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國紐約，曼哈頓上東區。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接到通知的時候，他就在曼哈頓附近，聽聞事況便直接騎上摩托直奔上東區。
不用精准定位，史蒂夫就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事發地點——大半個街區被夷為平地，在大都市中鬧中取靜的居民區如今只剩下了灰燼和廢墟。情況之慘讓親臨了無數戰爭的美國隊長都免不了心驚，要知道這可是曼哈頓，上層精英們的居住區域，治安環境比皇后區不知道好多少倍，出現恐怖襲擊的幾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他停下摩托，剛剛越過封鎖線，穿著神盾制服的特工就迎了上來。
「隊長。」
「什麼情況？」他問。
「一場爆炸，波及很廣，我們在爆炸中心檢測到了魔法物質，但那不是引發爆炸的原因。」特工說。
「那是什麼引發了爆炸？」
「恐怕，呃，」神盾特工流露出了艱難的神情，「恐怕是變種人。」
「……」
史蒂夫忍不住蹙眉。
如果是變種人，那局勢將會變得複雜很多。但現在美國隊長來不及思考局勢問題，他抬了抬頭：「帶我到爆炸中心看看。」
特工立刻邁開步子。
越是往爆炸中心走，史蒂夫的心情越是沉重。一路過來，員警、搜救隊和神盾局正在徒勞地從廢墟中拖出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如果是變種人引發了這場災難，那這名變種人的威力遠甚於巡啊航啊導啊彈。
這也意味著民眾們會因此恐慌，人類和變種人之間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關係，將會再次進入緊繃狀態。
「就在這兒，隊長。」
特工停了下來，同時他翻開隨身攜帶的平板，將電子資料遞給史蒂夫。
「爆炸中心是一棟民宅，宅邸的所屬人叫漢尼拔·萊克特，一名心理醫生，兩個月前剛剛從巴爾的摩搬到紐約來。爆炸發生時他並不在家，但他十七歲的女兒薇奧莉塔·萊克特在。如果你想詢問具體情況，他就在警戒線外。」
史蒂夫迅速流覽完資訊：「他的女兒呢？」
特工：「呃。」
年輕的特工聞言轉頭看向萊克特宅——或者說，原本應該是萊克特宅邸的廢墟。
三層建築的公寓，已然坍塌成兩人高的廢墟。作為爆炸中心，這附近的建築摧毀的極其徹底，如果事發時薇奧莉塔·萊克特待在家裡，那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救援隊已經展開了搜救工作，」特工說，「我覺得……希望渺茫，隊長。」
但顯然，美國隊長並不怎麼想。
他把平板還給特工，大步走到了廢墟前。
現場一片混亂狼藉，救援隊的成員並沒有注意到美國隊長的到來。舉著搜尋設備的成員踩在廢墟上，不住地歎息：「太慘了，我覺得她不可能還活著，不如留著功夫去搜救邊緣地帶的傷患。」
史蒂夫：「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嗎，士兵？」
救援隊成員：「隊、隊長！」
迎上美國隊長擰起的眉心和肅穆的表情，救援隊成員著實嚇了一跳。但史蒂夫沒有繼續教訓他，現在不是時候。
「爆炸發生的位置在哪兒？」他問。
「在、在民宅餐廳的位置。」
「你跟我來。」
如果是變種人引發的爆炸，那變種人的能力不會傷及自身。加上特工說事發時只有薇奧莉塔·萊克特一人在家……史蒂夫的心中隱約有個猜測。
史蒂夫帶著救援隊來到了廢墟中餐廳的位置：「開著儀器。」
說著他彎下腰，徑直掀起了最上方的斷裂牆壁。
徒手挖開爆炸現場，怕是也只有美國隊長這類超英才能辦到。史蒂夫把半塊牆壁丟到一半，然後挪開石塊、傢俱和鋼筋混凝土，他挖到一半時，頭頂的搜救儀器驀然響起了尖銳的提示聲。
「天。」
救援隊成員忍不住揚起了聲音。
「就在正下方，隊長，這下面還有人活著，薇奧莉塔·萊克特還活著！」
——他就知道。
薇奧莉塔·萊克特一人在家，那麼引發爆炸的變種人，只有可能是她本人。
確認了位置，史蒂夫的動作更快了。不等救援隊的成員搬來設備和挖掘機，他已經獨自一人清理出了大概餐廳的位置。
男人的雙手因此磨破了皮，淡淡血痕留在了沾滿灰塵的殘垣上，但他根本不在乎。史蒂夫已經從廢墟中看到了餐廳的壁畫和桌椅了，他根據搜救儀器的提示，掀開了壓在上方的門板。
一個崩塌造成的三角區顯露出來。
三角區大約有兩米深，周圍一片漆黑，但借助頭頂的光芒，史蒂夫仍然看清了裡面的情況。
一名少女躺在三角區裡，被微妙地卡在兩塊混凝土中，幾根鋼筋擦著她的肋骨和大腿而過，稍微偏一點，就會直接刺穿女孩的胸口或者股動脈。
因為突如其來的日光，躺在三角區中的少女抬手遮住了眼睛。
「萊克特小姐，」史蒂夫開口，「你還好嗎？」
躺在廢墟中的少女抖了抖。
「……隊長？」
她的聲音非常輕，回蕩在廢墟之中幾不可聞。但美國隊長擁有著遠超常人的聽力，他聽見了。
「是隊長嗎？」
那一刻，一直神情緊繃的史蒂夫，終於放鬆下來。
「是我。」
他繼續清理著四周的廢墟，史蒂夫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得保證卡住薇奧莉塔·萊克特的三角區不會進一步坍塌。
為了安撫廢墟中的少女，史蒂夫放緩了語氣：「不用擔心，女士，我已經找到了你。」
薇奧莉塔：「我……」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史蒂夫：「不用擔心。」
美國隊長跳進三角區內，他伸手，憑藉自己的力氣硬生生掰斷鋼筋，然後俯下啊身，拉住了薇奧莉塔·萊克特。
高大的男人擠進狹窄的空隙之間，史蒂夫把嬌小的姑娘抱進懷裡，一手推著岌岌可危的混凝土，用背部抗住了所有重量。
「不用擔心。」
史蒂夫第三次重複道。
「我找到你了。」
他懷裡的女孩抬起了眼。
在廢墟中躺了數個小時，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身心都已經到了極限。她整個身軀都在不住的顫抖，亂糟糟的黑髮纏緊遍佈灰塵和泥土的衣裙之中，她尋覓到史蒂夫·羅傑斯的眼睛，寶石般的藍眼睛淚眼婆娑，可是那之中的情緒卻叫史蒂夫有些吃驚。
不是他意料中的恐懼、慌張，或者任何能力失控的年輕姑娘該有的反應。
她在愧疚，薇奧莉塔哆哆嗦嗦地抓住了史蒂夫的手臂。
「你救錯了人，羅傑斯隊長，」她啜泣出聲，「是我的錯，是我造成了這一切。」
「……」
男人沒有再開口。
他用堅實的後背頂開壓在頭頂的混凝土，將薇奧莉塔抱了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員警、救援隊，以及口口聲聲說著希望渺茫的神盾特工，在美國隊長橫抱著虛弱的少女出現時，統統陷入了沉默。
除了史蒂夫，沒人覺得還能從爆炸中心找到生還者，但史蒂夫的確找到了。
走出廢墟的美國隊長表情肅穆，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可柔軟的金髮和海一樣澄澈的眼睛中和了屬於軍人和英雄的冷厲氣場。
史蒂夫將薇奧莉塔送到救護車邊，現場的護士替她按住手臂上的擦傷。美國隊長並沒有離開，他反而握住了薇奧莉塔擱置在擔架邊沿的纖細手腕。
薇奧莉塔瑟縮幾分，但她沒有掙開。令人安心的溫度從他的掌心擴散到她冰冷的皮膚上。
「你是有意為之嗎，小姐？」他站在擔架邊問道。
少女嗚咽一聲，然後拼命地搖起了頭。
「不、不是！」
她抽抽搭搭地開口，藍眼睛裡寫滿了絕望和委屈。
「這是我的、我的家，我為什麼要炸毀我的家？」
「那我便沒有救錯人。」
英雄的另一隻手落在了薇奧莉塔的額頭上，他的聲線沉著且平靜，甚至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聯繫與溫柔。
「已經沒事了，薇奧莉塔，」他寬大的手掌覆蓋住薇奧莉塔的眼睛，「我找到了你，你是安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一個說了十萬遍再也不寫漫威同人的薑花又自己打臉回來了【煙.jpg
第2章
爆炸三天后。
史蒂夫·羅傑斯來到醫院，他先是在護士站停了停，詢問一番薇奧莉塔·萊克特的情況，然後徑直走到了病房前。
儘管事發突然、且當事人受傷住院，可在復仇者同神盾局的聯合調查下，他們仍然查到了一些有價值的資訊。
首先，現場偵測到的魔法物質，不屬於現階段人類瞭解的任何魔法體系——雷神托爾不認識，奇異博士也毫無頭緒，倒是X戰警那邊信奉天主教的一名變種人學生，在灰燼中嗅出了教堂專用的燭火氣息。
其次，魔法物質的遺落早於爆炸，也就是說，薇奧莉塔·萊克特，是在遭受到了不明魔法的攻擊後，爆發了特殊能力。
然而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只能去詢問當事人。
史蒂夫握住門把手，然而在開門之前，透過病房的玻璃窗，他看到了房間裡的情況。
單人病房中早有來客，一名中年男人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睡著了，枕在椅背左側，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卻有零星碎發散在額前，熨帖的赭色馬甲和同色系襯衣因久坐而出了皺褶，顯然是一夜不曾離開過。
他緊握著薇奧莉塔搭在床邊的手，而床上的少女和他一樣，也在沉沉睡著。
史蒂夫認識坐在薇奧莉塔床邊的男士——漢尼拔·萊克特，薇奧莉塔的父親，業界著名的心理醫生。連史蒂夫都讀過他撰寫的心理學論文。
父女之間安寧氣氛，讓美國隊長放棄了推門而入的打算。
他鬆開門把手，正準備轉身離開，躺在床上的薇奧莉塔突然睜開了眼睛。
黑髮姑娘迷迷糊糊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轉而迎上了門外史蒂夫的目光。
四目相對，薇奧莉塔的藍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少女伸出手，似乎是想推醒還在夢中的父親。隔著玻璃窗，史蒂夫急忙搖了搖頭。
薇奧莉塔的動作因此一頓，她眨了眨眼睛，然後改了主意。
嬌小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她注視著萊克特醫生的睡顏，一寸一寸地將自己的手從父親的手掌中抽出。
她沒驚醒萊克特醫生。趴在病床上的少女因而非常得意，她捂住嘴巴，一抹狡黠的色彩從她的眼底閃過。
薇奧莉塔重新看向史蒂夫，躡手躡腳地爬下床鋪，走出了房間。
史蒂夫退後半步，讓開了門口。
薇奧莉塔走了出來，她闔上門。因為長時間躺在床上，那頭瀑布般的黑頭發顯得亂糟糟的，但她的眼神清澈且明亮，已然完全沒有了事發當天的絕望和頹唐。
「隊長！」
她揚起聲音，有些興奮地開口。
「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聽著她甜美又中氣十足的清脆聲線，史蒂夫下意識地笑了起來。
護士說她恢復的很快，看來那並不是單純的安慰。三天前在爆炸現場抽抽搭搭、六神無主，還需要美國隊長親自橫抱出廢墟的少女，現在已經有了年輕姑娘應有的模樣。
看著薇奧莉塔神采奕奕又精神十足的面孔，叫史蒂夫徹底放下了心。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薇奧莉塔一番：不復狼狽的萊克特小姐，生得著實漂亮。即便是穿著病服，臉上沒有任何鉛華裝飾，她白皙的皮膚和精緻的面孔也令人驚豔。
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受盡寵愛的女孩。
最終史蒂夫的目光落在薇奧莉塔光啊裸的雙腳上，生怕吵醒父親，她走出病房時沒有穿鞋。這可不行，要知道現在還沒到夏天，而醫院的地板永遠是那麼冰冷。
史蒂夫脫下了身上的夾克衫：「你的腳。」
薇奧莉塔：「哎？」
她困惑地看著史蒂夫彎下腰，將夾克衫鋪在地上，勸誡道：「受傷期間最好不要著涼，不然恢復起來會很麻煩。」
意識到史蒂夫的意思後，薇奧莉塔驚訝地瞪大眼睛。
她不僅沒有踩到夾克衫上，反而慌亂地退後半步：「不行，隊長！地上這麼髒，怎麼能讓你用衣服——」
「好了。」
史蒂夫搖了搖頭。
「不要糾結於這種小事，我的確需要你的幫忙，薇奧莉塔。」
既然如此，薇奧莉塔也不好再推辭了。
她也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年輕姑娘的雙眼閃了閃，然後其中的驚訝化成濃濃的謝意。薇奧莉塔重重點頭：「只要我能幫到你，做什麼事情都可以，隊長。」
說完，薇奧莉塔邁開步子，赤啊裸雙腳踩到了史蒂夫鋪在地面的夾克上。
見薇奧莉塔乖乖聽話踩到了衣物上，史蒂夫才滿意地收回目光。
他的神情重新嚴肅起來：「薇奧莉塔，你信神嗎？」
薇奧莉塔：「你是指什麼神？北歐神的話，我還挺喜歡托爾的，他很酷。」
史蒂夫：「我指的是上帝，或者說，你信教嗎？」
薇奧莉塔：「……」
該如何回答呢。
薇奧莉塔當然不信上帝，因為她是一名轉生為人類的惡魔。
是的，就是宗教傳說中地獄派到人間來，引誘凡人走向墮落、聖人步入歧途，挑唆戰爭與混亂，代表著邪惡和末日的那種。
這件事連爸爸都不知道，薇奧莉塔更不能對美國隊長坦白說，她根本不是什麼變種人，而是個被襲擊的惡魔吧。
「爸爸對神學，以及涉及神學的文藝作品很感興趣，」於是薇奧莉塔答非所問，她眨了眨藍眼睛，「我也有所接觸，這有什麼問題嗎，隊長？
「沒什麼。」
好在史蒂夫並沒有就此深究。
「只是襲擊你的……生物，」他稍稍考慮了一下措辭，「很有可能同宗教有所關聯。」
看來超級英雄們是查出來了線索。
的確有所關聯，襲擊薇奧莉塔的生物，就是天使。
好在是個低級天使，連在人間成形的能力都沒有，只是一大團神聖的光芒。
「是，是這樣嗎，」薇奧莉塔回想著當時的情況，「我走進餐廳，就看到了特別明亮的光芒，我太害怕了，就想擋住攻擊，沒想到……」
沒想到天使的力量與惡魔的力量相撞，能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
說實話，薇奧莉塔也不想傷及無辜。要知道被惡魔殺死的凡人可是會進入天堂的，半條街區的人命，白白送了天堂這麼多靈魂，就算把薇奧莉塔轉生後做的所有壞事抵進去都彌補不上虧損。
如果不想被扣工資，她得在頂頭上司路西法找上門之前，幹出幾筆更大的壞事，用來將功補過。
真是麻煩，薇奧莉塔歎了口氣。
這讓史蒂夫會錯了意。
他原本是想拍拍薇奧莉塔的肩膀安撫她。但當他的視線落在薇奧莉塔的脖頸時，那片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膚，叫史蒂夫微妙地不知如何下手。
「這不完全是你的責任，薇奧莉塔，」手都抬了起來，史蒂夫蜷起指節，「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攻擊你的生物。我們會把它揪出來的。」
是嗎？
薇奧莉塔抬起頭。
嬌小的少女挪了挪腳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依然停留在史蒂夫鋪到地面的夾克衫上，但為了接近史蒂夫，已經踩到了夾克邊沿。史蒂夫見狀，主動地向前邁了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薇奧莉塔頓時喜笑顏開。
明亮的笑意再次爬上她的面孔：「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真是個樂觀的姑娘。
在這之前，史蒂夫還擔心爆炸會對薇奧莉塔·萊克特帶來陰影，她的能力本來就夠危險了，要是出了心理問題，情況會變得更為麻煩。
還好沒有。
望向薇奧莉塔清澈的眼睛，美國隊長認為他們可以放棄一些不得已為之的緊急備案，轉而選擇對薇奧莉塔本身更有利的處理辦法了。
「接下來的局勢可能會很緊張，」史蒂夫如實相告，「但我聯絡了X教授，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願意接納你，X戰警會庇護所有未成年的變種人。」
「X戰警。」
薇奧莉塔驚訝地捂住嘴巴。
「真的嗎，隊長？我可以加入X戰警？！」
「只要你願——萊克特先生。」
興高采烈的薇奧莉塔驀然僵硬在原地。
她轉過身，不知何時爸爸已經醒了過來。漢尼拔·萊克特站在病房門前，垂在額前的頭髮已經重新攏到了額後，雕塑般的面容不見喜怒。他對著美國隊長禮貌頷首，然後目光轉向恨不得鑽進史蒂夫·羅傑斯懷裡的薇奧莉塔。
在看到她光腳踩在男人的夾克衫上時，漢尼拔的表情終於破了功。
「羅傑斯隊長。」
他皺起眉頭，儘管語氣依然平靜沉穩，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這位父親已然心生不滿了。
「關於莉塔轉學的建議，或許你應該先找我談。」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薑花真的很混亂邪惡了，連環殺人犯的女兒是超英的小迷妹，讓醫生揪心去吧嘿嘿嘿。
不過大家放心，壞人還是會得到壞人應有結局噠，女主的職業就是拉人下地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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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歌、三千載春風、silver、不朽極限、薺菜鮮蝦小餛飩的地雷，讀者「琨焐」「嘉嘉」「隔壁家百香果「zingchloe」「德拉科的小甜心」灌溉營養液，愛你們，比心心~
第3章
顯然，漢尼拔很不滿意美國隊長越過他直接與薇奧莉塔開條件的行為。
但他仍然將美國隊長禮貌地請進病房：「請稍等，羅傑斯隊長。先讓莉塔吃點東西，再談論她的轉學問題。」
史蒂夫：「當然。」
漢尼拔頷首，然後將食盒裡的早餐端給薇奧莉塔。
萊克特家的飲食向來豐富，就算是帶到醫院進食也是如此。鮮榨的橙汁特地在冷藏室放了一小時，剛出爐的可頌散發著熱烘烘的小麥香氣，漢尼拔將還有餘溫的煎鮭魚挪到餐盤裡，瞥見薇奧莉塔想要伸手拿可頌，出聲提醒：「慢點。」
薇奧莉塔已經把可頌拿了起來，然而她咬下第一口的時候，女孩的眉頭就擰成了一團。
漢尼拔頭也不抬：「不准吐出來。」
薇奧莉塔只得艱難地咽下口中的可頌：「你從外面買的，爸爸！」
薇奧莉塔對食物的要求近乎苛責：冷食必須非常新鮮，熱食必須剛剛出鍋，細微的調料比例，或者食材的變化都逃不過她的舌頭。
「酒店裡可沒有廚房，」漢尼拔平靜地說，「待到找到新的住處，再親自為你製作早餐，莉塔。」
薇奧莉塔放下可頌，說什麼也不肯再動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爸爸不是更偏好住在郊區嗎，威徹斯特縣怎麼樣？」
要知道住進曼哈頓街區並不是漢尼拔·萊克特的選擇，他是為了薇奧莉塔——百老匯、時代廣場，無數博物館和繁華的購物中心，這對每個女孩子來說都是無法抵抗的誘惑啊！
因而薇奧莉塔主動提出來搬到郊區，漢尼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所以，你想加入X戰警。」
