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在整理電腦的時候發現這篇寫了一點點的家教坑,一時覺得有愛,就發了上來打算繼續下去
此文走動畫路線,不過因為故事需要,劇情可能會有崩,所以跳坑請謹慎~~
喜歡的話,記得多多留下爪印,麼麼
PS:還是把前傳分成一個章節好了,這樣連貫一點
自上次和GHOST的那場大戰結束,傷癒後的她,嘗試過很多次,卻依舊無法發出一絲一毫的死氣之焰,重新開啟她的匣兵器。
沒有匣兵器,她便只是一個無屬性的普通人,和這個以匣兵器為主要戰鬥模式的時代,相當的格格不入。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目前真實的情況,特別,是白蘭少爺。
以7的3次方為賭注,Choice的比賽,她早已數不清,這是在第幾個平行世界發生的事。
她的腦海,有無數的記憶,自白蘭覺醒的那刻起,她便開始跟著他穿梭在各個平行世界,看著他一步一步,實現他的野心——只是,不知為何,她從來都看不清,在那些世界裡的她自己,到底是何種模樣。
她沒有瑪雷指環,也沒有A級瑪雷指環,她之前用的指環,不過是稍稍高級一點的霧屬性指環,可是,這一次Choice的比賽,意外,白蘭卻通知了她代替狼毒出賽。
“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哦,小尤紀!”
猶記得,比賽前的那一刻,他對她微微地笑,彎彎的眼睛,彎彎的嘴角,亦如初見時那樣,輕而易舉便能撩撥她懵懂的心,悸動紊亂。
她站在他的面前,握緊手中的三叉戟,羞怯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從來她都不想讓他失望——即便,代價也許是她最珍惜的生命。
自他向她伸出手,說要帶著她創造新的世界起,她便告訴自己,她願為他奉獻一切——只要,他還願意對她微笑,願意用一如既往的聲音,親昵地喚她:“小尤紀。”
比賽的規則,白蘭選了最簡單的靶子規則,而和她一起代表密魯菲奧雷家族的還有石榴、桔梗和幻騎士。
輪盤隨機抽選下的結果,密魯菲奧雷家族的靶子,是她。
作為靶子,她的職責是保護好自己,不要讓對方熄滅她胸前的生命之焰。
比賽開始,幻騎士負責留守,她坐在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基地裡,緊張地握著手裡的三叉戟,看著胸前燃起的生命之焰,不知為何,隱約,有些忐忑不安。
她下意識地偏頭去看站在她身邊的幻騎士。
幻騎士提著自己的劍,面無表情地站在她的身邊,抬頭,一臉漠然地遙望天空中的某處,也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四周,很安靜,安靜的,連風聲都聽不到。
比賽的戰況如何,她只能從雷達探測到的遊標上,勉強推測出大概。
前方似乎有彭格列的人逼近,300米、200米、100米……
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幻騎士,在對方距離他們不到50米時,立刻便提著劍,嗖地一聲,飛出去迎擊。
一時間,這方天地,似乎便只剩下她一個人,只是,沒過多久,她的面前,出現一個背著劍的男人。
男人有著俐落的短髮,英俊的五官,一身黑色西裝包裹著精壯的身材。
她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三叉戟,起身,準備迎擊男人的攻勢。
雖然,桔梗說這裡設了防護牆,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可是她並未因此而心安,她必須自己保護自己,她絕不可以因一絲鬆懈,讓白蘭少爺輸掉這場比賽。
這樣想著的時候,那人已開始全力攻擊著她面前的防護牆,她眸光一凝,卻只是靜靜地等,漸漸地,防護牆出現裂縫,她見時機成熟,在一片大盛的光芒裡,趁對方不備,手握三叉戟,沖了上去給其措手不及的當頭一擊。
沒有死氣之焰,她咬牙動用了白蘭曾注給她在夢中穿越時空的生命之焰,強制催動自己早已所剩無幾的能力,勉強打開匣兵器,和對方一來一往,短兵相接,最終,豁出一切的她,終是以微弱的優勢,把那個男人擊倒在地。
一番激戰,她雖然險勝卻還是負了傷,捂著受傷的右臂,她不穩地撐著自己的三叉戟,緩緩地坐倒在冰冷的地上。
那個男人就趴在她的腳邊,男人身邊的劍身,還沾著血——她的血。
她粗重地喘著氣,一滴、兩滴,她被那個男人傷到的右臂,不住地流著血,啪嗒啪嗒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聽來格外清晰。
一分一秒,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胸前火焰,也一點一點褪了色。
不知過了多久,她總算看見圍在彭格列基地那邊的遊標,一個接一個消失,不過,她直覺相信,那表示桔梗他們進展得很順利。
她胸前的火焰,漸漸地,開始忽明忽暗,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在一點一點消失。
可是,她不可以死,她要保護好自己,她必須幫白蘭少爺,贏得這場比賽。
咬牙,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她艱難地替自己的傷口包紮。
簡單地處理完傷口,她筋疲力盡地背靠著身後的沙發,喘口氣,這才再次留心雷達探測到的遊標變化。
不知過了多久,遊標上,屬於彭格列那方的靶子,終於消失。
然後,通過無線,她聽到擔任這次比賽的裁判,宣佈這次比賽的勝者,是密魯菲奧雷家族。
贏了……是嗎?
