☆、如有來生
「紫薇,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你那麼善良,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吧?阿瑪,額娘,只有我一個兒子了,福家子嗣艱難,你放心,就算納了妾,我的心裡還是只有你一個。」愧疚的話語說的理直氣壯。
淚雨朦朧中,紫薇彷彿第一次認識眼前的男人,可是天性的軟弱和對愛情的期盼讓她選擇了妥協。
「紫薇,你怎麼可以這樣,蓮兒那樣純潔善良,你怎麼可以如此傷害她,你知不知道她還懷著我的孩子?你簡直,簡直太惡毒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劈頭蓋臉的指責讓紫薇徹底絕望,紫薇不明白曾經一見傾心,二見傾情的男子什麼時候越走遠了,還是自己從來未曾真正的認識過眼前的男子?
原來曾經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終究抵不過時間的侵襲,原來他曾經在慕沙公主面前表露的至死不悔只是因為沒有遇到那個能夠讓他反悔的人。
那個叫蓮兒的女子,柔柔弱弱,未語淚先流,可就是這樣感覺隨時可能受欺負的女子讓她和爾康之間越走越遠。
這一次,不過是因為她在向自己敬茶時不小心摔了杯子,今天晚上就等來了福爾康的怒斥。
撫著手上被燙傷的血泡,看著鏡子裡依舊嬌嫩的面龐,一直沒有掉下的淚珠緩緩流下,那是對愛情的祭奠。
皇帝退位,新皇登基,一時之間,舉國歡騰。
「小姐,你沒事吧?」金鎖擔憂的看著十幾年沒見過的紫薇,身穿紅色五彩織金通袖,下面是曳地百鳥鏤金裙,頭上戴著金步搖,似乎與往日清麗的小姐大大不同,眼前的小姐更像是京城裡面隨處可見的那些貴太太,可是眉宇之間對於她的親切,還是可以依稀辨別出。
腹有千千言,可是等到真的見到人了,卻發覺怎麼也說不口。沒錯,金鎖是自己帶信讓她來的,自從福爾康寵妾滅妻以來,紫薇徹底的從夢境中醒來了,她本就聰慧,脫去愛情的嫁衣,一切近在眼前。她終於明白了當初他們阻止她認父的原因,終於明白了福晉讓爾康納妾的真正原因,一切不過都是因為一個人,那個衝冠後宮的令妃娘娘,不讓認父不過是因為此事是由令妃引起的,納妾也是想要更加鞏固令妃的位置,那個蓮兒恰恰是內務府總管的庶女,深受其寵愛,本來配給人家做正室也是可以的,可是卻偏偏對福爾康一見鍾情,非君不嫁,令妃得知此事當然贊同,內務府,一旦掌握,那無疑會在後宮更加的如魚得水。
「小姐?小姐?」看著紫薇虛空的眼神,不知怎麼的,金鎖沒有來由的覺得心酸。
終於回過了神,看著眼見擔憂自己的金鎖,清冷的眼睛裡終究帶了些暖意,「金鎖,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金鎖的神情一僵,隨即笑道:「很好啊,小姐,我現在也當娘了呢!」
這些年人情冷暖盡嘗的紫薇豈能看不出金鎖的言不由衷,心裡一緊,「是不是柳青對你不好?」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都這麼多年了,男人嘛,還不就是那樣,有了錢誰不想三妻四妾,不過好在我有兒子,以後就跟著兒子過了也沒什麼的。」金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金鎖……」許久不曾浮現淚意讓紫薇的聲音哽咽了,「對不起,金鎖,這是我欠你的。」
「小姐……」金鎖有些慌了,拿著帕子擦著紫薇眼角的濕潤,「小姐這是幹什麼,我說過我是小姐的鎖,一輩子都是,我從不曾怪過小姐,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小姐別哭了,對了爾康少爺呢?怎麼沒有見到人?還有東兒小少爺?」
本來是好意的轉移話題,卻恰恰戳到了紫薇的心房,福爾康,這會兒恐怕在哪個小妾屋裡吧?東兒,紫薇強忍著心痛,那個兒子恐怕早就和自己離心了,可是能怪誰呢?在他最需要母親的時候,她為了愛情拋棄了他,當她失去愛情的時候,她的兒子已經長大到不需要母親了。
也許是紫薇的沉默讓金鎖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小姐?」
淡淡一笑,「福爾康在他的小妾那裡,東兒估計在他奶奶那裡。」
預感成真,金鎖氣急的站了起來,「他們怎麼敢?小姐是金枝玉葉啊,爾康少爺怎麼可以納妾呢?他不是最愛小姐嗎?」
「為什麼不敢?金枝玉葉又如何,你別忘了,當初他們可是敢偷梁換柱呢!更何況不是還有那一個皇阿瑪的寵妃在宮裡嗎?不過是納個妾,皇阿瑪怎麼會插手呢?最愛,卻不是唯一愛……」紫薇早就心如死水了。
「可是……」金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覺得事情不對,但是究竟有什麼不對,她卻是說不出來的。
拍拍金鎖的手,「好了,金鎖,你也不要為我打抱不平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就算錯了,我也只能承受。金鎖,我這次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拜託你。」紫薇鄭重的看著金鎖。