薇奧莉塔頓時慫了：「嗚。」
爸爸不高興。
儘管恨不得整個心理學業界都知道萊克特醫生是個寵愛女兒的好爸爸，可漢尼拔是有底線的。被他撞見薇奧莉塔恨不得撲進一名男性的懷裡——幸好當事人是道德模範美國隊長，不然薇奧莉塔完蛋了。
「我想去。」薇奧莉塔小聲說。
漢尼拔歎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史蒂夫·羅傑斯。
想來隊長也察覺到了漢尼拔的不滿，他清了清嗓子：「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萊克特先生。變種人和人類之間的關係本就緊張，不能任由事件醞釀擴散。X教授願意接納薇奧莉塔，既然她現在是變種人，那麼接受X戰警的指引也是一件好事。」
「我記得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是一家寄宿學校，」漢尼拔說，「莉塔不是很能適應寄宿學校的生活。」
「我想寄宿不是強制要求。」
史蒂夫說完，接下了之前薇奧莉塔的提議。
「而且，搬到威徹斯特縣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萊克特先生。」
漢尼拔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坐在病床邊的薇奧莉塔，光著雙腳，捧著橙汁，一邊小口小口喝著，一邊用清澈的藍眼睛止不住地往兩位男士身上瞟。撞上漢尼拔的目光，她立刻挺直身板：「我也不要寄宿，我要和爸爸住在一起，我得照顧他。」
一個早餐都不吃外賣的女孩說出這種話，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但漢尼拔仍然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搬到威徹斯特的確可行。」
薇奧莉塔：「真的嗎？」
漢尼拔：「但轉學的事情，需要我親自去看看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的環境再定。」
薇奧莉塔立刻坐不住了，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漢尼拔的眼神橫了過來，小姑娘立刻乖乖住嘴。
雖然爸爸不怎麼發脾氣，但這也不代表薇奧莉塔可以為所欲為。
見父女二人這樣無言的互動，史蒂夫忍不住笑起來：「這是情理之中的要求。」
說著他站了起來，表現出離去的意圖。
「或許可以等薇奧莉塔出院後再說，」他臨走前建議道，「帶她一起去看看環境，也能夠聽聽她的意見。」
漢尼拔：「我會考慮。」
「那，」坐在床邊的薇奧莉塔忍不住開口，「隊長，我出院的時候，你會來嗎？」
漢尼拔：「……」
直到史蒂夫·羅傑斯離開，房間裡只剩下父女二人，漢尼拔走到薇奧莉塔面前。
他坐了下來，薇奧莉塔舉起手中的空杯子，藍眼睛亮晶晶：「爸爸喝不喝橙汁？」
漢尼拔的神色因她小動物般的討好行為緩和幾分，他搖了搖頭：「橙汁是為你準備的，莉塔。」
薇奧莉塔：「那爸爸吃什麼？」
漢尼拔：「我更想和你談談這件事。」
「轉學的事？」
「你想融入變種人的群體。」
薇奧莉塔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體。
其實她也不太想。搬到紐約沒多久，薇奧莉塔好不容易和新學校的同學混個臉熟，又要換新環境，真是頭疼。
倒不是說薇奧莉塔不善於社交，她只是太懶了。平時有爸爸打點好生活，導致薇奧莉塔能避免麻煩就會儘量避免。但是現在不行，爸爸並不知道她無意間闖了大禍，這件事也不能同他分享。
她得獨自解決麻煩。
「我想，」薇奧莉塔弱弱地說，「是我造成了爆炸，也是我引發了變種人和人類的矛盾，那我得想辦法解決。」
而在家縮著是沒法解決問題的，送上天堂的靈魂不會自己掉下來，薇奧莉塔得走出家門尋找機會。
她的回答使得漢尼拔的神情緩和了一些：「你能主動承擔責任，我很欣慰，莉塔。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對他產生興趣。」
「誰？」
薇奧莉塔很是茫然，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
「你說羅傑斯隊長，」她頓時綻開甜蜜的笑顏，「我喜歡他，他救了我呀。」
話是這麼說沒錯。
薇奧莉塔已經十七歲了，青春靚麗、活力十足，她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作為快要成年的姑娘，她總要談戀愛的，理智上漢尼拔清楚這一天遲到會到來。
而且史蒂夫·羅傑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對待女士非常紳士，也是個作風正派的人，憧憬一位英雄總不是壞事。
但事實擺在面前時，身為父親，漢尼拔的心情那叫一個複雜。
「這沒什麼，」漢尼拔斟酌語句，試圖把話說得委婉一些，「但莉塔，與男性啊交往時，你需要把握尺度。況且，比起一位高高在上的英雄，我覺得或許同齡人會更合適一些。」
薇奧莉塔：「同齡人也有。」
漢尼拔：「……」
薇奧莉塔：「一個高三的學長，和爸爸一樣是淺色頭髮，家裡還是經商的，出事之前，他約我下周日去打網球，我本來還想等前一天再問爸爸——」
漢尼拔毫不猶豫：「家中經商不行。」
薇奧莉塔：「…………」
說好的同齡人更合適呢，結果對家庭背景也有要求，連約會都不許，就算是有合適的，也會錯過好嗎！
薇奧莉塔忍不住抱怨：「我都十七歲了，可以自己處理好人際關係，也能夠獨立當一面。」
受到女兒的直接指責，漢尼拔完全不為所動。他不動聲色地側了側頭：「獨立的人可不應該挑食賴床，莉塔。」
薇奧莉塔真的無法反駁。
「爸爸太關注我了，」她嘀咕道，「我覺得你應該出去走走，多交些新朋友。」
漢尼拔挑眉。
他完全沒料到薇奧莉塔會這麼說，年輕姑娘擺弄著裝著橙汁的杯子，眼神躲躲閃閃，小臉上卻寫滿了不高興：「媽媽離開後，你都沒有再交過女朋友。」
漢尼拔：「你想要一名繼母？」
薇奧莉塔：「我想爸爸有人陪伴。」
其實薇奧莉塔對媽媽的印象不太深，記憶中她和爸爸並不是夫妻關係。漢尼拔·萊克特並沒有結婚的打算，也鮮少會有固定伴侶。媽媽算是一個例外，她是個小有名氣的法國攝影師，在薇奧莉塔四歲時被診斷出了癌症。
人人都說萊克特醫生是太愛薇奧莉塔的母親才單身至今，但薇奧莉塔覺得不是，他只是把生活重心放在照顧自己方面了。
薇奧莉塔不會否認爸爸對她的關心，但他的關心著實有些過度：如今漢尼拔·萊克特的生活，除了工作與愛好之外，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照顧和教育薇奧莉塔上。
管她按時起床、好好吃飯也就算了，還要管她同什麼樣的男孩子交往，這有點過分了吧？而且早些年爸爸可不這樣，隨著薇奧莉塔長大，他的要求越來越嚴格。
「而且，而且——」
薇奧莉塔放下玻璃杯，一本正經地挺直身板，故作老成地嚴肅起來。
「而且，太清心寡欲對身體一點兒也不好，」她鼓起勇氣，「爸爸你真的管太多，需要性啊生活了！」
漢尼拔：「………………」
作者有話要說：
惡魔的邏輯：看什麼都不滿意——中年人危機——需要性啊生活解決；管什麼都特別多——沒自己的生活——需要性啊生活解決。莉塔表示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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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rachelhaycn、青睛白雕的霸王票，讀者「德拉科的小甜心」「天使也腹黑」「葉葉葉一」灌溉營養液，麼麼噠~
第4章
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今日迎來了一位新學生。
好吧，嚴格來說還沒確認入學，但整個學院上下已經傳遍了她的名字——薇奧莉塔·萊克特，那位炸平曼哈頓半個街區的變種人。
因而當那輛舊式賓利雅致開進校園時，剛巧沒課的幾名年輕學生立刻猜出了來者的身份。車輛停在了教學區，駕駛座上走出來一位中年男人，一身深檀色長大衣，配著鴉青三件套，衣冠楚楚又莊嚴大方。
男人拉開車後座的門，他的女兒跳了出來。
年輕的姑娘黑髮及腰，像瀑布般垂在背後。她的黛螺方格連衣裙堪堪蓋過膝蓋，冷色調襯著她的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她親昵地挽住父親的手臂，仰頭笑嘻嘻地說著什麼俏皮話。
她成功地逗笑了父親，一絲不苟的男人微微抿起嘴角。
看來薇奧莉塔·萊克特，是位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了。
黏在父親身邊的薇奧莉塔像是感應到了好奇的目光，她和父親說著說著話，突然轉過頭，看向了坐在人工湖邊朝著教學區張望的學生們。
她對父親說了什麼，然後鬆開了手，走向了人工湖。
薇奧莉塔走了過來，幾名學生顯得有些局促，轉身離開。
但也有更為友善的學生選擇留下，薇奧莉塔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銀髮少年的身上，無比期待地開口：「你們是X戰警？」
銀髮少年有些意外，他似乎沒料到薇奧莉塔會向他搭話，但他也很直率：「呃，嚴格來說還不是，我們只是學生。」
薇奧莉塔：「啊……」
她流露出失望的色彩。
但銀髮少年話鋒一轉：「但是有需要的話，查理斯教授也會允許我們幫忙。你就是萊克特小姐，薇奧莉塔·萊克特？」
她有這麼出名嗎？
好吧，平白無故炸了半個街區，是挺驚世駭俗的。薇奧莉塔想起這事來就糟心，她還沒想好該做什麼樣的壞事將功補過呢。
「是我，」薇奧莉塔大膽地承認道，「但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查理斯教授肯定不會允許你入學，」銀髮少年攤開手，「我叫皮特羅，你叫我快銀也行，所以你的能力就是引發爆炸。」
當然不是了！
薇奧莉塔不是變種人，那場爆炸是惡魔的力量和天使的力量相撞後的結果。至於惡魔的力量是什麼……
「我的能力呀。」薇奧莉塔露出狡猾的神色。
她抬起手指，柔軟的指尖往快銀的額頭一落，銀髮少年驀然一怔，而後開口：「我想請你吃冷飲，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聞言綻開笑容。
皮特羅：「……」
少年立刻捂住嘴巴。
「這就是我的能力，」薇奧莉塔笑吟吟地說，「我能讓別人看清自己的**。你想請我吃什麼口味的冷飲？」
面對著薇奧莉塔燦爛的笑臉，皮特羅的臉一紅。
其實這個念頭也就是在皮特羅的腦海中轉了一圈，他根本沒在意。經由這麼一撩撥，少年突然不敢直視薇奧莉塔清澈的藍眼睛了。
薇奧莉塔比皮特羅大方得多，她想了想：「我想奧查德街那家New Territories的冰香草奶昔，現場製作的，得下午去才行，因為太熱的話冰會化掉影響口感，今天沒時間了，我得等爸爸和查理斯·賽維爾教授見面，你什麼時候有空？」
「呃，」皮特羅憋了半天，「那個……」
「不請就算啦。」
薇奧莉塔自然察覺到了皮特羅的猶豫，她流露出不情願的神情，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定是我太挑剔了，除了爸爸，沒人能忍受我這麼挑剔的。」
「不是！」
皮特羅有點著急，他慌張地擺了擺手。
「我只是有點驚訝，你說那家店在奧查德街？我這就去。」
薇奧莉塔瞪大眼：「你在想什麼，這麼遠，根本來不及的。」
輪到皮特羅得意了，再遠還不是在紐約嗎。
「我也有我的特殊能力，」皮特羅迅速估計出現場製作冰奶昔的時間，「原地等我。」
「哎？」
薇奧莉塔還沒反應發生了什麼，她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風吹起她額前的頭髮，然後皮特羅就在原地消失了。
聰明如薇奧莉塔，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皮特羅的特殊能力是跑得快。
她乖乖地站在人工湖邊，等了不到五分鐘，就像是皮特羅剛剛消失那樣，又是一陣風襲來，然後銀髮少年再次出現在薇奧莉塔面前，手中還拿著兩個激起精緻的奶昔杯，他把淺色的那個塞進薇奧莉塔手裡：「香草口味的。」
薇奧莉塔：「哇。」
她捧起奶昔杯，無比驚訝地開口：「太厲害了！」
皮特羅揚起嘴角。
「其實還可以更快點，」他裝作滿不在乎地說，「但我看買的人很多，就多買了一份，送去給我姐姐。」
「你姐姐？」
「她在復仇者那邊，離得有點遠，」皮特羅咬住吸管，「沒辦法，她男朋友是復仇者聯盟的成員。」
「我明白你的感受，」薇奧莉塔頗為理解地點了點頭，「我的好朋友住在皇后區，原本曼哈頓就夠遠了，現在搬到威徹斯特，就更遠啦。」
「你搬到威徹斯特了？」
皮特羅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從紐約市中心搬到威徹斯特，除了她已經確定要來這兒上學外，還有什麼可能性呢？看著擺弄著吸管的黑髮姑娘，皮特羅頓時來了精神。
「萊克特小姐——」
「叫我薇奧莉塔就行，我就喊你皮特羅了。」
「那薇奧莉塔，今後咱們就是同學了！」
「還不一定呢，」薇奧莉塔不怎麼情願地說，「要想轉學，得我爸爸同意才行，他管的可嚴了……你的奶昔和我顏色不一樣。」
這麼好的環境，這麼好喝的奶昔，薇奧莉塔才不想講什麼喪氣話。而且平日朝著爸爸本人抱怨也就算了，她可不想讓別人覺得爸爸是個不近人情的人。
於是薇奧莉塔徑直望向皮特羅的奶昔杯。
皮特羅看了一眼自己的奶昔：「啊？哦，我點的牛奶口味。」
薇奧莉塔：「那你嘗嘗看我的。」
說著，薇奧莉塔就把自己的奶昔杯遞到了皮特羅面前。
皮特羅：「……」
她剛剛可是已經喝過了的！薇奧莉塔將吸管送到了皮特羅的嘴邊，她大大方方的行為著實驚到了他。
間、間接接吻嗎？才認識幾分鐘而已，發展太快了吧！
皮特羅再次不爭氣地紅了臉：「那個，你用過吸管了的。」
「啊。」
薇奧莉塔這才反應過來。
「你要是覺得不衛生，」她有些不好意思，「用自己的吸管也可以。」
謝天謝地。
皮特羅在有點遺憾的同時，還徹底松了口氣。他把自己的吸管從奶昔杯抽出來，象徵性地探進薇奧莉塔的杯子裡嘗了嘗。
不得不說，薇奧莉塔對奶昔的要求雖然多，但她的選擇是對的：冰涼的香草奶昔，就是比他胡亂買的牛奶口味好。
「其實這家店裡的雞蛋餅也不錯，」薇奧莉塔建議道，「你可以帶給你的姐姐，出鍋五分鐘之內最好吃了。」
「你現在要吃嗎？」
薇奧莉塔搖搖頭，然後看向皮特羅的奶昔。
「我還沒嘗過牛奶口味，我可不可以嘗嘗看？」
儘管嘴上要徵求皮特羅的意見，可薇奧莉塔不等他回答，已經把自己的吸管伸到了皮特羅的奶昔杯裡。
她彎下腰，抓住了皮特羅的手。這叫銀髮少年一怔，然後薇奧莉塔狠狠吸了一大口他的奶昔，露出滿足的神情。
「還挺好喝的，」薇奧莉塔點點頭，「可我覺得還是香草口味的好。」
「……」
皮特羅感覺自己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就在皮特羅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時，一道溫和的笑聲將他從手足無措的窘迫中拯救了出來。
薇奧莉塔轉過頭，看到的是坐在輪椅上的X教授查理斯·賽維爾，以及他身邊的爸爸。
「看來萊克特先生的擔憂是多餘的，」X教授笑著說道，「還沒等入學，薇奧莉塔就已經交到新朋友了。」
薇奧莉塔聞言雙眼一亮。
「爸爸同意了？」
她無比興奮地看向漢尼拔。
「我可以轉到這裡，加入X戰警了！」
「先別著急，薇奧莉塔。」
沒等漢尼拔回答，語氣溫柔的X教授率先搖了搖頭。
「在這之前，你得先去趟天主教堂，」他說，「關於襲擊你的人，我們查到了線索。」
「……」
好吧。
薇奧莉塔在聽到「天主教堂」這個單詞時，心臟就本能地跟著顫了顫——她可是個惡魔，惡魔進教堂，薇奧莉塔自己都嫌棄不吉利。
「那爸爸覺得呢？」薇奧莉塔轉頭看向漢尼拔。
萊克特醫生黑著臉：「我覺得，作為一名懂得禮貌的女士，你應該先放開身邊的這位先生。」
薇奧莉塔：「……」
她還和皮特羅手牽著手，這情況可比向美國隊長問好嚴重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姑娘問X教授會不會發現醫生吃人，我覺得醫生也不是看誰都琢磨怎麼下菜，教授也不是看誰都要內心交流一下吧233333，並不深入的正常交流沒什麼的，對教授來說，醫生就是個學生家長。
以及關於醫生到底喂閨女吃什麼，和他還幹不幹快樂廚子的行當的問題，我集中說一下。
父女的故事線會比較靠後，前期還是這種鬥嘴撒嬌日常，但大家放心，把漢尼拔寫成勞模好父親我寫他幹啥23333比他適合當爹的多了去了。然而看過我《沒人寫信給嘉莉》和《黑山羊》的姑娘都知道我一旦展開角色，特別是醫生這種我會有多用力（。
這篇文還是想偏輕鬆向，所以先讓我把日常的基調鋪穩了再展開正經劇情線，你們隔壁鮮魚口太太天天就像是拽一頭驢一樣拖住我不讓我思路跑偏_(:з」∠)_……
感謝永遠的小姨媽、洛書Tsubaki的霸王票，讀者「海棠」「eva小可愛」「葡萄眼」「葉葉葉一」「silver」「丫頭丸子」灌溉營養液，謝謝姑娘們~
第5章
直到離開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漢尼拔的臉色還是非常難看。
前幾天光腳跑出病房倒貼美國隊長，今天又和新學校的同學直接牽手，漢尼拔·萊克特覺得他的女兒就是在故意氣自己。
特別是她本人還一副無所謂的神態。
「你說要同齡人才好，」薇奧莉塔理直氣壯，「皮特羅和我就是同齡人。」
「……」
「他家也不經商。」
「…………」
「你不覺得有點太快了嗎，薇奧莉塔，」漢尼拔歎了口氣，「你才認識他不到十分鐘，甚至不知道他是一位怎樣的人。」
「有時候認識一個人十年，也不會瞭解他。我只是交個朋友呀爸爸，你想的太多。」
「我認為手牽著手可不是對待『普通朋友』的方式。」
坐著輪椅行駛在前方的X教授查理斯，聞言忍不住露出笑容。
雖說他一個外人介入父女之間的談話有些不禮貌，但既然談論是X戰警的學生，查理斯還是停下了輪椅。
他轉了身，笑吟吟地看向走在後面的父女。
不得不說薇奧莉塔·萊克特著實是一位值得培養的年輕人，聰明美麗、教養良好，即使和爸爸在公共場合頂嘴，以及那雙不安分的藍眼睛都昭示著她是個被寵壞的姑娘，可這也證明了她大膽靈活，而且膽敢挑釁權威。
「皮特羅在校成績還算不錯，」查理斯說，「但比好成績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教授都這麼說了！」
得到查理斯支持的薇奧莉塔恨不得跳起來。
「我都十七歲了，」薇奧莉塔小聲嘀咕，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爸爸還管我社交生活，真是過分。」
漢尼拔：「……」
當個父親真的心塞，叛逆期的孩子也特別難帶。就算萊克特醫生在心理醫學頗有地位，對付起故意唱反調的親生女兒也覺得棘手。
「好了，薇奧莉塔，」查理斯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別惹萊克特先生生氣。教堂就在前面，是這裡的神父提供了線索，他等你很久了。」
X教授所說的教堂，就在威徹斯特縣，離X戰警的學院並不算遠。