她松了一口氣,嘴角邊的微笑,是如釋重負。
她望著自己胸前越來越弱的火焰,安靜地等著桔梗他們回到基地。
雖然在這一次的比賽裡,她能做的事很有限,可是,比賽最後還是贏了,不是?白蘭少爺應該又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彭格列指環,她……應該沒有讓他失望,對嗎?
胡思亂想中,她開始想像,那個人微笑著對她說,“你做得很好,小尤紀。”
然而,久久之後,她卻始終不見桔梗他們的影子。
力氣,一點一點消失,她胸前的火焰,越來越小,慢慢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暈沉沉的腦袋,渾身上下,虛弱無力。
為什麼……桔梗他們還沒有回來?
他們已經贏了,不是嗎?他們……把她忘記了嗎?
不!不會的!就算桔梗他們忘了她,白蘭少爺也不會忘記。
白蘭少爺他……應該在趕過來的路上吧?畢竟,觀眾席離這裡,有很遠很遠的距離,就算現在強大如白蘭少爺,也不可能立刻就能飛來這裡。
這樣想著,她的唇邊,又重新有了笑容。
“哈哼~你的運氣還真好啊,尤紀!”恍惚中,通過無線,她聽到桔梗的聲音。
桔梗,真六吊花的隊長,是白蘭信賴的部下,只是一直以來,尤紀和他的接觸並不多。
或者,換句話說,在密魯菲奧雷家族裡,除了白蘭,尤紀再沒有和第二個人有過交集——她是白蘭的暗衛,從小和白蘭一起長大,只是自傑索家族和基裡奧內羅家族合併後,在密魯菲奧雷家族裡她卻沒有確切的身份頭銜,她就像一個獨立的個體,只聽從白蘭一個人吩咐,似乎除了沒有瑪雷指環、沒有部下外,她的地位和真六吊花幾乎是平等的。
“看來,你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不過,也多虧了你的自保能力,不然,我們也許會輸了這場比賽也不一定。”淡淡地,桔梗在那頭對她這樣說。
聽著桔梗的聲音,尤紀抿著唇角,沒有說話。
或者,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麼。
“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她不說話,桔梗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桔梗繼續道:“你也算創建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功臣,上次白蘭大人從另一個世界帶回的GHOST暴走,我們真六吊花都不在白蘭大人身邊,要不是有你拼死沖在最前面,為白蘭大人分憂,也許那次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傷亡可能會更多。”可見,這個叫尤紀的女孩,其實力在密魯菲奧雷家族內不容小覷,“你和幻騎士一樣,也算是白蘭大人背地裡的左右手。只要是白蘭大人的吩咐,你一定會不要命地沖在最前線,像這次這種重要的戰鬥,即便剛剛才大病初愈,甚至明知自己已經無法驅使死氣之焰駕馭匣兵器,卻還是會因為白蘭大人的期待,動用白蘭大人賜你的生命之焰,激發自己僅存不多的能力,一定要贏……不愧是自傑索家族開始,便一路伴在白蘭大人身邊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尤紀不由得面色一白,桔梗居然一語道破她已經沒有死氣之焰的事,那白蘭少爺他……
“哈哼~所有在密魯菲奧雷中發生的事,沒有一件能夠瞞過白蘭大人的眼睛。”言下之意便是,她的秘密,白蘭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心知肚明。
尤紀臉上最後一絲血色終於褪去,可是一直以來,她的心裡,卻依舊傻傻地存著那樣一絲微弱的希望,不願真的相信。
“那又怎麼樣?”尤紀激動地對著桔梗低吼,“就算沒有死氣之焰,我還是可以用我的生命去戰鬥,即便不用匣兵器,我還是可以替白蘭少爺實現他的野心……沒有死氣之焰,又怎麼樣呢?!”她還是有她存在的價值,她對白蘭少爺,還是有價值的,今天的這場戰鬥,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呵。”桔梗嘲弄地笑了笑,那一聲笑裡,隱約還有一絲悲憫。