「小姐,你放心,金鎖一定會幫你的。」不用問什麼事,金鎖一口答應。
「傻金鎖。」紫薇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看著眼前依舊對她忠心耿耿的金鎖,她心裡堵得彷彿要窒息,同時也更加確定了接下來的要做的事情。
「金鎖,這是我這些年的體己,你拿著,等東兒需要的時候交給他,但是現在別給,十年後或是什麼時候東兒真的山窮水盡了,你再將這些東西給他。」看著金鎖疑問的眼神,紫薇沒有解釋,「不要問為什麼,你照做就是。還有這兩間地契和鋪子,是送給你的,當初你出嫁時,我也不懂,也沒有準備什麼嫁妝,這就算是補給你的嫁妝了。」說著又將一個小盒子放在剛才的大盒子上面。
「小姐,金鎖不能要這些嫁妝。」
拉著金鎖的手,紫薇的眼神堅定異常,「金鎖,如果你還當我是小姐的話,就將這些東西收著。」
看著金鎖將東西謹慎的收好,紫薇終於露出了笑容,「這樣就好,金鎖,要記住,一定要好好活著。」
金鎖臨走的時候看著紫薇,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心裡毛毛的。
「額娘,你找我?」已經十五歲的東兒冷淡的看著自己的額娘。
溫柔的眼神落在眼前已經丰神玉立的兒子身上,這是自己的兒子,留著自己骨血的兒子,可是也是被福晉教導的幾乎不認自己的兒子,這就是紫薇之所以現在不將東西交給他的原因,因為她知道,現在將東西交給東兒,無疑是將東西交到福晉的手上,無疑是落入福家,而她自己的兒子終究還是一無所得,就算福晉現在寵著東兒,但是也寵著其他孩子,畢竟福家已經不止一個孫兒了,這份寵愛又能維持多久呢?「東兒,你怨額娘嗎?」
「額娘?」似乎沒想到額娘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怨嗎?開始是怨的,後來有了祖母的疼愛,東兒覺得沒有額娘也沒什麼的,就這樣,母子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淡薄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兒時模糊記憶中額娘溫柔恬靜的笑容沒有了,看著眼前殷殷期待的目光,東兒的心裡似乎被針輕輕紮了一下。
東兒的沉默最終讓紫薇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額娘知道你是怨額娘的,額娘也怨自己。算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東兒,額娘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將來如果有一天你無路可走了,就去找你金鎖姨娘。好了,額娘累了,你下去吧!」
東兒疑惑的下去了。
依依不捨的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對不起,東兒,額娘不能再陪著你了,額娘要走了,可是額娘就算要走,也要將那些人帶下地獄!
熟悉的疼痛席捲而來,看來毒發的時間是愈來愈近了。可是此時的紫薇卻有一種淋漓盡致的痛快,終於一切都要結束了。
紫薇知道這毒就是福爾康那位純潔善良的蓮姨娘給下的,福爾康知不知道她不清楚,可是福晉是一定知道的,因為那盛有毒藥的湯就是福晉送來的,每次只下一點點,根本就不易察覺,就是御醫恐怕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頂多是體虛之症。可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當自己在後院爭鬥中失去了繼東兒後的一個孩子時,她就向皇阿瑪請旨暗中拜了太醫院院首為師,整整五年,她從一個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到如今的杏林高手,不知付出了多少艱辛。可是就算這樣,等她察覺的時候毒已攻心,她只能暗自壓抑著毒性,因為她要拖著,她的東兒那時才剛剛十二歲,還是孩子,她如果走了,還有誰能保護他呢?那個女人無非是想要正室的位置,那麼要了正室的位子後,接下來是不是會傷害她的兒子呢?她是內務府總管的女兒,陰私手段不知有多少,紫薇只能這樣拖著,為她的兒子拖著。
後來,未免打草驚蛇,就算明知道是毒,她也一樣喝了下去,然後自己想辦法以毒攻毒。就這樣日日夜夜的忍受著毒發的痛苦,紫薇熬過了三個念頭,東兒已經十五歲了,就算再擔心,紫薇也知道她的身體堅持不住了。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要讓那些害她的人疼徹心扉,想到這裡,紫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如暗夜的曇花,動人心魄,也嗜血陰霾!