薇奧莉塔看到莊嚴的十字架，十分不安地拽住了爸爸的衣角：「賽維爾教授，為什麼要來天主教堂？」
「叫我查理斯就好。」
查理斯操縱著輪椅，帶著父女二人進入教堂。
「學院裡的天主信徒會到這兒來參加彌撒，也正因如此，確認了襲擊你的生物在爆炸現場遺留了屬於這所教堂的燭油。」
他的話音落地，站在教堂中央的男人轉過身來。
與其他天主教神父不同的是，他沒穿神父袍，取而代之的是裁剪得體的黑西裝。他亞麻金的卷髮攏至一側，半遮雌雄莫辯的面孔。
薇奧莉塔：「……」
「賽維爾教授，」男人頷首，淺色的眼眸卻落在薇奧莉塔身上，「謝謝你，我想和這位小姐單獨談談。」
漢尼拔微微蹙眉。
不打招呼就趕人，還明確強留一位未成年的少女，這著實有些無禮。就算幾分鐘前剛被女兒頂嘴頂到心中窩火，但漢尼拔還是用自己高大的身軀護住了薇奧莉塔。
還是薇奧莉塔及時拉住了想要開口的父親：「沒關係，爸爸，我也想知道是誰要害我。」
自然要單獨談談。
待到教堂之內只剩下薇奧莉塔和他時，站在神像前的「神父」垂下頭顱。
「很久不見，薇奧莉塔。」他說。
「才不想見你呢，」薇奧莉塔挑釁道，「加百列。」
伴隨著一聲「加百列」落地，男人的背後展開一雙巨大的白色羽翼。
他的翅膀抖了抖，幾根羽毛落了下來。加百列神聖的氣息壓得薇奧莉塔渾身不舒服，她忍耐著不適向後退了幾步。
加百列順勢向前邁開步子。
薇奧莉塔就如同炸了毛的小動物般警惕起來：「你想幹什麼？！」
加百列聞言驀然笑出聲。
他彎了彎眼睛，和煦的笑意爬上似男非女的面龐，那看上去像個孩子般無害，又像是神明般出塵。大天使上上下下打量薇奧莉塔一番，然後伸出手——
薇奧莉塔立刻慫了，她畏懼地閉上眼睛。
可是什麼都沒發生。
加百列只是像長輩那樣摸了摸她的頭：「真是長大了，薇奧莉塔，上次我去地獄出差時，路西法還向我炫耀你又考到了年級第一名呢。」
薇奧莉塔：「……」
她重新睜開眼，迎上加百列的目光。
那張兼具男女雙性魅力的面龐笑眯眯的，大天使收回了翅膀，讓人，呃，讓惡魔喘不過氣來的神聖氣息陡然消失不見：「別怕。」
好吧，薇奧莉塔悄悄松了口氣，既然他不是來找她算帳的，那就不用特別怕。
「你不忙著廣收信徒，」薇奧莉塔忍不住抱怨，「來人間假扮神父做什麼？」
「第一次工業革命後，天堂就不以信徒的數量和信仰的影響力來定績效獎金了。」
其實地獄也是，科技發展動搖了所有宗教的根基，蒸汽機被發明出來以後，上帝的存在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況且薇奧莉塔自己都不怎麼忠誠，當惡魔嘛，完全是為了維持生計，信撒旦有什麼好處，還沒有搶購泰勒·斯威夫特的專輯時能獲得更多快樂。
「所以，」她開口，「天堂和地獄已經停戰很久了，你為什麼還派低階天使去刺殺我，想要挑起戰爭嗎，加百列？」
「誰說是刺殺你呢？」
「……」
薇奧莉塔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有些不懂，不是刺殺她還能是誰啊。天使對惡魔有敵意很正常，就算不戰鬥也有利益糾紛——
好吧，她似乎懂了。
見到薇奧莉塔表情變化，加百列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是聰明。」
說著他轉過身，望向佇立在教堂中央的神像。
「停戰之後，天使和惡魔在人間的職責早已發生了變化。你是地獄的引路人，也是維護人間善意與惡念穩定的使者，」他說，「而你的父親，薇奧莉塔，漢尼拔·萊克特是個FBI追蹤多年，卻毫無線索的連環殺手。他停留在巴爾的摩，姑且能夠保持馬里蘭州的正邪平衡，如今突然搬到紐約，你讓負責曼哈頓轄區的天使怎麼想？」
所以，這還成她的錯了是嗎。
薇奧莉塔擰起眉頭：「搬家這件事是不可抗力，我明明向路西法彙報了，你們這些高層應該商量好的。」
加百列有些訝異：「上次見面時路西法一點兒也沒提。」
薇奧莉塔：「你上次和他見面是什麼時候？」
加百列：「一周前，在酒吧。」
薇奧莉塔：「…………」
就知道喝，喝死算了，祝路西法早早淹死在派對的酒精和大胸裡！早晚有一天薇奧莉塔會被自己這個不著調的上司氣死。
「如此看來，」加百列若有所思，「這還是溝通出了問題。」
「那是路西法的責任呀，」薇奧莉塔很是不高興，「你應該去找他算帳才對。」
「罷了。」
顯然加百列也知道路西法不太靠譜，他搖了搖頭。
「我找你，是因為你引發的爆炸嚴重攪亂了平衡。死了這麼多人，就算他們的靈魂升入天堂，所帶來的社會影響也非常糟糕。變種人和人類的關係會進一步惡化，此時此刻有無數勢力正在暗處伺機而動，局勢很緊張，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當然明白這點。
不過，至少她現在知道錯誤不完全在自己了。要不是路西法喝多了忘記把搬家的事情告訴加百列，根本不會出現什麼爆炸。
「那你要我做什麼？」薇奧莉塔問。
「我要你暫時離開人間，」加百列說，「主動申請調令回到地獄。」
「……」
開什麼玩笑？
薇奧莉塔才不回去呢，回到地獄就意味著要坐辦公室，得和其他惡魔一起工作，她最討厭辦公室政治了！而且地獄的生活哪兒有人間好，成天累死累活不說，還沒有加班費。而在人間就不一樣了，吃好穿好、爸爸寵愛，走到哪兒別人都喜歡她。
薇奧莉塔：「我才不要走。」
加百列：「那漢尼拔·萊克特一定得死。」
薇奧莉塔：「……」
你一個大天使，就這麼把赤啊裸啊裸威脅的話說出口真的好嗎。
或許是察覺出了薇奧莉塔的情緒，加百列舒了口氣，剛剛因為提及正事而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
「當然，」他主動說，「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
「我不會幫天堂做事的。」
「……」
還沒等開口就被拒絕了，加百列難得陷入了沉默。半晌過後他再次露出笑意：「怪不得路西法喜歡你，薇奧莉塔。」
就知道是這樣，薇奧莉塔才不幹。她已經送了這麼多性命上天堂了，再幫天堂做事。這要是被其他惡魔舉報，來殺她的恐怕就不是低階天使，而是路西法本人啦。
然而被直接回絕的加百列並不氣餒：「別急著回答，給你七天時間考慮，薇奧莉塔。」
說完大天使也不等薇奧莉塔反應，徑直退後幾步，拉開了距離。
加百列挺直脊樑，背對著日光，那雙巨大的翅膀再次展開。
羽翼遮住了光芒，也遮住了薇奧莉塔的身形，加百列又忍不住摸了摸薇奧莉塔的頭頂：「七天之後，我再找你來索要答覆。」
說完，他就像是突然出現那樣，在薇奧莉塔的面前突然消失了。
薇奧莉塔：「……」
總是被摸頭，會長不高的。
上來連哄帶威脅，還突然跑路，這算什麼啊，她又該怎麼向X教授和爸爸解釋？
薇奧莉塔很是懊喪，她轉過身，剛想邁開步子，卻突然發現教堂門口站著一名男人，不知道他已經在那兒多久了。
高定西裝、小鬍子，當薇奧莉塔發現他時，男人摘下了自己的墨鏡，熟悉的面孔叫薇奧莉塔吃了一驚。
整個美國沒人不認識他，舉世聞名的新能源總裁，復仇者聯盟的另外一位領頭英雄鋼鐵俠——托尼·斯塔克。
他來這兒做什麼？跟進這件事的不是美國隊長嗎。
就在薇奧莉塔疑惑的時候，停在門口的超級英雄走了過來。
「所以，」二十一世紀最著名的天才發明家若有所思，「你並不是變種人。」
「……你都看到了。」
那可糟糕了！
「也沒看見多少，就看見一個長著翅膀的人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我想人類的基因再如何變異，也做不到這點。」
這些天使真的討人厭，薇奧莉塔恨恨地想，總是在給她添麻煩。
「我的確不是變種人，」薇奧莉塔無奈開口，「你打算怎麼辦？」
「那好辦，我們可以開門見山地談話了。」
托尼·斯塔克摘下墨鏡，褐色的瞳仁直直鎖定住薇奧莉塔的藍色眼睛，他露出一抹玩世不羈的笑容：「在這之前，我還沒想過自己會見到活的宗教形象呢，天使小姐。」
——等等，天使小姐。
他看見的是一名天使和她親切交談，臨走前還摸了摸她的頭。
所以托尼·斯塔克，復仇者的鋼鐵俠，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名純潔可愛的小天使？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下宗教相關的設定，大部分是我自己原創，小部分來自於《好兆頭》《路西法》《睡魔》《康斯坦丁》等——所以有姑娘問我綜DC嗎，綜，Vertigo也是DC旗下的嘛！
至於人物形象，加百列來自于電影《康斯坦丁》，路西法來自美劇《路西法》。沒看過上述作品完全沒關係，故事都是姜花原創的，只要知道加百列和《奇異博士》裡的古一是一個演員蒂爾達斯文頓就好了，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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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rachelhaycn、曬月亮的喵醬的霸王票，讀者「MEow」 「葉葉葉一」 「zingchloe」 「子雨今天表白妮妮了嗎」 「無貓可」灌溉營養液，愛你們~
第6章
當代最天才的發明家托尼·斯塔克，一身黑色休閒西裝，搭配著棗紅襯衣，沒系領帶，這使得他就像是閒庭信步的觀光客，整個人都同莊嚴肅穆的天主教堂格格不入。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先生？」
「老實說，對於一名無神論者而言，」托尼摘下墨鏡，「如果天堂的使徒都像你一樣，我倒是覺得信一信教也不要緊。」
薇奧莉塔：「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托尼：「我現在出錢多修幾所教堂，上帝會派發美人嗎？剛剛飛走那位就算了，你就行。」
薇奧莉塔：「……」
好吧，還得感謝加百列，托尼·斯塔克把她當成了一名天使。
「如果沒事我先走了，」薇奧莉塔保持著禮貌的姿態，「我的父親和X教授還在外面等我。」
說完她沖著斯塔克微微一笑，然後邁開步子。
直到薇奧莉塔與他擦身而過，大駕光臨天主教堂的億萬富翁才不急不緩地繼續開口：「怪不得美國隊長會對一位炸掉半條街區的罪魁禍首讚賞有加。」
薇奧莉塔驀然停住步伐。
她轉身，斯塔克漫不經心地看著薇奧莉塔。
「之前我還好奇究竟是誰能讓史蒂夫露出，呃，」托尼用雙手比了個引號，「『碰到豔遇』的表情，現在我倒是有點後悔當時英雄救美的不是我了。」
薇奧莉塔：「……」
她的謊言被戳穿了，可見證事實的人一點也不在乎，這反叫薇奧莉塔有點摸不到頭腦。黑髮姑娘試探性地開口：「你並不驚訝，先生。」
斯塔克一哂：「我為什麼要驚訝，鋪天蓋地的新聞中寫滿了變種人摧毀了上東區的街道，至於你到底是不是變種人，那還重要嗎？」
薇奧莉塔驚訝的瞪大眼：「你一早就知道？」
托尼·斯塔克眉梢一揚，送了她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吧，薇奧莉塔心中嘀咕，要不是早就知道，堂堂斯塔克何必親自跑到威徹斯特縣的教堂來，就像剛剛說的，他根本不信仰任何宗教。
薇奧莉塔瞥了一眼教堂大門：「你想聊聊，可以，但現在不行，先生，我爸爸和查理斯教授真的在等我。」
然而這樣的話可不足以打發鋼鐵俠。
他滿不在乎地拿出手機：「我們可以另約時間，天使小姐，我請你吃甜甜圈。」
薇奧莉塔：「斯塔克先生。」
托尼：？
他從虛擬螢幕中抬眼，前一刻還準備離開的薇奧莉塔·萊克特，踏著輕盈的步子走到了托尼的面前。
年輕的姑娘皮膚白皙、烏黑的頭髮像瀑布般半遮精緻面容。她站在神像之下，日光透過彩色玻璃落在她的臉上，迷幻的色彩模糊了她的神情，唯獨那雙清澈無瑕的藍眼睛，帶著幾分討好懇求的意味，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斯塔克先生。」
她再次開口，甚至伸手拽了拽男人的衣袖。
「那，那在這之前，能替我保密嗎，」薇奧莉塔誠懇又小心地開口，「我不想讓爸爸擔心，更不想為X教授添麻煩，求求你了。」
還有什麼比一名精緻又純真的年輕姑娘低聲下氣懇求你，更能滿足一名男性的虛榮心嗎？
那就是這位年輕姑娘，是一名天使的時候。
托尼·斯塔克沉默三秒，然後關上了手機的虛擬螢幕。
「沒問題，」他微微彎腰，拉近了與薇奧莉塔的距離，「但是，你拿什麼來換，天使小姐？」
這可難不倒薇奧莉塔。
明明是貌似為難的話語，可薇奧莉塔卻像是得到首肯般長舒口氣，她揚起燦爛的笑容。
「甜甜圈不行，」薇奧莉塔雙眼閃閃，「我帶你吃比甜甜圈還好吃的店吧。」
.
第二天上午。
托尼·斯塔克，堂堂鋼鐵俠，二十一世紀最牛逼的發明家，以及享受過世間無數珍饈、各色美女的億萬富豪，此時此刻正身處一家速食店，望著店面牆壁上滑稽可笑的環保招貼畫，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他萬萬沒想到，薇奧莉塔·萊克特口中「比甜甜圈還妙」的店，就是位於皇后區街角、裝潢破舊且售價低廉的素食餐廳，還是速食店——老天在上，他覺得自己的西裝袖扣的價格，都能夠買下這半個店面了。
「我說，」托尼開口，「天堂不是禁止你們吃肉吧，天使小姐？」
「什麼？」
舉著勺子的薇奧莉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啊，不是的，沒有這個規矩。」
她的面前擺著一盤翠綠翠綠的蔬菜沙拉，還沒加任何醬料，薇奧莉塔相當享受地將一塊水煮花椰菜送進嘴裡：「外面賣的甜甜圈都沒爸爸做的好吃，但這裡的蔬菜很好，別小瞧店面破舊，但食材保證新鮮，今天咱們來的剛好，盤子裡的菜可能剛摘下來還沒一個小時，斯塔克先生不試試看嗎？」
光是看到這一盆草，托尼就失去了點單的興趣。
他抽了抽嘴角：「免了。」
話是這麼說，大大方方沐浴著店員視線的托尼·斯塔克，卻沖著櫃檯後的店員招了招手：「一般中午會有多少顧客？」
被點名的店員受寵若驚：「問我？」
托尼翻了個白眼：「我問多少顧客。」
店員：「……大、大概二三十桌左右吧。」
億萬富翁抽出一張信用卡：「刷三十桌的費用，今天中午包場，我有話與萊克特小姐談，不要讓讓其他人進來——包括你，一個小時候再把信用卡還我。」
這麼一家畫風質樸的素食餐廳，怕是還從來沒接過這樣的大客戶。店員拿著信用卡，就像是捧著定時啊炸啊彈一樣直奔店面後廚，把大廳留給了他與薇奧莉塔。
「天使小姐。」
直到店面裡的所有人都離開，托尼才將目光轉向了對面的姑娘。
薇奧莉塔叼著勺子：「嗯？」
托尼：「關於你的身份，連你的父親萊克特醫生都不知情。」
「他不知道。」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名義上，我們的身份在人間得保密，」不管天使和惡魔都是，「但總有例外，比如說我想這條規則束縛不到加百列。」
「所以，襲擊你的是惡魔。」
「呃。」
薇奧莉塔瞬間卡殼，隱瞞身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儘管惡魔無所謂說謊，可加百列還在盯著她，隨便扯謊侮辱天堂，萬一他知道了可怎麼辦。
「事情有點複雜。」
她吞下花椰菜，又叉起一塊胡蘿蔔。
「不過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斯塔克先生，我會不計代價的幫助你們化解爆炸帶來的矛盾衝突。」
這樣敷衍的話，哪兒能騙得過斯塔克。
托尼勾起嘴角：「答非所問啊，天使小姐。」
她歎了口氣。
真是棘手啊，薇奧莉塔小聲嘀咕：「所以說，為什麼來的是你不是隊長呀？」
托尼挑眉。
「為什麼不是我，」他頓覺不爽，「還是說，不是金髮碧眼道德模範，就入不了天堂的法眼？」
「不、不是的！」
「還是說。」
托尼向後一仰。
「不是美國隊長，就入不了天使小姐你的法眼。」
薇奧莉塔放下勺子，單手托腮，一雙藍眼睛無辜又認真：「你是在和我**嗎，斯塔克先生？」
托尼：「你沒有開誠佈公的誠意，那就只剩下**了，天使小姐。既要我對外保密，又不肯提供資訊，我實在是想不出你能幫助我什麼，以身相許？」
薇奧莉塔聞言揚起笑容：「我今年只有十七歲，斯塔克先生。」言下之意就是，他要是動什麼歪心思，可是犯法的。
托尼：「……天使都像你一樣這麼雞賊嗎，小姐。」
比她還雞賊好不好，和加百列一比，薇奧莉塔覺得她這個惡魔可以用純良無知小可愛來形容了。
當然，這話不能直接說。薇奧莉塔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隱藏真實身份。
「我是真的願意幫忙的，」她發自真心地開口，「我也有我的難處，斯塔克先生，但有什麼是我能幫助到你的，我一定要盡力。」
「的確有。」
總算進入正題了，托尼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情。
平日不正經的花花公子神色一凜，雙眼的銳利叫薇奧莉塔吃了一驚——和他說話的不再是那個到處留情的億萬富豪了，而是鋼鐵俠。
「我檢查了爆炸現場遺留的魔法物質，那遠超出我的知識範疇，天使小姐。連雷神托爾和奇異博士都對此一無所知，所以我想，既然你不願意透露資訊，那幫我在物質層面上，對你們的能力和形態展開研究，總不成問題吧？」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托尼：「這也不行？」
薇奧莉塔：「就這麼簡單？」
反正遺留的魔法物質是天使的殘骸，暴露資訊也是暴露天堂的，和她沒關係。
「你在期待什麼，」托尼嗤笑幾聲，「真的以身相許嗎？」
被嘲諷的薇奧莉塔也不生氣，她反而歪頭一笑。
她本來就生的精緻，淺藍色的眼睛清澈見底，露出燦爛的笑容能叫人本能地放下心防——連托尼·斯塔克，也在她無辜的笑臉下，以為此事到底為止了。
然而就在他鬆懈心神的時候，薇奧莉塔抬起了手。
女孩的指尖落在了托尼的額頭，柔軟的碰觸淺嘗輒止，當她的皮膚與他的接觸時，薇奧莉塔開口：「真的只是如此？」
托尼想也不想：「小丫頭再過兩年，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薇奧莉塔依然保持著「:)」的笑容。
托尼：「……」
她的手收了回來，斯塔克頓時意識到了剛剛的狀況：「你——」
「這就是我的能力，」薇奧莉塔笑吟吟，「你的研究可以從這兒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了一點！不好意思哈姑娘們，雙休日睡懶覺，爬起來我就開電腦修錯字更新啦！
昨天有姑娘問加百列是不是故意的，當然故意的，他不僅故意的還和托尼有交情，後文會提到噠。二設了一下加百列這個角色，我自己還挺喜歡的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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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silver、洛書Tsubaki、rachelhaycn、每天都在看與不看之間的地雷，讀者「永遠的小姨媽」 「葉葉葉一」 「聯夢紫」 「天使也腹黑」灌溉營養液愛你們麼麼噠~
第7章
擺了托尼·斯塔克一道，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就是，儘管鋼鐵俠恪守諾言，幫助薇奧莉塔保守「秘密」，可他仍然把薇奧莉塔·萊克特的特殊能力告訴了X教授。
