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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主公是退休大佬》作者:袖盈香【完結】

《(綜)主公是退休大佬》作者:袖盈香【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5463個瀏覽者
文案:

秋野彌音——前大佬,現萌新(偽)

在經歷了十年的高危職業生涯後,選擇了安逸的退休生活。

退休辦:歡迎大人退休!我們這裡包吃包住,獨棟別墅!綠化良好,水清山高!還有幾十個美男子,可以一個月不重復地每天早上叫……啊不是,叫你起床!

秋野彌音:這、這麼好的嗎?

退休辦:沒錯!就是這麼好!現在來還附贈大面積花園!絕對的養老好去處!

推開養老院大門後……

媽誒!退休辦騙我!虛假廣告!辣雞傳銷!

#818那個專騙退休老人來種地的時之政府#
#慘絕人寰!退休老人被騙賣肝!#

閱讀須知:
ヾ主綜漫,無黑暗,無暗墮
ゝ主日常,輕松向,無陰謀
ゞ無西皮,單箭頭,別買股
々是日更,隔日更,更新穩

入V公告:本文將於一月十三日入V,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愛你~
微博名:袖盈香X

內容標簽: 綜漫 甜文 成長 異想天開
搜索關鍵字:主角:秋野彌音 ▏ 配角:綜漫 ▏ 其它:綜漫

一句話簡介:主公是個退休大佬!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一章、

  「感謝您在這十年裡為了世界和平所作出的卓越貢獻。」一身西裝的男人面帶敬佩、眼中滿是仰慕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雙手將文件遞了過去,深深地鞠了一躬,「彌音大人,您辛苦了。」

  眼前的女子體態修長,看上去大約在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間,黑色的長發束成了高馬尾,干淨整潔的狩衣上沒有一點多余的掛墜飾物。當她看向你的時候,迎面而來就是冷淡的殺意。顯而易見,她的實力出眾,厚重的靈壓幾乎讓旁邊的工作人員喘不過氣來。

  或許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妥之處,女子抿了抿嘴角,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

  「應該的。」

  男人不敢再直視她,他甚至懷疑自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彌音大人,這是當初您和政府這邊簽訂的合同,在平安京入職十年後,您將有兩個選擇。第一,繼續擔任平安京的陰陽師一職,斬殺妖怪保衛和平。第二,與時之政府簽訂合同,轉職為審神者。」

  秋野彌音嗯了一聲,仔細地翻閱了一遍,心中有了底。

  十年前,她還是一個普普通通准備畢業的高中生,在體檢的時候被檢測出了s級的靈力,從而被政府招攬。在面對政府提供的幾個職位的時候,毅然選擇了高危的陰陽師。

  「我也想保護你們!」這是她對父母所說的話,現在想想,真是天真而又熱血。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哪怕她的靈力依然遠超常人,足以繼續工作,但她的體能和身體素質開始走向了下坡路。更重要的是,她的父母極力反對,在母親的淚眼盈盈之中,她選擇了妥協。

  當然,政府是不可能讓她離職的,靈力強大的人難得,像她這樣靈力強大而又經驗豐富的人更加難得,恐怕政府會壓榨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秋野彌音苦中作樂地想著,自己從高危的前線轉職,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退休了吧。

  合上了合同,秋野彌音語氣堅定地說道:「我選擇第二個。」

  男人也並不意外,想來是知道了一些消息。

  「感謝彌音大人在未來繼續為保護和平而不斷地做出貢獻。」男人恭敬地回答,將一份新的合同遞了過去,「這是政府和您擬定的新的合同,包括應該履行的義務以及政府的福利都在上面了,您可以看一下。」

  秋野彌音快速地掃了一遍。合同只有薄薄的幾頁紙,該說的她早就已經和政府方面商量過,只要確認一遍就行了。

  在完成了一系列繁復的手續後,秋野彌音得到了一個時空轉換器。

  「這個時空轉換器上的坐標是固定的,僅可以來往於您的本丸和現世。每次使用都會有記錄,每個月可自由使用一次,如果您還需要使用,可以通過狐之助提交申請。」

  時空轉換器就像是一個精致的懷表,秋野彌音點點頭,小心地將它放進口袋裡。

  「我現在就要就職嗎?」她問道。

  男人一愣,隨即搖頭:「這倒不必,您只要在下周一之前就職就可以了。鑒於本丸屬於封閉式,來往於現世比較麻煩,您可以先前往現世處理雜務,然後通過這邊的時空轉換器或者您隨身攜帶的那個前往本丸。」

  「我知道了。」秋野彌音點點頭,忽然又問起了另一個問題,「聽說……時之政府送了我一把刀?」

  男人翻了一下合同,肯定地回答:「是的,這是時之政府給您的福利之一。」

  「那我現在就可以帶走它嗎?」

  「啊?」男人的臉上出現了為難的神色,但在秋野彌音的逼視和靈壓下,最終還是點了頭,「這……好吧,這也並沒有違反合同。不過請您小心一些,盡量避免攜帶付喪神出現在公眾場合,」

  一把漆黑的太刀橫放在秋野彌音的面前,從它嶄新的外表來看,完全看不出這是一把歷史悠久的刀劍。

  「這是一把新刀,可見時之政府的誠意是十足的。」

  「新刀?」秋野彌音察覺到了什麼,「難道還有舊刀嗎?」

  「當然。時之政府的舊刀數量遠遠多於新刀。鍛造新刀需要資源,而舊刀……」男人咽下去了後面的話,「總之,您可以放心,這把刀劍是絕對忠誠於您的。」

  秋野彌音微微抿嘴,不再多問,當即往太刀之中輸入了自己的靈力。

  這是和召喚式神不一樣的感覺。就像往空杯子裡倒水,等到水滿了,付喪神自然而然就顯現了身形。

  「我是燭台切光忠,能夠斬斷青銅燭台的刀哦。……嗯,果然還是不夠帥啊。」

  最後略微壓低了聲音的嘟囔給眼前的高大男人增添了幾分可愛,也減少了幾分壓迫感。

  「你好,我是秋野彌音,以後還請多多關照了。」秋野彌音點點頭,帶著顯而易見的來自上級的疏離感。

  燭台切光忠飛快地用眼睛瞥了一眼自己未來的主公,露出了一個謙遜而溫和的笑容。

  「請您不要這樣說,能夠為您所用,是在下的榮幸。」

  秋野彌音輕輕地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她本來也不是一個擅長於打官腔的人,以前在平安京,更多的是和妖怪打交道,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看樣子以後不能這樣做了,比起妖怪,付喪神的身上更多的是人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期被人類所攜帶。

  沐浴著工作人員擔憂的目光,秋野彌音帶著自己換上了內番服的付喪神走出了時之政府的大樓,脫下來的鎧甲和本體已經被提前傳回了本丸之中。

  此時正值暮春,陽光不算強烈,迎面而來的風中還隱隱約約地帶著寒氣。因為過度地開發,空氣有點難聞。和平安京相比,景色實在是天差地別。

  但秋野彌音覺得,自己竟然對這樣的世界覺得懷念。

  一定是離開的日子太久了。

  因為主公長時間地放空自己(其實就是發呆),燭台切猶豫了幾分鐘,還是湊近小聲叫喚了幾句。

  「……主公?我們現在是要前往您的家中嗎?」

  秋野彌音回過神,搖搖頭說道:「先不急,我們先去一趟超市。」這也是她召喚出付喪神最大的原因,去超市嘛,肯定要拎東西的。

  「超市?是市集嗎?」燭台切感覺到主公並不是一個嚴苛的人,於是試探性地開口道,「您是要買些什麼東西嗎?」

  秋野彌音並不覺得冒犯,隨口回答道:「嗯,一些生活必需品,還有一點禮物。」

  禮物……是給誰的呢?

  燭台切暗暗思索著,跟在主公身後一步的距離,收斂了自己好奇的目光,讓自己看上去和其他人無異。


第二章、

  時之政府、超市和審神者的家恰好形成了一個三角形,距離不遠不近,地鐵也就是兩三站的樣子。

  但是,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秋野彌音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付喪神,對方微微側頭,露出了一個禮貌而又疑惑的微笑。

  很好,確認過眼神,是都不會用地鐵的人。

  站在寬敞明亮的地鐵站裡,秋野彌音沉默了。

  「主公?」燭台切小聲喊了一句。

  「別吵,我在觀察地形。」秋野彌音沉聲說道,竟然也唬住了天真的付喪神。

  ——觀察地形啊,聽說這位審神者之前是從事高危職業的,經常要打打殺殺的呢,果然和文職工作者很不一樣吶。

  這麼想著,燭台切也變得認真警惕起來。

  身邊走過幾個身穿校服的女孩子,面色古怪地側頭打量他們。

  「嗯……咳咳,我們走吧。」秋野彌音鎮定地邁開步子。

  日本從很早開始就有了地鐵,但顯然十年過去,科技在飛速發展,地鐵站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確認了自己要去的地方,跟著人群有模有樣地買了票,秋野彌音順利地帶著自己的付喪神坐上了地鐵。

  哪怕不是高峰期,地鐵上依然人頭攢動。很久沒有和這麼多人挨挨擠擠得這麼近了,秋野彌音有一點不習慣。她微微側身,想用肩膀騰出一塊地方來。

  燭台切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憑借著自己高大的身體,硬是圈出了一小塊空地。他很小心地沒有貼著自己主公的後背,留下了一道縫隙。

  流動的空氣拂過秋野彌音頸後的一小塊皮膚,讓她忍不住側眼看過去。

  她已經算高的了,燭台切還比她要高上一絲。

  接收到主公的目光,燭台切笑了笑,很快意識到這是個和主公交談加深對彼此了解的好機會。

  「主公。」燭台切微微前傾,雖然他們之間還保持著距離,但已經越過了陌生人的警戒線。沒有從自家主公臉上看到不快或是不滿,燭台切的膽子又大了一點,「主公,聽說您是陰陽師?是神社裡供奉的陰陽師嗎?」

  秋野彌音輕輕搖頭,因為地鐵上很少有人大聲說話,她也壓低了聲音:「我受任於政府後去往平安京,是負責在那裡掃清妖怪的陰陽師。」

  「平安京啊,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主公真厲害啊。」燭台切感嘆道,「我鍛造於鐮倉時代,無緣得見平安京的風貌呢。」

  「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秋野彌音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笑了笑,「很亂,有許多妖怪橫行,剛剛入職的時候,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深夜時分,街上甚至會出現妖怪在賽跑,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

  「雖然聽起來有趣,但也很辛苦吧?」

  「是啊,因為太辛苦,所以選擇了調職。」秋野彌音從善如流地回答道。

  「請不要這樣說。主公可是堅持了十年吶,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奉獻出去了,真是了不起。」燭台切光忠的語氣非常真誠,他的眼睛中閃著碎光,充滿了敬佩。

  秋野彌音忽然感覺眼眶一熱,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扭過頭看著眼前的路,含糊地應了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大多數人誇贊她,都是誇她的靈力強大、武力高超,誇她在十年裡不懼艱難,退治妖怪無數。她的家人起初是不理解,後來是擔憂。誰會想起,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她的大好年華都灑在了那片危險的土地上。

  誰會為她逝去的光陰而感嘆呢?

  一直到超市,兩人之間都再沒有一句交流,氣氛卻沒有想像中的尷尬。

  「主公,糖果會不會買多了?」燭台切遲疑地問道。

  「不多,聽說本丸裡的短刀居多,他們都是小孩子模樣,糖果什麼的,消耗得會很快吧。」說罷,秋野彌音又往袋子裡塞了一把巧克力。

  「好、好吧,那這個水果……」

  「當然要多買點,補充維生素是很重要的。」

  「啊,這個……」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派上用場,總之先買回去吧。」

  從超市裡出來,燭台切充分地體會了主公的另一面——雖然表面上是虛心納諫,但其實十分固執己見啊。

  兩只手各拎著一個巨大的袋子,燭台切的笑容都變得勉強極了。

  從超市走到家裡不過短短十幾分鐘,遠遠的,秋野彌音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街口張望。她忍不住小跑了幾步,張開手臂抱住了迎面而來的媽媽。

  「你啊,你怎麼又瘦了?」秋野媽媽噙著眼淚,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兒。

  秋野彌音心中想笑,距上次見面後,她們分別也不過幾天而已,怎麼可能會瘦到肉眼都能看得出的地步。

  嘮叨了幾句,秋野媽媽拉著女兒往家裡走去,她的眼中只能看得見自己久未歸家的女兒了。秋野彌音給了身後的付喪神一個眼神,對方很自覺地跟了上來。

  街區住的都是多年的老鄰居,此時看見秋野媽媽摟著一個陌生的人,都好奇地上前搭話。

  「喲,這是……」

  「這是我的女兒,秋野彌音。」秋野媽媽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任誰看了都會不自覺地跟著一起笑起來。

  左鄰右舍互相對視一眼,驚訝叫道:「就是你那個走了十年的女兒?!」

  「什麼叫走了十年?!我的女兒是去工作了!是為政府工作!」秋野媽媽眉毛一皺,很不滿地糾正道。

  「哎呀,是我說錯了。」一個鄰居捂著嘴道歉,「我也是太驚訝了嘛,可是十年沒有見過你的女兒了誒。」

  「抱歉抱歉,不過回來了應該就不會再走了吧,十年可真是漫長啊,都已經認不出了。」

  「十年了,彌音都已經二十六了吧……」

  鄰居們紛紛感嘆。秋野媽媽在附近人緣不錯,兩人費了不少力氣才從人群中出來,這個時候秋野媽媽才注意到一直默默跟著的燭台切。

  「呀,這位先生是……」秋野媽媽上下看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眼裡流露出笑意,拽了拽女兒的衣服,「走吧走吧,我們先回家再說。」

  秋野彌音不明所以,等到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探究的目光後,才聽見媽媽略帶責怪的聲音。

  「你呀,怎麼把男朋友帶回家也不跟我們提前說一聲呢。」

  嗯?

  男朋友?

  秋野彌音無語地看了看莫名興奮起來的媽媽,又看了看沒太聽懂的付喪神。

  燭台切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第三章、

  還沒到下班時間,家裡只有秋野媽媽一個人。秋野彌音還有一個弟弟,現在正就讀於帝丹高中。櫃子上擺放的還是十年前他們一家四口的合照,看得出來經常被擦拭。

  桌上是三杯清茶,冒著淡淡的熱氣。

  燭台切光忠很不好意思地想要去幫忙,被秋野媽媽攔了下去。

  「哎喲,怎麼好意思讓您動手呢?」她熱情到有些誇張了。

  秋野彌音遲疑了許久,還是開口了。

  「媽媽,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下屬,並非人類。」

  秋野媽媽停住了。

  秋野彌音當然知道,如果她默認下來的話,說不定會有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結局,反正自己很快就要前往本丸,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但是她不想。

  說她是天真也好,叛逆也罷,在欣賞過了平安京的綺麗風貌,見識過了許多懷珠抱玉之人後,她不甘心再成為一個庸庸碌碌的人,像許多女人一樣過上簡單的相夫教子的日子。更何況,這個付喪神是自己的下屬,和下屬牽扯上不必要的感情關系,不利於她以後的管理。

  「啊……這樣嗎,是我失禮了。」秋野媽媽的臉上流露出難以遮掩的失望。

  十年的光陰多少改變了一些東西。在團聚的餐桌上,秋野彌音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尷尬,媽媽拼命想要把好吃的菜夾給她,爸爸不擅長說什麼心裡話,大多時間是沉默的,弟弟看過來的眼神中帶著好奇,卻少了幾分親近。

  一夜無夢。

  新曬過的被褥散發著陽光的氣息,讓床上的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好半天才坐起身愣愣地發呆。

  「主公,請問您醒了嗎?」門外傳來付喪神恭敬的聲音。

  她嗯了一聲,迅速地打理好自己。早餐的香氣撲鼻而來,付喪神的腰上圍著一條圍裙,和他高大的身體不太匹配,看起來有點滑稽。

  秋野媽媽拉過女兒,小聲地竊竊私語:「彌音啊,他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唉,可惜了。」秋野媽媽嘆了口氣,「這個小伙子可勤快了,一大早就打掃了衛生,還會做早飯,真是少見啊。」

  秋野彌音沒接話,這個話題可不能隨便接。

  早飯過後,秋野媽媽拉住了女兒,想要和她一起去散散步,燭台切被留在了家裡。

  早晨的陽光曬在人的身上,帶來淡淡的暖意。秋野媽媽的腳步慢了下來,她看著眼前走過了無數遍的路,開口問道:「彌音啊,你就不能留下不走了嗎?」

  秋野彌音神色不變地回答:「我已經和政府簽訂了合同了。」

  「那、那違約的話,違約金很高嗎?家裡可以出的!」秋野媽媽焦急地問道。

  「不是違約金的事情,媽媽,我想要繼續這份工作。」

  「可是太久了!而且我們很久都見不到,你難道都不想念家裡嗎?」秋野媽媽說著,喉頭哽咽,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很想念大家,想念媽媽,想念爸爸,也想念弟弟。」秋野彌音勾住了媽媽的手臂,輕聲說道,「但是我更想發揮我的作用。」

  「可你是一個女孩子!你已經二十六歲了,十年還不夠嗎?!」

  「那媽媽的意思是,要我回來生孩子嗎?」秋野彌音反問道。

  「我並沒有催促你的意思,但這是每一個女孩子都要經歷的呀!」

  「不包括我。」秋野彌音堅定地說道,「媽媽,我不想過朝九晚五的普通生活,也不想生子,即便有一天我退休了,政府不再需要我,我也不會隨便將就的。」

  秋野媽媽怔怔的,時間過去太久了,和女兒的聯系也太少了,她現在已經不夠了解自己的女兒。

  中午用過午飯後,秋野彌音打算離開了。

  「就不能、不能多留一會兒嗎?」秋野媽媽很不舍。

  「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剛剛上任,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秋野彌音握了握拳,給了媽媽一個輕輕的擁抱,「不用擔心,以後我上前線的次數不會多的。」

  秋野媽媽的眼淚簌簌落下,聲音哽咽:「你可是一個女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

  「我會的,不要擔心。」秋野彌音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復,她臉上帶著笑說道,「我現在其實應該算是已經退休了,這次的工作很輕松的,每天就是給下屬分配工作,基本是養老狀態。」

  「真的嗎?」

  「真的。」秋野彌音的語氣中帶著讓人信服的肯定,「說不定以後還可以讓媽媽去參觀一下我的本丸,那裡很安全的。」

  秋野媽媽勉強讓自己放下心來。

  其實她不知道,秋野彌音也還沒有去過自己的本丸,一切都靠當初時之政府游說她時誇口的說辭。

  時之政府:歡迎陰陽師大人前來就職呀,本丸包吃包住,獨棟別墅!家務,交給下屬!還有綠化良好,水清山高!大人只需要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用靈力維持本丸運轉就可以啦!

  嗯,聽起來不錯。

  ……

  離開的時候很簡單,燭台切負責拿包裹和行禮,秋野彌音負責啟動時空轉換器。除了秋野媽媽,沒有人送她。這也是秋野媽媽沒辦法言辭激烈地讓女兒辭職的主要原因——

  秋野家的經濟支柱其實來自於女兒的工作。

  秋野媽媽是家庭主婦,爸爸做著普通的工作,隨時都有可能被學歷更高更加年輕的後輩頂替,甚至不敢請假來送一送女兒。為了讓弟弟能讀一個好學校,一家人幾乎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如果不是秋野彌音的工資極高,這個家庭很難有這麼寬裕。

  金色的光芒閃過,秋野彌音只覺得眼前有一陣短暫的眩暈,再次睜眼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到了一扇大門前。她四處打量了一下,身後就是結界,將本丸保護在一個獨立的時空裡,也隔絕了和外界的溝通。從門口眺望,可以看見遠處的青山。

  地方不算小。

  「主公,我們到了。」燭台切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卻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雖然現世很好,但他還是很不習慣啊。

  秋野彌音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眼前朱紅色的大門。

  吱啊——

  大門緩緩開啟,裡面的場景逐漸展現在她的面前——

  「主、主公?主公你怎麼了?」燭台切茫然地看著自己的主公掉頭就走,然後在結界前停住了。

  新上任的審神者沒有接話,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

  「被騙了!」


第四章、

  本丸包吃包住,獨棟別墅!公文家務,交給下屬!還有綠化良好,水清山高!大人只需要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用靈力維持本丸運轉就可以啦!

  時之政府當初的話還回蕩在耳邊。此時此刻想起來,秋野彌音只有一句話可說:

  只怪當初太年輕,是人是狗分不清。

  推開還算干淨的大門(可能時之政府只打掃了大門,這是她的猜測),迎面撲來的不是草木的清香,而是一股發霉的味道。就好像一個塵封已久的倉庫終於被打開了,濃濃的灰塵氣息和長久沒有經過日曬的陰暗味道交融在一起,讓人忍不住蹭蹭蹭後退十米遠。

  本丸的天空是灰撲撲的,原本綠色的植物都蒙上了一層陰影。秋野彌音想,如果是昨天晚上來,那麼可以直接把這裡當做是鬼屋游樂點了。

  「……這就是我們的本丸?」秋野彌音扭頭問自己的付喪神。

  燭台切干笑著回答:「可、可能是吧。」

  「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她喃喃自語。

  「哎呀!彌音大人您終於來啦!」

  一個聲音恰好打斷了她的念頭,跳出來的是一只小狐狸,黃色的身體,白色的腦袋,臉上畫著紅色的妖紋,大大的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

  「彌音大人,我是狐之助,是輔助您治理本丸的助手,」狐之助的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諂媚,「快來快來,大人快進來呀。」

  恍惚間,秋野彌音以為自己是到了什麼黑店,店小二招著手,只等把客人迎進來後就關門宰客。

  她後退了一步。

  「大人?」狐之助歪著頭,試圖用賣萌蒙混過關。

  秋野彌音低頭看了看個子矮小的狐狸,側頭又看了看面帶期待的付喪神,身後是封鎖著的結界,陡然有一種自己已經踩入陷阱的感覺。

  呼——

  她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用自己十年來鍛煉出的鎮定和勇氣走了進去。

  講道理,如果十年前她來到自己的庭院看見的是這樣的場景,說不定會哭著跑回去。

  走進去後,秋野彌音發現情況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糕,或許是習慣了那股霉味,刺鼻的感覺漸漸消失。畢竟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順著曲折的回廊,狐之助將審神者一路迎到了天守閣。

  天守閣原本是戰國時期修築的大型城堡,主要作用是瞭望,也是城主的居住之地,是政治地位的像征。本丸裡的這一座規模不算大,只有三層,一層是會議室,主房間寬敞通透,還有幾個小會客室。二層是休息室,裝修更加親和。三層則是審神者的臥室。

  打發了燭台切去整理出自己的房間,狐之助帶著審神者來到了臥室後的一間密室裡。

  這間密室很小,約莫五六個平方,藏在了臥室的一面牆壁後面,在狐之助吐出咒語後才緩緩開啟。昏暗的室內擺放著一個一米二左右的台子,上面擺放著一塊石板,石板上蒙著一層灰,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彌音大人,請把您的手放在石板上,輸入自己的靈力。這是本丸的控制中樞,您在輸入靈力之後就能完整地控制這座本丸啦。」

  秋野彌音點點頭,把手輕輕放在了石板上面,小心地沒有和石板接觸,隨後調動著自己的靈力如同涓涓溪水流入石板中。

  「不愧是彌音大人,對於靈力的控制真是出類拔萃呢。」狐之助贊嘆了一聲。

  隨著靈力的波紋一圈一圈地蕩漾開,還在室內的一人一狐看不到外面的場景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就像是有一雙手拂開了密布在天空的陰沉的烏雲,陽光柔和地灑遍了大地。新綠的枝芽從煥發生機的草木上抽出,開出了一朵朵五顏六色的鮮花。伴隨第一聲蛙鳴響起,許多小動物忽然出現。

  燭台切推開窗戶,感受到微風輕拂,本丸完全活過來了。

  「啊,新的生活開始了呢。」他低聲笑著,腳步輕松地將衣物放入自己剛剛擦拭過的衣櫃中。

  就在他打算去一趟廚房,看看晚上有什麼可以吃的時候,在轉角處碰見了審神者和狐之助。

  「主公!」燭台切高興地叫了一聲,「您看,我們的本丸變了!」

  秋野彌音下樓的時候就發現了本丸的變化,心中也寬慰了許多,能不在鬼屋生活是最好的了。有了最初的對比,她的心理預期已經降到了最低。

  「主公,您是要去哪裡嗎?」

  「啊,打算去一趟鍛刀室,打掃本丸可是重要的事情,總不能只靠你一個。」秋野彌音有些頭痛,剛剛入職總是有很多瑣碎的事情要做,「你不用跟我去,先去忙你自己的吧。」

  燭台切猶豫了一下,想到距離晚飯的時間不遠了,再不去廚房整理就來不及了,於是點頭應下:「好的,有什麼事情您可以讓狐之助來喊我,我先去為您准備晚餐。」

  秋野彌音略一點頭:「嗯,辛苦了。」

  付喪神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狐之助一邊走一邊繼續為審神者介紹。

  「……總之,通過控制中樞您可以操控整個本丸,也可以知道您所有付喪神的信息。」狐之助推開鍛刀室的門,用靈力構成的刀匠正翹首以待,「將資材放入刀爐,點燃火焰,就可以鍛造出新刀,您可以先用一點試試看。」

  聽從狐之助的建議,秋野彌音分別放入了五十的資材。

  紅色的火焰燃起,旁邊的計數板上顯露出了一個數字。

  00:30:00

  「運、運氣這麼好的嗎!真的是難以置信啊!」狐之助驚訝地叫出了聲,抬頭看著審神者說道,「一般短刀的鍛造時間是二十分鐘,只有運氣非常好的情況下,會鍛造出需要三十分鐘的平野藤四郎和厚藤四郎呢。」

  「我的運氣一直還算可以吧。」從進門開始,秋野彌音終於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狐之助不知道從哪裡叼出了一張加速符,放在架子上:「這是加速符,用於加速鍛造時間和修復時間,審神者可以試一下。」

  秋野彌音捏著符紙,正在打量時,聽見門被急促地敲響了。回頭一看,是燭台切那張焦急的臉。

  「主、主公!」燭台切彎著腰嘆氣道,「除了零食,我們一點食物都沒有了!」


第五章、

  秋野彌音此時保持了一個優秀主公應該有的冷靜,她反問了一遍:「是沒有糧食和蔬菜嗎?還是廚房什麼食物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除了我們帶來的零食水果之類的,沒有米糧和蔬菜等可以用作正餐的食物。」燭台切肯定地回答道。

  「不要急,今晚可以先吃些水果,我記得零食裡還有餅干,也可以拆開吃。」

  秋野彌音的鎮定感染了燭台切,剛剛顯形不久的付喪神也鎮定下來,展露了自己原本該有的儀態。

  「好的主公,但明天的食物怎麼辦?可以前往現世購買嗎?」

  「不可以,審神者剛剛才來本丸,時空轉換器有冷卻時間的。就算能申請,但是申請理由是去現世買東西,那肯定不會被批准的!」狐之助嘰嘰喳喳地插嘴,引來了一人一付喪神的注視。

  秋野彌音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狐之助,直把它看得毛都要炸起來了。

  「怎、怎麼了,彌音大人?」狐之助顫顫巍巍地問道。

  秋野彌音勾了勾嘴角,冷冷說道:「時之政府竟然這麼窮嗎?連食物都供應不上?如果沒自己帶食物,新上任的審神者竟然要淪落到餓肚子的地步?」

  燭台切也跟著皺眉:「這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冤枉啊!彌音大人你聽我說!」狐之助語速飛快,很有求生欲地說道,「本丸不會缺少食物的!食物的來源主要有兩個,第一個是農田的產出,根據審神者的靈力濃郁程度,農田裡的作物和莊稼收獲時間非常短,絕對能滿足審神者大人和付喪神們的需求!」

  討好的語氣並沒有讓審神者的面色化凍,反而更冷了。

  「呵,所以,我還要去種地?」秋野彌音實在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挽起褲子,帶上草帽,像鄉村裡的許多農民一樣,汗流浹背地彎腰種地。

  「不不不!」狐之助幾乎被審神者的靈壓給嚇得尖叫,「這些事情交給付喪神去做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彌音大人親自動手啊啊啊!!」

  好了,審神者的怒火被平息,付喪神的怒火被挑起來了。

  狐之助選擇地忽略了燭台切陰惻惻的眼神,用力地咳了兩聲,大聲地說道:「還有,食物第二個來源就是從其他世界購買!」

  「從其他世界購買?」秋野彌音重復了一遍,好像明白了什麼。

  「是的。」狐之助帶著他們來到了院子裡,還沒打掃的院子地面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它指著院子中間的那個裝置說道,「那是固定的時空轉換器,彌音大人可以通過那個轉換器帶著付喪神前往其它世界,擊殺想要改變時間的溯行軍,維護世界的穩定發展,而這也是彌音大人作為審神者的最重要的工作!」

  秋野彌音恍然大悟,理解了它的意思。

  「那我怎麼才能知道哪個世界有溯行軍呢?」

  「這個是由總部檢測的,在總部發現了溯行軍的行蹤之後,會發送給本丸裡的狐之助,審神者可以通過狐之助了解詳情。」

  「只會發給一個狐之助嗎?還是所有狐之助都能接到?」秋野彌音繼續問道。

  狐之助搖頭回答:「彌音大人可以將狐之助看作是輔助大人的電腦,任務會統一發放到狐之助的系統裡,根據本丸的任務完成情況、實力強弱情況等等分配下去,審神者可以自己選擇合適難度的任務來做,一個月至少完成兩到三個。如果不完成的話,本丸得不到獎勵的資源,也會降低本丸的評分,最後審神者可能會被辭退。」

  「原來如此。」秋野彌音點點頭,「那麼,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去完成一個任務?」

  狐之助看了看還算明亮的天光,毛茸茸的爪子在地上一拍,一塊屏幕被投射出來,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流水一樣滾過。

  「可以的,現在確實有幾個難度不高,獎勵還不錯的任務可以做,彌音大人要接嗎?」

  「那就先接一個。」秋野彌音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當即做了決定,「最好要完成速度可以快一點的,我不想耽誤晚飯。」

  「沒問題!」狐之助很高興地叫了聲,一爪子按在了屏幕上,「那就這個任務吧,正好還沒有人接。」

  秋野彌音低頭,看清了任務的詳細說明。

  「任務地點:日本——戰國時期。

  任務狀態:已發現空間不正常波動。

  任務目標:協助殺死意圖改變歷史的妖怪。」

  簡短的三行字透露出不少信息,秋野彌音挑眉看著最後一行字,開口道:「殺死妖怪嗎,這個我可是駕輕就熟了。」

  「不用那麼麻煩的,彌音大人。」狐之助指了指「協助」兩個字說道,「我們只要協助就行了,說明這個妖怪的實力並不強大,有可以克制它的東西。而且現在也才發現空間有不正常的波動,我們絕對可以趕得上完美地完成任務噠!」

  「那當然最好。」秋野彌音心中有了成算,掏出手帕擦干淨了轉換器上的灰塵,「那我們現在就走吧,至於燭台切……」

  「請務必允許我跟隨主公!」燭台切急忙叫道。

  秋野彌音沒有立刻回復,沉吟地看著他。剛剛誕生的付喪神還沒有經歷過戰鬥,在她的眼中著實弱了些,也不知道到時候是去幫忙的還是去拖後腿的。

  「帶上燭台切吧,彌音大人,糧食什麼的,總要有人來扛吧……」狐之助小聲嘀咕道。

  「行,一起吧。」秋野彌音立刻同意。

  金色的光芒閃過,院子裡瞬間空空蕩蕩。踏入時空通道的一人、一付喪神、一狐狸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咦,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

  半個小時後,刀爐裡的火焰熄滅,鑄造完成的藤四郎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架子上,心中無比蒼涼。

  好開心終於能顯形啦!(*^▽^*)

  不知道主公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的主公怎麼還沒來?

  好冷……我是不是被主公忘記了QAQ


第六章、

  戰國時期的日本和數百年後大不相同,剛剛落地,秋野彌音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周圍妖氣四溢,一股淡淡的腐爛味道總是揮之不去。和本丸不同,這是血肉腐爛後的屍臭,令人作嘔的同時還讓人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燭台切寒毛聳立,手搭在了腰間的本體上,時刻准備著拔刀而出。

  狐之助左右張望了一下,大叫道:「彌音大人!你快看!就在那個地方!」

  它指著遠處的一個樹林,那裡撲棱棱地飛起許多只鳥雀,顯然在發生著什麼。

  秋野彌音的鼻尖微動,側頭對自己的付喪神說道:「我們兵分兩路,你和狐之助走左邊,我走右邊,我們包抄過去,如果有什麼危險,就先跑,明白嗎?」

  不等狐之助開口,燭台切立刻挺直了背脊,點頭應下。

  「請主公放心吧,我一定會仔細勘察的!」說完,他就朝著樹林的左邊疾跑而去。

  「等、等一下啊!」狐之助為難地喊了他一聲,「彌音大人,燭台切是才剛剛顯形的付喪神,您怎麼能讓他獨自行動呢?!」

  「所以,我讓你也一塊去。」秋野彌音冷下聲音,頗有幾分威懾力,「如果有什麼事,你就帶著燭台切跑,我知道你能保護燭台切的。」

  狐之助被她的靈壓給嚇得一哆嗦,連忙顫著聲音答應,邁開四條短腿就追了過去。

  感覺到他們的氣息漸漸遠離,樹林裡再無一點聲音,秋野彌音微微頷首,垂下眼瞼說道:「閣下能否現身了?」

  一片安靜。

  不肯出現嗎?還是在等待著一擊必殺的時機?

  秋野彌音不願意多想,食指並攏,掐出一個法訣,一個透明的結界籠罩在她的身上。

  「五行·結界陣!」

  緊接著,一張張符紙被拍了出去,有的拍在了樹上,有的拍在了空氣中後落到了地上。在秋野彌音看似毫無方法地胡拍一氣下,空氣中產生了淡淡的波動。

  「人類的巫女?」隨著一聲不易察覺的嘆氣,銀發的妖怪逐漸顯露出自己的身形。

  這是一個長相俊美、身材高大的妖怪,銀色的長發被束成了一個高馬尾,柔順地垂在身後。他的臉上左右各有一道藍色的妖紋,金色的瞳孔中帶著淡淡的溫和,淡化了因為外表而帶來的冷冽。

  「妖怪?」秋野彌音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想起了自己的式神——茨木童子。

  一樣的銀發金眸,頰生妖紋,身披鎧甲,力量強大。難道他們有什麼關系嗎?

  「離開這裡。」銀發妖怪堅定地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秋野彌音看著遠處的樹林:「我的目的地是那裡。」

  「不行,離開這裡,現在。」妖怪擋在了她的面前,「如果你不自己離開,那麼我就要送你離開了。」

  「你送不走我。」秋野彌音雖然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語氣卻是半步不讓,「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是如果你要和我在這裡打起來,恐怕什麼事情都會被耽誤了。」

  妖怪與她對峙了幾分鐘,感受到女人身上絲毫不弱於他的靈力,終究是無可奈何了。

  「好吧,我以為你感覺到了前面有危險?否則不會讓你的付喪神離開。」妖怪指了指左邊,那裡有一處斷口,單憑那個付喪神和那只狐狸根本過不去,最終還是要返回這裡。

  「對他們來說是危險,對我來說不是。」秋野彌音抬腿,筆直地朝著樹林走去。

  鏘——

  隨著刀劍出鞘的聲音,妖怪開口道:「如果你再走,那麼我就要出刀了。前面是我為自己兒子所設下的試煉,絕不容許任何人來打擾。」

  秋野彌音抬頭,看了他一眼,確認自己絕對是想多了。

  茨木童子才不會有這麼溫柔,對一個陌生人還解釋那麼多。他只會說:「滾開。」

  「……你確定是為你兒子設下的試煉,而不是為你兒子送葬?」秋野彌音忍不住開口問道。

  有非常濃郁的血腥味飄來,五感靈敏的審神者和嗅覺出眾的妖怪都聞到了。

  妖怪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異,他的嘴角微抿,還是說道:「這是每一個妖怪都必須經歷的。生活在父母的保護中只會變得弱小,其他妖怪可不會因為你的求饒就放過你。」

  「說的有道理,」秋野彌音贊同地點頭,「但是我感覺你的兒子快要死了。」

  話音未落,那妖怪身形一晃,不見了蹤影。

  秋野彌音不以為意,順著飄來的血腥味走過去。她的速度也不慢,恰好和這妖怪一前一後抵達。

  「去死吧!!雜碎!!」

  妖怪的怒吼聲幾乎要衝破天際,在整片樹林裡回蕩,那盈溢的殺氣讓附近所有的動物立刻掉頭就跑。

  雪白的刀光帶出一片血色,夾雜著怒火的刀刃攔腰斬斷了驚恐欲逃的妖怪的身體,同時縱橫的刀氣劈開了撲上來的溯行軍。

  站在後面的秋野彌音可以清楚地看見,樹下趴伏著一個雪白色的小狗,原本光澤的皮毛變得灰暗,沾染了不知道是誰的血漬。但看它身下還在不斷湧出的鮮血,很大可能是它自己的。

  「護符·生!」秋野彌音立刻打出一張符紙,上面畫著「生」字,貼在了小狗的身上,「愈合吧,解!」

  符紙爆開,溫和的靈力湧入小狗的身體中,迅速地滋潤了它的的傷口,血液不再嘩嘩地流出,肉眼可見地好轉了。

  秋野彌音伸手,又打出了一張護符,然後才蹲下,用手按在了小狗起伏的背上。

  一直分心觀察著這邊的妖怪勉強安下心,反手一刀,斬殺了一只數量總不見少的溯行軍。

  「可惡!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盡管自己能夠輕易殺死它們,但數量太多也是麻煩。

  「不用管它們,殺死那只貓,它們就不會再出現了!」秋野彌音看著奄奄一息卻仍舊掙扎著想要逃走的妖怪,符咒如同箭矢,劃破空氣疾射而去。

  與她同樣動作的還有銀發妖怪,他果斷地一刀斬下了貓妖的頭顱,鮮血飆射,染紅了他的衣擺。

  「呵、呵呵……」妖怪的生命力著實頑強,滾落在地的頭顱上,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犬大將,你的兒子、和我、一起下地獄去吧!」

  說完,它扭曲的笑容定格了。


第七章、

  饒是犬大將脾氣再好,此時也已經怒火中燒,恨不得將眼前這只妖怪碎屍萬段。

  「豹貓一族,也只有這種卑劣的手段了嗎。」他的臉上帶著厭惡,在沒有援軍後,輕松地就將溯行軍斬殺殆盡。解除了危險,他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兒子。

  小狗的傷勢穩定住了,只是看上去仍然虛弱。

  犬大將小心地將它抱在自己的懷中,咬破了手腕,血液流入到小狗的嘴裡。

  「你這樣做是治標不治本,它流失的不只是妖力而已。」秋野彌音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現在只能這樣。」犬大將沉聲說道。

  行吧,反正不是她的兒子,她也管不著。

  秋野彌音起身,環顧一圈,沒有發現一個遺留下來的敵人。戰鬥之處只留下了一具豹貓的屍體,溯行軍在死亡不久後就會化作虛無。

  想想燭台切和狐之助應該也快要過來了,她朝來路走去。

  「等一下。」犬大將皺著眉開口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妖怪請人類幫忙?

  秋野彌音挑眉看他。

  「我的名字你也知道了,我是白犬一族的首領,與豹貓一族有深仇大恨。」犬大將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今日帶著我兒殺生丸出來歷練,知道的人不多,卻巧合地遇到了這只豹貓。我懷疑我的行蹤已經泄露,豹貓一族要麼布下了陷阱等我自投羅網,要麼此時已經在來的路上。」

  「……所以?」

  「所以我想請你帶著我的兒子殺生丸先行離開,他身受重傷,我擔心戰鬥會波及到他,豹貓一族的首領並不弱於我,到時候我恐怕難以顧及他周全。」

  犬大將的腦海裡此時已經閃過去了無數的陰謀詭計,若是光明正大的戰鬥,他倒也無所畏懼,只是有些妖怪都慣用下三濫的手段,真是防不勝防。

  秋野彌音想都沒想,立刻拒絕道:「不行。我身負任務,出來尋覓糧食,不能多呆。更何況你兒子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很難遮掩住。」

  犬大將一面聽著她說話,一面微微抬頭,他已經嗅到了那些雜碎妖怪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

  「往這邊是去西國的路,而相反的方向大約十裡處,有一座人類的城池,在那裡可以買到糧食。」犬大將的語速加快,他想也不想地將兒子塞了過去,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朝那邊走,我去攔下這些雜碎!至於殺生丸身上的血腥味,我相信這對你來說並不難。」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團軟綿綿,秋野彌音不知道該感謝這妖怪的信任,還是說他心大。

  「……我斬殺過無數妖怪,你就不怕……」

  「你的身上有許多大妖怪留下來的氣息,他們告訴我,你是可以相信的。」犬大將一句話堵住了她。

  大妖怪的氣息?那是什麼?怎麼她自己就聞不到?

  秋野彌音將信將疑地扯了自己的袖子低頭去聞,只聞到了一股肥皂的檸檬味兒。

  犬大將被她的動作給逗笑了,但時間緊急,沒有空閑聊天,他用力一甩長刀,肮髒的鮮血飛出,露出了鋒利的刀刃。

  不遠處,一片黑雲翻滾著用來,細細一看,那是漫天的妖氣,嗚嗚泱泱地一大群妖怪,竟是一個比一個長得醜。

  秋野彌音扭過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長相俊美的銀發犬妖。

  想起同樣外貌出眾的茨木童子,英武的酒吞童子,清雋的大天狗,俊秀的荒,難道妖怪屆都是看顏值的嗎?越好看實力越強大?

  「哈哈!犬大將,受死吧!」領頭的妖怪獰笑著,烏雲剎那間蓋了下來,著實是氣勢逼人。

  「呵。」犬大將輕蔑地冷笑了一聲,長刀一揮就撕開了一個口子,「不過如此。」

  他轉身迎敵,扔給秋野彌音一句「快走」,長長的絨尾一甩,直奔天空而去。

  秋野彌音真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用袖子卷住小狗的身體,靈力如同外套,密不透風地包裹住它。她用力一蹬地,人已經出現在了十幾米遠的地方。

  沒走幾分鐘,她就遇見了回頭來找她的燭台切和狐之助。

  「主公!」燭台切出來的時候沒有換出陣服,還是那一身運動裝,此時已經沾染了許多灰塵,看起來有幾分狼狽,「太好了,您沒事吧?」

  「我沒事。」秋野彌音猶豫了一下,用手拍掉了他肩膀後面的一小塊黑色的泥土,這個位置他自己也看不到,比較難清理。

  「真是失禮了。」燭台切的臉微微一紅,很是難為情,「還是實力太差了啊,都沒辦法保持形像了。」

  短短兩天的相處中,秋野彌音已經多少摸清了燭台切的性格,於是溫聲說道:「沒關系的,很容易就洗干淨的。」

  「彌音大人,任務已經完成了呢!」狐之助高興地說道,「彌音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已經完成了?給我看看。」秋野彌音說道。

  狐之助打開屏幕,調出任務,上面的信息已經發生了變化。

  「任務地點:日本--戰國時期。

  任務狀態:已完成。

  任務目標:協助殺死意圖改變歷史的妖怪。」

  「想要改變歷史的妖怪已經被殺死,溯行軍也全部都被清剿,這次任務大成功!」狐之助甩著蓬松的大尾巴,開心極了。

  秋野彌音的眉眼也舒展開來,心中對於自己今後要做的事情有了成算。

  清除想要改變歷史的錯誤,維護歷史發展,殺死溯行軍。

  這就是她的任務。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去找到糧食吧?」狐之助關了屏幕,有些為難地說道,「可是這附近好像都是樹林,到哪裡去找食物呢?」

  「不必擔心,我已經找到了。」秋野彌音肯定地安慰道。

  有了犬大將的情報,找到買糧食的地方並不難。

  但是,她的話卻讓狐之助和燭台切誤會了。

  「找、找到了?」燭台切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審神者的懷裡,「這只狗……難道是我們的食物?」

  「咦?晚上我們吃狗肉火鍋嗎?」狐之助的眼睛亮了。


第八章、

  秋野彌音看了一眼身材嬌小的狐之助,想到化為原形後的犬大將。

  西國有妖,其名犬大將。犬大將之大,一個鍋裝不下。燉為火鍋,一個清湯,一個麻辣……

  就在狐之助說出這句話後,它忽然猛地打了個哆嗦,全身的毛一下子炸開,一股殺意兜頭而來。

  它用眼角瞄了一下審神者,發現對方臉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應該不是她做的。

  奇怪了,這青天白日的,哪裡來的殺氣呢?

  狐之助抱著自己的大尾巴揉了揉,一蹦一跳地跟上了審神者的步伐。

  犬大將並沒有估計錯誤,沒多久,一行人就能看見隱約的城牆了。

  這是一座占地面積不大的小城,還算是繁榮,有小孩子在街道上跑來跑去地玩耍。他們不會想到,十幾裡遠的地方,正在發生一場血腥的廝殺。

  看見秋野彌音的打扮,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只是在她回望過去的時候,又瑟縮地收回了。

  「這就是戰國時期的日本嗎?」燭台切也很好奇,有有點困惑,「這和我記憶裡的好像不太一樣?」

  燭台切光忠的鍛造時間比戰國時期略早一點,也算是見識過那段年代的光陰。

  「當然不一樣啦。」狐之助小聲解釋道,「這個世界不過是無數的平行世界之中的其中之一而已,我們存在的世界也是如此。每個世界都有可能因為一些小事情,歷史就發生了不一樣的轉折。」

  「原來如此。」雖然燭台切並不很能理解關於平行世界的說法,但他並沒有窮追不舍地問個清楚,反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這就不算改變歷史嗎?」

  「應該不算吧。」狐之助回憶自己所知道的,努力解釋道,「改變一件小事和改變一件大事所產生的後果也不一樣。或許只是一個念頭的改變,歷史的發展就大相徑庭了。而且,我們的主要任務還是清剿溯行軍。在重大的歷史事件被改變的時候,它們會出現,將原本就混亂的歷史攪和得更加亂七八糟。」

  「重大的歷史事件啊……這只小狗也是歷史上的一個重要人物嗎?」燭台切好笑地看著審神者懷裡估計就兩個巴掌大的小白團子,忽然就對上了它的瞳孔。

  這是一雙冷漠而充滿了殺意的眼睛。和它父親如出一轍的金色瞳孔裡,少了幾分犬大將的溫和,多了幾分獸類的凶殘。

  「……他醒了,主公。」燭台切收了調笑的神色,微微眯眼,想要壓下身體裡的戰意。

  秋野彌音頭都沒低,回答道:「我知道,它很早就醒了。」

  原本是想要掙扎的,在發現自己身受重傷而且還完全撼動不了包著自己的那塊布料後,就老實地趴著了。

  「犬大將是西國的首領,那應該是個很大的國家,在歷史上占據了重要的一部分。殺生丸作為犬大將看重的兒子,日後也應該是西國的首領。」秋野彌音不急不緩地說道,「假如殺生丸死在了這裡,恐怕歷史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她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小狗的脖子,感受到皮毛的溫熱:「所以,安分點,你的命很重要。」

  小狗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睛。

  盡管身處城池之中,四周都是百姓,但是購買糧食的困難程度比他們想的還要高。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年代,糧食本就是很金貴的東西。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沒有錢。

  審神者秋野彌音,此時身上只有日元,括弧,紙幣。

  燭台切光忠,除了腰間的本體值一點錢,身無分文。

  狐之助,可能只有肉能換一點錢了。

  「所以我們今晚還是吃狗肉火鍋?」燭台切喃喃自語,「我有個想法,要不然狐狸肉應該也……」

  「只是一晚上而已,我們可以去打獵呀!」狐之助拼命想打消付喪神這個可怕的想法。

  「打獵的話……也不是不行。」秋野彌音肯定了這個主意,她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小狗,「犬大將現在還沒來找自己的兒子,我們可以去外面等他,順便打一些獵物帶回去。」

  燭台切的手按在了腰間的本體上,感覺自己熱血沸騰,總算能為自己的主公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了!總是做旁觀者真是太難受了!

  「如果是打獵,我一定能為主公帶來收獲的!」燭台切信心十足,仿佛已經看見了主公一貫平淡無波的眼中閃爍著對自己的贊賞和鼓勵。

  這種蓬勃的朝氣讓秋野彌音咽下了自己還沒有說完的話。

  其實她還帶了點金子備用,畢竟平安京也是不收日元的。

  不過,燭台切的自信在走進樹林後,被碾成了渣渣。

  「主、主公!這是什麼啊!!」燭台切手持太刀,上前一步,護在了審神者的身前。哪怕已經冷汗淋漓,手指發抖,也沒有後退。

  他的面前,是一條足有七八米長的蜈蚣,醜陋的黑色短足密密麻麻,偏偏前面又長了一副人類的身體,看上去惡心又可怖。

  「是百足妖婦啊。」秋野彌音的語氣裡透漏出一絲嫌惡,「一種實力特別弱小的妖怪,以血肉為食。雖然看上去和絡新婦差不多,但是既沒有她強大,也沒有她漂亮,一張臉長得叫人倒胃口,屬於讓陰陽師完全沒有收服欲望的妖怪。」

  ……倒胃口?

  燭台切忍不住偏離了視線,落在了百足妖婦的臉上。

  這不是挺好看的嗎?柔弱的面龐,順滑的長發,黑色的眼睛,還有一張櫻桃小嘴。難道主公的審美這麼高嗎?

  感覺到燭台切的目光,百足妖婦溫和一笑,隨後猛地撲了上來,帶著一道妖風。

  「哈哈哈我發現了什麼,一個弱小的付喪神!吃了你,我一定能變得更加強大!」

  百足妖婦張開了血盆大口,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生著兩排細密的尖牙,兩顆尖銳的犬齒像是兩柄小刀。黑色的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點,只能看得見眼白。

  燭台切被嚇了一跳。

  天啊,真的很倒胃口!


第九章、

  燭台切差點被眼前的大變活人給嚇呆了,畢竟不是誰都能淡定地接受美女變野獸的。

  秋野彌音在心中嘆氣,有點好笑地說道:「鎮定一點,像是這種妖怪慣會變成人類,以後見多了就習慣了。」

  「是、是的,主公。」燭台切訕訕地點頭,看著審神者如同砍瓜切菜一樣送這只蜈蚣下地獄,不免又有些好奇,「主公,平安京有很多這樣可怕的妖怪嗎?」

  「有不少。」秋野彌音面不改色地從蜈蚣的屍體上走過去,「比如之前提到的絡新婦,上半身是人類女子,下半身是蜘蛛,以人類血肉為食,還會召喚出許多小蜘蛛,算是比較麻煩的那一類了。」

  「嗯……聽起來就很可怕呢。」燭台切摸了摸手臂上的豎起的汗毛。

  「可怕嗎……不如人心可怕。」秋野彌音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清。

  燭台切對妖怪並無多少了解,見狀用眼睛向狐之助求助,狐之助頭一歪,給他賣了個萌。

  一直趴伏不動的小狗耳朵微微一顫,發出不屑的輕哼。

  絡新婦啊,是人類制造出來的妖怪。嫁給領主的女人,被自己的出賣,扔進了封閉的箱子裡。箱子裡除了黑暗和恐懼,還裝滿了毒蜘蛛,蜘蛛將女人吃了,怨靈和蜘蛛融為了一體,變成了吃人的妖怪——絡新婦。

  或許是因為動物的感知比人類要敏銳太多,在犬大將和豹貓開戰之後,附近樹林裡的動物都跑得差不多了,燭台切費盡功夫也才抓了倆兔子,估計是睡得比較死那種。

  「兩只兔子……不夠吃吧?」燭台切憂慮地說道。

  狐之助摸了摸肚子,堅強地說:「我就不吃了,留給彌音大人吧。」

  「我是付喪神,也不用人類食物的。」燭台切一盤算,「主公一個人吃那就應該夠了,反正本丸裡也沒有別人。」

  「本丸……哎呀!本丸還有一把刀!」狐之助先是驚叫了一聲,隨後又想起那把刀還沒顯形呢。

  「咳咳,應該是厚或者平野吧,短刀胃口小,隨便吃點就行了。」燭台切不好意思說自己忘了同伴,只能小聲填補自己的過錯。

  真慘啊,好好的付喪神竟然淪落到餓肚子的地步。

  殺生丸發出嗤笑。

  弱小的人類,無能的付喪神,能活下來恐怕都是運氣吧。

  秋野彌音撣了撣領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到的白毛,感受到懷裡的小團子又漸漸地睡了過去。

  「這附近應當是沒有獵物可捕捉了,我們等犬大將過來,將他的兒子還給他之後,就返回本丸吧。」

  「好的,主公。」燭台切和狐之助都沒有意見。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犬大將還是沒有出現。濃郁的妖怪臭味掩蓋了他的氣息,或許是他將敵人引開了,所以也沒有動靜傳來。

  日頭從高掛正中到西斜近山,晚霞逐漸灑滿了天空。小眯了一覺的狐之助打著哈欠醒來,看見的是閉目養神的審神者,以及抱著刀靠坐在樹邊的付喪神。

  咕嚕……

  狐之助聽見自己的肚子開始抗議了,因為中午審神者不在本丸,所以它只是隨便吃了點東西,到現在早就消化掉了。

  「彌音大人……」狐之助小聲地叫道。

  秋野彌音的睫毛顫了顫,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斜睨了它一眼。

  「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呀?我的肚子好餓哦……」狐之助有點委屈地說道。

  眼看著最後一點余暉就要消失,秋野彌音做了決定。

  「狐之助,將這個空間的坐標記錄下來。」

  「誒、誒?」狐之助遲疑了。

  「等過幾日,我們再來。」秋野彌音的語氣不容置疑,「難道你做不到嗎?」

  「做得到,可是……這不符合規定。」狐之助嘀咕著,「記錄另一個時空的坐標是違規的,萬一被發現,會受到時政的懲罰,萬一坐標泄露的話,還會引起很大的麻煩的……」

  「我知道,無非就是擔心有人拿著坐標侵略其它時空罷了。」秋野彌音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會這麼做的。」

  說是這麼說啦,可是……

  狐之助不想懷疑審神者的人品,但又不敢違反規定。第一天上任就做這麼刺激的事情,審神者還真是非比尋常啊。

  「我又不是沒記錄過其它時空的坐標,你放心,等過幾天來還了犬大將的兒子,你就可以刪掉坐標了。」

  聽出了審神者語氣中的不耐煩,狐之助終於答應了。

  「那、那好吧,過幾天就刪掉哦。」狐之助打開屏幕,將這個時空的坐標記錄了下來。從一見面,它就發現這位審神者和其他審神者不太一樣了,不光是行為舉止,還有氣質和談吐。

  總讓人覺得,不、不太像是個好人呢……

  就在這種糾結之中,狐之助打開了時空通道。

  「彌音大人,我們要回去咯!」

  「結束了,今晚要好好准備晚飯,讓主公休息一下呢。」燭台切打起了精神,乍一結束這趟遠征,想想還有一點舍不得,「咦,主公您在干什麼?」

  「沒什麼,留封信給犬大將,免得他以為我們把他兒子怎麼樣了。」秋野彌音將一張符紙貼在了樹下,「我們的氣息到這裡消失,犬大將一定會找到這裡來的。」

  金色的通道吞沒了他們的身影,還帶走了一只仍舊在睡覺的狗子。

  「燭台切,你的房間打掃好了嗎?」

  「是的,打掃好了呢。」

  「那這幾天就讓殺生丸跟你一起睡吧,好好照顧它。」

  白色的小狗被塞給了手忙腳亂的付喪神,秋野彌音帶著狐之助迆迆然地朝鍛刀室走去,空氣中飄蕩著一句:

  「好好照顧它,這是我們幾天的口糧。」

  口糧?所以主公還是決定吃狗肉了?

  燭台切看著猛然醒來的狗子,對方拋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並露出了尖牙。

  ………………

  打跑了宿敵豹貓,犬大將志得意滿地循著氣息去接自己的兒子,卻撲了個空。

  「真奇怪,人呢?」

  犬大將心裡發急,幾乎把樹林給掀了個底朝天,總算是找到了那張不太顯眼的符紙。符紙上用靈力寫著一行字。

  「你的兒子我們帶走了,後天准備好一千斤糧食來換。」

  一千斤這個數字是秋野彌音思考過的,不算多,帶上幾個付喪神就能拿走。

  「……」

  犬大將捏著符紙的手都在顫抖。

  怎麼辦?要怎麼告訴凌月仙姬自己把兒子親手賣了,而且還只值一千斤糧食?!


第十章、

  我真傻,我單知道長得漂亮的人類是很狡猾的,沒想到原來被那麼多妖怪承認的人類,竟然也會這麼狡猾。我一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把我的兒子親手送給了人類,然後被人類拿來賣給我。

  犬大將變成了一條在風中呼嘯的白犬,既找不到兒子,也不敢回家,就怕回家後被妻子按在地上揍。

  而另一邊,秋野彌音已經在召喚自己的第二把刀了。旁邊第一個刀爐上,早就鍛造好的刀劍還沒有被召喚出來。

  「並不是放的資源越多,就越是會出現好刀哦。」狐之助看起來頗有經驗,「當然,五十的資源是必然出現短刀的,不會有其它刀劍出現。」

  「我明白了。」

  這麼說著,秋野彌音扔下去了999的資源。

  「主公!」狐之助一下沒攔住,有點可惜地說道,「999的資源,很容易出現打刀的,性價比非常低……」

  它的聲音漸漸低了,呆呆地看著計數板。

  04:00:00

  這是什麼樣的好運氣啊!就這麼隨手一扔,既沒有蹭玄學,也沒有用御札,就這麼鍛出了四個小時的刀劍?!

  狐之助猛地看向自己的主公,對方還在情況之外神游,完全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很稀有嗎?」秋野彌音捏著加速符,「四個小時太久了,還是趕緊讓他出現吧。」

  狐之助沒有插話,看著熟悉的櫻花飄落,付喪神高大的身體逐漸凝實。

  「雖然很大但卻是小狐丸。不,不是開玩笑。並且也不是贗品。名字帶小!但是很大!」

  反復強調了兩遍也沒有吸引審神者的注意力,她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付喪神頭頂還在顫抖的兩只耳朵上。

  「……小狐丸?」秋野彌音重復了他的名字。

  「是的呢,主公。因為是由狐狸幫忙對槌的,所以叫做小狐丸。為了表示對諸神的感謝,又稱作小鍛冶,幫忙對槌的狐狸也是小狐狸。不過,塊頭可絕對不小哦。」小狐丸眨眨眼,有點驚喜地說道,「哦呀,主公和我一樣高呢,真是少見呢。」

  秋野彌音笑了笑。

  她的身高哪怕是在男性之中也是偏高的,更別說普遍偏矮的日本女性了。雖然看起來不夠嬌小,但也因此格外有氣勢,尤其是在擔任上位者的時候。

  不等她接話,小狐丸突然又變得低落。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就沒辦法公主抱了呢。」

  公主抱?

  秋野彌音的笑容漸漸變淡。

  「你很喜歡公主抱嗎?」

  「啊,這個……還好吧,主公不覺得公主抱很可愛嗎?」小狐丸支支吾吾的聲音在審神者的注視下越來越低。

  「原來如此。」秋野彌音點點頭。

  小狐丸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原來如此」,忽然天旋地轉,腰上摟過來一條一點也不粗壯的胳膊,膝蓋窩被輕輕一磕,雙腿不自覺軟了下去。

  「雖然沒想到你喜歡這個,但是我還是能夠滿足你的。」秋野彌音用公主抱抱著小狐丸說道。

  狐之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小狐丸整個刃都傻了。

  「現在開心了嗎?」說著,秋野彌音掂了掂某個太刀。

  「開、開心了!真的,主公我特別開心!」小狐丸連掙扎都不敢,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用屁股著地。

  「你開心就好。」秋野彌音撤回撈在他腿窩處的手,將比她還高幾釐米的小狐丸安全地放下,「你還挺重的。」

  「是嗎……」我沒看出來您哪裡覺得重……

  小狐丸扯開嘴角,企圖用笑容掩飾自己的臉紅。

  「主公,您現在不召喚短刀嗎?他已經等您很久啦。」狐之助插了一句話進來,緩解了這尷尬的氛圍。

  「啊,這裡還有一把短刀呢,不知道是哪位藤四郎。」小狐丸立刻接話,並對狐之助眨了眨眼。

  ——好同僚,我的油豆腐分你一半。

  ——不客氣,應該的。

  下屬「眉來眼去」的時候,秋野彌音召喚出了等候已久的短刀。

  「喲……我是厚藤四郎,在兄弟中被歸為破甲武器的刀。」簡短的一句話介紹了自己,穿著小軍裝、除了左手臂的兩片薄甲之外,身上沒有一處鎧甲的短刀猛地扎進了審神者的懷裡,他抬起頭,黑色的短發像是柔軟的刺,一雙吊梢眼讓他看起來有點凶,當然,開口之後就不一樣了,「大將!你不喜歡我嗎?」

  小短刀的聲音裡充滿了委屈,還有一點點憤怒,未盡的尾音上帶著點哭腔,足以讓鐵石心腸的人都溫柔下來。

  「沒有,我沒有不喜歡你。」秋野彌音的手抬起,懸在空中幾秒後,才輕輕地落在了他的頭上。

  手掌心的溫度溫暖了厚藤四郎惶恐而又不安的心,帶走那因為久久未被召喚而生出的酸澀。

  「那大將你為什麼不召喚我?」厚藤四郎攥著審神者的袖子,目光直直地看著她。

  「抱歉……我忘了。」

  她是真的忘了,一同忘了的還有狐之助和燭台切,大將都忘了還有一把短刀躺著。

  「下次不會了。」秋野彌音拍了拍他的肩膀,確實有一點不好意思。

  她還是沒有習慣審神者的生活,在成為陰陽師的時候,式神都是直接被召喚出來,可不需要什麼等待時間。

  「……哼,愛撒嬌的小短刀。」小狐丸嘀嘀咕咕地小聲說道。

  「才不是!我才不是愛撒嬌的小短刀!」厚藤四郎一躍而起,臉頰羞紅,努力作出一副很成熟很可靠的模樣,「我的特征是刀刃很厚,不管是近身戰鬥,還是派遣遠征,都請交給我吧!我一定會給大將最完美的結果!」

  「是嗎?」小狐丸懷疑的語氣讓厚藤四郎越發地羞惱。

  「好了,晚飯時間要到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晚上的事情還挺多的,你們要打掃自己的屋子,還要准備明天的工作。」

  秋野彌音分開兩個付喪神,一只手牽一個,帶著他們走出了鍛刀室。

  「哦哦,接受任命哦。」

  「好的!」


第十一章、

  有一句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放在這裡也是適用的。但從燭台切自廚房端出晚飯後,秋野彌音知道了為什麼時政要將這把刀作為新手禮包贈送給審神者了。

  因為燭台切實在是太能干了!

  一共六個菜主菜是用抓來的兩只野兔燒的,然後是一鍋湯,素菜有三碟,分量都不少,至少足夠本丸裡的人吃飽。還有主食和甜點,乍一看過去,這已經是一桌非常讓人滿意的晚餐了。

  「真厲害啊……」狐之助簡直難以置信,它知道本丸裡面缺少食物,也猜測今晚是不是隨便對付對付就過去了,做好了餓肚子讓審神者吃飽的准備。但沒想到,燭台切竟然有這麼棒!

  雖然洗干淨了手,但是身上還沾染著廚房的油煙氣息,讓燭台切少了幾分神性,多了幾分居家氣息。

  「主公,這是為您准備的晚飯。」燭台卻跪坐在審神者的身邊,用小碟子一樣一樣為她布好了菜。

  兔肉是秋野彌音認識的,只不過裡面似乎加了許多別的東西。

  「廚房裡有調料品嗎?」她問道。

  「沒有呢,廚房裡很『干淨』。」燭台切著重咬了兩個字,忍不住瞥了一眼心虛的狐之助,然後帶著謙虛又忍不住邀功的笑容說道,「我將主公帶來的方便面拆開了,把裡面的一小部分調料包用於腌制兔肉,因為沒有醬油,所以味道比較淡,不過我去院子裡轉了一圈,幸運地找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和香草,香草可以提味,用開水煮熟野菜去除土腥味,然後和骨頭一起熬煮了湯。還有我用您帶來的零食和點心,做了一些甜點……」

  燭台切款款而談,詳細地描述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做出這一桌晚飯的,讓狐之助的眼睛越來越亮。

  「……因為沒能在廚房找到更多的東西,所以不足之處還太多了,請主公放心,以後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為您奉獻出我最好的傑作。」

  「已經很讓我出乎意料了。」秋野彌音的笑容溫和了許多,帶著嘉獎說道,「很厲害。」

  燭台切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狐之助嗅著菜肴的香氣,發出了感嘆:「早知道燭台切的廚藝有這麼好,我就讓彌音大人把初始刀召喚出來了。」

  「初始刀?」秋野彌音回憶了一番,從腦海裡找到了這個詞,「是指入職的時候發給我的那把刀嗎?」

  「是呀,因為彌音大人來的時候已經有了燭台切,所以我都忘了這回事。」狐之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後來想反正食物不夠,就明天再提醒彌音大人好了。」

  我的狐之助可能有老年痴呆。

  秋野彌音在心裡嘆氣。

  「好吧,那就明天再召喚,也不急於一時。」她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的待辦事項本上,「燭台切,去叫另外兩個來吃飯,別忘記還有殺生丸。」

  「好的,主公。」燭台卻起身,「殺生丸應該在小狐丸那裡,他們的關系似乎很好呢。」

  殺生丸和小狐丸?

  難道因為他們都是犬科?