他閉上眼,指間的瑪雷指環,發出妖異的紫色光芒,與此同時,在尤紀的衣服上,忽然就冒出了雲桔梗,穿透了她的皮膚,枝生葉長,含苞待放的花蕾上,散發著陣陣詭異的紫色之氣,毫不留情地紮根在她的身上,吸收她早已所剩無幾的生命之氣。
尤紀當然認得雲桔梗,甚至,當雲桔梗從她的衣服裡長出來,刺穿她皮膚的那刻起,她便已經隱約意識到,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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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看起來你好像很擔心明天的戰鬥呢,小尤紀!”戰鬥前的夜裡,穿著一身黑色戰鬥服的他,捧著一包剛開封的棉花糖,推門走進了她的房間。
她一慌,趕緊放下自己手裡的三叉戟,局促地起身迎上前。
“白蘭少爺,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呵呵,忘了嗎?明天我和你一樣,都是玩家,看!這身戰鬥服不錯吧?”他笑著,將衣服側到一邊,讓尤紀能更清楚地看清他此刻穿在身上的這件戰鬥服,“和桔梗他們是一套哦!當然,我也有替小尤紀準備一件,相信小尤紀穿在身上,一定會很可愛!呐,你會喜歡的吧,小尤紀?”他彎著眼睛,那一瞬間的模樣,很像一個正在獻寶的孩子。
她的臉,不爭氣地一紅,看著披著一身黑衣的他,不得不說,真的是很帥氣。
後知後覺,尤紀發現,原來除了白色外,白蘭也很適合黑色。
甚至,比起白色,黑色才是最貼近白蘭的顏色,可惜,尤紀拒絕承認:黑色象徵惡魔。
一直以來,白蘭在她心裡,是神祗般的存在,更是她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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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哼~~請不要怪我,尤紀,你應該對這個借由雲之火焰增殖的‘雲桔梗’並不陌生,我奉白蘭大人之命,在命人定做衣服的時候,就事先讓他連同雲桔梗一起,縫製進你的這件衣服裡了,白蘭大人命令我,在遊戲結束後將你剷除掉,雖然,就這樣放任你的生命之焰燃盡你也活不了,可是,既然現在遊戲早已結束了,那給你個痛快也無妨!”
尤紀沒有說話,自雲桔梗從她衣服上冒出的那一刻,她就一直愣愣地盯著那些燃著紫色火焰的桔梗葉看,空洞的目光,呆滯的眼神,也不知是否真的有聽進桔梗剛才說的話。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這身戰鬥服,她記得,白蘭少爺說過,這身衣服,是他特意為她準備的,他還一臉期待的問她,她會喜歡這件衣服吧?
甚至,剛剛在出戰前,當她穿著這身戰鬥服來到白蘭面前時,白蘭的反應——
“嗯嗯,和我想像的一樣,很可愛呢!小尤紀!”領著真六吊花一行,遠遠地,白蘭便看到握著三叉戟,早早就守候在集合地點的她,笑著出聲,這樣說。
聽到他的聲音,她下意識地轉過身子,長長的髮絲隨著寬大的衣服一起在空中劃過優雅的弧度,陽光照在她娃娃一般精緻的臉上,映出她望向他時瞬間明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見底,從未動搖的信仰和堅定,恍惚中,有一種淨化惡魔的灼眼光芒。
他微微地笑,習慣性地彎著眼睛,舉步來到了她的身邊。
“討厭,她哪裡可愛了!”白蘭的話,讓一旁的鈴蘭不屑地哼了哼,不滿地勾住身邊的白蘭,鈴蘭挑釁似地沖尤紀扮了個鬼臉,扭頭望向白蘭,問他:“白蘭,她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啊!為什麼她也有戰鬥服穿?還有啊,這次比賽你真的不打算讓狼毒上嗎?”