查理斯找到薇奧莉塔時，她剛剛結束了轉學的第一堂課。
漂亮又友善的新同學自然是受到了歡迎，她的身邊圍著班級裡的其他學生，而身為早就有過奶昔之交的快銀，自然是接過了介紹同學的重任。
「斯科特·薩默斯，」皮特羅敲了敲鐳射眼的墨鏡，「鐳射眼。」
然後下一秒他就挪到了鐳射眼身邊的紅發姑娘身邊：「和斯科特眉來眼去的琴·葛蕾，鳳凰女。」
琴的臉立刻紅了：「皮特羅！」
但是她可打不著快銀，下一刻皮特羅就憑藉自己的超級速度閃到教室角落，大大咧咧地攬住了一名藍皮膚少年的脖頸。
「藍魔人庫爾特，」皮特羅開口，「他的耳朵和尾巴是不是特別酷？」
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被庫爾特酷似惡魔的外表吸引住了。他長得真的很像地獄裡的同事們，除了少年身上刻著的天主教紋身。
不過，真正的惡魔可不會和他一樣擁有著如此清澈的眼神。
「萊克特小姐。」藍魔人羞澀地招呼道。
「教授說的天主教徒就是你。」
薇奧莉塔立刻懂了，嗅出天使殘骸身上燭油的，就是這位外表貌似惡魔的信徒。
藍魔人、鐳射眼、鳳凰女，當然了還有快銀。薇奧莉塔把幾個綽號在心底過了一遍，恍然大悟：「你們是根據能力來起代號的。」
「當然。」
鐳射眼開口。
「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薇奧莉塔，引發爆炸？」
快銀：「不是。」
鐳射眼奇怪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快銀：「呃。」
總不能說，他就是因為薇奧莉塔的能力，請了她一頓冰奶昔，還險些和她間接接吻吧？想到那天在人工湖邊，薇奧莉塔欣喜的神情，還有她毫無芥蒂地牽起自己的手，皮特羅的臉就紅了。
「這個……」
皮特羅支支吾吾半天，他可不敢把那天的事情告訴大家，八卦會傳的滿學校都是的。
「……這——」
「薇奧莉塔。」
謝天謝地！
皮特羅從沒覺得X教授的聲音如此動聽過。查理斯·賽維爾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年輕人之間的交流：「能談談嗎？」
薇奧莉塔聞言起身，在同學的注視下走出了教室。
「斯塔克先生將你的能力轉告了我，」查理斯轉過輪椅，用包容的目光看向薇奧莉塔，「他認為你真正的特殊能力是讓人吐出真話。」
薇奧莉塔：「……」
嚴格來說也沒錯吧。
不過她沒把這小小的報復放在心上，薇奧莉塔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小魔法。因而她搖了搖頭：「不是吐出真話，」薇奧莉塔認真地說，「而是讓人直面潛意識的**。」
「直面**。」
查理斯露出詫異的神情。
但那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興致盎然的情緒。X教授思忖片刻，然後大膽提議：「你介意對我試試看嗎，薇奧莉塔？」
「當然。」
薇奧莉塔並不猶豫。她彎下膝蓋，年輕的姑娘選擇蹲在查理斯的面前，她扶著他的膝蓋，然後抬起手：「只要你願意，教授。」
查理斯點了點頭：「請。」
得到最終的首肯，薇奧莉塔的指尖便落在了他的額頭。
輪椅上的教授一怔，他低頭看向薇奧莉塔，近似色彩的眼眸視線相撞，然後查理斯直接開口：「你還有很多潛力值得挖掘，或許可以對她單獨授課。」
薇奧莉塔綻開笑顏：「謝謝你。」
查理斯：「……」
X教授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
「的確如此，薇奧莉塔，」經由親身體驗，查理斯立刻明白了薇奧莉塔所謂的直面**是什麼意思，「在此之前，這些念頭於我腦海中並沒有徹底成型。你的接觸使得它凝聚成了有邏輯的思維。」
薇奧莉塔只是笑。
其實這招最早是惡魔用來勾引聖徒墮落的，但現在人類早不講究禁欲那一套了，如今薇奧莉塔只用這招來方便生活——未必一定是邪惡下啊流的**，就算是再正經不過的念頭，像X教授那樣，也有助於溝通嘛。
「但我想，只是左右人心並不能引起爆炸。」
「呃。」
好在查理斯並沒有追究責任的意思。
看到薇奧莉塔瞬間暗淡下去的眼神，X教授輕輕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背：「心靈能力往往只是強大超能力所展現的一部分，這的確需要……單獨授課，但不是今天。」
但查理斯教授也不會在薇奧莉塔入學第一天，僅僅因為確認她的能力而叫她出來的。
望著他的藍眼，薇奧莉塔點了點頭：「有什麼是我需要做的嗎，教授？」
查理斯和煦的神情中出現了幾分沉重的色彩。
「跟我來，」他轉過輪椅，「有個人想見見你。」
哎？
還有誰想見她？自從那個倒楣天使死于能量相撞的爆炸後，薇奧莉塔已經見了很多平日只聞其名的大人物了——美國隊長，鋼鐵俠，甚至包括那位真身蒞臨的大天使加百列。而看查理斯教授的態度，恐怕這位要見的也是個名人，和變種人有關係的名人？
薇奧莉塔很快就有了答案。
她跟著X教授走進辦公室，房門推開之後，薇奧莉塔才發現房間裡早就有人。
一位男性，身材高大、脊背挺拔。他背對著正門，站在X教授的書櫃前，莧紅色的披風莊嚴且極具威懾力。聽到開門聲，他轉過身來：「查理斯。」
「埃裡克，」查理斯回應道，「我的朋友，很久不見。」
男人頷首，然後目光立刻落在了薇奧莉塔身上。
的確是位變種人中的大人物。
埃裡克·蘭謝爾，昔日的超級反派萬磁王，如今他有個更為正式的頭銜，那就是變種人國度基諾沙的統治者。
幾年之前，聯合國將變種人數量眾多的非洲小國基諾沙給了萬磁王。當時的基諾沙，內部派系相當混亂，直到萬磁王用雷霆手段掃清了所有紛爭。
如今的基諾沙，在國際上幾乎是激進派變種人的理想鄉，和X教授的X戰警分庭抗禮。
——怪不得說想見見她。
「變種人失手引爆了曼哈頓街區」這條新聞很快擴散開來，作為變種人的代表，他肯定要出面。
萬磁王從書櫃前邁開步子，還沒走向前，X教授稍稍動了輪椅，有意無意地擋在了薇奧莉塔面前。
「薇奧莉塔，」他溫和地開口，「這位是基諾沙的統領埃裡克·蘭謝爾先生。」
「萬磁王。」一席莧紅衣衫的變種人糾正道。
即便察覺到了X教授的保護，萬磁王也沒有收起咄咄逼人的姿態，他的目光在薇奧莉塔身上轉了一圈：「是你殺了上東區半個街區的人。」
要不要這麼直接呀。儘管薇奧莉塔並不在乎殺不殺人，可這節骨眼可不能硬碰硬，薇奧莉塔委屈地拽住了查理斯：「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萬磁王：「對人類來說，有意或者無意沒有任何區別。」
他繞開了擋在薇奧莉塔面前的查理斯。
另外一派變種人的首領，身材高大、氣場強勢，站在薇奧莉塔面前就像是一堵牆一樣。她抬起眼看向萬磁王端正冷峻的面容，目光直接相對，沒料到他卻訝異地挑了挑眉。
「你不怕我，孩子。」他說。
「查理斯教授接納我，是為了解決我引發的麻煩，」薇奧莉塔認真回答，「那你想見我，是為了什麼，萬磁王？」
「我和他一樣，是為了解決麻煩。」
「那我沒必要怕你。」
「所以你並不回避手染鮮血的事實。」
薇奧莉塔的呼吸一頓，幾分艱難的痕跡爬上了她的臉頰。薇奧莉塔本能地低頭，錯開了與萬磁王交匯的目光。
這讓男人微微蹙眉，他舒了口氣。
萬磁王伸手，寬大的手掌落在薇奧莉塔的下顎，男人指節分明的手指與她的肌膚發生接觸，薇奧莉塔感覺到萬磁王的手上分明的疤痕和繭。
「抬起頭來。」
他意外的放緩了態度，引導著薇奧莉塔與他的視線重新相聚。
「你殺了人，孩子，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萬磁王漠然開口，「我不認為通過外交和公關手段能夠平息人類的怒火。」
「那麼你的建議是？」
「跟我回基諾沙。」
「……」
幾天前加百列來挖牆腳，幾天後萬磁王發來橄欖枝，在地獄被路西法使喚來使喚去的薇奧莉塔真有點受寵若驚。
這的確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要是靠抱萬磁王的大腿解決問題，也不用擔心加百列的威脅了。薇奧莉塔思來想去，還沒思索出結果來，一個急切的聲音從薇奧莉塔的背後傳來。
「——不行！」
薇奧莉塔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她就退到了萬磁王的三步開外。等到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快銀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銀髮少年用自己瘦削的身軀擋住了萬磁王的目光。
「薇奧莉塔根本不適合基諾沙，」皮特羅艱難地開口，「你放過她……父親。」
薇奧莉塔：「……」
等等，父親？！
她驀然瞪大眼睛，皮特羅和萬磁王是父子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
皮特羅膝蓋滑行二百米：爹！！考慮一下你兒子啊！（並不是這樣的。
說一下這裡的設定，基諾沙在漫畫裡是一個非洲變種人島國，萬磁王當過基諾沙的統治者。這裡就取了這一個設定，大家知道現在老萬是個變種人國家的領導人就好了，快銀小可愛是領導人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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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路西法和莉塔真的只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公務員官大一級壓死人那種，頂多加半個師徒吧，猜女兒什麼情況！我給你們講你們這是要上醫生餐桌的（。
第8章
薇奧莉塔能感覺出皮特羅很緊張。
她在快銀和萬磁王之間來回看了好幾遍，他背對著自己，也一言不發，但緊繃的脊背和如臨大敵的姿態都暴露了銀髮少年的心情。特別是皮特羅動也不敢動，死死地將薇奧莉塔護在身後，這可不是面對父親的態度，倒是更像是面對敵人。
不用任何言語，薇奧莉塔也明白了皮特羅的家庭狀況，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漢尼拔·萊克特把女兒寵溺到無法無天，但身為惡魔，薇奧莉塔見慣了兄弟鬩牆、父子相殘的戲碼，她立刻猜到了快銀與萬磁王大概是因為什麼才導致關係緊張。
她下意識地看向X教授，查理斯也在看著薇奧莉塔，他的神情平靜，藍眼之中甚至閃過鼓勵的色彩，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他希望薇奧莉塔親自表態。
於是薇奧莉塔不再猶豫。
「皮特羅。」
薇奧莉塔清脆的聲線從皮特羅身後響起，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女孩溫暖的手掌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腕處。
「薇奧莉塔？」他有些訝異。
「沒關係的。」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從少年的保護中走了出來。
她看向居高臨下的萬磁王，基諾沙首領的眼神依然銳利且漠然，他根本沒把皮特羅放在眼裡。
薇奧莉塔一點也不意外，她維持住了應有的禮貌，不卑不亢：「我不能跟你去基諾沙，我的家人在這裡。」
萬磁王嗤笑幾聲：「一旦爆發矛盾，人類會拿你的家人最先開刀。」
薇奧莉塔歪了歪頭，瀑布似的烏黑長髮隨著她的動作掃過肩頭，露出清秀嬌小的面部弧度。白皙的皮膚和無害的面容，使得她看起來困惑又天真，似乎是沒理解他的話：「可這也不是拋棄親人的理由呀？」
萬磁王：「……」
那一刻，他幾乎是本能地轉開了目光。
薇奧莉塔要的就是萬磁王的回避，這一刀捅得精准又狠毒，足以她確認問題出在萬磁王絕對損失過不止一個家人上。
這也是萬磁王第一次將眼神轉向皮特羅，目光接觸時，銀髮少年渾身一僵，但萬磁王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他什麼也沒說。
還是查理斯打破了詭異的氣氛。
「薇奧莉塔已經做出了選擇，埃裡克，」他說，「我想你不會以基諾沙首領的身份強人所難。」
說完，他轉頭看向兩位年輕人，查理斯再次笑了出來，狡黠的色彩從他的眼底一閃而過：「我的教案落在了教室裡，能把我拿過來嗎，皮特羅、薇奧莉塔？」
皮特羅：「可是教授你上午根本——」
薇奧莉塔：「當然可以，教授。」
連第一天上學的薇奧莉塔都知道X教授今天沒課，他只是找個藉口讓他們離開而已。薇奧莉塔抓著皮特羅的手松了松，溫暖的皮膚離開幾分，然後順理成章地滑落到少年的手邊，握住了他的手。
皮特羅：？？！
突如其來的牽手，讓皮特羅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上次的接觸如此匆忙，而這次更進一步。薇奧莉塔的手指觸感細膩，她的拇指落在他的掌心裡，就像是塞到手中的棉花糖——原來女孩子的手是這麼軟的嗎！
皮特羅的心緒爆炸，可薇奧莉塔卻沒想這麼多。
她拉著皮特羅跑出X教授的辦公室，一直到了室外的人工湖邊，薇奧莉塔才無比震驚地開口：「你爸爸是萬磁王？」
快銀露出了非常複雜的表情。
「別聽他的，薇奧莉塔，」少年沉重地說，「萬磁王只是看中了你的能力，他根本不會考慮你的安危。」
好吧，看來父子二人的關係是真的不好。
薇奧莉塔沒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還不忘記拍了拍身邊的草地，叫皮特羅也坐下。
兩位年輕人並肩而坐，薇奧莉塔轉頭看向平靜的湖面：「你並不和你的爸爸住在一起。」
皮特羅沉默片刻，歎了口氣。
「在他眼裡，能力有價值的變種人比親人更重要，」皮特羅悶悶地說，「他更想拉攏我的姐姐，但姐姐已經加入了復仇者。」
薇奧莉塔瞪大雙眼，藍瞳仁裡寫滿了不可思議：「你的能力那麼有用，買回來的冰奶昔味道剛剛好。」
快銀：「……」
薇奧莉塔這麼一說，嚴峻的氣氛一掃而空。皮特羅笑出聲來：「謝謝你安慰我。」
沒料到這反而讓薇奧莉塔嚴肅起來。
她拽了拽裙角，眉心微蹙。薇奧莉塔長相甜美，五官和人一樣小巧又精緻，這導致她就算是擺出認真表達的模樣也沒什麼威懾力。
反而她紅唇一張，話沒出口，撒嬌討好的意味自然流露，倒是也達成了吸引人注意的目的。
「是萬磁王不懂！」
薇奧莉塔氣鼓鼓地說。
「皮特羅跑得快，反應也快，學習能力也比別人強。就算他不看親情，也應該看到你的能力。」
「我才不稀罕他看中我的能力。」
皮特羅哼了一聲，他從草地裡撿起一塊石子，丟進了人工湖裡。
看來父子之間的嫌隙是相當大了。薇奧莉塔抱著膝蓋，側頭看向皮特羅，幾乎都能看到少年身上的負面氣息窸窸窣窣地往下掉。
薇奧莉塔想了想：「要抱抱嗎？」
皮特羅：？？？
身邊的姑娘不等他反應，就已經朝著皮特羅張開雙手。
皮特羅：「……」
薇奧莉塔朝著皮特羅伸手，藍眼睛亮閃閃，精緻的面容帶著理所當然的姿態。這更像是在朝著他撒嬌了——要抱抱，真的嗎？！
皮特羅的臉驀然一紅：「等等，薇奧莉塔！」
儘管知道她只是出於禮節性的安慰，可皮特羅還是手忙腳亂地按住了想要給他個擁抱的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有些困惑：「怎麼了？每次我難過的時候，爸爸總會這麼安慰我，每次都很管用。」
可是薇奧莉塔僅僅是幫助朋友，皮特羅免不了多想啊。
望著她清澈無辜的面孔，皮特羅抓了抓頭髮，長歎口氣：「萊克特先生一定對你很好。」否則的話，是養不出薇奧莉塔這樣，對誰都毫無芥蒂、赤誠相待的女孩子的。
提及父親，薇奧莉塔立刻揚起笑容。
她重重點頭：「當然，雖然有時候他太過操心，但我知道那是因為他愛我。」
皮特羅：「真好。」
薇奧莉塔可沒錯過他眼底的羡慕。
一對比下，恨不得要把女兒捧在手心裡的漢尼拔和面對兒子全然無動於衷的萬磁王，在作為父親方面，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同樣都是反派，為什麼差距這麼大呀。
而且快銀長得和萬磁王也不太像……或者說，比起莊嚴強勢的父親，活潑開朗的皮特羅擁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氣質。薇奧莉塔的思緒回到剛剛，她的記憶定格在萬磁王轉開目光時的模樣。
老實說，當萬磁王發出邀約的時候，薇奧莉塔是有點心動的。
她必須解決引發的矛盾，而萬磁王主動上門，讓薇奧莉塔看到了偷懶的機會。但加入萬磁王的陣營是一錘子買賣，她得離開紐約，前去基諾沙。
那可是在非洲，多熱啊，爸爸不會同意的，薇奧莉塔更不想吃苦。
最重要的是，她又不是真的變種人，萬一露餡可不好了。
薇奧莉塔大概有了一個初步應對加百列的計畫。
——見慣了兄弟鬩牆、父子相殘的戲碼，薇奧莉塔自然也知道該如何利用。
她猛然從草地上站起來，還不忘記拍拍裙擺上沾著的草屑：「皮特羅，跟我來！」
皮特羅：「啊？」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薇奧莉塔從地上拉了起來。
又是手牽著手，然而這次薇奧莉塔可沒給皮特羅無限遐想的機會，她直接拖著他重新回到了教學樓前，剛好撞上了準備離開的萬磁王。
薇奧莉塔二話不說，推了皮特羅一把。
神速少年一個始料未及，踉蹌幾步，幸而他反應遠超常人，堪堪停了下來。
他一抬頭，落入眼簾的是萬磁王的胸膛。
皮特羅：「……」
萬磁王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淺色眼睛一片漠然。觸及到皮特羅倉皇又茫然的神情，男人很是不滿地擰起眉頭。
「快銀，」萬磁王開口，「依然如此冒失，你什麼時候才能像個樣子？」
皮特羅攥緊了拳頭。
然而薇奧莉塔沒給他反駁的機會。
黑髮的姑娘悄無聲息地繞到了萬磁王的身後，她一伸手，纖細的指尖便自後方環過男人的脖頸，扣住了他的動脈。
萬磁王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繼續說道：「口口聲聲說照顧好你姐姐，可是你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到，要不是查理斯，我如何放心？」
皮特羅：「………………」
氣氛瞬間變得非常尷尬。
詭異的沉默維持了十幾秒，萬磁王驀然轉身，用殺人的目光看向薇奧莉塔。
「你做了什麼？！」他怒吼道。
「好了，埃裡克。」
查理斯及時阻攔了萬磁王，他趨勢輪椅向前，完美地攔住了質問的路線。X教授還是掛著那副和煦的笑容。
「我想基諾沙的首領去復仇者基地探望女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查理斯緩言道，「帶著皮特羅一起去看看旺達，如何？」
這不就成了嘛！薇奧莉塔一聽去復仇者基地，立刻揚起燦爛笑容：「我也要去，我還和斯塔克先生有個約定呢。」
作者有話要說：
莉塔：什麼家庭矛盾我沒見過，一個個嘴上說的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每次闖禍爸爸都說再也不管我了結果還是要管的:)。
醫生：但讓你練琴練舞好好完成作業我會親自檢查也是真的。