當夜,紫薇閣大火焚燒,明珠格格夏紫薇遇難。
只是奇特的現象發生了,明珠格格的身體竟然沒有燒燬,那些大火彷彿有生命似的躲開了紫薇的身體,並且紫薇的身體瑩瑩的泛著綠光,一時之間無人敢動。
紫薇透明的魂魄遊蕩在那些人的上方,她看著福爾康眼裡的愕然,看著那些小妾們表面哀傷,實則痛快的神色,看著那個蓮姨娘驚魂未定的臉,心裡一陣痛快。
終於,皇上派來的太醫來了,終於,毒藥曝光了。
沒錯,那種毒藥的確沒人可以看出,就算察覺也是有口無言,只是它和另一種毒合在一起就是鳳凰,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而這中毒雖然中毒過程很是痛苦,但是卻可保證屍身不腐,就算是遇烈火也可保證其完好無損。
紫薇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徹底的將福家這顆最大的毒牙拔去,因為就算皇阿瑪退位了,一時之間他的權利也是最大的,自己中毒身亡一旦暴露,那麼福家就別想遮掩,那位蓮姨娘,包括她後面的人也別想好過!
影像越來越淡,看著下面僅有的兩個痛苦的人,東兒和金鎖,紫薇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
如有來生……如有來生……
☆、重生
緩緩睜開眼睛,熟悉的佈局,讓紫薇的心裡一愣,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是沒有離開福家?
「小姐,你終於醒了,金鎖擔心死了!」端藥進來的金鎖驚喜的看著已經甦醒的紫薇。
眼前的小丫頭大約十七八歲,眉眼艷麗,赫然就是當年的金鎖,「金鎖?」紫薇驚疑。
「是,小姐。小姐你不要傷心,雖然小燕子已經被誤認為了格格,可是小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小姐你將苦衷告訴皇上,皇上一定不會怪罪小姐的。」金鎖將藥碗放下。
「小燕子被誤認為格格?」紫薇好像有些明白了。
「是啊,小姐,這次你千萬不要心軟了,雖然小燕子寫信說明了情況,她也是陰錯陽差之下誤認的格格,可是小姐啊,就算是這樣,小燕子也算是搶了您的爹啊,什麼東西都能讓,可是爹是可以讓的嗎?小姐,您一定要拿個主意啊,您想想太太啊,您千萬不要因為一個小燕子就放棄了,那樣小姐以後怎麼辦啊?」金鎖焦急的勸道,一時之間還沒有察覺到紫薇的異常。
誤認格格,陰錯陽差。紫薇此時基本可以肯定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只是不知為何,她重生了。看著眼前依然青澀的小丫頭,眼裡的淚大顆大顆的掉落。
「小姐,您怎麼了,您別哭啊,您別著急,咱們再想想辦法,金鎖一定幫小姐認爹的。」金鎖一見到紫薇的淚珠,瞬時慌了神。
「金鎖,金鎖……」紫薇緊緊的抱住金鎖,彷彿要把一生的委屈哭盡。
「小姐……」金鎖也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此時見紫薇哭得傷心,自己不由得也悲從中來,陪著掉起了金豆子。
「金鎖,我們都會好的。」是的,我們都會生活的很好,就算沒有爹,就算沒有那個看似高貴的身份。哭了一陣的紫薇堅定的看著金鎖。
「是的,小姐,一切都會好的。」金鎖慣性的附和。只是眼前的小姐彷彿換了一個人,臉還是那張臉,但是眼睛裡的神采彷彿是天上的星星般閃耀著動人的光芒,金鎖一時之間有些看癡了。
同時看癡的還有剛剛想來慰問佳人的福爾康,一開始就知道紫薇很美,就如同江南的煙雨,清麗迷人,可是從不知道原來這個溫婉的女子還可以散發出這樣堅毅的光芒,仿若暴雨下的翠竹,任爾東西南北風,吾自巋然不動。福爾康彷彿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他覺得自己陷進去了,徹底的陷了下去。
緩和了情緒的紫薇終於注意到了門口的一抹癡癡的目光,眉心微微的蹙起,是他,福爾康!被子裡的手緊緊的攥住,心裡澎湃的情緒終於壓下,「福大少爺!」
金鎖也注意到了,看看紫薇,再看看門口的福爾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退下去。
「紫薇,你好些了嗎?我說過你叫我爾康就好,什麼大少爺,太生疏了!」福爾康有些不悅的說道。
爾康?你還當我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夏紫薇嗎?閨閣女子豈能隨意稱男子的名字,上一世是自己癡,自己傻,以為愛情就是一切,殊不知時間是消磨感情的利器,或者福爾康一開始並沒有愛上自己,看著眼前人癡迷的目光,就是這樣情深不悔的注視讓自己淪陷,可是這當真是情深不悔嗎?也許只是她自己的情深不悔吧!如果當真深情,如果當真深愛,又如何勸她退讓,如何想讓她隱姓埋名?