“別用這種語氣對白蘭大人說話!笨蛋!”站在白蘭身後的石榴,皺著眉,立刻就不贊同地跳出來,訓斥鈴蘭。
鈴蘭沒有理會石榴的話,只是鼓著腮幫子看著白蘭,等著他的答案。
“唔……小尤紀和我是什麼關係呢?”白蘭似乎很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小尤紀可是我很重要的人呐!”他笑眯眯地看著鈴蘭,變戲法似地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包拆封過的棉花糖,從中取出一顆,向鈴蘭打比方道:“呵,就像這個一樣!”話落,把棉花糖放進嘴裡,一臉孩子氣的心滿意足。
這樣的白蘭少爺,真的會是桔梗說的那樣嗎?
真的……是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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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真是的,桔梗居然這麼說!”坐在觀眾區裡,通過面前的顯示幕,將一切看在眼裡的鈴蘭,捧著吃到一半的零食,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一直以來,她都不喜歡那個總是陰沉著一張臉,只會在看到白蘭時討好微笑的女孩。
“呵呵,桔梗對小尤紀還真是一點都不溫柔!這和他平時的樣子,可不太像哦!”聞言,一旁的白蘭哈哈笑了起來,眯眯的眼睛,心情愉悅的模樣,“以忠誠來說,小尤紀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是……”他斂起了笑意,緩緩地睜開眼,薄紫色的眸子,漠然地沒有絲毫的溫度,“如果連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護好自己,就算有忠誠,又有什麼用呢?”
在這個世界,一旦失去自保的能力,結局便只有消失,所以——
“既然遲早都是要消失的,那早一點和晚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呢?”白蘭再度掛起笑,依舊彎彎的眼睛,彎彎的嘴角,狀似陽光實際卻是殘忍而又噬人。
畢竟,對那個女孩,他已經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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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你在說謊對麼?”尤紀雙目空洞地望著天空,呢喃般的語氣裡,是最後一絲不甘的火苗在燃燒。
“我並沒有說謊,這是白蘭大人的想法。從通知狼毒你將會代替他出戰的那刻,他就一併向我下達了這個命令……”
“呵呵!是嗎?”最後一絲火苗,熄滅,她疲倦地閉上眼,自嘲地笑了笑。
沉默了一會兒,她像想到什麼,緩緩睜開眼,淡淡地問桔梗:為什麼?
是因為她已經沒有了死氣之焰,無法再用匣兵器戰鬥的緣故麼?
既然如此,那麼,之前他好似無事一般的笑容,他對鈴蘭說的重要,又算什麼呢?
她……根本就不值得他這樣欺騙,不是?既然一開始就決定將她當做無用的棄棋捨棄,那為什麼還要用這樣那樣的曖昧,繼續引她誤會?
他要捨棄她,她就算絕望,卻不會有一句怨言,可是,為什麼要用如此迂回殘忍的方式?
給了她希望,在她傻傻地相信著自己也許真的是特別的之後再狠狠地把她推進地獄,很有意思,是不是?
白蘭少爺,您到底……在想些什麼?
“哈哼~~你心裡不是早就有答案了麼?白蘭大人,從不會在已經無用的棋子上浪費時間,在你發現自己無法隨心所欲地駕馭匣兵器時,你就該明白自己今天的結局。不然,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隱瞞到現在?”
桔梗的話,徹底打碎了她最後一絲幻想。
桔梗花開,紫色的火焰越演越烈,她恍惚地看著籠罩在她身上的紫色光芒,不知為何,竟感覺不到痛楚。
原來……當一個人的心絕望到極致,肉體上的痛,就真的再也感覺不到了。
白蘭少爺……我該謝謝你,送給我如此珍貴的一課嗎?