莉塔：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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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洛書Tsubaki、rachelhaycn的霸王票，讀者「AS」 「小姑涼」 「忘蘇」 「天使也腹黑」 「涳虗! 惢痲ㄋ」 「rachelhaycn」 「白阿辰」灌溉營養液，愛你們，比心心~
第9章
第二天上午，復仇者基地。
薇奧莉塔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正在眉目傳情的緋紅女巫和幻視，拽了拽皮特羅的衣角：「你可從沒說過你姐姐是緋紅女巫！」
皮特羅：「……我以為全紐約的人都知道。」
然而薇奧莉塔並不是紐約人，她才剛剛搬過來沒多久好不好，馬里蘭州可沒有外星人、魔幻生物和暴走AI天天光顧搞破壞。
緋紅女巫旺達對弟弟這次到訪來帶來了個漂亮女伴很是驚喜，她走向前，揶揄地看向快銀：「皮特羅，不介紹一下嗎？」
銀髮少年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這是薇奧莉塔，她是來找斯塔克先生的……父親和X教授一會兒就過來。」
旺達一怔。
身為雙胞胎，皮特羅當然明白旺達的心情，他急忙開口：「他只是來看看！父親說，呃，他想看看看你的情況。」
「看我的情況？」旺達更為不安了。
「不用擔心，」薇奧莉塔笑眯眯，「萬磁王先生只是想念你。」
從小到大，還沒有人對旺達說過父親想念她這種話。她的表情一空，皮特羅便接道：「我和你慢慢解釋。」
旺達的男友立刻會意，擁有機械身的幻視鼓勵性地拍了拍旺達的肩膀：「我帶萊克特小姐去見托尼，你一個人……？」
「沒關係，」旺達轉身握住了幻視的手背，露出幸福的笑容，「還有教授和皮特羅，你放心。」
薇奧莉塔、皮特羅：照顧一下單身狗的心情好嗎！
把復仇者基地的會客室留給變種人，幻視帶著薇奧莉塔「飄」向實驗室方向。
走在後方的薇奧莉塔，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幻視懸在半空中的雙腳上。
幻視：「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搖頭：「沒什麼。」她就是很想念自己的翅膀，轉生成人類後薇奧莉塔就沒有翅膀了，許久沒體會過飛行的滋味，叫薇奧莉塔很羡慕幻視。
復仇者基地的實驗室距離會議室並不遠，正在學習人類習俗的幻視總算理解了穿牆不是個好習慣，他親手打開實驗室的門：「托尼。」
幾天前西裝革履無限張揚的斯塔克總裁，此時此刻一身AC/DC印花T恤、褲腿挽著，聽到幻視的聲音，放下了手中的焊槍和電焊面罩，抬起頭來。
薇奧莉塔：「斯塔克先生！」
托尼：「……」
實驗室裡的富翁這才注意到幻視身後還站著個姑娘。當托尼的目光觸及到薇奧莉塔·萊克特時，她那雙剔透的藍眼睛驀然亮了起來，精緻的面孔揚起燦爛笑容。
她不假思索地邁開步子，紅白圓點連衣裙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露出雪白的小腿和纖細的腳踝。托尼的視線下挪，自然地挪到她瓷器般的小腿上：「站住！」
薇奧莉塔：「哎？」
托尼：「左腳。」
薇奧莉塔抬起的左腳懸在了半空，她低頭，一排正處在運轉狀態的小型機器就在她的步伐範圍內。
「站原地別動，」托尼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抽出一條毛巾擦了擦手，「不要給我添亂。」
說著托尼看了一眼幻視，後者微微頷首，然後默不作聲地飄走了。
這叫薇奧莉塔非常手足無措，她看了看滿地的零件和機器，又看了一眼托尼，頓時是落腳也不是、不落腳也行。
「那、那個，」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退回原地，「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當然。」
薇奧莉塔的藍眼睛陡然暗淡了下去。
托尼好笑地看向委屈巴巴的薇奧莉塔，拉了一把椅子給她：「坐下，天使小姐，和你約定好的研究也非常重要。」
她憂心忡忡地坐了下來。
這哪兒有幾天前在素食餐廳時得意洋洋的樣子？托尼忍俊不禁地坐到了她的對面：「怎麼，見到萬磁王才知道事情的害怕？」
薇奧莉塔搖頭：「我沒害怕。」
只是平日裡剔透靈動的眼睛中，沾染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霾。敏銳如托尼·斯塔克，不用多想，也清楚薇奧莉塔在擔心什麼。
「那位馬桶頭，」托尼懶洋洋地說，「絕對不是簡單地向你提供庇護。
一句話匾說中了薇奧莉塔的內心想法。
聽到托尼的話，薇奧莉塔的目光閃了閃，然後精緻面龐中浮現出「我就知道」的色彩。
她小聲嘀咕：「特地從基諾沙趕來，肯定沒那麼簡單。」
「半個街區被夷為平地，如果你是有意為之，現在已經在監獄中了，」托尼打開手邊的冰箱，從中拎出兩罐蘇打水，將其中一罐丟給薇奧莉塔，「最近歐洲正在開會，討論的正是變種人，特別是基諾沙裡激進派變種人的生存問題，這時候你闖了禍，萬磁王當然重視。」
怪不得他會向她發出邀約，公眾新聞中說引起爆炸案的變種人，的特殊能力具有超強破壞性，對萬磁王來說，薇奧莉塔既是個優秀戰力，又免得她留在紐約繼續擴大國際影響。
想通這點，薇奧莉塔的思路越發明晰了。加百列威脅她，無非是因為麻煩無法解決，如果解決了這個矛盾，那大天使還有什麼挑毛病的立場？
放下心來的薇奧莉塔接過蘇打水，看了一眼牌子：「啊，我不喝這個。」
托尼：「你毛病真多，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爸爸說軟飲料對身體不好。」
而且，薇奧莉塔也不喜歡蘇打水，她捧著易開罐從椅子上跳下來，徑直走到冰箱前：「有果汁嗎？」
女孩毫不客氣地彎下腰，認真查閱起有什麼想喝的。她看來看去，似乎對托尼·斯塔克的藏品很不滿意，根本沒有她喜歡的飲料。
她哼了一聲，然後把蘇打水放了回去。薇奧莉塔伸手，她潔白的小臂蹭過身邊男人的手，在兩個人肌膚相接觸的瞬間，托尼·斯塔克有如觸電般甩開了她的小臂。
薇奧莉塔：？
托尼退後幾步，拉遠了與她的距離：「還是保持點距離為好，天使小姐。免得被你們天堂釣魚執法。」
薇奧莉塔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愣了片刻才意識到托尼在說什麼。
——在素食餐廳的時候，她動用了自己的能力，讓托尼道出了自己的心底**。
其實這個能力實在是太不「天使」了，但好在薇奧莉塔可不是路西法。她撇了撇嘴：「我的能力是讓人認清自己潛意識中的渴望，是你滿腦子奇怪的東西，斯塔克先生。」
托尼一哂，完全沒把薇奧莉塔的指責放在心上。
穿著工作服的花花公子反而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薇奧莉塔一番，然後打開蘇打水：「相信我，小天使，任何男人在看見你都會心生『奇怪的東西』。」
薇奧莉塔：「是嗎？」
蹲在冰箱前的黑髮姑娘眉毛一挑，她轉頭看向托尼。
四目相對，薇奧莉塔揚起狡猾的笑容，托尼立刻意識到了這姑娘想幹什麼。
他放下蘇打水，迅速與之拉開距離：「想都別想！」
薇奧莉塔笑吟吟地站了起來：「斯塔克先生，說好的幫助你研究，你不要躲嘛！」
托尼：「……」
眼瞧著小姑娘走到面前，她的指尖已經停留在托尼的額頭了，二十一世紀的大天才急中生智：「今晚請你吃東西，我請個廚師，別像上次那樣就要盆草了，再讓你父親覺得我們復仇者虐待青少年。」
這話題轉移的生硬，但薇奧莉塔偏偏就吃這套。她可是漢尼拔·萊克特養大的姑娘，一聽食物，薇奧莉塔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真的嗎？！」
但那抹興奮也只是一閃而過，不等托尼開口，薇奧莉塔就歎了口氣，抱怨道：「算啦，紐約的大廚做飯一點也不好吃，比我爸爸差遠啦。」
托尼：「你這是在挑釁，天使小姐。」
說著他抬了抬手：「星期五，為萊克特小姐推薦幾位優秀的廚師。」
他的話音落地，人工智慧星期五女士的聲音立刻自實驗室響起：「布萊頓私房菜的比爾·布萊頓先生很不錯，但他今天晚上已經有預約了。」
托尼無所謂地開口：「這容易，我可以把餐廳買下來。」
薇奧莉塔卻搖了搖頭：「他選用的食材有問題，七鰓鰻還是富紮羅湖的最好。」
星期五：「布魯克林新開了一家分子料理餐館。」
薇奧莉塔聽到「分子料理」一詞後立刻蹙眉：「簡直是糟蹋食物！爸爸說，對待每一份食材都要發自真心的尊重它們，吃的東西當然要是原汁原味的才行。」
「那恐怕只有曼哈頓最正宗的法餐才能滿足萊克特小姐了。」
「騙人，紐約根本沒有正宗的法餐，我是在法國長大的，我媽媽就是法國人。」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重新審視一番薇奧莉塔：「你挑剔到這個程度，你父親到底怎麼把你養大的？」
薇奧莉塔：「當然是因為爸爸的廚藝——」
「我打擾到你們了？」
第三道清朗的聲音從實驗室門口響起。托尼和薇奧莉塔不約而同停下談話，轉過頭。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站在門前，他似乎是剛從室外歸來，一身棕色機車服。青年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的目光時，蔚藍雙眼裡浮現幾分溫暖的神色。
「隊長！」薇奧莉塔有點驚訝。
「我只是來送點零食，」史蒂夫晃了晃手中的包裝袋，「娜塔莎帶回來的雪糕，感興趣嗎？」
「我覺得，」托尼抽了抽嘴角，「這丫頭可能不會對——」
「——好呀好呀！」
「………………」
托尼難以置信地看著薇奧莉塔歡呼一聲，跑到史蒂夫面前，欣喜不已地接過了冰棒。
前腳還對著幾千美金一餐的餐廳挑挑揀揀，後腳捧著一隻和路雪的牛奶冰棒如獲至寶，二十一世紀的天使都缺心眼嗎？
「謝謝你，」薇奧莉塔拆開包裝紙，甜蜜地望向史蒂夫，「我最喜歡這個口味的。」
托尼頓時氣結。
他的目光在史蒂夫和薇奧莉塔之間轉了一圈，然後托尼若有所思地抹了一把下巴：「小丫頭。」
薇奧莉塔：「哎？」
托尼：「說好的説明我研究，嶄新的實驗物件就在你的面前。」
薇奧莉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史蒂夫·羅傑斯聞言有些茫然：「什麼？」
他正準備看向自己的同伴，但在他直起脊背之前，薇奧莉塔及時開口：「隊長！」
她舉著冰棒甜甜一笑，純真又無辜的臉頰上寫滿了好奇和迫切。薇奧莉塔抬起了手掌，她溫暖的掌心在青年的額角輕輕擦過，這使得史蒂夫驀然一頓，重新轉過頭來。
近乎同色的視線相抵，史蒂夫想也不想：「你喜歡吃就好。」
說完，他甚至伸出了手。寬大的手掌落在薇奧莉塔的後頸，男人指間和掌心的繭摩挲過她的皮膚，又點癢，又有些疼。
「為了守護像你這樣燦爛的笑容，我願意做任何事。」
那雙海一樣的眼睛澄澈、真摯，不帶任何旖念或者溫存，乾脆俐落，但直擊心底。
被史蒂夫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薇奧莉塔的臉頰立刻紅了起來：「真、真的？」
托尼：「……」
他竟然在把妹方面輸給了二戰出生的美國隊長？！
作者有話要說：
沒關係，等托尼下一回合扳回局面！【。
第10章
美國隊長說只是來送零食的，那就真的只是來送零食的。
他甚至沒察覺到薇奧莉塔對自己動用能力，回過神來後史蒂夫微微一怔，但眼底的真誠始終未變：「剩下的零食我分給了旺達和皮特羅，想要的話，去樓上拿。」
薇奧莉塔：「我才不要參與他們的家庭聚會呢。」
史蒂夫笑了笑，也不再堅持。他只是直起腰來，轉身看向托尼：「一會兒結束之後，我送她回去。」
直到史蒂夫離開，薇奧莉塔的臉上還掛著雀躍的神情。
「麻煩清醒一下，天使小姐，」托尼沒好氣道，「人都走了，你在看空氣嗎？」
「你吃醋啦？」
閱歷無數的托尼·斯塔克很不客氣地嗤笑出聲。
他抬手把零件放回原處，然後從桌下抽出一個箱子：「還有件事需要你配合。」
薇奧莉塔：「什麼？」
斯塔克打開箱子，其中擺放整齊地放著一列試管以及——
薇奧莉塔眼看著托尼拿出一個金屬制的高級針筒，然後把針頭裝在針筒頭部，她立刻明白了鋼鐵俠要求自己配合什麼。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小臉上寫滿了漫不經心：「等會兒，斯塔克先生，我先去找隊長拿點零食。」
托尼頭也不抬：「星期五，鎖門。」
薇奧莉塔：「……」
「哢嚓」一聲，實驗室的大門在薇奧莉塔面前被緊緊鎖死，她戒備地扭頭，看到的是托尼·斯塔克招牌式的囂張笑容。
特別是在他裝好針頭之後，不穿盔甲的鋼鐵俠滿臉揶揄之色，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薇奧莉塔在害怕。
薇奧莉塔深深吸了口氣，就算是星期五也能看出來她在強作鎮定。
她鄭重其事地說：「今天不能抽血，斯塔克先生，之前沒提前說明，我不是空腹來的。」
托尼一副灑脫的模樣：「我又不是為你體檢，空腹不空腹無所謂。」
薇奧莉塔：「檢查血樣你也查不出什麼的，我和人類一樣——你不要過來！」
輪到托尼步步緊逼了。
剛剛他怎麼躲薇奧莉塔的，此時薇奧莉塔就怎麼躲著他。嬌小的姑娘緊張地往後退，一直到了實驗室的門前。
「斯塔克先生，」薇奧莉塔靠著門板，謹慎地看著托尼舉著針筒走過來，「除了能力，我就是個普通人，真的。」
「你在爆炸中受到的傷可比抽血嚴重的多。」
「那不一樣！」
連聲線都變調了，薇奧莉塔一雙寶石似的藍眼睛閃啊閃，就像是被狩獵者逼到絕路的小鹿般無措絕望。
「求求你。」
她可憐巴巴地說。
「別、別抽血，行不行，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如果沒有之前的餐廳襲擊，以及五分鐘前的挑剔，托尼會相信她是瑟瑟發抖的小可愛的。男人把針筒往掌心一放：「沒空欣賞你的表演，天使小姐，是你提出要幫忙的，我可從沒逼迫你。」
給不著調的路西法打了這麼多年工，薇奧莉塔最擅長的就是審時度勢。說出這話的托尼·斯塔克極其平靜，一副完全把選擇權交給她的語氣。越是這樣，證明他越是認真。
好吧，看來今天是註定不能蒙混過關了。
裝可憐失敗，薇奧莉塔只得收起擺出來的委屈神情。但她發自真心的害怕針頭，還不如再挨一次爆炸呢。
「那你，」她不情不願地伸出手臂，「你應該，很熟練吧？」
「不好說。」
托尼抽出止血帶，挑了挑眉。
「看你的血管情況，天使小姐，紮個透心涼也不是沒可能。」
「…………」
就算知道托尼在故意嚇她，薇奧莉塔還是正中陷阱。原本已經妥協的姑娘光速收回小臂，一個側身就想溜走。
然而托尼的反應比她更快——誰還能比鋼鐵俠更有遠見呢？早在他話音落地的時候，男人就伸出手，正好把準備逃竄的薇奧莉塔一把拉住。
他俐落地把止血帶綁在她的手上，驚得薇奧莉塔不住掙扎：「我不要抽血！你再這樣逼我，我就要喊你非禮了！」
托尼：「……你認真的？」
就算托尼·斯塔克並不是以體力取勝的超級英雄，制服一個小姑娘仍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掙脫無望的薇奧莉塔總算是露出了本性，她惡狠狠地瞪著托尼，一字一句地威脅道：「而且你還對未成年有想法，你敢抽血我就報警！」
然而顯然這樣的話對托尼來說並沒有威懾力，什麼威脅他沒碰見過啊。
「看來萬磁王確實被聯合國逼到絕路上了，」他毫不客氣地嘲諷道，「不然怎麼會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
「你放開我——」
「再這麼亂動，我真的會紮透血管，小丫頭。」
這句話比什麼道理都有用。
薇奧莉塔恐懼地渾身一僵，趁著這個功夫，托尼眼疾手快地把針頭刺入她的小臂皮膚內。
伴隨著一聲嗚咽，薇奧莉塔緊閉眼睛，扭過了頭，不敢開口也不敢動了。
這還差不多。
「我看你父親對你保護過度了，」托尼吐槽，「嬌氣成這個樣子，要是去了基諾沙恐怕活不過三天。」
「我才不是，我很獨立的，我有嗚……」
托尼拔出針頭，薇奧莉塔又是一縮，等到他把棉簽按在她的小臂針孔上後，確認威脅解除後的薇奧莉塔頓時來了脾氣，握著拳頭看向收拾針頭和血樣的托尼：「太過分了，斯塔克先生！你——」
後面的話，在男人放下試管，捏起她的下巴時戛然而止。
他托著薇奧莉塔的下顎，另一隻手撫向她的嘴角，拇指微微曲起便伸進薇奧莉塔的唇間。
薇奧莉塔只覺得托尼的手指迅速壓向她的舌尖，然後就離開了，酸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內迅速擴散開來。
「哎？」
她才反應過來，托尼塞了自己一塊檸檬口味的軟糖。薇奧莉塔愕然抬頭，托尼還是那副滿臉嫌棄的表情：「話太多，閉嘴讓我清淨一會。」
薇奧莉塔：「還有嗎？」
托尼：「冰箱門邊自己拿。」
於是幾秒前還準備大發怒火的黑髮姑娘，如同變魔術般多雲轉晴，顛顛跑去冰箱前翻糖吃。
托尼看著薇奧莉塔嬌小窈窕的背影，還有她拿起軟糖袋子，把糖送進嘴裡後的幸福表情，不易察覺地勾起嘴角。
儘管明知她掌握著重要的秘密，還會耍一些不太光彩的小心機，可托尼·斯塔克還是很難把她與什麼陰謀聯繫起來——這就是個被父親寵壞了未成年姑娘，捲進麻煩裡根本沒有任何自保手段。
「那個馬桶頭，」托尼感歎一聲，「處境艱難到什麼地步，才會讓你去迎接戰爭？」
「戰爭？」
正在吃糖的薇奧莉塔驀然一頓。
戰爭。
身為惡魔，薇奧莉塔對這個詞彙再熟悉不過了。托尼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萬磁王的到來，是因為基諾沙也步入了窮途末路，而這時一個強力變種人出現在紐約，他哪兒能放任不管？
如果是這樣的話……
薇奧莉塔若有所思地放下軟糖袋子，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找到了一個許久不曾聯繫過的號碼。
得去見個人再回家，一會兒得讓隊長帶她繞個路。
.
半個小時後。
史蒂夫·羅傑斯停下機車，在發現薇奧莉塔的目的地的環境時，他立刻擰起了眉頭。
首先落入眼簾的就是街角的酒吧，上面掛著招牌寫著「Lux」一詞。時值下午，剛剛是下班時間，酒吧暫時門可羅雀。
史蒂夫轉頭：「你知道自己才十七歲，還沒到進酒吧的年齡，對吧？」
薇奧莉塔翻身下車：「我不會進去的，老闆一會兒就出來，他能夠為斯塔克先生的研究提供幫助，是個很厲害的……人……」後面的話沒說完，她的目光越過史蒂夫，望向了酒吧的方向。
「薇奧莉塔？」史蒂夫很是茫然。
他順著薇奧莉塔的視線轉過頭，看到一個男人從酒吧中走了出來。
穿著隨意、腳步輕浮，西裝下的襯衣沒系領帶，隨意敞開著。他搖搖晃晃地朝著薇奧莉塔走了過來，一看就喝了不少。
「我的小莉塔。」
男人朝著莉塔張開雙臂，一副欣慰的神情。
「沒想到我竟然還是低估了你，竟然勾引到了美國隊長，早就向加百列說過你是個有前途的姑娘，我真是太高興了！」
「……………………」
薇奧莉塔面無表情地重新坐回史蒂夫身後的機車後座上：「還是走吧隊長，對不起，就當今天什麼事沒發生過。」
——堂堂地獄之王，群魔之首，路西法·晨星，還沒到晚上就醉成這樣，薇奧莉塔極其絕望，地獄真的完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莉塔：弱小，可憐，又無助.jpg
托尼：請開始你的表演。
.