  秋野彌音陷入了沉思。

  ……

  殺生丸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時空,他很確定自己已經不在原本的那個時空了,空氣清澈干淨,還有淡淡的花香和木頭的獨特氣味。他被放在柔軟的被褥中間,能夠聞到太陽的味道。

  這就是那個審神者的本丸嗎?還以為是在哪個大城。

  殺生丸用冷淡的眼神打量著這個房間,看得出來是剛剛打掃過的,比較匆忙,角落裡還有點點灰塵。

  他微微動了動身體,還能感覺到腹部傳來一陣陣疼痛。他忽略了這種不致命的痛感,走出了房間。

  此時已經是逢魔時刻,紅霞滿天,給眼前的風景染上了顏色。

  沒有感覺到危險,殺生丸索性漫無目的地沿著回廊散步。

  「咦?這是主公的寵物嗎?」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斜長的影子完全籠罩住了殺生丸的身體,隨後是一雙手,將他抱了起來,「是一只小狗呢。」

  抱著他的,應當也是一個付喪神,身上沒有人類的氣息,那是一種刀劍的冷厲。

  這個付喪神同樣是一頭銀發,頭頂翹著兩只耳朵,仔細一看,才能看得出那是兩簇狐耳一樣的頭發。他的瞳孔是紅色的,但透過這種不詳的顏色,他卻看見了一種純然和安詳。

  「哦呀,是被小狐的眼睛給嚇到了嗎?」小狐丸見這小狗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笑著眯起了細長的雙眼,纖長的手指插入了小狗細軟的絨毛中,輕輕揉著。

  殺生丸沒有回答,爪子伸開又合攏,最終還是屈服在小狐丸嫻熟的梳毛技巧下,舒服地合上了眼。

  「主公可真是厲害,養的寵物也非比尋常呢。」小狐丸感覺到掌心的身體動了動,忍不住撓了撓小狗的下巴,「別害怕,我可是刀匠三條宗近和稻荷明神對錘打造出來的,比一般的付喪神更加敏銳哦。」

  稻荷明神?竟然是神靈所打造的武器。

  殺生丸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腰間的本體上。

  父親也擁有著天生牙、鐵碎牙和叢雲牙,果然一件好的武器,能夠給他更強大的實力。

  「快到晚飯的時間了,走吧,要把自己打理好才行。」小狐丸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把梳子,坐在回廊下,將殺生丸放在膝上,一下一下地將自己的頭發梳理得更加順滑,「這樣的話,毛色看起來就更漂亮了。」

  曬著一點點余暉,殺生丸將自己蜷成一團,任憑付喪神的梳子劃過他的背脊、尾巴。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了另一個付喪神的聲音,比較熟悉,是今天跟隨著審神者的那個。

  「小狐丸桑,該吃晚飯了。」燭台切的聲音逐漸靠近,還有另一個付喪神的腳步聲。

  「不知道今晚吃什麼呢,打掃房間可真累啊。」清朗的聲音很陌生,似乎是一個少年。

  「唉,食材不夠,大家隨便吃點吧。」

  無聊的對話。

  殺生丸不耐煩地站起身,剛想一躍而下,就被按住了。

  「走吧,一起去吃飯。」寬大的手掌將他牢牢的按在了懷裡。

  ……人類的食物,有什麼好吃的。

  殺生丸皺著眉,排斥極了。


第十二章、

  越是靠近了食堂,殺生丸就越是隱隱約約聞到一種古怪的味道。那是許多香料融合在一起,又浸透了油脂的味道。等到站在門口的時候,那種香氣已經完全侵占了他的嗅覺。

  「呀,人到齊了,可以開飯了呢。」尖細的聲音中帶著迫不及待。

  寬敞的食堂中僅僅擺放著兩張桌子,坐在上首的審神者獨享一張小方桌,而坐在下首的付喪神們則是圍坐在一張較大的桌子邊上。盡管他們的桌子大,但桌子上的飯菜看上去卻沒有小方桌上的精致美味。

  燭台切真的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小方桌上的碗碟是成套的藍白瓷器,盤子裡的食物分量不多,邊上還綴著幾朵野花,乍一看上去還以為是一場准備已久的宴會。

  殺生丸循著香氣,坐在了桌邊,面前是一個不算大的碗。

  「主公,寵物的話……」厚藤四郎遲疑著,想要抱著小狗下去。

  「不用管它。」秋野彌音抬手攔住了他,「這不是寵物。」

  殺生丸連個余光都沒分給小短刀,他支起前爪,尾巴並不像普通的小狗一樣甩來甩去,而是規矩地從身後環繞到身前,姿態優雅。

  在殺生丸的印像裡,人類實在是太弱小了,這一點可以體現在他們的食物上。除了白米、野菜,就是魚類,因為武力不夠,所以幾乎沒辦法吃肉。他曾經嘗過一次人類煮的魚湯,寡淡至極,湯面上飄著幾根野菜,濃濃的腥味讓他作嘔。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人類的食物。

  「好了,開飯吧。」

  隨著審神者的話音落下,付喪神們拿起了筷子。幸好廚房裡的廚具還是一應俱全,否則燭台切還要學一下如何鑽木取火。

  碗筷碰撞的聲音很輕微,勞累了許久的付喪神們也顧不上品評飯菜的味道,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殺生丸低下頭,鼻尖聳動,許久才用舌頭勾起了一根面條。

  柔軟而有韌性,嚼碎後能感覺到面粉的細膩,湯汁中有兔肉的味道,濃郁的香氣從舌尖彌漫。

  殺生丸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主公,味道可還好?」燭台切小聲地說道,「主食是您帶來的方便面,我用肉湯一起煮的。」

  「還不錯。」秋野彌音隨口答道。

  盡管方便面一直被大家認為沒有營養,對身體有害,但不得不承認,油炸的面餅煮開加入調料之後,味道真的是香。戰國時期的面粉都沒辦法篩到如此精細,更別說面條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殺生丸眼前的碗就空了。他不動聲色地舔干淨了嘴邊的毛,感覺到肚子依然空蕩蕩。

  大量的失血和嚴重的傷口讓他急需食物來補充營養,而父親喂給他的那一點血液不過是杯水車薪。

  半個小時後,杯盤狼藉。

  殺生丸咽下了最後一口甜點,那是用抹茶果凍配上蜂蜜,再灑了一點餅干碎,甜度不高,正合他的口味。可惜了,分量太少,沒吃飽。哼,人類果然是弱小,每日的食物才這麼點,怎麼夠消耗的。

  厚藤四郎看看趴在小狐丸懷裡閉目養神的小狗,眼睛濕漉漉的。

  它、它怎麼這麼會吃啊!這麼多東西,有將近三分之二都進了它的肚子裡,自己也就吃了一小碗面而已,連甜點都被搶光了。

  厚藤四郎暗暗吸氣,絕對、絕對不能哭,自己已經是男子漢了,只不過是甜點而已!以後還有機會的!

  ……但還是好委屈啊……

  厚藤四郎沮喪著臉,用小狐丸高大的身體擋住自己,以免被主公看見。

  「小狐丸,你把殺生丸抱回房間裡去吧,然後過來開會。」秋野彌音輕輕拍了拍手,「燭台切和厚,將這裡收拾好了之後去天守閣一樓,十五分鐘後,我們在那裡集合。」

  「是!」

  付喪神們齊齊應聲,厚藤四郎立刻起身,動作麻利而又迅速地收拾起碗碟來。

  雖然是夜晚,但是會議室開了燈後寬敞明亮,能夠容納所有付喪神一齊到場的會議室只坐著五個人,顯得有些過分空蕩了,准確的說,是三個付喪神,一位審神者以及一個狐之助。

  「那麼,會議開始——」

  秋野彌音打開手裡的筆記本,遞給燭台切。燭台切有些懵懂,他悄悄把掌心的汗擦在了褲子上,接過了那本本子,上面用娟秀的字體清晰地寫著幾條待辦事項。

  「咳咳,那麼,第一條是,呃、那個……我們明天早上吃什麼?」燭台切有點結結巴巴地開口。

  「沒錯,這是重中之重,從戰國帶回來的食物已經吃干淨了,那麼我們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明天吃什麼。」秋野彌音扭頭對著燭台切問道,「你還記得剩下的食物有多少嗎?」

  「記得。」燭台切總算是找回了感覺,連忙回答道,「大部分是水果,因為水果不頂餓,所以晚上只消耗了一點點作為甜點。還有一些餅干,五六盒牛奶,一斤巧克力,兩三斤各種糖果以及主公在超市買的零零碎碎的零食。」

  「那麼明天早上就用水果、餅干和牛奶作為早餐吧,這些應該是夠了。」秋野彌音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這個……我們吃當然是夠的,前提是,那只小狗,殺生丸不要全部吃掉了。」燭台切又想起那只小狗在餐桌上的「大殺四方」,由衷懷疑對方的肚子裡是不是還有另一個空間,不然怎麼不見飽呢?

  秋野彌音沉默了幾秒:「那明天不要叫它吃飯了,它是妖怪,不吃餓不死的。後天早上就用它去和它父親換糧食。」

  「好的主公。」燭台切點點頭,「那第二條,明天我們最主要的任務,第一個是打掃衛生,第二個就是……種地?」

  燭台切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嗯,我們不能完全依靠外界,本丸是封閉式的,我們要做到自給自足才行,所以明天我們就要將土地開墾出來,然後種上種子,我會盡快將它們催熟。」

  秋野彌音的語氣仿佛像是明天那些荒蕪的土地上就會長出金黃色的稻谷來。

  三個付喪神一聽,都耷拉下了腦袋。

  怎麼回事?怎麼還要刀劍去種地的?我們是刀,不是鋤頭啊!


第十三章、

  「讓刀劍去種田什麼的,感覺有點怪怪的吧?」小狐丸比劃了一下,「泥土會弄髒我的毛發的呀……」

  秋野彌音目光淡淡地忽略了付喪神們的抱怨,說道:「如果我們不自力更生,那麼以後就會過上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所以開荒種田是必然的選擇。」

  說著,她忽然頓了頓。

  「狐之助,我記得我們的合同裡,似乎沒有寫審神者還要種地這件事吧?」

  「誒,是、是嗎?」狐之助人頭冒著冷汗,試圖打個哈哈混過去,「我也不太清楚呢。」

  「我記得合同裡是說,讓我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秋野彌音的指尖點了點桌子,語氣意味不明,「這就是你們時政安排的養老生活?」

  狐之助目光漂移。

  秋野彌音抿嘴對它冷冷一笑。細枝末節的東西她可以不在意,但是涉及到未來生活,她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明天早上吃完早餐之後,燭台切和厚在本丸,把荒地的面積、泥土肥沃程度以及本丸內的分布圖等等這些詳細的數據統計出來。小狐丸隨我去後山,探查一下後山的情況。狐之助,後山以及後面的那一片小海灘是屬於我的吧?」

  秋野彌音的語氣低沉,仿佛等狐之助否認之後,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當然當然,那都是屬於彌音大人的!」狐之助連忙說道,「每一個本丸都是一片獨立空間,隱藏在時空縫隙當中。而這一整片獨立空間都是歸屬於您的!」

  狐之助的解釋多少讓她的臉色有所好轉:「那就好。」

  「但是——」狐之助硬是頂著審神者的殺氣說出了後半截話,「政府分配給您的是一個新本丸,從前沒有開啟過,也因此後山和海灘上應該是沒有多少動物的。」

  「我猜到了。」出乎意料,秋野彌音並不生氣也不抱怨地說道,「對我這樣強大而又脾氣好的審神者都能干出這種事,我已經不指望時政有多大方了。」

  「不、不是的呀!」狐之助小聲說道,它面對審神者總是硬氣不起來,宛如一朵瑟瑟發抖的小白蓮,「時政有時候還是很大方的!這次為了慶祝審神者入職,特意送了一萬的資源來呢。」

  想到堆滿了倉庫的材料,狐之助支了支爪子,討好地說道:「這些資源可以供審神者用一段時間啦!」

  秋野彌音沉默了幾秒,無奈地嘆了口氣。

  「送禮要雪中送炭才行,我要一堆資源干什麼?鍛刀嗎?鍛了刀我又沒東西給他們吃。」

  依靠靈力維持行動就像是人依靠打吊針輸營養液活著,不到萬不得已付喪神是絕對不願意那樣做的。

  「行了,我們明天主要就是這些事情,後天把殺生丸送回去,換來的兩世應該就能支撐我們度過最初的新手期了。」秋野彌音仔細地盤算了一下。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過這樣的日子了,吃的喝的用的都要精打細算,還要擔心自己屬下的生活,「先就這樣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秋野彌音忙了一整天,也覺得有些累了。

  歲月真的是如刀,一點一點地消磨了她。曾經的她在平安京追著妖怪三天三夜依然精力充沛,如今不過是操勞了片刻就感覺疲憊。

  老了老了。

  躺在被窩裡的審神者感嘆著。

  月光從半掩的窗戶外照射進來,灑下一片幽光。半夢半醒之間,秋野彌音覺得有些口渴,剛剛側過頭想叫,卻敏銳地發現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

  是了,自己已經不在平安京,不在庭院,以後也不會有人隔著屏風守在她的旁邊,因為付喪神都是男性,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實在是不妥。

  「啊……有些想念大家了……」

  雖然有那麼幾個妖怪總是特別調皮,讓人難以招架,但他們都是自己一點一點培養出來的,從懵懂無知到實力強大,從幼小到成年。

  「有晴明幫忙看顧,大家應該會有個好去處的。」秋野彌音喃喃著。

  她也不想離開大家,可是自己的體力已經無法維持那樣高難度高危險的工作,一個疏忽可能就會丟掉性命,她已經沒有了十年前的那股衝勁和活力。

  「接任我的好像是某個家族的旁支?叫麻倉什麼來著……」秋野彌音想幾分鐘,沒想起來,干脆地丟在了腦後,「不管怎樣,有晴明在,我應該放心的。」

  胡思亂想了許久,秋野彌音漸漸地睡著了。

  然而就在另一個時空,夜幕降臨的庭院也迎來了新的主人。式神們將新的主人哄得睡著了後,悄悄地洗劫了整個庭院。

  俗話說得好,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也不知道新任陰陽師醒來以後看見這個妖去樓空的庭院,會作何感想。

  「怎麼樣?確定他不會醒過來嗎?」

  「沒問題的,食夢貘帶著兩百的命中,保證他一覺睡到被餓醒。」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個一個黑影翻過了不高的圍牆,原本守夜的式神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茨木童子你就不能輕點嗎?你一個落地的聲音,隔壁兩條街都聽見了!」鬼女紅葉非常不滿地低聲吼道。

  「你放……」茨木童子的眼前出現了前任陰陽師皺眉的臉,將最後一個「屁」字咽了下去,「你胡說八道,我落地這麼輕,怎麼可能被聽見!倒是你笨手笨腳,可不要吵醒了別人!」

  「呵,莽夫。」鬼女紅葉翻了個漂亮的白眼,身後的酒吞童子一個用力,將她送上了牆頭。

  「行了,快走吧,時間不多了,等錯過了這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漂浮的半空中的大天狗神色冷淡,看似沒有加入到這一場小爭吵中,實則上下漂浮在茨木身邊暗暗炫耀許久了。

  茨木童子忍了又忍,將怒火都憋回了心裡。

  幼稚,不就是那張臉好看嗎,主公外出打狗糧還不是總帶我,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我是不會承認那個弱小的男人是我的主人。」平安京第一男模荒輕松地翻過了圍牆,身邊星辰環繞。借著那一點點的星光,可以看見牆邊還有許多式神。


第十四章、

  秋野彌音是被一陣壓低了的對話聲吵醒的。她起身,被子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主公,您醒了嗎?」門口,燭台切恭敬地問道。

  「嗯。」秋野彌音下意識地想要找鐘表,才想起這間新屋子裡除了簡單的家具外什麼都沒有,「現在什麼時候了?」

  「七點了,早餐已經做好了,主公是否起床用餐呢?」燭台切的身影透過薄薄的幛子門,可以看見一個輪廓。

  「你們去食堂等我,我很快就去。」

  揮退了下屬,秋野彌音才訊速地起床洗漱,短短五分鐘就已經打理好了自己。小狐丸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趴在他膝蓋上的殺生丸都要被他薅禿了。

  殺生丸不得不轉移到了厚藤四郎的身邊,小短刀有些期待地伸手悄悄捏了捏小白狗的尾巴尖。

  「我的兄弟,五虎退,也隨身帶著幾只小老虎呢。」厚藤四郎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忍不住笑道,「他也是一把短刀,我們應該很快就會見面啦。」

  喝下最後一口茶,秋野彌音不置可否地說道:「養寵物可以,但是要自己把寵物打理干淨,否則我會把它們扔出去。」

  「五虎退很會照顧寵物的!」厚藤四郎急忙解釋道,「主公放心吧!我們短刀也是很能干的!」

  於是,為了證明自己很能干,厚藤四郎決定自己要努力把主公安排下來的任務完美地完成!

  種地什麼的,偶爾做做農活也不錯呢。

  看著小狐丸背著簍筐和審神者漸漸走遠,厚壓下了那一點羨慕。

  但其實小狐丸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輕松愉快,審神者說了是去探查後山,那麼就真的是探查而已。後山的植被茂密,樹木都生得十分高大,雖然動物是少了點,但偶爾能窺見幾只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審神者時不時地停下來左右張望,然後在隨身的本子上記錄什麼。是不是地,審神者還從地上、樹枝上將零碎的東西扔進背簍裡。

  「啊,主公,這個可以吃嗎?」沉默總是無聊的,小狐丸打破了這種安靜。他隨手摘下一個蘑菇,驕傲地問道,「這個應該是可以吃的吧?」

  秋野彌音無言地看了他一眼:「扔了吧,不能吃的。」

  「哦……」小狐丸失望地扔掉了蘑菇,「這個蘑菇長得這麼漂亮,結果卻不能吃,真是可惜啊。」

  秋野彌音意識到,刀劍們還有許多需要補習的常識,盡管他們經歷過的時間已經非常的漫長。她也不覺得厭煩,指著那五彩斑斕的蘑菇說道:「越是漂亮的東西,就越是有毒。像這種長得好看的蘑菇,基本上都是有毒的。」

  「原來如此。」小狐丸受教地點頭。

  秋野彌音在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後,蹲在了在一棵大樹的樹根處,用手揪下了一簇白色的蘑菇。

  「這是水雞樅,雖然長得一般,但是味道還不錯。」

  小狐丸驚嘆地接過,小心地咬了一點點,淡淡的甜味帶著純天然的香氣,可以說是美味了。

  「很好吃誒!」

  秋野彌音笑了笑,神情看起來比昨天要輕松許多。她將蘑菇扔進了簍子裡,說道:「生蘑菇多少有些毒素,少吃點。」

  「我明白啦,主公。」小狐丸的興致高漲,左顧右盼地希望自己再發現些什麼。

  秋野彌音沒有再管他,而是不斷地將自己看見的記載下來。

  樹林裡大部分是楊樹,還有一部分杉樹,穿行之時也能看見松樹、槐樹等等,基本上常見樹木這裡都有。鳥類的話,基本上是麻雀、黃鶯等等,可能還有一些別的鳥,但沒有看見蹤跡。

  或許等再過一段時間,這片樹林就會徹底地「活過來」。兔子會在這裡打洞,各種鳥兒在空中歌唱,松鼠將松塔藏在自己的秘密家園中。

  這樣想的話,時之政府也不算是騙人吧,這裡確實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在日本,人口數量多,土地面積卻少,物資堪稱貧乏,許多人一生都擠在一個盒子一樣的房子裡,想要擁有一片這麼大的樹林,簡直是在做夢。再加上以後可以睡到自然醒,還有人打理自己的起居飲食,安全性也高,

  這麼想著,秋野彌音的嘴角微微勾起。既來之則安之,如果結果已經無法更改,就要試著讓自己去適應,去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好。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身後傳來了一陣嗚咽。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一米八的壯漢居然捂著眼睛哭得泣不成聲,場面異常驚悚。

  秋野彌音微微睜大了眼睛:「你……你這是怎麼了?」

  「嗚嗚……我也不知道,嗚嗚……咳、咳……我就是、我就是吃了口蘑菇而已……」小狐丸抹了把流到了腮邊的眼淚,將手中攥著的蘑菇給審神者看,「這不是主公……嗚……指給我看的水雞樅嗎……我就是想,多帶一點回去……嗚嗚……跟大家一起吃……」

  小狐丸的眼淚流得更加厲害了。

  秋野彌音謹慎地靠近,觀察了一番後,松了一口氣。

  「這不是水雞樅,這是白霜杯傘,一種有毒的蘑菇,毒性不算大,你只吃了一點點,一會兒就好了。」秋野彌音對於毒蘑菇了解得也不多,好在當初在野外生存了一段時間,多少知道了一些比較容易搞混的品種。

  「嗚嗚嗚……為什麼、我會哭呢……」小狐丸蹲下,極力掩蓋自己哭得一塌糊塗口水都要流出來的臉,頭頂上的那簇耳朵形狀的毛毛都哭得一顫一顫。

  秋野彌音的手指動了動,忍耐住了想要揉揉捏捏的衝動。

  「白霜杯傘主要的有毒成分為毒蕈堿,中毒了的話,會大量出汗、流淚以及流涎,這是很正常的,最多兩個小時就會自然消退。」秋野彌音讓自己的語氣溫柔起來,免得讓小狐丸更加傷心。

  但好像沒什麼用。

  「什麼?我還要保持兩個小時?!」小狐丸這下是真的哭出來了。


第十五章、

  不幸中的萬幸,在不到半小時後,那種極其強烈完全控制不住淚腺的感覺終於消退了,小狐丸揉著哭得發痛的眼睛,無精打采地跟在審神者的身後,活像一只可憐兮兮耷拉著耳朵的狐狸。

  日頭逐漸升到了半空,很快就要到中午了,小狐丸身後的背簍也慢慢地滿了。忽然,秋野彌音站定,伸出手時摸到了一片堅硬,明明眼前都是空氣。

  「到頂了。」她喃喃著,「這是分割的結界。」

  小狐丸打起精神,果然也摸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可是,我們前面不是還有樹林嗎?」

  「那是幻術。」秋野彌音不在意地回答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本丸的時候,厚藤四郎和燭台切正蹲在田地裡,手中握著鏟子和鐵鍬,看上去灰頭土臉,身上到處都是泥點。

  「這麼快就開始開墾土地了嗎?真是辛苦你們了。」小狐丸驚訝地打了個招呼。

  「呀,是主公回來了!還有小狐丸桑!」厚藤四郎高興地點點頭,「轉換了一下心情,感覺很不錯呢!」

  「是呢,因為統計數據比較輕松,所以想著趕緊開墾土地,收獲之後,可以做許多好吃的給大家。」燭台切笑眯眯地揮了揮手,然後拍打掉身上的灰塵,起身朝審神者迎上去,「主公帶回來了什麼嗎?現在也該做午飯了呢。」

  「隨便做點什麼吧,下午我們一起把荒地開出來。」秋野彌音示意小狐丸將背簍交給燭台切。

  「我也去幫忙!」厚藤四郎追著兩把太刀朝廚房跑去。

  狐之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秋野彌音坐在回廊下,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當然,也沒寧靜過五分鐘就被打破了。

  「汪。」簡短到干脆利落甚至能聽出幾分冷漠的犬吠讓秋野彌音低下了頭。

  小白狗雖然看上去還屬於奶狗的行列,但是叫聲一點也沒有奶狗的軟綿綿,也沒有撒嬌一樣地拖著長長的尾音。

  「殺生丸?」秋野彌音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腹部,原本的傷口已經基本痊愈,讓人不得不感嘆妖怪的強大生命力。

  「汪。」殺生丸又叫了一聲。

  秋野彌音微微皺眉,好半天後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這是……想家了?」

  ……這個女人在想什麼?

  殺生丸煩躁地用前爪撓了兩下地,除了揚起一點灰塵外,什麼都沒發生。

  可惡,他還要保持這樣柔弱的樣子多久?!

  「汪!」女人,將你的靈力輸送給我。

  殺生丸知道自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完全是因為受傷太重以及妖力潰散,那只豹貓異常狡猾,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在一瞬間吸走了他的全部妖力,讓他不得不恢復原形,戰鬥力基本為零。而想要恢復,方法也很簡單,他需要妖力。單憑自己恢復不知道要多久,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別人那裡奪取。

  犬大將的血液給了他緩口氣的機會,但那遠遠不夠。

  可惜,殺生丸想得挺好,卻忽略了最重要的問題。

  秋野彌音是人類,她聽不懂狗語。

  「嗯……你餓了?」秋野彌音疑惑地問道。

  「汪!」

  「你想上廁所?」

  「汪!!」

  「好吧,難道你想跟我一起玩?」秋野彌音頭疼地想著,養狗可真難啊。

  她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山楂,掂了掂後,一個用力扔了出去。紅色的山楂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在了不遠處的草地上。

  「殺生丸,把它撿回來。」

  殺生丸冷漠地扭過頭,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這個女人,恐怕有點毛病。

  …………………………

  午餐不算豐盛,但至少菜色比昨天晚上要好,有葷有素有水果,燭台切甚至有閑情雕了幾朵蘿蔔花,點綴在盤子邊上。

  真的很有生活情調了。

  只可惜,再有情調的人,在泥土裡滾了幾圈後,也好看不起來。

  「雖然說、能培育出美味的東西就好了,但是種地真的很累啊……」燭台切喘著粗氣,額頭上布滿了亮晶晶的汗水,一路滑落到脖子處,打濕了衣襟。背後早已濕了一片,黏膩得讓人暴躁。

  活躍的厚藤四郎一聲不吭,節約體力,當然也因為累得說不動話了。

  審神者的動作就輕松多了,她用棍子框出了一塊地,付喪神們就在方框裡面。

  「前期的話,半畝地就夠了,大概三百來個平米。」秋野彌音鎮定地說道,誰也看不出來其實她也很虛,因為她也沒有種過地啊!

  「三百平米?!」小狐丸震驚地比劃了一下,「我們現在也才開了十來個平米吧?!」這要做到猴年馬月去啊!

  秋野彌音目光飄忽了一下。

  「沒、沒關系的,只要堅持下去就……」厚藤四郎的眼睛快要變成圓圈了,拄著鏟子搖搖晃晃。

  「……我去鍛刀室了。」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審神者消失無蹤。

  啪——

  幛子門被關緊,刀爐裡的火焰熊熊燃燒,刀匠們躍躍欲試。

  999和999。

  將近兩千的資源被爽快地扔進了火焰中,好運氣沒有再次眷顧審神者,顯示板上跳出來了兩個一小時三十分。

  「哦哦,不知道是哪兩把打刀呢?」狐之助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背上還背了個長包袱。

  「都一樣。」審神者淡淡地說道。

  狐之助眨眨眼,將包袱放在了桌上:「彌音大人,我把您的初始刀帶來啦,請您看看,喜歡哪一把呢?」

  五把刀劍的虛影被投射在半空中。

  「加州清光,性格可愛;歌仙兼定,愛好風雅;山姥切國廣,整體屬性突出;陸奧守吉行,外向好動;蜂須賀虎徹,擅長戰鬥。這五把刀各有各的有點,也有一點缺陷,不知道審神者想要選擇哪一把呢?」

  「唔……」秋野彌音看著虛影,陷入了沉思。

  狐之助覺得審神者可能是有些選擇困難,便好意提醒道:「沒關系的,選擇哪一把都行,反正很快他們就會被收集齊全,畢竟都是很常見的刀劍。」

  「這樣嗎……」審神者仿佛做出了決定,她重重地點頭,問道,「那麼,哪一把刀劍比較會種地呢?」

  ……啥?

  狐之助以為自己聽錯了。


第十六章、

  什麼時候開始,選擇刀劍的標准不是外形或是武力,而是會不會種地?完了完了,這位審神者不會被氣傻了吧?

  狐之助小心翼翼地用眼睛去覷著審神者,見她臉上沒有表情,諾諾地說道:「那個,或許陸奧守吉行會比較擅長種地?他喜歡烤地瓜,據有的審神者反映,有的陸奧守會在院子裡自己開一塊地種地瓜。」

  「那就他了。」審神者想都沒想,直接拍板說道。

  狐之助默默嘆氣。它將包袱打開,裡面是一把刀模,沒有銘文也沒有任何裝飾。

  「請彌音大人把靈力輸進去,然後召喚出付喪神吧!」

  一回生二回熟,秋野彌音已經能夠很熟練地掌握這些刀劍男士了。

  「我是陸奧守吉行。好不容易來到這麼豪華的地方,就抓住世界吧!」

  相當爽朗的聲音帶著蓬勃的朝氣,剛剛顯形的付喪神有著凌亂的黑發,東一簇西一翹,散發著不羈的氣息。

  秋野彌音嘴唇微動,還是沒有說話。

  「喲,你就是我的主公嗎?初次見面,以後請多多關照!」陸奧守一眼就看見了身材高挑的審神者,金色的瞳孔裡仿佛藏著個小太陽。

  「嗯,多多關照。」秋野彌音微微點頭。

  呀,這位主公好像性格比較內斂冷淡。嗯嗯不過沒關系,以後大家就會熟悉的!

  陸奧守彎著眼睛想,目光逡巡時看見了刀爐裡還在鍛造的同伴。

  「是要有兩位新同伴嗎?本丸肯定很快就會熱鬧起來的!」陸奧守高興地說道。作為初始刀,陸奧守吉行性格外向開朗,屬性均衡,任勞任怨,忠誠度高,非常適合新手審神者。

  不得不承認,秋野彌音陰差陽錯地挑選了一把適合自己的刀。

  「……嗯。」秋野彌音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刀多?刀多有什麼用,她又養不起!

  距離鍛造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秋野彌音也不急著召喚他們,她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矮上半個頭的付喪神,語氣嚴肅地問道:「陸奧守,你會種地嗎?」

  「種地呀……」意料之中,陸奧守只是略作思考後就很爽快地點頭了,「會一些哦,畢竟沒有法律規定刀不能代替農具嘛。」

  秋野彌音總算是感覺到內心有一點點放松了。

  「那麼我們先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帶著什麼都不知道的付喪神朝著後院走去。

  「嗯?是要去種地嗎?」陸奧守眼珠一轉,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拔出了一把□□,動作瀟灑地揚了一圈,說道,「咱們兩個的話,不如去打獵吧主公?」

  秋野彌音拉開幛子門,瞟了他一眼。

  陸奧守再接再厲地說道:「我會保護你的,主公,林子裡的食物更加豐富,種地什麼的也不急於一時啦,等同伴更多些咱們再種吧?」

  「再多些?要多少?」秋野彌音微微挑眉問道。

  「怎麼說……也要三四個呀。」陸奧守眨了眨眼,完全看不出來他其實不想一個刃去種地的念頭。

  「那就行了。」秋野彌音勾起嘴角,領著付喪神在走廊下站定,「小狐丸、燭台切光忠和厚藤四郎,再加上你,人數湊齊了,剛好四個。」

  陸奧守愣愣地看著揮汗如雨的同伴,他們看見了他,雙眼放光,連連朝他揮手。

  ——真好,又來了一個一同吃苦的。

  「等、等等,主公,我以為我是初始刀?」陸奧守結結巴巴地問道,「怎麼本丸裡有這麼多刀呢?」

  「啊……狐之助把你忘了,我是昨天入職的,但是今天才把你召喚出來。」秋野彌音撐著下巴說道。

  狐之助瞥見他哀怨的小眼神,急急忙忙地補充了一句,「今天來也挺好的,這樣陸奧守就不用跟我們昨天一樣吃糠咽菜啦。」

  「什麼?主公昨天竟然吃糠咽菜?!」陸奧守難以置信,「本丸、本丸竟然這麼窮嗎?!」

  說好的豪華的地方呢?說好的一起去抓住世界呢?!

  「是呢是呢!」狐之助害怕審神者打斷它的話,劈裡啪啦語速飛快地說道,「我們昨天吃的基本上都是野菜啦、主公帶過來的零食啦,還有好不容易才獵到的兩只兔子!如果陸奧守昨天來了,恐怕要忍飢挨餓了呢。」

  陸奧守眼淚汪汪地看著審神者。

  「主公!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把地開出來!」天真的打刀迅速地把鎧甲一甩,外套一脫,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頭巾給自己扎上,氣勢洶洶地朝荒地走去,不像是去種地,倒像是去打架?

  「是陸奧守啊,好久不見呢。」

  燭台切剛剛打了個招呼,就看見對方敷衍地擺了擺手,隨後扛起鐵鍬,一鏟子下去就掀起了一大塊泥土。

  嘿咻!嘿咻!

  打刀運鍬如飛,一轉眼就挖出了一條長長的壟溝。

  「哇,真是不得了呢。」小狐丸擦著汗,驚嘆地看著他。

  厚藤四郎停下了手裡的活,拼命地給陸奧守鼓掌。

  走廊下,秋野彌音低頭,看著縮成一團的小狐狸。

  「吃糠咽菜?」審神者咀嚼了這個詞,「忍飢挨餓?原來我昨天這麼可憐嗎?」

  「這、這是藝術加工……」狐之助小聲叨叨,「這是很常見的嘛……」

  「藝術加工啊。」秋野彌音的神色冷淡,「希望你以後和我說話,能夠少幾分藝術加工。」

  狐之助不吭聲了。它保持著呆愣的樣子,背後打開了狐之助們的小群。

  [我的主公超高冷:怎麼肥四?為什麼我的主公這麼高冷?]

  [我的主公脾氣爆:高冷就已經很不錯了,我的主公為什麼天天這麼暴躁?]

  [我的主公可能有病:至少你們的主公都是正常人,而我的主公,呵。]

  [我的主公超高冷:我已經試過狐之助就職手冊上的所有攻略主公的方法,這沒一個管用的啊!我的主公看我的眼神跟看一個智障一樣!]

  [我的主公脾氣爆:從我就職以後我就知道了,手冊上的都是放屁!在我的本丸,賣萌就挨打,撒嬌就被揍,裝可憐被噴,出風頭遭罵,人干事?!]

  [我的主公可能有病:你們都算好,我覺得……我的主公看我的眼神就是在看儲備糧……]

  唉,今天的狐之助依然那麼憂傷。


第十七章、

  遠在西國的犬大將,今天也依然在被罵。

  「快去!不把兒子帶回來,你也別回來了!」一貫保持著風度和高貴姿態的凌月仙姬此時額頭冒著青筋,嘴角抽搐,恨不得一腳把眼前的這只狗子給踹到天邊去。

  「別激動別激動!」犬大將賠著笑臉,不斷地給自家順氣。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得挺好的,不就是一千斤糧食嗎,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難,對於掌管西國的妖王來說,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他自己暗地裡准備好然後把兒子換回來,天知地知凌月仙姬不知。

  但是萬萬沒想到,在他清點數量的時候,被白犬族的一位長老看見了。於是,整個西國都知道了,他們的王,因為一千斤糧食,讓自己的兒子殺生丸被綁架了。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把兒子交給一個人類巫女?!」白犬族長老恨不得將犬大將的腦袋開個洞,看看裡面是不是全都是水。

  「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我帶著殺生丸會更加危險,那個人類巫女得到過大妖怪的認可,實力出眾,我覺得殺生丸跟著她會安全許多!」犬大將焦頭爛額地解釋著,但是沒一個妖怪聽。

  「行了行了,快去!別遲到了!」凌月仙姬第無數次感慨,自己當初看上他或許真的是一時眼瞎。

  犬大將化作原形,灰溜溜地飛走了。

  長老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對凌月仙姬道:「那個人類巫女,要不要……」

  「……算了。」凌月仙姬苦惱地揉了揉額頭,「如果犬大將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巫女絕非能輕易對付的人物。西國的敵人不少,飛妖蛾、龍骨精、豹貓領主……他們各個都對西國虎視眈眈,沒必要再多豎立一個敵人。讓犬大將去吧,如果那個巫女出爾反爾,我們再出手不遲,畢竟殺生丸還在她的手裡。」

  「唉,只能這樣了。」長老嘆了口氣。

  凌月仙姬的手握緊了又松開,最終還是忍不住怒火中燒地說道:「把這件事記錄下來,我要讓犬大將的愚蠢永遠地留在白犬族的歷史上!」

  從今天開始,犬大將有了一段上千年都還在被人津津樂道的黑歷史。

  和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兒子,殺生丸。

  殺生丸發誓,等他妖力恢復,重新掌握了力量,一定會將這個人類碎屍萬段!哦,還有這個本丸裡的付喪神!他要將他們全都殺干淨!

  起因是夜晚,辛苦種地了一天的付喪神們在吃過晚飯後,打算美美地泡個澡再去睡覺。殺生丸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小狐丸的房間,打算最後再睡一晚。

  但是,他被攔住了。

  「哦呀,怎麼弄得這麼髒?這樣不行的哦,要洗干淨才能上床睡覺呢。」穿著一件單衣的小狐丸拎著小白狗後頸的皮毛,一下子讓他失去了反抗的機會。

  「呀呀,一起洗澡嗎?真是太高興了呢!鳴狐你呢?」一只通身橘黃的小狐狸趴伏在少年付喪神的肩頭,脖子上還帶著勾玉形狀的裝飾項鏈。

  「嗯。」少年的聲音低沉,眼神卻是溫和的。

  「這是主公養的寵物嗎?」小狐狸好奇地打量著小狐丸手裡的小狗,忍不住想要伸爪子。

  「不是哦。」小狐丸微微側身避過它的爪子,「這是別人家的呢,主公明天就要把它還回去了。」

  「啊……真是可惜。」小狐狸有點失望,不過它還是打起了精神,歡快地說道,「那麼在還給它的主人之前,就讓我們來好好地打扮它吧!它的主人也會覺得高興吧?」

  犬大將:不,謝謝,我不高興,請把我兒子放下。

  「哇哦,是個不錯的主意呢。」小狐丸的眼睛一亮,將小白狗往懷裡一塞,一行刃興致勃勃地朝溫泉走去。

  然後,殺生丸就被按在水裡,搓了個爽。如果只是這樣,那當然沒什麼,殺生丸從小身邊也是有服侍的侍女的。但是,接下來事情的走向有點不太對。

  「它可真好看。」小狐狸羨慕地看著它順滑的皮毛,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養的,連毛尖尖的泛著光澤。在付喪神的精心梳洗下顯得更加漂亮了。

  鳴狐低頭看了小狐狸一樣,伸出手撓了撓它的下巴,看見對方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你也好看。」

  小狐狸不好意思地縮了縮,為自己忽然的吃醋而感到害羞。

  「呀,都不知道它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小狐狸忽然想起來了什麼,目光灼灼地看著小白狗,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小狐丸聞言,下意識地就將小白狗翻了個身。

  殺生丸:嗯??你們在做什麼??

  「是個男孩子呢。」小狐丸用一種「生了是個男孩」的語氣,興奮地開口道,「一個漂亮的男孩子。」

  「汪汪!!」殺生丸難以置信地抬頭,第一次真的像一只小狗一樣發出了一串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你們竟然敢這樣對我?!你們是在找死!

  殺生丸的眼中流露出惡狠狠的殺意和駭人的氣勢,可惜,這些buff加成最後都被他身上最大的debuff——年幼給抵消得一干二淨。

  「哇哦,這是在生氣嗎?真可愛!」

  不,我不是在生氣,我是想。

  「呀。是在撒嬌呢,你看它蹭來蹭去的樣子,還在用小乳牙咬我的手指!」小狐丸的語氣中帶著驚喜。

  不,我是在咬你!狠狠地咬你!

  殺生丸失去了妖力,在幾番掙扎無果後,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認命。

  這種弱小的感覺……真是令人厭惡!

  於是在第二天,秋野彌音帶著付喪神准備穿越時空通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只生無可戀臉上寫滿了「人間不值得」的狗子。

  「……這是怎麼了?」她伸手拽了拽小白狗脖子上的蝴蝶結,「誰綁的?」

  「是我喲!」小狐丸乖巧地舉手,「我用自己的發帶綁的,這樣是不是看起來更加可愛了?」

  「……行吧。」希望犬大將看見這樣的兒子後,能夠如約將糧食帶來。


第十八章、

  犬大將想過自己和兒子團聚後的場面,自己肯定是激動不已,或許殺生丸也會給他一個愛的擁抱。當然,以殺生丸高冷的性格來說,這種可能性相當小。

  但是!妖是要有夢想的!說不定哪天殺生丸就變得嬌柔可愛了呢?!會迫不及待地撲過來乞求父親的懷抱,然後在他的懷裡眼淚汪汪地蹭來蹭去。

  犬大將昨晚也在夢裡這麼想著。

  不過!就在今天!就在此刻!他的夢想成真了!

  只見那只熟悉的小白狗一下掙脫了巫女的懷抱,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自己狂奔而來,它的眼中閃爍著波光,帶著渴望和思念躍入了自己的懷抱中!

  天啊,這真的是殺生丸嗎?!

  犬大將陷入了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的疑惑中。

  然而事實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嗎?

  在經歷了一番「□□」後,殺生丸終於面無表情地被抱著走出了時空通道。

  一瞬間的空間轉換讓他有種淡淡的眩暈感。

  與全部依靠審神者靈力維持的本丸相比,戰國時期的空氣中總是彌漫著一股妖怪留下來的臭味。實力強大的妖怪都各自有著地盤,只有弱小的妖怪才會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到處流竄,它們的身上永遠帶著血腥氣和腐爛的惡心氣味。

  幾乎是同時,從天邊狂奔來了一只白色的巨犬,乍一看和付喪神懷裡的很是相似。巨犬覆蓋著厚長絨毛的背上馱著幾個大袋子,鼓鼓囊囊的。

  感覺到濃郁的妖力,殺生丸內心不平衡地冷哼了一聲。

  重返原地的小白狗回憶起了當初是如何被老父親扔給不靠譜的人類巫女的,還讓他慘遭毒手,尊嚴全無。

  「要被送走了嗎?」小狐丸很是不舍,這麼毛絨絨又可愛的小狗,誰會不喜歡呢?再加上同床共枕的兩個晚上,多少培養出了一點感情。

  「沒辦法,誰讓它是有主人的呢?」燭台切安撫道,「不過沒關系,以後本丸也會有許多小動物的,到時候小狐丸桑恐怕就要照顧不來了呢。」

  「是喲是喲,到時候我去山上給小狐丸抓一只狐狸來作伴吧!」陸奧守吉行比了個大拇指,「就像小狐丸一樣的小狐!」

  小狐丸想了想,竟然有幾分期待。

  「呵,將自由的生命關在籠子裡,這就是樂趣所在嗎?」略帶哀怨的嗓音在旁邊響起,粉色頭發的打刀目光流露出淡淡的惆悵和哀婉。

  「也不是這個意思啦。」陸奧守吉行撓了撓頭,亂七八糟地解釋了一大堆,「不是將它關在籠子裡,畢竟山裡也很辛苦的吧……就算是養它我們也不會放在籠子裡嘛,這不也是自由的嗎,到時候想走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話顛三倒四,但宗三左文字聽明白了。他微微低頭,輕嘆:「我知道了……」

  陸奧守沒分辨出宗三左文字到底消氣了沒,他的誕生年代晚,和宗三差了三四百年,對於這把天下之刃多少懷有一點敬重,結果一不小心就踩了雷。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審神者。

  秋野彌音沒去在意付喪神之間的對話,那點微妙的感覺直接就被忽略了,只聽到了陸奧守說的,要去抓只小狐狸給小狐丸。

  雖然聽起來不錯,但是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的。

  「想養可以,但是要絕育。」審神者認真地點頭說道。

  「絕育?!」

  「絕育?!」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甚至連殺生丸都抬了頭,他好像從這個詞中聽出了幾分不祥。

  「什麼是絕育呢?」燭台切忍不住問道。算來他也是一個「老古董」了,甚至比宗三的鍛造時間還要早近一百年。

  「就是割蛋蛋。」秋野彌音隨口回答。

  付喪神們下意識地並攏了腿。

  「呃,所、所以養小動物一定要絕育嗎?」

  「嗯,最好這樣。如果是樹林裡面,食物鏈會遏制動植物生長,但如果你們要人為去養,就要絕育,否則本丸脆弱的生物鏈經不起摧折。」秋野彌音的手從殺生丸身上拂過,卻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貓三狗四,如果不絕育,本丸很快到處就會是貓狗和兔子之類繁衍很快的動物了。」

  「說的也是。」小狐丸若有所思地點頭。

  「絕育了的話,性格也會變得溫順黏人,壽命也會延長,畢竟生育是很傷身體的事情。但生育也是一種權力,我們不能隨意地去決定他人的權利,哪怕是一只貓一只狗。」秋野彌音笑了笑,「所以在養小動物之前,要好好思考。」

  「我知道啦,主公。」小狐丸用力地點頭,將審神者的話記在了心裡。

  養小動物要絕育,為了環境好,也為了它們好。

  審神者收回了手,殺生丸打了個抖。

  「咚——!」

  巨犬落地了,長長的尾巴一甩就掃倒了一大片樹林,巨大的爪子輕輕一揮就按下了一個印子。兩頰的妖紋給塔增添了許多氣勢,低頭時如同神明俯視人間。

  下一秒,他化作了人形,幾個大袋子砰地落在了他的身邊。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犬大將就看見兒子撲了過來。

  人類太可怕了!還有那些付喪神!不僅翻他肚皮,看他性別,還要割他蛋蛋,送他絕育!

  簡直罪該萬死!!

  不明真相的犬大將接住了兒子,被兒子難得的熱情給感動到了。他抽了抽鼻子,聞到了芬芳的香氣。視線下移,看見了精致的蝴蝶結。

  「不錯不錯,看樣子殺生丸這幾天被照顧得不錯呢。」犬大將忍不住親了兩口懷裡的兒子。

  ??很不錯?你是從哪裡看出來很不錯的??

  殺生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汪!」把妖力給我!

  犬大將頓住了。

  「汪!」快!我要恢復人形!!

  犬大將鎮定地將兒子往懷裡一塞。

  開玩笑呢,現在就把妖力給他,那恐怕殺生丸第一件事就是拔刀砍了那個人類巫女,接著再上演一出兒子暴打老父親的戲碼。

  「你要的糧食在這裡,殺生丸我就帶走了。」說完,犬大將迫不及待地轉身就走。

  不行,要趕緊把殺生丸扔給凌月仙姬,然後自己出去躲兩天避避風頭。不然他怕自己會被兒子和夫人按在地上打,那他一世英名豈不是毀於一旦?

  還不知道自己早就沒了名聲的犬大將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天邊。


第十九章、

  今日,天氣晴,適合種田。不過此刻田地裡空無一人。本丸幾乎全部出動,前往戰國時代。

  因為犬大將來去匆匆,所以秋野彌音回來得也快。當然,這也有狐之助一直在旁邊緊緊盯梢的原因。從上任到至今,它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看上去聽話其實隨心所欲完全不在乎規則的主公。

  感覺自己的心髒被鍛煉得越來越強大了呢。或許有一天,審神者告訴它其實她是溯行軍,好像也不會那麼震驚了。

  狐之助默默嘆氣。

  秋野彌音完全感受不到自家狐之助的苦惱,得到了糧食的她臉上帶著笑容,比平時要親和好幾倍。這次她一共帶了五個付喪神,小狐丸、燭台切、陸奧守、鳴狐和宗三,就算是身形纖細的宗三也扛了將近七百斤的糧食,替個子矮小的鳴狐分擔了不少。

  「主公回來啦!」等待得有些心急的厚藤四郎早已經望穿秋水,看見院子裡閃過熟悉的光芒,立刻精神充沛,「喔喔,看上去很順利誒,主公辛苦啦!」

  回到家時,能得到一聲充滿了溫暖的招呼聲,內心也會變得平靜下來。

  秋野彌音伸出手,大家本以為她會摸摸小短刀的腦袋,卻沒想到她將握緊的拳頭伸到了他的面前,手掌向上攤開,裡面是一顆用透明的漂亮彩紙包裹住的糖果,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漂亮的光芒。

  「誒?」厚藤四郎不明所以地接過了糖果,甚至能聞到淡淡的水果香氣,「主公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呀……」

  秋野彌音笑了笑,語氣難得的帶著點調笑的意味:「不是因為被吃了甜點而委屈嗎?特意帶給你的。」

  厚藤四郎愣住了。

  「咦咦咦咦!!」主公竟然發現了嗎?!那都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喂!

  紅色先是布滿了耳朵,隨後逐漸擴散,很快,小短刀的整個臉蛋和脖子全都紅成了一片,幾乎能聽見他被蒸熟的聲音。但心底卻好像有什麼暖暖的、酸澀的東西在流動,讓他既羞澀又高興:「什麼啊!我才沒有因為被吃了甜點才委屈呢!我、我可是一個大人了!」

  秋野彌音沒有同他爭辯,只是捏了捏他的耳朵,感覺到入手的熱度,縱容地說道:「好吧,你是個大人了。不過,就算是大人,也和喜歡甜點沒關系吧?」

  好、好像是這樣哦。

  厚藤四郎攥緊了糖果,原本略顯凶狠的吊梢眼都變得柔和起來了。

  一直到審神者和付喪神都各自就座,小短刀臉上的紅色還沒有完全消退。

  「既然我們現在有了過渡的糧食,那麼開荒土地就先不用那麼急了。」

  審神者的話音剛落,就敏銳地察覺到付喪神們松了口氣。

  「但是——」她環顧了一圈,將自己的本子遞給了燭台切,語氣平淡地說道,「從明天開始,我們要排內番表,所有付喪神按照順序,每一項內番都要做。」

  「嘿嘿,這個沒關系,反正輪流的話很公平呢。」陸奧守笑嘻嘻地說道,「主公也可以放心地鍛刀啦!」

  催主公鍛刀不就是不想多做內番嘛。

  陸奧守的偷懶想法一下子就被聽出來了,但大家都好心地沒有拆穿他。

  秋野彌音繼續說道:「除了內番和出陣,本丸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那就是遠征。目前我們可以遠征的隊伍有兩支,每支可以有六個人。所以接下來我會大量鍛刀,以優先保證遠征隊伍的充足。」

  「是!」付喪神們在面對工作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雖然種地和喂馬有些難以習慣。

  「遠征的話,比較簡單,就是前往其它安全的時空,將自己所見所聞記錄下來,算是巡邏吧,基本上沒有危險。」

  「是的哦,遠征是很安全噠!」狐之助立刻接話,「這是等級低的刀劍男士提升等級的一個途徑,同時也是獲取鍛刀資源的最好方法。」

  付喪神們點點頭,將這些都記在了心裡。而燭台切正在奮筆疾書,將主公說的都記錄下來。

  「除此之外,我將內番分成幾塊,大家輪流執行。」秋野彌音放慢了語氣,給燭台切時間,「分別是後廚、田地、喂馬、濯洗和灑掃,這些是每天必須要做的,至於手合,你們可以選擇在空閑的時間或者是自願去完成,並不強求。」

  「誒,可是……」狐之助愣了一下,小聲地說道,「時之政府只要求了馬當番、畑當番和手合誒……」

  「太少了,那後廚怎麼辦?全靠那麼幾把刀劍嗎?」秋野彌音瞥了它一眼,「我知道有些本丸的廚房完全是依賴燭台切、堀川國廣和歌仙幾把刀,但一方面這些刀劍也是武器,也是需要上陣殺敵的,耗在廚房是在消磨他們的心性。另一方面,其實其塔付喪神也不是不會做,再不會,學就是了。」

  審神者的語氣裡滿是「聽懂了嗎?說聽不懂我就揍你」,讓狐之助瑟縮了一下,連連點頭:「我、我知道了……」

  「燭台切,近侍暫且由你擔任,如果本丸還有什麼問題,要及時和我說明。」

  全神貫注在動筆的審神者聽見主公的話,微微一愣,隨即從善如流地答應了下來。

  「好的主公,我一定會好好地回應您的期待。」

  掛在太刀嘴角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欠扁,其它付喪神都在心中嘆氣。

  真的是完全不意外呢,只能看著燭台切威風。

  近侍雖然要做的工作多,但同樣也是最貼近審神者的位置,親近主公的刀劍付喪神們自然對它趨之若鶩垂涎不已。

  鳴狐身邊的小狐狸剛要開口說什麼,緊挨著它的宗三一把按住了它。

  不用急,該急的不是我們,還有一把主控至極的刀劍還沒有來。等到他來了,近侍的所有權之戰才算是開始。

  宗三左文字側過臉,粉色的長發從頰邊滑落。

  ——啊,既然是籠中之鳥,自然也是渴望著主人的寵愛的,不是嗎?

  打刀微笑著想。


第二十章、

  秋野彌音敲了敲桌子,准備給會議畫上個句號了。

  「那麼,今天就當是正式工作前的休息時間了,諸位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房間打掃干淨,然後該曬一曬的、想洗一洗的,都可以去做。如果有什麼缺的東西,可以告訴燭台切,燭台切做好登記後統一去采購。燭台切,」看見付喪神恭敬地對她點頭,她說道,「你還要把本丸裡缺的必要物品做個登記,比如調料、柴米油鹽之類的。」

  「好的,主公。」燭台切微笑著應下。

  撇開能力不談,燭台切確實是個做事服帖的刃,性格溫和、進退有度。

  「我今天主要做的就是鍛刀,中午大概會增加十五人,而晚上的用餐人數或許會達到二十五至三十之間。」秋野彌音按照自己知道的刀劍收錄名單一一對照,估出了今天可能會鍛出來的刀劍數量,「明天的內番表我會暫時先安排,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告訴我。」

  「這麼多嘛?!」厚藤四郎先是驚訝,隨後面露期待,「不知道會不會有一期尼!」

  「呀呀!好想念一期殿!」小狐狸也忍不住叫道,「想要一期殿掏耳朵!」

  小狐丸無奈地撐著下巴:「我的伙伴……好像都比較稀有啊,三日月、石切丸、岩融……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不過主公的運氣這麼好,或許不會讓我等很久吧?」

  秋野彌音沒有接話,運氣這回事,她還真的說不准,她不是那種喜歡誇海口的人。

  宗三左文字微微撩起自己耳邊垂下的碎發,語氣表面上是抱怨,其實是明目張膽的炫耀:「小夜實在是太普通了,恐怕今晚我就要和他一起入睡了呢,啊——不僅要打掃衛生,還要曬一曬雙人份的被褥,真是累啊。」

  厚藤四郎對他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哼,藤四郎家族的成員可多啦,鳴狐,厚,我們要打掃一個大一點的地方,我想晚上我們肯定會多出很多新的兄弟!」小狐狸不甘示弱,一個一個地數過去,「比如說五虎退啦,秋田啦,前田啦,還有藥研和亂,哇,想到就覺得超級開心呢!」

  不過兄弟多有多的好處,麻煩也不少。至少其他付喪神只需要打掃自己的那一塊,而鳴狐和厚恐怕要來個大掃除,工作了足足是其他付喪神的好幾倍。

  秋野彌音沒去管這種口角都算不上的閑聊,將所有事情都交代完畢後,合上了本子,起身就朝鍛刀室走去,狐之助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尾巴一甩一甩。

  沒去管自己走了以後付喪神會如何活動,審神者回憶自己腦海中的鍛刀知識,說道:「狐之助,我記得你跟我說,投入資源的多少會決定鍛造出來的刀種?」

  「是哦,所以非常不推薦999的資源比例呢,」小狐丸盤算了一下,「在經過許多審神者的實驗和整理之後,大家總結出來了一套鍛刀的公式,包括短刀、脅差、打刀、太刀、大太刀、槍和薙刀,都有各自適用的公式。主公要不要試試看?」

  「先鍛短刀。」秋野彌音點頭說道,「短刀的時間短,可以節約時間。」

  狐之助按照公式將資源放進去,刀匠們立刻開始積極踊躍地工作。

  「主公,您可以再開兩個刀爐,一共四個的話可以節約很多時間呢。」狐之助討好地說道。

  「怎麼開?」

  「氪金!」

  秋野彌音低頭看它,狐之助連忙擺出一臉正氣,完全看不出是在推銷。

  「那就買吧。」不過是一點小錢,更何況確實有效果。

  「主公主公,還有手入室的位置也可以開!」狐之助悄悄地大鵬展翅,「如果付喪神們受傷了,就可以不必等待修復啦。」

  「……買。」

  「主公主公,還有刀裝的位置也可以買,哦對了您知道刀裝是什麼嗎,就是……」狐之助開始在死亡的邊緣來回試探。

  審神者彎下腰,拎起了狐之助的後頸,邁開大長腿,打開鍛刀室的大門,松手,關門。

  「再啰嗦,燒了你吃肉。」秋野彌音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世界安靜了。

  等到中午,審神者的身後果然跟著一大堆付喪神。更加顯眼的是,這些付喪神幾乎都是小孩子模樣,乍一看過去,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審神者就像是一個幼兒園園長,好在這些小短刀不像是普通小孩子那樣吵鬧,否則她一定會將他們全部安排去種地。

  「哇啊!我就知道!!」厚藤四郎看著自己的兄弟,高興地眼睛都閃閃發亮,「骨喰哥、鯰尾哥、藥研哥,還有退、秋田、前田和亂!謝謝主公!」

  厚藤四郎強忍住了撲到哥哥們懷抱裡的衝動,努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仿佛在向自己的哥哥們展示,他也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好久不見啊,厚。」雖然外表清秀,藥研藤四郎卻有著低沉而帶磁性的聲音。

  「……好久不見。」白發脅差垂下眼瞼,面色雖然冷淡,聲音中卻能聽出歡喜。他也不是不想露出快樂的笑容,只是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後,他的心好像也空了一塊。

  ——當然,這些空缺以後都會被新的記憶所填滿。

  「嘿嘿嘿,大家好久不見啦!」鯰尾藤四郎一下子撲在了骨喰的身上,壓得身板瘦弱的脅差一個踉蹌,「哇,能一下子和這麼多兄弟見面,真是開心呢!」

  「……別摸我。」

  「那你也可以摸回來嘛!」鯰尾嘻笑著,「就好像是在相互撓癢癢一樣。唔……是不是感覺像個笨蛋?」

  「不要亂摸呀!你是想和我一起亂來一場嗎?!」少女一樣的小短刀作勢要掀起自己的花邊裙。

  「……小夜,我們走吧。」宗三左文字捂住了一臉茫然的弟弟的眼睛。

  「……哦,哥哥。」小夜左文字聽話地牽住了哥哥的袖子。

  還有兩把小短刀,在刃群之中左右張望了一番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第二十一章、

  人類是具有社會性的群居動物,而擁有著人性的付喪神也是如此。這一點在午餐的時候,從他們各自落座的位置就可以看出。

  秋野彌音坐在上首這是不會變動的,她的左手邊是燭台切光忠,這是她的第一把刀劍,也是現在的近侍。右手邊是小狐丸,這是她的初鍛刀。小狐丸旁邊是陸奧守吉行,理論上他和小狐丸的位置是平等的,但是晚出現了那麼點時間,所以就屈居第二。

  除此之外,藤四郎家族非常自覺地坐在了一起。本來鳴狐應該是家長,但因為性格和不愛說話,所以都是鯰尾和藥研在照顧其他小短刀。小夜左文字和宗三左文字坐在一桌,今劍和愛染國俊雖然沒有那麼熟悉,但或許是因為不想單獨用餐,所以湊在了一起,也算是互相照顧。

  剛剛來到新的本丸,除了好奇外,還有陌生和拘謹。秋野彌音的冷淡足以嚇唬到許多小短刀,讓他們一時不敢上前親近。再加上秋野彌音雖然沒有禁止用餐時聊天,但她也並不喜歡這種行為,所以食堂裡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以及刀劍們凌亂的竊竊私語。

  「主公……是不是一個很嚴厲的人呀?」亂藤四郎湊到了厚藤四郎的耳邊,用極低的氣音問道。

  厚藤四郎一愣,左思右想了許久,才遲疑地開口回答道:「應該不算是嚴厲吧?」

  「可、可是,從我們顯形到現在,主公都沒有笑過誒……」秋田藤四郎抿了抿嘴,低下頭小聲說道,「看見我的時候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誒?有嗎?不過主公確實很少笑就是了。」厚藤四郎回憶道,忽然想起了審神者給他的那一顆糖果,臉微微泛紅,「我覺得主公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嗎?

  藥研和鯰尾對視了一眼。不管怎麼說,他們不過是晚來了兩三天而已,審神者也是剛剛上任,就算是有再多缺點也不會暴露出來,以後的時日還長著。

  忽然,一直默不作聲吃飯的審神者開口了。

  「寵物不能上桌。」

  她的聲音不算冷,卻讓五虎退打了個哆嗦。他急忙用目光到處逡巡,果然看見了自己的小老虎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飯桌上,正在好奇地低頭用鼻子去嗅盤子裡的食物。

  「對、對不起!」五虎退立刻將小老虎抱了起來,動作急躁,差點將盤子帶到地上去。他好像更緊張了,眼眶裡開始蓄起了淚水,然後又飛快地被自己擦掉,「對不起,主公,我、我以後不會了!」

  秋野彌音似乎沒有察覺他的害怕,頭都沒抬,只是嗯了一句當做是回答。

  奇異的是,五虎退也從這種平淡的態度中察覺了什麼,悄悄松了口氣。

  厚藤四郎看了看小老虎,又看了看審神者,將心裡的疑惑咽了下去。

  真是奇怪,為什麼那只小狗就能上桌,還搶他的吃的,而五虎退的小老虎就不能呢?

  如果他問了,審神者的回答恐怕也很難讓他理解。

  她知道殺生丸是犬大將的兒子,它應該是有人形、且接受過非常良好的教育的,甚至比起一般的普通人還要有教養,也懂得什麼叫做用餐的禮儀。而五虎退的小老虎就算是再怎麼聰明,也還沒有擺脫獸類的習慣,它們調皮好動,會將食物灑得到處都是。

  至少……很難想像殺生丸在盤子上打滾,把頭埋進湯裡然後甩得到處都是,或者是當眾翻過身舔毛。

  不聊天專注吃飯的話,時間是過得很快的。燭台切主動地將審神者桌上的碗筷收起來,帶著幫忙的付喪神一起將食堂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今天已經開過會了,我在這裡大致地說幾句,就不必再去會議室。」審神者姿態優雅地將自己打理好後,端坐在上首,敲了敲桌子讓大家安靜下來。

  「第一,歡迎各位新的付喪神,我是本丸的審神者秋野彌音。」

  秋野彌音。

  付喪神們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忽然有刃驚訝地叫出了聲。

  「誒?這是真名?!」

  「是的,這是真名。」秋野彌音微微挑眉,語氣意味深長地說道,「想神隱我嗎?」

  不不不,我們不想。

  付喪神乖巧地坐好,認真地聽著。

  「第二,在諸位來到本丸前,我們已經完成了一個任務,所以上午的時間不夠,我基本上都選擇了鍛造時間短的短刀。時間很匆忙,沒有詳細地聽各位介紹自己,但我相信以後我們能夠友好相處。」

  話音落下,有的付喪神放下了吊在半空的心。

  「嘿嘿嘿,當然要一起創造新世界啦!」

  「那可以有油豆腐嗎?」

  「好啊好啊,我可喜歡照顧人了!」

  「明白了,主公!」

  聽著此起彼伏的應答,秋野彌音忽然發現了一個特點。似乎刀劍付喪神聽話的程度和年齡成反比?短刀可比太刀要聽話得多了。

  還沒有鍛造出某把喜歡惡作劇的太刀、某把喜歡倚老賣老的太刀、某把天天只喝茶不干活的太刀、某把將懶惰當做是人設的太刀的審神者,並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發現了真相。

  「下午,我依然會繼續鍛刀。本丸現在有一千斤糧食,足夠大家消耗一段時間,我們的田地很快也要開墾出來。不過,這都是明天的事情了。」秋野彌音環視一圈說道,「所以,最後一點就是,今天要選擇好自己的房間,不管是你一個人住,還是和兄弟們一起住。然後好好地打掃自己的房間,好好地休息,明白了嗎?」

  「好誒!今天休息!」

  「我知道啦!謝謝主公!」

  「主公加油!希望能鍛造出厲害的刀劍!」

  在付喪神的簇擁下,審神者走進了鍛刀室,然後將他們全都關在了外面,包括狐之助。

  「走吧走吧,藤四郎家族這麼多人,要打掃一個大大的房間,我想和兄弟們一起睡!」

  「嘻嘻,晚上要講鬼故事嗎?」

  「噫,你好無聊哦……」

  小短刀們正要離開,忽然五虎退感覺自己被拽住了領子。他抬頭一看,是小狐丸。

  「呀,是、小狐丸殿,請問有什麼事嗎?」膽小內向的小短刀靦腆地問道。

  身材高大的付喪神彎下腰,幾乎將五虎退完全籠罩住。他湊到五虎退的耳邊,輕聲說道:

  「你的小老虎,絕育了嗎?」

  五虎退:???


第二十二章、

  在五虎退淚眼汪汪、藥研緊迫盯人、骨喰鯰尾緊急拔刀、鳴狐抱著小狐狸陰氣森森的情形下,今劍迅速而果斷地抓住小狐丸的袖子,猛地往後拽,將身材高大的付喪神拽得踉踉蹌蹌。

  「諸位我和小狐丸就先去打掃衛生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再見吧不用找我們大家玩得愉快呀!!」小短刀慌張的聲音飛快地消失在轉角處。

  等到兩個付喪神都停下來時,他們已經氣喘吁吁了。

  「小、小狐丸,你為什麼要那樣說呀!」今劍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小狐丸疑惑地歪了歪頭,頭上的兩只耳朵都抖了抖:「可是,這是主公說的啊,寵物都是要絕育的。」

  「主公說的?」今劍一時之間分不清他話中的真假,「主公說了,要給五虎退的小老虎絕育嗎?」

  「這個……倒是沒說。」小狐丸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哎呀,你肯定是理解錯了!」今劍恨不得用力地拍他腦袋,「主公怎麼可能會讓五虎退的小老虎絕育嘛,主公說的寵物肯定不是指五虎退的小老虎、鳴狐的小狐狸!」

  「可是……這些難道不是寵物嗎?」小狐丸迷茫了。

  今劍斬釘截鐵地說道:「絕對不是!它們不是寵物,是同伴!是戰友!」

  「好吧,我知道了。」

  「唉,真叫刃擔心。」今劍無奈地嘆氣。

  足足比短刀高了一大半的太刀蹲著道歉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可笑,但誰讓今劍的年紀比小狐丸要大呢?盡管同為三條家的,但今劍和岩融的關系比和小狐丸三日月要親近得多。恍惚間,今劍伸出了手。

  他摸了摸小狐丸的腦袋,白色的頭發從指間滑落。

  「以前的我好像長得更高?……是錯覺嗎?」他小聲嘀咕,左思右想想不起來也就丟之腦後了。

  陸陸續續有刀劍男士從鍛刀室中走出來,他們在朝門內的主公彎腰行禮之後,就很自覺地去找同刀派的伙伴或是以前就親近的朋友。漸漸地,有付喪神就蹲在門口,眼巴巴地盯著時不時開合的幛子門。

  最先出來的是一把脅差,綠色的頭發,一雙金紅異瞳在垂下的劉海後若隱若現。

  「新的本丸啊……那麼讓我去找找看會不會有幽靈小姐吧。」

  這句話被路過的粉發小短刀聽見,秋田藤四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瞪大了眼睛望過去。

  「什、什麼幽靈?本丸裡面有幽靈嗎?」他顫抖著嘴唇問道。

  笑面青江眨眨眼,溫柔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狡黠:「被嚇到了嗎?放心吧,我可是專門斬殺幽靈的刀劍呢。」

  「好、好的,我是秋田藤四郎,請多關照!」

  「哦呀,這麼嚴肅嗎?我是笑面青江哦。」他揉了揉小短刀蓬松的短發,高興地走了。留下膽小的短刀猶豫了許久,腳步匆匆地朝哥哥們跑去。

  於是,不知道什麼開始,本丸就有了鬧鬼的傳言。當然,不久之後才會出現的「妖鬼」們,現在還在循著主公的氣息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

  等到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並肩從鍛刀室裡走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有許多刃盯梢了。

  「啊……又不是……」

  異口同聲的嘆息可不是一兩個付喪神發出來的。

  「喂喂,什麼嘛,這麼不歡迎我們嗎?」加州清光不滿地叫道,「我可是最可愛的付喪神,主公親自說的哦!」

  付喪神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讓加州清光難以招架,有點心虛了。

  「明明主公只是嗯了一聲吧,加州清光真是自吹自擂誒。」大和守安定聳了聳肩,揭穿了他的謊言。

  「可惡!大和守安定!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啊!」

  「好了好了,趕緊去把房間收拾出來吧,我可不想晚上睡在蜘蛛窩裡面哦!」

  大和守安定半拖半拽地將好友帶離了包圍圈,心中暗自嘀咕:明明自己是在給加州清光解圍,但他也太笨了吧這都沒發現。

  堀川國廣和和泉守兼定是最後出來的一對刀劍男士,望眼欲穿的付喪神們在看見鍛刀室裡燃燒的火焰熄滅後,都多少忍不住地發出了遺憾和失落的長嘆。

  「哈哈,這是在歡迎我嗎?沒錯,我就是和泉守兼定,又帥氣又強大,是非常流行的刀劍!是吧,國廣?」付喪神得意地扭頭問道。

  「是的!大家好,我是堀川國廣,也是兼桑的助手,以後請多多指教!」充滿活力的脅差笑眯眯地和同僚們打招呼。

  「你好,我是燭台切光忠,是主公的近侍,請多多指教。」燭台切探頭看了看依然沒開的門,問道,「主公鍛刀完畢了嗎?」

  「是的呢,剛剛主公說,最近都不會再鍛刀了,我和兼桑是最後兩把。感覺自己的運氣真的是超好呢!」堀川國廣忍不住愉悅而又慶幸地笑了,「能和兼桑見面真的是太好了。」

  「啊啊,沒必要這麼興奮啦,以後共事的時間還長著呢。」和泉守兼定微微昂著脖子,語氣似是不滿,耳根卻悄悄地紅了。

  堀川國廣注意到了兼桑的小秘密,笑眯眯地將它藏在了心裡。

  吱——

  門開了,略顯疲憊的審神者從室內走出來,迎面和一大堆付喪神撞在了一起。她只是抬起眼皮掃了一圈,就知道了原因。

  「主公,您剛剛又鍛了十一把刀,現在本丸一共有二十七位付喪神。」燭台切適時地將自己記錄的信息遞給她,「還有需要采購的東西也都列好了清單,有的付喪神另有要求,也都一一寫下來並且標注了。」

  一瞬間從只有小貓兩三只擴大成二十多將近三十位付喪神,原本空蕩蕩的本丸瞬間變得熱鬧起來,就像是給一部默片配上了背景和聲音,畫面一下子就豐滿多了。

  如果這是部小說,總感覺中間省略了十萬字。

  胡思亂想的秋野彌音接過本子,大略地瀏覽了一遍。

  寫得詳細,雖然有點凌亂,但還算不錯,經過鍛煉後可堪一用。

  「辛苦你了。」秋野彌音抖了抖本子,交給了狐之助:「狐之助,你算一下需要多少預算。」

  狐之助報了一個數字。

  秋野彌音沉默了幾秒,開口道:「替我留意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完成時間短的任務,只有一個硬性要求,必須是現代。」

  「好的!我一定會為彌音大人留意的!」狐之助大包大攬,就差立下軍令狀了。

  如果是去萬屋購買,這筆預算絕對是天文數字。但如果走個捷徑,去另一個時空,那可操作的余地就大多了。

  今天的審神者也依然在感慨:

  垃圾時政,騙我退休!費我錢財,毀我青春!