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細如春蔥的手指,緩緩的開口,「還是稱大少爺的好,紫薇雖然從小只有母親教導,可是禮儀還是懂得的,大少爺不在乎,紫薇卻不能置大少爺的名聲於不顧。」所以,你也稱呼我為夏姑娘吧!
可是福爾康硬沒聽明白紫薇的言外之意,一臉感動的對著紫薇說:「我就知道你是那樣的善解人意,紫薇,你不知道你有多麼美好,我見過不少格格,可是從來不曾有一個格格像那樣出口成章,你不知道當你把小燕子的信念出來的時候,我們有多麼震撼,你真的不愧是金枝玉葉!」
金鎖敏銳的注意到自家小姐對福少爺的態度不如以前了,彷彿冷淡了許多,本想退下的身子止住了。
紫薇實在不想再面對福爾康的虛情假意,她要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可是不管哪條路,紫薇只知道那條路上絕對沒有福爾康!
手輕輕的扶著額頭,臉上浮現一絲蒼白,「福少爺,我剛醒,頭還有些暈,就不招呼您了。」
這一回,福爾康終於聽明白了,這是逐了,看著紫薇確實缺少血色的面龐,語帶憐惜,「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你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
「謝謝大公子,金鎖,送!」
「小姐?」回來的金鎖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紫薇看著金鎖的眼睛。
「小姐,你好像不喜歡大少爺。」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紫薇決定和金鎖好好談談,她記得金鎖好像對福爾康的印象不錯,可是這一世她卻不希望與他有任何的牽扯,不管是她自己還是金鎖。
「但是大少爺人很好啊,對小姐也很好。」
「所以……」紫薇鼓勵的看著金鎖。
「太太臨終的時候之所以讓小姐進京認爹,就是想讓小姐找一個好夫家,金鎖覺得……覺得……」金鎖終究不夠大膽,有些話含在嘴裡始終說不出來。
「你覺得福爾康就是娘希望中的良人。」紫薇將金鎖的話說出了口。
看著眼前小姐面無表情的模樣,金鎖有些發慌,「小姐?」
擦去心頭浮現的冷笑,安撫的對著金鎖笑了一下,「金鎖,你認為他好是不是因為他將咱們帶了回來,這些時日又一直噓寒問暖呢?可是金鎖你要知道,我的爹是當今皇上,他們招待咱們本就是理所應當,更甚至他們在知道咱們身世的時候就應該報給皇上,是與不是都應該由皇上定奪。退一步,就算當時不肯定,在小燕子承認後,他們就應該上報皇上,這是臣子應盡的本分。可是福家是怎麼做的呢?他們用小燕子的命來讓我妥協,而你所說的福大少爺更是不顧我尚在孝期,就公然對我示好,更是不顧我女子閨譽,口口聲聲的將我的名字掛在嘴邊,這就是福家的忠君之道,這就是福爾康的翩翩少年。」
聽著紫薇緩緩道來,金鎖的臉越來越白,「他們為什麼……」
「為什麼?你想問,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對嗎?你只要想想他們口口聲聲提到的人就知道了,令妃娘娘,小燕子是在延禧宮認下的,也許就是因為令妃認下的,那麼這欺君之罪首先就應該懲治的是令妃,而福家是令妃的外家,他們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如若不然,找到皇上的滄海遺珠,這是多麼大的功勞啊,他們為什麼還要藏著掖著?」紫薇知道金鎖的性格,如果不把事情解釋清楚,她是不會明白的,更有可能會被人利用,所幸今天一切都講清楚。