路西法終於出場啦！人物設置和加百列一樣，取了漫畫和美劇《路西法》裡的背景，但細節方面有我自己的二設在，不保證完全和原作相同，大家當原創角色來看就行反正戲份不多w
以及漫威的漫畫裡，是有地獄領主存在噠，當然了沒路西法，但是有梅菲斯特。然後其實希臘神話那邊的阿瑞斯哈迪斯，在漫畫裡也是存在的，阿斯加德那邊，海拉也是有死亡國度之主的設定，和MCU不一樣，基本上是不同體系的神話管各自體系的事情，所以大家不用擔心設定會有衝突，不矛盾的ww。
第11章
試問職場中有什麼情況比老闆是個嚴苛龜毛控制狂更糟糕的情況？
那就是，儘管老闆和藹可親好說話，可他其實是個自我中心的自大狂，熱愛喝酒泡妞飆車派對，即便你說明了緊急情況有事相商，他還是大白天的醉醺醺跑出來，臉上掛著「是我知道我很帥」的神情看著你。
路西法一把拽住想離開的薇奧莉塔，親昵地攬過她的肩膀，用讚歎地目光把薇奧莉塔看了好幾遍：「我的小莉塔，就知道你最優秀，還沒成年就泡到了美國隊長，知道多少惡——」
薇奧莉塔：「——求你住嘴。」
她簡直要崩潰了。誰能想像得到，惡魔群首、地獄之王路西法，竟然是這麼一個不著調的酒鬼。薇奧莉塔早應該在他把整個地獄的爛攤子丟下，跑到人間開什麼見鬼酒吧時就徹底覺悟這點的！
特別是，他清醒還好，現在偏偏不清醒，薇奧莉塔接連給路西法使了好幾個眼色，但路西法根本沒意識到，他仍然沒放手：「我為你驕傲，莉塔，晚上請你喝酒。」
薇奧莉塔不住掙扎：「你放開我！」
路西法還沒來得及鬆手，一雙有力的大手鐵鉗般握住了路西法的手腕。
即便是地獄之王，也因突如其來的敵意為之一怔。他抬頭，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不知何時已然走向前，他神情肅穆，蔚藍色的眼睛裡帶著深深的戒備：「如果一位女士拒絕了你，我不認為強求是個合適的選擇，先生。」
路西法訝異地挑了挑眉：「莉塔在拒絕我之後，你可沒給我反應的時間。」
薇奧莉塔：「……」
哪兒來的火啊藥味？
夾在中間的薇奧莉塔一時間沒跟上兩位男士的思路。
史蒂夫·羅傑斯金髮碧眼，身材高大，凜然的氣場和緊蹙的眉頭讓他身著機車服也像是一位不亞於加百列的天神；而路西法，儘管滿不在乎又喝到微醺，可當史蒂夫抓住他的手腕時，地獄之王的雙眼一抬，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一閃而過。
然後路西法放開了薇奧莉塔，他動作溫柔，一如對待所有女性那樣。
直到路西法鬆手，史蒂夫才收回了淡淡的威脅之意。他同樣放路西法自由，後者卻反而將目光轉向了史蒂夫。
路西法幽深的雙眼對上史蒂夫的眼睛：「羅傑斯隊長，放寬心。」
糟了！
薇奧莉塔在路西法手下工作這麼久，她很清楚自己老闆什麼時候想做什麼——情況危急下的視線相對，證明他要動用自己的能力了。
地獄之王的能力，可是遠超薇奧莉塔幾個量級不止。薇奧莉塔姑且還能夠運用自己的能力幫人做點好事，路西法可是完全讓人直視自身內心的罪惡。
現在他要把能力用在美國隊長身上，這還得了？
薇奧莉塔急忙拽住了老闆的衣袖：「你不要添亂，我是來求你幫忙的。」
「待會再說。」
路西法揉了揉薇奧莉塔的頭頂，勾起嘴角。
「總是正人君子的模樣，難道你就沒疲累的時候嗎，」他看似隨意地開口，「男人私下有些陰暗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對吧？」
——通常情況下，得到路西法暗示的人類，總會失去自己的意志力，順著他的話語坦白心底最邪惡的欲念。薇奧莉塔真的很怕待到隊長反應過來後意識到情況不對，到時候不僅是隊長和路西法會有矛盾，說不定她一直以來隱瞞的事實也會暴露的！
薇奧莉塔揚起聲音：「路西法！」
路西法：「怕什麼，小莉塔，你的偉光正愛人暴露了真實想法，你會接受不了？」
史蒂夫：？？？
然而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在地獄之王的魔法下，只是困惑地擰起眉頭：「你在說些什麼？」
薇奧莉塔：「……」
路西法：「…………」
他的能力竟然對美國隊長沒用？
史蒂夫的視線在茫然的二人之間轉了一圈，最終落在薇奧莉塔身上，她一張小臉上寫滿了茫然，寶石般的眼眸瞪得大大的。
「你說他能夠在托尼的研究方面提供幫助。」史蒂夫說。
「啊，嗯嗯，」薇奧莉塔拼命點頭，「他的，他的『特殊能力』比我還強，隊長。」
史蒂夫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同樣錯愕的路西法，男人看起來已經從醉酒中清醒過來，但那吊兒郎當的氣質仍未改變。
他覺得自己明白了大概的情況。
美國隊長拍了拍薇奧莉塔的肩膀，他彎下腰，與嬌小精緻的姑娘視線齊平，語重心長地開口：「薇奧莉塔，我能理解你想要幫忙的心情，但是你也應該做個讓父親放心的姑娘。」
薇奧莉塔：「哎？」
史蒂夫：「不是每個號稱自己能力特殊的人都是奇異博士，你得學會辨明社會上的資訊，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路西法：「…………………………」
天啊，薇奧莉塔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了。
天父在上，撒旦在下，薇奧莉塔再怎麼討厭自己的老闆，再天天詛咒他溺死在酒精裡，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路西法·晨星，地獄的主人，天父最寵愛的孩子，會被當成胡謅八扯的江湖騙子。
連負氣申請外派，轉生為人類時，薇奧莉塔都沒這麼痛快過。
她緩緩吐出一口惡氣，再看向隊長時，臉上的笑容像新生的花兒一樣燦爛。
「沒關係，隊長，」她笑吟吟地說，「路西法先生和我一樣，是變種人。」
路西法挑眉。
他當然不是變種人，但路西法聽到薇奧莉塔這麼說，再聯繫最近媒體大肆報導的爆炸案新聞，立刻就明白了薇奧莉塔打得是什麼算盤。
「容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他伸出右手，「路西法·晨星，Lux酒吧的老闆，如果你不太放心，我也是漢尼拔·萊克特先生的朋友——看歌劇認識的，萊克特醫生格外喜歡《浮士德》，不信問小莉塔。」
「路西法·晨星。」
史蒂夫的眉頭依然擰成一團，他勉強同路西法握了握手。
「這是假名？」
路西法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的名字同你的名字一樣，羅傑斯隊長，是上帝賜予的。」
薇奧莉塔可沒耐心等兩位成年男士慢慢寒暄，她見路西法徹底清醒了過來，而美國隊長不再充滿敵意，就再次拽住了老闆的衣角：「先生，你過來一下，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顯然路西法不準備這麼輕鬆放過史蒂夫，他炫耀似的晃了晃被薇奧莉塔拽著的衣袖，一副好心征得隊長同意的模樣：「這是薇奧莉塔要和我獨處，可不是我誘拐小姑娘。」
薇奧莉塔：「……」
算了。薇奧莉塔在心底告誡自己無數遍正事重要，然後死死拉著路西法的衣角，把他拽到了酒吧門前。
「我的能力竟然對他無效。」
確認美國隊長的四倍聽力也聽不到後，路西法困惑不已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薇奧莉塔卻有更關心的事情，她直奔主題：「我的調職申請你收到了嗎？」
路西法一臉的無所謂：「從馬里蘭州搬家到紐約，當然，我向來關心你，小莉塔。」
薇奧莉塔：「那為什麼你沒和加百列協商好工作問題？」
看他這副模樣，明明就是早就知情。然而知情還不吭聲，放任麻煩找上她？薇奧莉塔難以置信地看向路西法，可後者只是掛著無所謂的笑容低下頭。
四目相對，路西法伸手調戲似的摸了摸薇奧莉塔白皙的臉頰。
「小莉塔，」他開口，「你以為我離開地獄，到人間開酒吧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為了方便工作？」
薇奧莉塔愣了半天才明白路西法的意思：他就是要翹班。
無恥到這個地步，真不愧是惡魔的首領。
「所以，」薇奧莉塔艱難地說，「你不打算管我了？」
「我看你現在生活的很滋潤。」
「可是我闖了禍。」
「你得自己想法子解決，姑娘。」
「……」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晶瑩的淚珠瞬間填滿了她的眼眶，在藍色的眼睛前轉來轉去。
路西法：「你不是吧！」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薇奧莉塔就徹底忍不住了，前所未有的委屈湧上心頭：「你、你真的不管我了？」
一見到女孩流淚，路西法頓時如臨大敵：「你等等，小莉塔，慢慢說。」
「你就這麼不管我了。」
薇奧莉塔說著，淚珠啪嗒啪嗒順著臉頰往下掉，她伸手抹去淚水，一想到幾天前加百列的威脅，更是心酸不已。
「我被，我被曼哈頓街區的天使襲擊，加百列還怪我，」她抽抽搭搭地說，「說我會引起戰爭，不走的話就要殺死我爸，你不批我的調職申請也就算了，還不肯幫忙，我、我——」
「好了好了，莉塔！」
路西法再不著調，也不是個見到小姑娘掉眼淚還無動於衷的人。他忙亂地在身上摸個了遍，總算是抽出手帕，替她擦去不住滾落的淚水。
「我只是說你得自己想辦法，又沒說不幫你，說吧，我能幫你什麼？」
薇奧莉塔任由路西法胡亂地為她擦去眼淚，黑髮姑娘怯生生抬眼，全然沒有平日任性可愛的模樣。
「真、真的？」她抽噎著說。
看來這是真怕了，路西法免不了有些心疼，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斂了幾分。
「我可是看你長大的，莉塔，甚至曾經親自教導過你，」路西法伸手，安撫性地落在薇奧莉塔的後頸，「我向你認真許諾的事情，什麼時候食言過？」
薇奧莉塔怔怔地看著路西法，眼淚還在止不住地往下掉：「那，那我，我想讓公眾知道，復仇者在保護夷平上東區接道的變種人。」
路西法一頓：「你想讓自己『變種人』的身份公開。」
薇奧莉塔：「你能做到嗎？」
路西法笑了幾聲。
地獄之王比薇奧莉塔段數要高，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這位小手下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他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這就是為什麼我喜歡你，聰明又敏銳，我真是驕傲極了，莉塔，你別哭了。」
路西法拉近與她的距離，牽著薇奧莉塔的手，鄭重其事地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我答應你，」他說，「不僅如此，我還會盡可能的保證你這具身體的安全，如何？」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然後眼眶裡的眼淚如同變魔術般消失不見。
她擦去臉頰上殘留的淚水，面無表情地抽回她被路西法握著的手：「那準備公開時發個郵件就好，你不工作的話沒什麼事別打擾我，我跟隊長走了，爸爸還等我回家吃飯呢。」
路西法：「…………」
收回上言，他真不該把這小丫頭教的這麼聰明，連他都敢下手騙？！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路西法雖然不著調，但大體是個好人……好神。和天堂動不動就威脅殺人全家的加百列根本不一樣！
（莉塔：關於拿我爸性命威脅這件事我要說一句，到底誰才是惡魔啊！）
第12章
三天后，週六，某家高檔超市。
每個週六上午，漢尼拔·萊克特都會驅車離開宅邸，前去採購新鮮的食材。他將這個習慣從巴爾的摩帶到了紐約，也正是如此，當薇奧莉塔的一時失誤，炸平了他在上東區新購置的公寓時，萊克特醫生本人才得以倖免於難。
一般情況下，薇奧莉塔是不會在週六早起的，但今天例外。
難得起早的薇奧莉塔，把齊腰的烏黑長髮盤在了腦後，纖細的脖頸和小巧的臉頰盡數裸啊露在外。為了方便購物，向來喜愛連衣裙的姑娘特地換上了寬鬆的T恤和吊帶牛仔短褲，高調地炫耀自己的青春活力。
她趴在購物車的扶手上，一腳踩著購物車的腳架，一腳蹬地，跟在漢尼拔身後一路滑行：「打算買什麼啊，爸爸？」
漢尼拔頭也不回：「注意安全，莉塔。」
高大的男人停了下來，薇奧莉塔不得不緊急刹車，以免撞上走在前方的父親。
不是工作時間，也不出席於正式場合，總是衣冠楚楚的漢尼拔·萊克特，今日只在襯衣外套了一件休閒西裝，既沒系領帶，也沒抹髮膠。淺色的頭發散在額前，看上去比平時增添了不少生活氣息。
他停在貨架前，看向堆成小山的番茄，尚未表態，背後的薇奧莉塔就不滿意地開口：「不想吃番茄！」
漢尼拔一頓，轉頭看了一眼女兒：「三天前你還說想吃新鮮的番茄醬。」
薇奧莉塔：「現在不想吃了。」
她的口味一天一個變，漢尼拔早對此見怪不怪。但萊克特醫生思忖片刻，目光落在了另外一個貨架的櫻桃番茄：「那麼，番茄撻呢？」
薇奧莉塔雙眼一亮，猛然直起腰板：「好！」
漢尼拔：「你也可以帶些去學校，分給新朋友們。」
薇奧莉塔：「啊……」
就算是瞎子，也能從薇奧莉塔的語氣中聽出十萬個不情願。從小她就不是特別喜歡分享食物，特別是自己喜歡吃的那種。
但漢尼拔寵溺女兒是有原則的，他語重心長道：「很早就告訴過你，莉塔，不論是人生還是餐桌，吃獨食都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
薇奧莉塔：「好吧。」
好在她任性歸任性，可薇奧莉塔更明白討人喜歡是多麼重要，特別是當她除去心理醫生的女兒之外，還有個惡魔的身份。
薇奧莉塔想了想，認真開口：「那還是等週五買吧，爸爸。週五的時候隊長可能會到學校來看我，也給他帶一份。」
漢尼拔：「……」
這麼一說，他突然後悔做此提議了。
作為父親，自己的女兒連續和幾名異性關係親密，著實是件糟心的事情。特別是萊克特醫生非常清楚，十七歲的薇奧莉塔的確也到了該和男**往的年齡，她總得邁出這一步，否則在感情方面完全一張白紙，非但不是好事，反而可能會招來禍端。
但理智明白並不代表著感情上接受。
「聽上去，」漢尼拔維持著平靜的語氣開口，「比起那位變種人少年，你還是更喜歡美國隊長。」
「哎？」
薇奧莉塔完全沒料到爸爸會毫無徵兆地把話題轉到這方面。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皮特羅是朋友。」
漢尼拔：「所以美國隊長並不是。」
薇奧莉塔：「也是朋友。」
漢尼拔：「……」
萊克特醫生歎了口氣。
漢尼拔太瞭解薇奧莉塔了，他親手養大的女兒，什麼時候準備回避，什麼時候準備說謊，父親一清二楚。就算薇奧莉塔聰明到信口胡扯時表情認真、神態純潔，一雙清亮的眼睛閃閃發光，能夠讓人不由自主地忘記所有質疑。
但正是如此，反而證明了薇奧莉塔在裝傻充愣。
不過她也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才如此回答的。漢尼拔深知一味禁止沒有任何作用，薇奧莉塔需要的是引導，而不是命令。
於是他沒直接進入話題，漢尼拔伸手，替薇奧莉塔把落在臉側的碎發撩到耳後：「去生鮮區看看。」
「我想吃現宰的羊羔肉。」薇奧莉塔嘀咕道。
「下個月去牧場時會有，現在可沒這個條件。」
薇奧莉塔對食物的挑剔近乎極致，特別是對待肉食。食材必須新鮮，上架超過半天的肉類就拒絕入口了；配料必須合適，連細微的香料變化都能嘗的出來。任何在材料、配料，甚至是烹飪條件的變化，都逃不過她的舌頭。
這也導致了，漢尼拔·萊克特從沒用什麼其他食材替換過薇奧莉塔的食物。
漢尼拔低頭看向薇奧莉塔，趴在購物車邊的姑娘一臉的漫不經心，十七歲的她已然擁有了窈窕精緻的女性模樣，但從小嬌生慣養，薇奧莉塔的舉手投足間還帶著揮散不去的稚氣和天真。
當然了，他也知道薇奧莉塔的心底門清，大部分時間的無辜都是她為了方便裝出來的。
那天莉塔從復仇者基地歸來時的情景歷歷在目：是美國隊長送她回來的，英俊的青年載著薇奧莉塔直至家門，兩個人有說有笑，漢尼拔知道他女兒什麼性格，薇奧莉塔聰明，可注意力很難集中，但面對史蒂夫·羅傑斯的時候，她的視線從未離開過。
回想起來，萊克特醫生真是心情複雜。
感應到了父親的注視，薇奧莉塔困惑地抬眼：「爸爸？」
漢尼拔語氣依然平靜：「你越來越像你的母親了，莉塔。」
薇奧莉塔驀然一怔。
媽媽死後，爸爸鮮少會提起她，也正因如此薇奧莉塔才覺得漢尼拔對待他這位伴侶的感情並不是特別深刻。像這樣語重心長地透過她來追憶媽媽，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媽媽也挑食嗎？」她歪了歪頭，問道。
漢尼拔微微低頭，露出幾不可查的笑意。
「她對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看法，」他說，「有自己的主意和堅持，任何約束也無法動搖。你長大了，莉塔，這讓我不禁考慮，我的所作所為是否在阻礙你的成長。」
「哎？」
薇奧莉塔完全沒料到爸爸開啟這個話題，其中意圖是如此沉重。聽到這番話，薇奧莉塔甚至不管購物車了，她跳下來，伸手拉住了漢尼拔，頗為不安地開口：「我做錯了什麼嗎，爸爸？」
漢尼拔搖頭。
「是我的錯，莉塔，你長大了，我不應該約束你同男**往，」他安撫性地拍拍薇奧莉塔的後頸，「不論是美國隊長，還是那個變種人少年，都是優秀的男性，你的選擇相當正確，即便是我也無法為你尋覓到更值得深交的朋友。」
薇奧莉塔：「所以爸爸不會阻攔我和男孩子出去玩了？」
漢尼拔：「只要你能把握尺度，既要學會保護自己，也得給異性尊重。」
說著他擺出一副寬慰的姿態告誡道：「哪怕你很優秀，值得更多人喜歡，也不代表著可以為所欲為，莉塔。」
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吧老爸！
薇奧莉塔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了，就算是拿著開玩笑的語氣誇讚她，眼底的陰霾都快遮住整張臉了好嗎？
薇奧莉塔真的很不明白爸爸為什麼如此在意這件事情，過往的時候，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爸爸從不會苛責自己。
可是這不是原則問題啊，明明就如他所說，她快成年了，總得去談個戀愛吧。況且不管單身與否，離開家庭是早晚的事——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
她抬頭尋覓到父親的眼睛，眼神相對，薇奧莉塔認真開口：「爸爸，你是不是吃醋啦？」
漢尼拔：「……」
萊克特醫生面無表情地挪開目光：「不是。」
薇奧莉塔驀然綻開笑容。
「哈！」
找到癥結所在，薇奧莉塔豁然開朗，她蹭到漢尼拔身邊，抱著他的手臂撒嬌：「爸爸就是吃醋了！」
「…………」
「別擔心，就算是交到男朋友，我最愛的還是爸爸，不會冷落你的！」
漢尼拔對此卻另有看法，他只是瞥了薇奧莉塔的笑臉一眼：「漂亮話誰都會說，莉塔。」
薇奧莉塔根本不怕父親的冷淡，她笑嘻嘻地纏著漢尼拔：「真的！爸爸不是也說我可以和男孩子約會了嗎，我會證明自己是個大姑娘的。」
說完她心思一轉，腦袋瓜裡就有了嶄新的想法。
身為惡魔，討人喜歡的本領幾乎是刻在了薇奧莉塔的靈魂裡。黑髮姑娘拉著父親，笑容燦爛、神態期待，眼神裡浮現出狡黠機敏的光澤，就差把「討爸爸歡心」一行字明明白白拿筆寫出來了。
「週五我來做番茄撻，」薇奧莉塔信誓旦旦地說，「爸爸在一旁指導我，如何？獨立的姑娘要從自己喂飽自己，和朋友分享食物開始。」
——可是，就算做的明顯又直接，可是天底下哪個疼愛女兒的父親，會拒絕自家閨女的明晃晃討好呢？
漢尼拔莊嚴的神情免不了緩和幾分，他勾了勾嘴角。
「我相信你的能力，只要你別在準備食材時又把小番茄全吃光。」
薇奧莉塔臉一紅，她可是幹過不少類似的事情了。
「我才沒有呢，」她小聲嘀咕，「明明每次都吃了一點點，我就嘗嘗——」
話說到一半，薇奧莉塔越過父親高大的身軀，看到超市另外一側店面吧臺上方的電視裡，出現了熟悉的影子。