第二十三章、

  凌晨五點,堀川國廣睜開了眼睛。他小心翼翼地從睡姿粗獷的和泉守兼定身上跨過去,把踢到了一邊的被子給他蓋好,掖了掖被角。

  「唔……國廣啊,幾點了……」似乎是被吵醒了,和泉守兼定眼睛都沒睜開,嘟嘟囔囔地問著。

  「還很早,兼桑繼續睡吧,我會叫你的。」堀川國廣小聲回答。

  「唔嗯……」和泉守兼定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踮著腳尖的付喪神剛剛走到廊下,就被黑色的人影給嚇了一跳。

  「哇啊!……同田貫桑,起得這麼早嗎?」

  吊在走廊下正上上下下地做著運動的付喪神扭過頭,面無表情地啊了一聲:「沒有,我昨天晚上睡不著。」

  所以一直在這裡?!

  堀川國廣好心地提醒道:「那現在最好還是去休息一下吧,昨天晚上主公不是排出了內番表和出陣表嗎?同田貫桑是要出陣吧?」

  「是的。」同田貫松手,穩穩當當地落地,左右活動了一下身體,一晚上不睡似乎對他沒有很大的影響,「出陣而已,殺死敵人對於我們刀劍來說,難道不應該是本能嗎,不需要多余的休息。」

  「是嗎,說的也有點道理呢。」堀川國廣並不太認同這樣的說法,但他沒有爭辯。有了人形的刀劍已經脫離了工具的範疇,他們也會受傷、也會疲憊,也有了心。

  「更何況我還要多多習慣一下現在的身體。」同田貫曲起手臂,堅實的肌肉鼓起,彰顯著力量,「有了身體,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那好吧,同田貫桑繼續努力,不要忘記等下來吃早餐哦。」堀川國廣無奈地擺手道別。

  其實睡不著的何止是同田貫正國呢,一路走來,堀川國廣看見了許多房間是亮著燈的。就算不亮燈,也有翻來覆去的聲音。

  初來乍到的第一天,真是充滿了新奇啊。尤其是能和曾經的同伴再次見面,實在是奇跡。

  廚房的窗口漸漸地飄出白色的霧氣和誘人的香氣,陸陸續續地有幛子門開關的聲音,還有赤腳踩在地板上發出的悶響。

  平淡的一天就是這樣開始的。而後的許許多多的日子,也大多重復著這樣的生活。

  當然,也有一些新奇的事情會發生。

  狐之助揉著那雙掛著黑眼圈的眼睛,打著哈欠從鳴狐的房間裡鑽出來。

  狐之助喜歡鳴狐的小狐狸,反正都是狐狸,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兩只毛茸茸湊到一起感覺更暖和了呢。

  「你這是昨天一宿沒睡嗎?怎麼困成這樣?」秋野彌音揪起狐之助後頸的毛,將它從自己的身邊挪遠了一些。

  「才沒有呢!」狐之助抖了抖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點,「主公不是說想接個任務嗎?我把主公的要求和相熟的同事們說了,大家都答應會幫我們留意噠!」

  「哦?」秋野彌音看了它一眼。

  「真的!雖然主公的要求不高,但是想要接這樣任務的新手審神者還不少,主公初來乍到,沒有門路的話很難接到這麼好的任務的。而我的同事有入職時間長的,它們的審神者或許有看不上這種任務的啦。」狐之助認真地說道。

  秋野彌音的嘴角微微翹起,手掌撫過它的腦袋,將它抱了起來放在了膝蓋上:「這樣嗎,那就辛苦你了。」

  一下子從冷板凳變成軟玉溫香,狐之助傻愣愣地驚住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應、應該的!」它呆呆地說道,忍不住往審神者的懷裡拱了拱。

  我是誰?我在哪?我做了什麼?

  狐之助熱淚盈眶,在心裡為自己的好同事點了三百二十個贊。它終於意識到想要討好自己的主公其實沒有那麼難了。而這一點,是某個狐之助告訴它的。

  這位狐之助就是它在小群裡的好友之一,有一個非常可怕的主公。

  「從我就職以後我就知道了,手冊上的都是放屁!在我的本丸,賣萌就挨打,撒嬌就被揍,裝可憐被噴,出風頭遭罵……」這位悲慘的狐之助這麼說道,「他的性格,寫作傲嬌,讀作暴嬌,一言不合就爆炸,逮誰打誰,凶起來連自己都打!」

  「天啊!怎麼會有這樣的主公!」同事們紛紛為它點蠟。

  「當然,如果不是找對了擼毛的方法,我可能早就被炸。」悲慘的狐之助貢獻出了自己的秘籍,「以前的那些賣萌啊撒嬌啊早就過時了,我現在整天做得最多就是誇主公!變著花樣地誇!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干實事!別天天整那些沒用的,只要你幫到了他,他就不會打你!」

  心疼,這位狐之助已經不再妄想來自審神者的贊賞了,只要不挨打就行。

  「什麼?你問我審神者的名字以後好避雷?他的名字叫做爆豪勝己,聽說以前是個英雄。」

  這個名字已經默默地被許多狐之助記住了。

  於是,狐之助決定學習一下。果然啊,效果拔群!它竟然獲得了膝蓋這塊寶地!那麼距離登堂入室還會遠嗎?!

  有了動力的狐之助更加努力了,吃完早餐沒多久,它就興奮地朝審神者獻寶。

  「主公!我找到了!有一個新出現的任務!時間不算長,難度也不高,任務地點在現代!」

  秋野彌音放下手裡的文書,沒有計較它不敲門就進來的無禮舉動。

  「任務地點:美國--現代。

  任務狀態:已發現空間不正常波動。

  任務目標:關閉通道,協助消滅外星人,阻止世界毀滅。」

  阻止世界毀滅?這個任務會簡單嗎?目光落到最後一行,單是看見那四個字「世界毀滅」,就足以讓人眉頭一皺了。秋野彌音心中非常懷疑。

  「主公,這個任務看起來很難,其實很簡單的!」狐之助的語速加快,毛絨絨的小爪子在屏幕上拍來拍去,「這個任務有審神者做過,有留下的任務記錄可以參考,我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關閉那個通道,至於外星人和阻止世界毀滅,都有本土的英雄會完成。而實際上,如果不是溯行軍橫插一手,那些英雄最後完全可以順利地趕走外星人!」

  這樣一說,秋野彌音動心了。

  既然如此,好像可以試一試?


第二十四章、

  既然決定了,那就開始行動吧。

  秋野彌音立刻起身,一邊朝外走一邊對狐之助說道:「你把任務記錄給我看看。」

  「好的,主公!」

  透明的屏幕被放大懸空在審神者視線的右方,就像是在播放電影一樣。其實這也是狐之助第一次觀看這場任務記錄,一時之間竟然看得入了迷。

  [我是審神者奈奈子,目前在進行任務『關閉通道,協助消滅外星人,阻止世界毀滅』。」說話的女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梳著干練的馬尾,眉目堅毅,「這是我第二次進行這個任務,該任務難度不高,溯行軍的等級較低,比較適合新審神者。現在我將為大家詳細地敘述完成任務的要點。」

  「這個任務的難點只有一個,就是反派洛基的權杖,它是唯一關閉通道的方法,將它插入至裝載宇宙魔方的那個裝置後即可。同樣的,溯行軍會阻攔我們,它們會將權杖藏起來,所以當該位面發現時空波動後,應盡快派出審神者前來查探,一旦溯行軍搶先奪得權杖,該任務的難度將會大幅度上升。」

  奈奈子的身邊跟著自己的付喪神,他們一行飛快地在街道上奔跑,引來了周圍人的注目。

  就在這時,一道藍色的光芒直衝天際,如同一把利劍破開了天空。緊接著,無數的黑點如同蝗蟲一樣從裂開的口子裡飛出來,越來越近。

  「開始了。」奈奈子一個側身,躲開了一道激光,「這是齊塔瑞人,它們勾結了洛基,在斯塔克大廈的頂樓用宇宙魔方打開了空間通道,意圖侵略地球。」

  審神者奈奈子並不是個弱者,付喪神也練度不低,但在鋪天蓋地的外星大軍下還是顯得左支右絀。不斷地有爆炸聲響起,外星人就像是殺不完一樣,數量根本不見少。

  「嘿!趕緊離開這裡!」一個穿著藍色緊身衣,手持盾牌的人突然出現。]

  秋野彌音掃了一眼,收回目光問道:「任務記錄離結束還有多久?」

  狐之助正看得津津有味,被問到時手忙腳亂地打開進度條:「還有一個小時左右。」

  「行了,具體的我都知道了,不必看了。」秋野彌音加快了腳步,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就來到了前院,搖響了集合的鈴聲。

  狐之助看了一眼完全沒在意它的審神者,又看了一眼正演到精彩時刻的任務記錄,悄悄地縮小了屏幕,設置為僅自己可見。

  反正主公也不會注意它的,它接下來也排不上什麼用場,摸個魚應該沒關系的吧?

  狐之助在心裡說服了自己,然後美滋滋地看起了任務記錄。

  「主公,要出陣了嗎!」同田貫是第一個抵達的,他的背後被汗水浸濕,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顯然已經鍛煉了一段時間。

  「是的。按照我昨天安排的出陣名單,所有人員立刻准備,十五分鐘內更換好出陣服,我相信各位的刀劍此時是鋒利的,不需要臨陣磨槍。」

  「啊啊,我會好好支援大家的。」燭台切微笑著將卷起的袖子放下。

  「沒問題,交給我吧!」厚藤四郎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蝴蝶結細繩,眼中閃爍著期待。

  「我知道了。」骨喰藤四郎微微頷首。

  「近戰就交給我吧。」藥研藤四郎語氣謙虛,說的話卻沒那麼謙虛了。

  「嗯哼,看樣子隊友都是懂得風雅的人嘛。」歌仙兼定將梳起的劉海放下,左手手指一翻,不知道從哪裡夾來一朵粉色的鮮花,開得正燦爛。

  不到十五分鐘,六個付喪神已經全部集結,被擦得發亮的刀鞘足以看出主人的熊熊戰意。

  「出發。」秋野彌音不再是一身巫女服,轉而換上了狩衣,看上去更多了幾分攻擊性。

  他們的落點有點遠,而且看起來提前了許多時間。此時的曼哈頓還沉浸在和平之中,只有那些復仇者還在為抵抗黑暗而戰鬥。

  有來往的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上屋頂。」秋野彌音朝著某個黑暗的巷子裡走去,然後用力一蹬地,身形向上一躥,幾乎無聲地落在了一座公寓的樓頂。她的身後,依次跟著六個付喪神。

  「真是新奇啊,這就是未來的時代嗎?」歌仙兼定望著飛馳而去的汽車,還有穿著清涼的男男女女。

  「雖然早就知道時代發展得越來越快,但是還是會感覺自己被時代拋棄了呢。」藥研藤四郎的笑容無奈。

  秋野彌音沒有管下屬的閑聊,目光在四處搜索之後,定在了遠處高大而又明顯的建築上。

  「看見了那座大廈嗎?稍後戰爭爆發,我的目的地是那裡,而你們的任務則是支援地面,協助保護普通人。」

  「什麼?主公要一個人去嗎?」厚藤四郎瞪大了眼睛,「我和主公一起去吧,我是破甲刀,一定能派上用場的!」

  「不必了,這個等級的溯行軍你們還對付不了,不過是讓我束手束腳。」秋野彌音冷淡地拒絕了,「等到天上的那個洞口關閉,你們就去那座大廈找我,我在那裡等你們。」

  付喪神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低頭了。

  「好的,我知道了,請主公多加小心。」

  「嗯,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情況就來找我,優先保護自己的安全,你們才剛剛來本丸,我不想重新鍛造一把一模一樣的刀劍。」

  「好的,主公!」付喪神們堅定地回答。

  秋野彌音的目光掠過兩把短刀,按下了心中的那一點擔憂。

  可惜出陣表是昨晚定下的,貿然更改恐怕會傷到付喪神的心,不然她是真的不太想帶短刀。原本計劃每個刀種都帶上一把以備不測,現在看來,以後還是出陣時再確定人員吧。

  借著一個個屋頂,秋野彌音飛快地靠近曼哈頓的中心。最後,他們埋伏在了一片陰影當中,默默等待著時機。

  「嗚嗚嗚……」細微的哭聲響起,夾雜著哽咽的嘀咕,「嗚嗚嗚……他們怎麼能這麼好……」

  秋野彌音皺著眉低頭,看見的是扒著歌仙兼定披風不放的狐之助。

  此時,它眼淚汪汪,幾乎糊了半邊披風。

  「主公!我愛鋼鐵俠!我愛美國隊長!請務必完成任務!嗚嗚嗚他們怎麼能這麼好!從今天起他們就是我的男神了!求求他們快退休吧!我要給他們安利時之政府!」

  秋野彌音看著歌仙兼定堪稱恐怖的臉色,面無表情地想:

  完了,狐之助又瘋了。


第二十五章、

  當那一道藍色的光芒直衝天際,幾乎整個紐約的人都看見了。天空像是被捅出了一個碩大的裂口,源源不斷的外星人從裂口處蜂擁而來。

  「戰爭開始了。」秋野彌音淡淡地開口。

  突然,一個金紅色的身影逆向朝洞口飛去,如同溯流而上的金魚。一朵朵爆炸後綻放的火花像是無聲的煙花秀,但那不過是杯水車薪。更多的外星人越過了那身影,直直地朝著地面的普通人撲來。

  「彌音大人!快看啊!!那是鋼鐵俠!我男神!快看快看!等下他就要抱著核彈去炸死這些侵略者了嗷!」狐之助都激動到破聲了。

  秋野彌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大廈頂端,將狐之助的話當做是一陣微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轟!」

  激光破開空氣的聲音不絕於耳,鋼筋水泥鋪就的現代建築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去救人!保護自己!」隨著主公的一聲令下,六個付喪神鏘地拔出了本體,下一秒就衝了出去。

  「彌音大人!彌音大人等等我啊啊!」狐之助試圖抓住自家主公的袖子,卻撈了個空。它左右看看,發現原地只剩下了自己。「這這這,太過分了吧!算了算了……不如我把剩下的都補完好了,就從《鋼鐵俠》開始補吧……」

  不能怪我,是主公把我拋下了,我是無辜的。

  狐之助在心裡打好了草稿,便心安理得地就著現場看起了電影。

  …………

  「班納博士出現了嗎?」托尼·斯塔克的目光在戰場上來回逡巡。

  「班納?」通訊器裡傳來疑問。

  「他來了告訴我……哦不不不,那是什麼?一個小孩子?!」托尼眨了眨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J,掃描那孩子。」

  「Sir,剛剛確實跑過去了一個人類男孩。但是無生命反應。」

  鋼鐵鎧甲在空中來了個急剎車:「what?沒有生命反應?你確定?」

  「是的,對方速度很快,目前正在幫助一名女士從翻倒的汽車裡爬出來。」ai管家非常貼心地用一小塊屏幕播放出那個小男孩正在做的事情。

  「好吧好吧,他看起來就是個小孩。小孩子不應該來戰場,雖然他在幫助別人,但是等下結束了,我一定會讓他的家人好好打他的屁股!」托尼嘴上絮叨著,轉身迎上了一條巨大的鐵魚,「J,掃描它的弱點!」

  僅僅被鋼鐵鎧甲包裹住的血肉之軀杠上了戰場上最可怕的怪物,他毫不畏懼,帶著鐵魚像放風箏一樣在天上溜達。

  「斯塔克,他來了。」美國隊長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出。

  「班納嗎?」

  「被你說中了。」

  「讓他武裝起來,我現在就把派對的主角讓給他。」從托尼的聲音裡聽不出一點苦戰的疲憊以及危險就在身後的緊張。

  鐵魚緊緊跟著托尼,與它的龐大相比,鋼鐵鎧甲幾乎只有它的眼睛大小。

  「……我不覺得這是一場派對。」望著鐵魚,黑寡婦喃喃著。

  這是單單看著就讓人失去信心的敵人,除非隊友中有綠巨人。伴隨著一聲怒吼,僅僅一拳,這條鐵魚被班納博士變成的綠巨人給暴力拆解,最後終結在鋼鐵俠的一發炮彈下,也炸成了一朵煙花。

  鐵魚倒下,壓倒了橋梁大廈,石塊和金屬的碎片四濺,人們尖叫逃生,這個時候就全靠運氣了。

  「啊!救命、救命!」被巨大的鐵片砸中,男人撲倒在地,大腿上鮮血湧出,強烈的求生欲催促他拼命掙扎著想要爬到安全的地方。

  沒有醫生,沒有警察,市區的那一點點警力和救援不過是一滴落入杯中的水,對干渴的人來說作用微小得幾乎可以不計。

  「不用擔心,交給我吧。」穿著短軍裝的男孩安撫地對他笑了笑,然後飛快地從腰間的小包包裡掏出了紗布和消毒用的酒精,動作熟練地給他包扎傷口。

  「你是誰?」男人看著傷口止住了血,松了口氣。

  「我是藥研藤四郎,放心,你會沒事的。」藥研將藥粉灑在傷口上,最後用紗布包裹好。

  「好吧,雖然聽不懂你說什麼,但還是謝謝你了。」男人聳了聳肩,又被背上的傷口給扯得痛叫一聲。

  藥研也意識他們是在雞同鴨講,干脆閉上了嘴。

  「救命!誰來救救我!拜托了!」女人的半邊身體被壓在了倒下的廢墟中,她已經用盡全力,卻依然動彈不得。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她,她看見了一個外星人手中拿著一把形狀奇怪的槍,槍口正對准了她。

  女人閉上了眼,等待死神降臨。

  「對我來說,是怎麼防御都沒用的!」黑色的太刀從身後將齊塔瑞人貫穿,緊接著就是橫斬一刀,差點將它劈成了兩半。身材高大的付喪神一腳將屍體踹飛,砸倒了另一個外星人。然後補了一刀,將兩個外星人一起串成了烤串。

  死裡逃生的喜悅讓女人一邊笑一邊流下眼淚。

  燭台切光忠找了個著力點,猛地用力,將石塊抬了起來,女人飛快地四肢並用爬了出來。

  「謝謝、謝謝!你、你是日本人嗎?」女人好奇地望著他。

  燭台切光忠抓了抓頭發,無奈地一笑:「真是糟糕,完全聽不懂呢。」

  他沒有再做停留,握著太刀繼續在戰場上尋找可以救下的人。

  「咻——」樓頂上的鷹眼從容地拉弓,將空中劃過的一架飛行器給射了下來,他眯著眼睛,銳利的目光和極佳的視力足以讓他縱觀全局,「哇哦,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厲害了嗎?」

  他看著一個男孩從外星人的背後一躍而起,比巴掌稍長的精准地插入了對方的脖子。

  「孩子?沒錯,你也看見了嗎?」通訊器裡,托尼的聲音很不滿,「竟然讓小孩出現在戰場上,我覺得他們的父母絕對應該受到批評教育!」

  托尼將ai管家告訴他的「無生命反應給拋在了腦後」,不得不說,有時候外表總是容易迷惑人。


第二十六章、

  斯塔克大廈頂樓,寬闊的露台上,阿斯加德的兩位王子打得難分難解。

  「看看這些!看看這一切!」索爾用錘子死死地架著自己的弟弟,嘶吼道,「你以為你稱王了,瘋狂就會如你所願地結束嗎?!」

  洛基的目光落在了倒塌的建築、燃燒的廢墟上,目光閃爍。

  「太遲了。」他看著兄長的眼睛,定定地說道,「現在阻止一切已經太遲了。」

  「不,我們可以的,只要我們一起。」索爾不願弟弟走上歧途,他放軟了聲音,幾乎是懇求著說道。

  心思百轉千回,洛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就在索爾以為自己已經說服了弟弟,很快他們就可以回到以前那樣相親相愛的日子時,他的腹部一痛。

  ——洛基用一把小刀狠狠地插進了兄長的身體裡。

  「太天真了。」

  一滴眼淚無人察覺地自眼角滑落。

  「呵啊!!」終於被激怒的索爾一拳打倒了洛基,接著就是一腳,玻璃因無法承受倒下的洛基而碎裂開來。怒火中燒的索爾高高地舉起了洛基,用力地朝下猛地一摔。

  「咚!」沉悶的響聲足以說明這力道之重,洛基的權杖脫手而出。判斷出自己自己不是索爾的對手,洛基一個翻身從露台上滾了下去,下一秒就被一架飛行器接住。

  叮。

  被拔出的小刀還帶著血跡,索爾冷冷地將它丟在了地上,拎起錘子朝隊友飛過去。

  兩個王子的戰鬥結束後不久,另一場戰鬥剛剛開始。

  空間逐漸扭曲,黑色的怪物伸出尖銳的爪子,緩緩地爬了出來。它們目的明確,冒著詭異光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落在了不遠處的權杖上。

  拿到它……

  溯行軍往剛剛前踏了一步,就看著權杖被人撿了起來。

  「你們是想要這個嗎?很遺憾,現在是我的了。」審神者的手一轉,權杖不知道被她藏到哪裡去了。

  「吼——!」溯行軍們長嘯一聲,鋒利的刀劍劃破空氣朝秋野彌音劈來。

  「五行·結界陣!」透明的結界將她籠罩起來,刀劍劈在上面也不過是發出了一些聲響,「急急如律令!」

  符咒如同箭矢,一張就擊落了一個溯行軍。溯行軍的實力在這個階段確實遠高於付喪神,但對於身經百戰的審神者來說也不過爾爾。秋野彌音的動作行雲流水,頗有節奏感。轉眼間至少有十來個溯行軍從露台上掉了下去。數量的減少讓它們有些縮手縮腳起來,但顯然還沒有放棄。

  秋野彌音也沒有動,她的身邊就是那個關閉通道的門,她不能隨便移動,萬一裝置被毀掉,恐怕任務也會失敗,否則她早就放開手腳,讓它們見識一下她的厲害了。

  雙方僵持住了,都不肯退讓。但對審神者這邊來說,時間拖得越久越有利,她是有支援的,除了付喪神,還有那些本土的英雄。

  忽然,露台角落有一個影子動了動。一個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的男人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臉上是迷茫和不解,他看了看對峙的兩邊,隨即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差不多化作了廢墟的曼哈頓。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顫抖,盡管極力地壓抑著,卻還是泄露出了幾分痛苦。

  「過來!」秋野彌音飛快地打了一張生符在男人的身上,幾乎是同時,數只溯行軍朝他撲了過去。

  「滾開!」危險之際,男人爆發出了強大的求生欲,他用身體一下撞開了擋路的溯行軍,在地上滾了兩圈滾進了結界。

  再度失手的溯行軍不甘地嘶吼,已經意識到它們這次是要無功而返了。

  但它們現在想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要看從天而降的那位黑寡婦同不同意。

  「看我發現了什麼?一群黑色的骨頭架子?」黑寡婦將紅色的頭發甩到腦後,露出一張美麗的臉,盡管額頭上還帶著血跡和擦傷,也不減她的魅力。

  「骨頭架子?噢天吶,為什麼外星人總是對我的大廈這麼鐘愛?我該誇他們眼光好嗎?」托尼不滿的抱怨聲從通訊器來傳來。

  「或許是因為建得比較高?」鷹眼打趣了一句,「小娜,你看見了什麼?」

  黑寡婦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形勢,目光轉動之間心中已經有了無數的念頭。

  「斯塔克的大廈確實地理位置好,我看見了一位漂亮的姑娘,當然,還有幾十只黑色的怪物,身上布滿了骨刺,正在圍毆這位漂亮姑娘。」

  黑寡婦的語言很巧妙,她明顯地看出了雙方正在對峙後,選擇了加入外形接近人類且看上去更好交流的審神者一方,而溯行軍則歸類到了敵人那一方。為了戰後的更好交流,踩一捧一也用得很熟練。

  「黑色的骨刺?難道是除了齊塔瑞人之外新的外星人?」

  「漂亮姑娘?噢那她確實很有眼光。」

  美國隊長和鋼鐵俠抓的重點完全不一樣。在同時脫口而出後,他們又同時安靜下來了,通訊器裡只有鷹眼噗嗤的笑聲。

  「……權杖。」趴在地上喘氣的男人忽然開口,聲音虛弱,「洛基的權杖,它的能量……宇宙魔方無人能敵,但它抵擋不了來自自身的攻擊。」

  「博士?」黑寡婦顯然認識這個男人,她靠近了兩步,柔和地開口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博士看著她,幾秒後神色不明地開口:「事實上,我知道。我裝了一個可以切斷能量源的保險裝置,洛基的權杖,或許能關閉傳送門。」

  「那麼,現在權杖在哪裡?」黑寡婦掃了一圈,沒有看見那把權杖,下意識地認為權杖落入了這些黑色的怪物手裡。

  「給你。」

  下一秒,權杖被遞了過來。黑寡婦抬頭,是那個漂亮的姑娘,她果然沒有選錯陣營。

  事實證明,權杖確實能關閉這個通道。

  「我可以關閉傳送門!大家聽見了嗎?我可以關閉傳送門!」黑寡婦驚喜的聲音傳給了所有的隊友。

  「關上它!」

  「不等等!」

  美國隊長和鋼鐵俠的聲音再次重合,卻表達的不是一個意思。

  「斯塔克,敵人還在源源不斷地湧過來!」

  「有一枚核彈飛過來了,一分鐘就會爆炸。」鋼鐵俠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紅色的弧線,「而我剛好知道要把它送去哪。」

  「斯塔克,你的能量不夠返回!」

  「留著能量轉彎吧,J。」他沒有一點猶豫。

  五感敏銳的審神者抬頭望了一眼,用流暢的英語對黑寡婦說道:「繼續關閉,其它的交給我。」

  她抬手,身體騰空,一條藍色的龍逐漸顯形,用尾巴纏繞著她,一人一龍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核彈飛過去。

  「天啊……」黑寡婦看著她遠去,咬咬牙,繼續艱難地將權杖推進宇宙魔方中。


第二十七章、

  秋野彌音很快就看見了那一枚,以及下面用手托著它的人影。

  有那麼幾分鐘,秋野彌音的內心震動萬分。

  她曾經見過許多陰陽師或是別的擁有異能的人,他們相貌出眾、實力強大,他們也曾笑傲時間,揮手便能移山填海。但似乎都比不上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沒有異能,沒有靈力,但即便是個普通人,他也將自己所能做到的發揮到了極致。他依靠的是大腦,是每個人都有的東西。鋼鐵俠的勝利,也可以說是普通人的勝利。沒有說教,他身體力行地告訴了人們,一個普通人應當如何成為英雄。

  最值得稱道的,是那顆從未改變的璀璨的心。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被稱作是「俠」。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唯有犧牲自己,去主持人間正義的人,才能被稱作是「俠」。鋼鐵俠,是被所有人認可的稱號。

  因此,在秋野彌音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個人和鋼鐵俠一樣憑借特殊的裝備擁有了不平凡的力量,但他只被稱為「蟻人」,Ant-Man。

  「嘿,小姑娘,能不能不要搶我的風頭?」托尼看見空中一個女孩就這麼沒有任何保護地出現,身上還卷著一條奇形怪狀的蛇。

  「讓我來。」秋野彌音保持著速度,和鋼鐵俠肩並肩。

  「這不是你能做的事!」托尼有點急躁,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爭分奪秒。

  「不是我來做,讓我的龍來。」秋野彌音飛快地解釋,她知道,如果是她來,鋼鐵俠是不會讓開的。但如果讓一條龍或者是其它什麼沒有人形的生物來做,他答應的可能性就高了。

  「讓你的龍來?」果然,托尼猶豫了。

  「是的,它是可再生的寵物,死亡後也能再次回到我的身邊,你放心吧。」趁著他愣神的空檔,秋野彌音用肩膀一下撞開了他,而她的御靈神龍非常機智地松開了她,轉而卷上了這枚。

  「你這個不乖的女孩!」托尼還沒有做好決定,就這樣被搶走了,他有些惱怒。

  秋野彌音放開了靈力,任憑自己在空中做著自由落體運動。

  托尼立刻偏離了路線,轉而去接眼看著就要摔死的她。

  神龍與秋野彌音心意相通,它目的明確地攜帶著,一往無前地衝進了傳送門。

  黑寡婦將傳送門關閉了。

  下一秒,地球上入侵的外星人像是失去了動力的機器人,一個接一個地栽倒在地。原本爆炸聲連天的世界忽然安靜,好像就在一瞬間,戰爭結束了。

  死裡逃生的幸存者們迷茫而又恐懼地看著不再動彈的入侵者,發出了歡呼的聲音。只不過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們贏了。」美國隊長的身上滿是傷口,盾牌遍布劃痕,但他的金發依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是的,我們贏了。」索爾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了標志性的笑容,雖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是還沒結束。」

  「是的,還沒結束。」托尼抱著手裡的小姑娘,對方面色冷淡,看不出什麼,「比如後來出現的怪物,比如,這位突然插手的甜心。當然,我知道她是我們這邊的。」

  「當然,我是你們這邊的。」秋野彌音從善如流地說道。

  至於不是和復仇者一邊的洛基,他的下場就比較慘了。睜開眼的一剎那,對上的是鷹眼冷冰冰的箭頭。從左手邊數起,依次是鋼鐵俠、美國隊長、雷神和黑寡婦,後面還跟著一個綠巨人壓陣。

  「如果不介意,我現在比較想喝一杯。」洛基試圖露出一個無辜而又乖巧的笑容蠱惑他們,但失敗了。

  盡管有著一個王子哥哥,讓洛基可以免於皮肉之苦,但他還是被帶上了特制的,為了防止謊言之神的那張嘴再說出什麼擾人心智的話,也干脆地堵上了。

  被暫時扔到了審訊室的洛基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個人。准確的說,是另一伙人。幾十分鐘後,秋野彌音和她的付喪神會和了。

  付喪神們非常輕松地找到了斯塔克大廈,沒有一個走了正門,各個都憑借身手想要翻進去,結果各個都被ai管家給逮住了。被發現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一臉茫然。

  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的付喪神們圍著審神者排排坐,都挺直了背脊,力圖展示自己最好的姿態。

  「哇哦,這都是你的——下屬嗎?」黑寡婦眼尖地從付喪神的態度中發現了什麼。

  秋野彌音眉毛微揚,點了點頭:「是的。」

  黑寡婦和托尼對視了一眼,脫下了鎧甲的鋼鐵俠看上去多了幾分風流,哪怕是笑容也帶著輕佻。

  「能告訴我的你的名字嗎?甜心。」托尼對審神者眨了眨眼。

  「我是秋野彌音,很高興認識你。這是我的下屬,燭台切光忠、厚藤四郎、骨喰藤四郎、藥研藤四郎、同田貫正國和歌仙兼定。」秋野彌音抓住了托尼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解釋道,「聽不懂也沒關系,不必記住。」

  反正說不定也只會見這一次面。

  被點到名字的付喪神們露出了儀態萬千的微笑。尤其是燭台切和歌仙兼定,嘴角的弧度就沒有變過。不管怎麼說,作為國寶的氣度不能丟。

  「哦哦那好吧,你們的名字是挺難記的。」別說記住了,托尼壓根就沒聽明白這幾個名字,但他一點不覺得尷尬。

  「sir,根據日語翻譯,這些名字分別屬於日本的幾振刀劍。同時,這幾位先生腰間的刀劍和日本的那幾振刀劍進行過對比後,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ai管家突然開口,一下子就掀了刀劍們的老底。好在這些付喪神一句話都聽不懂,才能保持現在淡定的神色。

  「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托尼做出了一個誇張的驚訝表情,「甜心,你的膽子是挺大的,走私嗎?一次走私這麼多國寶,真厲害。」這六把刀劍幾乎都是日本的國寶,珍藏在博物館或是私人手中。

  「斯塔克!」美國隊長皺了皺眉。

  「好了好了,不必這麼緊張,不過是走私而已,這很容易解決的。」托尼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甜心可是幫了我們大忙的,放心好了。」

  「是的,不必那麼緊張,我沒有走私。」秋野彌音淡笑道,「我是一名審神者,這幾位是我的下屬付喪神,我們來自時之政府。」

  黑寡婦倚靠在沙發旁,心知這是要開始說重點了。


第二十八章、

  秋野彌音的笑容溫和中帶著幾分公式化,顯然她已經將這場談話視為對外公關。

  「一時之間難以描述全面,如果有什麼疑問你們就直接說吧,能回答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噢噢,好吧別這麼嚴肅,要一杯咖啡嗎?」托尼一句話就戳破了剛剛營造出來的氣氛,他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我是鋼鐵俠,托尼·斯塔克,你肯定聽過我。」

  「給我來杯咖啡。」鷹眼癱在沙發上,活動著手指,並沒有把自己的姓名透露出來。

  「史蒂夫·羅傑斯,很高興認識你。」美國隊長坐在了托尼的不遠處,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容。

  「嘿,這是什麼上個世紀獨特的搭訕方式嗎?」托尼懶懶地開口,「cap,我想告訴你,你這一套已經過時了。」

  「好吧,」史蒂夫並不想在這種事情和托尼糾纏,當然,從他們認識以來,已經在這種小事情上鬥過好幾次嘴了,「審神者是什麼?付喪神是什麼?以及,時之政府是什麼?」

  「前兩個問題我不想多費口舌,你可以直接去網絡上搜索。至於時之政府,你可以理解為統一管理我們的一個政府。」秋野彌音咳了兩聲,她也戰鬥了許久,沒有喝一滴水,此時感覺到有點疲憊。

  身邊高大的付喪神站了起來,燭台切頷首用日語對托尼說道:「請問哪裡可以倒水?」

  托尼·聽不懂日語·斯塔克鎮定地嗯了一聲,沒有半分慌亂,除了好在智能管家足夠給力,立刻開啟了同聲翻譯。

  「我也來幫忙吧,大將。」藥研藤四郎起身,同田貫正國左右看看,也跟了過去。

  托尼看著這幾個付喪神,一邊指了指吧台的位置,讓ai管家指引他們,一邊對端坐的審神者說道:「不過我想說,你們政府居然還會讓小孩子上戰場嗎?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小孩子?」秋野彌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們可不是小孩子。付喪神是器物放置不理後超過一百年,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佛性、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的妖怪。藥研的話,已經九百多歲了。」

  「九百多歲?!」復仇者們難以置信地望著幾個付喪神,重點落在那三個小孩子身上。

  藥研和厚的身高一個154釐米,一個153釐米,相對比較高的骨喰也才159釐米,在一般都長得人高馬大的西方人眼裡,實在是過分瘦弱了。

  當然,身高一米七氣場兩米七的鋼鐵俠除外。

  「骨喰、藥研和厚是兄弟,他們都已經九百四十多歲了。」

  「真是不可思議。」索爾忍不住說道,「他們也是神明嗎?」

  「當然不是。」已經完成搜索的托尼插話進來,開始得意洋洋地顯擺自己剛剛查到的知識,「付喪神其實是妖怪,日本人就是這樣,喜歡把實力強大的妖怪啊精靈啊什麼的,都稱之為神明。後來也就逐漸混淆了,我說的沒錯吧?審神者。」

  「沒錯。」秋野彌音贊許地點頭。

  托尼哼笑了兩聲,繼續說道:「至於審神者,就是在神明降世的時候審判神,聆聽其神諭的人,也就是辨別神的真偽和種類。能聽到神的啟示的人。」

  「是的。」谷歌到的回答果然很標准,就像是復制粘貼一樣。

  托尼打了個響指,斯塔克無所不能。

  燭台切和厚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同田貫跟在後面,像征性地也端了個盤子。燭台切率先把第一個杯子遞給了審神者,隨後才和厚一起將其它杯子散給復仇者們。

  「怎麼回事?我感覺我變成了客人?」托尼抿了一口酒,小聲嘀咕。

  「我覺得這些付喪神比你這個主人做得還好。」鷹眼接了水杯,咕嚕喝了一大口,「你可沒給我倒過水。」

  班納此時已經變回了原樣,看上去有些拘謹。他接過水杯,道了聲謝謝。

  同田貫猶豫了一下,竟然坐在了他的邊上。

  「嗯……你有什麼事嗎?」班納有些不太適應地問道。

  有ai管家做翻譯,同田貫總算是能夠聽懂他的話了。他沉默了幾秒,開口道:「嗯,你是之前那個綠色的大個子嗎?」

  「綠色的大個子?哦,那個……我是。」班納支支吾吾地承認了。

  同田貫正國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發現了寶藏的巨龍:「你可真是厲害啊!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樣的本事,放在戰場上一定能大殺四方吧!」

  「啊?這個、這個……」班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同田貫追問道:「你的那個肌肉是怎麼鍛煉出來的呢?要鍛煉多久?你看我能不能鍛煉出來呢?」

  班納被問得滿頭大汗,完全接不住話茬,急得都要變綠了。

  「嘿,你的問題也太多了,這可是隱私。」鷹眼急忙將付喪神勾了過來,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要是讓他變綠了,那可就糟糕了。」

  同田貫被拉開,也不見難過,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轉移到了鷹眼的身上:「哦,我記得你,你是那個射箭很厲害的人!你的箭一直都射得那麼准嗎?你的箭也是制式的嗎?我覺得弓箭和刀劍沒什麼差別,用得好的人都很厲害!」

  「哦這個……」鷹眼剛剛想回答,一不留神這個付喪神又溜到旁邊去了,拽著摘下了面罩的美國隊長問個不停。

  「你的肌肉可真漂亮,要練多久?有什麼訣竅嗎?我可以摸一下嗎?」同田貫正國有些躍躍欲試,好在還知道這是陌生人,忍住了沒有隨便上手,「不過好不好看這種事都無所謂吧,只要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就好了,對吧?」

  一時之間,復仇者們只聽見了耳邊不斷地傳來「滋兒哇滋兒哇滋兒哇」的聲音,像是有一百只知了聚在一起,吵得叫人腦殼痛。

  萬幸的是,這一百只知了的主人還在這裡。

  「同田貫。」秋野彌音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同田貫正國抓了抓頭發,怏怏地走了回來。

  復仇者們都松了一口氣。

  史蒂夫剛想說話,就被她打斷了。

  秋野彌音笑容不變地開口:「好了,我們還是談一下時之政府的事情吧。」

  畢竟是自家的刀劍,不管怎樣還是要兜著的。


第二十九章、

  公元2205年,歷史長河中出現了一批以改變歷史為目的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名為「時間溯行軍」。由各大時空組成的時之政府為了阻止歷史被改變,開始征召能夠以靈力喚醒器物之心的審神者。

  「所以……那些黑色的怪物就是時間溯行軍?它們是在改變歷史?」黑寡婦若有所思,「難怪它們並不隨意,只是專門地奪取權杖。」

  「是的,權杖是這次事件的重要道具,一旦被奪走,那麼事情將會走向不可收拾的場面。」秋野彌音抿了口茶水,聲音淡淡地。

  「可是,改變了歷史又有什麼好處呢?」班納博士很不解,「歷史並不是不可改變的,我曾經研究過這個課題,我猜測歷史改變後會變成另一個平行時空,但這對於世界的走向並沒有影響。如果單純地為了改變歷史,這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托尼並沒有反駁。他和班納都是高智商天才,對於這種問題自然也有過研究。

  「不能這樣說,假如歷史上沒有了希特勒,沒有了華盛頓,說不定歷史會走向一個難以預料的結局。」史蒂夫反而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托尼看了他一眼,假笑道:「原來是我們美國的像征,回答得不錯,不知道你的學歷多高?碩士?博士?研究的論點是什麼?做過什麼實驗?」

  史蒂夫·大學沒畢業·羅傑斯哽住了。

  「會走向毀滅。」秋野彌音打斷道,解救了美國隊長的困境,「不僅是歷史,整個世界都會走向毀滅。」

  她冷靜地丟下了一顆讓眾人震驚的炸.彈,渾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會引起多大的恐慌。

  「在你們看來,宇宙是三維立體的,而在我看來,宇宙是二維平面的。就像是一本書、一部電影,裡面有主角、有配角,這些人構成了這個平面。不管根據這個平面衍生出多少東西,最中心的還是這些人。一旦這些人毀滅,則整個時空都會毀滅。」秋野彌音是用日語說的,旁邊付喪神也跟著聽了一些。

  有的付喪神聽懂了,而有的付喪神一片茫然。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個世界是一本書、一部電影嗎?」托尼打了個響指,「果然,我就是故事的主角。」

  黑寡婦鷹眼等復仇者投來嫌棄的目光。

  「不只是你。」秋野彌音的手指一個一個地點了過去,「美國隊長、綠巨人、黑寡婦包括鷹眼等等,你們共同構成了這個世界的中心。」

  「嘿,我也是主角嗎?」鷹眼頗感興趣地指著自己問道。

  秋野彌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時空的誕生與毀滅都會產生能量,當一個新的時空誕生,一個新的世界意識就會開始運轉,能量自然被用來維持自身。而時空毀滅後,能量有的消散,有的就被瓜分了。溯行軍,要的自然就是這些能量。」

  復仇者們陷入了沉思。客廳裡只能聽見一個女聲娓娓而談,還有智能管家在跟著翻譯。

  「你們可以將這場紐約大戰看作是小說中的重要情節,理論上,接下來的情節應當是正義戰勝邪惡,外星人被趕出地球,復仇者大獲全勝。假如溯行軍奪走了權杖,無法關閉傳送門,外星人攻陷地球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到時候復仇者必然身殞,小說沒了主角,情節又崩了,只能就此完結。」眼看所有人都愁眉苦臉,秋野彌音開了個玩笑道,「追過爛尾的小說嗎?大概就是這樣了。」

  可惜,在場的人要麼是千百年老古董沒看過小說,要麼是特工壓根沒時間追小說,要麼是高智商天才不屑於看小說,所以竟然都沒能感同身受。

  「啊……這個……還是很難想像自己是一部小說裡的人物。」班納博士苦笑道,「這讓我覺得……」

  他欲言又止。

  秋野彌音放下了茶杯,杯底磕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以為,你們都是超出常人的天才,會有這種疑惑實在是難以理解。」她意味深長地說道,「答案很簡單,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是哲學家笛卡爾的哲學命題,意思是:「我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就是我自己思想的存在,因為當我懷疑其他時,我無法同時懷疑我本身的思想」。也就是說,當人開始否認、懷疑時,他就已經是真實存在的。

  「好吧,是我想岔了。」拐過了這個牛角尖,班納的臉色好轉了許多。

  「好了,現在可不是探討哲學的時候。」黑寡婦將手輕輕搭在了班納的肩上,「還是讓我回到原來的問題上吧。這位……秋野小姐,你是時之政府的員工嗎?」

  「算是吧。」

  「所以你的任務是擊殺溯行軍?聽起來很危險。」黑寡婦用關心的目光看著她,就好像自己的工作相當輕松一樣。

  「還行吧,畢竟都是出來討生活的。」秋野彌音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回答道。

  討生活?這個詞實在是讓人無法接話。

  黑寡婦頓了頓,繼續用三分親近卻不顯得越線的語氣說道:「溯行軍數量很多嗎?身為審神者,很難應付吧?」

  「溯行軍號稱有八億四千萬,具體數量未知。審神者的話,不多,畢竟身俱靈力是硬性條件。」秋野彌音顯得非常配合。

  「八億四千萬……」黑寡婦為時之政府感到頭疼,這個數量可不少啊。

  忽然,托尼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等一等,我不得不說,時之政府在監視每個世界?」托尼·斯塔克的目光轉冷,手指一點,一個屏幕彈了出來。

  屏幕裡出現的,正是審神者一行剛剛降臨的場景。包括後來是如何潛伏、如何出現在曼哈頓的。

  「在溯行軍出現前的一個小時,你們就已經出現了。能不能解釋一下,我猜你們總不是在溯行軍身上裝了定位器吧?」

  托尼的話讓復仇者們悚然一驚。

  他們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念頭,最終都可以歸於六個字——黑暗森林法則。


第三十章、

  所謂黑暗森林法則,就是指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於林間,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如果他發現了別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

  時之政府能夠掌握輕松穿越時空的辦法,還擁有這麼多審神者,顯然不管是哪個方面都比復仇者們所在的時空要高級得多。假如時之政府一直在通過某種辦法窺探他們,那實在是叫人毛骨悚然。

  「定位器?」秋野彌音古怪地看了托尼一眼,「難道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是喜歡東想西想嗎?我們確實沒有在溯行軍身上安裝定位器,但世界是有意識的,當有入侵者侵略的時候,它會發出警報。時之政府能夠接收到這種警報,從而派遣審神者前來幫助。」

  見復仇者們臉色有所好轉,只是不知道信了沒有,秋野彌音無意再做解釋。信了也罷,不信也罷,那又與她何干呢?了結了這次任務,以後能不能再次見面都是兩說。

  她抬頭,從落地窗看向天空。已經耽擱了許多時間,本丸裡還有付喪神在等她回去,而她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好了,問答結束。你們不必擔憂,我很快就要離開了。」秋野彌音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看在我們共同抵御外敵的份上,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幫個小忙。」

  「事實上,沒有這件事,我也不會吝惜幫一位美麗女士的忙,這是我的榮幸。」托尼抬了抬下巴,一只機械手臂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想要將這張紙夾起來。

  秋野彌音的手指一彈,沒看出用了多大的力氣,這紙卻慢悠悠輕飄飄地勻速朝托尼飛過去。

  「哇哦,這一手不錯。」托尼捏著紙,翻來覆去地看,沒有找到一點問題,「這是什麼戲法嗎?」

  「當然,一點小技巧而已。我需要這張紙上面的東西,最好能在兩個小時內配齊。」秋野彌音也是長期處於高位,是發號施令的那個,不經意間就會泄露出一點氣勢。

  聽她這樣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上面是什麼大型武器、國家珍寶。等到黑寡婦鷹眼和索爾都湊過去一看,才知道這都寫了些什麼。

  「呃……鍋碗瓢盆?空調洗衣機冰箱和微波爐?你是要搬家嗎?」托尼嘴角一抽,他還真的以為眼前的這位女士用那麼嚴肅的口吻提出要求,是因為要的東西不好搞到手呢,沒想到全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家居用品?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她知道他是誰嗎?鋼鐵俠!紐約首富!「就這些了嗎?」

  「沒錯。按照清單上的買就行了。我耽誤的時間比較久,獨自購買恐怕時間上來不及。」

  「OK,這點小事而已。」他打個電話分分鐘就能搞定。

  秋野彌音微微一笑。

  其實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去買,她身上哪裡有錢,之前的糧食也是「空手套白狗」來的。所以出錢是不可能出錢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錢的,憑她的本事,在任何世界都能輕輕松松地達成目的。

  等東西送來還需要時間,弄清楚了敵我之後,復仇者們在松了一口氣至於,臉上也顯露出了疲憊。

  這其中,最累的應該是雷神索爾。他一邊要忙著拯救世界,一邊還要忙著處理自己弟弟的事情,原本年輕英俊的臉龐硬生生地顯得衰老而又憔悴。

  道德標杆史蒂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也無可奈何。

  「我還是很難相信,洛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索爾痛苦地抱著頭,嘴裡喃喃著,「為什麼呢?洛基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誰知道呢,」托尼看著索爾的臉色,將更加刻薄的言辭吞了回去,「或許是無聊吧。的想法我們總是很難理解的。」

  也只能這樣解釋了。帶著外星軍隊入侵地球,勝利了,他什麼都得不到,失敗了,他是最前方的靶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笨蛋才回去做吧?

  一貫愛護弟弟的雷神無法再為洛基開脫,他只能閉起眼睛,將痛苦咽進喉嚨,干巴巴地辯解:「洛基、洛基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很可愛的,他……」

  沒人接話,在一片安靜中,索爾抬頭。只見同伴們的臉上都寫著幾個大字:

  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胡說八道。

  「你怕是在開玩笑吧,洛基可愛?他不是在八歲的時候就變成蛇然後捅了你一刀嗎?你們阿斯加德管這個叫可愛?」托尼撇嘴,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聲。

  「這只不過是一點游戲而已。」索爾偏過頭,悶悶地說道,「洛基這次做的事情太過分了,阿斯加德一定會嚴厲處罰他的。」

  「我只求不要讓洛基再來地球。」托尼沒有繼續挖苦索爾。

  忽然,一直閉目養神的秋野彌音開口加入了對話中。

  「你是說,你的弟弟變了?」

  索爾一愣,嘆氣道:「是的,我感覺他已經變得不像以前的弟弟了,雖然……不論如何我都將他視作我的兄弟。」

  雷神並不傻,他知道洛基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而且經此一戰,地球也展露了自己的實力,雖然依舊弱小,但足以扎痛那些膽敢伸過來的手,所以他只能暗示同伴——洛基是有背景的,不能隨意處置。

  「任何變化總是有跡可循的,絕不會突然性格大變,除非有來自外界的影響。」秋野彌音抬眼對看戲的黑寡婦說道,「洛基的權杖在你那裡,對嗎?」

  「權杖?」黑寡婦挑眉,「權杖有什麼問題嗎?」

  「權杖的問題非常大。」秋野彌音回憶起自己曾經接觸到權杖的那種感覺,「那把權杖……恐怕有特殊的能力,能夠影響人的心智。」

  「所以你的意思是……」索爾的眼睛亮了,像是一個終於為兒子犯錯而找到了理由的老母親,「洛基受到了權杖的影響,他所做的一切其實不是他的本意?」

  「這一點,還要研究以後才能確定。」秋野彌音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但足以打動索爾的心。


第三十一章、

  洛基的權杖頂端,一顆寶石正在熠熠生輝。它被放在了架子上,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當然,能被洛基使用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其實我也早就發現了這根燒火棍有鬼。」托尼曲起手指,敲了敲杖身,發出了金屬的敲擊聲,「不過因為時間緊急,所以還沒來得及做詳細的實驗。」

  班納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斯塔克,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那一次爭吵嗎?不僅是我,就忽然開始吵了起來,沒有理由地,而且越吵越凶。如果不是最後我拿起了權杖,恐怕還要吵很久。」

  「我記得。」托尼聳了聳肩,「看見你拿起權杖,可真是嚇了我一跳。」

  「我是無意識的。」班納說道,「當我清醒後,我也很奇怪為什麼我會拿著權杖。」

  「所以,首先我們能夠確定的,就是權杖能夠引誘別人拿起自己?」黑寡婦對著鷹眼笑得意味深長,「除此之外,我還記得洛基用權杖控制了鷹眼。我不得不讓他的腦袋狠狠地親吻地板,否則誰知道該怎麼讓他清醒過來。」

  「能不提嗎?」鷹眼忍不住捂著臉,這著實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了。

  「為什麼?就算是老鷹也會有從空中掉下來的時候。」黑寡婦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挖苦道。

  「哦哦是的,我知道我錯了,我被控制了,行了嗎?」

  「好了,別這樣,我們知道你是被控制的。」史蒂夫試圖打個圓場。

  「老冰棍,被控制可不能成為理由。洛基想要控制我,但是失敗了。」托尼不高興地說道。

  「但那是有原因的,還有,斯塔克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插話。」

  「我覺得,應該是cap先插話的。」雷神說道。

  「所以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呢?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弟弟吧。」

  仿佛按下了一個開關,幾個復仇者忽然就開始爭辯,接著爭辯就變成了爭吵。你一言我一句,誰也不讓誰。復仇者都是地球上的頂尖強者,平時總是互相包容,但強者總是有自己的脾氣和傲骨的。

  在爭吵升級成打架之前,「啪」的一聲,開關被關上了。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秋野彌音手中的權杖上。

  秋野彌音看看復仇者們,又看看權杖,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臉上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地寫著「你們怎麼總是這麼容易被控制?」。

  ——好尷尬,這下丟臉丟到外人面前了。

  托尼恨恨地一拳錘在了桌子上:「現在!立刻!我要去研究反權杖裝甲!」

  班納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了許久努力地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加我一個。」

  鷹眼蹭蹭蹭地後退了十幾米,幾乎快退到了電梯的位置,他緊緊貼著牆壁,額頭上冒著冷汗,曾經被控制的恐懼又在心頭翻湧。

  秋野彌音取出一張符紙,低聲念了什麼,掐了個法訣後,將符紙貼在了權杖頂端的寶石上,裹好。

  這效果實在是立竿見影,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心上的壓迫感在一瞬間消失了。那種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靈魂裡面擠,妄圖鳩占鵲巢的壓迫感。

  「不用擔心,我已經將權杖的力量封印起來了。」秋野彌音想了想,補充道,「准確的說,應該是那顆寶石的力量。」

  「這顆寶石到底是什麼?」沒能抵抗住寶石的引誘,雷神索爾的臉色漆黑一片,覺得自己丟臉極了。他可是阿斯加德的王子!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被控制了!

  「我覺得,洛基應該知道。」史蒂夫安慰道,「可以這樣想,我們都沒能抵抗住寶石的侵襲,那麼洛基也絕對抵擋不了。」

  索爾一震,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你說得沒錯,洛基那麼弱,不可能抵擋得了寶石的力量。我要去找他!」

  這回托尼也不再多說什麼,帶著權杖,一行人腳步匆匆地前往關押洛基的地方。

  洛基並沒有被關在監獄或是神盾局,為了安全,他被關在了復仇者基地。

  看在洛基是阿斯加德王子的份上,關押他的地方與其說是個監牢,倒不如說是一個房間。桌椅板凳齊全,甚至還有一個電視機。洛基半靠在一個小沙發上,手被銬在了一起,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見了復仇者們過來,他的嘴角往兩邊一拉,扯出了一個假笑。

  不過因為有口罩在,看不太出來。

  雷神索爾倒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嘴唇蠕動,沒有出聲。

  「噢,看樣子過得還不錯?」托尼咬牙笑著,打開了門,箭步衝進去,動作粗魯地摘下了洛基的口罩。

  「還行吧,你是要來請我喝酒的嗎?」洛基眨眨眼問道。

  「請你喝酒?」托尼被氣得無話可說,他的眼珠一轉,竟然冷靜了下來,「當然不是,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好消息?」洛基換了個姿勢,頗感興趣地問,「什麼好消息?」

  托尼將權杖拿出來,在洛基的眼前晃來晃去:「看,我們研究了你的武器,發現了一個秘密,至於秘密是什麼,就讓索爾來告訴你吧。」

  索爾突然被點名,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點頭說道:「弟弟,我們已經知道你是被權杖控制了,侵略地球並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洛基一愣,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神色陰沉下來,低聲重復了一遍:「我是被權杖控制了?」

  「是的。」看見洛基不高興,托尼就高興了,「你,被自己的武器,給控制了。是不是很驚喜?看看,罪行一下子就被減輕了許多,在索爾心裡,你還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弟弟呢。」

  托尼太了解洛基這種自負的人了,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自尊心強到了極點,能夠接受失敗,接受自己的計謀被破解,但絕不能接受自己被控制,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尤其是在不知不覺之間。他著重說了幾個字,「自己的武器」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了洛基的臉上,打得他臉上青白交加。

  「笑死我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什麼會想到和外星人一起入侵地球。聽說你是想要向奧丁證明自己不比索爾要差?那你還記得索爾最初是為什麼被奧丁認為不配做王的嗎?」托尼毫不客氣地戳了同伴的傷口,「而你現在在做和索爾一樣的事情。」

  洛基綠色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陰鶩而可怕。

  「不知道你的權杖是從哪裡來的,但想也想得到,把權杖交給你的人一定沒安好心。怕不是打著用完你就丟的主意,反正被權杖控制後,你自己也會走向滅亡。」

  托尼踩雷點一踩一個准,非但不害怕眼前的這個謊言之神,甚至還想在他面前開派對慶祝一下。

  果然,索爾和洛基是從小長大的兄弟,他們不僅一樣強大,還一樣的傻。


第三十二章、

  洛基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死死地釘在了權杖的寶石上。

  「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對嗎?」秋野彌音開口道。

  洛基看都沒看她一眼,輕蔑地回答道:「那又如何呢?螻蟻,你們不也都屈服於這種力量之下嗎?」

  「不好意思,不包括我。」秋野彌音用淡淡的譏嘲語氣說道,「我沒有被控制。」

  「誒?好像……」是哦。

  復仇者們忍不住用奇異的目光看她,難道這位女士真的厲害到超出他們想像嗎?剛剛竟然一聲不吭完全沒有被控制住。

  「在不被催動的情況下,寶石溢出的那一點點能量不過是潛移默化地影響人的心智,它就像是一個小勾子,不斷地將人內心的陰暗面給勾出來。所以,只是這種程度的話,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秋野彌音的口吻越是輕描淡寫,就越是讓這些人難受。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們,曾經在平安京和食夢貘還有巫蠱師的戰鬥有多麼凶險,所有的抵抗力都是在那個時候被鍛煉出來的。

  「放棄吧,螻蟻,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洛基強撐著最後的面子,不再開口說話。任憑托尼如何嘲諷、索爾如何勸告,他都當做是耳旁風。而礙於索爾在這裡,一些刑訊手段又施展不開,萬一一個不注意讓洛基跑了那更是大禍臨頭。

  洛基就好像一只海膽,身上不僅有尖刺,還有毒,碰到就糟糕。

  索爾呆呆地看著他,想要從男人的身上找到自己弟弟過去的影子。

  但他失敗了。

  洛基入侵地球真的是因為權杖的影響嗎?內心深處,他是不敢確定的。身邊的陌生強者說,寶石的力量不過是潛移默化,假如洛基沒有那種想法,又怎麼會受到影響呢?

  既然敵人軟硬不吃,自然要另辟蹊徑。秋野彌音思忖良久,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但當她低頭,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忘了什麼。

  「……狐之助呢?」

  狐之助?

  付喪神們面面相覷,臉上都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們怎麼說總感覺身邊安靜了許多,原來是狐之助不見了。

  「不知道啊,主公。」

  大家都上戰場去了,誰還關心一只沒有戰鬥力只會拖後腿的狐狸啊。

  「歌仙殿,狐之助不是跟著你的嗎?」厚藤四郎抬頭問道。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歌仙連忙搖頭:「沒有啊,狐之助沒有跟著我。」

  就算是跟著他,也會被他一腳踹到天邊去,誰讓它竟然用鼻涕和眼淚弄髒他干淨的披風!

  「那狐之助會去哪裡?」燭台切為難地撓了撓頭,怎麼也想不起來狐之助的去向。

  糟糕了,找不到狐之助,那他們也沒辦法回去了啊。而且紐約有多大,曼哈頓有多大他們剛剛已經知道了,狐之助又不是一個雕像,還會到處移動,他們該去哪裡找它啊!

  付喪神們愁眉苦臉地樣子引起了復仇者的注意。

  「狐之助?也是你們的同伴嗎?」托尼問道。

  「是的。」秋野彌音看著他說道,「是一只黃色的狐狸,個頭不大,身上有花紋。」

  「黃色的狐狸?這很好找。」托尼輕松地笑著,「只要它沒有故意躲起來。」

  在現代社會之中,到處都是攝像頭,任何人或是動物的痕跡想要徹底消失是很難的。再加上有智能管家這個大外掛,很快,一塊屏幕就出現在了大家面前,這上面正是一只黃色的狐狸,正坐在一處屋頂上,像是在發呆。

  「嘖,這只狐狸……怎麼長得這麼醜。」托尼皺著眉,嫌棄地說道。

  史蒂夫剛想開口阻止他,畢竟在主人面前說寵物難看什麼的,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但他卻看見審神者和付喪神們竟然都默不作聲,像是默認了什麼。

  好、好吧,既然大家都不開口,那他也保持安靜好了。

  狐之助是被一架鎧甲給拎起來的。當金紅配色的鋼鐵鎧甲降落在它面前的時候,它被嚇了一跳,歪著頭不知道自己是該趕緊跑還是假裝自己真的只是一只狐狸。

  「好了,跟我走吧。」鋼鐵鎧甲彎腰,輕而易舉地就捏住了狐之助的脖子。

  「……啾?」狐之助遲疑地叫了一聲,和普通狐狸一樣。

  「噗。」大廈頂端,有人噴笑出聲。

  秋野彌音扭過頭,對狐之助的蠢樣不忍直視。每次她覺得自己已經發現了狐之助的最蠢底線後,狐之助總能再往下突破這條底線。

  狐之助吹了一路冷風,落地的時候咕嚕咕嚕地打了兩三個滾才站穩。剛剛喘了口氣,就看見自家主公和復仇者們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付喪神們低眉順眼地跟在一邊端茶倒水。

  一句「彌音大人」噎在喉嚨裡不知該說不該說。

  「狐之助,知道這個是什麼嗎?」秋野彌音指著桌上擺放的權杖頂端問道。

  「心靈寶石!?」狐之助下意識地驚叫,然後立刻捂住了嘴。

  「原來是心靈寶石。」史蒂夫點點頭,「看樣子你是知道這個的用處的?」

  狐之助僵硬地蹲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這個……不太好吧?時之政府是有保密協議的誒……」

  「我記得保密協議上寫的是不得擅自將時之政府的信息透露給現世?可是我們這又不是現世。保密協議也保不到這裡吧?」秋野彌音淡定地將狐之助的話反駁了回去,見它還在猶豫不定,一把將它撈起來,捏著爪子將它的臉扭過來,正對著托尼·斯塔克,「對著你男神的臉,再說一次。」

  托尼眨了眨眼,那纖長的睫毛像是畫框,上下框住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這、這個……」狐之助咽了口口水,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男神的魅力,嘴一禿嚕全都說了出來,「心靈寶石是無限寶石的其中之一,可以讓使用者進入其他人的思維之中,也能讓一切的夢想、思想和意念進入使用者大腦,哪怕是輕輕觸碰一下,也能夠根據使用者的意願改變對方的心智。」

  心靈寶石的強大超乎眾人想像,更重要的是,托尼抓住了一個詞:「之一?你的意思是,還有其它一樣的寶石?」

  狐之助已經自暴自棄了:「有的,無限寶石一共六顆,能力都不一樣。但是我不能再說了,再說會引發空間動蕩,時空扭曲的話會被毀滅的。」

  黑寡婦不動聲色地對托尼點了點頭,示意這只狐狸說的都是真的,應該已經到了極限了,沒辦法壓榨出更多的情報。

  「好吧,我相信你。你是叫狐之助對吧?」托尼薅了一把它的絨毛,給了它一個wink,「你要簽名嗎?」

  「……要!」它都已經損失了這麼多,要個簽名怎麼啦!

  心靈寶石還在散發著幽幽的亮光,卻沒有人敢輕易地上前觸摸。

  「你們放心好了,寶石的力量已經被我封印起來了,絕對不會有一點力量溢出。」秋野彌音的語氣肯定,讓狐之助震驚地看著她。

  「彌音大人!您竟然有這麼強大的靈力嗎?!」狐之助簡直難以置信,為什麼審神者簡歷上沒有寫?還好它對審神者一直很恭敬,不然哪天她一個不高興,全本丸都不夠她拆!

  秋野彌音沉默了兩秒,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並不是我的實力超強,而是心靈寶石上本身就有了一重封印。這一重封印削弱了心靈寶石的絕大部分力量,洛基使用的不過是極少的一部分而已。」

  「不,洛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使用心靈寶石。」托尼立刻否定了這個結論,「當時洛基想要用寶石來控制我,但是失敗了,他的表情很驚訝,顯然對寶石沒有一點了解。恐怕心靈寶石的作用也是別人告訴他的,很可能就是將寶石交給他的那個人。」

  「這麼說來,將寶石交給洛基的那個人根本就不信任洛基,不僅沒有告訴洛基使用寶石的方法,而且還將寶石封印了起來。」

  幾個聰明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就得出了結論。

  索爾的拳頭緊緊握著,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打開隔壁房間的門,一把拽住洛基的領子,吼道:「是誰!到底是誰把權杖交給你的!」

  已經全部聽完的洛基眯著眼睛,神色陰沉一片,胸口劇烈地起伏,顯然也是情緒激動。

  「這與你無關,索爾,這是我的事情!」謊言之神絕對不會放過欺侮他的人,那個試圖控制他、愚弄他的人,最終一定會得到他的最惡毒的報復!

  秋野彌音無意摻和他人的家事,在清單上的東西送到後,干脆而又果斷地提出了告辭。

  紐約大戰雖然結束了,但後續事情還有一大堆,甚至這場戰爭也許只是更大的陰謀的開始,復仇者們忙得焦頭爛額,雖然有心做什麼,卻沒了那個精力,只能看著她揮一揮衣袖,帶著下屬和一大堆東西消失了。

  「大成功呢,大將!」厚藤四郎興奮地都想撲到箱子上去了,這麼多東西,本丸肯定很快就能走上正軌了!

  「是啊,大成功。」秋野彌音拍了拍燭台切的肩膀,「將這些東西都搬進去吧。」

  「是!」

  付喪神們興致勃勃地開始工作,審神者捻了捻手指,臉上似笑非笑。

  整個本丸都是由審神者控制的,不管是本來就有的一花一木,還是後來的刀劍男士。想要用攝像頭這種低級的手段打探什麼,絕對是不可能的。

  不過是靈力運轉了一圈,箱子裡藏著的小東西,就化作了點點灰燼,和灰塵沒什麼區別了。


第三十三章、

  連續完成了兩個任務,狐之助愉快地表示這個月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時間可以讓審神者自由支配。秋野彌音面無表情地瞥了它一眼,沒有接話。

  自由支配?還不是把時間砸到了本丸建設裡面,相比種田而言,她寧願多出幾個任務。

  當然,想是這麼想,秋野彌音還是不得不承認,本丸的生活比想像中的要輕松一點。在召喚出了付喪神後,大部分的工作可以由付喪神來承擔,比如打掃衛生、種地做飯等。

  作為陪伴人類已久的刀劍類付喪神,刀劍男士們很清楚如何侍奉、討好一個人類。被褥每天都是曬過的,地板總是光亮的,房間裡總是有種淡淡的芬芳。比較講究的付喪神比如歌仙兼定,甚至喜歡燃香,閑暇時刻的愛好是寫毛筆字和繪畫。小夜左文字和宗三左文字能欣賞一朵花足足大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審神者房間裡的桌上擺著一個花瓶,總有付喪神假裝自己是不經意地路過,然後迅速地拔出其它刃插進去的花換上自己的花。也因此,花的香氣久久不散。

  當然,最讓秋野彌音滿意的,是本丸居然通電了!天啊!這簡直就是最好的消息!在平安京過的那十年沒有電的日子,現在回首簡直是不敢想像!