「那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們趕緊走吧,福家太可怕了!」金鎖絲毫不懷疑紫薇的話,也沒有想過紫薇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在她看來小姐就是天,小姐的話就是對的,金鎖此時話都說不利索了。
「不,我們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走。」紫薇看著金鎖的眼睛,竭力讓她平靜下來,「我們現在走了,說不準福家會不放心,那麼他們接下來估計就會殺人滅口了,所以我們現在不能走,我要見見小燕子,以後再作打算!」
紫薇鎮定的情緒感染了金鎖,金鎖逐漸的冷靜下來,「見小燕子,為什麼?哦,對,咱們讓小燕子帶話給皇上,只要皇上知道了真相,那麼小姐的身份就能得到承認了!」
「不,我不打算認爹了。」紫薇斬釘截鐵的道。
「什麼?小姐這怎麼行,這是太太的遺願啊!」金鎖下意識的反對。
「我娘的遺願是期望我可以過的好,可是金鎖那是什麼地方,那是殺人不傻眼,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我的身份時注定不會被承認的,就是小燕子,皇上不也僅僅封了個義女嗎?我來京城,來認爹,就是想看看那個讓我娘念了一輩子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就是想問一問他是不是還記得我娘?可惜他不記得了,如果記得,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理解我娘,那他就應該明白,小燕子絕不可能是我娘的女兒,她和我娘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模樣沒有一絲相似,才情更是無一相同,皇上早就忘記了我娘。」如果沒有忘記,和娘親如此相似的自己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怎麼會認不出呢?
「但是皇上畢竟是小姐的爹啊,他不會不管小姐的。」金鎖雖然也覺得皇上是個負心漢,但是為了自家小姐的未來,還是勸道,畢竟她們現在已經可以算是舉目無親了。
「只是他不是我一個人的爹,他還是一個皇上,就算想管,有些時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皇宮裡面那麼多阿哥,格格,皇上是管不過來的。」對於乾隆,紫薇的感情很複雜,有著孺慕之情,也同時憎恨他的忘情。當年皇阿瑪對她的確不錯,在小燕子還在的時候,她們是皇阿瑪的心頭肉,小燕子走後,十五阿哥逐漸長大,皇阿瑪就將全部的心力灌注到了十五阿哥身上,當初自己因為福爾康納妾的事情曾經求過皇阿瑪,可是皇阿瑪怎麼說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他讓自己大度一些,是啊,自己怎麼忘了,那個男人就是男人三妻四妾的最佳典範。也許皇阿瑪也沒有想到福爾康他們大膽到寵妾滅妻,也許他是被令妃的枕頭風吹迷了,不管怎麼說,皇阿瑪的確真心的疼過自己,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當自己的噩耗傳進皇宮時,皇阿瑪傷痛的眼睛,當查清楚真相時,皇阿瑪的震怒。只是皇宮太可怕,她不想再作為一個私生女進去,更不想頂著宮女的名聲進宮。她會進宮的,但絕不會這樣進去!
也許是紫薇話語中的迷茫讓金鎖觸動,金鎖總算沒有再說什麼。
☆、準備見面
「小姐,我已經看過了,福家中午的時候會有賣菜的上門來,那時是福晉最忙碌的時候,而且一般福大人和兩位少爺都不會在家。」金鎖從外面進來。
「很好,等我們見過小燕子,處理一些事情就離開這裡!」紫薇將手中抄寫的佛經放下。上一世,自己竟然在孝期就與福爾康山盟海誓,就算情難自禁,也抵擋不住自己不孝的根源,也許後來有那樣的下場是自己咎由自取吧!