一張照片，鏡頭拍下了一男一女，男士金髮碧眼、側顏俊朗，坐在機車上望向身側的姑娘，而那位姑娘，紅色斑點連衣裙，烏黑長髮垂至腰際，也正用認真的神情回望著青年。
正是薇奧莉塔和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在Lux酒吧外的場景。她的目光從照片挪到新聞標題上，藍底白字格外顯眼——《上東區爆炸案罪魁禍首，與復仇者成員關係親密》。
與此同時，薇奧莉塔口袋中的手機震了起來，她拿起一看，是一條短訊。
[這樣的關注度，你覺得夠嗎，小莉塔？——路西法·晨星。]
等到漢尼拔循者薇奧莉塔的目光同樣看到新聞，拿著手機的姑娘才露出真實的笑容。
夠嗎？當然不夠了！身為惡魔，薇奧莉塔·萊克特當然不會嫌棄混亂的場面多，只是當地獄的盈利方式轉變後，她已經不能再肆無忌憚的搞破壞了。
但現在不一樣，難得能名正言順的為了平衡而破壞，薇奧莉塔豈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她不假思索地回了路西法一條信息。
[不夠，遠遠不夠，還要再轟轟烈烈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過渡章節，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沒有劇情就不愛我了QAQ！來個情節預告吧，下一章會有世界上最可愛最兇猛又特別能打的兩位變種人出場，來猜猜看是誰【x
以及，給看過我《嘉莉》三部的姑娘們說一下，莉塔的媽媽不是嘉莉2333可以猜猜看是誰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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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靈歌、A君、靜雨水軒的地雷，讀者「Jun夏」 「莫柒墨黎(╯‵□′)╯︵┻━┻」 「秀秀」 「逝流年」 「月上柳梢頭_Lily」 「鎏家小可愛」 「梅紫」 「半夏 「每天都在看與不看之間糾結」 「Katrina」 「汙王犬愛糖」灌溉營養液，謝謝你們~
第13章
《超級英雄究竟保護誰——復仇者聯盟偏袒變種人，誰站在人類的一方》
《快訊：美國隊長與罪犯私交甚好》
《X戰警中是否混入了激進派變種人》
《聯合國考慮接納玻利瓦爾省·特拉斯克建議，針對激進派變種人採取措施》
——站在書報攤前的薇奧莉塔·萊克特，在看到報刊上如此觸目驚心的標題時，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自第一條新聞曝光之後，不用路西法繼續過多操作，事件已然迅速升級發酵。
短短五天之內，薇奧莉塔·萊克特的INS，Facebook帳戶已經被人挖了出來，她十七年的生平也在網路上由人添油加醋的傳播。
容貌精緻、成績優異，從小到大拿過無數獎項，父親還是赫赫有名的心理學家漢尼拔·萊克特。這樣的自身條件和家庭背景著實引人注目，薇奧莉塔的社交帳號已經被好友請求和各種態度的私信擠爆了。
這正是薇奧莉塔想要的結果，那就是把所有隱藏在平靜表像之下的矛盾，全部爆發出來。
幸而她很注重保護自己的**，薇奧莉塔並不信任電腦——圖靈和馮·諾依曼可都是和她一樣轉生為人類的惡魔，他們發明電腦的最初目的是用來方便和地獄聯繫的，沒想到卻改變了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薇奧莉塔一輩子的薪水也不夠兩位前輩績效獎金的一個零頭。
因而網路上的事情，倒是沒怎麼影響到她的私人生活。
薇奧莉塔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她一手拿著袋裝泡芙，另一手拽著皮特羅：「別看啦，先去超市。」
皮特羅：「哎？」
他手裡大包小包的，已經陪著薇奧莉塔買了不少東西了，倒不是說快銀覺得累，而是該買的東西都買全了呀。
薇奧莉塔耐心解釋道：「我要去買小番茄，說好了做番茄撻分給大家的。」
可這話一落，皮特羅更疑惑了：「三天前你就說要做番茄撻了，還沒買番茄嗎？」
薇奧莉塔臉一紅：「忘記了。」
「……你又把小番茄吃光了吧，薇奧莉塔。」
「我沒有！」
話這麼說，可薇奧莉塔已經把腦袋埋進了泡芙袋子後面。就算薇奧莉塔巴掌大的小臉，一個泡芙袋子也遮不住她又羞又惱的神情。
看著她掩耳盜鈴的反應，皮特羅禁不住笑起來：「好啦，我陪你去買。」
薇奧莉塔卻看了一眼他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算了，你在這兒等我吧，我去去就來。」
離開之前，薇奧莉塔的目光再次轉向了書報攤關於聯合國的新聞上。
對激進派變種人採取措施，那萬磁王會怎麼做呢？
X戰警的大本營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位於威徹斯特縣，人類和變種人之間的局勢緊張，使得街區氣氛變得相當微妙。
薇奧莉塔穿過抗議示威的人群，路過街頭宣講的牧師，她捧著泡芙，正準備步入超市，視線陡然一停。
街頭演講的牧師站在一個簡陋的木箱子上，正在聲嘶力竭地排列變種人的危害。薇奧莉塔注意地當然不是牧師，而是站在聽眾之中的一個小姑娘。
黑色頭髮，十歲上下，一身牛仔打扮，還戴著一頂成人的牛仔帽——一看就不是她的。在那寬大的帽檐之下，清秀的面龐面無表情。她的視線落在牧師身上，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她身邊似乎沒有家長，加上女孩身上俐落冷漠的氣質，叫薇奧莉塔免不了停下步伐，轉而走向了人群。
薇奧莉塔停在了女孩身邊。
小姑娘察覺到來者呼吸一頓，然後掀起寬大的牛仔帽看了薇奧莉塔一眼。發現停在身邊的是個膚色雪白，還有著藍色眼睛的小姐姐時，她眼底的戒備撤去半分。
然後女孩的視線下挪，停留在了薇奧莉塔手中的泡芙身上。
薇奧莉塔漫不經心地聽著牧師的宣講，感應到女孩的視線之後低頭，四目相對，她遞給女孩一個泡芙：「吃嗎？」
女孩也不怕生，更不怕薇奧莉塔圖謀不軌，大大方方地接過泡芙：「Gracias（謝謝）。」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便在憤怒的人群中分享起了泡芙，薇奧莉塔當然感應到了旁人奇怪的目光，她相信小女孩也察覺到了，但兩位女士都不介意。
直到站在木箱上的牧師，用慷慨激昂的語氣大聲宣佈：「神按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類，與神同形的人類，才是被上帝祝福和庇佑的人間主宰。」
薇奧莉塔當即笑出聲。
天父作為天堂地獄兩位老闆頭頂的大老闆，他的心思比路西法還要難以揣度。薇奧莉塔並不知道上帝為什麼創造人類，但她知道大老闆很忙的，才沒空祝福人類呢。
她這麼一笑，牧師的演講陡然停了下來。
站在木箱之上的神職人員看向薇奧莉塔：「你笑什麼，孩子？」
薇奧莉塔把剩下的泡芙送進嘴裡，然後滿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麵包屑。
她慢條斯理地將泡芙咽下去，才眨眨眼睛，無比困惑地開口：「可是牧師先生，上帝是萬能的，他擁有超凡的能力，變種人也擁有超凡的能力，如此看來，明明是變種人更像是神按照自己模樣創造出來的呀？」
「這——」
演講的牧師被噎了個不輕。
牧師的思緒一斷，一時半刻也找不出反駁薇奧莉塔的話來，他愕然盯著她，陡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
他抬手指著薇奧莉塔，眉心一擰。
「你就是引爆上東區街區的罪魁禍首，薇奧莉塔·萊克特，前來蠱惑人心的惡魔！」
「對，是惡魔，」牧師終於找到了把話題圓回來的辦法，他指著薇奧莉塔，對著人群大聲宣佈，「像她這樣的變種人，就是接由撒旦的指令混入人間，來蠱惑人心、引起動亂的惡魔！」
在聽到牧師說出自己的身份時，原本還算安靜的人群，氣氛陡然一變。
即便媒體把薇奧莉塔宣傳成了能力不亞於鳳凰女的超級變種人，可她外表嬌小、衣著昂貴，一看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少人還是投來了憎恨的眼神。
幾個距離薇奧莉塔最近的男人，還朝著她走了過來。
薇奧莉塔：呵。
第一次接受外派，來到人間，在此之前薇奧莉塔還從沒被人類指著鼻子說「你是個惡魔」過呢。儘管牧師先生說得沒錯，可他卻是以站在指責變種人的立場上開口的，真是可悲。
因為對於真正的惡魔來說，人類和變種人的靈魂根本沒有任何區別。其實她很想吐槽，要是紐約的惡魔有變種人這麼多，路西法早就統治世界了好不好。以為誰都是洛基，對地球這一畝三分地有興趣嗎，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但這些話也只是在薇奧莉塔的心底轉了一圈，她沒出口繼續挑釁，因為薇奧莉塔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薇奧莉塔抬頭看了一眼超市門前的監控器，然後又看向明擺著是過來找茬的人們。
「上帝不會允許人類顛倒黑白，」她收起笑容，振振有詞地開口，「更不會允許人類無故傷人。」
「惡魔沒資格談論上帝！」
打頭的男人神情激動，他朝著薇奧莉塔伸手，想要推開她：「變種人就該呆在——」
後面的話，在一道金屬利爪亮在薇奧莉塔面前時戛然而止。
在看清那鋒利的爪子時，薇奧莉塔和男人都吃了一驚。她低頭看向擋在面前的小姑娘，剛剛還站在身邊的墨西哥女孩，以難以置信的靈巧閃到了薇奧莉塔面前，她一手往嘴裡送泡芙，另外一隻手伸出利爪，抵在了要推搡薇奧莉塔的男人喉嚨上。
薇奧莉塔：哎？
實質性的威脅，可要比新聞報導更有衝擊力，原本氣勢洶洶的人群，在看到女孩亮出的利爪後紛紛向後一退。
就在薇奧莉塔盤算著是不是要做點什麼改變局勢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擠過了人群。
「夠了。」
他一手抓住了小姑娘的後領，不顧她抗議把女孩拎了起來，另一隻手握住薇奧莉塔的手臂，看似粗暴，卻相當果斷地將薇奧莉塔拖到了自己的身後，用魁梧的身軀擋住了眾人的視線。
「針對一個孩子，有什麼意義？」
「……」
薇奧莉塔一凜，她抬頭。
攔在面前的男人，和小女孩一樣牛仔夾克、西部長褲，嘴上還叼著一根雪茄。把不住掙扎的女孩放下之後，他把她頭頂的牛仔帽拿起來，扣在了自己頭上。
然後男人取下雪茄，近乎挑釁：「有意見你對我說，或者抓緊滾。」
薇奧莉塔立刻認出了來人。
天底下沒人不認識他，最為著名的變種人，X戰警的主心骨，金剛狼羅根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蘿拉的內心：交換過泡芙，我得罩著她！
莉塔的內心：喜歡泡芙的姑娘都是自己人，一輩子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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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洛書Tsubaki、rachelhaycn的霸王票，讀者「Jun夏」 「鎏家小可愛」 「momo77」,灌溉營養液，愛你們~
第14章
作為同復仇者聯盟的成員們一樣出名的變種人，紐約幾乎沒人不認識金剛狼。
他的出現讓人群之中醞釀的怒火迅速轉化為了恐懼。羅根冷冷地看著那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魁梧男人，然後左手拽著薇奧莉塔，右手拎著那個小姑娘轉身離開。
一路上壓根沒人膽敢阻攔他，人群有如摩西分海般自動退開，只有被拎著後領的小女孩不住地掙扎，嘴裡發出憤怒的嘶吼聲。
走到安全的位置，金剛狼才把她放了下來。女孩在落地的瞬間亮出了爪子，二話不說就要襲擊他。
但金剛狼反應比她更快，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給我老實點！回來之前我就警告過你，不要動不動就襲擊別人！」
女孩嘰裡咕嚕說了一連串快速的西語，不知道是在抗議還是在罵人。
薇奧莉塔：「……」
這麼下去一大一小肯定要打起來的。
於是她向前，拉了拉女孩的手臂，從兜裡拿出兩塊水果糖：「泡芙吃完了，但是我還有糖，你要嗎？」
女孩轉過頭來。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薇奧莉塔掌心裡的五彩包裝紙吸引住了，不再和羅根發火，也乖乖收回了爪子。薇奧莉塔露出笑容：「謝謝你。」
說完她拆開包裝紙，把兩塊晶瑩剔透的硬糖放在女孩掌心裡。
女孩：「……」
小姑娘的手掌頓了頓，然後她把拿起其中一塊，往薇奧莉塔面前松了松。
薇奧莉塔：「哎？」
見她沒理解，女孩直接將水果糖送到了薇奧莉塔嘴邊。這下她懂了，薇奧莉塔張嘴，吞下其中一塊糖。
女孩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一襲黑髮，冷銳的氣質和金剛狼一樣酷，就算是分糖也是面無表情。等到薇奧莉塔接受了她的分享，女孩才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然後瀟灑地把另外一塊丟進自己的嘴巴裡：「謝謝。」
薇奧莉塔：「……」
感覺自己被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姑娘撩了是怎麼回事？！
「金剛狼先生，」她抬頭看向身邊高大的變種人，「她是你新救回來的學生嗎？」
「所以，查理斯真的收留了你。」
羅根立刻明白了薇奧莉塔現在的確是X戰警的一份子。
「我只是在查理斯教授這裡讀書，」薇奧莉塔搖了搖頭，「我和我爸爸住在一起，就在威徹斯特縣。」
羅根一哂：「沒區別，丫頭。炸平了半條街區，不會有普通人的高中接納你的。」
好吧，的確是這個道理。
不過顯然羅根並不在乎薇奧莉塔帶來的麻煩，他只是收起雪茄：「你們兩個跟我走。」
薇奧莉塔：「去哪兒？」
羅根：「回學校。」
看來今天也買不成小番茄了，薇奧莉塔憂愁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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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查理斯教授的辦公室裡，薇奧莉塔一邊和小姑娘分享帶回來的零食，一邊聽查理斯教授和羅根交談，迅速理清楚來龍去脈。
兩個月前，羅根得到了一則消息，說墨西哥的某個實驗室在秘密製造他的克隆人，於是他立刻動身前往墨西哥。
金剛狼的克隆人？
「她是你的克隆人嗎，羅根？」薇奧莉塔驚訝地問道。
小姑娘全程一臉冷漠，即便是辦公室內，以及趴在窗外明目張膽「偷聽」的學生都在看著她，她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把手伸進零食袋子，哢嚓哢嚓地啃薯片。
「X-23，」羅根開口，「她的代號。」
「但是。」
查理斯蔚藍色的眼睛在女孩身上停留片刻，然後露出和煦的笑容：「她更願意被稱之為蘿拉。」
「蘿拉。」
薇奧莉塔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後低頭：「你好，我是薇奧莉塔。」
蘿拉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認識我？」
「電視上見過。」
「……」
金剛狼嗤笑幾聲：「這下可好，我們有兩個麻煩了。」
他的話音落地，薇奧莉塔和蘿拉不約而同露出不服氣的神情。薇奧莉塔尚且只是蹙眉要反駁，而蘿拉則是恨不得跳起來大聲嚷嚷了。
然而在她們行動之前，查理斯教授率先抬了抬手。
X教授的無聲行動，比什麼都管用。他看向金剛狼：「羅根，帶蘿拉轉轉好嗎？我想琴和斯科特很願意幫助你，我想和薇奧莉塔單獨聊聊。」
通常情況下，教授很少會找誰「單獨聊聊」，而自薇奧莉塔到來之後，她已經享受過很多次這種待遇了。
目送蘿拉戀戀不捨地離開，查理斯感歎般地開口：「蘿拉很喜歡你。」
薇奧莉塔：「我也很喜歡她，是個很酷的姑娘。」
「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挑釁集啊會群眾嗎，薇奧莉塔？」
「……」
查理斯的目光轉向了薇奧莉塔，坐在輪椅上的教授依然是那副溫和的神情，溫柔的藍眼睛裡卻帶著不好糊弄的清明與睿智。
薇奧莉塔在這樣的注視下縮了縮：「你明明可以讀出我的想法，查理斯教授。」
查理斯：「是的，但是我更想聽你親口說出來，莉塔，這是對你的尊重。真的到處亂用，那學生們可要比怕萬磁王還要怕我了，皮特羅不會想讓我知道他在物理課上利用能力作弊的。」
薇奧莉塔：「哎？！」
仿佛看出來薇奧莉塔的緊張，查理斯故作輕鬆地眨了眨眼睛：「我會找他單獨談，你就假裝不知道。」
「……好吧。」
明知道查理斯教授是在安撫自己，可薇奧莉塔還是放鬆了下來。再看向查理斯時，眼神也不再躲閃了。
她歎了口氣：「要不是蘿拉攔住他們，我是想趁機動用自己的能力的。」
查理斯：「為什麼？」
薇奧莉塔：「因為我能察覺出，想要攻擊我的人，他在害怕。」
惡魔能看到人類的所有負面情緒的模樣，憎恨、惡意和畏懼等等。轉生為人類後，薇奧莉塔已經很難能看到了，但離得那麼近，她能感受到。
「我想要他們親口在眾人面前承認害怕我，」薇奧莉塔小聲說，「特別是那個牧師。」
「所以，你只是想惡作劇。」
「雖然我不贊同萬磁王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薇奧莉塔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
「但是都抗議到學校附近了，難道我們還要忍受嗎？」
「我明白了。」
查理斯並不知道薇奧莉塔的真實身份，但即便不動用能力，他也能摸透她的想法。
薇奧莉塔·萊克特，青春靚麗、家境優渥。萊克特醫生極其寵愛她，甚至到了不放心她進入寄宿學校的地步，這樣的姑娘，是不怕任何傷害的，因為她知道世界上總會有人無條件的保護她、接納她。
同樣的，她也不會經由別人的訓斥就意識到錯誤，更不會輕易地接受別人灌輸的想法——除非是她自己獲得的。
於是查理斯並沒有對薇奧莉塔的所作所為發表任何意見，他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查理斯說，「你想動用你的能力，讓他們在人前丟臉。」
「嗯。」
「那你想知道我對此有什麼想法嗎？」
「教授？」
查理斯行駛著輪椅，停在了薇奧莉塔面前，他伸出手：「你可以試試看。」
薇奧莉塔瞪大眼睛。
兩分鐘前還說隨便對動用能力不夠尊重他人，現在卻要她動用能力？薇奧莉塔猶豫不決，可查理斯卻沒給她考慮的機會。
教授溫柔地牽起了薇奧莉塔的手掌。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和煦、溫暖，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來吧，薇奧莉塔。」
透過教授的蔚藍雙眼，薇奧莉塔莫名地放下了心中的驚疑不定。她舒了口氣，然後反握住查理斯的手掌。
接著，輪椅上的男人，注視著她的眼眸，神情認真、毫不猶豫地開口：「比起變種人的兩派之爭，我更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
「嗯？」
「還有琴、斯科特、皮特羅，以及新來的蘿拉。」
薇奧莉塔懂了。
查理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她親自得到他的想法。