  有了電,冰箱空調洗衣機這些自然就能用了。

  從任務世界獲得大批物資後,本丸的生活有了質的飛越。不過,因為刀劍的年紀太大,對於科技產品還是有一點苦手,哪怕是拿著說明書也沒什麼用。

  ——因為說明書是全英文的呢。

  燭台切絕望地蹲在箱子前。

  審神者已經去天守閣和狐之助一起寫這兩次任務的記錄文書了,臨走時扔下了一句「慢慢研究,不急」,而付喪神信心滿滿地答應了下來。

  「別擔心,我們大家一起研究看看。」藥研安慰道,「而且,大將不會因為我們不小心弄壞了東西而責罵我們的。」

  「話是這樣說。」燭台切輕輕地拍了拍長方形的大箱子,「算了,總能找到正確的使用方式的。」

  刀劍男士們的記憶基本上都停留在了明治維新頒布禁刀令的時期,時之政府為了方便,一股腦地又灌入了許多現代常識,這些付喪神們難以理解的知識就像是一個時靈時不靈的咒語,有的時候想得起來,有的時候想不起來。

  「先粗略地把食物分出來吧。能夠長久保存的和不能保存地分開放,然後還要把零食也分開放。」燭台切將箱子全都打開,「這些都是水果吧?水果要單獨存放,盡快吃掉呢。」

  「水果嗎?」耳尖的幾個付喪神一下子都圍了過來,「有什麼好吃的水果嗎,我可以幫忙嘗一嘗哦!」

  「這是什麼?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眼疾手快的亂藤四郎飛快地抓住了一個個子最小的紅色果子,塞進了嘴裡,然後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好甜!」

  有了亂的領頭,小短刀們都忍不住了。

  「我、我就嘗一小個,好不好嘛,燭台切殿~」今劍眨巴著眼睛撒嬌,手還不老實地伸了過去。

  燭台切估計了一下,水果數量很多,本身也不好保存,吃幾個無傷大雅,也就無奈地點頭答應了:「一人只能拿一個,不許多拿,不要貪心,主公也吃不掉這麼多,最後還是會落到你們肚子裡去的。」

  「耶!謝謝燭台切!」加州清光的眼睛掃來掃去,最終落在了一顆黃色的比雞蛋還要小的水果上,洗也懶得洗,直接丟盡了嘴裡。咬破表皮後,果汁在嘴裡四濺,甜蜜而又多汁,「超美味的!」

  小夜在哥哥的鼓勵下,拿走了一個柿子。五虎退猶豫了一下,拿走了一個普通的蘋果。

  付喪神們大多拿走的都是蘋果或者是梨子這種常見的水果,那些稀少又營養豐富的水果都默契地留給了審神者。

  「這個蘋果很紅很好吃,和普通的蘋果不一樣呢。」大和守安定咬了一大口,香甜的氣息十分誘人。

  「要拿就拿個最紅最漂亮的嘛,我覺得這個就不錯!」陸奧守吉行咧嘴一笑,拿起了一個圓滾滾的水果。

  「……這個好像不是蘋果吧?」堀川國廣不確定地說道。

  「可能是李子?管它呢,吃一個就知道了。」陸奧守蠻不在乎地掂了掂,一口咬了上去,「皮有點硬誒,不過還能咬開……」

  陸奧守的聲音越來越低,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轉身吐了。

  「呸呸呸!這蘋果壞了!」陸奧守不知道吐出了什麼東西,一粒粒黑色的籽黏糊糊的,「好酸!」

  付喪神們很沒有同僚愛地後退了一步,冷漠地說道:「麻煩去遠一點的地方吐,我們還要吃水果呢。」

  「好像既不是蘋果,也不是李子。」藥研湊近瞧了一眼,「看外表應該不是壞了。」

  不幸踩雷的陸奧守眼角帶淚(被酸的),將不知名的水果給收了起來,決定好好提醒自己的主公。

  等燭台切將水果收起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少了薄薄的一層而已,箱子還是那麼重。

  「終於有成套的碗筷了,這些應該都是廚房用具吧?」燭台切也不敢肯定。

  「放在一起的應該是吧。」鯰尾藤四郎抱起了一個箱子,裡面全是碗筷和各種常用不常用的餐具,他招呼著兄弟們幫忙干活,「走吧,先把認識的搬進廚房。」

  「這個我知道!是冰箱!」陸奧守很快就忘了剛剛的不愉快,興奮地大喊著,「這個是洗衣機!」

  燭台切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得很多嘛。」

  「嘿嘿,雖然沒有見過,但是時之政府有說啊,大家也知道,我對這種新鮮的事物比較感興趣嘛,所以就記住了許多呢。」陸奧守洋洋得意地說道,「冰箱可以放到廚房,用來冷藏食物。洗衣機是用來洗衣服的,從空調裡可以吹出冷風和暖風。」

  「那這個是什麼?」秋田指著一個箱子問道。

  「嗯……這個是微波爐吧,把食物放進去可以加熱,還可以做蛋糕之類的甜點。」

  「哇哦!蛋糕!」短刀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微波爐,「快快快,我們搬進廚房用一用吧!」

  「什麼都可以加熱嗎?我想蒸魚吃!」

  「嘿嘿,不知道地瓜可不可以放進去烤一烤。」

  「有點想吃雞蛋,走走走,去試一下!」

  陸奧守身邊圍著幾個付喪神,高高興興地朝著廚房走去。

  燭台切半是無奈半是縱容地笑著,將翻得有些亂的箱子整理好。他不知道,在一個小時後,他將得到一個炸掉的廚房,以及幾個中傷的付喪神。

  當然,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朝他跑來的愛染帶來了審神者的召喚,讓他去一趟鍛刀室。

  「鍛刀室?主公不是在天守閣寫公文嗎?為什麼要去鍛刀室呢?」燭台切連忙收拾好,將身上沾到的灰塵拍打干淨。

  「好像是狐之助提出的,應該是要鍛刀了吧。嘻嘻,想想還真是期待呢。」愛染國俊的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

  沒辦法,誰讓他的刀派只來了他一個呢,獨自睡著空蕩蕩的屋子,還真是有些寂寞啊。

  燭台切推開門,果然,鍛刀室已經燃起了火焰,刀匠們躍躍欲試,顯然很快就要開始鍛刀。

  「主公,有什麼吩咐嗎?」燭台切微微彎腰,恭敬而不失親近地問道。

  「嗯。」對於自己的得力下屬,秋野彌音的神色溫和了許多,「以後每天早上記得來鍛刀三次。」

  「每天嗎?可是,刀劍的數量不是已經足夠了嗎?」

  「是的呢!」狐之助解釋道,「彌音大人現在鍛到的,基本上都是常見的刀劍,稀有的刀劍還有很多都沒有入手呢,如果不鍛刀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召喚出來。在加上每天鍛刀三次後,能得到政府的小小補貼,我覺得還是比較合算的。」

  「沒錯。」秋野彌音點點頭,認同了狐之助的說法。

  狐之助輕輕咳了一聲,極力讓自己看上去成熟穩重:「運氣這種東西嘛,總是虛無縹緲的,有句話叫做『氪不改命,肝能救非』,只要勤奮努力,集齊全刀帳也不是件難事呀!」

  秋野彌音表面沒有重點強調全刀帳,但會讓付喪神每天鍛刀就已經說明了她的在意。畢竟收集癖什麼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

  「稀有刀劍是很難鍛造出來的,為了擴大刀劍的獲得途徑,以後時之政府還會舉辦很多活動,只要參與就一定會有收獲噠,所以彌音大人加油呀!」狐之助舉著小拳頭,嘰嘰喳喳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小傻子。

  秋野彌音完全忽視了它,干脆地朝刀爐裡扔進去了第一份材料。

  意料之中地,它化作了灰燼。

  秋野彌音毫不在意地將最大限度的資源扔了進去,再次得到了一堆灰燼。

  狐之助急了:「彌音大人,999的材料比例很大概率出的都是打刀,您的打刀基本上都集齊了,我們換個太刀公式吧!」

  見審神者沉默不語,它壓低了聲音,安慰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等到刀劍的數量越來越多,鍛到新的刀劍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低,所以不需要難過啦……」

  狐之助的聲音低了,它看著審神者將第三份材料扔進了刀爐,計數板上跳出了一個數字。

  3:20:00

  一把新刀!而且還是一把太刀!果然,flag就是要反著立啊!

  狐之助不僅沒為被打臉而氣憤,反而美滋滋地。說不定自己以後多立一點flag,為審神者盡快收集到新的刀劍,審神者就會對它信任有加,很快,它就會走上狐生巔峰!

  「竟然是太刀誒!不知道是哪位付喪神降臨到這個本丸?」

  「看就知道了。」秋野彌音隨意地貼出了加速符,一秒鐘的時間,新刀已經鍛造完成。

  白發白衣的付喪神翩然而至,披著羽衣,氣質非凡,貴氣逼人。

  ——前提是,他不開口說話。

  「喲,我是鶴丸國永。我這樣突然降臨是不是很驚訝?」他帶著狡黠的笑容,似乎有了什麼新的惡作劇點子。


第三十四章、

  在本丸的工作走上正軌後,日子就逐漸過得平淡起來。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必害怕危險突然降臨。這種生活正是秋野彌音夢寐以求的。

  當然,有的付喪神不這樣想了。

  早晨,朝陽初升。藤四郎部屋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小短刀們天真的話語從門內傳來。

  「快一點吧,不要遲到了哦。」鯰尾很快就打理好了自己,幫著還不太會穿衣服的弟弟們系好口子,綁上蝴蝶結,然後排著隊去洗漱。

  因為藤四郎家族刃口眾多,都是和其他付喪神錯開使用衛生間,所以他們總是會刻意地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到,等到了衛生間的時候,裡面空無一人,大家也不會覺得奇怪。

  鯰尾帶著充滿了活力的笑容推開了半掩著的門——

  嘩啦!

  一盆白色的粉末從天而降,把鯰尾兜頭蓋了個正著。

  「咳咳咳……這是什麼?」鯰尾閉著眼睛,到處拍打,卻將粉末拍得到處都是。

  「鯰尾!」骨喰剛邁開腿想要幫助兄弟,腳下不知道絆住了什麼,一個趔趄和鯰尾撲在了一起,兩人咕嚕咕嚕地滾成了一團。

  「是陷阱!大家小心!」藥研眯著眼睛,從一片白色中看見了那根棉線,「不過如此!」

  他將腿抬高,跨過了棉線。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地板上,不知道抹了什麼東西,滑溜溜的,腳掌剛剛挨到地面,根本就找不到著力點。

  ——咚!

  藥研劈了個叉。

  余下的小短刀們瑟瑟發抖,不敢動彈。他們也就看不到,在粉末漫天飛的時候,一只搞事鶴大鵬展翅從屋頂飛走了。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預料之中的有幾個付喪神缺席了。

  秋野彌音環視了一圈,還沒開口問話,亂藤四郎跳了出來,紅著眼睛開始告狀。

  「主公!有人在本丸設了陷阱!今天早上鯰尾哥哥骨喰哥哥和藥研哥哥都中招了,現在還在換衣服!」

  「陷阱?陷阱設在了哪裡?」秋野彌音面色不變地問道。

  「就在大衛生間!」

  本丸這麼多付喪神,當然不會只有一個衛生間。還有兩個小衛生間,分別位於另外兩個角上,而審神者還有一個單獨的衛生間,在天守閣裡。

  「大衛生間?」加州清光奇怪地抓了抓頭,扭頭對大和守安定說道,「今天早上我們去的時候,不是上面掛了牌子『在維修』嗎?」

  面對藤四郎家族疑惑的目光,大和守安定肯定地點點頭:「是呀,上面有一塊牌子,然後我看大家都去了小衛生間,就也去了。」

  「可、可是,我們去的時候沒有牌子呀。」五虎退吸了吸鼻子,委屈極了。

  這他們就不知道了。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茫然地搖頭。

  「難道是敵襲?!」前田藤四郎凝重地思索著。

  「哢哢哢,這種惡作劇也是修行的一種呢。」山伏國廣大笑,「不必太擔心了,或許是誰閑得無聊做的吧。」

  「話說回來,山姥切怎麼也不在?他也遇上了惡作劇嗎?」笑面青江撐著下巴,身邊空了一個位置。

  「山姥切殿肯定也是被惡作劇了!」亂藤四郎氣鼓鼓地叉著腰,「真是太過分了!」

  秋野彌音淡淡地瞥了某個付喪神,對方跪坐著,看上去端莊、優雅又矜持。他發現了主公的目光,歪著頭,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怎麼啦?

  他比了個口型。

  秋野彌音低頭,喝了口茶。

  就在大家開始用餐的時候,一團可疑物體慢慢地挪了進來,沿著牆根,極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失敗了。

  「啊,是山姥切殿!」不知道是哪一個小短刀喊了一聲,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那團東西上。

  怎麼形容呢,山姥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粽子,包裹得嚴嚴實實。不過用的不是粽葉,而是一塊床單。床單是大紅色的,上面繡著大麗菊,紫色、粉色,開得格外燦爛。

  「噗……」

  有付喪神噴笑出聲,又趕緊捂住了嘴。

  這「粽子」抖了抖,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厚著臉皮進去,還是轉身奪路而逃。

  「山姥切,來這裡坐。」笑面青江握著拳,極力忍耐著讓自己不發出笑聲。他是真的害怕自己如果笑出來了,山姥切會立刻扭頭跳進池塘裡。

  山姥切一步一挪,像個機器人一樣,雙手緊緊地拽著被單,臉恨不得埋進地底。

  燭台切本來是想克制自己,可惜沒有克制住,這目光就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時不時就溜到了打刀的身上。

  一分鐘,兩分鐘……終於,極度自卑的打刀猛地站了起來,就像是騎了馬一樣,發揮出了最高的機動,拔腿就朝外面跑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影子,空氣中只留下了一句「主公我有事就不吃早飯了主公告退」!

  食堂一片安靜,只有壓抑不住的笑聲從嘴角泄露出來,像是跑了氣的輪胎。

  審神者鎮定地繼續吃飯。

  隊伍大了,不好帶了。何以解憂,唯有吃飯。

  不過這樣捉弄同伴,確實是不對的行為。秋野彌音的表情有點冷,並不覺得很好笑。

  察覺到了審神者的態度變化,鶴丸國永就像是坐在釘子上,屁股扭來扭曲,目光不斷地飄向上位的審神者。奈何審神者八風不動,端坐如鐘。

  等到吃完了飯,鶴丸立刻跳了起來,屁顛屁顛地跟上了審神者。

  「主公——」鶴丸國永拉長了聲音,想要萌混過關,奈何審神者不吃他這一套。

  「主公,我這不是看山姥切太嚴肅了嗎,就想讓他活潑一點,你看,他換了塊床單是不是顯得朝氣蓬勃了?」鶴丸國永嘻笑著說道。

  朝氣蓬勃?並沒覺得,只覺得更喪了。

  秋野彌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主公,我錯啦,你別生氣好不啦——」鶴丸國永這麼大個人,拽著主公袖子撒起嬌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你惡作劇的對像不是我,不要對我道歉。」秋野彌音扯回自己的袖子,抬腳走進了天守閣。

  「好吧好吧,我去和山姥切道歉。」鶴丸國永嘆了口氣,蔫噠噠地朝山姥切的房間走去。

  奈何,山姥切雖然自卑內向不愛說話,卻不是一個容易敷衍的人。鶴丸國永那毫無誠意的道歉自然是被他拒絕了。甚至門都沒開,將他關在了外面。

  鶴丸國永偷偷摸走了山姥切的所有被單,換成了各種顏色還帶亮片閃粉的花床單,早晨吃飯山姥切還是挑了一塊最不顯眼的。所以接下來的一整天,山姥切都悶在房間裡,動都不想動。

  夜深了,鶴丸國永蹲在山姥切的門口,有氣無力地說著道歉的話。忽然,他的余光看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彎腰,將柱子邊上的東西撿起來,明明剛剛還沒有的,「這是面具嗎?畫得還蠻有意思的。」

  黑暗之中,白色的面具上勾著一個笑臉,顯得分外可怖。


第三十五章、

  藤四郎部屋, 小短刀的被褥排得整整齊齊,一個個都在哥哥的看顧下乖乖地躺著,現在已經快到睡覺的時間了,不過大家習慣聊一會兒。

  「藥研哥哥的腿還疼嗎?」秋田關心地問道。

  藥研藤四郎一僵,回答道「不疼了。」

  雖然是鋼鐵,但是作為付喪神, 他們的柔韌度還是可以的。不過是劈個叉而已,對藥研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在兄弟們的面前丟了臉,他早就忘到了腦後去了。

  「今天的惡作劇不知道是誰做的, 真是過分,如果抓住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一貫脾氣好的秋田也有些生氣了。

  「是鶴丸殿吧。」前田藤四郎嘆了口氣, 「我今天看見他一直在山姥切殿的門口賠罪呢。好像是主公的命令,一定要山姥切殿原諒鶴丸殿才行。」

  「鶴丸殿為什麼喜歡惡作劇呢?差點讓鯰尾哥和骨喰哥受傷。」短刀們很不理解了。

  鯰尾笑著揉了揉秋田蓬松的短發, 說道「算了,可能是因為無聊吧。」那一點點小小的惡作劇,他也沒放在心上。

  「因為無聊就去捉弄別人,聽起來很可惡誒。」亂藤四郎不高興地嘀咕著。

  「我對鶴丸了解得不多, 藥研, 你應該和鶴丸共事過吧?」鯰尾支起身, 好奇地問道。

  藥研忽然被問道, 有點驚訝, 隨即想了想, 點頭說道「是的,鶴丸殿一直都是一個很喜歡熱鬧的人。他總是說『人生中驚訝是必要的。什麼事情都能預想到的話,心就會因此先死的』。因為是陪葬品,獨自在墓室裡呆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一開始還以為他的性格會很冷漠呢。」

  「獨自呆在墓室啊……」有短刀想像了一下自己在一片漆黑中無人說話幾十年上百年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抖,竟然從內心深處有些同情這樣的鶴丸。

  「鶴丸也就是愛開一些玩笑,喜歡惡作劇,但是上了戰場還是很可靠的。他捉弄你,你也可以捉弄回去。」藥研想到曾經一起在織田家度過的雞飛狗跳的日子,忍俊不禁起來。

  夜色漸漸深沉,藤四郎部屋已經熄了燈,但不知道為什麼付喪神們總是沒有睡意。

  「我們來講故事吧!」有刃提議道。

  「好誒!我們一起來講故事吧!講完了說不定就睡得著啦!」亂藤四郎第一個響應。

  「唔,可是我不太會講故事呢。」

  「我也是,不知道講什麼。」

  付喪神們小聲地商量起來。

  「講怪談吧。」

  這個主意不錯,在漫長的歲月裡,付喪神們還是見過那麼幾件奇奇怪怪的事情。

  「要開燈嗎?」

  「不了吧,來來把蠟燭點上,這樣才有氛圍呀。」鯰尾藤四郎一下跳起來,從抽屜裡翻出了一根蠟燭,點了起來,用融化的燭油做了個簡單的支架。

  一點燭火如豆,在黑暗的屋子裡明明滅滅,畫面就像是恐怖片的開場,勾起了一點內心的畏懼和刺激。

  「咳咳,那就我先來吧。」藥研看著弟弟們雖然臉上是興奮的,但還有些畏縮,無奈地盤起腿坐好,清了清嗓子,開始講一個很久以前聽過的怪談。

  「這是二口女的故事。相傳在千葉縣,有一個男子,因為妻子死去而娶了一個新的夫人。後來新夫人生下了自己的兒子,對丈夫前妻留下的兒子百般虐待,最終將他給餓死。然後,在這個孩子被餓死後的第四十九天,男人失手用斧子砍傷了妻子的後腦。這個傷口怎麼也治不好,最後竟然慢慢地變成了一張嘴,還長出了舌頭和牙齒。新夫人十分害怕,傷口也越來越痛。有一天,她發現,只要把食物放進去,填滿了這張嘴,她的傷口就不會疼了,而她也總是對著空氣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藥研的聲音漸漸壓低,配合著氣氛,讓短刀們一邊聽得入迷,一邊害怕地抱在了一起。

  「那、那我來講一個般若的故事好了。我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聽過的,但就一直都記住了。」亂藤四郎給自己鼓了鼓氣,讓顫抖的聲線平穩下來,「故事的主角叫做六條御息所,是一位皇太子妃。她曾經非常美麗,在丈夫去世後,愛上了一位貴族光源氏。隨著時間流逝,她的美貌不再,光源氏也移情別戀,愛上了其他女子。六條御息所心懷仇恨,嫉妒那些得到了光源氏垂青的女子。這嫉妒日漸濃郁,最後和六條御息所糾纏在一起,化作了妖怪般若,將那些女子殺死了。」

  「啊……我也聽說過,光源氏愛過許多的女子呢……」

  或許是這個故事的恐怖色彩比之前的少了幾分,短刀們也敢開□□流了。亂藤四郎挪動了一下,推了推身邊的五虎退,「吶,下一個就你來講吧,退。」

  「我我我我來?!」五虎退嚇得要跳起來了,腦袋拼命地搖著,「不行的不行的,我講不了的。」

  「沒事,隨便講一個故事吧,總是這麼膽小也不行的啦。」亂藤四郎鼓勵道。

  五虎退的嘴唇蠕動,眼圈紅紅的,他的目光落在藥研的身上,藥研對他點了點頭;他又看看鯰尾,鯰尾對他做了個努力的動作。

  「那、那好吧,我來講一個。但是,我講完了,大家、大家都要講哦!」

  「那當然啦,退醬干巴爹!」

  兄弟們紛紛為最膽小的弟弟送上了鼓勵。

  「我、我曾在明朝的時候,去過中國,聽到了一個故事。」五虎退抱著小老虎,貓科動物比人類稍高的體溫讓他有了一點安全感,「在長安城,有一個地痞流氓,他生性殘暴,喜歡虐待動物。那些受虐而死的動物去到地府後狀告這個地痞流氓,於是鬼使就前往人間想要將他帶到地府來。地痞流氓非常害怕,想要賄賂鬼使,就請他們吃飯喝酒,吃完後,鬼使對這個地痞流氓說,用四十萬錢換他三年的壽命。他同意了,將四十萬錢燒給了鬼使。鬼使帶著紙錢離去,沒想到,三天後,這個地痞流氓就死了。原來,地府的三年不過是人間的三天而已。」

  五虎退磕磕絆絆地將故事講完了。

  藥研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發現,大家講的故事,和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些關聯呢。比如我,記得二口女的故事,就是因為想到她腦後的傷口竟然會變成嘴巴,真有意思。」

  亂藤四郎撓撓臉,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我難道是因為六條御息所的美貌所以記得嗎?啊,退一定是因為那個地痞流氓虐待動物吧?」

  五虎退竟然點頭了「是、是的!我覺得,虐待動物什麼的,真的是很可惡!」

  蠟燭燒得越來越短,就在前田藤四郎剛要開口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聲嘶吼。

  「救命啊啊啊啊!」

  這聲音之大,足以吵醒所有的付喪神了。

  「好像是鶴丸殿的聲音!」亂藤四郎立刻聽出來了。

  「難道又是什麼惡作劇?」

  「不會的,鶴丸殿雖然喜歡惡作劇,但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許多付喪神還有內番要做呢。」鯰尾一邊飛快地起身想要穿衣服,一邊對靠門的厚藤四郎說道,「快開燈!」

  厚藤四郎手腳並用地從被褥裡爬起來,剛要去摸開關,卻被絆了個大跟頭。

  「什麼人?!」難道真的是鶴丸的惡作劇?鯰尾剛有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自己打消了。

  ——呵呵。

  一聲輕笑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綿軟動聽,顯然是女人的聲音。

  「故事還沒有講完,你們就要走嗎?這樣可不行哦。」

  綠色的蝴蝶閃爍著熒光,扇動著翅膀,輕盈地在空中飛舞。

  起初是一只,漸漸的,越來越多的蝴蝶彙聚到了一起,一個女人的身形逐漸凝聚,優雅地半倚在蝴蝶上。

  「你、你是誰!」鯰尾和骨喰立刻將小短刀們拉到了身後,拔出了本體,擋在身前。

  顯然,眼前的女子並不是人類,從她的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強大的壓倒性的靈力,而這靈力還隱隱約約有一點熟悉。

  「我呀,我的名字是青行燈。」美艷的大妖撐著下巴,語氣輕松地說道,「快點吧,我還等著你們的故事呢。果然活的時間長,就能聽到很多有趣的故事。」

  「青行燈?」藥研想起了這個妖怪,似乎只是喜歡聽故事,但這並不能成為他消除敵意的理由,「你是怎麼進入本丸的,這裡並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如果青行燈能夠進出自由,那麼鶴丸殿肯定是真的遇到了危險!

  「真是討厭啊,不是你們的故事吸引我來的嗎?」青行燈撒嬌一般地抱怨了一句。

  骨喰已經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青行燈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化作了漫天飛舞的蝴蝶,消失不見了。

  付喪神們靜靜地等待了幾秒,整齊地松了一口氣。

  妖怪離開了。

  厚藤四郎打開了燈。

  「真是嚇人啊,本丸竟然出現了妖怪!」亂藤四郎喃喃著,「怪談果然會吸引妖怪,到底是誰提出的要講怪談呀!」

  「不知道誒。」短刀們搖搖頭,表示絕對不是自己說的。

  等到所有刃都說不是自己後,一股涼意從尾椎骨升起,讓他們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快,支援鶴丸殿!」藥研回過神來,立刻大喊道,率先衝了出去。

  短刀們相視一眼,握著本體追了上去。


第三十六章

  一道白影閃了過去, 後面追著幾個白影幾個黑影。短刀們用出色的夜視力看清楚了最前面的是鶴丸國永,後面跟著的是幾個面具。

  鶴丸國永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而面具追得游刃有余。時遠時近,像是在催促他一樣。

  「救、救命哇!」鶴丸國永看見短刀,眼睛一亮,連忙招手。那面具見到救兵來了, 速度竟然加快了幾分。

  「趴下!」一聲厲喝,鶴丸國永機智地朝前一撲。

  刀光閃過,手持脅差的付喪神從中間將最前面的面具劈成了兩半,然後反手一刀, 洞穿了第二張面具。

  「得救了!」鶴丸國永長舒了一口氣,「謝謝你啦,笑面青江。」

  長得像個高中生的脅差撩起頭發, 對他微微一笑「我可是斬鬼刀啊,不過是區區妖怪而已, 就在我的刀下化為灰燼吧!」

  鶴丸國永非常配合地鼓起掌來「說得好!」

  碎裂的面具仿佛是被這種挑釁的話語給刺激到了,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後,竟然又重新合為了一體,目標明確地朝鶴丸國永急速飛來。

  「這不對啊!為什麼要追我?欺負我不是斬鬼刀嗎?!」鶴丸連滾帶爬地起身, 被面具追得狼狽不堪。

  「斬面具沒用!這不是它的本體, 要先找到妖怪的本體才行!」笑面青江還算是有經驗, 敏銳地發現了什麼。

  「本體?本體在哪裡我不知道呀!」鶴丸國永的身上沒有帶武器, 赤手空拳絕不是妖怪的對手, 只能不斷地躲閃。

  妖怪的弱點沒有那麼容易找到, 顯然,面具將自己的本體藏得很好。

  「黑色的怨恨,紅色的笑容……啊,真正的安寧是什麼呢?」

  若有似無的女聲在空氣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藏頭露尾算什麼,有本事出來啊!」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背靠著背,鋒利的本體折射著寒冷的月光。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你們被面具纏上了!」

  聽見驚叫,兩個付喪神低頭一看,果然在自己的身上看見了環繞的黑色面具,不管怎麼劈砍也沒有。

  「去找主公!」

  匆匆趕到的燭台切連忙吼道,他的身邊站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山姥切。

  「大家一起上!」同伴的增多確實給了付喪神們很大的信心,一直不安無措的短刀們也鎮定地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這個時候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被供奉過的、有過斬殺妖鬼逸聞的靈刀對於這種靈異生物有比較大的殺傷力,普通的刀劍砍過去就像是砍在了空氣上。

  山姥切一刀下去,面具化作了片片黑煙,一聲悶哼響起,那妖怪顯然受了傷。

  「啊……真遺憾啊……」

  在黑色和白色的面具簇擁下,一個女孩自黑暗中現身。她的皮膚蒼白毫無血色,眼睛是詭異的紅色。

  「這裡……就是一切的開端嗎?」女孩的聲音極輕,幾乎是喃喃自語,「殺了你們的話,就可以……」

  「不行哦。」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斜坐在蝴蝶之上的女子漂浮在半空中,雖然是阻止,但語氣卻很遺憾,「不能殺掉他們哦,殺掉的話,小彌音會生氣的喲。」

  女孩眼瞼低垂,說道「青行燈,難道你不希望主公回去嗎?」

  「你想得太簡單了呢,面靈氣。」青行燈掩嘴笑道,「庭院已經為另一個陰陽師所有,小彌音是回不去的,如果你還想要跟小彌音在一起,那就只有留在這裡。」

  「那我就留在這裡,將這裡……變成只有我和主公的地方。」面靈氣的身邊,黑色面具在蠢蠢欲動。

  「哎呀算了,面靈氣,你就不要插手了,好好地看著我們是怎麼做的吧。」青行燈有些心累。

  如果不是整個庭院裡最快的御魂就在面靈氣身上,她是真的不想跟一個說不通的小孩子講道理。

  「呵呵,我來晚了嗎?這裡真熱鬧。」又是一個陌生的女聲插了進來,一朵白色的雲霧翻湧著出現,緊接著是一輪黃色的彎月,詭異的是,彎月上不斷地浮現著骷髏頭,它們或是哭喪著,或是憤怒著,「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是想跟妾身一起去地府游玩嗎?」

  這個妖怪的威壓更加強大,隱隱約約還帶著死亡的氣息,足以讓人退避三尺。

  「閻魔,你總算是來了。」青行燈像是找到了幫手,「你好好教一教面靈氣吧。雖然也是滿星,但小彌音離職的時候,她也不過是在小彌音身邊呆了數個月而已,怕是不清楚她的脾性。」

  「這有什麼好害怕的。」閻魔無所謂地笑道,「大不了她把這些付喪神都殺了,然後我再把他們從地府帶回來就是了。」

  青行燈一哽,感覺心更累了。

  付喪神們聽完了對話,有些疑惑,又好像明白了什麼。燭台切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問道「你們說的小彌音,是指我們的主公秋野彌音嗎?」

  青行燈看了他一眼「是哦,以前啊不是,現在也是我們的主公呢。」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不如大家坐下好好聊一聊吧,畢竟說不定以後會是同僚呢。」燭台切圓滑地開口,想要緩和氣氛。

  面靈氣陰郁地看著他,剛要開口,忽然閻魔一個抬手,下一秒,她就變成了一個包子。

  面靈氣「???」

  「你說得不無道理,那我們就坐下來好好聊聊吧。畢竟以後真的是會生活在一起的呢,是不是呀,小彌音?」青行燈眨眨眼,對黑暗的角落說道。

  審神者披著外衣,可以看出是已經躺下休息了後又再次起身。她揉了揉額角,很久沒有出現過的苦惱再度擾亂了她的心緒。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哦呀,看起來小彌音好像不高興呢。」青行燈嘆著氣,「沒辦法,我也不想隨隨便便就讓另一個陌生人接手呀,所以只能來投奔你咯。」

  秋野彌音攏了攏衣服,長嘆一聲「閻魔,你也是來投奔我的嗎?」

  「那是當然。怎麼,你不歡迎我嗎?」閻魔理直氣壯地問道,說得就像是去別人家串門那樣簡單。

  不等秋野彌音開口說話,青行燈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說道「不止是我們,整個庭院的式神,全、都、來、了、哦。」

  秋野彌音僵住了「……全部?!」

  「是哦。」青行燈翹起二郎腿,哪怕是這樣不雅的姿勢她做起來也是美麗的,「誰讓你一聲不吭就走了呢,大家以為小彌音出事了,當然要來找你了。」

  「……我說了我要離職的。」

  「但你是一個月前說的,之後就沒有動靜了,大家都以為你是在開玩笑嘛。」青行燈說著還有幾分委屈,「你也太過分了,悄悄摸摸地就走了都不打聲招呼,你能想像一下,大家一覺睡醒就發現主公換了個人是什麼樣的場景嗎?」

  青行燈眯著眼,刻意壓低了聲線「沒有吃掉那個男人,已經是小彌音教導有方了呢。」

  秋野彌音沉默著。

  半晌,她轉身朝天守閣走去「都過來吧,燭台切,去把所有的付喪神都叫起來,到會議室集合,我有事情要說。」

  燭台切點點頭,按照主公的命令挨個把還在房間呼呼大睡一點沒被吵醒的付喪神叫起來。

  比如和泉守兼定,和陸奧守吉行。

  這最後到的兩個付喪神迷迷糊糊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和泉守兼定茫然地坐在了堀川國廣地身邊,小聲地問道「這是怎麼了啊,國廣?」

  堀川國廣其實早就醒了,但是為了保護還在熟睡的和泉守兼定,所以並沒有走到太遠,對事情的真相也不夠了解,當下只能搖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聽主公說吧。」

  秋野彌音坐在上位,看似冷靜淡定,其實內心一臉懵逼。

  怎麼回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操作的,式神竟然能穿過時空找到以前的主人?

  「閻魔,青行燈,面靈氣,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猶豫了幾秒鐘,秋野彌音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閻魔依然坐在她的月亮上,淡淡地回答道「我們是循著你的氣息來的。盡管你已經離開了陰陽寮,新的陰陽師也接替了你的工作,但是他的靈力不如你強大,所以一時之間還無法將你的留下的靈力完全衝刷掉,我們和你的契約並沒有徹底解除。」

  秋野彌音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這樣說來,這些式神表面上是屬於新的陰陽師,實際上還是她的式神,借助她的靈力,自然也可以來到屬性相同的本丸。畢竟本丸也完全是由她的靈力構成的,結界完全沒有辦法抵擋這些式神。

  這就很讓人頭痛了。

  「剛剛你說,所有的式神都來找我了?你們……確定嗎?」秋野彌音的語速很慢,仿佛不想聽到那個讓她窒息的答案。

  「其實我也不敢肯定呢。」青行燈看著秋野彌音的臉色,笑嘻嘻地說道,「不過,在我離開的時候,我看見了跑得快的鐮鼬、山兔、蜜桃……哦還有第二梯隊的一目連、白藏主、花鳥卷……還有你走之前還換上了速度御魂的兵俑、椒圖、醜時之女……最後腿慢的茨木、荒川、荒……他們好像還在收拾東西准備翻牆……」

  隨著青行燈一個個地數過來,秋野彌音剛剛放下的心逐漸提起,最後啪嘰,碎了。

  請問,這跟全部都來了有什麼區別?

  秋野彌音絕望了。她這個時候跟陰陽寮說她什麼也不知道,式神不是她拐帶的,還有用嗎?


第三十七章、

  秋野彌音以為自己修煉了十年, 早已不動如山,沒想到最後一朝破功毀在了當初的下屬手裡。

  「青行燈……那你知道誰沒來嗎?」

  青行燈撐著下巴故作愁眉苦臉地思考「唔……誰沒來呀……不清楚誒,茨木童子走的時候好像還把帚神和塗壁帶上了,說是要用來給你掃掃地啊搭搭房子什麼的。」

  「……我真是……謝謝他了……」秋野彌音試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但失敗了。

  付喪神們聽得一頭霧水,式神?陰陽師?審神者在說什麼呢?

  可惜唯一知道一些內情的狐之助正在時之政府述職, 估計還要明天才能回來。

  秋野彌音發現了身邊的近侍似乎想問什麼,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燭台切領會了這個眼神,開口問道「主公,您曾經對我說您以前是一位陰陽師, 這幾位是您收服的式神,是嗎?」

  早在和審神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燭台切就知道了, 所以這個問題實際上是代表廣大付喪神一起提問的。

  果然,在問出了這個問題後, 付喪神們都目光灼灼地盯著主公。

  「嗯。」秋野彌音點點頭,對他們介紹道,「這位是青行燈,喜歡聽故事, 傳聞中聽完了九十九個故事後, 會將一個人拉入地獄。這位是閻魔, 是冥府的主人, 掌管生死。而這位是面靈氣, 是由面具轉化而來的妖怪。這三位都是我的式神, 還有一部分,他們……估計很快就會到。」

  「哇!是主公的式神!」

  聽見了審神者的話,付喪神們心中的擔憂和害怕盡消,甚至敢抬頭打量她們了。

  「她們與我之間有靈力契約,而本丸的結界由我的靈力組成,所以她們能自由地進出這個本丸。」秋野彌音頓了頓,在反復斟酌後,開口說道,「我會修改一下本丸的結界,將它改為只可進,不可出。」

  總不能把那些已經在路上的式神們給拒之門外吧?好歹也有十年的主僕情啊!

  「啊,用靈力打造的籠子嗎?果然是要將我這只籠中鳥給鎖起來了……」宗三左文字低嘆一聲。

  坐在邊上的蜂須賀虎徹嘴角一抽「夠了啊,你見過這麼大的籠子?」

  宗三左文字微微低頭,垂下的劉海遮蓋了他似翹非翹的嘴角。

  「這樣的話,總感覺本丸變成了一個大陷阱,等著那些式神來自投羅網呢。」有付喪神小聲嘀咕。

  「最重要的是,這個陷阱裡面有最誘人的誘餌——主公!恐怕主公的式神很快就會來到本丸了。」

  付喪神們頻頻點頭,深以為然。

  「呃,等等,主公,那這些式神我們應該如何安置呢?本丸的房間恐怕會不夠。」燭台切遲疑地開口說道。

  他也不願意將這些瑣事講出來,以免讓主公看低他的能力。可是,除了房間,食物也是重點,付喪神們的胃口本來就大,再加上式神們,區區一千斤糧食,很快就會被消耗掉的。

  「式神們不能住在前院,只能去後山開墾荒地,搭建房屋。」

  「我沒關系的,找個架子把我放在上面就行了。」青行燈無所謂地開口道。

  面靈氣漂浮著,靠近了審神者「我可以化作面具,放在台子上。」

  閻魔輕笑「房屋先不急,等判官來了再說吧。冥府的妖怪身上帶著彼岸的氣息,需要單獨圈一塊地方。至於食物,我不需要,彌音散發出來的靈力就是我的美食。」

  閻魔不愧是掌管過冥府,一下就戳中了最重要的點。

  「不是所有妖怪都吃得慣人類的食物的,只要有陰陽師在,那就足夠了。」青行燈打了個哈欠,「聊完了嗎?是不是該睡覺了?我可是趕了許久的路,若不是對靈力格外敏感,都要追丟了。」

  秋野彌音看有的小短刀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五虎退抱著老虎搖搖晃晃,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於是無奈地擺擺手「好了,那就先到這裡,還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對了,提醒各位付喪神,妖怪並不全都是人形的,還有許多不是人形或看上去有些可怕的,所以……以後本丸裡有什麼靈異情況,希望大家冷靜應對,無法應對就喊我,明白了嗎?」

  這話說得大家打了個哆嗦,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裡暗暗地做了決定。

  絕對、絕對不能半夜起來去廁所!

  一來就惡作劇的鶴丸也老實了下來。他雖然愛玩,但並不想玩到自己身上去。萬一吃了虧,他相信這些同僚們會很樂意看自己笑話的!

  唯一錯過了這次會議的,就只有狐之助。因為排隊述職所以不得不在時之政府睡了一晚的狐之助,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是會議嗎?不,是逃命的機會)

  連續完成了兩個任務,讓秋野彌音的本丸評分提高了不少,隊伍的逐漸完善和物資的增加讓本丸有資格挑戰稍高一些難度的任務了。而因為評分提高的速度過快,狐之助難免會被盤問許久。

  「這個審神者確實很厲害啊,之前在就任陰陽師的時候,就是全圖鑒排名超前的大佬。沒想到擔任審神者之後也這麼厲害。果然,大佬在哪裡都是大佬。」工作人員感嘆著,翻閱著任務記錄。

  「唔,戰國時期的日本去了兩次嗎?」他指著記錄上的一個地方問道。

  「啊,是、是的。」狐之助緊張地回答。

  它可不是因為第一次述職才緊張,而是因為……審神者可是非法前往戰國時期的啊!它到底要不要上報呢?

  「噗,她竟然用殺生丸換了一千斤糧食?!厲害了厲害了,這恐怕是殺生丸的黑歷史吧?不行,我要把這段任務記錄分享出去。」工作人員拍著桌子大笑,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除了成年後殺生丸那張英俊的臉以及冷艷高貴的姿態。

  「唔……」狐之助含糊地點頭,「那個,這個任務記錄……」

  「嗯?怎麼了?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工作人員熱情地問道。他有預感,這個本丸以後一定會給時之政府帶來許多的樂趣。

  「沒、沒什麼。」想起主公的居高臨下的眼神和殺氣四溢的舉止,再想想評分上升如此之快堪稱時政之首的本丸,狐之助拼命搖頭,「任務記錄沒有問題了吧?沒有的話我就回去了哦。」

  只不過是小小的違規而已,反正又不礙著別人,說不定大家都是這樣做的,只是我不知道呢?

  新手狐之助這樣想著。

  「嗯嗯,你回去吧,辛苦你了。」工作人員揮別了狐之助,悄悄地將任務記錄分享給了另一個狐之助。

  ——看看你主公的黑歷史。

  「???」對方回復了一排問號。

  幾十分鐘後,就在他以為狐之助忘了自己時,對方發過來了一句話。

  ——完了,剛剛被主公看見了。

  ——呃,所以他的反應是……

  ——以我在主公身邊多年的經驗來看,主公現在的表情是「讓那個女人給我等著,我會用爆碎牙打爆她的頭然後用天生牙把她砍成十八截最後用鬥鬼神把她化成灰灰」。

  ——……好在打不到。

  ——希望如此。

  工作人員訕訕地將工作記錄收好,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本丸的序號標上去,也沒打算告訴已經離開的狐之助,自己不小心給它的主公招惹了一個麻煩。

  自認維護好了主公的形像,保護了主公的秘密的狐之助,松了一口氣後,回到本丸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在日本陰陽道中,這個時間又被稱之為逢魔時刻,妖鬼肆虐,化作人形迷惑人類。

  不過本丸當然是最安全的啦!

  狐之助高高興興地蹦跳著,一路小跑到了天守閣。出乎意料的,審神者並不在房間裡。

  「咦?真是奇怪,這個時間點,主公應該是在房間裡的呀。」狐之助後腳用力一蹬地,落在了審神者的辦公桌上。

  桌上沒有文書攤開,杯中也沒有水,說明審神者是完成了工作後自己離開的。

  「啊,真是的,人家還想把好消息盡快告訴主公呢。」狐之助嘟囔了兩聲,東看西看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一個擺件給吸引了,「這是主公新買的裝飾品嗎?還挺好看的。」

  桌上立著一張面具,塗抹著黑色和紅色的油彩,色澤鮮艷明亮,不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狐之助伸出爪子撥弄了一下面具,這畢竟是主公的東西,不能隨便玩。它轉身剛要往下跳,忽然聽見面具「啪」地倒下。

  「誒誒誒!不是我弄倒的!」狐之助慌慌張張地把面具重新立起來,目光猛地一定,「唔……剛剛面具上,畫的是笑臉嗎?我怎麼記得是哭臉?」

  它用力地搖了搖腦袋,瞪大了眼睛,盯著這張面具。

  於是,它清清楚楚地看見,面具上畫的臉,嘴角從彎起慢慢地拉平,就像是看見了什麼讓它不高興的東西。紅色和黑色的油彩像是有了生命,隨意地在面具上游走。

  「……」狐之助蹬蹬蹬地後退了兩步,「不不不不好意思,打擾了!」


第三十八章

  從今天起, 燭台切就是藤四郎家族最愛的刃,沒有之一。

  因為就在剛剛,他鍛出了藤四郎家族的兄長——一期一振。

  藍發的付喪神優雅地躬身行禮,軍禮裝穿在他的身上,更增添了幾分尊貴。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手中鍛造的唯一一把太刀, 藤四郎是我的弟弟們。」一期一振的臉上帶著笑容,本以為睜眼會看見主公,沒想到看見的卻是同僚,「燭台切, 好久不見。」

  燭台切的臉上也帶著驚喜的笑容,他給了新來的同伴一個大大的擁抱「歡迎你。」

  一期一振抿了抿嘴,語氣溫和中有一點點不安地問道「主公很忙嗎?」

  「不要多想。」燭台切拍了拍他的肩膀, 「鍛刀是本丸的日課,主公規定每天早上都要鍛刀三次, 因為普通刀劍都已經來到了本丸,所以經常會鍛造失敗,主公就沒有多加關注。」

  「原來如此。」一期一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過有新刀來的話,主公肯定會很高興的, 本丸已經有幾天沒有來新刀了。」燭台切搭著他的肩膀, 「我們一起去拜見主公吧, 你放心, 主公雖然看起來冷淡嚴厲, 但其實對我們都挺寬松的。只要完成了每天的內番, 其余時間都可以自由安排。」

  「是嗎,那可真好。」一期一振的眼中也浮現了期待的光亮。

  有句俗語叫做「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放在這裡也是一樣的。身為付喪神,有一個出色而又體恤下屬的主公,著實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另外兩次鍛造顯然是失敗了,燭台切的好運到此為止。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後,兩個付喪神肩並肩朝天守閣走去。還沒有走出多遠,就有消息靈通的小短刀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一期哥!」亂藤四郎興奮地尖叫了一聲,猛虎下山似地撲了上來,牢牢地占據了哥哥的懷抱。

  隨之而來的還有厚藤四郎、秋田藤四郎、前田藤四郎和五虎退,分別霸占了一期一振的左手、右手、背後和腰部。五虎退的五只小老虎急得在旁邊轉來轉去,最後試圖抓著他的褲子朝一期一振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頂進發。

  鯰尾藤四郎勾著骨喰藤四郎的脖子,站在一邊笑嘻嘻地旁觀。鳴狐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唯有眼神中泄露出一絲喜悅和溫和。

  燭台切被小短刀們的熱情給嚇了一跳,在看見身上掛滿了弟弟的一期一振後又有些想笑。

  「啊啊,這就是甜蜜的煩惱嗎?」他打趣著。

  「謝謝你!燭台切先生!」短刀們嘰嘰喳喳地對燭台切道謝,「我真的是超想一期哥的!本來還以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會看不到一期哥,沒想到這麼快一期哥就來了!」

  燭台切笑著搖頭,把短刀們一個一個摘下來「好了好了,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我要帶著一期一振先去主公那裡了。」

  短刀們本來還想磨磨蹭蹭,但聽見了主公二字,哪怕是最愛撒嬌的亂藤四郎也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手。

  「那好吧,我們今晚可以開一個茶話會,來歡迎一期哥!」

  「晚上啊……那好吧,大家一起應該沒有關系。」秋田藤四郎有些別扭地壓低了聲音。

  「沒關系的吧,主公還在呢。」

  「啊,真是麻煩……」

  短刀的聲音都很輕,一期一振只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幾個詞語。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身為脾氣好、長得好又實用的刀劍,一期一振一路走來得到了許多付喪神的歡迎,陸奧守吉行邀請他一起研究電器,蜂須賀虎徹邀請他一起欣賞藝術品,和泉守兼定邀請他一起去手合……大家的熱情讓初來乍到的付喪神徹底安下了心。

  百聞不如一見。從這一路的所見所聞來看,本丸的生活確實很不錯,讓付喪神們過得開心愉悅、

  但是,為什麼在聽見了「主公」兩個字後,大家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奇怪呢?

  就好像是尊敬中夾雜著害怕,連說話的聲音都弱了幾分。

  難道主公格外的嚴厲而又不近人情?

  一期一振猜測著。

  在第一眼看見主公的時候,一期一振覺得有可能。但是在交談過後,他又覺得這個猜測有些過分。

  主公確實冷淡,哪怕是看見了他這「使用者一生只有一把足矣」的皇室御物,嘴角的弧度也沒有高上幾分,仿佛他在她眼裡和其他的普通刀劍並沒有相差多少。

  這讓一期一振的心裡多少有些失落。

  不過之後主公卻很認真地將一些本丸須知詳細地告訴了他,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項甚至反復提點。

  「管好你的弟弟們,夜晚、尤其是半夜,一定不能出門,不要獨自在本丸到處閑逛,如果看見了什麼靈異事件,不必驚慌,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待天亮向我彙報,明白了嗎?」主公鄭重地說道。

  「靈異事件?」一期一振嚴肅了表情,「主公,難道本丸裡有什麼變故嗎?」

  「沒什麼變故。」審神者回答得含糊不清,「總之,還有什麼疑問,你的弟弟或者燭台切會給你解答的。」

  帶著滿頭霧水,一期一振離開了天守閣。門口,前田藤四郎已經在等著他了。

  一期一振笑著牽起了弟弟的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前田,本丸裡鬧鬼了嗎?」

  「鬧鬼?」前田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挺直了背脊,「不是鬧鬼哦,一期哥,是主公的式神,據說因為舍不得主公,所以離開了平安京,前來本丸投奔主公。」

  「啊,所以你們才這麼害怕?」一期一振恍然大悟,握緊了他的手,「放心,我會保護你們的。」

  前田羞澀地撓了撓臉頰,說道「其實沒有那麼危險,我們因主公的靈力而誕生,這些式神也是因主公的靈力而誕生,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區別。主公也說了,他們是不會傷害我們的。只不過因為主公的式神裡面,有一些長得比較……所以會讓人嚇一跳呢。」

  尤其是這幾天,經常會有式神忽然出現,好在都很友善,順利地在本丸落戶了。

  前田吞吞吐吐的那那個形容詞讓一期一振會意。

  也是,在神話之中,妖怪們的形狀千奇百怪,有那麼一些長得嚇人的也不足為奇。

  歡迎一期一振的茶話會開得很成功,小短刀們將自己的所有零食都拿了出來,幾乎鋪滿了整個房間的地板。

  巧克力、牛奶糖、布丁、果凍……零食的數量叫人眼花繚亂,一期一振都沒有想過,原來世界上有這麼多品種的零食。

  他微笑地看著弟弟們大快朵頤,而自己才吃了一個布丁。等到茶話會結束,夜色已經非常濃重。

  「好幸福啊……」五虎退抱著小老虎,臉上的雀斑都顯出了欣喜。玩了這麼久,他有些累了,眼皮低垂著,想睡覺一樣。

  一期一振一個一個地把弟弟拉起來,語氣溫和卻不容反駁「吃了這麼多東西,一定要刷牙啊。」

  「明天再刷好不好嘛……」亂藤四郎也困了,他拉長了語氣撒嬌道。

  「不可以哦,明天早上是明天早上的事情。」一期一振摸了摸厚藤四郎的頭,讓鯰尾藤四郎帶著弟弟們起洗漱。

  一路平安無事,等到亂藤四郎和短刀們回來,看見散落的零食都不見了,他心裡咯噔一下,幾步跑到櫃子裡,櫃子裡也是空的。

  「一期哥,我們的零食呢?」還有一大半沒有吃呢!

  「我收起來了哦。」一期一振的笑容明明還是那麼溫柔,在小短刀們的眼裡卻平白可怕了許多,「雖然主公很溺愛你們,但是,吃太多零食會有害健康的,你們又不愛漱口,所以我把它們都收起來了。」

  在短刀們眼淚汪汪的攻勢中,一期一振淡定地說道「不過我每天都會定量把零食給你們的,不用擔心我會偷吃。」

  他們當然不是怕一期哥偷吃呀!

  小短刀們抓耳撓腮,拼盡全力也沒能讓哥哥松口。

  一期一振已經發現了,主公看似嚴厲,實則給了付喪神們很大的自主空間,藤四郎們以前都是鯰尾在管,可是他本身也是一個孩子呀,鳴狐又不善言辭,所以短刀們很是疏於管教。既然他來了,那麼自然要肩負起管教弟弟的責任。

  他將倒在地上撒嬌的亂藤四郎拉起來,坐直,語氣中少了幾分笑意,多了幾分嚴肅。

  「亂,尤其是你,需要好好地改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了。」

  亂藤四郎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怎麼啦?!」

  「你今天上午的言辭不當,」這幾句話一期一振忍了快一天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管教弟弟,也不想擾亂大家聚會的愉快心情,所以特地放在臨睡前說出來,「不管怎樣,你都不能說主公很麻煩,知道了嗎?」

  「我、我——」亂藤四郎憋紅了眼眶,零食被收繳,又被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被訓斥,一股難忍的委屈和憤懣瞬間擠爆了他的大腦,「我討厭一期哥!」

  他猛地一把推開一期一振,跑出了房間。


第三十九章、

  亂藤四郎跑出去沒多遠就後悔了, 他想起來主公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半夜千萬不能獨自一刃在外面晃悠。尤其是他在狂奔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道路,竟然不知不覺地就跑到了後山的山腳。

  往前看,是一片漆黑的山林,月光從搖曳的樹葉之中射下, 就像是一只只亮得嚇人的人眼睛。

  往後看,是吞沒在了夜色中的建築,有溫暖的燈光從窗戶口映出來。

  ……要不要回去呢?

  亂藤四郎猶豫了兩秒,飛快地在腦海中否決了這個念頭。

  他才不要回去呢!如果、如果一期哥不道歉的話, 他是絕對不會回去的!不就是妖怪嗎!反正跟也是主公的下屬,大家都是自己人,肯定不會傷害他的!

  亂藤四郎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不過上山實在是挑戰他的極限,在徘徊了許久後, 他還是怏怏地找了塊石頭坐下。

  晚上的風吹得有些冷,亂藤四郎又累又困,在膽戰心驚之中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好在身為刀劍付喪神的那一點警覺性還沒有完全丟掉,在有東西靠近他的時候, 他一下子驚醒了。

  這是一件溫暖的外套, 沾染著不屬於人類的氣息。

  這是一件頗為華麗的羽織, 布料柔軟細膩, 用金線繡著大片大片的鳳凰尾羽。而這妖怪也美麗得過分, 乍一看上去足以讓人驚艷。但第二眼就會被袖子處本該伸出的手卻是翅膀給吸引住。她的氣質溫柔, 看著小短刀的眼神也充滿了慈愛,這衝淡了她外貌帶來的鋒銳壓力。

  「怎麼了?你竟然獨自在這裡睡著了?是走丟了嗎?」妖怪輕輕地用翅膀摟住小短刀,為他遮蔽夜晚吹來的寒風。

  亂藤四郎鼻尖一酸,低下頭說道「沒有,我、我和哥哥吵架了。」

  「啊,是吵架呀,同為兄弟,會有爭吵也是正常之事,無需擔憂。」妖怪安撫地笑著,就像是、就像是媽媽一樣!

  亂藤四郎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身為護身刀時,見過的那些姬君,她們看向自己的兒女的時候,目光也是如此溫柔慈愛。

  「反正、反正不是我的錯!我絕對不會道歉的!」仿佛有了依靠,亂藤四郎的聲音都大了幾分。他總覺得,這個妖怪一定會縱容他的,不管犯了什麼錯,她都會原諒他。

  果然,妖怪並沒有責怪他,也沒有去問爭吵的詳細,只是把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攏了攏,溫和地說道「既然暫時沒有地方去,那不如去我那裡歇歇腳吧,夜裡風涼,小心生病。」

  亂藤四郎乖乖地站起來,牽著妖怪的翅膀。

  「你……你是什麼妖怪嗎?你叫什麼名字呀?」亂藤四郎看著她柔順的白發被梳得如同緞子一般柔順,披散在身後,束成一握。

  妖怪側過頭,笑了笑說道「我是姑獲鳥,名字的話,主公曾經給我取過一個,叫做『羨煞旁人』。」

  「羨煞旁人?」亂藤四郎念了兩遍,「好奇怪的名字。」

  「無妨,你就跟大家一起叫我姑姑好了。」

  「姑姑……好呀,以後我就叫你姑姑啦!」亂藤四郎的眼珠轉了轉,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嘻嘻的模樣,「我是不是第一個這樣叫你的付喪神呀?」

  「唔……是吧,我也是剛剛才找到這裡來。」姑獲鳥將他頭上的樹葉取下,小心地開路。

  第一個總是特殊的。

  亂藤四郎滿足地靠近了姑獲鳥,感受到淡淡的體溫。

  這邊一刃一妖相處愉快,而另一邊,一期一振就不太愉快了。看著弟弟衝出房門,他是茫然又不知所措的。

  直到亂藤四郎的背影消失,主公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響起,他才慌張地站了起來。

  ——夜晚、尤其是半夜,一定不能出門,不要獨自在本丸到處閑逛。

  猶豫了一下,一期一振將本體別在了腰間,套上鞋子就要跟著跑出去。

  「一期哥!」藥研連忙攔住了他,「先等等!你不能一個刃跑出去!」

  「可是、可是亂他……」一期一振焦急地說道,「藥研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亂帶回來的。」

  藥研捏了捏鼻梁,長嘆一聲說道「晚上外面可能會有妖怪出沒,一期哥你剛來本丸,對它們還不太了解,出事的可能性比亂要高得多!亂這幾天也是見過那些妖怪的,知道如何應對。」

  「但我不能就這樣在房間裡等!萬一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能原諒自己的!」一期一振堅定地說道。

  藥研想了想,給出了一個建議「那我們一起找吧,等到天亮再去向主公求助,這個時間,主公肯定早就休息了。」

  「……只能這樣了。」一期一振有些後悔地說道。

  他開始反思起來,難道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可是亂那樣說話真的不太妥當,萬一被主公聽見了,受罰事小,被厭棄事大!好吧,或許是他的語氣太嚴厲了?他應該動作更和緩一些,語氣更委婉一些,他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一期一振站在窗子邊,望著一片漆黑的景色,期待著小短刀迷途知返,主動地跑回來。

  可惜,他一直等到了天亮他都沒能看見亂藤四郎的身影。

  天剛剛蒙蒙亮,有付喪神開始起床活動了。一期一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了天守閣,極力克制自己,聽著裡面人輕緩而有規律的呼吸聲,直到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才輕輕地敲了敲主公的門。

  「主公,您醒了嗎?」一期一振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沉靜下來。

  散著頭發,披著外套的審神者看上去柔弱了幾分,還帶著些許的睡意。在本丸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來越習慣了這種安逸的生活。

  「主公,亂他……」

  審神者抬手打斷了一期一振的話,掩去了一個哈欠「不必擔心,亂現在很好,沒有危險。」

  一期一振松了口氣「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審神者的眼中帶上了一點點笑意,「不,你很快就不會覺得太好了。」

  弟弟都要被拐跑了,還真是太好了?


第四十章、

  一期一振沒有聽懂審神者的話, 什麼叫做很快就不會覺得太好了?難道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嗎?

  他壓下了心中的那一點不安。

  「主公,請問亂現在在哪裡呢?他應該還有內番要做吧?我也很擔心他。」一期一振勉強笑問道。

  秋野彌音遠眺了一番,淡淡回答「他今天沒有內番,如果要找他,可以去後山。」

  「後山?!」一期一振嚇了一跳,亂怎麼跑到那個地方去了?!他急忙對主公道謝, 腳步匆匆地朝後山走去。

  秋野彌音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一望天色尚早,唰地把門合上睡回籠覺去了。

  一個刃找是很辛苦的,藤四郎家沒有內番的都跑去後山尋找亂了。分散在面積頗大的山林中, 互相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影子。

  秋田藤四郎一邊走在大樹下,一邊呼喚著兄弟的名字。

  「亂——亂你在哪裡呀?」秋田嘆著氣,有些神思不寧。

  忽然, 他感覺到衣擺被猛地往後一扯,他差點摔了個踉蹌, 蹬蹬蹬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體。他驚疑不定地回頭,看見草叢裡蹲著的,正是失蹤了一個晚上的亂藤四郎。

  「亂你……」秋田的話還沒有說完,亂藤四郎一把撲上來捂住了他的嘴。

  「噓——」亂豎起了食指, 壓低了聲音, 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到他們, 將秋田拽進了草叢堆裡。

  秋田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和不滿, 但還是配合地降低了音量「亂, 你跑到哪裡去了?大家都很擔心你, 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呢。」

  亂的眼中閃過愧疚,但很快就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光芒在閃爍「你放心吧,我沒事的!我遇到了一位特別好的式神,他收留了我。」

  秋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你沒有受傷就好,那我們回去吧,大家都還在找你呢。」

  「不不不,我才不要回去!」亂藤四郎靠近了一些,竊聲說道,「你難道不想反抗一下一期哥嗎?」

  「反、反抗一期哥?!」秋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亂輕哼了一聲「你看呀,一期哥剛剛來,就把我們的零食都收繳了起來,非要我們刷好幾次牙,還一點不留情面地訓斥我們,你想想看,等時間久了,那我們豈不是要被一期哥壓得死死的啦?」

  「呃……雖然你說的有些道理,可是……可是一期哥也是為了我們好吧?」秋田猶豫地開口。

  「我當然知道一期哥是為了我們好!可是!想想我們的布丁果凍巧克力牛奶糖小蛋糕吧!這是一場保衛零食的大作戰!是一場絕對不能失敗的戰鬥!如果勝利了,以後一期哥肯定就不會把我們管得那麼緊了!」亂藤四郎握著拳,振振有詞地說道。

  秋田只思考了三秒,果斷地加入了這個名為「保衛零食大作戰」的計劃。

  緊接著,前田藤四郎也不見了,五虎退也不見了。亂在經過了深思熟慮後,還是把藥研藤四郎也拉了進來。

  「咳咳,雖然我對零食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嗯,怎麼說呢,還是希望一期哥能給我們多一點自由的空間。」藥研如是說道。

  鯰尾是最後一個加入的,准確的說,是他自己主動加入的。憑借著出眾的偵查力,他找到了短刀們留下的蛛絲馬跡。隨後,他愉快地帶著骨喰藤四郎一起加入了。

  「嘿嘿,這樣有意思的活動,當然不能漏下我們啦!」也不管骨喰是不是願意,雖然從骨喰的面癱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的變化。

  亂藤四郎在前面帶路,回到了姑獲鳥暫住的地方。這是一座很粗糙的木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建造的,只能粗略地看出雛形,勉強能遮風擋雨。

  在小短刀們和脅差哥哥一起有禮貌地問好的時候,亂藤四郎看見姑獲鳥的眼中迸發出極其燦爛的光彩。

  「天啊,竟然有這麼多可愛的小孩子,非常高興能夠認識你們。」姑獲鳥張開翅膀,想要將付喪神們擁入懷中。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體型太小了,懷抱也太小了。

  「打擾你了,姑姑。」鯰尾笑嘻嘻地說道,「我們都對這個『保衛零食大作戰』很感興趣呢!」

  姑獲鳥慈愛地撫摸著五虎退柔軟的頭發,溫聲說道「管教是需要循序漸進的,雖然你們的哥哥很愛你們,但是方法卻用錯了呢。」

  「是啊,我也這麼想的!」亂藤四郎哼哼唧唧不高興地說道,「一下子就把人家的零食全都拿走了,簡直是討厭了!」

  「嘻嘻,那我們來商量一下計劃的細節吧!」

  短刀們雖然嘰嘰喳喳地在聊著,但都很默契地壓低了聲音。

  五虎退羞紅了臉,感受到一種陌生的愛正源源不斷地從眼前的式神身上散發出來,足以叫人沉醉痴迷。

  身為付喪神,他們得到過來自主公贊賞的愛,得到過來自兄弟互相扶持的愛,得到過同僚並肩作戰的愛,卻從來沒有得到過這種全然無私的愛。

  真是溫暖啊。

  「姑、姑姑,我叫五虎退,這些都是我的小老虎……」

  「很可愛呢。不管是五虎退,還是這些小老虎。」姑姑低下頭,在小短刀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天堂,這裡簡直就是天堂啊——

  對喜愛孩子的姑獲鳥來說,這麼多可愛的小孩子圍著她轉就像是天使一樣。

  而對於一期·小短刀的哥哥·一振來說,他不過是一個回頭,弟弟們竟然全部都不見了!

  「秋田——!前田!退!你們在哪——」一期一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在遍尋弟弟無果後,他果斷地朝前院跑去。

  他看見厚藤四郎還在認真地擦著柱子,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他還有一個弟弟。

  「咦?一期哥,你怎麼跑回來了?找到亂了嗎?」厚藤四郎抹了一把汗珠,直起腰問道。

  一期一振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著自己的四肢往天守閣走,努力讓神色鎮定下來「還沒有,我有些事情要找主公。」

  「大將啊,在廚房吧?」厚藤四郎回憶道。

  一期一振連忙告別弟弟,想要找到自己的主公。

  「主公!後山有情況!」剛剛望見主公的背影,一期一振就慌張地跑了過來,完全拋棄了自己一貫的風度。

  秋野彌音低頭一邊翻看著賬目記錄,一邊隨口敷衍地回答「啊,我知道了。」

  「真的!主公!」一期一振恨不得抓住主公的肩膀用力地搖好讓她把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我的弟弟們,他們全都在後山消失了!」

  還不等一邊的燭台切驚訝出聲,秋野彌音微微抬頭說道「我知道。」

  「您、您知道?!」一期一振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了。

  秋野彌音合起本子,還給燭台切「我知道短刀們在哪裡,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但是——」在一期一振殷切的目光下,審神者露出了一絲很淺很淺的笑容,「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一期一振難以置信中還有一點委屈和受傷。

  「付喪神也是要有隱私的。盡管我能感知到本丸裡發生的一切,但是我絕對不會隨便地說出去。我只能告訴你,短刀們沒有危險,他們還很高興。」洞悉了一切的審神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所以,你不必擔憂,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可是、可是……」一期一振還想說話,審神者擺擺手開始自顧自地欣賞起一旁開得燦爛的花朵。

  她絕對不會是想要看熱鬧,她是一個冷靜自持有原則的主公!

  一期一振無功而返。哦不對,是大敗而歸。他不僅沒能找到亂,還丟了其他弟弟。

  一直等到夜晚重新降臨,弟弟們也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主公在躲著他,後來他也沒能再次見到主公求得回答。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刃。厚藤四郎和鳴狐睡在了隔壁房間,他們辛勤勞動了許久,這會兒早就累得睡著了。

  沒有弟弟,他睡不著——

  一期一振委屈地望著窗外的月光。

  忽然,他聽到了一點細碎的聲音,像是誰在低聲說話。他連忙爬起來,側耳細聽。

  「……一期哥……一期哥救救我……」

  聲音虛無縹緲,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是哪一個小短刀發出來的。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是一期一振的心頭肉呀!

  一期一振撲到了窗邊,一個黑影倏然閃過。

  「什麼人!」一期一振連忙拿起本體,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影子。

  這顯然是一個妖怪,雪白的長發和月光相映成輝,紅色的瞳孔散發著駭人的亮光,從袖子裡伸出的,不是人類的手,竟然是一雙長滿了羽毛的翅膀,在地面上投射下詭異的影子。

  它的身邊,倒著一個小小的人影,有點像是秋田。

  一期一振手中的太刀已經出鞘,他的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不要輕舉妄動,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把弟弟還給你,否則……」妖怪的聲音含糊不清,有點耳熟,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了的原因。

  「你有什麼要求?」一期一振凝重地問道。

  那妖怪低著頭,片刻後回答「我需要食物,給我食物……」

  「廚房離這裡不遠,晚上沒有人看守,你可以自己去。」一期一振握刀的手指節都在泛白。

  「我不要那些食物,我要……巧克力,薯片,布丁,和蛋糕。」妖怪一個詞一個詞地說著。

  「……」一期一振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它剛剛說了什麼?巧克力薯片布丁和蛋糕?是他孤陋寡聞嗎?妖怪的食譜上有這些東西?