「是,小姐!」金鎖雖然不是身份明白小姐的用意,可是既然小姐已經有了決定,那麼金鎖一定會無條件跟隨的。
「永琪,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宮去紫薇,我都快要悶死了!」剛剛去爬牆被抓個現行的小燕子要求著。
「可是你昨天晚上的爬牆行為已經惹惱了皇阿瑪了,雖然他後來是原諒你了,但是你要是再私自出宮,那就是罪上加罪了啊!」五阿哥永琪有些猶豫。
「是啊,小燕子,你再忍忍,等我們勸說皇上同意了再說!」福爾泰也不願意看到小燕子不開心,小燕子就應該是快快樂樂的,可是惹怒聖顏這件事不是件小事情。
「我不要,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不幫我,那我就自己出去,大不了我不做這個格格了,我本來就不是格格!」小燕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小燕子!」福爾康嚇了一跳,看了看周圍,鬆了口氣,幸好此時下人都被打發下去了,要是這件事情被人聽到那就是欺君之罪啊!想到這裡,福爾康的臉色沉了下來,「今後不要再說什麼不是格格的話了,要小心隔牆有耳,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令妃娘娘想想,為紫薇想想,要是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你就不怕她們受到皇上的怪罪嗎?」
「什麼隔牆有耳啊,牆上怎麼會有耳朵呢?」小燕子嘀嘀咕咕的小聲反駁,可是看著福爾康陰沉著的面容,終究是沒有大聲反駁。
「好了,爾康,小燕子以後一定會注意的,你也不要太大驚小怪了。小燕子,你想出宮,讓我再想想,但是你要向我保證,這些天你一定要老老實實的,不准闖禍。」小燕子委屈的樣子終究讓五阿哥不忍心了,雖然知道出宮的風險有多大,可還是答應了下來。
「耶,永琪,你最好了!」小燕子的臉色瞬時放晴。
福爾泰看著小燕子高興的樣子也開心的笑了。
只有福爾康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著五阿哥對他示意的眼神,還是住嘴了。
「五阿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出宮?格格是那麼容易可以出宮的嗎?」剛一回到景陽宮,福爾康忍不住埋怨道。
「我知道這不太容易,可是爾康你看看小燕子,她是那麼渴望出宮,要是我們不同意,說不準她就又會闖出什麼禍來,到時要是皇阿瑪真的生氣了,那就麻煩大了,還不如讓她出宮,見見紫薇,讓紫薇好好勸勸她,她那樣心心唸唸著紫薇,紫薇說的話她一定聽的,總好過她一天到晚大禍小禍的闖著的好吧?」五阿哥已經習慣將福爾康和福爾泰當成兄弟了,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剛剛福爾康的語氣有多麼的以下犯上。
「就是,哥,你沒看小燕子剛才有多開心!」福爾泰也勸說著。
她開不開心管我什麼事?福爾康很想回上這麼一句,可是想想紫薇話裡話外的想要見見小燕子的意思,福爾康最終妥協了。
「紫薇,你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小燕子。」當事情辦妥後,福爾康趕忙向著紫薇邀功。
此時的紫薇身著一身淺藍色的裙子,頭上僅僅別著一枚白玉簪,通身素淨,臉上更是脂粉未施,可真是這樣的打扮,越發的顯現出眼前人的清理逼人。
福爾康不知不覺的癡迷道:「紫薇,你真美!」
聞言,紫薇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白玉般的面龐上浮現出了桃花般的紅暈,眼睛的怒火險些無法控制,想要出口訓斥,可是又想到自己此時所處的環境,可是就這麼被人如此調戲,又不甘心,看了一邊跟著的金鎖。
要是以前,福爾康如此說,金鎖也不會察覺到什麼,頂多會覺得福大少爺是情衷所致罷了,可是現在在小姐徹底和她講明白之後,金鎖遇事都要思索一番,更是將福家看做了龍潭虎穴,對於福家的種種作為也越來越看不上了,比如說小姐現在還在孝期,可是此時福家送來的衣物全是大紅大綠,金釵金飾的,福家果然對小姐不曾用心,害的現在小姐只敢穿些稍微素淨的衣物,每天給太太抄些佛經來守孝。現在福大少爺又這麼說,這不是明晃晃的調戲嗎?金鎖怒看著福爾康:「福大少爺,請您自重,我家小姐就算不能認爹,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請您不要侮辱我家小姐!」