她的嘴角緩緩掛起一絲譏誚地笑,在一片大盛的紫色光芒中,她認命地閉上了眼,張張嘴,對這個殘忍的世界,無聲地說了一句:永別
永別,再也不見。
她累了,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
久久之後,紫色的光芒消失,當這個時空的彭格列一行趕到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基地救出昏迷不醒的山本武時,他們看見倒在山本武身邊的,只有一件屬於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戰鬥服,以及一把失去顏色,暗淡無光的三叉戟——
可惜,這支三叉戟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蹤。
黑曜篇:霧中的幻影
第一章 新世界
陽光灑進室內,她攤開白皙的掌心,讓淡淡的金色流過她的指縫。
白皙的五指試著併攏,蜷起,緊握成拳,恍惚中,她感覺指尖似有些許暖意滑過,依稀許是她留住的陽光溫度。
原來,一切並不是錯覺。
她……還活著,只是,她好像再也不是她。
“東西都準備好了麼?”恍惚中,臥室的門被推開,女人略顯不耐的聲音隨之響起。
女人有一張極美的臉,妝容精緻,衣著光鮮,珍珠白的披肩罩在她的身上,襯得她的氣質,華貴優雅,高不可攀。
那是她的母親,應該說,是她附身的這具身體的母親。
“從早上開始你就磨蹭到現在,知不知道今天為了能帶你去學校註冊,我推掉了多少通告?”見女孩還呆呆地站在窗邊動也不動,心情本就不佳的女人,語氣更是惡劣。
女孩沒有說話,微微垂下眸,默默地抱起自己的書包,無聲地走到女人的身邊。
其實,女孩很早就做好了去學校的準備,只是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也知道,早上的時間,早上的客廳,是屬於“她”母親和父親的時間——“她”父親的工作好像很忙,平時鮮少在家,每天的早餐時間,是母親和父親一天中難得可以獨處的時光,幾次之後,她不難感覺到,如果那時有她在一旁,“她”母親的臉色,只會比現在的更糟而已。
女孩的表情,讓女人蹙了蹙眉,張張嘴,女人還想說什麼,可惜,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歎口氣,女人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雙手環胸抱在身前,一臉漠然地對女孩道:“如果準備好了,那就快點走吧。”話落,轉身,頭也不回,似懶得再去看女孩一眼。
女孩抿緊唇,乖巧地跟在女人的身後,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
女人踩著高跟鞋,走在前面,精心裝扮過的臉上,難掩不耐和煩躁。身後的女孩雖說是她親生,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瞭解過這個女兒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當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沒有興趣去瞭解,畢竟,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她從來都沒有過任何初為人母的喜悅和期待。
“她”……不過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孩子。
女孩的名字叫凪,今年13歲,兩個月前因為胃病,動過一次刀,只是,手術成功後,凪卻沒有恢復意識——現在代替凪醒過來的,是尤紀。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直到現在,連尤紀自己也是懵懵懂懂,這種感覺就像在夢裡,恍恍惚惚,渾渾噩噩,找不到半點真實感。
這個世界,不是尤紀熟悉的世界,更不是她曾經在夢裡,陪著白蘭穿越過的那些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尤紀沒有看到任何的匣兵器,同時,也沒有打聽到和密魯菲奧雷家族有關的半點消息,這使她不得不猜測,她是不是回到了十年前,抑或是……十年前的某個平行世界。
至於她寄宿的這具身體,是一個很普通的日本女孩,雖然女孩的父母離異,母親帶著她改嫁,家庭環境和普通人相比,有些複雜,但對於尤紀來說,卻已足夠平凡。
尤紀是一個孤兒,從小被傑索家族收養,接受著家族內最嚴酷的殺手訓練,童年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在生與死的邊緣拼命掙紮。
她想活,為了活下去,她踩著敵人的屍體,拼命地往上爬,於是,這樣的她,被傑索家族前任的Boss一眼看中,破例把她提拔上來,安排到了當時還是孩子的白蘭身邊,成了白蘭的暗衛——那時,她10歲,而白蘭,也不過才剛滿12。
她沒有名字,只有代號,12歲的白蘭不喜歡那個代號,所以,他給了她一個名字,尤紀。
記得那時,白蘭告訴她:尤紀,在日語中,和“雪”同音。
白色的雪,白色的棉花糖,那個總是面帶微笑的白蘭,從小就偏好所有白色的東西。
他喜歡面帶微笑,親昵地喚她小尤紀,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慢慢地,她長大,心開始懵懂,而他,明明知道那般曖昧的昵稱,也許會引她錯覺,卻還是一如既往,不做改變,於是,青澀的她真的掉進了錯覺,傻傻地猜測自己在他的心裡,也許真的是特別的存在——只可惜,這樣的信仰,在看到雲桔梗從她的戰鬥服裡生出來的那刻,註定不過是自作多情的笑話一場。