  「你要巧克力薯片布丁和蛋糕?」一期一振反問了一遍。

  「沒錯!快點,不然我就要動手了!」妖怪的聲音微微抬高。

  一期一振沉下了臉,似乎怒火衝天,但他最後還是不知道從哪裡把一大袋零食拿了出來扔了過去「你還要什麼?」

  妖怪再次低下了頭,似乎在思索。

  一期一振也在思索,不過他想的事情可能跟它不太一樣了。


第四十一章、

  「算了, 暫時想不到還要什麼,畢竟你不過是一個付喪神,沒什麼值得我交換的。」那妖怪語氣驕矜,只是一直都刻意壓低了聲線,聽上去不僅模糊而且缺了幾分底氣。

  「呵呵,是嗎。」一期一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翻出了窗子,走近了兩步。

  「站住!不許動!」那妖怪厲喝一聲,「你再過來,我就要動手了!」

  一期一振身形一僵, 下一秒,他竟然猛地加快了速度,如同利箭一般直直衝向了離他最近的、倒在了地上的前田藤四郎。

  「颯!」

  一把鋒利的長劍從腰間拔出, 妖怪的速度並不比一期一振慢,劍尖卻沒有對著身為人質的小短刀, 而是直衝著藍發太刀。

  「鐺!」

  兩把同樣鋒利的武器死死地抵在了一起,發出了清亮的碰撞聲。妖怪迅速改變刀勢,一期一振隨之轉換身形,靈巧地避開。那妖怪一把拽住了前田藤四郎的手, 朝自己這邊用力一拉。

  眼看著弟弟就要被拽走, 一期一振怒氣衝天地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亂!不要再鬧了!」一期一振低喝道。

  妖怪並沒有如他預期的那樣停下, 反而不依不撓地想要將短刀拉到自己這邊。一期一振竟然也被他拽得一個趔趄, 差點撲倒在地。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妖怪, 和它對視了一眼。

  猜錯了。

  一期一振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 他以為這是亂藤四郎的一次惡作劇,而這個妖怪顯然也是他扮演的。但是從手上的力氣來看,這絕對不是亂能有的。

  這是一個真正的妖怪,他絕對不能讓弟弟落到它的手裡!

  一期一振不甘示弱地加大了自己的力氣。

  「呀——」前田藤四郎的左手被一期一振拉著,右手被妖怪拽著,似乎被兩邊的力氣扯痛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呼。

  一期一振和妖怪都是一頓,竟然同時松開了手。

  「……你是誰?」一期一振眼疾手快地擋在了弟弟的身前,凝聲問道。

  那妖怪輕嘆了一聲,收斂起了自己刻意散發出的妖氣和假裝出來的邪惡氣質。當它恢復本來的面貌時,沒有誰會認為這只妖怪心狠手辣。

  「你好,我是姑獲鳥。」

  「姑獲鳥?」一期一振的腦海中似乎有些印像,他緩和了神情,又問道,「是你帶走了我的弟弟?」

  姑獲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是我。」

  找回了理智的一期一振又重新恢復了身為皇室御物的風度,他不卑不亢地說道「那能否請你將弟弟還給我呢?」

  「還給你?」姑獲鳥的語氣不渝,「你的弟弟並不是物品,也不是屬於你的,怎麼能說是『還給你』?」

  一期一振不願意再和這個意圖搶走他弟弟的妖怪說話,他眯著眼睛,聲音中有些怒意「鯰尾,骨喰,亂,秋田,退,已經很晚了,明天還有內番要做。」

  被點到名的小短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無妨,我可以幫他們做。」姑獲鳥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小短刀說道。

  原本害怕的小短刀聽到了這句話,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巨大的靠山,背也挺直了,心也不虛了,都敢看哥哥的眼睛了。

  「既然是自己的內番,推給其他人幫忙總是不太好的。」一期一振忍著額頭上直冒的青筋說道。

  姑獲鳥分毫不讓「但他們只不過是孩子而已,還是愛玩和學習的年紀,他們有權力讓大人幫忙。既然你自詡為他們的哥哥卻也不願意伸出援手,那就由我來幫助他們。」

  「你?不知閣下是以什麼身份?」幸好一期一振教養極佳,否則這個時候他是真的要爆出一聲「關你x事」了。

  姑獲鳥對藏在黑暗之中的小短刀們招了招手,笑容中滿是濃郁的關切「自然是以長輩的身份,螢草她們喊我姑姑,雖然我覺得喊我母親也無不可。」

  「你做夢!」一期一振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了。

  姑獲鳥將跑過來的短刀擁入懷中,憐愛地撫摸著秋田藤四郎蓬松的短發「雖然你是他們的哥哥,但你根本就不會教養弟弟,你自以為是又不懂變通,弟弟交到你的手裡只會越來越差。」

  一期一振被氣笑了「你又憑什麼管教我的弟弟!」

  「啊,就憑我養大了大天狗、茨木童子、酒吞童子和許許多多的式神,論起養孩子的經驗,我比你這位剛剛化形不久的付喪神要懂得多。」姑獲鳥的語氣平靜,但聽在一期一振的耳朵裡,就滿是譏諷了。

  「夠了,亂、退、前田和秋田,我們該回房睡覺了!」一期一振皺著眉說道。

  亂藤四郎看了一眼姑獲鳥,腳上什麼動作也沒有,就好像沒有聽見哥哥說話一樣。

  五虎退含著眼淚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姑獲鳥,最終還是試探性地抓住了式神柔滑的外衣。

  鯰尾的眼珠轉來轉去,不知道有了什麼歪主意,最後露出了一個看起來乖巧的笑容「一期哥,我到這邊玩一會兒,等過幾天再回去睡。」

  很好,幾個弟弟紛紛叛變,轉投妖怪懷抱。

  就像是有一盆涼水嘩啦一下澆在了一期一振的頭上,把他澆了個措手不及暈頭轉向。他和不遠處的姑獲鳥深深地對視了一眼——

  確認過眼神,是要搶弟弟的人。

  一期一振第一次思考起自己未來要如何管教弟弟了。硬碰硬是下下策,作為兄弟,他們本當是平輩,冷冰冰的責罵只會招來反作用。

  「亂,退,鯰尾,你們確定嗎?」一期一振的眼中有受傷的情緒,聲音低沉,「我找了你們許久,你們已經決定要離開我了嗎?」

  這句話的效果很出眾,短刀們像被定住了一樣,遲疑了。

  「一期哥……我們沒有要離開你,我們、我們只是想去姑姑家玩幾天……」亂藤四郎支支吾吾地解釋。

  「亂,我很擔心你,我擔心你半夜離開會出什麼事,如果不是主公告訴我你平安,我一定會把整座山都翻遍。」一期一振的語速很慢,有點越說越傷心了的感覺,「我帶著所有兄弟去找你,可惜他們也一個一個都消失我,我真的……」

  一期一振微微低著頭,陰影蒙住了他的臉,好像有眼淚的痕跡。

  「一期哥!」五虎退立刻撲了上去,緊緊摟著一期一振的腰,眼圈泛紅,聲音哽咽,「一期哥,你、你別哭,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錯……」

  「我沒有要離開一期哥!」秋田藤四郎抽泣著,將臉埋進了一期一振的臂彎,「對不起,一期哥……」

  鯰尾慌張地跑過來,幾乎手足無措「我們、我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一期哥你別難過啊……」

  亂藤四郎跺跺腳,轉身朝一期一振跑過去,緊張到了極點「我只是、只是希望一期哥能變得溫柔一點而已!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一期哥對不起!請原諒我!」

  短短幾秒鐘,原本圍繞在姑獲鳥身邊的小短刀們都換了陣營,將一期一振團團圍住。一期一振卻只是抱著五虎退的小老虎,似乎只是默默流淚,被短刀們傷透了心。

  真是狡猾啊。

  姑獲鳥這樣想著。

  ————————————————

  天守閣中,審神者的房間裡,一盞小燈燃著,照亮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

  審神者靠在床頭,膝頭是一本書,但看她目光出神的模樣,顯然注意力不在書本上。

  「噗嗤——」她忽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隨後很快掩去。

  「……主公?」細弱的女聲響起。

  「唔,沒事。只是看見了一點有趣的事情。」秋野彌音安撫地用手指擦過床頭櫃上的小面具。

  「有趣的事情?能告訴我嗎?」

  秋野彌音笑意愈發深了「大概就是一個從『零食爭奪戰』變成了『弟弟爭奪戰』的故事,沒什麼,我們早點休息吧。」

  她側過身,吹熄了燭火。

  啊,不知道最後到底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老母親拿下勝利,還是初出茅廬羈絆更深的好哥哥更勝一籌呢?

  真是叫人拭目以待啊。


第四十二章、

  秋野彌音是在第二天的午飯後見到姑獲鳥的。剛剛從午睡中蘇醒過來的審神者的臉上還帶著慵懶, 姿態隨意地坐在了辦公桌前。

  式神在門口請安後推開了門,看向主公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慈愛而包容。此時的她成功地從一期一振的手裡撕到了小短刀們一小半的監護權,堪稱是大獲成功。

  「啊,是姑姑。」秋野彌音半闔著眼睛,頭都沒抬。

  姑獲鳥是從她剛剛入職的時候被召喚到庭院的, 那個時候的陰陽師青澀懵懂,還帶著初來乍到的不安。姑獲鳥一面以長輩的身份安慰引導她,一面還要肩負起斬殺妖魔的重擔。也因此,她得到了後來庭院所有式神包括陰陽師在內的尊敬。哪怕是最不受管教的茨木童子, 看見了姑獲鳥也要收斂起自己的鋒芒。

  將門合攏,姑獲鳥的臉上出現了不贊同,她快步地走到了審神者的身後, 撈起她的及腰長發,長長的翅膀幻化成了人類女性的雙手, 手指翻飛,很快就挽出了一個美麗的發髻。她從懷中掏出了一根金簪,綴著長長的珍珠流蘇,做工精致, 用材珍貴。

  「這是我給您准備的禮物, 但還沒送出去, 您就不見了。」

  姑獲鳥的聲音溫柔, 成功地讓秋野彌音咽下去了自己本想說的話, 在心裡輕聲地嘆息。

  「……不管怎麼說, 你也不該插手他人兄弟間的事情,若是影響了他們的感情,那可就不美了。」

  秋野彌音換了一個更加婉轉的說法。

  姑獲鳥低笑了一聲,擺弄好了流蘇後,坐在了審神者的對面。

  「主公認為,我是因何要將亂藤四郎帶走的呢?」姑獲鳥像是想到了什麼令人發笑的事情,嘴角掛上了一絲有趣的笑容,「若是我前日夜裡不曾出現在亂藤四郎的面前,他在山腳徘徊數個小時後,還是會選擇回去對哥哥低頭。但這樣的話就意味著他日後在與哥哥相處時,是處於弱勢地位,他會被哥哥管教、安排,並且漸漸地覺得尋常。」

  秋野彌音一頓「哥哥來了雖然好,但也意味著有了束縛,一期一振又是這樣嚴肅認真的性格……他和短刀之間尚且需要磨合。」

  「但是我來了,就意味著他們有了新的選擇。」姑獲鳥笑著說道,「亂藤四郎是自己選擇跟我走的,在這段他處於弱勢的兄弟關系中,盡管他依然深愛著自己的兄長,但他必須尋求一個外援來和哥哥形成平等,其他弟弟不行,他們同樣對一期一振懷有深刻的感情。」

  見審神者沉默不語,姑獲鳥繼續說道「當然,比起兄弟情誼,我覺得一期一振更像是短刀們的父親。人類總是說,父愛如山,母愛如海。假如缺少了母愛而只有父愛的話,高山會壓垮孩子的脊梁。」

  「……所以,你最終決定依著亂藤四郎那亂七八糟的計劃,在昨夜演了這麼一出?」秋野彌音扶額嘆息。

  「啊,一半吧。孩子們總是愛撒嬌的,依著他們的計劃也沒什麼,我同樣也希望自己能夠擁有教養這些剛剛化形的付喪神的權力。另一半,我想他們原本的監護人會意識到弟弟們並不是獨屬於他們的物品,如果不好好愛惜,是會被別人奪走的吶。」

  姑獲鳥為審神者倒了一杯茶,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她的面容。

  秋野彌音神色不明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一個是走過了千年歷史看慣風雨的大妖怪,一個是剛剛化形但陪伴人類許久見多了陰謀詭計的付喪神,若是真的當他們蠢笨天真,恐怕自己會變成一個笑話。

  哪怕是短刀,也曾經被人類壓在枕頭下、揣在懷中,欣賞過人類的勾心鬥角。昨天夜裡表面上是短刀們因為對哥哥的不滿而制造的過分鬧劇,實際上是趁著哥哥剛來本丸,他們希望與哥哥達成平等的關系。

  「也罷,我想你應該是有分寸的。」秋野彌音不願意參與到付喪神與式神之間的鬥爭中去,身為主公,她要做的只有平衡兩者的比重,將兩碗水端平,維持本丸的和諧。

  「請主公放心。」姑獲鳥的語氣誠懇。

  她當然有分寸,否則搶來的不會只是一小部分的監護權。既讓哥哥心痛警惕,又不至於讓短刀們脫離哥哥。

  能夠想像得到,以後還會有很多哥哥面臨這一幕。

  既然已經確定了事情不會繼續惡化,秋野彌音也就不再進行干擾。她一向是一位開明的主公,只要完成了規定的任務,其余時間可以隨意。比如,後山上早就有幾個式神降臨,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它們既不下山,也不嚇人,只是默不作聲地窺視著本丸,顯然在打什麼壞主意。

  也正因為審神者的放任,付喪神們大多不知道後山的情況,所以陸奧守吉行才敢大大咧咧地跑上山。

  燭台切是想攔著的,但陸奧守絲毫不放在心上地回答道「我當初答應過小狐丸,要去給他抓一只狐狸陪他的,就是那只白色的小狗走的時候,你還記得嗎?」

  燭台切努力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有這麼件事。

  「既然說出了口,那就要做到呀,我打算去山上看看,有沒有白色的小狐狸,抓一只來送給小狐丸。」陸奧守穿著整齊的出陣服,腰間是他的本體,手中還拿著槍,「別擔心,我可是准備齊全的!」

  燭台切也不能說玩笑話何必當真,只能點頭答應了對方的上山要求「好吧,那你要小心一些,如果晚上還沒有回來,那我就要去請求主公將你帶回來了。到時候可是很丟臉的哦。」

  「嘿嘿,放心好啦!」陸奧守吉行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山上走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還真的帶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下來!

  這只狐狸的眼眸細長,毛色雪白如綢緞,走動時竟然有一種嫵媚的風情。當它看向你的時候,瞳孔中仿佛含有脈脈情意。

  「……你要將這只狐狸送給小狐丸?」燭台切神情抽搐,這一看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啊!這是妖怪吧!

  陸奧守有些不舍,但還是點頭回答道「是啊,這只狐狸很好看吧?而且也很聰明呢,一點都不怕生人,我用紅薯一下就引過來了。」

  ……你確定是引過來的,而不是對方故意走到你面前的?

  燭台切有些心累,他很想扣留這只來路不明的狐狸,但對方身上確實沒有妖氣,和普通的狐狸沒什麼區別,再加上陸奧守對這只狐狸的喜愛幾乎溢於言表,他總不能以狐狸看上去太漂亮了所以暫時要扣住為理由吧?萬一惹怒了這只妖怪,對方突然發難怎麼辦?

  「好吧,那你就送過去吧。」燭台切匆忙地應付了兩句,轉身就朝審神者的房間走去。

  秋野彌音處理這樣的事情已經駕輕就熟了,還不等燭台切開口,她就簡單地給了一個回答。

  ——是式神,但無礙。

  所以這是一只喜歡被別人當做是寵物的式神?看來還是他孤陋寡聞見識的少了。

  燭台切反省了一下自己,決定以後再有什麼事情就嘗試自己先處理吧,不能總是去問主公。

  陸奧守吉行高高興興地抱著小白狐去找小狐丸,他認為這份禮物對方一定會喜歡的。

  小狐丸確實又驚又喜,接過小白狐的時候已經是愛不釋手,那柔軟的毛發瞬間就征服了他的心。

  但在下一秒,揉著小白狐肚子的手將它翻了個身。

  「唔,讓我來看看,這是一位美麗迷人的小姐,還是一位氣質不凡的公子……」

  「吱——!」小白狐發出了一聲尖嘯,鋒利的爪子猛地揮了過去,未免被抓傷,小狐丸立刻松了手,什麼都沒能看見。

  「嘿!這是很不紳士的行為啊!」陸奧守被嚇了一跳,「光看外貌也能看得出來,這顯然是一位小姐吧!」

  小狐丸訕訕一笑「抱歉抱歉,是我的錯。」他微微彎腰伸手,和小白狐對比起來就像是一座大山,「迷人的小姐,請原諒我好嗎?我發誓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小白狐顯然怒氣衝天,眼睛裡都能冒出火星來。

  但最終,它忍住了,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了小狐丸的手掌上。

  「好吧,感謝您的諒解。」小狐丸克制地捏了捏對方的柔軟爪墊,對陸奧守說道,「謝謝你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對她的。」

  陸奧守看起來並不是很放心,但禮物已經送出,沒有道理再收回來。他只能怏怏地開口「好吧,希望你能做到。」

  「我當然能!我保證,等過幾天她熟悉了這裡,我就讓主公給她絕育。」小狐丸鄭重地點頭,「這樣一位迷人的小姐,才不能因為生育而疾病纏身!」

  小狐丸還記得審神者科普的時候說過,動物生育過多會導致壽命變短。

  剛剛趴好的小白狐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付喪神。

  他在說什麼?!


第四十三章、

  我, 玉藻前,堂堂京都中赫赫有名的大妖怪——的分靈。繼承了本靈的強大、智慧和美貌,在庭院的陰陽師離家出走後,並沒有隨著那群愚蠢的式神一起毫無頭緒地尋找主公,而是轉而思索主公離開的深意。

  主公是自己離開的,不存在逼迫和陰謀。只要我們的身上還殘有主公的靈力, 找到主公不過是時間問題。那麼,找到了之後呢?該如何勸說主公回到我們的身邊?

  懷抱著這樣的思考,我找到了主公。

  但是!主公的身邊竟然有了其它小妖精!這些小妖精比我們更像是人類,更懂得討好人類, 也更有威脅力了!為了避免被發現,我化作了本體,躲在山上暗暗觀察。

  好在, 我發現這些小妖精的智商不太夠,看上去一個比一個天真愚蠢, 哪怕是茨木童子都比他們有腦子。

  (茨木童子???)

  我的心中有了一個計劃。

  有了這些小妖精,主公是不會回到我們的身邊了,那麼,假如這些小妖精自己作死呢?等到他們耗盡了主公的耐心, 等到他們被主公厭棄, 那主公自然而然地就會想起曾經陪伴了她那麼多年的式神了。

  帶著這樣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 我再次蹲守了幾天, 鎖定了幾個最適合做踏板讓我打入這個本丸的人選。幸運的是, 沒多久, 人選之一就上山了。

  他的口中念叨著「找一只狐狸,最好是白色的」,我在心中冷笑,跳了出來。

  這個小妖精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我故意所為,竟然還拿出一個醜陋的紅薯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想要引誘我過去。若不是我現在幻化的模樣是一只白狐,定然會讓他看見我臉上輕蔑的表情。

  我跳進了他的懷裡,他驚喜地抱著我下山了。原本我還擔心會遇上主公,但沒有。果然,誰也想不到我堂堂大妖怪竟然會化作這樣弱小的動物吧。

  這個小妖精將我送給了另一個名叫小狐丸的小妖精。小狐丸抱著我,氣息有點熟悉,也有點親近。

  對於這個暫時的踏板,我心中還是有些滿意的。

  而這滿意,在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

  秋野彌音是在喝茶賞景的時候被陸奧守拉出來的,對方滿臉驚恐,嘴裡大喊著「主公救命」。審神者還在迷茫的時候,就站在了小狐丸的房間裡。

  可憐的小狐丸臉上掛著劃痕,身上遍布爪印,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爛爛,仰面躺倒在地,眼神放空。

  「……這是發生了什麼?」秋野彌音目光銳利地在房間裡掃了一遍,成功地在櫃子後面發現了一個頗為眼熟的身影,「玉藻前?!」

  他不是應該在山上呆著的嗎?怎麼一不注意就跑了下來?還打傷了付喪神?

  秋野彌音皺著眉,走過去想要把式神給拎起來。

  她的動作毫不客氣,甚至暗含著一點怒意,玉藻前眯著眼睛後退了兩步。

  人類總是會被眼前看見的事物所迷惑,如果玉藻前恢復了本體,秋野彌音絕對不敢做出這樣的行為。

  「等等!主公!都是我的錯!請您息怒!」小狐丸突然一個鯉魚打挺,飛撲到了玉藻前的身前,攔在了審神者的面前,言辭懇切地說道,「主公,是我的錯!是我冒犯了小白狐,她予以還擊是很正常的!」

  秋野彌音沉默了。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該從何開始吐槽起。

  「小白狐」是玉藻前吧,那「她」又是誰?小狐丸到底是怎麼把一只公狐狸給看作是一只母狐狸並且深信不疑的?

  小狐丸以為主公還沒有消氣,連忙說道「主公,我、我想養這只狐狸!請允許我和她成為伙伴吧!」

  「你想和……她成為伙伴?你確定嗎?這位可是玉藻前。」秋野彌音好心勸告道。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忽略了性別這個問題。

  可能是想要看熱鬧吧(劃掉)。

  「玉藻前……玉藻前?」小狐丸極力地在腦海中搜索著玉藻前的信息,奈何以前對妖怪並不感興趣,只能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一點點,「啊!我想起來了!玉藻前曾經是、是鳥羽天皇的妃子吧!」

  難怪主公會這樣反對了,也難怪小白狐會這樣憤怒地攻擊自己了,原來如此啊!自己如此粗魯,怎麼能養好這樣一位矜貴的女子呢!

  小狐丸的表情像是醍醐灌頂一般,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但審神者並不知道他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麼。她只能再次重復了一遍「你確定要養她?她也同意你養?玉藻前可是一位大妖怪哦。」

  「當然了!我能感覺到,玉藻前也是很喜歡跟我在一起的!」小狐丸重重地點頭。

  秋野彌音用目光示意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白狐。

  玉藻前惱怒地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小狐丸,心中冷笑個不停。他對著主公點點頭,然後窩在小狐丸的手臂中不吭聲了。

  想養我是吧?想給我絕育是吧?

  呵呵,那就准備接好我給你准備的「禮物」吧!以平安京大妖怪之名,我一定會讓你這個冒犯我的付喪神得到懲罰的!

  當然,這個懲罰的尺度他會拿捏得非常好的。

  不再出聲的玉藻前垂下眼皮,像是因為太累而陷入了睡眠。

  秋野彌音看著小狐丸樂呵呵地收拾著被褥,搭建出一個小窩,看起來高興得不得了。她左思右想,猶豫了許久,最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袋子。

  藍色的小袋子上用絲線繡著精美的紋路,濃郁的靈力從裡面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捏在手心時能夠感覺到如同日光一般的溫暖。

  「這是什麼?給我的嗎?謝謝主公。」小狐丸不明所以地收下了。

  「不客氣。」秋野彌音笑了笑,不知為何,小狐丸從這個笑容中察覺到了一絲同情,「這是御守,好好收著吧。希望……明天早上還能看見你。」

  玉藻前,心思細膩而又敏感,強大而又高傲,今天的仇,絕對不會留到第二天報。

  所以,祝你好運,小狐丸。


第四十四章、

  小狐丸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裡,自己剛養的的小狐狸竟然化作了一位絕世美人,在淡淡月光中起舞,衣袖翻飛,款款向他走來,一顰一笑嫵媚至極, 一舉一動貴氣逼人,就好像是居住於高天原的神女,無一處不勾人心弦。

  「呵……」神女靠在了他的身上,淡淡的香氣繾綣入鼻。

  小狐丸甚至不敢隨意動彈, 生怕唐突了這位神女。

  神女抬頭,對他微微一笑,伸手拔出斜插在發髻間的金釵。流蘇搖綴, 發出叮當的脆響。

  下一秒,神女臉上的笑容扭曲, 變成了古怪的表情。她高舉著金釵,猛地用力朝小狐丸的心口刺去。

  「哇啊——!」小狐丸一下坐起身,睜開眼是一片黑暗。他慌張地左右搖頭,發現自己還在房間裡, 剛剛只是做了一場夢, 什麼神女啊、金釵啊, 全都是假的。

  「呼……」小狐丸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長吁了一口氣, 「什麼啊, 原來都是假的。」

  他干笑了兩聲,下意識地朝小白狐的窩看去,卻恰好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哇!」小狐丸差點又被嚇出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狐狸的眼睛在黑夜中的反光。

  「小玉,你可真是嚇到我了。」小狐丸掀開被子,走到了窩前,蹲下,用手指輕輕梳理著小白狐柔順的皮毛,「怎麼了?你也睡不著嗎?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話沒說完,小狐丸想起小白狐的性別,又把後半截咽了回去。他把罩在小白狐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柔聲說道「沒關系,不用害怕,我就在旁邊陪你哦。」

  被取名為小玉的小白狐定定地看著他,從被子中鑽了出來。如水的月光照在了地上,映出一片光亮。它站在這片月光中,白色的皮毛幾乎和月光融為一體。

  「……呃,你是餓了嗎?」小狐丸撓了撓頭,翹起的兩撮頭發也跟著抖了抖,「啊,好像我這裡沒有零食誒,要不然去廚房看看?」

  錯覺嗎?剛剛好像看見小玉翻了個白眼?

  亂七八糟的想法充斥著小狐丸的大腦,但很快就消失一空了。

  他呆呆地看著小白狐沐浴在月光之下,裊娜的霧氣不知道從何而來,將它團團圍住。在一片朦朧之中,它的身形逐漸地拉長,從四肢著地變成了人立而起,兩只前爪伸長,化為了一雙柔胰般的手,後爪點地,化成了修長的雙腿。它的肌膚如玉,泛著潔白的光澤。紅色的外衣罩在身上,只不過堪堪遮住了重點部位。但那半露不露的模樣卻更顯得風情萬種。

  他的小白狐真的變成了一位大美女!

  「你、你……」小狐丸覺得自己的喉嚨發干,幾乎說不出話來,「你是小玉……」

  她眼睛微微眯起,臉上畫著濃重的宮妝,墨黑的眼線和淺灰的眉毛一起斜飛上挑,嘴唇上一點朱砂,眉眼顧盼間凌厲妖嬈。

  她一步一步地朝小狐丸走過來,就像是在夢中一樣。

  「我難道還是在做夢嗎?」小狐丸喃喃著,「小玉你怎麼變成人了……哦對,你本來就能變成人……」

  他差點忘了,他的小玉是玉藻前,是赫赫有名的大妖怪。

  「我為什麼變成人,你不知道嗎?」玉藻前壓低了聲音,刻意地吐字模糊,那一個個音節就像是在舌尖上纏繞,發出讓人心醉的顫音。

  小狐丸著迷一樣地輕輕握住了她的指尖,入手是冰涼的觸感,不像是真實的。

  「小玉……」小狐丸像是偷喝了大人的酒的小孩子,醉得神魂顛倒。

  玉藻前欺身上前,在他的耳邊呵氣如蘭。

  「夜深了,長夜漫漫,不如我們做一些快活的事情吧……」

  尾音消散於安靜的室內,或許是黑暗給了小狐丸勇氣,他試探性地伸出了手。他的動作很慢,在心裡暗暗想著,如果被拒絕也沒關系吧……

  最終,在玉藻前的引導下,那只手按在了她的胸口。

  嗯,好像有點平?

  小狐丸一手摸空,反射性地抓了抓。

  呃,雖然平胸也沒什麼,但這也太平了吧?而且一點都不柔軟,反而硬邦邦的,不像是女性的胸脯,反而有些像是肌肉?不不不,他在想什麼啊,這個時候走神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呀,殿下真是著急呢。」她的聲音調笑。

  但側過頭的小狐丸沒有看見的是,大妖怪臉上的表情是冷漠中還帶著幾分惡狠狠,她壓抑著自己炸死眼前這個付喪神的衝動,在心裡發誓一定會讓他有一個「深刻的回憶」。

  誕生於平安時代的小狐丸也曾隨著歷任主公見識過綺麗的平安京風情,溫柔多情的才子,嬌羞美艷的佳人,白拍子在櫻花樹下翩翩起舞,絲竹陶管相和而歌。沒有戰爭困擾的京都中只存在著風花雪月的愛情,在訪妻婚的風氣下,貴族們仍然相信一見鐘情的浪漫。

  「來呀——」

  玉藻前輕輕拉著他的手,朝下面伸去。

  小狐丸微微用力,沒能掙脫開。

  唉,佳人相邀,如何能拒?

  小狐丸半闔著眼睛,臉頰微微泛紅,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

  往下,往下,往下……

  嗯?這是什麼?

  還在迷糊中的小狐丸摸了又摸,像是一道驚雷從頭頂炸開,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開心嗎?刺激嗎?」玉藻前帶著滿滿惡意的笑容出現在他面前,但這張嫵媚的面龐再也沒辦法勾起小狐丸的一絲綺念。

  他的手像是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嗷」地一下縮了回來。他把懷裡的美人用力一推,自己蹭蹭蹭地後退,手掌撐著地,臉上布滿了驚懼。

  「你你你你是個男的啊!」小狐丸尖叫了一聲。

  用妖力凝聚的幻體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樣從身軀之上褪去,玉藻前顯露了自己原本的模樣。原本細弱的手臂上鼓起來一塊一塊薄薄的肌肉,骨架撐高了身體。盡管身材依然不算強壯,但也絕對不會讓人誤認為是女子了。

  「呵,怎麼?怕了嗎?」玉藻前呵呵笑著,朝前一步就嚇得小狐丸後退了三步,「沒關系,長夜漫漫,我們還能做一些快活的事情。」

  「你你你別過來啊,你再過來我就要不客氣了!」小狐丸抓著自己的本體,色厲內荏地喊道。

  「那可真不錯,看來必須懲罰你呢,讓我見識一下你是怎麼對我不客氣的吧!狐火!」


第四十五章、

  秋野彌音在一次從睡夢中被驚醒了, 有那麼幾秒鐘,她放空了大腦看著天花板,竟然有閑心想著,這跟自己曾經預料到的不太一樣。

  她以為式神來了,她的日子會更好,但沒想到, 她的日子會過成現在這個樣子。

  「唉——」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們並且默默地收拾殘局啊。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了!」機動值最快的短刀之一秋田藤四郎驚慌失措地敲響了房門,聲音中還帶著哭腔,「主公,拜托了快來呀!」

  唰——門被拉開。

  「不要慌, 有什麼事我們路上說。」秋野彌音鎮定的模樣很好地安撫了小短刀,他連忙幾把擦掉了眼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主公, 小狐丸殿和一個妖怪打起來了,他們、他們打得好凶!那只妖怪長得也像是一只狐狸, 尾巴好大好多!小狐丸殿好像不是它的對手!」秋田藤四郎極力地去描述自己看到的場景,「一期哥和其他兄弟都趕過去了,還有燭台切殿,但是大家好像都幫不上忙。」

  果然如此。

  秋野彌音深吸了一口氣。她就猜到, 玉藻前絕對不會放過錯認他性別的小狐丸的, 區別只在於是打個一命嗚呼還是看在主公的面子上打個半死不活。現在看來, 應該是後者。

  被練到了滿級的玉藻前遠不是現在的小狐丸能夠匹敵的, 哪怕是在京都, 玉藻前也是排名前三的大妖怪。同為分靈, 小狐丸和玉藻前差的等級不是一點兩點。現在能支撐這麼久,絕對是玉藻前手下留情了。

  「沒事,小狐丸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這句話,秋野彌音也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次了。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不會有生命危險,到時候手入一番就行了。秋田藤四郎送了一口氣。

  但是,秋田他並不知道,比肉體上的傷口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本丸也就那麼大點地方,沒幾分鐘秋野彌音就趕到了現場。小狐丸的身上已經遍布傷口,而玉藻前不慌不忙,甚至能分心來對主公打招呼。

  「呵,主公,我可是已經收斂很多了的哦。可惜,他實在是太弱了。」玉藻前語氣輕蔑地說道。一邊說,他還一邊甩了一朵狐火過去。

  玉藻前的動作漫不經心,狐火的速度也不快,小狐丸能夠堪堪躲閃過去。但是時間久了,他就開始體力不支了,握著太刀氣喘吁吁。

  「呵呵,繼續啊,不躲避的話,就會被我的狐火給燒成灰燼呢。」玉藻前手執折扇,舉手投足之間端的是一片風流姿態。

  小狐丸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汗珠甚至都滴落在地上,彙聚成了一小灘。

  「小狐丸殿!」一期一振憤怒地看著這個戲耍自己同伴的妖怪,二話不說地拔出了本體,「不論如何,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哦?你也是來跟他一起下地獄的嗎?」玉藻前眯著眼睛,看起來蠢蠢欲動。

  但是秋野彌音注意到,雖然他狠話放得多,但動作上還是很小心的,避開了致命處,顯然玩弄這些付喪神能夠讓他心情愉悅。

  秋野彌音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默不作聲了。雖然小狐丸有錯在先,但一期一振不明情況為同僚出頭也是正常。最重要的是,如果現在她出面暫停了這一場爭鬥,玉藻前勢必心懷憤怒,以後說不定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當然,她也沒有離開,穩穩地站在原地,緊緊盯著場上的情況,一旦有什麼意外發生,她就會立刻出手。

  亂藤四郎看著主公,卻發現她並沒有出聲阻止,心中又急又怕。他連忙一把拽住了一期一振的衣服,抱著他的腰喊道「一期哥等等!你一點練度都沒有,不可能打得過的啊!」

  一期一振嚴肅地說道「但我不能這樣看著小狐丸殿被如此對待!」

  亂藤四郎氣得跺腳「你的偵查值在晚上太低了!夜戰什麼的,還是交給我們短刀吧!」

  就在一期一振愣住的時候,亂藤四郎已經站在了厚藤四郎的身邊,鯰尾藤四郎從旁邊打著掩護,和骨喰藤四郎一左一右朝著玉藻前攻過去。

  「這是新的玩具嗎?有點意思。」玉藻前顯然毫不在意,若不是害怕不小心玩過了火,一個墮天下去,能夠將這些付喪神全部變回最初的樣子——一堆廢鐵。

  可惜了,主公還在一邊虎視眈眈,差不多就收手吧。

  秋野彌音的眼神裡也是這個意思。等到真的讓主公來攔著,那場面就不好看了。

  玉藻前無聊地嘆了口氣,碩大的尾巴隨著主人的心意裹住了幾個衝過來的付喪神。因為茸毛實在是太長,乍一看過去這些付喪神就像是淹沒在了他的尾巴中。

  「亂!」

  「鯰尾哥!骨喰哥!」

  大家慌了,難道自己的兄弟真的命喪於此嗎?

  「國廣!」和泉守兼定的聲音很突兀地出現。

  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玉藻前的身後,刀鋒銳利,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偷襲、暗殺,這些可都是我的拿手好戲!」堀川國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躲在了暗處,只等著玉藻前松懈下來的那一瞬間。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脅差確實擊中了玉藻前,但很可惜的是,只是留下了一道很淺的劃痕,幾乎沒有破開他的防御。

  「怎麼可能!」堀川國廣也沒想到會這樣,但他很果斷地掉頭就跑,絕對不和大妖怪硬碰硬。

  「可惡!」玉藻前憤怒地低吼,尾巴一甩,幾個裹在裡面的付喪神被當成了炮彈砸向了堀川國廣,隨後妖氣肆虐,直衝向躲閃的脅差。

  「五行·結界陣。」

  透明的結界掐算好時間出現,不僅將付喪神完全籠罩住,還擋住了那團狐火。被半道擋下的狐火在碰撞之後改變了軌跡,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飛去,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火光衝天,很快就點燃了木制的房屋。

  「快救火!」

  付喪神們尖叫起來,拔腿就要去找桶子。審神者捂著臉,掐動了法訣。

  一滴,兩滴。

  天上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起先是毛毛細雨,像牛毛一樣。慢慢的,雨越下越大,籠罩在燃燒的房屋上,想是在從空中一瓢一瓢地往下澆水一樣。

  火焰很快就熄滅了,但焦黑的痕跡卻很難消失。

  場面十分安靜,大家都不敢說話。

  審神者很絕望,付喪神很害怕。玉藻前看天看地就是不肯說話,小狐丸左顧右盼仍然心驚膽戰。秋野彌音又能有什麼辦法,現實告訴她事情還能更加混亂。

  半晌,燭台切舉起了手,戰戰兢兢地說道「主公,那好像是我們的倉庫,裡面還有我們的糧食……」

  ……很好,秋野彌音覺得,這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第四十六章

  人生就是這樣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當一件不幸的事情發生後,現實會告訴你,還有更不幸的事情在排隊等待。

  秋野彌音站在走廊下,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她現在的心情是如何崩潰。

  剛剛踏上致富路,轉眼資產就變負。不帶腦子還打架, 養他們不如養頭豬!

  「主公……那個,倉庫裡面的糧食被燒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受了潮,如果不在時間內吃完的話, 恐怕會發霉壞掉。廚房裡還有一小部分糧食,勉強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因為有式神們的到來, 所以恐怕也不能維持很久……」

  燭台切的臉上帶著尷尬而又勉強的笑容,竭力在腦海裡搜索有什麼好消息可以說出來讓主公高興高興。

  很可惜, 沒有。

  「田地呢?」秋野彌音的聲音平直而無情緒。

  「呃……田地的話,種子才剛剛播下去,狐之助預計從發芽到成熟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幸好他們已經把荒地給開墾出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

  天快亮了, 這個時候原本應該是大家起床的點, 美好的一天應該從這時候開始。

  現在, 什麼都沒有了, 只有一個怒氣值在不斷上升的主公。

  看戲一時爽, 收拾火葬場。

  秋野彌音不斷地在心裡告訴自己怪她, 怪她,都怪她;自己選的,自己選的,都是自己選的。

  「狐之助!」

  審神者喊了一聲。

  「到到到!我在這裡!彌音大人有何吩咐!」狐之助殷勤地回應,這個時候它也不敢觸審神者的霉頭。

  「立刻搜索一下,看看有什麼任務可以做。」

  「沒問題,彌音大人!」狐之助連忙答應,打開屏幕就搜索起來。

  秋野彌音掃了一圈在場的付喪神和悄悄躲在暗處看戲的式神,沉聲說道「內番正常進行,玉藻前把房間修好。」

  玉藻前瞪著眼睛看她,臉上的表情是極度的不願意。不過,他凶,審神者更凶。對視了幾秒後,他氣呼呼地移開了視線。

  「彌音大人,找到任務了!還是一個現代世界,很好完成的!」狐之助終於發現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飛快地點開了屏幕。

  秋野彌音看都沒看,隨意地點頭「那就出發吧。」

  只要能立刻遠離這個讓人頭痛的地方,給她片刻安寧的時間就夠了。她有預感,等到越來越多的式神找到這裡來了之後,她的好日子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這個預感,也確實是沒有錯。

  「主公,您要不要帶上付喪神一同……」

  「不必,我一個也不帶。」

  秋野彌音果斷地回答,非常高冷地撇下了所有臣子,朝著房間走去,身邊的狐之助一顛一顛地跟上。

  「任務地點日本現代。

  任務狀態已發現空間不正常波動。

  任務目標保護歐爾麥特不被死柄木吊看破並殺死。」

  狐之助將所有能夠找到的資料都翻了出來,努力地給審神者制造便利。但其實在審神者看來,她接過的任務都大同小異,沒什麼值得研究的。或者說,只要實力足夠強大,什麼任務其實對她來說都一樣。

  「呀呀,彌音大人,這次的任務世界還蠻新的,任務記錄不多,您要看看嗎?」

  「任務世界是新的?什麼意思。」秋野彌音一邊更衣一邊問道。

  狐之助想了想,回答道「世界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分每秒都會有新的世界誕生,也有舊的世界走上毀滅,和人類的生老病死也沒有很大的差別。」

  審神者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彌音大人,我們是去買糧食的吧?」狐之助小心地問道,「那我們是否要帶一些錢財?」

  「帶錢財?」秋野彌音疑惑地低頭掃了它一眼,「你是第一天和我共事嗎?我何時帶過錢財去買東西。」

  好、好像是這樣哦……

  狐之助乖乖的閉上了嘴。

  秋野彌音在心中搖頭。自己的這個半下屬半同僚還需要更多的歷練啊,可惜,剛剛入職的她還不能做得太出格,否則真的不願意帶上一個累贅。

  秋野彌音看著狐之助扭動時空轉換器,目光灼灼,眼神格外認真,讓狐之助心裡有點打鼓。難道自己又有哪裡做錯了?它慌裡慌張地差點扭錯了位置,好在審神者並沒有開口說話。

  降落的地點很空曠,秋野彌音第一時間觀察了附近的地形。高大的教學樓,綠綠蔥蔥的小樹林,還有一圈一圈的跑道和寬敞的操場,無一不告訴她這是哪裡。

  有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只能從記憶的深處找到些許痕跡,那些青春年少都已經被時間給變得陳舊不堪。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雄英高中。」狐之助飛快地掃描著一段一段的任務記錄,雖然審神者不願意花費時間觀看,但身為一個合格的狐之助,它是必須了解的,「我們接下來,應該是要前往……模擬災害事故場!」

  狐之助肯定地點了點頭「是一個巨大的場館,白色的圓頂,紫色的框架,非常顯眼。」

  它剛剛說完,審神者就接上了話。

  「我已經找到了。」

  誒?就找到了嗎?這麼快?!狐之助茫然地哦了一聲,它本來還想把路線標出來好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呢,結果機會就這樣沒有了?!審神者這也太強了吧!

  秋野彌音沒有給狐之助感嘆的時間,腳尖點地,人已經飄了出去。

  「等等我呀,彌音大人!」狐之助只能追了上去,一邊追人一邊追劇,啊不是,是觀看任務記錄。

  每次看任務記錄就像是看電影,這感覺還挺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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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野彌音站在圓頂上的時候,時間也才不過挪動了一小步,場館裡面聲響震天,顯然戰況十分激烈。她仔仔細細地看了每一個人,卻沒有發現哪一個才是任務目標。

  「狐之助,歐爾麥特是哪一個?」她非常自然地問道,顯然並不覺得自己對這種常識不了解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個畫風最不同的!」狐之助下意識地回答,但下一秒就回過神了,急忙補充道,「歐爾麥特是金發的,有兩個形態,發動能力後有兩根飛蛾觸角一樣的劉海,全身都是肌肉,接觸能力後是一個非常瘦弱的男人。」

  覺得自己沒有解釋清楚,狐之助放大屏幕,兩個有些相似但看上去很難想到是同一個人的男人圖片出現。

  「彌音大人,這就是歐爾麥特!」狐之助的眼睛放光,說話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聲音也略微提高了一些,「他是和平的像征,是一位偉大的英雄!」

  秋野彌音將男人的模樣記住,扭過頭去,沒有搭理狐之助。看樣子狐之助是又陷入追星模式了,沒關系,晾一晾就好了。

  但這一次有點點不同。

  狐之助看著場館裡同敵人努力廝殺的老師和努力掙扎的小英雄們,暗暗地給自己加油,鼓足了勇氣後對秋野彌音開口道「彌音大人,歐爾麥特暫時還沒有這麼早出場,但是、但是您現在能出手幫忙嗎!」

  秋野彌音低頭看它。

  狐之助應該知道,身為審神者,她們的職責是維護歷史,相應的,她們也會盡可能地減少自己插手的次數,以免一不留神歷史就發生了偏差,造成更大的傷害。秋野彌音自己隨心所欲地行動時,狐之助能裝作看不見已經是失職,更別說主動攛掇審神者出手。

  或許,審神者對狐之助的影響比想像中的還要深刻。

  「在這個世界裡,大部分人都擁有著超能力。有人用超能力造福社會,有人就用超能力為害一方。雄英高中的學生,他們、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未來的大英雄,身為戰鬥系,永遠奔波在前線,他們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雖然他們這次都不會死,但是還是有身受重傷的人!拜托了,彌音大人,幫幫他們好嗎?」狐之助淚眼汪汪地看著秋野彌音。

  秋野彌音頷首,嘴角掛上了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

  「你確定嗎?這不符合規定吧?」

  誰不知道您是最不遵守規定的!第一次出任務就違規了啊!

  狐之助在心裡瘋狂吐槽,卻不敢說出一句。

  「我確定!」它鄭重地回答。

  為了綠谷小天使的手,為了相澤老師的臉,規定是什麼?它什麼都不知道呢!

  「好吧,既然是你的請求,那我答應了。」秋野彌音看著它,第一次蹲下來,用手摸了摸狐之助的頭。

  「誒?」

  在狐之助還在茫然的時候,審神者已經在圓頂上開了個口子,一躍而下。在一片混亂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外來者的出現,除了寥寥幾個實力出眾的。

  相澤消太神情凝重,手中緊緊捏著拘捕武器,視線分散,不敢漏掉一個敵人。他擅長的是由突襲發起的閃電戰,而不是正面的直接對戰。但此刻他不能後退,因為身後就是自己的學生。他的余光看見了人影從天而降,陌生的面孔讓他認為這也是一個敵人,可惜他分身乏術,已經無力去阻止了。

  真是糟糕啊,不知道援兵什麼時候能到。

  感覺到眼睛逐漸變得干澀,相澤消太揮舞著拘捕武器,牢牢地占據了中間位置,竭力將敵人困在這裡。

  在落下的時候,狐之助還不忘指點審神者位置的分布。

  「那裡嗎?」秋野彌音的脾氣好像一瞬間變好了,竟然還開口征求狐之助的意見。

  審神者指的地方布滿了一片冰霜,看上去美麗而又可怕。

  狐之助猶豫了一下,連連搖頭「那裡有轟焦凍就足夠了,我們去水災區域吧,彌音大人,為了綠谷小天使的手指!衝呀!」

  「如你所願。」秋野彌音在空中點了一下,竟然改變了落下的方向,朝著那一汪水域飄過去。

  就在狐之助指著的那個地方,一道水幕衝天,竟然硬生生地將漂浮在水面的大船從中間一分為二。隱隱約約的尖叫聲和哭泣聲從船上傳來,顯然有不止一個學生在船上。

  「哇啊啊啊!!船翻了船翻了!彌音大人拜托了呀!請一定要幫幫這些小英雄嗚嗚嗚!」狐之助吸著鼻子尖叫,頭一回感覺到身為一個輔助,有的時候會面對許多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連自己的男神都幫不了,還要求助他人,這種感覺真的非常糟糕。

  它沒注意到審神者的手指動了動,花費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沒把抱著她小腿的狐狸給甩下去。

  算了算了,自己本丸的,不能退不能退。


第四十七章、

  「快點、快點再快一點, 一定要救下綠谷小天使啊!」狐之助忍不住碎碎念起來。

  秋野彌音瞥了它一眼「綠谷小天使?」

  「是啊!」狐之助大力地吹起來,瘋狂給主公賣安利,「綠谷小天使是個綠色頭發的男孩子,真的非常好!性格善良,為人真誠,雖然有一些內向靦腆, 但我相信,在成為了英雄之後,他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綠頭發啊……說實話,這個發色的比較少, 秋野彌音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男孩子的身影。

  不過,內向靦腆?

  「西內!!」一聲爆喝炸開,只是穿著體操服的綠谷出久高高地從船上躍起, 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朝著水中起伏的敵人撲過去。

  不等審神者吐槽兩句,狐之助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那股勁兒就跟撲上去的人是它似的。

  「彌音大人!!小天使的手指要斷了哇哇!!」

  「安靜!」

  秋野彌音低喝,掐准時間,一張符紙咻地一下朝著綠谷出久飛了過去,將滯空的少年打了回去, 重新落到了船上, 避開了敵人用水流凝聚起來的手掌。

  狐之助提起來的心放下了。它剛剛還以為審神者的准頭出了錯呢, 沒想到別有深意。

  「呆在結界裡!」秋野彌音甩下一句話, 透明的結界籠罩住了這艘斷成了兩截的船。

  「可是船要沉了!」蛙吹梅雨急道。雖然她的個性是蛙, 能像一只青蛙一樣不害怕呆在水裡, 但身邊的兩個同伴可不是!

  「在船沉沒之前,我會解決這些雜碎。」秋野彌音的語氣中帶著居高臨下的輕蔑,顯然沒有將這些不堪一擊的敵人放在眼裡。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的。

  靈力凝聚成鎖鏈,隨著主人的意願放肆地在水中、空中飛舞,速度極快,幾乎很難看清楚實體,只能在一瞬之間看見白色的影子。即便是看見了也沒有用,因為在反應過來之前,那鎖鏈已經將敵人綁了個結結實實。

  就像是穿針引線一般,最後收尾的地方甚至還打了個蝴蝶結。

  「好、好、好厲害!」綠谷出久和峰田實趴在欄杆上,瞪大了眼睛欣賞著這一場游刃有余的對敵戰鬥。

  「是學校裡的老師嗎呱,真是厲害啊,看樣子是我們的援軍。」蛙吹梅雨驚嘆道,心裡也大松了一口氣。

  「上岸吧。」秋野彌音本想抓住看起來更輕的峰田實,但不知為何手在半路上拐了個彎,撈起了綠谷出久,蛙吹梅雨自覺地用舌頭卷起了個子矮小的同伴,輕松地躍入水中。

  秋野彌音在水面輕點幾下就抵達了岸邊,附近看起來還算安全,沒有敵人出現。

  「你們呆在這裡躲好,很快就會結束的。」看著少年的臉上還帶著細碎的傷口,秋野彌音有一些心軟。

  這也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啊,剛剛初中畢業,對這個社會懵懂無所知,就不得不面對這樣強大的敵人,為了活下去而被迫戰鬥,比當初自己的年齡還要小。

  「可是還有相澤老師!」綠谷出久焦急地說道,「相澤老師在中間吸引了大部分的敵人,我想、我想去幫助相澤老師!」

  「我會去的。」秋野彌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實力不足,就應該在後方等待機會,明白嗎?萬一被抓住了成為人質,那會很麻煩的。」

  聽到「人質」兩個字,綠谷出久激動的神色一頓。他握緊了拳,看看身邊的同伴,又看看遠處打得激烈完全分不出心神的老師,表情有些沮喪。

  「我知道了,我們會好好呆在這裡的。」綠谷出久打起了精神,鄭重地點頭。

  秋野彌音轉身,朝著狐之助指著的下一個地方趕去。

  「……看起來就是一位很靠譜的大人呢呱。」蛙吹梅雨感慨了一聲。

  「是啊。」綠谷出久的眼中閃過向往,「誒,峰田君,你怎麼了?」

  頭上長著葡萄一樣紫色的包包的峰田實眼淚汪汪,聲音委屈「我覺得自己好像被嫌棄了。」

  「誒?為什麼?」綠谷出久沒反應過來。

  「剛剛她明明是要來抱我的啊!為什麼最後抱的人是綠谷呢!啊啊啊不公平我也想要大姐姐安慰的擁抱啊!」峰田實哀嚎。

  蛙吹梅雨咧開了嘴「顯然這位老師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的直覺呱。」

  秋野彌音不知道自己無意間避開了一個痴漢,當然,很難說最後吃虧的人會是誰。有可能峰田實得到了一個擁抱,但是被打了個半死不活。

  在狐之助的催促下,她來到了場館的正中央。這裡聚集著許多敵人,但卻只有一個人在苦苦支撐。用碳纖維和特殊合金制作的拘捕武器一次一次地如同蛇一樣靈活地在敵人之間穿梭,將他們困住。秋野彌音的到來引來了許多的目光,兩邊都在猜測,這是否是對方的後援。

  「黑色長發的是相澤消太,也是學校的老師,那邊的是死柄木吊,就是他把人帶來學校的。」

  秋野彌音來回看了看,在經過多方對比後,語氣肯定地宣布道「我要加入相澤消太的陣營。」

  「誒?」狐之助愣了愣,他們不是本來就是那邊的嗎?

  「打擾了,我只是路過此地,但發現這裡在發生戰鬥,所以過來幫忙。」秋野彌音的左手手指彎曲,勾出了一張長弓,紅色的弓身非常漂亮,比起武器,更像是一件藝術品,「死柄木吊,你帶來的人都太醜了,不符合我的審美,所以很抱歉了。」

  嘴上這麼說著,手中的動作一刻也沒停,下一秒,一支長箭就劃破空氣朝著死柄木吊疾射而去。

  死柄木吊的眼中閃爍著冷厲的光,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這支箭。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張開了嘴唇。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長箭轟地一下爆炸,威力之大,將平整的地面都轟出了一個大洞,氣浪翻湧,掀起了一片沙塵。

  秋野彌音笑了笑,對懵逼的狐之助說道「從鷹眼那裡學的,我覺得很實用。」

  想當初,堂堂邪神洛基也是栽在了這一招上面,從飛船上被炸了下來。

  所以說,好好的,干嘛非要用手去接呢?


第四十八章

  「啊哦……有煙無傷定律。」狐之助不滿地嘀咕了一聲。

  「什麼有煙無傷定律?」秋野彌音挑眉問道。

  「唔……大概就是一條大家總結出來的定律吧。」狐之助沒什麼精神地解釋道, 「比如反派死於話多定律,這種經常發生的事情啊。彌音大人你看,死柄木吊一點傷都沒有呢, 明明爆炸離他都那麼近了!」

  「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秋野彌音隔著煙塵,能夠看見死柄木除了衣服破損了一些外,幾乎沒有傷痕。

  她有些驚訝。

  比她更驚訝的, 當然就是死柄木吊了。他不過是隨手一抓, 竟然就這樣中了對方的陷阱。

  「可惡……」死柄木吊的手指在脖子上瘋狂地抓撓,劃出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傷痕,「可惡可惡可惡……」

  秋野彌音有些不適地眨了眨眼。

  「只有這樣而已嗎?那麼……」

  「呵呵,英雄……」死柄木吊打斷了她的話,目光森冷地勾起了嘴角,「這次的頭目,可不是我啊……」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詭譎的殺意。

  秋野彌音忽然感覺到耳邊有一陣微風拂過, 撩起了一縷發絲。她頭也沒回, 手腕迅速翻轉,長弓在空中劃過弧線,背在了身後。

  「轟——」一股巨大的力從背後傳來,竟然將她擊飛了數米遠。

  秋野彌音猛地一蹬地,身體一個扭動, 穩穩落地。那股游刃有余的自負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認真。

  「竟然有這樣的東西, 比想像中的要難纏一些。」她喃喃自語了一聲, 但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啊啊,什麼叫這樣的東西,你這個女人、你這個女人,真是讓人討厭至極!腦無,殺了她!」死柄木吊的臉上依然是那副冷漠陰鶩的表情,心中卻是一驚。他很清楚腦無的殺傷力,但它全力的一擊竟然只是讓她退後幾米。

  盡管武力出眾,但腦無的智慧似乎有些不夠,也並不完全聽從死柄木吊的話。對秋野彌音來說,也只是棘手而已。抓住了一個空隙,她將狐之助甩給了解決雜碎的相澤消太。

  「帶他去救其他人。」

  「好的!彌音大人!」狐之助果斷地轉身,朝著相澤消太跑過去,口中喊著,「相澤老師,13號那裡需要援助!」

  一根白色的拘捕帶牢牢捆住了小狐狸,將它五花大綁。

  「和根津校長一樣擁有著個性的動物嗎。」相澤消太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這只會說話的狐狸。

  「不是啦!我是狐之助,是一個式神!不對不對,這個都無所謂了,快去援救13號啊!」狐之助急得吱吱叫,「相澤老師,不要勉強啊,人數太多的話會嚴重影響你的發揮吧!」

  相澤消太用一雙暗沉沉的眼睛看著它,讓狐之助縮了縮脖子。

  「我的主公很強大的,絕對能夠牽制住這些敵人!」狐之助信誓旦旦地保證,顯然在經歷了之前的事情後,對自家主公培養出了無限的信任,這種信任想要被打破除非秋野彌音連續幾次馬失前蹄了。

  相澤消太看著靈活地避開那個怪物攻擊的女人,她的表情雖然認真卻並不凝重。他扭頭,能夠聽見門口學生的哭叫。

  要不要相信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呢?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但是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老師!」

  「飯田,快跑啊!!」

  學生們的驚叫聽在相澤消太的耳朵裡極其刺耳,讓他的心都在顫抖。如果,如果這些學生在這裡出了事的話……

  「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相澤消太松開拘捕帶,轉身朝著門口跑去,他能清楚地看見,有一個傳送門開在了13號的身後,擁有著黑洞個性的13號竟然面臨著要被自己殺死的險境!

  「滾開!」相澤消太猛地瞪大了眼睛,在一瞬間施展了自己的個性。拘捕帶在空中打著旋兒朝黑霧疾射過去。

  「老師!」麗日御茶子連忙扶住身形不穩的13號,能夠摸到他背後的裂痕。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要把自己也吸入黑洞了!

  「嘖,可惜了。」黑霧看著傳送門消失,心知自己不是相澤消太的對手,立刻朝著死柄木吊的方向逃跑。

  相澤消太起身追了兩步停住了。他回轉的目的不在於殺敵,而是救人。

  「飯田已經去通知其他老師了,相澤老師,大家很快就會來救援的!」砂藤力道重重點頭,臉上出現了希望。剛剛13號被壓制的時候,他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捏著,都呼吸不上來了。

  「很好,呆在這裡別亂跑,老師們會解決一切的。」相澤消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柔可親,當然,他失敗了,學生們並沒有因此感到安慰。

  「老師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亂跑的!」這裡的每一個學生都不是傻子,保護好自己不被敵人抓住變成人質也是一門課程。

  「是啊相澤老師,快去吧,我很擔心那幾位沒有攻擊手段的同學啊!」瀨呂範太著急地喊道。

  相澤消太不再多說,立刻趕往下一個地點。剛剛抵達山岳區,恰好看見敵人的手掌狠狠地掐著上鳴電氣的脖子,而放完了電的少年一臉痴呆,手上還比著大拇指。

  「相澤老師!」看見相澤消太,耳郎響香和八百萬百都松了一口氣。

  果然,這個時候還是看見老師最有安全感了。

  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吧。數完幾個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學生後,相澤消太微微喘著氣,目光重新回到了場館中間。那個陌生的女子還在和那個怪物打得不分上下,二者的戰鬥讓他看得有些驚嘆。

  那個怪物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是上等,結合在一起形成了1+1>2的效果,甚至有一次他看見怪物的身上被箭支劃了一個口子,卻很快地又愈合了。如果是拳頭打在它的身上,幾乎沒有一點效果。

  它不止有一個個性。

  相澤消太很輕易地就推出了結論。按道理這個怪物幾乎是無可匹敵,相澤消太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夠打敗它,但現在,它遇上了一個技高一籌的對手。

  女子的力量並不出色,但身形相當靈活,在連續幾次進攻都沒有得手後,選擇了與這個怪物周旋。在此期間她試過了許多種方法,沒有一種有明顯效果,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沮喪或者是不耐煩,反而更加沉穩,體力不見下降多少,甚至有空閑抽出長箭解決試圖離開戰鬥圈的炮灰們。

  死柄木吊倒是越來越煩躁了,他已經有了預感,這次必然會鎩羽而歸。

  「可惡啊,准備了這麼久,竟然連歐爾麥特的人影都沒有見到嗎!」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那顆紅色的眼珠神經質地轉來轉去,「不行,我一定要見到歐爾麥特,我一定要!」

  黑霧皺著眉,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他們的支援很快就要來了,我們該回去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損失更多。」

  「不!再等等,再等等……」死柄木吊咬著牙,「我一定要見到歐爾麥特!腦無,掩護我!」

  隨著聲音落下,死柄木吊忽然拔腿朝著旁邊默默看戲的綠谷出久三個人跑去。秋野彌音立刻轉向去攔,卻被腦無擋住了。

  快了,快了,只要抓到這幾個小孩,就一定能夠等到歐爾麥特出現!

  死柄木吊的瞳孔越縮越小,手也離最近的蛙吹梅雨越來越近。

  他抓住了這個女孩。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死柄木吊僵硬地扭頭,相澤消太嘲諷地看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歐爾麥特還不出現……」

  「轟——!!」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煙霧彌漫,仿佛在迎接誰的到來。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來,每一步都踩得堅堅實實,如同重錘擊打在鼓面上,「我還是要說一遍,沒事了,因為——」

  「我來了!」

  金發男人揚起了一個極其自信的笑容,足以感染在場的所有人。只是看著他,就覺得世界上所有的難事都不足掛齒。這就是日本排名第一的英雄,歐爾麥特!

  「來得還真夠晚的。」相澤消太嘆了口氣,語氣中卻有些微的笑意。

  「呀啊啊彌音大人你快看啊,那是我男神!」狐之助壓抑著自己的尖叫聲,如果誰能透過皮毛看見它的皮膚,一定能發現它的臉都紅了。

  「男神?你男神倒是挺多的。」秋野彌音意味深長地說道。

  狐之助卡了一下,連忙補充了一句「是我男神之一!總之,彌音大人,我們保護好他,這次任務妥妥地能完美完成!」

  「沒那麼簡單。」秋野彌音念出了任務描述中的最後一句,「『保護歐爾麥特不被死柄木吊看破並殺死』,重點應該在『看破』上吧,如果歐爾麥特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強,想要殺死他絕非易事。但找到他的弱點,卻簡單得多了。一旦被看破,下一次想要擊敗敵人就沒這麼簡單了。」

  狐之助聞言,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沒錯,是這樣的,彌音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真是尷尬的棒讀。

  秋野彌音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對她來說,殺死腦無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干脆交給歐爾麥特好了,她還要盯緊等會兒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溯行軍。

  於是,她後退了兩步,心安理得地在旁邊看起了戲。


第四十九章、

  這場戰鬥的結果其實早就分明, 正如死柄木吊所預料的那樣。

  相澤消太的目光死死盯著他,將他盯得煩躁不堪又無可奈何。而為歐爾麥特准備的殺手锏腦無也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大殺四方, 之前被秋野彌音攔住, 等到歐爾麥特來了之後, 被寄予了厚望的腦無也只是堪堪和他打了個平手。

  「廢物廢物廢物……」死柄木吊眼中血絲密布, 手指幾乎都要把脖子上的皮膚撓破了。

  「怎麼辦,要不然我們還是先撤退吧。」黑霧有了退意。

  死柄木吊這一次沒有再反駁,但心中的那股執拗又無法解開,只能站在原地不動, 憋著一股氣, 就跟個賭氣的孩子似的。

  歐爾麥特的力量遠比秋野彌音要大得多, 一圈一圈重重地打在了腦無的身上, 但一點用處都沒有。好在他還有著和大塊頭不符的靈活動作,腦無的攻擊也基本沒有命中他。

  「想打消耗戰嗎,恐怕先耗盡的會是你的體力啊, 歐爾麥特。」死柄木吊的心中浮現了一絲極其渺茫的希望。

  「不, 等等, 歐爾麥特的力量好像增強了許多!」黑霧黃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聲音中有了淡淡的恐懼。

  一旁看戲的秋野彌音笑而不語, 深藏功與名。

  「這就是所謂的,專門為了針對我而創造出來的怪物嗎?」歐爾麥特的身上已經有了細碎的傷口,但他的笑容仍舊是那麼自信,「雖然確實是個棘手的敵人,但是, 並沒有什麼作用。因為——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英雄無法打敗的敵人!!」

  一拳又一拳,腦無出拳的速度很快,歐爾麥特的速度更快。

  「只要你的個性是衝擊吸收,而不是衝擊無效,那麼就肯定存在著一個極限吧!」

  他攔腰抱住了腦無,一個地球上投將腦無猛地摔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哪怕腦無的個性之一是吸收衝擊,一時半會兒也掙扎不起來,顯然是受到了傷害。

  看准了機會,歐爾麥特用力一蹬地,腦無的身體被震得騰空。他的右拳緊握,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了拳頭上。歐爾麥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力量忽然提升了,好像回到了最初剛剛得到One For All的時候,那種自己無所不能的感覺。

  「衝向——更遙遠的彼方吧!」他的脊背彎成了一張繃緊到了極點的弓,凝聚了全力一擊的拳頭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揮了出去,精准地擊中了腦無的腹部,肉與肉的碰撞發出了震動耳膜的巨大聲音,足以看出力道之大,「Plus Ultra!!」

  腦無朝場館的圓頂飛去,動態視力不佳的人只能看見一道黑影像是流星一樣打破了圓頂、劃過了天邊,一朵爆炸的火花在圓頂燃起,最後化作了一顆星星消失不見。

  「這種力量、這種力量……」峰田實愣愣地看著,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是歐爾麥特啊!除了他,沒有人能做到這麼厲害的事情!」

  學生們都驚呆了,這是他們第一次直面這樣的力量,這樣強大而又霸道的力量,能將一切都擊碎,所有的畏懼、擔憂和黑暗,都能被他一拳擊碎。

  「該做一個了斷了。」歐爾麥特站在死柄木吊的面前,明明表情沒有變,連嘴角的弧度還是和之前一樣,卻讓死柄木吊連連後退,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麼回事啊,完全變弱的樣子,難道我被騙了嗎……」死柄木吊顫抖著,已經是在強撐了。

  「不攻過來嗎?之前還說什麼游戲通關之類的話,完全沒有把雄英放在眼裡啊,有本事的話,就來吧。」藍色的瞳孔定在死柄木吊的身上,將他的腳牢牢釘在了原地。

  不敢動,完全不敢動。

  面對著第一英雄的磅礡氣勢,自己不過是一葉扁舟,在翻滾的海浪中掙扎求生。

  「歐爾麥特,果然是名不虛傳。」轟焦凍的神色輕松,「看來沒有我們出場的機會了。」

  「但現在應該輪到我出場了。」因為站在一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所以差點被大家給忘記的女子懶懶地開口,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將我的風頭都給蓋過去了,真是讓人苦惱啊。」

  嘴上這麼說著,但秋野彌音冷淡的神情看不出一絲苦惱。

  歐爾麥特的臉繃緊了,心跳有點加速。

  別誤會,這不是粉紅色的心動,而是面對危險的預警。

  他還沒有忘記,之前和腦無戰鬥的正是眼前的這位女子,她的實力很有可能與自己不相上下。她的模樣陌生,個性未知,也不知道心性如何,如果在此刻自己恰好最虛弱的時候插手,那麼很有可能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萬幸的是,她確實是自己這邊的。因為她毫不猶豫地拉開了弓,箭矢對准了四肢僵硬的死柄木吊。

  「永別了。」

  充盈著靈力的箭支離開弓弦,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銳爆破聲。

  有了經驗的死柄木吊當然不敢再用手去接,只是不斷地閃避著。

  起初是一支,下一秒是兩支,再下一秒是四支……很快,箭矢如同牛毛細雨一般,密密地籠罩著他。死柄木吊避無可避,很快就有一支箭貫穿了他的小腿。然後是手臂、肩膀……鮮血飛濺,淌了一地。

  「快走!」黑色的煙霧飛快地遮住了他,將他緩緩吞噬,直到徹底消失。

  跑得還真快。

  秋野彌音停下了動作。她當然能徹底射殺死柄木吊,但狐之助一個勁地在旁邊給她打眼色,那個焦急的樣子還挺可憐的。

  「不能殺他啊!千萬不能殺掉他!死柄木吊可是貫穿了整個世界的反派,殺了他這個世界會大亂的!」狐之助在心中尖叫,但身邊的人太多了,不好將情報告訴審神者,只能依靠一人一狐的眼神和心靈感應,後者基本不存在。

  看見死柄木吊成功撤退,狐之助松了一口氣。

  天啊,它真是心累。不僅要為主角做打算,還要為反派做打算,一邊為男神受傷而擔憂,一邊為敵人沒跑掉而愁苦,唉。

  內心感嘆不已的狐之助沒有注意到,審神者手中的弓箭還沒有放下,她依然處於戰鬥狀態。

  不等歐爾麥特和學生們徹底安下心,又一個裂縫一樣的口子在半空打開。

  「新、新的敵人出現了!」

  渾身長滿了骨刺的溯行軍撕開了世界意志設下的保護,目標明確地朝著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歐爾麥特殺過去。

  ——殺了這個男人,將歷史徹底地攪亂吧!