紫薇在金鎖說完就離開了。
福爾康本來聽到金鎖的斥責心裡有些不悅,可是看到紫薇眼睛裡含著的淚珠,不悅就轉化為了心疼,也自責自己的莽撞了,可是想到剛才紫薇的模樣,又覺得那真是一種多不出來的柔美,自己也是情不自禁啊,又有些為自己感到委屈了。
夜晚的月光終於灑滿了大地,小燕子穿著一身小太監的服飾,心情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又是愧疚的等待著。
終於在來回幾趟進出紫禁城後,五阿哥將馬車停在了小燕子的身邊,因為有了好幾次的進出記錄,守門的侍衛也沒有多加檢查,更何況車上還有兩個他們惹不起的人物,所以小燕子終於有驚無險的出了紫禁城。
紫薇坐在福家的大廳上等待著,小燕子,我們終於又要見面了嗎?對於小燕子,紫薇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心裡酸酸的,又有些惆悵。這個前世自己最好的姐妹,從來都想要幫自己,可往往幫的都是倒忙。幫自己認爹,結果她成了格格,幫自己進宮,結果自己成了包衣奴才,包衣奴才,那是什麼?那是所有滿人的奴才啊!可是紫薇又不能埋怨小燕子,因為她不知道,小燕子就這那樣一個人,她善良熱情,可是也因為她的懵懂無知,這些善良熱情有些時候恰恰會傷害到人,可又讓人無法去埋怨,因為她理解不了,在她看來幫忙怎麼會是錯的呢?可是就算不去怨恨,經歷上一世的悲苦,紫薇也無法將小燕子看成姐妹了。
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青蔥玉指,月牙形的指甲粉粉的煞是好看,無疑,這是一雙美麗的手,娥娥紅粉妝,纖纖擢素手,說的大概就是這樣一雙手了。這雙手可以畫出世間最美的圖案,可以做出優美的篇章,可以奏出唯美的曲子,娘親用一生的才華鑄造了這樣的一雙手,鑄造了一個純潔善良,琴棋畫無一不精的夏紫薇。重活一世的紫薇已經徹底明白了娘親當初的苦心,這樣一個才華洋溢,乖巧柔順,又對著皇上充滿孺慕之思的女兒,一旦得見天顏,得到皇上的承認,那麼一定會得到皇上的寵愛的,這樣自己女兒一生的幸福就有保證了。所以當初的娘親一個勁兒的強調著她此生的不悔,此生的深情,就是為了將來自己見到皇上的時候,可以將這一切講給自己的父親聽,為自己爭取最大的憐惜。可是怎麼會不怨呢?怎麼會不悔呢?十幾年的等待,外人的嘲諷,不是不後悔,而是不能後悔。因為她還有一個女兒,為了女兒她也只能不悔,她不能教育出一個怨恨皇上的女兒,那麼將來自己的這個女兒就真的毀了。娘親很清楚,皇上一定不缺女兒,可是他也不會拒絕一個對自己充滿親情,同時這個女兒又是自己愧對一輩子的女人所生的女兒。所以娘親當時沒有進京,卻在死後讓自己進京了,如果可能她想自己的娘親也許也不願意讓自己進京,可是不進的話能怎麼辦呢?在濟南,自己的身份被別人看不起,娘親一去,自己就真的孤苦無依了,所以最後娘親用生命賭了一把,可是又擔心自己真的沉醉於她編織的神情中,臨別之際又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做第二個夏雨荷!
所以就算外人再如何的批判夏雨荷,作為女兒的自己是沒有權利討厭自己的娘親的。未婚生子,世人只知怨怪娘親的不知自重,可是誰又能告訴娘親如何去拒絕一個帝王的求歡呢?誰又能想像得到高高在上的帝王的信誓旦旦會轉瞬即逝呢?
娘親希望自己一生都可以純真的活下去,可是自己終究讓她失望了吧?純潔善良的女兒是令人喜歡,可是那樣的純潔善良又如何抵擋得住人心的險惡呢?娘親希望自己手可以永遠潔白如玉,可是那怎麼可能,也許從她一出生,就注定了將來要走的路上什麼都可以有,唯有無謂的善良是絕對不可以存在的。
福家,福爾康的薄情寡義,當初福家對她的利用,令妃娘娘的兩面三刀,這些她統統都不會忘記。
她知道,令妃娘娘之所以留下小燕子,不僅僅是因為這其中牽扯到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可以利用小燕子來固寵,來打擊皇后!可惜,重生一世的她,會是這場計劃中的意外!
想到將要做的事情,紫薇微微一笑,令妃娘娘,終日捉鷹,也有可能會被鷹啄了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