恍然,後知後覺,陪在他身邊,將他當神祗崇拜,願意為他奉獻一切的,根本就不止她一個——真六吊花,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
回憶,他對鈴蘭的笑容,對鈴蘭的包容,其實和對她時,並無任何的不同……不!也許,是有些不同的!至少,鈴蘭擁有他親自贈予的瑪雷指環,能以他守護者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守護在他身邊——
反觀她,在失去死氣之焰後,她便只剩下被他當成棄子、無情捨棄的命運。
想到這兒,尤紀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嘴角邊的笑容,帶上了一抹苦澀,無意識地,她失神地放緩了腳步。
走在尤紀前面的女人,其實一直有留心跟在她身後的尤紀,走出一段距離,眼角的餘光裡,沒看到本該亦步亦趨跟著她的尤紀,女人不由得蹙了蹙眉,頓住身子,回頭望去。
“凪,你一個人在那邊發什麼呆?你到底還想不想去學校報導了?如果不想,就趁早告訴我一聲,別再繼續浪費我的時間了!”女人把話說得毫不客氣,畢竟,為了能把今天上午的時間擠出來陪尤紀去學校註冊,她可是把一支名牌化妝品的廣告給推了,而為了這支廣告的事,昨晚她的經紀人還在電話裡和她大吵了一架,鬧了個不歡而散,害得她的心情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糟糕到現在,看到什麼都想發火,要是再這樣下去,她真擔心自己會提前進入衰老期。
“我……抱歉。”尤紀自知理虧,垂下頭,小聲地道歉。道完歉,她抱緊胸前的書包,下意識地加快腳步,追上她現任母親的步伐。
她的腦海裡,擁有凪的記憶——也多虧那些記憶,不然,也許她會錯覺,她附身的凪,也許就是生存在這個時空的另一個她自己,13歲時的自己。
她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慶倖,她和凪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甚至,除此之外,她們的個性和經歷,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有著驚人的相似。
同樣是不被期待的存在,同樣……是被人放棄的那一個,只是,凪比她幸運,至少,凪的親生母親,並未將她真的丟棄——雖然,凪的母親很不情願,可是,礙於法院的判決,她還是不得不把凪帶在自己的身邊。
凪的記憶中,沒有她的親生父親,所以,連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姓什麼,一直以來,凪對外所稱的姓氏,都是她母親未出嫁前的姓氏。
也許,她的母親曾想過要凪冠上她繼父的姓,可是,她的繼父,堅決反對。
“她不是我的女兒,沒必要隨我姓。”
“可是,凪馬上就要升初中了,要是沒有姓,會被別人笑話的……”
“那就讓她繼續用你未出嫁前的姓,真是的!就為了這點小事,特意把我從公司叫回來,知不知道我剛剛在開會?以後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就好,當然,前提是,在你做出任何決定之前,必須先記得她是你帶過來的,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凪的繼父不承認她是他的女兒,所以,內向的凪,更沒有理由說服自己鼓起勇氣,主動去和他親近。
她怕,怕拒絕,也怕……自討沒趣。
從那些記憶裡,尤紀感覺得到,凪和她一樣,一直以來,都是孤孤單單的存在。
她和她,都沒有朋友,也不懂得和人親近,或者,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另一個時空只剩下一縷無依遊魂的她,才會在機緣巧合下,進了這具身體,代替這個叫凪的女孩去走她接下來的人生?
這……是不是也算一種緣分?一次命中註定的新生?
如果是,那麼,這次她會用盡一切手段來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陰差陽錯——她會像當初在傑索家族那樣,不惜一切,讓自己不留遺憾地好好活下去。
曾經,她把自己最珍惜的生命託付給了別人,結局,卻是他沒有絲毫不舍地丟棄;
現在,她再不能那般愚蠢,她的命,她要自己留著,再不會傻傻地送給任何人!
她是尤紀,更是凪,她是一個人,同時也是兩個人,所以,未來,她必須付出雙倍的努力,讓自己在這個世界,紮根生存。
這……是她的承諾,對自己,也是對被她占了身體的凪的承諾。
第二章 黑曜中
黑曜中學,她目前就讀的學校的名字,只是這個學校在外的風評,並不是很好。
當初,她會選擇這個學校,是因為在她如今所處的城市裡,只有這個學校是唯一不需要經過入學考試便能直接就讀的——她雖然會說日語和英語,但到底從沒有認認真真地進過學校念過書,之前在當白蘭暗衛的時候,她雖跟著白蘭一起去學校聽過課,可那時她的心思並沒有放在學習上,那時的她,時時刻刻地警戒著周圍,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就會在下一秒讓白蘭身處險境,可以說每分每秒,她都緊繃著神經,看誰都帶著打量和防備,暗暗揣測著對方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可不可以放任他接近白蘭少爺——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她又怎麼可能有閒心當一個合格的學生,去儲備應試需要的知識呢?