  最前方的溯行軍拔出了鋒利的太刀,毫不收斂地散發著殺意。


第五十章、

  「我這是又被忽略了嗎?」審神者喃喃自語。

  不等狐之助接話, 秋野彌音的箭矢已經飛了出去,正中一個打刀模樣的溯行軍。鋒利的箭頭穿透了它的身體, 有粘稠的黑色血液從傷口處流了出來。

  相澤消太飄起的長發無力地垂下, 遮住了那一雙已經干澀到不行的眼睛。

  「是不可消除的個性嗎, 還是……」相澤消太拽下了拘捕帶, 結結實實地捆住了一個溯行軍。

  一旁觀戰的學生們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能夠展示自己的機會,爭先恐後地施展出了自己的個性。寒冷的冰塊飛速蔓延,從腳底到身體,除了漂浮在空中的短刀, 所有溯行軍都被凍住了, 無法移動。

  「去死吧!」臉上的表情比反派還要反派的爆豪勝己發出了猖狂的喊叫, 一把抓住了短刀布滿骨刺的尾巴, 獰笑著將對方整個身體都炸開了花。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切都塵埃落定。

  狐之助如此近距離地欣賞著小英雄們戰鬥的姿態,興奮得呼吸急促。

  「彌音大人, 你看啊, 他們真是太厲害了!每一個都是審神者預備役的好苗子啊!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加入時之政府!」狐之助雙眼放光。

  「那是政府的工作人員要考慮的事情, 跟你無關吧。」秋野彌音漠不關心地回答。

  這些人可都還是小孩子啊, 大好的青春年華不揮霍干什麼要和她這樣退休的人爭, 提前進入養老狀態。

  狐之助聞言,失落地嘆了口氣。但這一次在審神者的插手下,事情的結局和狐之助想像中的差不多,至少原本身受重傷只剩下半口氣的相澤消太此時還全須全尾地站在一邊,身上多處骨折手腳全斷的綠谷出久也活蹦亂跳甚至因為看見了歐爾麥特的戰鬥場景而興奮不已。

  這難道還不算是大成功嗎?

  想到這裡, 狐之助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任務完成啦,彌音大人,我們要回去了嗎?」它愉快地問道。

  秋野彌音對它的溫柔就像是過眼的雲煙,早就消失得一干二淨,此時正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它。

  「回去?你忘記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嗎?」

  「誒?是哦,我們是來買糧食的!」狐之助尷尬地笑了笑,試圖用賣萌混過去。

  「不是買,是報答。」秋野彌音糾正了它的用詞,語氣是理直氣壯,「我們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們難道不應該有所表示嗎?我說的沒錯吧,相澤先生和歐爾麥特先生。」

  歐爾麥特被點到名後朝她笑了笑,臉皮更厚的相澤消太就像是自己剛剛完全沒有偷聽一樣,目光冷淡地看著她。

  「我想,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一下校長的辦公室,畢竟這次可不是什麼小事故。」相澤消太說道。

  秋野彌音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有一句話叫做說曹操曹操就到,可能名字中確實蘊含著某種力量,一提到校長,校長就真的出現了。飯田天哉喘著粗氣,身邊站著數位老師。

  「大家,我回來了!」飯田的聲音斷斷續續,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額頭滾落。

  大家有些尷尬,搞不好跑出去的飯田才是他們當中最累的,畢竟後來他們都在觀戰,幾乎沒有動手。

  「好像已經用不上我們了……」香山睡,也就是英雄午夜甩了甩鞭子,目光迅速地在學生們的身上逡巡了一圈,沒有發現重大傷亡後將提起的心略微放下。

  「看樣子我們有新的朋友來了。」倉鼠模樣的校長根津友好地揚起了一個笑容,「走吧,我們先回去再說。相澤老師,麻煩你把學生帶回去了。」

  相澤消太微微頷首,答應了下來。

  成年人說話總是有一套自己的流程,開門見山是不可能的,秋野彌音在平安京見過那些貴族甚至能因為一件小事討論個兩三天,期間夾雜著各種詩詞緋句,拉拉雜雜一大堆,聽得能叫人打瞌睡。

  所以,在相澤消太來到辦公室發現這些人居然還沒有聊到正題上來,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秋野小姐真是一位強大的陰陽師啊,我還以為這些都是傳說而已呢。」根津校長的手裡捧著一杯茶,劃過眼睛的那一道傷疤暗示著他也是一個有故事的。

  「沒什麼,說不定其實陰陽師也是掌握了個性的一類人。」秋野彌音語氣淡淡,面前的茶杯生騰出裊裊霧氣,柔和了她的面容。

  「那妖怪也和傳說中的一樣嗎?真是太好奇了,秋野小姐竟然能將妖怪收為己用,實在是厲害啊。」根津校長頗為好奇地問道。

  「有些一樣,有些不一樣。畢竟空穴來風,傳說大多都是有一點點依據。」秋野彌音的態度還算是溫和。

  好奇心得到滿足的根津校長看著相澤消太耷拉的眼皮,好像對他們聊的話題完全不感興趣,干脆轉而說起了正事。

  「相澤老師辛苦了,出手相助的這位大人名為秋野彌音,是一位強大的陰陽師呢,多虧了這位學生們才能平安無事哦。」

  相澤消太抬了抬眼,沒有反駁。

  根津校長說得沒錯,這一次是他們疏忽大意了,沒有想到敵聯盟會這麼大搖大擺地直接進攻,假如她沒有出現,現在的結果絕對沒有輕松。

  想到自己不用寫的上萬字報告以及省去的後續麻煩,相澤消太的臉色也變得好看起來。

  「過譽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場面話誰不會說,秋野彌音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實際上,我是追蹤著溯行軍前來的,這些黑色的、身體布滿了骨刺的怪物名為時間溯行軍,他們穿梭在各個時空中,意圖改變歷史,引發更大的災難。還有許許多多像我一樣的人,追著它們的行蹤去消滅它們。」

  「時間溯行軍啊……所以他們的目標就是歐爾麥特!」布雷森特·麥克皺起了眉毛,「這可真是大膽啊。」

  「溯行軍的實力其實並沒有那麼強大,它們只敢躲在陰暗的地方,等待著機會。」秋野彌音解釋了一句。

  「這個機會可真是挑得好。」香山睡嘀咕了一聲。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如果它們一直躲起來,那麼歐爾麥特的處境也太危險了吧!」

  老師們還有另一個想法,這次是歐爾麥特,那麼下一次是不是會換一個目標呢?這一次目標是一個英雄,那下一次會不會是一個平民呢?

  紛紛雜雜的念頭簡直讓人頭大,被黑暗窺探的感覺很不好受。

  「請大家放心,消滅溯行軍是我們的責任,作為時空裡的偷渡者,溯行軍一旦想要突破某個時空,就定然會被發現,我們通過傳送能迅速趕到。」秋野彌音正色說道,身上的氣勢強大,經驗豐富的老師們一眼就能看出她說的絕非大話,她是一位常年戰鬥的強者。

  根津校長笑容不變地開口:「謝謝你呀,還有這位狐之助先生。」

  除了開口介紹自己說了一句話後就一直假裝自己是背景牆的狐之助心裡一跳:「誒?哦哦不用謝不用謝,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要謝的要謝的,聽歐爾麥特的意思是,你是來收購糧食的嗎?」

  秋野彌音瞥了一眼個性消失後長得跟個骷髏乍一眼看過去和溯行軍有幾分相似的歐爾麥特,對方的臉上滑下一滴汗,沒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就被校長給賣了,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對面的女子。

  「不對哦,我們不是來收購糧食的。」秋野彌音重復了一遍,「我們是來幫助你們,順便收取些許合理的報酬的。」

  「原來如此,口頭上的感謝確實不夠有誠意,請問需要多少糧食呢?」

  秋野彌音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個無奈的笑:「兩千斤吧,沒辦法,吃白飯的太多,本丸裡有一半,還有一半在路上。」

  想想即將抵達本丸的那幾個,秋野彌音簡直要頭皮發麻。她好像已經看見了本丸裡爆炸連天的場景,黑色的火焰能一下子將所有木制的房屋全部都吞沒。或者扇著翅膀的男人怒氣衝天地刮起大風,將屋頂都給掀掉。

  老師們都放松了下來。

  原來只是兩千斤糧食啊,他們還以為是一個多大的數字呢。身為一所容納了數百名學生的學校,區區兩千斤糧食,很容易弄到手。

  「沒問題,交給我們好了,是現在就要帶走嗎?」根津校長問道。

  狐之助看審神者在發呆,剛要接話,就被她打斷了。

  「不,我們明天帶走,麻煩替我們收拾個地方,我們住一晚再走。」秋野彌音說出了出乎狐之助意料的話。

  「誒,彌音大人,我們明天再回去嗎?」

  「嗯,我們明天再回去。」秋野彌音的笑容變得勉強,狐之助雖然發現了什麼,但識趣地沒有發問。

  直到老師們收拾出了一間只有他們一人一狐的房間,審神者放出了結界隔絕了所有窺探後,它才問了出來。

  秋野彌音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茨木童子來了。」


第五十一章、

  在平安京十年, 要問秋野彌音感情最深的是哪一個式神,除了姑獲鳥, 就是茨木童子了。因為靈力強大, 深得妖怪青睞, 所以秋野彌音的本丸很早就擁有了第一個ssr, 也就是茨木童子。

  她還記得,茨木童子抵達本丸的那一天,是個傍晚。完成了一天的任務後,陰陽師們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庭院。剛剛入職才四天的陰陽師手裡沒有堪用的式神, 姑獲鳥帶著螢草和幾個sr級別的式神十分地艱難。秋野彌音捏著今天的報酬, 也就是一張符紙, 站到了召喚法陣上。

  ——拜托了, 請給我一位武力強大的式神吧!

  在內心中誠懇地乞求著,秋野彌音喊出了咒語,手指努力地畫出了一個標准的六芒星。

  「急急如律令!」

  她其實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因為平安京中天才眾多, 她不過是其中一個, 沒有得到多少優待, 四天下來才召喚了二十幾次, 雖然也有好幾個sr級別的妖怪,但並不是每個都擅長戰鬥。

  然後,她聽見了巨大的響聲,像是有什麼從地獄之下爬了上來,帶著駭人的熱度和黑色的火焰, 那猖狂的笑聲能傳出去很遠很遠。

  「把你們打個粉碎,只要一瞬間!」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極端的自信,眉目間顧盼神飛,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哦?你就是我的主人?呵,真是弱小啊!」

  這是他的第二句話,而第三句話沒能說出來,因為被趕過來的螢草「叮」地一下,砸倒在地,暈過去了。

  「主公真是厲害啊,竟然能召喚出這樣厲害的式神。」螢草先是大力誇贊了一番,隨後給出了認真的警告,「但是,茨木童子也是最難辦的式神,強大的實力也同時讓他非常的不服管教,主公,要不然我們先把他關起來吧!」

  秋野彌音知道螢草是好心提醒,她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聽起來不錯的提議。

  「不行,把他關起來只會加重他的憤怒和不服,這會為以後的共事埋下隱患。」秋野彌音深吸了一口氣。

  「那就等酒吞童子來吧。」姑獲鳥走了過來,嘆著氣說道,「他與酒吞童子乃是摯友,茨木童子唯一聽從的只有酒吞童子的話,主公靈力強大,想來得到酒吞童子不過是短時間的問題。」

  「不。」秋野彌音也否決了這個提議,她看著昏迷的茨木童子那巨大的鬼爪,可怕的妖氣從手臂的斷口處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我正面擊敗他,證明我有成為他主公的能力,否則他一輩子也不會服從我,甚至會破壞庭院。」

  「擊敗他?!主公,這實在是一個最糟糕的打算!」螢草著急地說道,「雖然您是一位陰陽師,但是您才入職幾天啊,怎麼可能打敗他呢!」

  「打不過也要打!」此時還尚且稚嫩的陰陽師壓下心中的畏懼,堅定地開口道,「只知道逃避,那是懦夫的做法。如果因為敵人強大就避而不戰,我一輩子都會是如此弱小!更何況,螢草你不會眼看著我被打死的吧,如果有什麼意外,你還能把我救回來,不是嗎。」

  意識到自己無法改變主公的念頭後,式神們妥協了。不得不承認,她們也為主公這樣的一番話而心生動容,為自己有著這樣一位未來可期的主公感到驕傲。

  螢草喚醒了昏迷的茨木童子,一人一妖怪在庭院裡大打出手。

  秋野彌音在他的手裡輸了四次,第五次贏了。在她第三次輸的時候,茨木童子奉她為主。從此,這位平安京最難搞定的妖怪,成為了她手下最強力的式神。

  後來的事實證明,秋野彌音的行為是正確的。和她同一批入職的陰陽師們陸陸續續地也召喚了許多式神,平安京裡的茨木童子也漸漸地多了起來。但是,每天出戰的隊伍裡,依然很難看見茨木童子的影子。

  「雖然召喚出來了,但是他不想出戰啊。」

  「怎麼辦啊,茨木童子一點都不聽話,完全搞不定。」

  「還不如sr好用呢,沒辦法只能讓他守著結界了。」

  陰陽師們紛紛抱怨,也讓帶著茨木童子出戰的秋野彌音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

  「秋野,你是怎麼讓茨木童子聽話的?」這是許多陰陽師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很簡單啊,贏過他就可以了。」秋野彌音誠實地回答。

  「啊?我們怎麼打得過茨木童子啊!他一巴掌就能把我拍死吧!」

  「天啊,你竟然還敢跟他打架啊,我看見他就害怕,都不敢讓他升級!」

  同一批的陰陽師表示敬謝不敏,連連告辭。

  年長的陰陽師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地說道:「我很早以前就告訴他們辦法了,但是,這樣做的人卻少之又少。」

  十六歲的年輕陰陽師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等到以後面臨更大的危機,他們總會想辦法收服茨木童子的。有這麼厲害的式神卻不能用,心裡會很憋屈吧。」

  「是啊,面對困境,有人想著迎難而上,積極尋找解決辦法並且付諸於行動。有的人想要繞開、想要逃避、想要假裝看不見,這就是強大的人和平庸的人之間,最大的區別啊。」年長的陰陽師對她眨了眨眼,語氣深沉地說道,「我相信你,你的未來不可估量。」

  先不說如今的秋野彌音是否已經達到了不可估量的標准,在最初的時候,茨木童子確實是幫了她很大的忙。也因此,她對這個性格高傲又別扭的式神,多了一分寬容。

  但是,這分寬容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茨木童子總是作妖還天天和鬼女紅葉打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再多的寬容也不夠用了!

  「茨木童子啊,這不是一個大妖怪的名字嗎!啊啊好想看一看啊,主公,茨木童子長得好看嗎?」狐之助天真地問道。

  「好看?你是指男性的好看,還是女性的好看?」秋野彌音面無表情地問道。

  「啊,這個,難道茨木童子長得很女性化嗎?」狐之助滿頭霧水。

  「茨木童子啊,」秋野彌音拉長了聲音,「他可是一個女裝大佬呢。」

  什麼?

  狐之助還沒有反應過來。

  秋野彌音補充了一句:「大概就是,裙子下面掏出來比你還大那種吧。」

  納尼?!搞什麼啊,大妖怪都喜歡假裝自己是女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暫時是得不到了,而抵達了本丸的茨木童子望著黑黢黢的房屋,眼珠一轉,心裡有了一個好主意。

  還有什麼是比夜色中迷失了方向的貴女更加讓人放心的呢?尤其是她長著一副惹人憐愛的面容,舉手投足之間如弱柳扶風。更何況,做這種事他可是駕輕就熟了呢。


第五十二章、

  平安京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 大抵和盛唐在華國人心中的地位是差不多的,人們總是幻想著那時繁華的景像, 百姓們安居樂業, 空氣中總是傳來若有似無的靡靡之音。活的時間越長, 就越是想念曾經。

  鶴丸國永就是如此。

  漫長的黑暗日子和曾經有過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的時候他甚至害怕閉眼,總懷疑自己仍然身處於墓室當中,周圍是近乎於永恆的死寂,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 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

  所以被召喚出來的他喜歡熱鬧, 喜歡和大家呆在一起。

  盡管, 嗯……有些同伴好像不太喜歡他的惡作劇, 嘿嘿。

  這還是他從顯形之後,第一次主公不在本丸的夜晚。據燭台切說,以前主公也沒有過外宿的歷史。果然, 是被氣到了嗎。

  鶴丸國永蹲在屋頂上旁觀著小狐丸和玉藻前一邊互噴甩鍋, 一邊還要兢兢業業地修補房屋, 其他付喪神或是幸災樂禍地落井下石, 或是加油鼓氣前去幫忙。

  好無聊啊。

  他打了個哈欠。但他又不想去睡覺, 因為他已經花了太多時間在獨處上了。唉,果然還是要自己去找點樂子玩。

  這麼想著,鶴丸國永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裡走著。

  哎呀,該做一個什麼樣的陷阱好呢?要不要在這裡挖一個坑,然後明天來種地的付喪神就會一腳踩到坑裡去, 想想就覺得有趣呢!

  要不然拉一條繩子吧,綁在兩棵樹中間,然後看看哪個倒霉蛋會被絆一個四腳朝天,那可真是太好笑啦!

  一肚子壞水的鶴丸國永嘴角高高地揚起,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呀!」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聲音婉轉纏綿,一聽就能知道是一位溫柔美麗的女子發出的。急促的呼吸聲暴露了她的害怕,那一點點上揚的尾音像是鉤子一樣勾人心神。

  鶴丸國永停住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前段時間被面具追著跑的場景。但下一秒,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就被丟到了腦後。人生啊,還是驚喜更加重要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腦袋,想要一探究竟。

  無需多說,這顯然是一位出身不凡的姬君。她穿著華麗端莊的十二單,一層一層薄紗般的羽織披在她的身上,繡著華麗的牡丹,鴉羽似的長發垂落,從袖口處伸出來的手腕纖細得仿佛不盈一握,雪白的肌膚充分說明了她長年累月處於室內,很少接觸陽光。聽到了動靜,她嬌怯地望了過來。

  「請、請問,是哪位公子嗎?」她的聲音哽咽,似乎被嚇到了。

  只一眼,鶴丸國永就淪陷在了她含情脈脈的眸子裡。

  透過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他好像看見了當初的平安京,那種綺麗與浪漫的愛情故事每時每刻都可能發生,這一次的主角,就是他了。

  「我是鶴丸國永,請問姬君為何深夜在此?」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鶴丸國永也不再遮掩,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借著月光看清楚了眼前的這位女子。

  她確實生得一副美麗而又柔弱的面容,足以激起世界上最鐵石心腸的人的同情心。

  女子抿了抿嘴,像是回憶起了什麼,露出了一點點膽怯的笑。

  「我、我名為螢草,若不介意,您可以稱呼我為螢子。」

  「螢子嗎?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啊,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黑夜中的螢火蟲。」鶴丸國永伸出了手,「螢子小姐,需要幫忙嗎?」

  名為螢草的女子羞怯地低下了頭,臉頰微微泛紅:「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為您這樣美麗的小姐排憂解難,怎麼會是麻煩呢。」

  鶴丸國永不愧是來自平安京的刀劍,動人的情話也是張口就來。

  似乎是被他打動了,女子將手掌輕輕搭在了鶴丸國永伸出來的手臂上,慢慢地扶著他朝房間走去。

  他們都笑得心滿意足。

  ————————————

  「彌音大人,我們不回去嗎?」狐之助很著急,「如果主公不在本丸的話,茨木童子會大鬧一通吧?!到時候本丸的付喪神們豈不是要遭殃!」

  秋野彌音躺在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裡,閉目養神,准備入睡,淡定非常地回答道:「放心吧,茨木童子並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人。更何況,本丸還有許多式神在,他們不會放任茨木童子鬧事的。」

  「可是、可是,從主公的描述上來看,茨木童子就是一個天天愛打架的妖怪啊。」狐之助嘀咕著,縱然心裡再怎麼著急,它也不能強制性地讓審神者返回。

  「茨木童子很聰明的,源賴光也差點中了他的招。只不過因為實力強大,所以光靠武力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就懶得花心思去想計謀。我不在本丸的話或許還更好一些,也讓茨木童子多多觀察一下本丸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吧。」秋野彌音翻了個身,聲音因為隔了一層被子所以有點模糊不清,「如果我在的話,他恐怕會立刻跟我打起來。畢竟……他也以為我是不告而別吧。」

  狐之助抓了抓腦袋,剛剛誕生沒多久的它還很難理解這種漫長時間裡形成的深厚羈絆,但它會努力地去學習的!

  「好吧,彌音大人,如果是您希望的。」狐之助將這件事擱置一旁,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彌音大人,您為什麼要自稱為陰陽師呢?您現在可是一位審神者大人啊!」

  工資可是時之政府在發,還說自己是陰陽師不太好吧?

  狐之助好像聽見審神者發出了一聲嘆息,像是在說「為什麼我的狐之助是個笨蛋」。

  「在一個人人都擁有著超能力的時代,人們對於神明的信仰就會無限降低,甚至認為神明也不過是厲害一點的人類而已。而妖怪就不同了,對於妖怪,人類有的不是信奉,而是畏懼和害怕。再加上歷史上有留下名號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對於陰陽師一職,人們會保留更多的尊敬。」

  「是這樣的嗎……」狐之助回憶起那些人的表情,在聽見審神者做了自我介紹後,是顯得要鄭重了許多。

  「時間溯行軍的事情,他們或許沒有全部相信,但肯定會認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有共同的敵人的前提下,他們理所應當會選擇相信我。」

  「彌音大人好像說得比較簡單,和之前去漫威世界相比,也就是提了提溯行軍而已,我還有點擔心彌音大人把什麼都說出去呢。」

  「說出去也要聽得懂才行。」秋野彌音已經有點困意了,「這個世界的科技又不夠發達,人們過分地看重個性,遲早會自食其果的。」

  審神者的眼睛合上,陷入了睡眠中。狐之助蜷縮成了一團,緊緊挨靠著她也睡著了。

  透明的結界破碎,最後一句話的尾音飄散出去,落在了偷聽人的耳朵裡。

  「過分地看重個性嗎……總感覺她在暗示什麼呢。」


第五十三章、

  有再多困難的事情, 睡一覺之後總會放松許多。在任務的時空裡,一大早醒來, 秋野彌音就接到了一個好消息。

  「秋野少女, 這是你的同伴嗎?說是過來找你的。」歐爾麥特沒有保持變身的模樣, 看起來消瘦到了極點。

  秋野彌音驚訝地看過去,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映入眼簾。

  她穿著一身素色的白無垢,平滑的布面上能夠看見隱隱約約的暗紋,裙擺層層疊疊如同盛放的花瓣。她的眼皮低垂,纖長的睫毛打出一小片的陰影, 雪白的肌膚上點綴著一雙紅唇。

  「主公, 總算是找到您了。」她似乎天生就帶著惹人憐愛的氣質, 笑起來的時候也有一種我見猶憐的風韻。

  被呼喚的秋野彌音露出了一抹笑容:「啊, 櫻花,又見面了。」

  「主公為何要說得如此生分呢?莫不是真的有了新人忘舊人?」櫻花妖的聲音如泣如訴,像是在譴責自己負心薄幸的郎君。

  「唉。」秋野彌音微微嘆氣, 走上前輕輕抱住了她, 「好吧, 櫻花, 好久不見, 你還好嗎?」

  「我一點都不好呢。」櫻花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後將頭輕輕地靠在了上面,從外人看來,就像是秋野彌音將櫻花妖擁抱在了懷裡,「主公真是絕情啊, 就這樣將我們拋下了。」

  秋野彌音已經不再做無謂的解釋了,算是認下了這個「負心薄幸」的標簽。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是迷路了嗎?」她關心地問道。

  如果櫻花妖迷路了的話,那麼就說明還有許多妖怪也有可能會迷路,恐怕事情會變得復雜起來。至少,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式神們迷失於各個時空,總得要把他們帶回來才行,這又是一件要花費時間的浩大工程。

  「不是呢。」櫻花妖想到自己竟然運氣這麼好地提前遇上了主公,不由地真心笑了起來,「因為我本來的速度就很慢,主公為我戴上的又是三個生命御魂,幾乎沒有速度加成,所以我一直都慢悠悠地跟著主公的靈氣在走,反正最後總會遇到主公的。沒想到,在半途中,我忽然感覺主公的靈氣變得濃郁起來,於是就朝著這邊而來。我現在都感覺自己身處夢境之中呢。」

  所以,難道櫻花妖身上其實佩戴的是隱藏御魂——幸運御魂?!

  為她的好運氣,秋野彌音也不禁感嘆。

  歐爾麥特非常有耐心地等她們敘完舊,才開口說道:「秋野少女,你要的糧食已經准備好了,要去拿嗎?」

  「啊,去拿吧,我馬上就要離開了。」秋野彌音點點頭。

  「等、等等!」狐之助忽然打斷了對話,這還是第一次,它的那一雙大眼睛裡閃爍著光芒,語氣激動地說道,「彌音大人,我聽說過櫻花妖是治愈系的式神吧!」

  秋野彌音挑眉看它。

  「那麼,能不能拜托櫻花妖,為歐爾麥特治療一下傷口呢!」狐之助的語氣懇切,儼然進入了追星模式,「拜托了,麻煩讓櫻花妖試試看吧!」

  真正的粉絲是無時無地都在為愛豆考慮的!為了歐爾麥特,衝鴨!

  「既然你都這樣懇求了,那麼……櫻花妖,你就來試一下看吧。」秋野彌音的語氣平淡,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一直默默聽著的櫻花妖見主公點頭答應了,含笑走出來點頭:「那我就獻醜了。」

  「誒?誒誒?」還在狀況外的歐爾麥特只聽懂了他們的對話,可是沒想到他們的行動力這麼強,說動手馬上就動手了,「這麼快嗎,我要不要做什麼准備……」

  沒等歐爾麥特把話說完,一陣微風吹來,風中帶著芬芳的櫻花香氣,一圈一圈地圍繞著他。

  「讓我的氣息將你喚醒吧……」溫柔的嗓音響起,和這醉人的微風混合。

  歐爾麥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有一股溫和又不容拒絕的力量在緩緩地進入到自己的身體中,努力地想要撫平他的傷口。他早已四處漏風的身體就這樣被一點一點地填補完整了,重新變得堅固起來。

  「真是、真是神奇啊……」

  「唔,確實是一種神奇的力量。」

  不知道什麼時候,根津校長和相澤消太也出現在了這裡,看著歐爾麥特,眼神中含著欣慰。

  恍惚間,歐爾麥特以為自己回到了青年時期,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成為他勇往無前的根基。

  粉色的花瓣飄落,櫻花妖停止了舞蹈,重新站到了主公的身邊。只是她並沒有像這些人一樣樂觀,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愁緒。

  「他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就連身體裡的器官都殘缺不已,我只能用妖力給他做代替品,讓他保持這副模樣。等到妖力耗盡,他又會變回之前的狀態。」櫻花喲搖搖頭嘆息,「我只能做到這一步。若是有桃花妖在,傾盡全部妖力,或許能讓他起死回生。」

  「已經很厲害了!」歐爾麥特手忙腳亂地解釋,對於眼前已經幫了大忙的女子,他說不出一點重話來,聲音抬高一點都怕嚇到她,「你是櫻花妖嗎?非常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啊,我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他揚起了為人們所熟知的那個笑容,連兩根劉海都充滿活力。

  「嗯,糧食准備好了嗎?我們現在就去拿吧。」秋野彌音頷首對根津校長說道。

  「好了哦,隨時都可以去拿呢。」

  「不能在這裡多玩幾天嗎?我還沒能好好地招待你們啊,你們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想想都覺得羞愧不已。」歐爾麥特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委屈的表情和高大強壯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竟然顯得有幾分可愛。

  秋野彌音抿了抿嘴,深深地嘆了口氣。

  「其實我也挺想在外面多玩幾天的,但是,我擔心再不回去,我的本丸就會變成一片廢墟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真的看見了自己本丸的慘狀。

  而在本丸的時空,鶴丸國永的房間裡,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付喪神被扔在了角落,嘴裡還塞著一塊手帕。身形瘦削的女子伸了個懶腰,看著外面大亮的天空,冷笑了一聲。

  「哼,看本大爺的吧!」

  粗獷的聲音和柔美的外形完全不符,讓某個自己作死的付喪神忍不住淚流滿面。

  主公,您什麼時候回來啊!


第五十四章、

  一個美貌女子的殺傷力有多大?一個美貌而且武力值超群的女子的殺傷力有多大?茨木童子充分地展示了答案。單靠他一個, 竟然拿下了大半個本丸裡的付喪神。

  式神們和茨木童子相處已久,自然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他的偽裝。帶著看好戲的心情, 他們躲在了各個角落裡, 圍觀付喪神被虐日常。

  懶得動腦的茨木童子打的計劃非常簡單粗暴了——能騙過的就騙, 在對方降低了警惕心後出其不意地擊敗他。騙不過的就打, 反正他們都打不過自己。

  計劃通√

  茨木童子得意洋洋地站在大廣間,身邊躺了一溜被綁得結結實實的付喪神,他們或是憤恨惱怒,或是唉聲嘆氣。

  「呵, 真是蠢笨的付喪神, 秋野彌音在離了我們之後就找了你們這些手下嗎?」充滿了嘲諷的聲音像是利劍一樣刺在了付喪神們的心上。

  有刀劍身形欲動, 被按住了。

  一期一振溫暖的手掌穩穩地按在了弟弟的肩膀上, 讓對方也冷靜了下來。

  「一期哥,現在該怎麼辦?」厚藤四郎蹲在不遠處的廊柱後面,小心地朝大廣間裡望去, 想要找到兄弟的影子。

  他也成功了, 在一堆刀劍裡, 他看見了五虎退那奶油色的頭發, 身邊還圍著同樣被五花大綁的五只寵物。

  真是大寫的慘了。

  「不能硬闖。」成熟可靠的大人成為了小短刀們的支柱, 他們緊緊地依偎在哥哥的身邊,等待著時機。

  為什麼藤四郎家族裡面只有五虎退中招了呢?事情要從早上說起。

  兄弟沒有隔夜仇,一期一振妥帖地將短刀們打理好後,像老母雞帶著自己的小雞仔一樣,牽著一串弟弟朝食堂走去。半路上, 就看見田地裡有一位美麗的女子在東張西望。

  顯然她不是人類,應當是審神者的式神。

  這麼想著,一期一振還沒有太多的戒心。

  女子看見他們,眼睛一亮,隨即垂下頭,聲音柔弱地說道:「能否請您略施援手,我的裙子被掛住了。」

  裙子被掛住了?

  一期一振皺著眉,因為是在白日,可視度頗高,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見女子的裙子不過是被一棵矮小的莊稼給絆住了,或許輕輕一扯就出來了,為何要讓他們過去呢?

  懷抱著這樣的疑惑,一期一振沒有輕易靠近。

  但是,天真好騙的小短刀就不一樣了。

  落在了隊伍末尾的五虎退看見有人需要他們的幫助,還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立刻就跑了過去,聲音又軟又甜:「我來幫你看看吧。」

  「謝謝你。」女子彎唇一笑。

  五虎退臉頰泛紅,抱著小老虎湊近了一些。

  「退!」一期一振喊了一聲弟弟的名字,想要叫他回來,但目光落在了女子不盈一握的手腕上,又覺得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萬一這真的是需要幫助的人呢?自己這樣的表現會不會讓她傷心?

  就是這麼一遲疑,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下一秒,一場大變活人就在他的面前上演了。

  美女變野獸的感覺是什麼?大概這就是了。

  巨大的鬼爪一把握住了小短刀纖細的脖子,強烈的對比讓心系弟弟的一期一振目眥欲裂,尖叫聲堵在了喉嚨口又不敢衝出來。

  「吼!」稚嫩的吼叫聲從小老虎的嘴裡喊出,震懾感幾乎為零。那只鬼爪不過是輕輕一撥,就讓它們四腳朝天。但是忠心的小老虎們並沒有退縮,目的准確地朝著式神撲過去。

  「嘖。」式神不耐煩地捏住了一只小老虎,正要用力,就聽見五虎退紅著眼眶嘶吼:「不要!!」

  式神頓住了。

  好像這小老虎對這小孩子還挺重要的。

  算了算了。

  式神訕訕地把小老虎放下,左右看看,覺得自己還是要做些什麼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風,當下就把田地裡長了一半的禾苗給拔了出來,一大片攥在手裡,用力一捏,細碎的粉末從掌心落下。

  「吾乃茨木童子,雜碎們,識相的就放棄抵抗,否則,你們就會和這些雜草一樣,變成粉末!」

  一期一振立刻意識到敵我雙方的差距,當機立斷地把身後的弟弟們一推:「快跑!」

  「可是,一期哥,退他……」

  「別多說,快跑!」一期一振焦急萬分,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把弟弟們全部都送走。

  「一期哥一起走!」

  「我不行,我要去救退!」一期一振非常堅定,哪怕是知道自己不敵,也絕對不會拋下弟弟逃命。

  藥研藤四郎的觀察力要更高一些,他敏銳地發現了什麼,緊緊拽著一期一振的衣服:「一期哥冷靜點,這個式神不會對退做什麼的,他要的是人質!」

  一期一振並不愚蠢,很快就想明白了。但是,理智叫他帶著弟弟快跑,情感卻讓他無法割舍還在敵人手裡的退。

  「這個式神,或許是要足夠的人質和主公談判,一期哥,多一個付喪神,或許就多給主公一份壓力。」藥研藤四郎低聲飛快地說道。

  「……先撤退。」一期一振護著弟弟,一步一步地後退。

  藥研沒有猜錯,茨木童子的打算確實是如此。

  你秋野彌音不是要拋棄我們尋找新春嗎,我就讓你知道你現在的下屬是有多垃圾多廢物,那你總能想起我的好了吧?最壞的結果就是非要把他趕走,那他就挾持這些付喪神,以此為交換讓他留下來。

  依然是個簡單粗暴的計劃。

  但是,茨木童子萬萬沒想到,身為審神者,對本丸的掌控是百分之一百的,只要控制權還在她的手裡,那麼本丸裡發生的一切事情她都能知道,也能自由地調動本丸裡的一切。

  在秋野彌音推開了大門,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微笑著迎上來的付喪神,而是一片焦黑的房屋,以及,禿了一塊的田地。

  她深吸了一口氣。

  吸氣——

  呼氣——

  冷靜冷靜。

  如此反復數次,秋野彌音按下跳動的額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茨木童子,你這個蠢貨,長了一半的莊稼你竟然給我全薅下來了!」

  審神者的聲音回蕩在本丸,也回蕩在了所有付喪神以及式神的耳朵裡。

  哦豁,看樣子茨木童子要倒霉了。有式神幸災樂禍地笑了。

  「主公!」一期一振噗通一聲猛虎落地式伏在審神者的面前,幾乎是聲淚俱下,「救救退吧!」

  聲音之凄慘哀婉,讓審神者下意識地以為五虎退已經被茨木童子給捏死了。

  「茨木童子,你竟然還在我的本丸裡興風作浪欺壓同僚?出來受死!」

  很好,茨木童子要倒大霉了。式神們開始集體在心中為他祈禱。


第五十五章、

  美好的一天, 應當從溫柔下屬的一個親親開始。

  「彌音大人,早上好呀。」櫻花妖輕輕地拉開了窗簾, 微薄的日光灑了進來, 點亮了昏暗的房間, 又不顯得刺眼。

  「唔。」秋野彌音還閉著眼, 只是從鼻間發出了一聲輕哼,似夢似醒。

  櫻花妖含笑低頭,將柔軟的嘴唇在她的臉上印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毫不介意將自己的要害暴露出來, 一觸即分後將主公從床上攙扶起身, 修剪整齊的指尖從發根插入, 輕柔地按壓著她的頭皮。幾分鐘後, 櫻花妖將打著哈欠的主公帶到了鏡子前,把自己已經准備好了的衣服一套一套地拿了出來。

  「主公,您看這套水綠色的好看, 還是更喜歡這套緋紅色的?」兩套熨得平平整整的長裙被掛在了衣櫥前。

  秋野彌音掀起眼皮, 隨意地指了指水綠色的。至少這套看上去沒那麼具有「少女心」。

  櫻花妖早已料到地笑了笑, 小心地將主公的睡衣褪下。旁邊忽然出現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女, 立刻將內衫遞上。櫻花妖非常順手地接過, 顯然這樣的事情並不是一兩回。

  穿好了衣服,秋野彌音被按在了凳子上,面前的水銀鏡能夠清楚地映出她的模樣。

  這不是一個美艷的姑娘,外貌只能說是清秀。但身上的那種迫人的氣勢,永遠挺直的背脊, 都賦予了她一種與其他女孩格格不入的氣質。她就像是一把收入了刀鞘的刀,盡管現在看不見她鋒利的刀刃,但也能隱約猜到被揮舞時斬金斷鐵的樣子。

  洗漱完畢,一雙瑩白色的手挽起了秋野彌音的及腰長發,柔順的長發從指間滑落。

  「彌音大人,我為您挽一個什麼樣的發髻好呢?」藍色長發,身形窈窕的女子手中捏著一根珍珠發釵,臉上的笑容衝淡了她哀怨的氣質。

  「雨女,隨便弄吧。」如果不是有這些式神,她每天都不過是披著頭發一聲巫女服,最多束個馬尾,換上狩衣,這就已經是很正式的打扮了。

  「這樣可不行呢。」雨女不贊同地搖頭,捏起一枚發梳,玉質的柄上綴著紅色的寶石。

  秋野彌音閉起了眼睛,放棄了抵抗。

  十幾分鐘後,雨女後退了幾步,讓開了位置。櫻花妖熟練地補位,從妝奩裡摸出了一個小盒子,無名指在盒子裡微微一點,指尖乳白色的膏體融化後被抹在了審神者的臉上。

  忍著,忍著——

  削得極細的眉筆勾勒出了一對柳葉似的彎眉,緋紅色的胭脂輕輕拍在了臉頰兩側,隨後是刷子掃過的癢意。最後,正紅色的口脂被均勻地塗在了顏色偏淺的雙唇上。

  像是又睡了一覺,醒來後神清氣爽。當睜開眼後,看見煥然一新的自己,心情更加愉悅。

  「辛苦了。」秋野彌音摸了摸打理好的發尾,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篤篤篤。

  幛子門被輕輕敲響,一個絕非人類的影子倒映在門上。

  「進來吧。」秋野彌音揚聲說道。

  進來的是姑獲鳥,羽毛密布的寬大手掌上,端著木制的托盤,托盤裡是一個精致的瓷碗,有裊裊霧氣升起。

  「距離早飯還有一點時間,主公不妨先喝一杯熱湯暖暖胃。」姑獲鳥捧著瓷碗走近。

  秋野彌音接過差不多巴掌大小的瓷碗,聞到了濃郁的香味。她習慣地一飲而盡,入口的滋味鮮美,也讓空了一宿的胃變得暖和起來。

  圍繞在身邊的幾位式神都滿意地笑了起來。她們各個面容不俗,美也美得各有味道。

  櫻花妖溫柔秀美,雨女姿容清麗,姑獲鳥氣質成熟,外表尚未成年的面靈氣天真懵懂中帶著幾分妖冶。

  ——啊,真是天堂啊。

  ——這才是退休的正確打開方式!

  秋野彌音也滿意地笑了起來。

  「走吧,該去食堂了。」

  式神們紛紛躬身告退。

  「那我們也該離開了,祝主公今日萬事順遂。」

  式神們已經在主公的調停下和付喪神們達成了一致,雙方地位平等,互不干涉。不過式神們一直有點不喜歡付喪神,認為他們搶走了自己的主公。所以能夠避免見面就盡量避免見面,只有少部分式神喜歡和付喪神們一起玩。

  食堂裡,付喪神們早已整齊地坐好,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等待著主公。

  早餐是燭台切和堀川國廣做的,雖然分量較多,但並不簡陋。主食裡有切得細碎的肉末,營養能夠被充分地吸收。配菜裡有各種蔬菜,還有冷藏過的水果和各種味道的甜點。

  審神者准時到達,盛裝出席的模樣哪怕是下一刻去參加宴會也足夠了。付喪神們也從一開始的驚艷和不習慣到現在用贊美的眼神看著主公,估計沒多久就能習以為常了。

  「各位辛苦了,吃完飯後就各自工作吧。」秋野彌音爽快地說道。付喪神們接二連三地應和,拿起筷子開動。

  真是舒爽啊,看著下屬工作,而自己不用工作的感覺,真是極妙的。尤其是,自己還能在一旁指點江山。

  「小狐丸,木頭上的刺要磨平,不然會刺到手的。」秋野彌音摸了一把砍下的木頭,不滿地說道。

  「好、好的,主公。」小狐丸訕訕一笑。

  「玉藻前,不要偷懶,牆漆塗好了嗎?」秋野彌音皺著眉,指著光禿禿的牆面說道,上面還能看見灰黑色燒焦的痕跡。

  玉藻前咬牙,從喉嚨裡憋出了一聲「嗯」。

  秋野彌音帶著微笑離開了。她前腳剛剛走,後面這一式神一付喪神就吵得不可開交了。

  「你看什麼?都是你的錯!」

  「什麼?難道不應該怪你嗎?竟然變作、變作女人的模樣來騙我!」

  「呵呵,這樣都能被騙到,難道不是因為你蠢嗎?」

  「你說什麼?!」

  真是一個不解之謎,難道小狐丸和玉藻前不應該關系更加親密嗎?

  這麼想著,秋野彌音來到了田地裡。脫下了鎧甲的大妖怪此時看上去和農夫無異,春日的太陽照在身上,已經有了幾分躁意。

  「可惡!竟然讓我堂堂茨木童子來種地,真是可惡的女人啊!」茨木童子咬牙切齒地揮動著手裡的鋤頭。

  「茨木童子,把那邊的雜草除干淨,不然莊稼會長不好的。」秋野彌音涼涼地說道。

  「我、知、道、了!」茨木童子憋屈地應了一聲。

  為什麼自己要想不開來找她?庭院不好嗎?欺負新來的陰陽師不好玩嗎?自己一定是腦子有問題才來這裡的!

  將眼前的土地想像成主公的腦袋,一鋤頭下去砸個稀巴爛。茨木童子內心的怒火稍稍釋放出了一點。

  什麼?你讓他跟這個女人打一架?他又不傻,契約還在她的手裡,打到最後還不是自己吃虧!更何況,他其實很早以前和她打架的勝率就是一半了,萬一輸了豈不是更丟臉!

  這麼想著,茨木童子更生氣了。

  有句話說得好,敵人的憤怒就是自己快樂的源泉。看見茨木童子不高興,秋野彌音就高興了。誰讓他竟然把一大塊長到了一半的稻谷全部連根拔起的,禿的那一塊比中年男人的地中海還要難看!

  勾起嘴角,秋野彌音哪怕是看見一貫不著調的狐之助也心情愉悅。

  「彌音大人,來自時之政府的文書。」狐之助叼著一張信封給她,「應該是有新活動的通知。」

  「新活動的通知?」秋野彌音拆開了信封。

  狐之助喘了口氣,解釋道:「是的,時之政府會經常舉辦各種活動,以此來鼓勵審神者們鍛煉刀劍,努力出戰。」

  秋野彌音一目三行地瀏覽完了通知,內容並不多,寫得也比較簡練,三言兩語說完了重點就沒了,對新任審神者極不友好。

  「這個活動,是每個人都要參加的嗎?」她彈了彈信封問道。

  「並不是強制要求參加的,但是,參加的話能得到豐富的獎品哦。」狐之助重點說了「獎品」二字,但仍然見審神者沒有多大興趣的樣子。

  「算了,我這才休息了多久呢,活動先不急著參加吧。」

  果然,審神者拒絕參與這次的活動。

  這怎麼行!它可不希望自己的主公變成了一條鹹魚啊!

  狐之助急得抓耳撓腮,總算是想到了一個點子。

  「彌音大人,參加活動的話,時之政府會送新刀的!」狐之助放大了聲音,喊道,「比如,藤四郎家族的短刀後藤啦、信濃啦、包丁啦,還有稀有的明石國行啦、螢丸啦,如果足夠努力的話,還有可能得到超級稀有的三日月宗近、江雪左文字等等刀劍哦,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彌音大人!」

  聽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有付喪神跳了出來。

  率先的就是一期一振,這把太刀的身上就像是裝了弟弟感應器,方圓十裡一聽到弟弟的名字就敏感得不得了。隨後是愛染國俊,這把開朗的小短刀在沒有兄弟後日漸消沉,恐怕最盼望兄弟的就是他了。捧著柿子的小夜左文字躲在廊柱後面,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主公,我們參加吧!」一期一振發出了想要弟弟的聲音。

  「主公,我們參加吧!」愛染國俊發出了想要哥哥的聲音。

  「……」秋野彌音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自己放松沒多久的腰,默默嘆氣,「好吧,那就參加吧。」

  ——我真的退休了嗎?

  今天的秋野彌音也在這麼想著。


第五十六章、番外

  凌晨四點, 本丸裡所有的付喪神都已經起床了,瑣碎的聲音打破了將亮未亮的昏暗天色。還打著哈欠的刀劍們非常有默契地繞開了天守閣, 從緊閉的窗戶來看, 審神者還沒有醒來。

  「一期哥, 你看我這件衣服好看嗎?!」亂藤四郎拉著裙擺, 在哥哥的面前轉來轉去。

  眼睛都要花了的一期一振笑著揉了揉他打的頭發:「很好看,是主公給你買的新衣服吧?」

  「是的喲!」亂藤四郎得意地說道,「我特意等到今天才穿噠!」

  「嘿嘿,我的也是新衣服!」鯰尾藤四郎的呆毛在頭上抖了抖, 簇新的衣服可以看出對它的愛惜。

  五虎退悄悄地摸了摸袖子, 羞赧地低頭笑了。

  因為是新年, 所以大家衣服的顏色基本上都是以紅色為主, 只是在款式和細節上略有不同,看上去一個個的像極了等待拆封的小紅包。

  一期一振領著小短刀們走過長廊,在半路上遇到了同樣帶著弟弟的江雪左文字一家。

  「江雪, 宗三, 早啊。」一期一振微微彎腰, 對眼神還有些迷糊但是乖乖地一邊拉著一個哥哥手的小夜左文字說道, 「小夜, 你也早啊。」

  「一期殿,早上好。」小夜垂下了眼瞼,「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一期一振輕輕地摸了摸小夜的臉頰,遞過去了一個疊得精巧的紅包,「這是給你的紅包, 希望新的一年裡萬事如意。」

  小夜抬頭看了看兩個哥哥,見他們都點頭後,這才收下了紅包,耳根出有不易察覺的紅色:「謝謝一期殿。」

  「本來還想早飯後再給的,沒想到竟然這麼巧啊。」或許是時值新年,宗三左文字看上去就心情頗好的樣子,從懷裡取出了一大疊紅包,顯然是要大出血了,「給你的弟弟們的,新年快樂。」

  「遇上了就干脆提前給了。」一期一振簡單地解釋了一句。

  這個時候就顯出了刃口數量眾多的好處了,藤四郎家族這麼多小短刀,可謂是收到手軟。

  秋田藤四郎小心地接過了紅包,等到左文字一家走遠後,想都沒想,轉身就把紅包塞給了一期一振。

  「一期尼,你拿著吧。」

  「是啊,一期尼你收著這個吧。」

  厚藤四郎也把紅包塞給了哥哥,緊接著,小短刀們都把紅包塞給了一期一振。

  「給我做什麼?這可是你們的新年禮物哦。」一期一振失笑,又把紅包一個一個還給他們。

  「可是,一期尼今天也要發出去很多紅包吧?那我們的紅包就給一期尼好啦。」

  「嗯嗯,之前也給一期尼制造了許多麻煩,新的一年裡,希望能和一期尼一起開開心心地度過每一天啦!」

  一期一振堅定地搖了搖頭,溫柔地親了親弟弟的側臉:「並不是麻煩哦。」

  對於一期一振來說,弟弟們乖巧也罷,吵鬧也罷,都是他的弟弟。身為兄長,就應當有包容弟弟的胸襟。更何況,如果因為弟弟們一些小缺點就選擇放棄弟弟,那他也不配做藤四郎家族中的監護人了。

  「走吧,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一邊牽著一個弟弟的手,一期一振步伐沉穩地朝著院子走去。

  以後,他還有許多時間,能慢慢地和弟弟們一起相處。他也相信,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會變得越來越好。

  院子裡已經有好幾個付喪神在忙活了,看見藤四郎家族,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都松了一口氣。

  「一期殿,你們來可是幫了大忙了!」加州清光飛快地給小短刀們派發任務,「按我們昨天說好的,短刀們再把走廊、食堂這些公共區域還有各個角落打掃一遍,之前我們已經徹底地大掃除過了,所以任務不會重的。」

  「是!」短刀們爽快地應下了,然後拿著掃把、簸箕小跑著離開。

  在本丸的一片白茫茫雪景中,這幾點跳躍的紅色顯得格外亮麗,給本丸增添了不少生命力。

  「一期,來得正好,你看看,這個福字結是不是更好看?」蜂須賀虎徹微微抬著下巴,手中的紅結繁復而又精致。

  長曾禰虎徹頭疼地擺手:「可是這個太小了啊,掛在樹上一點都不顯眼。」

  「不顯眼?這麼紅你說哪裡不顯眼了?」蜂須賀虎徹冷笑道,「難道要像你一樣,只掛著紅色的飄帶嗎?一點新意都沒有,這是幾十年前的做法吧!」

  浦島虎徹站在中間,極力調解兩刃的關系:「我覺得都還不錯啦,這個、這個,一期殿,你看呢?」

  一期一振遠遠看見雖然是兄弟但是感情復雜說好不好卻睡在一個房間的虎徹兄弟,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當下只能嘆息道:「福字結是有點小了,遠處看不大清楚。但是,只掛飄帶的話也不好看,不如我們都掛上去吧,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虎徹兄弟互相瞪了一眼對方,齊齊扭頭,發出了一聲輕哼。

  但浦島虎徹知道,這是同意了一期一振的說法。他感激地看了一眼一期一振,趕緊拉著兩個哥哥朝木梯走去。

  真是不容易啊,浦島。

  一期一振感慨了一聲,轉身要走時,迎面撞上了一個付喪神。身材並不瘦弱的他竟然被撞得趔趄了兩步,抬眼一看,心中的驚訝就消失了。

  「啊哈哈,是一期殿啊,抱歉抱歉,沒注意看呢。」岩融大笑起來,肩膀上坐著興奮的短刀今劍。

  「哇,不好意思呀一期殿,剛剛我和岩融說話去啦。」今劍吐了吐舌頭,嘻嘻笑著。

  「沒關系的,不過,你們這是要去哪呢?」一期一振淺笑著問道。

  「哦哦,我們要去後山找次郎殿和日本號呢。」今劍回答道。

  「後山?那不是式神們居住的地方嗎?」一期一振奇怪地問。

  今劍點點頭,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是啊,雖然主公有說式神們跟我們不太一樣,但是無聊的時候我們還是會去找他們玩呀,反正大家都是同僚嘛。」

  「這倒也沒錯。」一期一振點頭,「所以次郎和日本號是去找式神們了嗎?」

  「好像是呢。次郎殿昨天晚上說要和日本號去找那個大妖怪、好像是叫酒吞童子吧,一起去喝酒。」今劍回憶了一下,「正好我也想找大天狗殿和少羽大天狗玩嘛,就打算和岩融一塊兒去一趟後山咯。」

  一期一振習慣性地想要摸摸短刀的頭,忽然發現自己哪怕踮腳都摸不到,剛剛抬起的手轉了個彎從口袋裡摸出了紅包遞過去:「拿去吧,新年快樂。你的速度要快一點了,馬上就要到向主公請安的時間,你可不要遲到了。」

  「不會噠不會噠,一期殿放心吧!謝謝一期殿的紅包,一期殿新年快樂呀,新的一年要事事順心哦!」

  「哈哈,沒錯沒錯,一期殿新的一年裡武運昌隆啊!」岩融笑得露出了尖尖的犬齒。

  小天狗精神滿滿地揮了揮手,騎在岩融的肩膀上高高興興地走了。

  一期一振搬著箱子路過一條走廊,看見老年組正閑散地坐在那裡喝茶。

  「喲,是一期一振吶,真是辛苦了。」三日月宗近眼睛彎彎,細碎的星光在他的眼中閃爍。

  「要喝茶嗎?」鶯丸抬了抬杯子,「是主公新給我買的,據說來自中國,是一種非常稀少的茶葉哦。」

  「啊,真是感激不盡。」一期一振接過茶杯,滾燙的茶水還沒有入口,那濃郁的茶香已經撲面而來,「真是極好的茶。苦而不澀,後有回甘。謝謝您的款待,鶯丸殿。」

  「太過客氣了。」鶯丸眨眨眼,「畢竟一期殿可是在努力工作的呀。」

  三日月·總在劃水·宗近以及鶯·整天喝茶·改名茶丸·丸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但就是不抬腿。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只有劃劃水這樣子才能過得下去。

  一期一振無奈地搖頭,反正主公也放任他們只要完成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了。

  六點半,審神者整理好了著裝,大紅色的和服穿在身上,進為她平添了幾分艷麗之色。她走出了天守閣,站在廊下,被眼前的場景給驚住了。

  整個本丸,所有的付喪神都站在走廊上,短刀們站在前面,成年刀劍站在後面,按照來到本丸的時間順序,將整個回廊都站滿了。

  「——主公,新年快樂!」

  整齊的聲音響起,將葉片上的雪花都震落下來。

  秋野彌音看著自己的刀劍們,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莫名的,她的眼眶有些酸澀。

  這個時候,她意識到時間飛逝得如此之快,仿佛昨天她才剛剛踏入本丸,今天她就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的付喪神。這裡面有她花費無數資源鍛造出來的,有不分日夜辛苦參加活動後獎勵的,每一把刀劍都是一段回憶。

  「啊……新年快樂。」秋野彌音的聲音很低地哽咽了一下,隨後飛快地恢復了平靜,抬高了音量,「大家,新年快樂!在接下來的一年裡,還請大家多多指教了。」

  在接下裡的一年裡,兩年裡,三年裡,直到某一天我不得不卸任了,希望能和大家一起,開心地度過每一天。


第五十七章、

  看在付喪神們如此真摯而又迫切的懇求的份上, 秋野彌音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狐之助按下了自己翹得老高的嘴角,害怕被審神者發現然後打死。

  「說說看吧, 新活動的具體內容。」秋野彌音沒精打采地說道, 「如果只有這樣簡單的介紹, 我可不願意去啊。」

  「很簡單的!彌音大人!」狐之助連忙說道, 「根據我們接到的情報來看,應當只是一次常規性的突擊戰鬥。在時之政府的密集清掃下,我們有時候能夠得到溯行軍集結點的坐標,這個時候就會派遣審神者們前往, 根據戰績來發放獎品。」

  秋野彌音低頭看它:「聽起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啊, 像我這樣剛剛入職沒多久的審神者也可以參與嗎?不會是要我們去做炮灰吧?」

  前往溯行軍的集結點?那豈不是說明那裡會有很多的敵人?她自己倒無所謂, 但是刀劍們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顯然是很難提高等級的。

  「不不不, 您怎麼會這麼想呢?」狐之助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絕對不會讓審神者大人去做炮灰的呀!之所以活動通知會發到我們本丸,是因為彌音大人您的戰績非常出色, 任務記錄在時之政府裡都廣為流傳呢!」

  聽到這話, 秋野彌音非但沒有展露笑顏, 反而眯起了眼睛, 壓低了聲音問道:「我的任務記錄在時之政府都廣為流傳?是你傳出去的嗎。」

  最後的那句話雖然結尾帶了疑問詞, 但語氣卻非常肯定。

  狐之助的額頭上落下了一滴冷汗。

  「是、是我啦,但是任務記錄是要上傳的呀,彌音大人您不是也看過了許多任務記錄嗎?這也是為了廣大的審神者互幫互助嘛……」

  秋野彌音冷哼了一聲。

  狐之助小心地打量著審神者的神色,努力調動自己與審神者相處的這段時間裡積累下來的經驗,分辨她到底在不在生氣。說實話, 對這位審神者,它還是很喜歡的,雖然有些喜怒無常,並不像一些同僚口中說的可愛軟萌,但在他的身上,它感受到了一種安心的感覺,有審神者在,好像什麼都不用擔心啦。

  從一開始對審神者出格行為的震驚,到後來的習以為常,以及時至今日的同流合污,正說明了狐之助這一路態度的微妙變化。

  若不是審神者刻意的放縱,狐之助也不敢在雄英高中提出讓審神者出手相助。

  「唔……主公,別生氣了嘛,那個,要不以後我在把任務記錄上傳之前,給您先看一遍?」狐之助軟下了聲音,在審神者的腳邊轉來轉去,努力地用毛絨絨的大尾巴蹭著她的腳踝。

  感受到了狐之助稱謂的變化,秋野彌音抿起了嘴角。

  對於一個本丸來說,狐之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從屬於審神者的,但又定期和時之政府有直接的聯系,所以地位比付喪神要高。若是審神者自己性格軟弱立不起來,恐怕還會被狐之助給拿捏住。

  「算了。」秋野彌音自認為還是一個很通情理的主公,當下不再為難沒有自主權利的狐之助,「活動什麼時候開始?」

  「下周一就開始啦!」

  下周一,那不時還有兩天嗎。

  秋野彌音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行吧,我去把後面的內番還有出陣名單排出來。」

  雖然刀劍男士能夠分擔絕大多數的工作,但這個是他們不能碰的,只能讓主公來完成。所以,她才不喜歡什麼突然的計劃。隨便的一個想法,這增加的都是她的工作量啊!

  時之政府裡,秋野彌音的任務記錄正如狐之助所說,在私底下廣為流傳。

  某個工作人員像上次那樣,將這份逗得他樂不可支的視頻發給了某個狐之助,特別叮囑一定要不小心地讓它主公看見。

  「……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怨,你要這樣害我?」

  「哎呀,你的主公不是已經是個職業英雄了嗎?肯定變得成熟啦,不會這麼輕易生氣的。」

  「你放屁,你是不知道我主公的暴脾氣,他的愛好就是送人上天,被評為『最像惡人的英雄NO.1』啊!」

  「啊啊,那可真可惜,其實裡面又沒有多少你家主公的戲份。」

  「那樣他會更生氣吧……被忽略什麼的。」

  「好吧好吧,那你可要把視頻藏好啊。」

  「……」

  「這是哪裡來的垃圾視頻啊!偷拍嗎?!讓那個膽大包天的臭女人給老子等著,看老子炸死她啊!」

  ————————————

  為了避免坐標泄露,具體的集合位置會由時之政府在周一的上午發到狐之助那邊,然後審神者一行再經過時空轉換器抵達。

  在吃過早餐後,秋野彌音將本丸的一應事項妥帖地安排下去,尤其是敲打了一番不安分的式神們,這才略帶擔心地帶著下屬跟著狐之助離開了。

  「主公,請放心吧,我們不會出來很久的。」狐之助安慰了一句。

  「是啊是啊,主公放心地交給我們吧!」小狐丸歪了歪頭,竟然顯得有幾分可愛。

  「喲西,是的呢,我會把主公所有的障礙全都貫穿!」厚藤四郎揚了揚短刀,底氣十足地說道。

  「呵,不能小看籠中鳥啊。」宗三左文字輕笑著摸了摸粉色的發尾,舉止間滿是傾國之刃的風采。

  這一次秋野彌音帶出來的都是練度較高的刀劍,其中有小狐丸、厚藤四郎、宗三左文字、同田貫正國、山伏國廣以及非要跟著出來看熱鬧的鶴丸國永。

  「嘿嘿,這種時候怎麼能少了我呢?本丸實在是太無聊啦,所以還是跟著主公比較有趣呢。」鶴丸國永眨眨眼睛,死活不肯離開。

  因為審神者對於這次出陣刀劍的等級有明確要求,這個愛好搞事的鶴丸竟然還真的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就把自己的等級提上去了,這可是不眠不休的練習啊。為了避免過度地潑冷水,秋野彌音也就同意帶上了他。

  「放心,我會很乖很聽話的!」鶴丸國永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當然,這句話沒有一個人相信。


第五十八章、

  審神者們集合的位置是一個廣場, 不算大,或許是使用了什麼空間的折疊技術, 竟然能夠容納下眾多的審神者。

  秋野彌音隨意地一揮手, 看見自己的手掌從旁邊的女子身上劃過去, 就像是一片空氣一樣。

  「呀, 是新審神者嗎?」那個女子感覺到她的動作,笑眯眯地開口問道,語氣和態度都十分的親近。

  秋野彌音略一點頭:「是的,你好。」

  「你好, 我是雨月。其實我也才剛剛入職一年而已, 才是第三次參加這個活動。」雨月非常慷慨地同她分享著情報, 「表面上看大家都在這個廣場上, 但其實是有分區的。我跟你就不是一個區,所以只能互相看見,但不能碰觸到。如果等下有人站到了這個位置, 我就會消失哦。」

  「原來如此, 謝謝。」秋野彌音的臉上掛著很淺的笑容, 只是讓她看上去不那麼高冷得拒人於千裡之外, 但也並不熱絡。

  「不用謝, 這種事情,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能知道了。」雨月擺擺手,「放心好了,這種活動沒有危險的,如果是新審神者的話, 第一次參加只要跟在大佬的後面劃劃水,收集收集情報就行了。畢竟練度不夠,也就是來見見世面的。」

  秋野彌音不置可否地頷首,沒有接話。

  她的刀劍練度確實不夠,可是那不是還有她嗎,她一個足以頂一個隊伍還綽綽有余。

  隨著人數的增加,雨月的位置確實被頂替了。在她消失之前,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

  秋野彌音並不傻,她的高傲立足於自己的實力上。來到了新的環境,對於周圍還不了解就貿然出頭,那絕對是愚蠢的做法。在得到完整而深入的情報之前,她不會將自己與其他人孤立開來。

  聚集的審神者比她想像的要多一些,盡管還達不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也讓她有點難受了。畢竟一個審神者可是帶著數個付喪神的。

  這樣聚集在一起,真的不會被溯行軍發現嗎?

  抱著這樣的懷疑,秋野彌音心中對時之政府的評價開始降低了。

  突然,一股寒意升騰而起,大腦瘋狂報警,凜冽的殺意毫不遮掩地直衝著她而來。

  「轟!」

  秋野彌音所站的地面被爆炸轟出了一個大洞,碎石飛濺,讓旁邊的審神者紛紛避讓。

  「啊!什麼人啊!真的是太過分了吧!」

  「難道是敵襲?!」

  審神者們慌慌張張地騷亂起來,圍繞著審神者的刀劍男士們也跟著拔出本體,神色戒備。

  在一瞬間飛躍至空中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的秋野彌音,臉色極其不佳地扭頭望過去。

  她非常確定,這一擊絕非是開玩笑,而是真的帶著殺掉她的目的。如果不是她擁有著豐富的對敵經驗、條件反射地做出了判斷,或許她已經身受重傷。

  被動挨打不是她的風格,膽敢出手,就要做好被她斬首的覺悟!

  煙塵漸漸散去,身材高大的男人緩緩走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柔順得如同月光一般的長發,還有肩膀上那毛絨絨的皮草。男人右手執劍,左邊的袖子空空蕩蕩,毫不遮掩地散發著殺氣。

  這種殺氣如同銳利的劍芒,足以叫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直視他那張俊美的臉。

  秋野彌音不一樣。

  她不光敢直視他的臉,還想把這張臉按在地上暴打,以泄心頭之恨。

  「我與閣下無冤無仇,莫非閣下腦子不清醒?」秋野彌音的手指拉開弓弦,她可不是只會打嘴炮的人。

  「無冤無仇?」男人的嘴角勾出一絲冷笑,沒有解釋,或者說,是不屑於解釋。

  眼看一場大戰就要爆發,兩人四散的氣勢壓得廣場上的審神者都不得不越撤越遠。即便是最遲鈍的審神者也知道,這不是她們能夠插手的戰鬥。

  ——真是太可怕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打架嗎?!

  除了秋野彌音的付喪神還堅持站在主公身邊,廣場上竟然出現了一塊空地。

  男人越走越近了,濃郁的妖氣也開始彌漫開來。

  「等、等等!」一直都在糾結什麼的小狐丸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大喊道,「主公,我想起來了!這、這不是小白嗎!」

  「小白?小白是誰?」鶴丸國永驚訝地問道。

  審神者也側頭看他。她怎麼不知道本丸裡還有一個叫「小白」的?

  「就是那只小白狗呀!」小狐丸比劃了一下,「就是主公從戰國時期帶回來的那只小白狗呀!」

  話音一落,曾經見過小白狗的付喪神都震驚地朝男人望了過去。

  小白狗?!這個男人竟然是自己曾經抱在懷裡揉過、親過還摸過的小白狗?!這是在開玩笑吧?!

  宗三左文字連傾國之刃的儀態都要保持不住了,聲音有點顫抖,帶著滿滿的不敢置信:「這是那只小白狗嗎?!」

  厚藤四郎張著嘴巴,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那只小白狗上門來找場子了吧?

  回憶起自己是如何揚言要把男人送去絕育、割蛋讓對方「斷子絕孫」的,小狐丸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

  這只小狐丸已經失去了夢想,不如我們把他……

  秋野彌音也想起來了什麼,默不作聲地轉過頭,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地打量起男人。

  好、好像妖氣是有那麼點相似。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在自己受傷的時候,有人抓住了自己不僅把她當做是寵物看,還要送她去醫院絕育,好像是有點接受不了哦。

  在心裡訕訕然的秋野彌音表面上還是很端得住的,她敏銳地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你不是那個小白狗,我在它的身上留下了靈力標記,雖不是永遠不散,但多少還是會有點痕跡的,而你身上一點我的靈力都沒有。」秋野彌音手中的弓箭依然指著男人。

  「呵,廢話真多。」男人極不耐煩地舉起劍,二話不說就要劈下來。

  算了,管他是不是小白,先打了再說!

  秋野彌音繃緊了弓弦。

  「歡迎各位審神者參與這次活動,現將注意事項通報如下……」

  廣播開始響起,但沒人在意它。


第五十九章、

  秋野彌音很久沒有遇上這樣的對手了, 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幾乎和她不相上下。同樣的, 兩人都是行事磊落之人, 不屑於陰謀詭計, 這樣光明正大的對決打起來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殺生丸的眼睛也越來越亮。

  起初他是想來教訓一下那個人類的, 盡管不是他本人,但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如果她弱小,那麼死了就算了。

  咻——

  箭矢破空的聲音剛剛響起, 殺生丸已經抬劍一道妖氣劈斬過去, 將箭支從中間破開。

  一人一妖的距離在縮短。

  十米, 五米, 兩米……

  秋野彌音幾乎能從對方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的身影。她收起了弓箭,纖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張冒著雷光的符咒。殺生丸的劍尖直指前方,妖氣肆虐。

  「……那麼, 開啟傳送。」

  廣播裡的聲音停止, 下一瞬, 原本擁擠的廣場變得空空蕩蕩, 看不見一個人影。

  秋野彌音一個趔趄, 穩住了身體。

  「嗚啊!」鶴丸國永一把抓住了差點摔倒的厚藤四郎,勾住了身形高大的小狐丸,幾個付喪神總算是沒有狼狽的摔倒。

  「噗嗤。」

  一聲憋笑傳來。

  秋野彌音轉身,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審神者。這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有點微胖, 帶著一副眼鏡,十足的宅男模樣。對上了秋野彌音的目光後,他有點慌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第一次也是這樣的,等習慣了就好了。」

  「唔。」秋野彌音很快地打量了他一遍,男人的身邊帶著的五個付喪神練度一般,稀有度也很低,分別是加州和大和守這樣普通的刀劍,練度最高的是和泉守。

  男人摸了摸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了勇氣搭話:「您是那位來自平安京的審神者吧?我有聽說過您的名號,果然不愧是被時政邀請來的強者啊,完全看不出新手的樣子,還擁有這麼多稀有的刀劍。」

  秋野彌音隨意地點了點頭,態度勉強不算是敷衍吧。

  她現在站在一個昏暗的地方,看不清楚周圍的環境。

  男人意識到不鹹不淡的寒暄是沒有用處的,干脆將自己知道的情報都分享出來了,畢竟能和大佬組隊,大佬說不定能帶他飛呢?

  「我們現在在傳送,按照政府分配的坐標,兩個人負責一個坐標點,但不是每一個坐標點都是有效的,很多坐標都是溯行軍廢棄後才被發現的,最多只留下幾個徘徊的溯行軍。」

  秋野彌音總算是正眼看了他,態度友好地開口道:「原來如此,我是秋野彌音。」

  男人受寵若驚地擺擺手:「您叫我大樹就行了,這些都不算什麼的。我也是上次運氣好和同伴碰到了一個廢棄的坐標點,雖然收獲少,但是很安全地返回了。對於您來說,或許能碰上那些溯行軍才更好吧,畢竟您這麼強大!」

  這種拙劣的奉承只能讓秋野彌音微微一笑。

  「主公,我們馬上就要抵達坐標了,最多兩分鐘,您有什麼打算嗎?」狐之助面色嚴肅地問道。

  「是啊,大樹大人,要做好准備!」另一只狐之助也跟著開口。

  這個時候,兩個狐之助截然不同的稱謂就對比得非常明顯了。秋野彌音這邊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大樹的神色沮喪了一點,付喪神們的垂下了眼皮。

  還是那句話,不是每一個審神者都能得到付喪神的認同的。

  「直接強攻吧,我開路,厚藤四郎、宗三左文字跟著我,小狐丸和鶴丸國永斷後,山伏國廣和同田貫正國注意左右兩側。至於你,大樹,保護好自己就行了。」秋野彌音給出了一個在她看來沒有任何缺點的計劃。

  大樹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抹欣喜,顯而易見這和他構想的差不多。從他的體型上就能看出他不喜歡運動,現在能在後面安全地劃水,真是太好了。

  當然,他沒有注意到自己付喪神那復雜的神色。

  既有不屑與失望,還有自己怎麼努力也不能把一只埋頭吃米的雞鍛煉成翱翔的雄鷹的無奈。

  加州清光嘴唇蠕動,糾結了許久,剛想說什麼,就被狐之助給打斷了。

  「——我們到了!」狐之助鄭重地說道,「主公,請務必小心啊!」

  「嗯。」

  秋野彌音的站姿不變,其實已經調動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每一寸皮膚都進入了戰備狀態。

  在沒有摸清敵人的底細前,每一場戰鬥都要拼盡全力!

  在黑暗消失的那一剎,只見一陣風憑空刮起,秋野彌音消失在了原地。

  速度好快!

  大樹眨了眨眼,看見她出現在了溯行軍的本丸門口,動作毫不凝滯地一腳踹開了大門。

  和時之政府的本丸不同,溯行軍的本丸一眼看過去就給人陰沉的感覺,不詳的黑色霧氣籠罩了整片天空,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大樹的心中咯噔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害怕。

  上次他看見的那個廢棄的溯行軍本丸大門敞開,破敗不堪,毫無生氣。而這個本丸,顯然裡面還有敵人活動。

  「不要落單!」小狐丸拽起腿腳發軟的男審神者,將他往裡面推去,「跟好我的主公!」

  大樹咽了口口水,在自己付喪神的保護下,努力地跟上前面的隊伍。

  一貫能逃戰鬥就逃不能逃就讓付喪神帶著他逃的大樹,恐怕還是第一次直面敵人。

  在解決了門口的幾個溯行軍後,秋野彌音已經到了院子裡。

  溯行軍本丸的格局和時政本丸的格局差不多,除非自己動手改變,否則很容易給審神者熟悉的感覺。

  「攔住他們!」尖利的聲音響起,幾個黑影躥出來。

  秋野彌音輕松地一箭將漂浮在空中的溯行軍釘在了地上、柱子上,隨後的付喪神們機靈地上去補刀。

  大樹身邊的和泉守剛剛想上去幫忙,就被自己的主公一把拉住了手臂。

  「別走啊,你們走了我怎麼辦!」大樹抓著和泉守的那只手指關節都泛白,青筋暴起,能看出用了多大力氣。

  熱衷於戰鬥的付喪神們收回了腳步,低著頭將審神者圍住。

  「可惡!」那個尖利的聲音中充滿著怒氣,不斷地召喚著溯行軍朝審神者們衝擊。

  秋野彌音甩開撲上來的敵短,目光銳利地發現了躲在二樓的女人。她用力一蹬地,整個人騰空而起,目標准確地朝著女人攻擊過去。

  隨著她的動作,大家的注意力都分了過去。這個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鬥篷,將整個人完全地遮蓋起來,長長的劉海掩住了她大半的面容,遠遠望過去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要結束了嗎?真是太輕松了!

  大樹剛要放松,就聽見女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再次響起。

  「土遁·土流壁!」

  秋野彌音在空中一頓,隨即以一種完全不科學的方式扭轉了自己的身體,驚險萬分地錯開了突然升起的石壁。

  不過,她躲開了,地面上的付喪神們卻沒有。這種陌生的力量讓他們完全摸不著頭腦,沒有千錘百煉的戰鬥意識根本無法做出預判。這個時候,多少有過對敵經驗的付喪神們還能勉力支撐一二,而大樹那邊只能保護著自己的主公往安全的地方跑。

  這樣一來,兩個審神者不得不分散了。

  「還沒結束呢!」女人眯起眼睛,手中結印的速度飛快,「土遁·土流割!」

  地面忽然裂開了幾個口子,如同張著巨大而又漆黑的口的怪獸,讓秋野彌音無處落腳。她隨手射出了一箭,箭尾上凝聚的靈力變成了繩子,輕松地將她帶到了尚且完好的走廊上。

  真是纏人至極。

  幾個回合下來,秋野彌音似乎意識到女人的戰鬥力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高,只不過是在一味地逼退她而已。

  「言靈·縛!」肉眼難以捕捉的靈力化作了鎖鏈,干脆利落地捆住了女人的雙手。

  「什麼?!」女人震驚地瞪大了眼,完全不知道為何明明剛才還在膠著,怎麼下一刻自己就輸了。

  「這樣應該就行了吧,最後只要掃清這個本丸。」秋野彌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女人還在試圖掙脫鎖鏈,奈何那幾乎是無限長的鎖鏈不僅捆住了她的手,最後幾乎是將她五花大綁。

  「不要再掙扎了,沒有用的。安靜地配合,或許能少受一點苦。」秋野彌音目光冷淡地看著她。

  「呵,虛偽的審神者!」女人的眼中泛著血絲,聲嘶力竭地吼道,「你知道什麼!你們這些打著維護歷史旗號的虛偽的審神者!你以為你們代表的是正義嗎?」

  秋野彌音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她。

  都多大的人了,還玩正義和邪惡的那一套。如果她再年輕個八歲,或許會願意跟她扯一扯。但現在?還是算了吧。

  二樓的視野比較開闊,秋野彌音給下面的付喪神們打了個手勢,讓他們盡快上來。至於那個男審神者,在土壁和煙塵的遮擋下,很難看清他的位置。

  「……喂,審神者。」女人躺在地上,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塊肌肉都像是不屬於自己了一樣,體內的查克拉完全用不出來,想要逃出去的概率無限趨近於零,只能另辟蹊徑了,「你把我放了,我告訴你關於時之政府的秘密,如何?」


第六十章、

  秋野彌音還沒開口呢, 狐之助已經要氣得爆炸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剛剛爬上二樓的狐之助瞪著眼睛炸毛叫道,「明明是你們溯行軍擾亂歷史, 隨意更改歷史, 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是時之政府的錯了!」

  女人輕蔑地看了它一眼,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底氣。她將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了秋野彌音身上, 眼神中閃爍著神經質的狂熱。

  「你以為自己維護的是真實的歷史嗎?那不過是腐朽的、早該被拋掉的殘渣,我們溯行軍要創造的,是全新的歷史!在預知到了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後,難道你就不想更改它嗎?難道你就不想讓你的未來變得更好嗎!」女人聲嘶力竭地吼道, 越說越興奮的樣子。

  秋野彌音完全不想理她, 並且想找一塊抹布過來把她的嘴巴堵上。

  「狐之助, 不必和這個女人多言, 去把本丸的密室找出來。」她冷淡地說道。

  「啊,好、好的!」狐之助立刻會意,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朝著天守閣頂樓躥去。只要找到了密室, 哪怕不知道密碼也沒關系, 審神者會將封閉的石門暴力打破。到時候整個本丸自然就是她的了, 資源可以慢慢搬回去。

  似乎察覺到了審神者的想法, 女人的語速加快, 聽起來更加刺耳了。

  「歷史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你難道不覺得無聊嗎?只有不斷創造新的東西,人類才能不斷進化啊!」女人的聲音裡帶上了蠱惑,神情狂熱,顯然自己對自己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時之政府明明擁有著能夠前往過去和未來不同時空的技術,不想著用來開發,卻想著去保護,這難道不是愚蠢的念頭嗎?!」

  秋野彌音開始考慮要不要委屈一下自己,撕一塊袖子下來堵住她的嘴。

  其實聯想一下,這種觀點不就是鴿派和鷹派嗎,很難說到底誰是對,誰是錯。但不管怎樣,為了一己私利也好、為了國家大利也罷,主動去侵犯他人都是會受到唾棄的啊。自己沒有所以去搶奪別人的,真是難看。

  秋野彌音對速度最快的厚藤四郎招了招手,打算讓他脫個襪子。

  「好吧,看樣子你是一個堅定不移的虛偽的審神者呢。」女人嗤笑了一聲,余光也看見了跑過來的小短刀,立刻就換了個話題,「我看你不像是一個新人,應該也經歷了幾次任務吧,難道你就不想去把織田信長救下來嗎?」

  聽見了這個名字,小短刀的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可惜了,來的不是壓切長谷部或者是不動行光,這樣效果會更好。

  「救下織田信長?」秋野彌音總算是願意開口跟她說話了,盡管語氣極盡嘲諷,「怎麼,想把自己置身於道德高地上嗎?這一招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

  ——狐之助的動作可真慢。

  「呵呵,那麼,除了織田信長,你難道就沒有那個想要救下的人嗎?!對你來說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第一無二的人啊!得到能夠穿梭時空的能力後,你難道就沒有想去把他救回來嗎?!」

  「沒有。」秋野彌音回答得果斷而又迅速。

  可惡啊!這個女人的心是鋼鐵做的嗎?!竟然這樣毫無空隙可鑽,既打不破她的心防,武力值又比不上她,難道今天她真的要在這裡結束了嗎!但是、但是她還有很多必須要做的事情沒有做啊!真是太不甘心了!

  「可惡可惡可惡!」女人抓著地面的指甲都要翻起來了,原本還能看的面容扭曲,眼中滿是怨毒,「審神者果然都是一群無情無義的人啊,無恥、惡心的賤人!」

  秋野彌音的眉毛皺了起來。

  「理論不過就開始無意義的髒話嗎,真是失望。」她撇開頭,對厚藤四郎說道,「拿個隨便什麼東西把她的嘴塞起來,襪子也行。」

  「誒誒?」厚藤四郎被嚇了一跳,臉頰微紅地低頭找抹布去了。

  什麼嘛,怎麼能用他的襪子,感覺怪怪的誒……

  厚藤四郎找到了一塊碎布,應該是窗簾上的,正好合用。但是女人翻滾起來的力氣遠比想像的要大,厚藤四郎一把短刀竟然制不住她,估計這是潛力爆發出來了的最後的掙扎。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為了想要活下去,為了挽回更多的人,我有什麼錯,有什麼錯!」女人趴伏在地,一片黑色的衣服背面印有一朵紅色的花紋,看起來是什麼標志,「憑什麼啊,憑什麼我宇智波家族最後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憑什麼!」

  女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意,刺耳極了。

  只短短的一句話,足夠秋野彌音從中聽出許多深意。在平安京十年,什麼樣的宮廷鬥爭、家族陰謀她沒見過,只是因為陰陽師超然的地位,那些野心家不敢往安倍晴明的地盤伸手,害怕受到來自這位深不可測的陰陽師的報復。

  厚藤四郎停下了動作,敏銳地發現主公似乎對女人所說的話有了點興趣,知趣地退後了一步。

  「哪怕是報了仇,哪怕是將那個男人徹底地殺死,也沒辦法挽回了啊,爸爸、媽媽……」眼淚糊滿了女人的臉,看上去很是悲慘。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著悲慘身世的人還少嗎?

  「哦,所以你因此投靠了溯行軍?」秋野彌音問道。

  女人喘了口氣:「是啊,誰能滿足我的願望,我就投靠誰,這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那你應當已經完成了願望啊,為什麼還要和溯行軍同流合污呢?你應該猜得到吧,改變歷史本身就是錯誤的事情。」秋野彌音好奇地問了一句。

  「……」女人一時被問住,遲疑了幾秒。

  「啊,我知道原因了。」秋野彌音作了一個誇張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還是因為,毀滅當然比保護更加簡單啊,拆房子自然是比建房子花費的精力多了。」

  「沒錯!」一蹦一跳的狐之助回來了,看它的模樣,密室的位置必定是已經找到了,「時之政府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地維護著歷史的正常發展,而溯行軍為了自己的私欲,隨意地破壞,根本就不管改變了歷史後未來會如何發展!在時之政府還沒有研發出能提前探知溯行軍活動的科技前,溯行軍到處改變歷史,至於歷史改變導致的世界毀滅,毀滅就毀滅了,反正溯行軍已經走了,後果也影響不到它們!」

  簡單地說,溯行軍就是爽了一把就走了,而時之政府則是跟在後面擦屁股。

  「主公,我已經找到了密室的位置,隨時都能接手這個本丸!」狐之助昂著小腦袋,得意洋洋地說道。

  「辛苦了。」秋野彌音還不至於吝嗇這點鼓勵。

  狐之助努力控制自己翹起的嘴角,避免自己表露出太過得意的樣子:「哼,我知道你哦,宇智波理,溯行軍裡一個棘手的人物,活躍於忍者的世界,是時之政府的大敵之一。可惜你遇見了我的主公,完全不是主公的對手。」

  秋野彌音挑眉看她,沒想到這還是一條大魚呢。確實,這個女人的戰鬥意識和忍術足以碾壓許多審神者,如果今天不是她來到這個本丸,恐怕來的審神者基本上都是送菜。

  「主公,為了狙擊宇智波理,時之政府不得不重點關注忍者世界,就害怕她忽然就去破壞歷史!」狐之助憤怒地抬了抬下巴,「這個女人,手裡沾染著不少無辜者的鮮血!」

  「那又怎樣!為了保護我的家族,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辭!」宇智波理擲地有聲地說道,在不知真相的人看來,還以為她是正義的化身,是真善美的代表。

  狐之助悄悄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從同事那裡拿到的資料,咳了一聲繼續說道:「你所說的保護家族,其實不就是殺了那個叫做宇智波鼬的人嗎?每一次來到忍者的世界,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宇智波鼬,對吧。」

  「沒錯!是他殺光了宇智波家族的所有人!是他害死了我所有的親人!他是宇智波家族的恥辱!」宇智波理嘶吼著,顯然對於那個叫做宇智波鼬的人深惡痛絕。

  「天真!你知道宇智波家族為什麼被滅門嗎?是因為他們發動了叛亂啊,企圖顛覆木葉村建立只有宇智波的政權,被滅掉也只能說是自己技不如人吧!」狐之助留意著審神者的神色,見她吃瓜吃得正香,沒有打斷它的意思,就繼續說道,「你每次殺死了宇智波鼬就離開那個世界,但是除了宇智波鼬,還會有其他人去執行滅門的任務,宇智波鼬好歹還留下了他的弟弟佐助,其他人那是真的把整個宇智波全都殺干淨了!而沒有了佐助,整個忍者世界全部都崩壞了,別說宇智波家族了,連木葉村都沒了!」

  這回換狐之助鄙夷地看著女人了。

  「還口口聲聲說我主公被時之政府騙了,我看你是被溯行軍給騙了吧!真以為歷史是那麼好改變的嗎?蝴蝶效應懂不懂?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趁著女人呆愣的空隙,狐之助一爪子把碎布糊到了她的嘴裡。

  「你可快閉嘴吧,一肚子的歪理邪說,可別帶壞了我家主公!」狐之助憤憤地說著,無時無刻不忘記對主公表忠心。

  瓜吃完了,該做正事了。

  「走吧,我們去密室。」秋野彌音毫不留戀地轉身,帶著自己的下屬朝樓上走去。厚藤四郎和隨後趕來的宗三左文字小心地護在兩側,提防著可能出現的敵人。

  至於這個女人,等她回頭再收拾。


第六十一章、

  看著審神者上樓的背影, 女人憤怒得眥目欲裂。就在這時,被付喪神們保護的男審神者總算是歷經了千辛萬苦抵達二樓。

  「噫!這是敵人吧!」小樹被嚇了一跳, 蹬蹬蹬地後退了好幾步, 躲在自家付喪神的身後。

  「看樣子也知道是敵人吧。」加州清光翻了個白眼。

  小樹訕訕笑著, 指了指女人說道:「這布塞得不太好誒, 口水都流下來了。哇!她在瞪我!」

  話音一落,小樹覺得眼前一陣眩暈,有一個聲音在指使他,立刻把女人放出來。

  ——不不不, 我雖然實力不咋樣, 但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怎麼會做出那樣弱智的事情啊!

  小樹連連搖頭, 努力地克制自己。

  呵呵,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女人眯起眼睛, 戴著黑色美瞳的眼睛裡, 隱隱約約出現了絲絲紅色。

  這是她第二次開啟寫輪眼了, 她還就不信了, 每個審神者都跟樓上那個女人一樣, 意志堅定到讓人害怕!

  ————————————

  「就這樣把她放在哪裡不管好嗎?」狐之助有點擔心地問道。

  「不是還有那個叫大樹的嗎。」秋野彌音的腳步很快,「就算他不頂用,下面還有他的付喪神和我的付喪神在,不可能看不住她的。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把本丸的控制權拿到手。」

  鎖鏈只能鎖住那個女人一時, 萬一被掙脫開了,身為這個本丸的主人,她反應過來後會造成更大的麻煩。能夠使用忍術,這可是非常棘手的啊。

  「主公說的有道理,還是先拿到控制權。」狐之助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帶路,很快一人一狐就找到了那扇封閉起來的石門,通過狐之助的掃描,能夠清楚地看見後面有一個中空的密室,「主公,讓付喪神們在門口等著吧……」

  「不必了,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秋野彌音搖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她知道狐之助是好意,擔心付喪神們看見了控制中樞後會萌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但那又怎樣呢,她有自信將這些想法按壓下去,讓它們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更何況,在對方知曉了一點皮毛後還躲躲藏藏的,會更加讓人好奇啊。

  狐之助沒有吭聲,宗三和厚對視了一眼,選擇了保持沉默地原地不動。

  反正主公都這麼說了,他們也確實挺好奇的,那就留下來看看唄。

  找到了位置,破開石門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只是為了裡面的那塊石板,不能使用太過激烈的手段,這才浪費了一點時間。

  秋野彌音在將自己的靈力輸入進去的時候,有一種黏膩的感覺,就像是下水道的淤泥,散發著惡臭的氣味的同時,還粘稠得讓人厭惡。

  身為陰陽師,秋野彌音的靈力是非常正統的,就像是與黑暗對立的光明,石板裡殘存的那個女人的靈力在甫一接觸到這靈力就慌不擇路般逃跑,很快就把自己的地盤給讓了出來。而隨著主人的更換,本丸上空盤旋的烏雲逐漸有消散的跡像。

  「沒問題了,我們下去收尾吧。」秋野彌音輕松地拍了拍手。

  想到本丸很快就有一大筆入賬,大家的心情都變得愉快。

  但是這份愉快很快就打了個折扣。

  「咦咦咦!!人呢!」狐之助驚叫了一聲,原本捆著女人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塊碎布,那是用來塞她嘴巴的。有那麼一瞬間,狐之助認為是那個叫大樹的男審神者把她放跑了,但在看見他躺在一邊呼吸微弱後就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除了他之外,原本留守在樓下的付喪神也倒了一地。

  「這不可能,我應該已經限制住了她體內的那股力量。」秋野彌音皺著眉,立刻去檢查自己的付喪神,好在他們只是昏迷,看起來並無大礙,身上連傷口都沒有。

  狐之助是很相信自己主公的,那麼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用急,本丸的主人已經變成了我,這個女人肯定是逃走了,不然呆在本丸必然會被我發現的。」秋野彌音平緩地將自己的靈力輸入到昏迷不醒的小狐丸的體內,看見他的臉色慢慢好轉起來。

  「沒錯沒錯,主公稍等,我去問一下!」狐之助急忙打開了一個對話框,上面正是它和同事之間的對話。

  [我的主公超好的:你見過這個圖案嗎?我們進的這個本丸裡有敵人,她的衣服上有這個花紋。]

  [我的主公脾氣爆:天啊!你們竟然遇到了這個人!這不是宇智波理嗎!]

  [我的主公超好的:宇智波理是誰?很危險嗎?]

  [我的主公脾氣爆:是啊!她超級危險的!因為是忍者世界的,所以忍術一流啊,尤其擅長土遁了!你可千萬要小心!]

  [我的主公超好的:不慌,我的主公已經把她綁起來了,她很值錢嗎?]

  [我的主公脾氣爆:挺值錢的,恭喜你啦。我跟你說哦,宇智波理這個人啊……]

  對話斷在了這裡,後面全是介紹的情報,狐之助看對面還沒有下線,連忙發過去一個問號。

  [我的主公超好的:?怎麼回事,明明已經綁起來了,忍術也不能用了,她怎麼還可以跑啊!]

  對面秒回了一條信息。

  [我的主公脾氣爆:……你是不是沒有把她的眼睛蒙上啊。]

  [我的主公超好的:啥玩意?還要蒙眼睛?這個不太好吧……]

  [我的主公脾氣爆:……你牛,在聽到宇智波這個姓之後,竟然不知道他們家族獨有的能力就是寫輪眼嗎?被稱為「瑪麗蘇穿越女必備無敵外掛」!]

  [我的主公超好的:……那啥啊,聽都沒聽過。]

  [我的主公脾氣爆:忘了你是個鄉下狐之助,萌新見識少,拜拜了你,自己去查吧。]

  狐之助氣到爆炸。

  果然近朱者赤啊,以前那麼可愛還會一起吐槽主公的狐之助現在也變得暴脾氣了!

  以「寫輪眼」為關鍵詞飛快地搜索了一圈後,狐之助不得不承認,是它疏忽了。

  「主公,宇智波家族有一種獨有的能力被稱為寫輪眼,不需要查克拉就能發動,可以制造幻境、催眠等等,恐怕宇智波理就是這樣逃走的。」狐之助傷心地說道,「主公,對不起,我的情報工作沒做好。」

  還是太得意了,以為已經把人抓住後就萬事無憂,結果陰溝裡翻了船。

  「跑了就跑了吧,大家都沒事就好。」秋野彌音的手撥弄了兩下男審神者,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那可是值很多錢的……」狐之助蔫蔫噠噠地低著頭,想到因為自己的失誤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簡直悔恨到了極點。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跑了的馬,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的。」秋野彌音意味深長地說道,起身環顧了一圈,「好了,是時候把這個本丸搬到我們本丸裡去了。」

  至於地上那個審神者的份?他不是劃水的嗎,留一點點殘渣給他就好了。按勞分配,沒問題。

  秋野彌音滿意地點點頭。


第六十二章、

  對秋野彌音來說, 這次活動自然是圓滿成功,大獲豐收。當然, 對於有的人來說就不是了。

  逃走的宇智波理吃了個大虧, 虧得底褲都沒了。名叫大樹的男審神者小賺了一筆, 臨走時磨著求著和秋野彌音交換了兩人的聯系方式。

  回到本丸後, 秋野彌音召集了所有的付喪神和式神,開了個會議。

  「主公,這麼大張旗鼓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誒呀, 這次拿回來了這麼多物資, 估計能夠支撐很長一段時間啦!」

  「唔……要吸取經驗, 這回千萬不能再把糧食放在一起了……」

  竊竊私語的聲音非常嘈雜, 吵得叫人耳朵疼。

  秋野彌音拍了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嗯,首先, 第一件事, 自然是希望大家互相看看, 認識一下, 免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後, 分不清敵我。」

  她的話有些讓大家摸不清頭腦,只有心思轉得快的意識到,恐怕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搞不好……是敵人!

  還別說,本丸裡是增添了越來越多的陌生面容,一時半會很難認出來。尤其是式神和付喪神之間本來就沒有關聯, 全靠主公一線牽。

  「主公,是有敵人來襲嗎?」耿直的同田貫正國舉手提問。

  「咦,同田貫不是跟著主公一起去了嗎,怎麼好像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我是不知道啊,」同田貫正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跟主公不是去打架的嗎?」

  得了,問這個滿腦子戰鬥的付喪神是沒有用的。

  秋野彌音沉吟了片刻,思索著要不要將真相告訴他們。

  想到鶴丸國永、小狐丸,想到被炸掉的倉庫……

  行了,還是不藏著掖著了。

  「是的,如果敵人那邊不出錯,估計沒多久他們就要來犯了。」

  「誒誒誒?!!」

  所有人都露出了茫然和震驚的表情。

  「主公這話說的,好像和溯行軍勾結一樣……」

  「不可能吧,勾結的話,還會有敵人來嗎?!」

  「這不太對啊,難道我參加了一個假的活動?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敵人要入侵的預兆?」狐之助喃喃著,身體微微一抖,「主公,我們去稟報時之政府吧!」

  「可是我沒有證據啊。」秋野彌音微微聳肩,語氣冷淡地說道。

  「沒有證據……那主公是怎麼發現的呢?溯行軍入侵可不是一件小事啊,這說明本丸的坐標被泄露,搞不好時之政府裡還有內奸,不然審神者的坐標是不會被別人知道的……」

  狐之助緊張得絮絮叨叨起來。

  「我之所以確定溯行軍會來我們本丸,是因為我在那個叫大樹的人身上,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秋野彌音慢慢地敲打著桌面,聲音沉穩冷靜,足以安撫驚慌失措的下屬,「或許因為大樹是人類,所以更加明顯一點。那個叫做宇智波理的敵人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點標記,和我的靈力大同小異。式神們能夠順著靈力找到我,那敵人自然能夠順著這個找到他。我懷疑,除了他,敵人應該在每個付喪神的身上也打上了標記。」

  「什麼?!」跟隨著主公出戰的幾個付喪神瞪大了眼睛,紛紛低頭,企圖找到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地方被打了標記。但翻了半天,好像跟平時沒什麼區別。

  秋野彌音失笑搖頭:「你們找不到的,因為我也沒有找到。身為付喪神,你們身上的力量至少有三種。第一是你們本體的靈力,第二是你們本體鍛造者的靈力,第三是我的靈力。像小狐丸,你的身上還有稻荷神明的靈力。這些力量混雜在一起,很難分辨出敵人的標記是哪一種。」

  「啊……這就很難辦了……」小狐丸皺著眉,看上去比主公還要苦惱的樣子。

  「而且我不敢肯定那個女人一定會來,有一定會在什麼時候來。有可能她明天就會來突襲,也有可能下個月在標記快要失效的時候來,就算是時之政府相信了我這毫無根據的話,我也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在我的本丸駐扎一個月。」秋野彌音淡淡地說道。

  本丸裡藏了那麼多秘密,怎麼可能讓不相干的人來。而且誰知道陌生人到家裡來會做些什麼,布下什麼暗手。能夠容忍狐之助已經是她脾氣越發地好了。

  「所以,我們要自己面對敵人了是嗎?」

  在最初的慌亂過後,付喪神們和式神們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興奮。刀劍們總是好鬥的,除了寥寥幾把熱衷於和平,大多數都因為戰爭而誕生。他們從不畏懼戰鬥,也從來不畏懼敵人。

  「是的,我相信,狐之助應該也不會將這個不確定的消息傳出去吧?」秋野彌音低頭問道。

  狐之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它感覺自己聲音都要被凍住了,好半天不敢說話。啊,似曾相識的殺氣。

  「那、那是當然啊,我不會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的!」狐之助重重地點頭,想著自己已經跟審神者上了一條船,干脆地說道,「主公放心吧,一、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是嗎……那就一切包在你身上了。」秋野彌音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語氣不敢讓狐之助深想,只是歪著頭裝傻。

  「主公,既然這樣,那我們也要做好准備了吧。」燭台切上前問道,「本丸如此之大,對方應該不會從正門口進入?」

  正面口對著院子,隔了一個小池塘就是付喪神們居住的地方,敵人應當不會這麼傻吧。

  「既然時間也不確定,我們更要提前演練一番啊!」陸奧守吉行掏出了槍,當然是沒有上膛的,比劃了兩下。鬥志昂揚。

  「准備自然是要准備的,但我們也不是全然不知。我同那個叫做大樹的審神者交換了聯系方式,一旦有敵人入侵他的本丸,他肯定會聯系我的,到時候就有時間准備了。」

  狐之助震驚地看著她。

  它還以為主公是經不住哀求才把聯系方式給了那個審神者,沒想到她早就有了打算。盡管她的語句之間有些跳躍,但它還是聽懂了。

  宇智波理不是個傻子,當然會選擇軟柿子捏。在秋野彌音和大樹之間,她必然先去找那個好打的。到時候就算在第二個本丸碰了壁,逃走也是有收獲的。

  「那、那主公不提醒一下他嗎?」狐之助猶豫著開口問道。明知道對方有危險卻不提醒,這樣不太好吧……

  秋野彌音輕聲回答:「我提醒了,可惜沒用。」

  在離開的時候,秋野彌音對大樹說了一句「最近要小心敵襲」,可惜他似乎沒聽懂。和泉守兼定似乎有點明白,但很快就被大樹驚慌到了極點的動作給打斷了。大樹在聽見敵襲之後就嚇得抱住了旁邊瘦削的加州清光,一雙手緊緊攥著他的外套,都把布料揉皺了。

  看著他瑟瑟發抖的樣子,秋野彌音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念頭。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大樹的這個本丸基本上已經被他養廢了,除了救援的時候速度快一點,秋野彌音也沒有別的辦法。

  「主公!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本丸裡布置陷阱啦?」鶴丸國永沒有被低迷的氣氛所影響,興致勃勃地舉手問道。

  大家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不就是想坑人嗎。但他們也沒阻止,反正這次不要坑到他們頭上就行。

  秋野彌音看了他一眼,見他乖巧地坐著,心中只能無奈嘆氣:「之前我有說過的,式神們居住在後山,付喪神們居住在前院。那麼這次也按照這樣的分配來。布置陷阱可以,但是不能隨便布置,具體的你可以跟燭台切商量。」

  「沒問題!」鶴丸國永興奮地喊了一聲,眼睛裡都閃著躍躍欲試的光,看起來就跟被拘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一樣。

  「那麼後山就請交給我們吧。」姑獲鳥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姿態優雅地垂首說道,「如果敵人從後山進攻本丸,我們一定會讓他們有去無回的。」

  「哼,卑微的人類。」玉藻前垂眸飲茶,已經想好了一百種出氣的辦法。

  反正是敵人,殺干淨也沒什麼的吧。他暗自想著,面上不動分毫。

  「後山有式神們在,我自然是很放心的。但謹慎無大錯,那個名叫宇智波理的女人,她不僅擅長各種忍術,還擁有著寫輪眼,能夠制造幻境甚至是催眠,所以大家務必小心行事。」雖然不好打擊大家的信心,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萬一翻車了呢。如果當時她再小心一點,或許就沒後面那麼多的事情了。

  「請主公放心吧,敵人強大,我們也絕不弱小。」

  「是啊是啊,這種勢均力敵的戰鬥打起來才爽嘛,尤其是贏了之後的感覺,那更爽!」

  「哢哢哢,把它當成是一次修行不就好了嘛。」

  不管是付喪神還是式神們,都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秋野彌音滿意地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行動起來吧。」


第六十三章、

  「主公, 大樹的本丸已經被攻破了。」狐之助沉聲說道。

  「意料之中啊。」秋野彌音扶額,「只是沒想到, 竟然連二十分鐘都沒有支撐到。通知了時之政府嗎?」

  「接到消息的時候就通知了, 但是救援可能要再等待片刻。時之政府那邊也出了一點小問題, 有溯行軍去騷擾政府。」狐之助打開著屏幕, 一直都緊密地關注著事情的動態。

  「聲東擊西。」秋野彌音嘆了口氣,「看樣子那個女人是一定要給自己報仇了。」

  話是這麼說,當然她一點都沒有擔心的樣子。

  「主公,那我們……」

  「我沒有大樹本丸的坐標, 想去也去不了他那邊。」秋野彌音搖搖頭, 「他的消息還是付喪神發過來的, 應當是想到了什麼吧, 總算不是每個下屬都是愚蠢的。我讓他往天守閣跑,那邊有結界,可以抵擋一段時間。溯行軍這次是打的閃電戰, 久攻不下後必然會離開的。」若不是她的速度快, 那個女人又莫名地自負, 等宇智波理開啟了天守閣的結界, 那還說不准誰勝誰負。

  狐之助沉重地點點頭。

  約莫半個小時後, 她再次接到了一條信息。

  「通知大家准備好,對方要過來了。」秋野彌音眯起眼睛,抿了口茶。

  這茶水還是溫熱的,一口入喉,暖人心脾。

  大樹的本丸。

  審神者和所有的付喪神都躲在了天守閣內, 透過門窗的縫隙,可以看見外面影影綽綽的光,那是溯行軍的眼睛。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壓低了的嘶吼徘徊不去,讓人心驚膽戰。

  「那、那個審神者說的,真的沒問題嗎?」大樹打著哆嗦,如果不是那個女人一上來就是殺招,他還真的想要投遞叛變算了。現在哪怕是最膽小的五虎退都攔在他的面前,努力想要保護好自己的主公。

  可惜了,奈何主公扶不上牆。

  和泉守兼定眼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回答道:「我們現在也只能相信她了吧。之前她也已經提醒過我們了,是我們沒有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也沒用,主公除了會更加害怕,還能做出什麼有效的措施嗎……

  和泉守兼定壓下了心中的煩躁。

  「大樹大人,已經和時之政府聯系上了,很快就會有救援的!」狐之助努力地寬慰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躲在了結界裡面的付喪神們都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像是有一塊巨石壓在了心上。在這樣的情境下,時間仿佛被無限延長了。

  終於,溯行軍的數量減少了,駭人的光點越來越少,行動時發出的聲響也越來越弱。

  這應當是它們要退兵了。

  「主公,請讓我出戰吧!」陸奧守吉行等不及就想衝出去。

  「不、不行!你是不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可怕!我們、我們是打不過她的!只不過是白白地去送死啊!」大樹瘋狂搖頭,堅決地拒絕了下屬的這個提議。

  「它們已經在退兵了,我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吧!這多憋屈啊!」陸奧守吉行憤憤地錘了一下地板。

  「不行的,不行的,這個女人是魔鬼啊……」仿佛想起了什麼,大樹連嘴唇都開始瑟瑟發抖,面色慘白。

  陸奧守吉行還想再說什麼,被旁邊的加州清光給拉住了。他暗暗地對同僚搖搖頭,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於是一行人直到外面徹底沒了聲音,這才敢試探性地走出去觀察。

  和泉守兼定將通訊器收起來,打算等下悄悄地放回審神者身上。他起初也沒理解那位審神者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回來反復咀嚼了一番後,登時嚇得冷汗直流。他不敢和審神者說,只能暗地裡留意,同時加強本丸的安全管理,哪怕是被嘲笑也非得增加人手巡夜。否則的話,這次少說也要死幾個伙伴。

  他將審神者扶起來,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背後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濕了,心中不由地長嘆。

  他的主公啊,說好也不算好,靈力微弱得只能鍛造出一些普通刀劍,還不能數量太多,性格軟弱又無能。但說他壞吧,也壞不到哪裡去,至少不會輕視付喪神的性命。

  如果……他的主公是那位大人就好了。

  和泉守兼定的腦海裡閃過這樣的念頭,然後被自己飛快地甩掉了。

  ————————————————

  月朗星稀,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溫度不高不低,半夜開著窗睡覺還能感受到陣陣微風。

  宇智波理就是挑了一個這樣的日子偷偷摸摸地來到了秋野彌音的本丸。她的眉眼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有幾分陰鶩,還帶著滿滿的志在必得,顯然上一個本丸的攻破給了她很大的信心。

  呵,也不過如此罷了。

  雖然沒有抓到審神者和付喪神,但是本丸裡的東西都被她洗劫一空,到時候搬回去也能夠重建她自己的本丸了。當然,這次她最大的目的還是這個女人的本丸,不論如何,她一定會報仇雪恨!

  帶著重新召喚出來的和向其他同僚借來的溯行軍,宇智波理決定這次從前門進攻。

  上一次從後山進攻,雖然成功了,但是因為距離較遠,還沒抵達院子就被發現,然後那些跑得比兔子還快的付喪神就全部跑到天守閣去了。這一次從前門進攻,必然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宇智波理帶著部隊來到了前門。

  她其實應該慶幸的,假如她從後山進攻,將會迎來式神們的大禮包,而前門,好歹也就是幾個「陷阱」而已。

  剛剛進門就一腳踏空差點沒栽到坑裡去的宇智波理瞪大了眼睛。

  這也太缺德了吧,難道他們早做了准備?可這陷阱下也沒有裝個刀刃什麼的,比起陷阱,更像是惡作劇。

  宇智波理穩住了身體,命令短刀先去探路。事實證明,這個做法也是對的。

  短刀衝出去還沒有五米,忽然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一樣,定睛一看,竟然是塗成了黑色的絲線,和夜色完美地融為了一體。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越是掙扎就綁的越緊。

  宇智波理的心沉了沉。她抬眼掃過這片本丸,這眼熟的建築在黑暗之中仿佛是長出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突襲失敗了,顯然對方早有准備。

  忍術的用處不大,本丸裡的所有事物都由審神者掌控,她別想控制一個土塊,一片葉子。

  寫輪眼飛速地轉動起來,宇智波理一揮手:「進攻!」

  那天她就發現了,這個審神者雖然強大,但是手底下的付喪神等級都很低,應該是個新人,這次她帶來的溯行軍,只有小部分因為是剛召喚的所以稍弱一點,其余的可都是高等級。只要讓她纏住了那個審神者,那些付喪神不堪一擊!

  「速戰速決!」宇智波理沉聲說道,和溯行軍一起朝著付喪神的房間跑去。

  唰。

  剛剛拉開房門,兜頭澆下來一大盆白色的粉末,幾乎把整片視野全都籠罩住。宇智波理第一時間就閉上了眼睛,她後退了兩步,感覺腳下絆到了什麼東西,然後就是玻璃倒下的聲音。

  快跑!!

  一瞬間,宇智波理頭皮都要炸開了,死亡的威脅離她是那麼的近,不斷地在催促她轉身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但是她還是慢了。

  巨大的爆炸聲轟然響起,將旁邊的屋子都炸飛了好幾座。

  「……啊,那是我的房間誒,我是不是要重新蓋房子了?」笑面青江喃喃自語。

  「……隔壁是我的。」山姥切國廣拉了拉兜帽,整個刃都散發著喪喪的氣息。

  「……不想跟你們搞好關系。」大俱利伽羅看著自己被炸飛的房間,語氣低落。

  「咳咳,放心好了,主公說了,到時候時之政府肯定會補償的,讓他們給我們蓋房子,不會讓我們自己動手的。」堀川國廣挨個拍了拍損失慘重的付喪神,好在他們的東西都搬走了。

  拿著望遠鏡看得興致勃勃的鶴丸國永興奮地說道:「啊,和預計的一樣,雖然溯行軍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但是那個叫宇智波理的敵人基本上是無傷呢,果然這種普通的爆炸對她的作用不大。」

  「她應該往天守閣跑吧,不會再想著去房間了。可惜了,還有幾個房間裡我也藏著很多好玩的東西。」鶴丸國永說著失望的話,表情倒是很興致勃勃。

  旁邊的刀劍們默默遠離了幾步。

  原來之前鶴丸真的只是惡作劇而已啊。

  宇智波理看著身邊損失慘重的手下,憤怒幾乎衝昏她的頭腦,僅存的一絲冷靜讓她迅速地做出了判斷,轉身朝著天守閣跑去。天守閣也沒開燈,黑黢黢的一片,無聲裡立在黑暗之中。

  宇智波理有點害怕了。

  這種情緒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從來只有別人在她的面前被嚇得涕泗橫流。

  溯行軍只能發出低吼,沒有人能夠跟她商量。她握緊了拳,往前一揮。

  「衝進去!」

  溯行軍們立刻蜂擁而入,在觸碰到了什麼之後,一片雷光閃過,黃色的光芒幾乎刺瞎人的雙眼。

  是結界嗎?

  這是宇智波理的第一反應。

  不,是電網。

  被炸得焦黑的溯行軍搖晃了兩下身體,栽倒在地。此時,宇智波理可用的人手已經不足先前的四分之一了,堪稱是損失慘重。

  「……賤人!」這兩個字像是從齒縫裡蹦出來的,宇智波理的面色可怕得就像是惡鬼轉世。

  是她莽撞了,之前攻打那個本丸時太過於順利,以至於自己變得自負起來。下一次,下一次她絕對不會再犯的!

  宇智波理下意識地朝著來路望去,想到了剛剛那一場爆炸幾乎炸死了她一半的手下,若不是她反應極快地躲開了,自己恐怕也落不到好。就算是要撤退,她也不想再往回走。

  「既然不在天守閣,那必然躲在後山了。走,去後山將他們一網打盡!」宇智波理指揮著手下,朝後山跑去。已經學乖了的她不敢再身先士卒了,必須有炮灰在前面探路。

  ————————————————

  「她果然朝著後山來了。」秋野彌音坐在石凳上,左邊是櫻花妖,右邊是姑獲鳥,一個端茶,一個遞點心。

  「這等小嘍啰,何須主公煩憂,讓我來將她送往地獄豈不是輕而易舉嗎。」玉藻前撇嘴說道。

  「有的時候,死亡不是懲罰,而是解脫。」秋野彌音笑著搖頭,「她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才行。狐之助,如果時之政府抓到了她,會如何判處她呢?」

  「誒,應該是監禁吧,永遠關著她。」狐之助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那樣,她永遠不會反省的。」秋野彌音想起從狐之助那裡得到的信息,神色微沉。

  狐之助想到自己看見的那幾個畫面,也不禁沉默了。

  殺死一個人,多輕松啊。對於有的人來說,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能讓她真正悔悟。

  「她來了,讓式神們都准備好,務必好好款待她。」


第六十四章、

  秋野彌音對自己到底有多少式神是沒數的, 有的式神雖然跟她簽訂了契約,但生性就不愛黏人, 不像茨木童子那樣寫作貓系實則是個犬系。這些非常獨立的式神們跟著大部隊離開了原來的那個庭院, 也願意跨越千山萬水去尋找曾經的主公, 但就算是找到了, 也不太跟她整天黏在一起。

  所以,這次盤點了一下自己式神的數量後,秋野彌音是有點驚訝的。

  姑獲鳥笑著為她解釋道:「就像是荒川之主,盡管早已降臨此地, 但因為各種原因, 更喜歡後山的那片河川, 覺得自己一直呆在那裡就足夠了呢。跟他一起的還有金魚姬和椒圖等喜水的式神。」

  「啊, 我想起來了,走之前我是給荒川配了一套新的御魂,聽說是加強了, 能夠克制椒圖了?」秋野彌音的腦海裡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姑獲鳥點點頭:「是的。」

  「他也算是熬到頭了, 好歹也是個大妖怪啊, 被一個小妖怪給克制得死死的。」秋野彌音無奈地笑著, 眼看著女人越來越靠近了後山, 她收了收笑容,微微頷首,「好了,既然是款待,總要有個章程, 先上涼菜吧。」

  「是,主公。」有式神轉身,於黑暗中隱去了面容。

  ————————————

  宇智波理能夠看見山上有燈光,雖然一閃即逝,想來那就是付喪神們躲藏的地方了。

  「呵,雖然躲得嚴,等我把你們挖出來,定讓你們粉身碎骨!」狠話放得多,但實際上宇智波理來到後山的另一目的也是為了找到本丸的邊界,這樣她好找到一條路逃出去。

  她並不能憑空變化出通道,有了本丸的坐標後,她還需要打破保護本丸的結界,一般來說,邊緣地區的結界會更加薄弱一點。

  但是入山之旅沒有想得那麼輕松。剛剛走了沒多遠,她一直沒有停止運轉過的寫輪眼清楚地捕獲到了一個白色影子。

  是付喪神嗎?難道是短刀?有可能,這個身高偏高,短刀裡估計只有藥研了吧。裝神弄鬼,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了嗎?

  宇智波理嗤笑,完全沒有把付喪神放在眼裡。

  都不過是工具罷了。

  她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就等著下一次,將那把短刀碾碎。

  白色的影子一晃而過。從左邊,到右邊,然後是……

  「抓住你了!」宇智波理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去,眼中充滿了驚訝,她抓在手裡的並不是某一把短刀,而是一條白色的綢帶。

  緊接著,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那綢帶憑空轉向,迅速地在她身上纏了一層。

  「不過如此!」鋒利的刀刃將綢帶割開,但下一秒,兩根、三根綢帶鋪天蓋地地朝她飛來,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只是讓她的動作越來越僵硬。

  不對!

  宇智波理心中一驚,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動作越發地遲鈍了,還有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一樣。

  「我就不信,你是無窮無盡的!」舍棄了過長的刀劍,宇智波理手中苦無翻飛,沒一會兒就將所有的綢帶全都割斷,落在地上一片白色,如同雪花。

  宇智波理喘了喘氣,目光掃過自己的下屬。

  果然,不是她的錯覺。這些綢帶的殺傷力不足為懼,但上面似乎附帶了什麼特殊的效果,能夠削弱被捆綁者的各項屬性。

  「不過是一點小陷阱而已。越是這樣藏頭露尾,就越是顯得他們心虛。」宇智波理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

  「主公,這道涼菜叫什麼呢?」

  「唔,叫和風海草,似乎挺受歡迎的。」

  「和風海草?噗,好貼切啊。那下一道菜是什麼呢,主公。」

  「是清湯和刺身。畢竟要先從口味清淡的開始,再到味濃的,這樣比較符合吃料理的順序哦。」

  「好噠,我們知道啦。」

  ————————————————

  因為擔心暴露行蹤,所以宇智波理是摸黑入山的。有著極佳夜視力的她根本不在意這點黑暗,所以在踩到水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又是陷阱?!

  被一環又一環的陷阱給差點逼瘋的宇智波理好懸沒失態地跳起來,定睛一看,確定這只是一個小水窪。可是,像這樣的小水窪布滿了她眼前的路。

  「……盡可能地繞開水坑走。」宇智波理只能發布這樣的命令。

  溯行軍的智商偏低,並不會反駁她這裡到處都是水坑,根本就繞不開。再加上體型大,幾乎沒有一個溯行軍繞開了水坑,每一步都能濺起些水花來。

  宇智波理嫌惡地撇開頭,不願意再看第二眼。

  ——直到她也踩中了一個水坑。

  「又是趕來送死的嗎?」低沉的男聲忽然響起,不是宇智波理聽過的任何一個付喪神的聲音,「雜碎,就這樣被吞噬吧!」

  平靜的一個個小水窪忽然就沸騰起來,有黑色的影子在水坑裡游走。一瞬間,無數的游魚猛地飛了出來,如同離弦的箭,洞穿了溯行軍的身體,將它頂得上竄了數米高,然後又在落下的時候在它身體的另一個地方又開了個口子,那股強大的力量重重地將溯行軍擊落在地,發出了一聲悶響。

  宇智波理憑借著出色的彈跳力在空中躍來躍去,以躲避這些魚群。

  站在高處的她,忽然目光一銳,看見了一個小女孩。她散發著藍綠色的幽光,幾只蝴蝶在她的身邊翩翩飛舞。

  她太好被發現了,這絕對不是一個送上門的弱小獵物,她的身上有一種難以忽略的詭異感。

  「想知道我的匣子裡有什麼寶物嗎?」小女孩也看見了她,大大的琥珀色眼睛一彎,嘴角詭異地向上翹起。

  一道流光從小女孩身下的匣子裡飛出來,宇智波理很容易地就躲開了。但她沒有覺得放松,因為她總算是察覺到哪裡詭異了。

  這不是個人類,也不是付喪神。這個女孩是一個和她手裡抱著的娃娃一樣的人偶,脖子上、肘關節、膝蓋……一個個連接口都在告訴她這個小女孩的恐怖。

  宇智波理打了個冷戰。

  妖怪而已妖怪而已,她見得還少嗎,只要斬殺它就可以了,她一點都不害怕……

  「呀,沒打中。」小女孩喪氣地叫了一聲,瞳孔轉了轉,笑容又回到了臉上,「啊,我想到了,只要把你也藏到我的匣子裡不就可以了嗎!不過我的匣子比較小,好像裝不下你,只有委屈你一下啦。」

  宇智波理感覺到自己手臂的汗毛一根根地立了起來。

  「嘻嘻,委屈你,變成一塊一塊的,這樣我就能裝得下啦。」

  匣中少女這麼說著。

  ——————————

  「主公主公,我知道,這兩道菜是不是叫河魚排骨湯和人肉刺身!」

  「……不是。」

  「誒,這樣啊,真可惜,是不是因為刺身沒做成?」

  「……不是。總之,下一道菜是燒烤,名字叫做鹽烤小蜘蛛。」

  「呃,聽起來好像不怎麼好吃?」

  「你們要多向海對面的那個國家學習啊,昆蟲處理好了,也是一道美食。」

  「哦哦好的主公,過幾天我就嘗嘗看。」

  ——————————————————

  宇智波理擺脫了那個小女孩,但她也受了點傷。尤其是脖子上,有一道極細的勒痕,像是被絲線所傷。

  她站在樹上,背靠著樹干,胸口劇烈地起伏,急促地喘息著。

  太險了,差一點就真的被那個小女孩給分成了幾塊,若不是強行使用了風遁,她可能就栽在那裡了。報仇什麼的,她現在暫時不想了,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有鬼的本丸。

  難道這個本丸的主人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宇智波理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深惡痛絕的那張臉,就那一次見面,她好像確實沒見過她變臉的樣子,一直都是冷淡的模樣。

  現在手下幾乎全部死光了,她孤立無援。

  先休息一下吧,腦袋裡繃緊的那根線也應該松一松了。這個位置很隱蔽的,應當不會這麼快被找到。

  宇智波理咽了口口水,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讓自己忽略了本丸的主人能夠輕而易舉地在自己的本丸裡找到她的事實。

  一開始她是想要玩躲貓貓的,但躲起來的那個應該是這個本丸的主人才對!讓身為主人的審神者驚慌失措地用對本丸的掌控來躲藏,然後在絕望中被她找到並且殺死,這才是她想要的!

  沒錯,這次只是她的情報收集得不夠而已,又急於報仇,所以才會馬失前蹄。等會去以後,整理好了情報,完善好了計劃,再帶上足夠的兵力,這個本丸絕對會成為她的囊中之物。不不不,還是不要了,把本丸搬空就行了,她還是很平等的,這個女人如何對她的本丸,她也如何處理這個本丸。

  通過一大通胡思亂想,宇智波理冷靜了下來。她捏了捏手裡的苦無,開始思考下一步。

  滴答。

  有很輕的聲音響起。

  滴答。

  像是有成串的水珠落下。

  滴答。

  水珠落在了宇智波理的身上。

  是下雨了嗎?

  宇智波理抬頭,對上了一雙雙藍色的眼睛,如同螢火。而水珠,正是從它們的口器裡落下。


第六十五章、

  借著那一點點月光, 宇智波理能夠看見樹上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爬滿了無數只的小蜘蛛,各個都有拳頭大小, 一雙瑩藍色的大眼睛中幾乎能夠看見人的倒影, 還有那環繞著的一圈復眼, 都在直勾勾地看著她。

  冷汗從宇智波理的額頭上滑落, 讓她的思緒更加地混亂。

  如果換做是白天,或者其他什麼正常的時間,她都不會如此害怕。但從她走進這個本丸開始,前面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悄無聲息地消磨她的意志力和判斷力。

  ——不過是一群蜘蛛, 有何可懼, 一把火就能燒個干淨。

  這麼簡單的念頭, 宇智波理現在也想不到, 她現在只能想到恐懼和逃跑。

  有極其輕微的聲音響起,宇智波理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敏銳的五感。因為,她猜到了這是蜘蛛腿上那些細密的剛毛摩擦發出的聲音。

  「是女人啊……」一個縹緲的女聲響起, 帶著十足的惡意和毫不掩飾的欲.望, 「我覺得, 還是男人的肉比較好吃呢。」

  宇智波理沒有接話。

  「自從跟隨著主公, 我已經很久沒有品嘗過人肉的滋味了, 女人的肉……罷了,聊勝於無吧。」女聲糾結了幾秒,愉快地做出了決定,「不要急,我的孩子們, 大家都有份。」

  衝在最前面的蜘蛛動了動腿,高高躍起,張合的口器對准了它垂涎已久的胳膊。有了它帶頭,後面的蜘蛛也跟著動了。

  浸透了夜色的樹林中,尖叫聲響徹雲霄。

  可惜,沒有人搭理。

  ——————————

  「主公,還有幾道菜啊,我看客人好像要吃飽了,再不上主食會不會晚了?」

  「嗯,看樣子客人對料理的接受程度偏低啊,可惜了,我還有一道炸物沒能送上。」

  「嘻嘻,我知道我知道,首無還准備了好久呢,那一道炭火炸人首對不對!其實我對首無那顆會飄起來的頭感興趣很久了,但他都不讓我玩的,明明他自己玩得最開心了,還老是夾在胳肢窩裡嚇人!」

  「……上主食吧,主食的廚師不止一位,要讓他們好好地互相配合。」

  「明白!」

  ——————————

  宇智波理喘息著,風從喉嚨裡刮進來,刺得她生疼。她的腿像是灌了鉛、綁了沙袋,根本邁不開。她以為自己走了很遠很遠,應該已經快到結界的邊緣,但實際上,她的行進路線歪歪扭扭,都在原地打轉。

  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從未和死亡挨靠得如此之近,宇智波理能夠感覺到這個地方,或許就是她的埋骨之地。

  「呵……呵……」她大張著嘴巴,想要攫取更多的氧氣,但並沒有什麼用處。她的眼皮也越來越重,強烈的疲憊感爭奪著她身體的控制權。

  宇智波理覺得已經過去很久了,怎麼天還沒有亮。

  終於,她支撐不住了。

  噗通。

  她摔倒在地,陷入了黑沉的夢境之中。

  「這撐的時間還挺長的啊。」沒能出場的首無一彎腰頭就差點掉下來,「在食夢貘百分之兩百的效果命中下竟然能挺這麼久。」

  「這個女人,可不簡單。」秋野彌音用扇子點了點撲倒在地的女人的肩膀,從側面能看出女人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卿本佳人,奈何為賊。把她帶走吧。」

  幾個式神上前,一個抬手一個抬腳,就這樣將宇智波理帶走了。

  「好生看著,別讓她死了,她還有用」秋野彌音叮囑了一句。她擔心自己沒說,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式神們能夠活活把人玩死。

  果然,有幾個式神的眼中閃過失望,沒精打采地回道:「知道了。」

  ——————————————

  宇智波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熟悉的地方,這個地方她生活過許多年。

  這是宇智波老宅。

  她爬起來,推開窗,能夠看見自己的族人來往穿梭,相同的紅色瞳孔昭示著他們親近的血脈。

  「理醬,起床了嗎?」溫柔的女聲響起,是母親。

  宇智波理拉開門,看見本該在記憶中的人。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做了噩夢嗎?我說呀,訓練也要張弛有度,一味地加重是沒有用的哦。」母親遞過來一杯水,還是溫熱的。

  宇智波理沉默地接過水杯,搖晃的波紋倒映著她的面容。她用力咬了咬舌尖,尖銳的疼痛讓她清醒。

  這是真實的。

  明明剛剛還在那個女人的本丸裡苦苦掙扎求生,沒想到下一秒就出現在這個地方,是自己被救了嗎,那又會是誰救了她呢?

  帶著滿腦子的疑惑,宇智波理送走了母親。她走到梳妝台前,身邊熟悉的一切讓她重新擁有了自信。

  這樣的世界,她已經去過好幾個了。為了拯救宇智波家族,為了延續家族的血脈,哪怕是被當做溯行軍又有什麼關系呢。至於狐之助所說的一切,都被她當做是為了動搖她決心的胡言亂語。

  既然已經逃出來了,那就干脆在這個世界做完她應該做的再走吧。

  宇智波理活動了一下身體,嘴角翹起,輕車熟路地走出了房間。

  半路上,她遇見了出來散步的宇智波美琴。

  「啊,是理醬。」宇智波美琴扶著大得嚇人的肚子,緩緩地走動著。

  宇智波理看見她,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當做是打招呼。

  宇智波美琴古怪地看著她走過去,在心裡想著,怎麼理醬今天怪怪的,有一種很陰冷的感覺。

  「理醬,你要去哪?」那個方向不是自己的家嗎?

  「沒什麼,轉一轉。」宇智波理不耐地回了一句。

  宇智波美琴強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想多問問,卻看見了對方眼裡的殺氣。

  在宇智波理看來,自己應當是宇智波家族的救星,是她多次拯救了宇智波家族不被那個恥辱所背叛,是她將危機扼殺在了搖籃裡,這些人應該對她感恩戴德才對。尤其是宇智波美琴,她的兒子是一個叛徒,沒有連坐將她也殺死,是自己最後的仁慈。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宇智波鼬。

  年僅五歲的小孩已經開始了非常艱苦的訓練,一個人在偏僻的地方默默練習著忍術和體術。

  宇智波鼬是個天才,可惜這個天才不能帶著宇智波家族走向輝煌。

  宇智波理冷笑一聲,殺死了他。

  苦無從脖子裡拔出來的時候總是會帶出鮮血,這是一種刺眼的顏色。她松開手,讓這具破破爛爛的屍體落下。沒幾秒,屍體就和泥土混在了一起,看不出一點痕跡。

  這個年輕的天才還沒能長成,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再次解決了心頭大患的宇智波理愉快地松了口氣,然後想要離開。

  她沒辦法離開。

  不管是溝通自己本丸的坐標,還是呼喚同事打開時空通道,沒有一個辦法有用。她就像是被關在了盒子裡的蝴蝶,任自己如何扇動翅膀,也沒辦法飛出去。

  宇智波理慌了。她不是害怕被族人發現,而是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很容易被檢非違使發現,這可比審神者還要難搞。檢非違使有著極高的殺傷力,專門斬殺那些長時間停留在異時空的人,武器能夠直接攻擊到靈魂,傷口極難愈合,被隨隨便便捅一刀,恐怕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

  該怎麼辦?

  宇智波理一邊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邊努力想著離開的辦法。

  一年,兩年,時間過得飛快,宇智波理一直沒能找到離開的辦法,但幸運的是,也沒有遇到檢非違使。

  宇智波鼬的失蹤讓宇智波家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風聲鶴唳,長老們似乎在暗地裡籌劃什麼,每個人臉上都少了笑容。

  但這些宇智波理都不關心,她只關心自己。

  六年過去,宇智波理幾乎都要放棄了,想著在這個世界永遠停留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最該死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夠威脅到宇智波家族。

  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宇智波家族從木葉村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變成了叛徒,因為發動叛變而被清剿。

  「不可能!這不可能!」宇智波理的臉頰上濺滿了血跡,這是她的母親在保護她的時候留下的。那個溫柔的女子被一刀貫穿了腹部,臨死前還想要給女兒爭取逃跑的時間。

  宇智波理猩紅的瞳孔中能夠看見宇智波家族已經被團團圍住,根本就逃不出去。

  與其說是宇智波家族叛變,不如說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屠殺。

  「快跑!」

  到處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尖叫聲,宇智波理看見一個小孩喉嚨上插著一把苦無,目光渙散,顯然已經死去了。

  這是那個叛徒的弟弟,好像是叫做……佐助?

  宇智波理茫然地躲開了一記忍術,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你每次殺死了宇智波鼬就離開那個世界,但是除了宇智波鼬,還會有其他人去執行滅門的任務,宇智波鼬好歹還留下了他的弟弟佐助,其他人那是真的把整個宇智波全都殺干淨了!而沒有了佐助,整個忍者世界全部都崩壞了,別說宇智波家族了,連木葉村都沒了!」

  狐之助的聲音忽然清晰地響了起來,在她的腦海裡猛地炸開。


第六十六章、

  宇智波理感覺自己的靈魂就像是漂浮在了空中, 和自己的身體分離了。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還有許多見過或沒有見過的族人,都倒在了血泊裡。哀求聲和哭叫聲震耳欲聾, 但是沒有人來救他們。

  擁有著寫輪眼的宇智波家族確實很強大, 但也不敵這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

  她看著昏暗的屋子裡, 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美琴靠在一起, 放棄了抵抗,任由刀劍穿身而過。

  「這就是宇智波……背負的罪孽啊。」宇智波富岳望著血紅的月亮,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宇智波美琴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

  宇智波理直勾勾地看著領頭的那人, 這是個她不認識的忍者, 不屬於宇智波中的任何一個人。

  她深深地用目光將男人的樣貌刻在了心上, 仇恨讓血液沸騰起來。

  「完成了嗎?」

  「嗯。」

  簡短的交談後, 一個個黑影重新融入夜色,朝著某個方向跑去,只留下了沒有一個活口的宇智波族地。

  ——還有我!你們忘了還有我!

  宇智波理想要怒吼, 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低頭一看, 自己的身體也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原來她也已經死了嗎?

  意識逐漸消散, 宇智波理閉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中, 她感受到了被褥的溫暖, 像一團棉花包圍著她。

  她是來到了地獄嗎?還是天堂?

  宇智波理睜開了眼睛,看見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她茫然地坐起身,環顧一圈,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變化。

  「理醬,起床了嗎?」溫柔的女聲聽起來不像是真實的。

  宇智波理神情恍惚地去打開了門。

  「怎麼了, 臉色這麼難看,是做了噩夢嗎?我說呀,訓練也要張弛有度,一味地加重是沒有用的哦。」母親微笑著遞過去一杯水。

  宇智波理沒有接過去,她低著頭,寫輪眼飛速運轉,卻看不出一點破綻。

  這不是幻術嗎?

  她伸手,握著茶杯,猛地擲在了地上,瓷器和地板乍一接觸就裂成了數瓣,細小的碎片飛濺開來。

  「理、理醬?!」母親驚疑不定,想要伸手去探她的額頭,「你是生病了嗎?」

  宇智波理定定地看著她,半天才勾起嘴角,搖搖頭說道:「沒事,我就是想到自己訓練的事情了。」

  母親半信半疑地松了口氣:「是嗎,理醬啊,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了,有時候天賦比努力更加重要。」

  「我知道了,放心吧,媽媽。」宇智波理笑容不變地送走了母親。

  她當然知道天賦的重要性。不管她如何鍛煉自己,如何加強自己的訓練強度,都比不上那些天才隨隨便便地玩耍。天才這種東西,宇智波家族會缺嗎?可惜她宇智波理,不過是家族裡最普通的那一類,只能仰望著天才的光輝。

  宇智波理對著鏡子打理好了自己,依然目標明確地往宇智波鼬的方向走去。

  那個滅了自己族人的男人要殺,宇智波鼬也要殺。任何對宇智波家族有隱患的,都不能留。

  眼看著自己被滅族的仇痛還在胸口激蕩,宇智波理悄悄地在村子裡尋找那個男人。

  她本以為這個男人也應當是某個天才絕倫的人物,至少名氣不會低。但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竟然只是一名普通的上忍,在暗部工作。要殺死他,不過是多費了點功夫而已。

  宇智波理簡直不敢相信事情能發展得這麼順利,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

  大概是自己又有所精進了吧,畢竟也投靠溯行軍這麼久了。

  這次依然無法連接溯行軍那邊,只能被困在這個世界。但宇智波理也變得淡定下來,不再那麼急躁,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甚至憑借自己的能力進入到了暗部,開始往木葉上層擠。她還是很喜歡這個村子的,這裡充滿了生機,欣欣向榮,感覺所有人都在為了建設村子而努力。

  所以在知道宇智波家族會叛變的時候,她是拒絕這個消息並且認為這是謠言。

  不可能的,雖然說族內是有些頗有野心的人,但看得出來,那不過是極少數而已。

  宇智波理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然後,她再次經歷了一遍那場黑暗的滅族之戰。這一次,她看見那個領頭的人又換了。換了一個她曾經見過幾次,但卻沒有放在心上的男人。他的手中站滿了族人的鮮血,面色卻平靜得很。

  一切像是早有預謀。

  母親在讓她快跑,父親在反擊中被殺死,還有交好的伙伴,面容扭曲地躺在地上……

  她感覺身體在急速下墜,一切場景都在眼前變得扭曲起來。她的頭痛到快要炸開一樣,有什麼聲音在反復地念著。

  「活該,活該,是你自己一次次地毀掉了最想要的東西……」

  宇智波理抱著腦袋,聲嘶力竭地吼著:「不是!不是的!」

  尖利的譏諷和粗啞的嘲笑像是一把巨大的錘子,一下一下地重擊著她的腦袋,打得她頭破血流,打得她失去了理智,變得迷惑而又無助。

  宇智波理倒抽了一口冷氣,唰地坐了起來。

  她又回來了。

  眼前的場景還是那麼熟悉,熟悉得叫人害怕。

  宇智波理重新躺了下去,緊緊地裹著被子,滿目慌張。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還有母親溫柔的呼喚。宇智波理閉著眼睛,權當做沒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而她一直呆在房間裡,整整一天,哪裡都沒有去。她沒有去找宇智波鼬,也沒有去找那個男人。

  屠殺她組人的是誰?是宇智波鼬嗎?還是這換了又換的領頭人?