何況,通知她選擇學校的那段時間,她才剛剛恢復意識,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根本無所適從,所以,當“她”母親不經意地詢問她,有沒有想好要報考哪所國中的時候,她便只能憑著本能,訥訥地問“她”的母親:“這裡有沒有哪一所學校,是不需要經過入學考試就能直接就讀的?”
記憶猶新,在她說出這句話時,“她”母親的臉色,鐵青得可以。
她知道,對於這般不爭氣、無上進的女兒,那位母親,是有些失望的——也許,凪的母親從未對凪抱過期待,可到底凪是她的親生女兒,就算她再不怎麼待見凪,人類的虛榮心作祟,她還是希望凪可以成才,一躍而上,做一個人上人,好給她在外人跟前,掙一個臉面——可惜,如今代替凪生存著的尤紀,到底還是讓她失望了。
凪的母親和她的感情雖然涼薄,但到底這位母親在外還算是個小有名氣的女演員,為了自己的面子著想,她也萬不可能由著自己女兒的性子,真讓女兒去那些風評不佳的學校,白白給了平時那些揪著她不放的媒體可乘之機,看她笑話,遂,好面子的女人便托了關係,為尤紀求得了幾個學校入學考試的機會,然而,每場考試的結果,往往都是不如人意。
除了英語外,尤紀應試的其他幾門課的平均成績多是慘不忍睹,稍稍有些名聲在外的學校,又怎麼可能會允許尤紀進來,拉低學校原有的水準檔次?抱歉,是校方能給的唯一回應。應試無果,幾次之後,原巴望著女兒成才的母親終是徹底死心,對尤紀再不抱任何希望——要不是黒曜中學有硬性規定,註冊當天需要家長陪同,那天,尤紀現在的這位母親說什麼也不會為了不爭氣的尤紀推掉她的通告!
思緒飄忽中,上課鈴好像打響了,尤紀下意識地收攏心緒,端正自己的坐姿。
以前,為了傑索家族,為了白蘭,她錯過很多很多值得她珍惜的歲月,如今,時光倒退,她重獲新生,不用再在生與死的邊緣苦苦徘徊——她可以放緩腳步,舒展自己緊繃的神經,好好地去感受她從未體會過的生活,在簡簡單單的平靜中,慢慢尋找自身的價值,再不用擔驚受怕地活在充滿殺戮的世界裡,沾染血腥,背負罪孽——這樣的感覺,對她來說,是全然的陌生也是全然的新奇。
現在,她是凪,一個平凡的國一新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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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座位,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角落。
她喜歡這個位置,因為坐在這個位置,偶爾側過頭的她,可以透過面前的玻璃窗,將黒曜中學的景色,悉數納入眼底。
黑曜中學的占地並不大,可是,地處偏僻,環境清幽,上課的時候,老師和學生各做各的,互不幹擾,倒也自由。
她班上據說有50多個學生,然而開學至今,真正來教室裡露過面的,從來都沒有滿過一半。
對於這樣的情況,黑曜中學的老師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此刻,粗略算一算,教室裡零零落落的,只有十幾個人,而這十幾個人,或趴在桌上睡覺,或耳朵裡塞著耳機,或湊在一起玩著遊戲機,全無半點中學生該有的樣子。
尤紀的面前攤著一本書,環顧整間教室,似乎也只有她乖巧地每天都把書帶來,一本正經地等著聽老師講課。
那個講課的老師,年過五旬,頭髮稀疏,鼻樑上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不得不說,這個老師還真是淡定,面對底下一派頹靡的景象,連眉毛也不抬,自顧自地捧著書本在講臺前一板一眼地照本宣科,偶爾,講到重要的知識點時,他還會轉過身,弓著背,拿起髒兮兮的黑板擦,慢條斯理地把滿是塗鴉的黑板擦乾淨後,再安安靜靜地寫上他的板書。
他的字,蒼勁有力,每一個假名,都寫得很有力道。
尤紀喜歡看他的字,也願意把他寫在黑板上的內容,一字不差地記在筆記本上。
尤紀不知道那算不算一個負責任的老師,如果負責任,那為什麼他從不管底下的學生到底有沒有在聽課?如果不負責任,那為什麼他不像其他老師那般,走進教室後,常常以“自修”為名,直接敷衍了事?