  都不是,是木葉高層共同作出的決定。否則,一個人口不算少,地位也不低的家族怎麼會被一夜之間滅門而村子卻毫無反應呢?可笑這個真相她現在才領悟出來!而木葉高層又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宇智波理想到自己聽到的那個消息。

  這個消息恐怕是真的。宇智波家族,確實有反叛的心。有這樣心的人,還不在少數,只不過都掩飾得很好。

  所以,她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幫助家族反叛?說服家族離開木葉村?不,都不可能的。相比整個村子的人來說,宇智波家族的人數太少了,地位也不是最高,再加上她實力不足,人微言輕,也不會有人聽信她的話。

  怎麼辦?她到底應該怎麼辦?宇智波理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不過是歷史長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滴,不管她如何拼盡全力上躥下跳,也不過是擾亂了一小段水流,無法撼動它奔騰的方向。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自己這麼多年又做了些什麼呢?在仇恨與痛苦中變得扭曲,被溯行軍利用的自己,也算得上什麼呢?那些掙扎、那些堅持原來都不過是一場笑話。

  在傍晚,因為擔心女兒而來探望她的母親,被女兒抱著腰嚎啕大哭,仿佛要將畢生的眼淚流盡。

  「怎麼了,哭得這樣厲害,是受了什麼委屈嗎?」母親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女兒的長發,聲音柔和得能掐出水來。

  宇智波理只是搖頭。

  「那就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你呀,小時候就這樣,做錯了就知道哭呢。」母親溫柔地將女兒的臉捧起,小心地擦去淚珠,「如果真的做錯了什麼,哭是沒有用的,還是要去彌補才行哦。」

  「如果、如果沒辦法彌補呢?」宇智波理哽咽著問道。

  母親想了想,回答道:「那就盡可能地去彌補,不能因為沒辦法就不去做呀。」

  「盡可能地去彌補,盡可能……」宇智波理喃喃著。

  眼前的母親慢慢地化作了空氣消散,連同著房間裡的一切。宇智波理一用力,懷中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呆呆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像是無數次看著母親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一樣。

  宇智波理睜開了眼睛,從夢境中醒來。眼前站著的,是她之前咬牙切齒要碎屍萬段的女人,但現在她卻提不起一點精神。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宇智波家族生存下去……」她仰望著女人,在心中嘲笑自己竟然向敵人尋求答案。

  秋野彌音低頭,冷淡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是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這個女人怎麼會知道。

  宇智波理自嘲地笑了起來。

  「但我知道,想要改變歷史,不是隨便殺幾個人就行的。有的時候,命運早就寫好了結局,如果想要改變,就要不斷地往上追溯。」秋野彌音的聲音平靜,讓宇智波理怔住了。

  「宇智波家族的悲慘結局,或許是基於整個家族對外的性格、形像和處事風格,甚至可能是最早,在和千手家族合並的時候就埋下了隱患,一山不容二虎,兩個同樣強勢家族合並,要麼一方被吞噬,要麼鬥個你死我活。你覺得,你可以改變這樣的事情嗎?」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宇智波理的眼眶滑落,她本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已經流干了。

  「你是幸運的,被溯行軍帶走了。也是不幸的,以為自己做著正義的事情,實際上卻是被利用。」秋野彌音的聲音低了些,吐出了三個字,「真可憐。」

  淚水已經糊滿了整張臉,宇智波理張大了嘴,喘著粗氣,像一條脫水的魚。

  ——要去彌補,要盡力地去彌補……

  「我告訴你,溯行軍的坐標……」她聽見自己這麼說。

  ——————————————

  「主公真是厲害啊!」狐之助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份供詞,「竟然有這麼多!簡直是想像不到!如果不是主公,時之政府絕對不可能得到這個的!」

  秋野彌音笑笑不說話。

  「一般操作一般操作。」愛看熱鬧的金魚姬甩著從荒川之主那裡搶來的扇子,扇得可開心了,「這跟主公在平安京所做的,不值一提。」

  「接下來就是時之政府那邊的事情了,主公一定會得到超級獎勵的!」狐之助笑眯了眼,想到自己以後可以無限吃油豆腐就開心得不得了。

  秋野彌音點點頭,伸了個懶腰。

  鬧了這麼久,天都快要亮了。

  「這樣應該算是圓滿解決吧。」秋野彌音打著哈欠思索,「總算是能安心養老了,總是這樣熬夜真的是吃不消,唉,老了老了。」

  今天的審神者,也在努力地賣肝呢。


第六十七章、

  秋野彌音是被打架的聲音吵醒的, 期間還有男女吵架的聲音。盡管音量能聽得出被刻意地壓低了,但五感敏銳的審神者依然能夠聽得出來。

  她揉了揉額頭, 坐起身時, 柔軟的薄被從身上滑落。現在已經是初夏, 吹進窗戶的風中已經帶上了些許的熱氣。被微微吹起的窗簾後面能看見大亮的天光。她伸手摸過鬧鐘, 上面顯示已經八點多了,這個時間對於往常早起的他來說是偏晚的。不過還在鼓脹的太陽穴告訴她醉酒的後遺症還沒有全消。

  沒錯,昨晚本丸裡舉辦了一場大型宴會,慶祝他們接下來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作為抓到溯行軍並且得到了打量有效坐標的獎勵, 時之政府毫不吝嗇地撥了一大筆甲州金和小判過來, 並且將整個本丸全部修繕了一遍, 所有缺少的東西、額外的家具全部都一一安排妥帖。在秋野彌音拒絕了相當可觀的鍛刀資源後, 時之政府還承諾過幾天可以安排稀有刀劍來這個本丸。

  本丸裡的刀劍全都沸騰起來了。連一貫自矜的一期一振也忍不住多喝了兩杯,笑呵呵地摟著弟弟,顯然也在展望美好的未來。

  紅彤彤的燈花還有精致的蝴蝶結, 各色的氣球還有四處點綴的緞帶, 將本丸裝飾得五彩繽紛。勞苦功高的式神們在時之政府的人離開後, 也加入了這場宴會。愛染國俊興奮地在兩邊跑來跑去, 和今劍玩得不亦樂乎。

  「我超級喜歡宴會的!」

  「嘿嘿, 我也是……我跟你說,我可是小天狗哦!你是什麼天狗?」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鴉天狗?」

  「嘿嘿嘿,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哦……」

  秋野彌音隱隱約約還記得這樣一段對話。後來的記憶就有點模糊了,似乎自己也喝醉了,然後在付喪神和式神的攙扶下回到了房間。有濕毛巾細致地為她褪去專門為了這場宴會所描繪的妝容, 自己沾滿了酒氣的衣服也被小心地換下,最後倒騰得干干淨淨這才被塞進了被子裡。

  所以這是怎麼一大早就吵起來了?不是昨晚才一起喝過酒嗎?

  秋野彌音用靈力將自己的聲音送過去,讓還在爭吵的幾個都能聽得見。

  「安靜,都給我上來。」

  語氣中帶著點不滿,還想說話的付喪神立刻低頭一聲不吭了。

  等到幾個罪魁禍首推門進來,乖乖地跪坐成一排,秋野彌音這才恍然大悟。

  右邊是櫻花妖和姑獲鳥,左邊是燭台切,還有一個不認識的,應該是新來的付喪神吧。

  「怎麼回事?」她披著外衣,懶洋洋地問道。

  式神和付喪神對視了一眼,都想說話,又都不想讓對方說話。

  「燭台切,你來說。」秋野彌音直接點名。

  被點名的付喪神也不怯場,恭敬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

  「主公,這是今天早上剛剛來到本丸的壓切長谷部,我們在走廊上遇到了來叫您起床的兩位式神。長谷部認為您還在睡覺,應該是昨晚宿醉的緣故,所以不應該叫您起床。而兩位式神認為已經到了該起床的時間,所以堅持要叫您起床。因此我們在樓下發生了爭吵,實在是我們的不對,請您原諒。」

  聽起來燭台切說得中立,實則暗地裡偏向了長谷部,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

  秋野彌音覺得頭更痛了。

  「你是叫壓切長谷部?」

  「是的,壓切長谷部。很奇怪的名字吧?之前的主人,因為無法原諒茶坊主的過錯,將他藏身的棚子一刀壓切,以此作為紀念命名了。只要是主的命令,無論什麼都為您完成。」壓切長谷部激動得讓兩個式神都要側目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您能稱呼我為長谷部。」

  雖然說著「什麼命令都能完成」,但是看上去不是一個很好搞定的付喪神啊。

  秋野彌音在心裡嘆氣。

  「時間不早了,該做什麼就去做吧。」這種小矛盾無傷大雅,她只能擺擺手,讓兩邊都各回各家。

  櫻花妖對著兩個付喪神微微一笑,笑容還是那麼溫婉柔美,不帶一點煙火氣。然後她上前了一步,頷首說道:「那麼讓我來為您梳妝吧。」

  姑獲鳥也伸出了布滿羽毛的長翼:「請讓我來為您更衣。」

  兩個付喪神,括弧,男性,面面相覷,躬身告退了。

  不然呢,留下來圍觀主公,括弧,女性,換衣服嗎?!

  下了樓梯,燭台切拍了拍神色不佳的同事,安慰道:「這種事情是很正常的,我們本丸和其他的本丸不太一樣,你以後就會慢慢習慣。」

  出乎意料,長谷部並沒有那麼沮喪,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右手握拳敲在了左手掌心。

  「原來如此啊!」長谷部抓著燭台切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沒錯,梳妝更衣這種事情我確實不會,但是我可以學啊!」

  「哈?」燭台切問號臉看他,自己沒聽錯吧?他竟然想要去學那個?「你是認真的嗎?」

  「我當然認真了!為了主公,我怎麼能不會這種事情呢!」長谷部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既然來到了這個本丸,我自然是要為主公分憂的,除了梳妝,我必然還有許多事情是不會的,這些我都要努力學習!而且,我還要向主公展示自己在不斷進步,這樣才能成為一位替主公分憂的好臣子!」

  主(毒)控(唯)的世界我不懂。

  燭台切只能拍著他的手臂,給予自己的一點語言上的支持:「你說的很對,加油。」

  「女子又如何,女子能做的事情,男子也必然可以做到!我一定會把這兩位侍女給替換下去的!成為主公獨一無二的左膀右臂!」

  「好志向,我看好你。」燭台切忍不住鼓起掌來。

  看著長谷部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他小聲地在心裡嘀咕了一番。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吧,只不過是主控而已,不會鬧出事情的。

  於是,一直喜歡吃別人瓜的秋野彌音,被暗地裡瞧熱鬧的付喪神們吃了瓜。

  早上,例行巡視了一圈後,沒有發現什麼缺漏的審神者在回廊邊沿坐下,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這個時候,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秋野彌音倒是沒有被嚇到,只是不明所以地回頭:「有什麼事嗎?」

  長谷部低著頭跪在她的身後,手指力度適中地按壓著她的肩膀:「主公,我觀察到您似乎這一塊地方有些酸痛,所以想為您紓解一二,請原諒我的唐突。」

  「……」秋野彌音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拒絕吧,別說他還按得挺舒服的。不拒絕吧,這個動作未免也顯得太親昵了一些吧?思索了片刻,她還是開口說道,「不用了,你退下吧。」

  「是,主公。」長谷部二話不說消失得非常果斷,一點都不得寸進尺,「若您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傳喚我。」

  這個付喪神難道是自來熟嗎?

  對於這樣的人,秋野彌音還挺苦手的。她不太喜歡用刻薄的語言去攻擊別人,大部分時間都是依靠冷漠的臉來維持距離。一旦遇上了那種不怕冷臉的人,她就有點沒辦法了。太重,怕打擊積極性;太輕,又一點用都沒有。

  歇了片刻,她轉到了田地那裡。重新栽種的麥穗和稻谷已經快要成熟了,在這片用靈力催種的土地上,什麼種植限制都是假的,科學家看見了要震驚,雜交水稻看見了會氣暈。

  「歌仙,努力啊,旁邊的前田藤四郎可比你做得要好哦,可別被短刀給比下去了。」秋野彌音指了指動作生澀的打刀,「不要害怕弄髒衣服啊。」

  歌仙兼定聞言,看了一眼旁邊努力除草的小短刀,耳朵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嘴上還在逞強:「我啊,雖然擅長做飯,但是種地什麼的,就不是我的工作了吧……」

  前田藤四郎被主公誇獎後有點高興,又擔心一邊的歌仙會失落,連忙安慰他:「這塊土地很肥沃,好好培育,說不定能長出非常美味的食物哦。」

  歌仙點點頭,加快了速度。

  秋野彌音滿意地彎起了嘴角。她清了清喉嚨,咳了兩聲。

  「主公,請用茶。」一個杯子被遞了過來,裡面蕩漾著清透的茶水。

  秋野彌音頓了兩秒,還是接過了茶杯。

  她的嗓子確實有點癢了,或許是醉酒的後遺症,再加上剛剛大喊,但她肯定自己並沒有表露出來啊。

  秋野彌音看著神色恭敬的付喪神,沒有找出什麼不妥的地方。

  「辛苦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的。不過燭台切說我今日要做的事情就是熟悉一下本丸,我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請您隨意地吩咐我。」長谷部笑了笑。

  很自信啊。

  秋野彌音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個付喪神,他的目光灼灼,確實有著與其他付喪神不太一樣的地方。

  「只要是主公的命令」、「請盡管呼喚我」、「請隨意吩咐我」……嘴上說著謙虛恭敬的話,但卻表露出了一種遠超於自信的態度,可以說得上是自負了。

  這樣的刀劍——看起來就像是被寵壞了一樣呢。


第六十八章、

  午飯後, 天氣晴朗,微風和煦, 秋野彌音坐在樹下賞花, 身邊是半睡半醒的幾個小短刀。他們緊緊地依偎著主公, 神情是全然的放松。

  秋野彌音也心情舒暢, 手指輕輕搭在秋田的脊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

  ……就是坐久了有點酸。

  剛剛挪動了一下小腿,忽然一陣風吹過,機動值超乎尋常的打刀已經穩穩地跪坐在一邊, 面色嚴肅地輕聲問道:「主公, 您是這裡痛嗎?」

  「……不, 不痛了。」秋野彌音搖搖頭, 閉上眼睛准備小憩。

  忠誠地打刀微微移動了一下位置,剛好將透過枝葉的陽光遮擋住,在審神者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嗯……這樣確實不錯。看在他沒有吭聲的份上, 算了。

  在身邊有忠心的屬下守著, 她竟然也真的沉睡了那麼一小會兒。盡管只有十幾分鐘, 但對她來說已經是非常信任的一種表現了。睡醒後, 身邊的短刀已經不在, 應該是去做內番了吧。長谷部看起來像是在發呆,但很快就察覺到了審神者的醒來,立刻伸出手,也不主動攙扶,這是更靠近了幾分, 如果審神者想要借力的話,只要抬手就行。

  看樣子,長谷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主公並不是一個喜歡親近舉動的人,立刻就調整了方案。

  秋野彌音在樹干上撐了一下,自己站了起來。她沒有搭理一邊的付喪神,自顧自地繞著這棵櫻花樹欣賞著。

  櫻花開得很絢麗,一朵朵怒放在枝頭,隨著風搖來晃去。雖然已經過了花期,但一點也看不出頹色。

  她不知不覺地就看得入了神。

  尤其是那一枝上,幾朵櫻花挨挨擠擠在一起,你擁我簇地盛開著,有的羞澀一些只開了一半,有的還只是花骨朵,要開不開的樣子。

  幾分鐘後,秋野彌音收回了目光,隨即被一邊的付喪神給嚇到了。

  長谷部的手裡捧著一把剪刀,尖頭正對著自己,手柄對著她。見她看過來,恭敬地開口道:「主公,這花開得如此美麗,不知哪一枝能有幸裝點您的桌台?」

  這話說的,正好切中了她的心思,讓秋野彌音認真地看了他好幾秒。

  怎麼辦,感覺不過一小會兒而已,這個付喪神又做了個系統升級,簡直和智能機器人一樣!從一開始的行為莽撞到現在的進退有度,言談之中甚至有了歌仙的影子,細細算來也才半日。

  而自己也從一開始的不滿、拒絕,到之後的無所謂、算了,現在竟然有了「還不錯」的想法?!

  真是可怕啊。

  仿佛知道了主公的心思,長谷部的嘴角翹得更高了。

  ——這看起來就有點不爽了。

  沒有哪一個主公希望自己的心思被下屬猜得全中。大度一點的可能就是疏遠,心胸狹窄一點的比如曹操,就把楊修給殺了。

  所以……秋野彌音有點想收拾一下他。

  但收拾他也是有辦法的,需要仔細想想。

  秋野彌音拒絕了長谷部的護送,獨自返回了房間,並且把狐之助也一並叫了過來。

  她坐在椅子上問道:「時之政府說好了作為獎勵的那批刀劍什麼時候送來?」

  「還要三四天吧,因為刀劍的下發是需要經過審核的,要麼是統一的活動,單獨作為獎勵的話會審核得比較嚴格。」狐之助小心地問道,「需要我去催一催嗎?」

  「嗯……我記得獎勵的名單裡有一把刀名叫千子村正,對嗎?」她用手指點了點堆成了一摞的文件,懶得從裡面找。

  狐之助快速地確認了一遍,肯定地回答:「沒錯,這把刀剛剛實裝了不久,算是稀有刀劍之一。」

  「那就他了。我要他今天晚上,最遲明天早上到這裡,能不能做到?」秋野彌音加重了一點語氣。

  狐之助立刻站直了斬釘截鐵地說道:「沒問題主公,我現在就去!」

  全部的話不可能,但只是一把的應該沒問題。

  狐之助立刻打開了通道,一下就沒了蹤影,看樣子是去政府那邊發動關系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秋野彌音松了口氣,在心裡思索了許久。

  在發覺自己對刀劍並不是很熟悉後,她就去找了些別人寫的資料來看,尤其是這一批送來的刀劍,有幾把她甚至都沒怎麼聽過名字。千子村正就是一把她只耳聞過但完全不了解的刀劍之一。

  就數據上來看,千子村正是一把不錯的刀劍,名氣也夠大,作為千子村正所作的一把實戰用打刀,他配得上一句國寶。更妙的是,盡管他同樣有一些主控,但比起長谷部來說程度要輕一點,就算是失控,還有同刀派的蜻蛉切,可以非常好地在一邊提醒他。

  至於資料的最下方,一筆帶過地提到了一句「性格略古怪,有不良嗜好」則被她忽略過去了。

  稀有刀劍嘛,都有一點怪脾氣,無非就是恃才傲物了一點,目中無人了一點,很好扭轉的。

  對自己扭轉了諸如茨木童子扭曲的交友觀、絡新婦扭曲的食物觀、鬼女紅葉扭曲的愛情觀後產生了莫大的信心的秋野彌音,沒想到自己會翻車得這麼快。

  在她的催促下,狐之助發揮了超常的速度。晚飯後,在她剛剛拒絕了長谷部的陪寢請求不久,它就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帶著主公想要的刀劍一起安全地返回了本丸。

  「主公,幸不辱使命,這就是千子村正了!」狐之助有些微喘,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尾巴在身後一搖一擺,活像是一只對著主人討要獎勵的小狐狸。

  秋野彌音想了想,掏出了一個招福達摩。

  「這是獎勵給你的,拿去玩吧。」這裡面存儲著她的靈力,式神們包括其它妖怪都很喜歡這個。妖怪們願意和陰陽師簽訂契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陰陽師們能夠依靠存儲下來的靈力,快速地將年幼的妖怪們催生成大妖,避免了許多幼年期可能會出現的磨難。

  「給、給我的嗎?!」狐之助都要熱淚盈眶了,這還是它第一次收到來自審神者的禮物!而且還這麼珍貴!

  狐之助不是一個不識貨的,它離開用兩只爪子抱住了達摩,喜出望外地喊道:「謝謝主公!」

  秋野彌音摸了摸它的腦袋:「行了,下去吧。」

  「好的!我就在旁邊,有事主公就喊我呀!」

  等到狐之助跌跌撞撞地用後腿跑出了房間,一片安靜之中,秋野彌音開始召喚這把她托付重望的刀劍。

  就靠你來收拾那個被寵壞了的付喪神了!

  花瓣落下,有一片竟然落在了健壯男子的胸口上,襯得有些說不出的……

  「哼哼哼哼,沒想到我竟然是被提前指名了的嗎,真是感到萬分榮幸啊。」從鼻腔發出的沉悶笑聲似乎帶著意味不明的深意,刻意壓低了的聲線扣人心弦,男子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捻起那片花瓣,輕輕一嗅,「我是千子村正。您至少也有聽過這名字吧?對,就是被稱為妖刀的那個村正。不過,村正為什麼是妖刀,人們對這一點毫不了解。真偽不明的傳說讓世人都為之瘋狂,不知道您是否也為止瘋狂呢?哼哼哼哼……」

  秋野彌音保持著沉默並且開始懷疑資料的真實性。

  她該不會被驢了吧?不僅身材過分得好,這男人未免穿的也太少了些吧?尤其是胸口、手臂還有大腿那一塊,幾乎是毫無遮攔。

  秋野彌音覺得不行。

  先不管這些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影響不好。

  「是我的失誤,我記得……同田貫正國還是自己睡一個房間,你今晚就先去和他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秋野彌音略顯冷漠地說道。

  千子村正毫不在意地伸了個懶腰,把自己健美的身材完全展露了出來。

  「這有什麼關系,我跟主公睡不行嗎?我可以在門口守著主公的,好不好嘛~」一個蕩漾的尾音著實讓秋野彌音吃不消。

  她覺得自己不太好了。

  「不行。」覺得這樣說太過冷硬了,她多補充了一句,「現在天氣尚未熱起來,這裡又沒有你的寢具,門口呆一夜會生病的。」

  「沒關系啊,我覺得很熱呢,不如讓我來脫給主公看一看……」

  「住手!你怎麼能如此無禮!」

  門被大力拉開,不知道在門口聽了多久牆角的打刀面色震驚地吼道:「主公,此人太過無禮,請務必讓我來處罰他!」

  長谷部的面色中還帶著點委屈,就像是「你怎麼拒絕了我又答應了他」,讓秋野彌音覺得自己活像是個渣男。

  她保持著沉默。

  現在她不僅懷疑資料的真實性,還想問候寫資料的那個人。

  千子村正敞開的衣領被長谷部死死地抓緊,他甚至想脫外套給這個新來的穿了。千子村正不太習慣地想要掙脫,沒有控制住力氣後被長谷部誤以為這是一次挑釁。

  一片混亂中,狐之助悄悄湊過來。

  「主公,不必擔心,名單裡還有一把刀,名叫龜甲貞宗。」自覺已經知道審神者打算的狐之助喜滋滋地出著主意,「他也是一把主控刀!」

  秋野彌音動心了。


第六十九章、

  江雪左文字是第一把從戰場上撿到的的刀劍。

  當時, 審神者漫不經心砍殺了眼前最後一只溯行軍後,忽然一把太刀從它的身上掉落, 讓大家都愣住了。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事情, 差點以為是陷阱。

  好在狐之助連忙解釋了一番。

  「主公,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現在是在政府專門開辟出來給審神者們鍛煉用的空間, 掉落的刀劍是戰利品!」

  正想著是不是要把這把溯行軍落下的刀劍給銷毀掉的秋野彌音一頓,神態自若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狐之助這樣說的話就好像他們都是沒見過世面似的,呵呵,看樣子最近還是過得太松懈了。

  秋野彌音面色平淡地想著。

  在其他刀劍們好奇的目光下, 這位出場與眾不同的刀劍被召喚了出來。水藍色的長發, 清澈如同天空的雙眸, 還有手中纏繞的佛珠, 無不在展示這位付喪神特殊的氣質。

  「我叫江雪左文字。因為是板部岡江雪齋的佩刀,故起了這個名字。」江雪左文字說話的速度很慢,有一種奇異的韻律美, 仿佛是在誦念經文, 他微微垂下眼瞼, 薄唇張合, 「刀還是不要使用為好吧。拔刀之前, 連揮舞也不要,和平相處。不覺得這樣很重要嗎……」

  幾個付喪神面面相覷。

  ——他在說什麼?

  ——他的意思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呢?

  就在氛圍越來越緊張的時候,身為此次隊長的加州清光不得不站出來緩和氣氛了。

  「不管怎麼說,以後大家都是同僚了,互相關照呀。」加州清光揚著笑容, 眨了眨眼睛說道,「主公,我們是不是要准備回去了,畢竟小夜和宗三還在家裡期盼著江雪的到來呢。」

  「是嗎。」聽到了兩個弟弟的名字,江雪左文字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變好。

  知道自己抓住了重點的加州清光得意地給審神者拋了個求表揚的眼神,果然,弟弟就是哥哥的死穴啊。

  這片區域裡已經看不到溯行軍的影子了,但在付喪神殷切的目光下,秋野彌音還是搖了搖頭。

  「回去……暫時還是不了吧,我們再轉一轉。」

  她的語氣中少見地帶上了一點逃避。

  「還轉啊,這都……」

  山伏國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笑面青江給一把捂住了嘴。

  「這裡的風景確實不錯,我們多看看再回去是個很好的主意呢。」看起來就像個高中生一樣的脅差笑眯眯地說道。

  山伏國廣滿頭霧水地掙扎了一下,但看笑面青江捂得更嚴了,只能作罷。

  既然身為隊員的笑面青江都這樣說了,剛來的江雪自然也沒什麼意見,安靜地跟著審神者晃蕩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抱著一點點完全看不上的資源回去了。

  打開通道之前,秋野彌音做了幾分鐘的心理准備,這才跟著狐之助返回了本丸。

  剛剛落地,只感覺一陣風吹來,三個身影像是龍卷風一樣席卷而來,目標直衝審神者。

  江雪左文字下意識地擺出了對敵的姿態。

  秋野彌音閉起了眼睛,在心中深深地嘆氣。

  「主公,辛苦了!這是我為您接風准備的水果羹,希望能夠消除您的疲乏。」速度最快的那個付喪神雙手捧著一個碗,裡面是各色的水果熬煮成的羹湯,清甜的香氣和不錯的賣相足以勾起人的食欲。

  在長谷部期待的眼神中,秋野彌音沉默著接過了碗。她的嘴唇剛剛靠近碗的邊沿,只聽見一聲呼喊越來越近。

  「主公——!」速度略慢了一籌的打刀暗暗咬牙,臉上還要掛出微笑,「今日天氣炎熱,羹湯什麼的,容易讓人心情煩躁,不如您嘗嘗看冰碗吧。」用打碎的冰屑再加上奶油和果醬,看起來就很美味,還沒接過,就可以感受到絲絲涼意。

  「主公!空腹用冰對您的身體有害無益,這個時候也快要到晚飯的時候了,不如吃一個布丁墊墊肚子吧。」千子村正手裡的碟子上裝著一個小巧的布丁,還不到巴掌那麼大,上面點綴著一個紅色的櫻桃,可愛極了。

  三把打刀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在電閃雷鳴般地對視一眼後,都目光熱烈地看向了自己的主公。

  秋野彌音眨了眨眼,恍惚間以為自己並不是身處於本丸之中。曾經在平安京,出名後的她有幸被邀請入皇宮為妃子們驅邪,那個時候,天皇坐在高處,那些妃子們就是這樣的……

  長谷部妃:「陛下,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龜甲妃:「陛下,臣妾雖然最晚來,但是心裡是有陛下的!」

  千子妃:「陛下,不要聽那些小人之言,後宮中唯有臣妾是最愛陛下的!」

  然後三個妃子打了起來……

  秋野彌音連忙搖頭,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東西給甩出去。

  「不用了,我不餓。」她看准了一個空隙,飛快了閃了出去,速度之快,連一邊看戲的亂藤四郎都只能看見一個影子。

  三個打刀互相瞪了幾秒,連忙追了上去。

  「主公,等等我啊!」

  看著審神者的背影越來越遠,有幾個付喪神想要跟上去。

  加州清光一把拽住了大和守安定:「你跑什麼?」

  「再不做准備,主公都要被搶走啦!」大和守安定開始變得不安定起來。

  加州清光翻了個白眼,不屑地笑道:「你就放心好了,才不會的,這些人都太笨了,這樣追著主公,只會離主公越來越遠而已,我跟你說,要這樣……」

  這邊絮絮叨叨,那邊小短刀們也有些躍躍欲試,但他們都被一期一振攔了下來。

  「不要心急。」優雅的太刀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模樣,「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有所打算才行。」

  面對著弟弟們疑惑的目光,一期一振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畢竟,在內帷之中,有誰的經驗會比曾經藏在人們枕頭底下的短刀更豐富呢?」

  想起來了什麼的短刀們恍然大悟,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

  時間真的是一把殺豬刀,在削去了審神者冷漠的表像後,她的內裡被越來越親近的付喪神們發覺,也因此他們越來越放肆和親近審神者。尤其是那幾個主控,一日比一日過分,從一開始的白天黏人,到現在試圖在晚上侍寢。

  秋野彌音在一次從被子裡撈出了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還香噴噴的小短刀後,意識到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必須殺雞儆猴,抓兩個典型出來。只是,在行動之前還需要做點准備。

  夜深了,在外面工作了一天的審神者小心翼翼地返回了本丸。

  天守閣的燈亮了起來,這給了幾個等候已久的付喪神們一個信號。

  篤篤篤。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龜甲貞宗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被解開了最上面兩個扣子的領口處可以看見半遮半掩的紅色繩子,從脖子處繞過,消失在衣服下面,帶著些許隱晦的暗示。

  門開了,龜甲貞宗露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主公,我……」

  「哎呀,這麼晚了,龜甲先生還沒有睡嗎?」爽朗的聲音響起,將打刀嚇了一跳。

  「呃,你是……」龜甲貞宗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滿頭霧水。

  「我是石切丸,是今日才來到本丸的付喪神,很高興認識你。」石切丸彬彬有禮地開口。

  龜甲貞宗挑眉,示意他讓一讓:「那麼你自己去逛一逛本丸吧,我還有事情要做。」

  「這麼晚了,龜甲先生有什麼事情要做呢?」石切丸的身體將整個大門都給堵住了。

  「當然是……陪寢了。」龜甲貞宗的語氣裡已經有了一點不耐,「麻煩讓一讓好嗎?」

  「陪寢?」石切丸臉上的笑立刻變了,「龜甲先生,主公讓我今日跟你睡一起。」

  大太刀的手緊緊握住了龜甲貞宗的手腕,力氣之大,超乎他的意料。龜甲貞宗幾下都沒有掙脫成功,就這樣被他一步一步給拖走了。

  「走吧,龜甲先生,主公還讓我今晚去你的房間,給你念念咒驅邪,御幣我已經准備好了,今晚我會好好替你做個『清潔』的……」

  「等、等等啊,喂喂喂——」

  龜甲妃被拖走了,黃雀在後的千子妃跳了出來。

  「啊,真是多謝你為我掃清了障礙呢。」千子村正撩了撩粉色的長發,黑色的寢服將他的肌肉襯得更為突出,他敲了敲門,「主公,我……」

  一個高大的黑影籠罩住了他。

  千子村正已經有一百八十公分,而這個影子至少比他高了一個頭。他的心裡一跳,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千子村正嗎,為何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幾乎頂到了天花板的蜻蛉切直勾勾地看著同刀派的兄弟問道。

  「蜻蛉切?!你怎麼會從主公的房間裡走出來?!」千子村正反應頗大地驚問道。

  蜻蛉切嘆了口氣:「我剛剛來到這個本丸,主公說你今晚會來,讓我等你一起回去。」

  「啊,這樣嗎……」千子村正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你先回去吧,我等下……」

  「沒有等下,我們一起走。」蜻蛉切不由分說地箍住了他的肩膀,「走吧,對了,主公讓我看著你抄寫《楞嚴經》,務必清潔身心,不被邪魔歪道所困惑。」

  「不是,我沒有啊,你等下……」

  身材高大的千子村正被身材更加高大的蜻蛉切扛了回去,等著他的還有六萬多字的經文。

  審神者的門口安靜了幾分鐘,伺機已久的長谷部妃探頭探腦地走了過來。

  「根據觀察,狐之助今天只背著兩把刀劍回來,那應該就是石切丸和蜻蛉切了。果然,我才是主公最聰明的下屬啊!」長谷部壓抑著熱情,抬起手想要敲門。

  門自己開了。

  長谷部心中一跳,沒看見主公,倒是看見了一個小矮子。這個小矮子紫發紫瞳,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還打著酒嗝。

  「你誰啊,還擋在路中間。」短刀打了個嗝,眯起眼睛看他,「咦,有點眼熟。」

  長谷部也覺得這個小矮子有點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哦哦!我想起來了!」小矮子一拍大腿,指著他說道,「你、你不就是那個、那個被信長公取了名字,結果賜給了連直臣都稱不上的那個壓切嗎!」

  長谷部的腦門上開始跳出一個個的十字:「你這家伙……」

  「嗝!我是不動行光,織田信長公最為喜愛的刀!如何,認輸了嗎!」不動行光大笑起來,很快又變得低落,「不過,我沒能把愛返還給主公啊……」

  長谷部已經不是嘴角抽搐了,他開始整張臉抽搐起來,終於,忍無可忍。

  「叫我長谷部啊你這個混蛋!」他一把拽住不動行光的衣領,憤怒地吼道,「一直說著那個男人,你到底有沒有把現在的主公放在眼裡啊!」

  「怎麼,你想打架嗎?!」不動行光挑釁地說道,「我可是被現在的這位主公揣在懷裡帶回來的哦,怎麼,羨慕了嗎?!」

  回答他的是一個碩大的拳頭。

  當然,沒打中。機動值超快的短刀拔腿就跑,長谷部抓了個空,憤怒地追了上去。丁零當啷的聲音驚醒了許多付喪神,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世界安靜了。

  審神者把小被子蓋好,閉上了眼睛。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不後悔來到這個本丸的。能夠遇見這麼多有趣的人,他們還長得這麼好看。尤其是每天的飯菜有人做好,衣服有人洗好,打掃衛生這種粗活也不用她自己做,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呢?

  只有一點不好……

  還在夢鄉的秋野彌音被一陣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五虎退含著眼淚喊道:「主公,不好了,新來的刀劍和蜂須賀先生吵起來了,他們好像要打架的樣子!」

  秋野彌音閉了閉眼睛,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我知道了,現在就來。」

  唉,今天的審神者,也沒能真的退休呢。


第七十章、

  打起來的是蜂須賀虎徹和一個今天早上剛來的打刀, 聽起來好像是兩刃有什麼深仇大恨,但其實他們是一對兄弟。

  「是長曾禰虎徹先生和蜂須賀虎徹先生啦。」五虎退不是一個會在背後說人壞話的付喪神, 當下只是囁嚅著, 小聲地挑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一開始長曾禰先生還挺好的, 看見了蜂須賀先生也沒說什麼。可是蜂須賀先生好像很生氣,說長曾禰先生是、是贗品。」

  「贗品?」秋野彌音咀嚼了一番這個詞,「贗品又怎麼了?」

  「主公可能和蜂須賀先生不是很熟悉,蜂須賀先生是一個比較看重這個的付喪神吧, 一直認為自己是虎徹家族的真品, 似乎不太看得上作為贗品的長曾禰先生……」

  「……好吧。」秋野彌音頭疼地回答。

  出身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人類如此, 刀劍也是如此。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做一個大富大貴家庭裡的小公主、小王子呢,又有哪個刀劍不希望自己出自於名家之手, 擁有赫赫名氣呢?像這種已經是既定事實很難改變的矛盾, 是相當難解決的了。

  等到秋野彌音抵達事發地,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尾聲。

  在這麼多付喪神的圍觀下, 蜂須賀還是要臉的, 哪怕是再看不起自己憑空出現的兄弟,罵了幾句也就作罷,鬧得太大不也是丟了虎徹家族的臉面嗎。

  他和另一個付喪神之間隔著十幾米遠,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看見審神者到來,長曾禰虎徹打了個招呼:「主公。」

  秋野彌音點點頭, 問道:「你就是今天新來的刀劍吧?」

  長曾禰看起來就是比較老實的那一款,聽見主公的問話,立刻回答道:「我叫長曾禰虎徹。雖然是贗品,但是能拿出真品以上的干勁工作。請多關照。」

  他的話音剛落,蜂須賀虎徹立刻接話了:「主公,本丸裡有我這個真品就足夠了吧,還需要什麼贗品呢?」

  秋野彌音的目光忍不住在他們兩個身上來回換動。

  兩個付喪神站得雖然遠,但還是能很清楚地看出他們之間的差別。

  身為真品的蜂須賀虎徹看起來就是一個貴公子,內番服都是金色的,外面還罩著一件輕薄的羽織,價格不菲的布料上繡著一層又一層的暗紋,幾乎能在太陽底下反光,和他的出陣服一樣奪人目光。

  而長曾禰虎徹就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前主的影響,他的衣服穿得十分隨意,胸口的那一塊也是毫不在意地大片敞開,看上去就是個日本古代的武士,比較接地氣。

  說他們是兄弟,簡直難以置信。兩個付喪神之間的差別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和一直像一個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往外冒的弟弟相比,長曾禰相當的沉穩老實。對於贗品還是真品並沒有多在意,只是因為弟弟的不喜而感到失落。在對方說得過分的時候,也不過是為自己辯解幾句。

  「好了。」審神者將一切爭論都畫上了句號,「都先暫停一下吧。」

  蜂須賀抿了抿嘴唇,沒有繼續接話。

  「該內番的都去內番吧,有空閑的刀劍……鯰尾,你帶著長曾禰在本丸裡轉一轉,熟悉一下本丸的環境。蜂須賀,你跟我來一下。」

  將兩兄弟分開,秋野彌音帶著蜂須賀虎徹回到了天守閣。

  她注意到長曾禰在離開的時候朝弟弟望了一眼,眼神中帶著擔憂,顯然是擔心他會受到主公的責罰。不過蜂須賀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分給他,自然是沒有接到這個眼神的。

  秋野彌音知道蜂須賀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付喪神,尤其是在兄弟面前,所以才會刻意將他帶到一個私密的空間裡。她給自己倒了杯茶,用目光示意他跪坐在對面。

  「你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嗎?」她問道。

  蜂須賀沉默了幾秒,在審神者氣勢的壓迫下,沒有硬撐著,而是干巴巴地回答道:「沒有和新來的同事處好關系。」

  秋野彌音差點被氣笑了。

  真是一個狡猾的回答啊,避重就輕,模糊重點,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那個答案。

  「你知道答案是什麼,我也不必多說了。」秋野彌音沉吟了片刻,她對長曾禰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它曾經是近藤勇的佩刀,非常有名氣,「你是因為,他是虎徹的贗品,所以才討厭他的嗎?」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蜂須賀立刻不滿地開口道,「不過是一個攀附著虎徹家族名氣的贗品罷了!」

  「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長曾禰還不至於攀附虎徹的名氣,你不能忽視他本身的能力。」

  蜂須賀非常地不服氣了:「如果不是他打著虎徹家族的名號,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名!他敗壞了我們虎徹家族的名聲!」

  面對著這樣的蜂須賀,秋野彌音放棄了繼續解釋。

  沒有用的,當思路鑽進了牛角尖,不管別人怎麼勸說、解釋,都是徒勞,反而會加重他的叛逆心。

  言語的力量不足夠,那就讓行動去展示吧。

  秋野彌音擺了擺手:「你回去吧。」

  「是的,主公,我告退了。」哪怕是再不高興,蜂須賀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禮儀,面對著主公,他低著頭禮節周到地退下了。

  等到晚上,就受到了來自主公的「驚喜」。

  「你怎麼在這裡?!」蜂須賀震驚地吼道,「誰允許你在這裡的!」

  長曾禰已經有了心理准備,淡然自若地將自己的被褥鋪在了地上。

  「是主公讓我來的啊,他說既然是虎徹家族,那自然是要睡在一起的。」長曾禰誠實地回答。

  這個答案差點沒讓蜂須賀氣瘋,他怎麼能和這個贗品一起睡!

  這個時候,燭台切伸了個腦袋出來。

  「啊,蜂須賀先生,忘了跟你說,現在本丸裡的刀劍在增加,房間可能暫時不夠,所以主公安排同刀派或者關系好的刀劍都在一個房間睡了。」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我記得還有一個付喪神,好像是叫浦島虎徹吧?主公說到時候也會過來跟你們一起住哦。」

  浦島虎徹?

  想要極力拒絕的蜂須賀停住了。

  長曾禰眼疾手快地躺進了被子裡,對燭台切揮了揮手:「辛苦燭台切先生了,早點休息啊。」

  「嗯,你們也是哦。」燭台切笑眯眯地離開了。

  長曾禰迅速地掀起被子蓋住了腦袋,下一秒就開始打起了呼嚕。

  房間裡,只留下了剛剛反應過來的蜂須賀,迷茫又生氣。

  他的教養讓他還不至於去把一個睡著的人給叫醒,於是只能自己憋著一肚子的悶氣,關了燈躺在了另一個被褥裡。兩個付喪神之間的直線距離不到三米。

  第二天一大早,尚有睡意的蜂須賀一翻身,看見的是一張空蕩蕩的床鋪,長曾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床的,一點沒有吵醒他。

  算他識相。

  蜂須賀的不忿略微減少了一點,心情也開始好轉起來。

  雖然討厭這個粗魯的贗品,但是想想到時候可愛的弟弟也會住進來,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可惜,這種自我安慰到了早飯過後就沒什麼用了。

  「什麼?後山鍛煉?」蜂須賀半信半疑地重復了一遍。

  「哢哢哢,是的呢!」山伏國廣彎曲著手臂,秀出了自己的肌肉,「是昨天主公安排下來的哦,因為本丸的刀劍增加,內番和遠征的人數都夠了,休息的刀劍也逐漸變得多了起來,所以主公就讓我們去後山增加修行,以免浪費空余的時間,哢哢哢!真是一個非常棒的提議啊!小僧的肌肉已經迫不及待了!哢哢哢!」

  「這種修行應該是自願的吧?我暫時不想……」蜂須賀當然想要拒絕。他可是聽說了的,山伏國廣和同田貫正國等這幾個修煉狂魔是如何修行的,跟他們一起不是自找苦吃嗎。

  「不是自願的哦!」山伏國廣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是除了所有要內番和遠征之外的付喪神全都要參加的修行,你也不能逃走哦,哢哢哢!」

  「等、等等……」

  還不等蜂須賀繼續拒絕,山伏國廣一把將他半拖半拽地帶到了山腳下,那裡已經有許多付喪神在等著了。

  「蜂須賀好慢啊,我們都等你好久了呢。」加州清光打著哈欠,他已經換好了一聲運動服,看起來青春活潑的樣子。

  蜂須賀立刻為自己找到了借口:「你看,我的衣服都沒有換呢,穿著這樣的內番服怎麼能修行呢?」

  「沒關系哦,我已經為你帶好了衣服,所以你不必擔心呢。」笑面青江低頭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包裹,「這上面,還留著我的體溫吶。」

  蜂須賀的臉上抖了抖,在山伏國廣的大力下,迫不得已地接過了衣服。

  「人齊了!大家要做好准備哦,主公說了,能夠完成修行的付喪神,可以得到一份禮物!哢哢哢!為了主公的贊譽,衝吧!」山伏國廣揮舞著拳頭,中氣十足地喊道。

  「我一定會是第一名的!」大和守安定握緊了拳。

  看見蜂須賀不解的神情,長曾禰虎徹猶豫了一下,站到他身邊,小聲解釋道:「主公說了,拿到修行的第一名的那個付喪神,可以對她許一個願望。」

  蜂須賀本想移開,但又實在是好奇,就強壓著心裡的不高興,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我不知道?」

  「是昨天下午說的,因為你不在,所以不知道吧。」長曾禰撓了撓頭,回答道。

  昨天下午,在被主公訓斥了一頓後,心頭憋著氣的蜂須賀回到了房間,一直睡到了晚飯時候。而在吃晚飯的時間,長曾禰趁機將衣物被褥移到了他的房間裡。

  「走吧,身為虎徹家族,我們也要朝著第一名努力了!」長曾禰揚起一個陽光的笑容。

  「這還用你說嗎?」蜂須賀輕哼了一句,很快地換好了衣服,理所應當地說道,「第一名當然會是虎徹家族的。不對,虎徹家族和你這個贗品有什麼關系,走遠點,不要妨礙我發揮!」

  長曾禰虎徹一哽,只能聳聳肩膀,遠離了幾步。


第七十一章、

  這次的修行果然和蜂須賀想的一樣難, 身為打刀 他和一眾身材高大的太刀相比,毫無優勢。哪怕是同為打刀, 也有好幾個比他長得更加健壯、速度也更快的。

  氣喘吁吁的蜂須賀撐著膝蓋停了下來。

  現在他所站的位置是山腰, 也是這場修行的第一關——爬山。

  乍一聽好像沒什麼難的, 但在上山的路程中, 還有各種特意設置下的路障。

  就在剛剛,他小心地跨過了一段挖了地洞的山路。

  在這裡,我們要特別感謝一下和泉守兼定,他為探路做出了突出的貢獻。括弧, 地洞基本上都被他踩中了。

  「兼桑, 小心點呀, 我拉住你的手慢慢往上爬吧!」堀川國廣擔心地趴在洞口邊, 拽住了和泉守兼定。

  「可惡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坑!」和泉守兼定憤憤地努力往上爬,「這種地形實在是太方便那些短刀了吧!」

  「所以主公都沒有讓那些小短刀參與進來嘛。」堀川國廣苦笑著說道,「今天的內番基本上都是他們在做哦。本來我也是要去的, 但是實在是放心不下兼桑啊, 所以拜托主公一定要讓我也參加, 讓我來給兼桑做助手, 算是占了一點便宜吧。」

  雖然在這大白天的, 大家都看得清楚。堀川國廣擅長的更多還是暗殺和偷襲,陷阱什麼的,還真的是略遜一籌。

  「果然是早有打算了嗎。」蜂須賀輕哼了一聲,「但是,這樣的陷阱, 是不可能……」

  他的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

  准確的說,不是不見了,而是掉進了陷進中,所以一瞬間消失在了幾個付喪神的視線裡。

  「蜂須賀桑!」

  「喂!」

  伴隨著堀川國廣的呼喊,長曾禰大驚失色地撲了過去。地面上沒有坑洞,他抬頭,看見了一個被倒吊起來的熟悉身影。

  准確的說,他不是先看見蜂須賀這個人,而是先看見了一片紫色的頭發,垂在空中,還有點嚇人。

  「呃……蜂須賀,你還好嗎?」長曾禰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當然好了,你可不要小看我!」蜂須賀憋著氣說道,可能是因為被倒吊著,他的聲音嗡嗡的,有些模糊不清。

  長曾禰猶豫了一下,選擇站在旁邊看著他。他當然是想幫自己兄弟一把的,但想到蜂須賀可能會拒絕他,就還是放棄了。身為一個付喪神,他也是有很強的自尊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那著實不是一個有趣的場景。

  蜂須賀的臉很紅,除了因為被倒吊著,所以腦袋有些充血,更多的還是因為惱羞成怒。在幾次掙扎無果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弓起腰,猛地抓住了上面的那根繩子,成功的用本體把繩子割斷了。

  落地的時候,揚起了一片灰塵。

  「厲害啊!」剛剛爬出來的和泉守兼定這樣贊嘆道,「不愧是虎徹家的真品!」

  蜂須賀扯開了一個笑容:「過獎了。」在面對外人的時候,他總是那麼彬彬有禮,完美的展露了自己的風姿。

  然而,站在一旁的長曾禰注意到了一個細節。蜂須賀一直搭在本體上的右手,此時不動聲色地按在了肚子上。長曾禰猜測,他恐怕是剛剛用力過猛了。

  長曾禰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吭聲。

  在有外人的時候叫破他受傷,蜂須賀肯定會覺得很沒有面子的吧。

  長曾禰這麼想著。

  很快,一行人到了岔路口就要分開了。堀川國廣自然是要跟著和泉守兼定的,長曾禰在猶豫了幾秒後,還是選擇跟著蜂須賀。

  「贗品!你為什麼要跟著我?!」蜂須賀很不滿。

  「這條路也不是只能讓你來走吧?」長曾禰頂了回去,「我走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蜂須賀冷哼一聲,撇過了頭:「那就隨便你好了,總之,不要打擾我拿到第一名就行了!」

  「你這麼想拿到第一名嗎?」長曾禰問道,「是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如果能夠知道蜂須賀想要什麼,投其所好的話,或許他就不會這麼生氣了吧?

  長曾禰不確定地想到。

  蜂須賀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不屑地笑了笑:「當然,我最想要的,就是讓你搬出我的房間!」

  他才不要和一個贗品共處一室!

  ……是他輸了。

  長曾禰沮喪地嘆了口氣。

  或許是大家都分散了朝著山頂走去,接下來他們沒有碰到一個付喪神,路上只能看見他們兩個的身影。走了沒多久,他們也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有一條溪流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條溪流並沒有很寬,手指伸入清涼的溪水中,能夠感受到並不湍急的水流。

  「要這麼蹚過去嗎?」長曾禰微微皺眉道,「總覺得有點擔心呢。」

  「不然呢?你會飛嗎?」蜂須賀覺得長曾禰淨說些廢話,這條溪流左右都望不到邊,如果繞過去的話,還不知道要多花費多少時間,搞不好等他們到了,大家都開始吃飯了。

  附近也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搭橋的東西,蜂須賀在張望了幾分鐘,開始挽起褲子,准備下水了。

  「等等!」長曾禰攔住了他,「讓我先下去吧。」

  蜂須賀看向了他,目光之中好像有點驚訝。

  長曾禰不知道怎麼,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補充了一句:「我的個子比你高一些,也比你健壯一些,我下水的話會安全……」

  「閉嘴!」蜂須賀的臉色立刻變得陰沉,「贗品就呆在一邊好好地看著吧!」

  說完,蜂須賀躍入了水中。

  長曾禰茫然地撓了撓頭。

  自己好像又說錯了話?可是哪裡說錯了呢?

  蜂須賀走得很快,溪流不深,大概在腰部下面一點點的位置。不過兩三分鐘,他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

  「看見了沒有,這才是虎徹真品的風采!」蜂須賀站在水裡,微抬下巴,得意地看著長曾禰。溪水打濕了他的長發,洇濕了他的衣服,看起來就像剛剛出浴一般。

  長曾禰不得不承認,他和蜂須賀是不同的。蜂須賀哪怕不穿著那一身金光閃閃的鎧甲,也顯得光彩奪目。在這種光輝下,他確實相形見絀。

  忽然,蜂須賀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他好像是沒站穩一樣,猛地朝水中栽倒。

  是踩到了鵝卵石嗎?

  起初,長曾禰是沒有擔心的。就算是沒站穩,但蜂須賀應該很快就能爬起來的,畢竟水面不高。可是三分鐘過去了,蜂須賀依然在掙扎。長曾禰的心提了起來。

  難道水中也有陷阱嗎?

  長曾禰兩步跨過去,一下跳入了水中。

  「別過來!水裡有東西!」蜂須賀大喝一聲,似乎在拼命掙扎。

  「別急,我拉你出來!」長曾禰目光堅定,一步都沒有退縮。

  「我不需要!」蜂須賀狼狽地喊道,還在和水裡的東西搏鬥。

  長曾禰權當沒有聽見,他已經發覺蜂須賀的濺起的水花遠沒有一開始那樣大,說明他的力氣在飛快地消耗,沒有他的幫助,搞不好很快就會沉到水底去。

  因為知道水裡有東西,長曾禰很小心地避開了,只隔著一點距離拽住蜂須賀的手,拼命地朝岸邊游過去。他的力氣不小,竟然也硬生生地將自己的兄弟給拽了出去。

  「快走!」長曾禰用力地在後面推他。忽然,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纏住了他的腳。他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蜂須賀剛剛為什麼那樣掙扎了。

  這東西像是水藻,更像是繩子,在纏住了一只腳後,很快就想要纏住另一只,將他兩只腳都綁起來。長曾禰用力地踩在這東西上,沒踩斷,很堅韌。

  此時,蜂須賀已經快要靠近了岸邊。在飛快地權衡了一番後,長曾禰決定先讓他走。

  「快上岸!」長曾禰加大了力氣。

  蜂須賀回頭,透過清澈的溪水發現了那東西的痕跡。

  「不用管我,你先上去!」長曾禰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去救蜂須賀是他自己的意願,他沒指望蜂須賀會掉頭來救他。不管怎麼說,作為虎徹家族的大哥,總是要多關照一下弟弟的。

  長曾禰的想法很堅定。

  既然蜂須賀討厭他,認為他這個贗品玷污了虎徹家族的榮光。那麼他就會證明給蜂須賀看,他也是一把配得上虎徹之名的刀劍!

  蜂須賀被他推得一個踉蹌,手已經摸到了對岸的邊沿。他的神色復雜,內心更加復雜。

  可惡,這個付喪神……

  他扭過頭看前方,手卻握住了長曾禰。

  「沒有……扔下隊友獨自逃跑的說法,你是在逼迫我拋棄身為真品的道德嗎?」蜂須賀沒有看著長曾禰,只是拉著他的手,一起朝著岸邊走去,「雖然討厭你,但是……」

  他沒有把話說完,兩個付喪神一起像只落湯雞一樣,爬上了岸。

  他們喘著氣沉默,蜂須賀沒有看長曾禰,長曾禰的視線卻緊緊釘在蜂須賀的身上。

  一陣風吹過,他們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走吧,快到山頂了。」長曾禰低聲說道。

  蜂須賀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朝著山上走去。長曾禰落後了半步,跟在他的身後。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大家本來就是一家人。身為大哥,包容弟弟也是應該的。

  山頂上已經有幾個付喪神在等著他們了,虎徹家族在第一關裡沒能拿到第一,第一名是千子村正和蜻蛉切,這倒是出人意料。

  面對大家的疑惑,蜻蛉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個坑挖得不深,個子高大的話很容易出來的。至於溪流,雖然千子村正確實踩到了陷阱,但我很輕松地就把他拽出來了,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這也太占便宜了吧。」和泉守兼定不滿地嚷嚷,「國廣可是千辛萬苦才把我拉出來呢!」

  「至少你還被拉出來了。」慢了好幾步、剛剛才到的笑面青江幽幽地開口,「我差點就和石切丸殿一起被水給衝走了啊……」

  個子又高大、動作又慢而且力氣還巨大的石切丸尷尬地笑了起來。

  在他被陷阱纏住的時候,笑面青江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根繩子,說要把他拉上來。萬萬沒想到,他不過是不小心拽了一下繩子,笑面青江噗通一聲,也跟著掉進了水裡。他發誓,他真的是不小心的。

  好在笑面青江也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太久,這跟還有比他更慘的付喪神有關。

  「好可惜啊,這個第一估計是很難拿了。」鯰尾藤四郎嘆息道。

  「鯰尾想要什麼呢?」一期一振問道。

  「我倒不是有什麼特別想要的。但是,一期尼很想要的吧,新的弟弟什麼的。」鯰尾看著一期一振說道,「比如博多、包丁、後藤啊這些兄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藤四郎家族才能集齊呢。」

  一期一振失笑:「有所期待也是一種美好的體驗。不過你也沒有說錯,我確實很想要有新的弟弟,主公應該會答應我的吧,如果得到第一名。」

  「肯定會的!」鯰尾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估計是本丸裡許多付喪神的願望了。蜂須賀也是吧?」

  忽然被點名的蜂須賀一愣:「什麼?」

  「弟弟啊,如果讓你許願的話,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弟弟浦島虎徹趕緊來本丸吧?」

  蜂須賀想了想,剛要回答,審神者出現了。

  修行一共兩關,第二關也很簡單。在山頂喝茶喝了有小片刻的審神者拿出了一個不透明的箱子,放在他們的面前。

  「箱子裡有我寫好的紙條,紙條上是你們需要找到的東西。這些東西我都藏在樹林裡,當然,不會藏在那種不可能找到的地方,這點你們可以放行。」秋野彌音愜意地半躺在椅子上,悠悠地說道,「找到紙條上寫的東西,拿來給我。第一個拿給我的,就是第一名。按照速度,後面的以此類推,明白了嗎?」

  「明白了!」付喪神們都重重應下。

  「那好,開始抽簽吧。」

  每個付喪神都走上前,抽取了一張紙條。

  這種規則與其說是考驗本領,不如說更多的是考驗運氣。說不定要找的那個東西沒走幾步就看見了,也說不定轉個一大圈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長曾禰和蜂須賀的運氣不算好,一個抽中了蓮花,一個抽中了紅色蝴蝶結。

  「蓮花?這個時候會有蓮花嗎?」長曾禰很費解,「蓮花不是夏天才有的嗎?」

  蜂須賀白了他一眼:「既然主公會寫這個詞,說明這附近定然是有蓮花的,只是我們沒有發現而已。」他勾起了嘴角,「當然,還是蝴蝶結更好找一點吧,雖然有顏色規定。」

  長曾禰把到喉嚨口的話咽了回去。

  總感覺主公不會讓大家這麼容易就完成任務呢。

  果然,在把附近轉了個遍後,他們一無所獲。

  蜂須賀很不耐煩了,甩下一句「各找各的」,就轉身離開了。能夠忍這麼久才分開,這也算是蜂須賀的一點退讓吧。

  出乎意料的是,在分開後,長曾禰很快就找到了蓮花所在的地方。它盛開在一片湖泊裡,大片大片的荷葉層層疊疊,湖心處盛開著朵朵蓮花。

  長曾禰小心地靠過去,察覺到湖泊裡有影子一閃而過。

  起初他以為是什麼陷阱,但仔細一看,竟然是魚尾。順著漣漪找過去,能夠看見橘色的身影躲躲閃閃。

  直覺告訴長曾禰,不能再過去了。應該是主公的式神吧,還挺可愛的。

  長曾禰收回了目光,帶著蓮花朝集合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能不能說是幸運,在半路上,他還找到了蜂須賀的道具——一個被藏在了紅色花朵之間的蝴蝶結。乍一看過去,蝴蝶結和鮮花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走神沒注意頭發擦過了枝丫,讓蝴蝶結自己掉了下去,他還真的發現不了。

  拿著蝴蝶結,長曾禰苦惱極了。

  該怎麼把這個給蜂須賀呢?直接給的話,會被拒絕嗎?

  ——————————————

  「第一名,是蜂須賀虎徹。」秋野彌音微笑著宣布了結果。

  「誒?真的是沒想到啊!」

  「好厲害!我就差一點點了!」

  面對著同事的贊賞,蜂須賀的嘴角高高揚起,卻還要矜持地以謙虛回應:「運氣而已,我也沒想到能在草叢裡找到這個蝴蝶結,或許只是主公隨手扔的吧。」

  秋野彌音抿了口茶水,掩蓋住自己意味深長的笑容:「確實是隨手扔的,但是誰隨手扔的,我可不確定。」

  蜂須賀疑惑地看了過去,秋野彌音卻不再為他解答,只是問道:「那麼,我來為你實現願望吧。」

  「呃,我還沒有說……」

  「嗯?你的願望不是想要浦島虎徹嗎?」秋野彌音挑眉看向他,「難道你有什麼別的願望?」

  蜂須賀頓了頓。

  他想起自己最開始說的那句話,「我最想要的,就是讓你搬出我的房間」,這是他對長曾禰虎徹說的。可是現在……

  他假裝不經意地看向了長曾禰。對方似乎在神游,背對著他,沒有關注的模樣。

  「沒、沒錯,我的願望就是想要浦島虎徹,請召喚出我的弟弟吧!」蜂須賀的語氣逐漸變得堅定。

  他可不是因為轉變了對長曾禰的態度才這樣說的,不過是因為長曾禰在他的心理比不上浦島罷了。比起讓長曾禰搬出去,當然還是他的弟弟更加重要!

  「如你所願。」秋野彌音取出早就准備好的脅差,開始了召喚。

  沒有人注意到,長曾禰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第七十二章、

  這是第一次, 在審神者的帶隊下,隊伍裡的付喪神出現了受傷的情況。

  在門口迎接的近侍秋田藤四郎小心地看著審神者陰沉的面色, 有些怯怯地問道:「主公, 怎麼啦?」

  「沒什麼。」秋野彌音揉了一把小短刀蓬松的短發, 在意識到自己的神情嚇到了他之後, 略有收斂,「我們遇到了一個強大的敵人,有些古怪。」

  「是檢非違使?!」狐之助緊張地跳了出來,它這次沒有跟著審神者出去, 畢竟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任務, 在審神者的壓陣下, 絕對不會出現翻車的情況。

  「檢非違使是什麼?」小短刀迷茫地看著狐之助。

  「檢非違使和溯行軍很像, 但是比溯行軍更加強大,如果在任務世界長時間逗留的話,就會碰上檢非違使。它們既不和時之政府一個陣營, 也不和溯行軍同流合污, 准確的說, 它們自成一派, 專殺那些非本世界的人。」狐之助咽了口口水, 看著審神者說道,「更重要的是,它們有一套特殊的實力判定方法,會根據隊伍裡實力最高的那個人派出人手。」

  「原來如此。」秋野彌音垂下了眼瞼,「所以它們是根據我的實力派出了檢非違使嗎, 難怪會有超出尋常的強大。」

  在檢非違使出現的那一剎那,秋野彌音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因為只是普通的任務,所以她帶上的刀劍付喪神們等級都不高,哪怕是劃水也沒關系。

  可是,檢非違使一出手就朝著等級最低的今劍攻過去,預料錯誤的她只擋住了第一次攻擊,沒能全都擋下。

  「先去手入室吧,那個地方好像都沒怎麼用過,除了大家在手合的時候手誤。」狐之助連忙招呼審神者和刀劍們,「主公不必擔心,今劍也不過是中傷而已,很快就能恢復的。」

  秋野彌音揉了揉額角:「我知道。」

  她也不只是擔心刀劍的傷勢,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感到懊悔。

  這些傷口、這流的血本來都不會發生的,如果她再謹慎一點的話。

  不行,越想她就越生氣。

  「不行,我要再去一趟,洗刷自己的恥辱!」

  秋野彌音唰地站起身,邁開步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等!」狐之助抱住了她的小腿,「先把這把刀劍召喚出來呀!」它指了指審神者手裡還握著的那把刀劍。

  這是她的戰利品,在殺死了檢非違使後,對方遺落下來的。

  「我是源氏的寶刀,膝丸。拿犯人來試斬的時候,沒想到連對方的膝蓋一起砍斷了,因得此名。」

  被召喚出來的太刀文質彬彬,淺綠色的頭發讓他的氣質顯得更加溫和,這也襯得他的介紹語更加可怕。

  心情不佳的審神者只是點點頭,當做是回應了。

  膝丸剛剛被召喚就面對審神者的冷淡,不由地有些手足無措。

  難道是他哪裡做得不好嗎?他是不是丟了源氏重寶的臉面?

  剛想開口提問,審神者已經轉身,帶著熊熊燃燒的氣勢不知道要去哪裡。

  「主公……是不是對我有所不滿?」膝丸遲疑地問道。

  狐之助連忙解釋了一番:「不是不是,主公不是對你不滿,她是對檢非違使也就是我們的敵人不滿。你不用擔心,主公是去找敵人麻煩了。」

  這番話並不能很有效地安慰膝丸,對方依然有些不安。

  狐之助想了想,嘻嘻笑道:「安啦,主公是去找你哥哥了,畢竟現在髭切的話只會在檢非違使出現的時候出現呢。」

  「我的哥哥?!」膝丸的神情馬上就變得不一樣了,好像快要沒電的手電筒突然換了新的電池,原本有氣無力一閃一閃的燈光頓時變得奪目起來,「主公是去找我的哥哥了?!」

  「有可能是哦,要不然你先去打理一下自己吧,主公很快就會回來的!」狐之助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膝丸也不在乎,喜滋滋地跟著近侍去自己的房間。

  「我能不能挑一個大一點的房間?啊,畢竟是有兩兄弟要住在一起呢,房間還是稍微大一些比較好……可以嗎?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會和哥哥一起好好地位主公效力的!啊,希望哥哥能早點過來啊……」

  審神者沒有辜負膝丸的殷切期待,晚飯時間不到,她已經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了本丸。

  「主公,戰況如何?」狐之助諂媚地擠了上去。差點被它擠到一邊的亂藤四郎不滿地瞪了它一眼。

  「尚可吧。」秋野彌音矜持地點了點頭,「不過是一些稍強的雜碎,很容易就解決了。這是新的戰利品,收獲不錯。」

  能從檢非違使身上掉落的,不是膝丸就是髭切,那麼顯然,這把就是髭切了。

  「源氏的重寶,髭切。在試斬時把罪人的頭斬下來的時候,連胡子也一起切斷了,所以是這個名字。」男人說話的聲音有點軟,像是夾雜著蜂蜜的小蛋糕,上面還鋪著細密的奶油。

  「哦哦,髭切呀,你的弟弟等你等得可著急啦!」狐之助笑眯眯地說道。

  「我的弟弟?」髭切迷茫地抬頭,做出思考的樣子,「我有弟弟嗎?」

  「哈?」狐之助愣了,「你連你有沒有弟弟都不記得啦?」

  「唔,我好像是有的吧。哎呀,年代太過久遠,我都要不記得了呢。」髭切先是面露苦惱,但很快就變得豁達起來,「對我來說名字之類的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呢。」

  「這麼隨便的嗎?」秋野彌音隨口說道,「不過隨便你們吧,膝丸應該在房間裡等你,讓秋田帶你們去。」

  髭切高高興興地跟著小短刀走了,然後第二天,秋野彌音發現了膝丸眼角邊的紅痕,像是哭過了一般。

  這是怎麼了?兄弟家暴?

  腦補了一萬字的秋野彌音叫來了膝丸,老實人可好盤問多了,對方一不小心就會全部都禿嚕出來。

  「哥哥竟然記不住我的名字!怎麼能這樣!」膝丸抱著酒瓶哭泣,「我不過是換了幾個名字而已,為什麼會記不住呢?」

  那可不是換了幾個,恐怕你自己都記不住自己全部的名字吧?

  秋野彌音不確定地想著。

  「記不住名字的話,你可以采用聯想的方法吧。膝丸的話,跟膝蓋有點相像吧,那你下次指著膝蓋問他,說不定他就會想起來呢?」秋野彌音提出了一個還不錯的建議。

  膝丸想想也覺得有道理,興致勃勃地跑去找自己的哥哥了。

  然後又過了一天,膝丸哭著跑了出來。

  「主公,您說的辦法沒有用啊!」膝丸憋著嘴巴說道。

  「沒有用?為什麼?難道是髭切……」

  不等秋野彌音說完,膝丸撩起了自己的褲腿:「我是完全按照主公的方法做的呀!」可是哥哥就是猜不出來,不僅猜不出來,還給他取了新的名字。

  弟弟委屈,但是弟弟不說。

  「我指著膝蓋,哥哥竟然說我是腿丸,後來又說我是膝蓋丸,最後給我改名叫骨頭丸,嗚嗚嗚,我不如叫哭丸好了,好歹哥哥還記得那個名字,嗚嗚嗚……」膝丸委屈到哭出聲。

  ……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髭切是故意的?

  秋野彌音眨了眨眼,看著膝丸借酒澆愁,最後喝得東倒西歪。

  「哦呀,原來在這裡呢。」優雅的太刀緩緩走近,「竟然在和主公喝酒嗎?」

  「嗚嗚嗚,哥哥,我叫膝丸,不是骨頭丸……」

  「嗨嗨,我知道了哦,哭哭丸。」髭切不甚在意地回答道,「主公,真是叨擾您了,我把他帶回去吧。」

  「嗯,注意安全。」審神者點點頭,讓這兩兄弟離開了。

  髭切半抱半牽著膝丸,走過長長的走廊,將他扔在了柔軟的床鋪上。膝丸打了個滾,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哼唧什麼。

  髭切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湊近了一點,聽見斷斷續續的夢囈。

  「哥哥,我不是腿丸……」

  「噗。」髭切一邊笑著一邊給他蓋好被子,「這麼委屈的嗎?真是辛苦啊。」

  月色透過窗戶,照射在這兩兄弟身上。

  恍惚間,有低低的呢喃聲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不管是膝丸、蜘蛛切丸、吼丸還是薄綠,只要是你,就都是我的弟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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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怎麼就這樣而已?!!
明明前面還感覺有劇情、有主線的
後面突然開始跳來跳去些日常!
還突然就完結?!!爺爺都還沒出現!!!
女主人設還有刀男們都寫得不錯的說
還有寫著寫著就消失的式神們 明明可以寫很多的說
看得有點糾結 敘事不清可文筆不錯 唉

[ 本帖最後由 雪地孤月 於 2020-3-22 01: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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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完結的好突然,看不過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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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完結!???
式神是來打醬油的嗎
看起來不像完結呀
誰膚淺地叫嚷 痛批太荒唐
我同情他從未 被真愛看上
不怕對抗 警告只讓我更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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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完結
還看不過癮的說
後面可寫的空間還滿多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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