奇怪的學校,奇怪的老師,可是,一天一天,尤紀適應得很良好。
班上的同學雖然各玩各的,但卻不會有誰發出太大的聲響——即便偶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也尚在尤紀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開學至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然而尤紀並沒有交到朋友——當然,也沒有人願意主動和她交朋友。
雖然,剛開學的那陣子,班上有幾個男生過來和尤紀搭訕,可說話的內容卻是:
“喲!好學生怎麼會淪落到我們黑曜中學來啊?”
尤紀是這個班上,唯一認真聽課,還一本正經記筆記的人,學生聽課抄筆記,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如果一個環境裡,所有人都在開小差、不把老師當回事,那麼,想要認真學習的尤紀,便顯得格外的突兀、格格不入。
那些男生的身上隨性地披著皺巴巴的校服,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猙獰的紋身,他們似笑非笑地看著尤紀,眉目輕佻,行為放肆,流裡流氣的模樣,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尤紀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她只是倉皇地低著頭,好似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無措地往角落裡靠了靠。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畏懼,她不過是不想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在傑索家族的那些年,她學到最多的,就是消滅敵人,自己生存。
她不是沒有對付過比這些男生更可怕的對手,可是,如今代替凪的她,卻是萬萬不能再用尤紀以前賴以為生的手段生活——她想要安穩的日子,她只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不出所料,她故作怯弱的模樣,取悅了那些男生,男生們嘲弄地笑了起來,其中一個被稱呼為日辻真一的少年甚至還得寸進尺地伸手捏住了尤紀的下巴,逼迫尤紀抬頭迎視他的方向。
被真一捏住下巴的女生,長得相當清秀,特別是那雙清澈的紫色眼睛,水波粼粼,似有迷蒙的霧氣繚繞不去,美得惑人,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稱得上漂亮的女孩,相信再過幾年,一定是個大美人……
真一微微眯起了眼,粗糙的指肚曖昧地摩挲著女孩尖尖的下巴,在訝異於那如凝脂般光滑的觸感之餘,眸底那絲輕佻的光芒,更甚,只是,還未等他有進一步的動作,卻聽一陣詭異的笑聲從他腦海深處響起:
Kufufu……
哦呀,是誰在欺負我的獵物?
身體,莫名僵化,真一眼前的景物,忽然間,被一片暗色的霧氣所籠罩。
“你……是想與我為敵麼?”
有誰,在暗處蟄伏,陰森森的風吹過,若隱若現中,似能看見那人被風吹起的髮絲下,那一隻如血般的眼瞳……
身體,動不了,想叫,叫不出,那樣的恐懼由心底最深處開始蔓延,一點一點,直至擴散全身。
他想逃,可是他逃不了,隱隱約約,他只有一種感覺:地獄正在逼近。
“你想隨我去輪回的盡頭麼?”幽幽的呢喃近在咫尺,與此同時,真一感覺自己的脊背一陣陣發涼,好像有誰正站在他的身後,傾身在他的耳邊吹著冰冷的氣。
真一恐懼地睜大了眼,呼吸變得急促,感覺額頭有大顆大顆的汗水,不住滑落。
“那個女孩……是我看上的獵物……”那人的手似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邊,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警告,又一陣風起,那人“Kufufu”地笑著,笑聲猶如鬼魅,隨同眼前濃墨一樣的霧氣,一點一點,擴散向了不知名的深處……
如霧一般,無中生有,有中生無,全無半點痕跡。
霧,漸漸化去,不知到底過了多久,真一感覺自己終於又可以行動自如。
他呆呆地從地上坐起,眼神空洞,呆滯無神,半晌,他才在身邊同伴關切的詢問聲裡無意識地眨了眨眼,待視覺恢復後,他略顯茫然地抬起頭四下環顧,一時,竟忘了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他的面前,女孩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依舊安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是,此時此刻,女孩居高臨下俯視真一的眼睛,帶著一絲不解和莫名其妙。
真一傻傻地望著這個女孩,四目相對,恍惚中,他仿佛還能聽見剛剛那個陌生又詭異的聲音在他耳畔低笑著警告:
“她……是我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