——她有恃無恐，可想要保護她的人，真正關心她的人，卻要因此提心吊膽、為止擔心很久。就算薇奧莉塔不考慮自己，也應該考慮到教授的想法，以及對其他同學的影響。
薇奧莉塔怔怔地放開手，查理斯立刻回神。
X教授並沒有退開距離，他繼續說道：「這不僅僅是我的想法，這也是任何想要保護你的人的想法。」
「對不起。」
要是查理斯訓斥她，薇奧莉塔的愧疚說不定還會少一些，可偏偏他沒有。少女咬了咬嘴唇：「教授，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查理斯調轉輪椅，他看向辦公室的大門。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這件事，薇奧莉塔，」他說，「但你得好好想想，如何向你的父親解釋。」
薇奧莉塔猛然回過神來：「教授，你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爸爸？！」
她的話音落地，辦公室的門便被推開了。
漢尼拔·萊克特大步跨進來，他緊繃的神情在觸及到薇奧莉塔時陡然一松，但立刻又蹙起眉心。
「爸爸！」
「莉塔。」
他徑直走向薇奧莉塔，蹲到了她的面前。男人寬大的手掌落在薇奧莉塔的臉頰邊沿，父親撫著她的臉側，上上下下把薇奧莉塔打量了一個遍，確認她毫髮無傷後，才開口：「莉塔，你是否受傷了？」
薇奧莉塔急忙搖頭：「我沒事，爸爸，他們連我的半根頭髮都沒碰到。」
漢尼拔：「……」
萊克特醫生張了張嘴，他嚴峻的神情叫薇奧莉塔心虛地縮了縮。
看到女兒畏懼的神情，漢尼拔又有些心軟了，他歎息一聲，暫且放過了薇奧莉塔。男人轉頭看向查理斯教授：「教授，你知道是誰想要襲擊莉塔嗎？」
查理斯：「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超市門前是有錄影的。」
薇奧莉塔：「…………」
等等！
薇奧莉塔太瞭解她爸了，包括他的那個絕對不能見人的「特殊癖好」。漢尼拔·萊克特對任何粗魯的冒犯深惡痛絕，更遑論這次薇奧莉塔還險些受傷。
今天得到了消息，明天那個倒楣鬼怕是就要餐桌見了。
——怎麼辦才好？！
現在正邪的平衡一團混亂，正是因為爸爸，那個倒楣天使才找上薇奧莉塔的。加百列還拿著爸爸的性命威脅她呢，這節骨眼上，爸爸不能再殺人了。
「爸爸。」
於是情急之下，薇奧莉塔一把扯住了漢尼拔的衣袖。
「不要！」
漢尼拔驀然一頓。
他轉過頭來，像是察覺到什麼般，若有所思地側了側頭：「不要什麼，莉塔？」
薇奧莉塔：「……」
糟了，她該怎麼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通知：週一週三不更了，週二更一章，然後週四恢復日更。薑花沒存稿啦，思路有點亂，所以得整理一下，實在是不好意思哦姑娘們。
也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我暫時隔日更就不愛我和小莉塔了QAQ，我還是希望把最好水準的故事講給大家的嘛，鞠躬道歉！
再說一下，明天不更了，下次更新週二上午十一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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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rachelhaycn、洛書Tsubaki的霸王票，讀者「月夜無風」 「?h??」 「莫柒墨黎(╯‵□′)╯︵┻━┻」 「天使也腹黑」 「苒柒」 「梅紫 「淵者 「忘蘇」灌溉營養液，謝謝你們w
第15章
薇奧莉塔的反應極快。
她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拽住漢尼拔的衣袖，還沒張嘴，就已然擺出了撒嬌的姿態。薇奧莉塔拽著漢尼拔·萊克特的衣袖，眼眸一垂，藍色瞳仁閃啊閃，我見猶憐的模樣是如此自然。
「爸爸，」她可憐巴巴地說，「我，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講。」
然而漢尼拔早就看慣了薇奧莉塔扮可憐的模樣，他一點也沒動搖：「講什麼？」
薇奧莉塔：「認、認錯。」
漢尼拔：「……」
這可不在他的意料範圍之內。
薇奧莉塔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孩子。漢尼拔承認，他過於寵溺女兒是造成薇奧莉塔無法無天的原因之一。可更多的還是因為薇奧莉塔聰明又敏銳，她不服輸，也善於運用自己的優勢。
儘管時常撒嬌賣萌——就像是現在。乖乖聽話的薇奧莉塔，欲言又止、神情焦灼，長長的黑髮編成魚骨辮辮垂過肩頭，精雕細琢的面孔一覽無遺，因而漢尼拔能夠清晰看到她寶石般的藍眼睛裡閃爍著的別樣情緒。
但更多時候這不過是她換取同情的小手段，薇奧莉塔很少會真正的退步認錯。
因而女兒一句罕見的道歉，使得漢尼拔有些驚訝。
薇奧莉塔當然不會錯過爸爸的錯愕，女孩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羞愧的神色，支支吾吾地繼續開口：「剛、剛剛教授已經和我談過了，這件事是我，我做錯在先。」
漢尼拔側了側頭。
他同樣沒見過自信又開朗的薇奧莉塔，露出如此窘迫猶豫的表情。身為心理學家，漢尼拔深諳安撫他人情緒的方式，他沒直接回應，而是伸手握住了薇奧莉塔的肩膀。
「別著急，莉塔，」剛剛的警惕消失殆盡，漢尼拔放緩了語氣，「我在聽。」
薇奧莉塔為難地轉身看了一眼查理斯教授。
後者理所當然地揚起笑容：「你確實應該向萊克特醫生道歉，薇奧莉塔，不如去人工湖轉轉？現在的天氣剛好。」
不等薇奧莉塔回應，漢尼拔就朝著女兒伸出了手：「走吧。」
謝天謝地。
直到離開教學樓，來到校園室外的人工湖旁邊，薇奧莉塔才稍稍地松了口氣：儘管X教授說出於尊重，他不會無緣無故動用能力探知別人的內心，可萬一他無意間發現了爸爸剛才的內心想法，那可就糟糕了。
薇奧莉塔突如其來的示弱道歉，導致漢尼拔根本沒心情追究她的動機了。在察覺到離開辦公室之後，女兒的情緒平復很多，身為父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更為現實的層面：「是否是賽維爾教授訓斥了你，莉塔？」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查理斯教授人這麼好，他才不會發火呢。」
說完，她猶猶豫豫地又補充了一句。
「就是，就是因為沒罵我，才……」
好吧，漢尼拔頓時懂了大概。
薇奧莉塔太機靈了，聰明姑娘擁有的優缺點她都有——特別是好奇。你越說不行，越否定她，她越要親自試試會有什麼後果。
也只有她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才會有這樣一反常態的表現。
「好了。」
漢尼拔自然也明白薇奧莉塔在怕什麼，他安撫性地拍了拍薇奧莉塔的後頸，寬慰道：「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錯誤，那我也不會生氣，不用擔心，莉塔，有什麼直接說出來。」
這給了薇奧莉塔莫大的鼓勵。
她躲閃的目光陡然一亮，總算抬起了頭，像往日一樣，用剔透的藍眼直視著爸爸的雙眼。
「爸爸真的不會生氣？不管我說什麼？」她期待地問。
「還會比炸平新家更過分嗎，」漢尼拔說完，幾不可查地勾起嘴角，「如果比那還過分，你還是需要斟酌一下語句，莉塔。」
他適時的玩笑換來了女兒燦爛的笑臉。
得到首肯的薇奧莉塔，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心。她不再窘迫了，掩蓋在擔憂之下的本性立刻顯現出來，女孩理所當然地圈住爸爸的手臂：「那，那爸爸，我知道你很生氣有人想要襲擊我，但別去找他麻煩好不好？」
漢尼拔挑眉。
所以他剛剛的推測是正確的。但鑒於薇奧莉塔如此不安，男人並沒有進而表露任何情緒，他只是維持著放鬆的神情問：「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薇奧莉塔：「你認識這麼多FBI的朋友！」
漢尼拔：「……」
嚴格來說薇奧莉塔的思路也不算錯。
人人都知道萊克特醫生愛女如命，人人也都知道漢尼拔·萊克特曾經幫助FBI偵破過幾期重要的連環案件。有這層關係在，想要找個普通人的麻煩，那真的太容易了。
「爸爸——」
薇奧莉塔式的撒嬌又來了，黑髮姑娘的腦袋一偏，靠在漢尼拔的肩膀邊沿，圈著他的手臂晃來晃去，一雙藍眼睛亮閃閃，活像個乞食的小動物。
她可憐兮兮地哀求道：「教授剛才讓我認識到，我主動挑釁在先，根本沒考慮過這可能會讓關心我的人，特別是爸爸擔心，所以要怪就怪我吧，爸爸。」
漢尼拔沒說話。
沉默就是肯定，漢尼拔·萊克特當然不贊同薇奧莉塔主動去挑釁集啊會群眾的行為。
十七年來，不論是心理上還是物質上，漢尼拔對薇奧莉塔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甚至到了不少人說他身為父親的保護欲過度，把薇奧莉塔·萊克特養成了一個不諳世事，也沒經歷過任何挫折的溫室花朵。
這也導致了薇奧莉塔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會怕舉著牌子或者聆聽演說的普通人。
接道學校通知時，向來善於把控情緒、進退有度的萊克特醫生著實大吃一驚，他當即推了手頭的所有工作，直接趕了回來。
好在薇奧莉塔毫髮無傷。
「是我，是我的能力失控造成破壞在先，」薇奧莉塔的聲音越說越小，「爸爸教導我，要主動承擔責任，不是嗎？的確是我造成了眼前的混亂，我不會把這份罪責推給別人，所以……爸爸，不要把怒火轉移到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反思到這個地步，漢尼拔還能說些什麼呢？
原本潛伏在心底的零星慍怒，在薇奧莉塔誠懇地認錯下，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漢尼拔思忖片刻，然後回神頷首。
「我接受你的認錯，」他認真開口，「你能親自認識到錯誤，我很欣慰，莉塔。」
「嘿。」
薇奧莉塔立刻綻開笑顏，她就知道爸爸不會責怪自己的。
「還有，還有啊，」女孩得寸進尺地繼續說道，「還有件事，我說了，爸爸也不要生氣。」
「這個，」漢尼拔微微挑眉，「取決於你想說的是什麼。」
「爸爸陪我吃一段時間蔬菜好不好？」
「……一段時間，是指哪段時間？」
在察覺到父親的神情微妙變化時，薇奧莉塔也不著急，她依然是理所當然的撒嬌神情，好像全然沒意識到氣氛的轉變，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就當是為我的所作所為贖罪吧，爸爸，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但到底是有人受傷犧牲，現在這麼多人在盯著我，盯著我們家，哪怕是擺擺樣子也好呀。」
——翻譯過來就是，如今的薇奧莉塔·萊克特是媒體的焦點，更是無數義警的關注對象，X戰警保護她，又和復仇者聯盟走的那麼近，更遑論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加百列在背後要脅。對於一名連環殺手來說，在這樣的關注下頂風作案，那就是主動暴露自己。
清澈的眼眸對上他深邃的雙眼，在她的話語落地之後誰都沒有再開口。薇奧莉塔並沒有畏懼，更沒有躲閃，她知道爸爸會因此展開思路，但她也知道，爸爸會明白自己的潛臺詞。
所以她只是放緩聲調：「爸爸，求你了，等這陣子過去，爸爸也答應了我，去農場親自挑選小羊羔的！」
漢尼拔挪開了目光。
他低頭，反握住了薇奧莉塔的雙手：「我知道了。」
父親寬大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熟悉的溫暖給了她莫大的力量，只有在碰到事關生活抉擇的重大事項時爸爸才會這麼做，就像這樣，手牽著手，身體力行地告訴薇奧莉塔，只要父女之間做到坦誠、齊心，沒有什麼困難是過不去的。
「此時看來，同意你轉學的抉擇是正確的，莉塔。」
他感慨地說。
「你長大了。」
直到此時，薇奧莉塔才徹底的放下心來。
漢尼拔伸手為薇奧莉塔將額前的碎發仔細攏到耳後：「我答應你，莉塔。」
薇奧莉塔：「爸爸不生氣？」
「要是真的怕我生氣。」
父親失笑出聲。
「就好好學習、不要挑食，準時睡覺起床，別耍小脾氣，做個懂事的姑娘。」
好吧，這其實是最困難的。
積極向上又勤奮刻苦，哪兒有惡魔會願意做啊。但是既然爸爸讓步了，薇奧莉塔也得有點表示不是？她哼哼唧唧了半天，勉強答應道：「那好吧，我會努力做到。」
說著她朝著漢尼拔伸出雙手，給了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你，爸爸。」
他主動讓步，薇奧莉塔的心放下了大半截，和低階天使打架沒關係，和加百列打架……薇奧莉塔還不想死。
「但希望你是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漢尼拔拍了拍薇奧莉塔的後背，收斂了神奇，嚴肅說道，「不要讓關懷你的人擔心，莉塔。為了你的人身安全，從明天起我會親自接送你。」
「哎？」
薇奧莉塔驚訝地抬頭。
「可是爸爸早上有病人預約時怎麼辦？」
「不用擔心。」
漢尼拔放開了薇奧莉塔：「我會和賽維爾教授商議，如果我有事情，請他派X戰警來接你。」
「可以讓皮特羅來的！」
「……」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那個活蹦亂跳的少年，漢尼拔還是有點不爽。
說好了尊重女兒選擇朋友的權力，他不能反悔。父親強心按下心底的醋意，維持著平靜的表情：「這得看教授的安排。」
一會兒要特地備註一下，除了那個銀髮的年輕人之外誰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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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儘管薇奧莉塔嘴饞還懶，但她也不是沒有原則的。說好了早起早睡，當清早的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她早就在客廳等待了。
「這就來！」
黑髮姑娘先是沖到廚房拿甜點，然後雀躍地踢掉拖鞋。
長這麼大，薇奧莉塔從沒和朋友一起走過上學的路途，特別是這位朋友還是皮特羅。
她興沖沖地打開門：「咱們可以走了皮特——」
後面的話，在看清來者時戛然而止。
休閒西裝、黑墨鏡，以及停留在公寓門前的囂張跑車，都昭示著來的人根本不是快銀。托尼·斯塔克看到薇奧莉塔興高采烈的神情，得意地摘下墨鏡。
「我找X教授有事，順路捎你過去，」他勾起笑容，「這麼想我嗎，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毫不掩飾失望之色：「怎麼是你，斯塔克先生。」
托尼：「……」
他在這丫頭心底是什麼形象，這麼遭嫌棄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這麼早相互暴露啦，這麼有趣的衝突，你們薑花像是如此好心輕易抖包袱的人嗎，手動滑稽。
對了，明天依然不更，但是週四我就恢復日更啦！還請大家多多原諒薑花，抱著小莉塔給姑娘們道歉了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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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曬月亮的喵醬、洛書Tsubaki、赤司家的仙女柚.、rachelhaycn的霸王票，讀者「寶寶心裡苦」 「路邊飛過」 「夜無眠」 「七弦上」 「天使也腹黑」 「萬事屋銀時577」 「鎏家小可愛」 「每天都在看與不看之間糾結」 「嘉嘉」 「鍶雅子」 「梅紫」灌溉營養液，愛你們哦~
第16章
自從被按著強行抽血之後，薇奧莉塔簡直對托尼·斯塔克產生了心理陰影。
長這麼大，還沒人能強迫她做什麼，沒有！特別是薇奧莉塔從小就害怕針頭，每次都要爸爸哄半天才肯合作，而碰上托尼，不僅沒人哄，還被嘲笑嬌生慣養，想想就來氣。
位於威徹斯特縣的新家距離學校有二十分鐘的距離，乘車的話就更快了。薇奧莉塔坐進托尼·斯塔克造型囂張的跑車內，剛剛扣好安全帶，星期五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早上好，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哼。」
抽血那天就是星期五幫他鎖門的，薇奧莉塔特別記仇。
托尼見狀挑眉：「連星期五都不理，我想你也不會理我了。」
薇奧莉塔甚至不肯看他。
托尼：「那好吧。」
他從駕駛座右側的儲物箱裡拿出了一大袋檸檬軟糖，極其遺憾地搖了搖頭：「看來這東西只能我自己享用了。」
薇奧莉塔：「……」
副駕駛座上的姑娘神情一頓，止不住往托尼手中瞟的眼神已經暴露了她的內心想法。
托尼側目，薇奧莉塔觸電般地別過頭，裝作看風景。
駕駛座上的男人勾起嘴角。
他把軟糖袋子遞到薇奧莉塔的面前：「真的不吃？」
薇奧莉塔：「…………」
該死。
在擺明態度和檸檬軟糖之間，薇奧莉塔的猶豫時間可能還沒超過三秒鐘。
她氣鼓鼓地抓過軟糖袋子，直到把檸檬軟糖送進嘴裡，酸甜的美味在舌尖口腔擴散開來，薇奧莉塔才寬慰地放下了彆扭的心情：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天使，既不用禁欲也不用捍衛尊嚴，當惡魔真好。
薇奧莉塔嚼著軟糖，先看看自己的家門逐漸遠去，再看看吩咐星期五自動駕駛的托尼·斯塔克，伸進袋子裡拿糖的手驀然停下。
「等等，」她反應了過來，「為什麼你要帶檸檬軟糖出門？」
托尼微妙地頓了頓，然後迅速切換到漫不經心的神情：「我早上低血糖。」
星期五：「是特地為你購置的，萊克特小姐，經由計算，在抽血之後，你有78%的幾率會因為此事心存怒火。」
托尼：「……」
薇奧莉塔一怔，然後綻開燦爛的笑容。
沒什麼表情比笑更適合薇奧莉塔·萊克特了，她的五官精緻，蘋果肌飽滿白皙，笑起來眉眼一彎，像是把整個世界的甜蜜都裝進了心裡。
抱著軟糖袋子的薇奧莉塔，笑起來一掃剛剛的悶氣和彆扭：「真的嗎？特地為我買的，那我接受你的賠罪，斯塔克先生。」
托尼：呵。
沒穿盔甲的鋼鐵俠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向你賠罪？我倒是有點後悔白費功夫，你的血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明明親口告訴過你了好吧。
薇奧莉塔真是拼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要是能檢查出問題來，薇奧莉塔從小到大經歷過這麼多次體檢，早不知道檢查出多少次問題來了。
轉生為人類後，薇奧莉塔的物質形態就徹底是個人類了。儘管這樣在人間行走會帶來很多麻煩和不方便，可也會規避很多潛在的可能性問題——比如說現在，如果斯塔克真的通過血樣查出來了問題，萬一發現她根本不是天使，是惡魔該怎麼辦。
或許是薇奧莉塔的表情太明顯了，不等開口托尼就繼續說道：「連變種人的基因都不存在，你就是個普通人，天使小姐，那如何讓別人說出心裡話的？」
薇奧莉塔：「你就當我在使用魔法吧。」
托尼：「……」
他嘲諷式地扯了扯嘴角：「啊，這就是你『配合我調查』的態度，這麼敷衍，我現在覺得替你保密是個虧本買賣了。」
薇奧莉塔也不著急，大半注意力仍然放在享受軟糖上：「我早就告訴過你檢查血樣是查不出什麼的，倒是你有任何疑點，我可以為你指明方向。」
反正說的也都是天使們的秘密，出賣競爭對手，薇奧莉塔毫無心理負擔，希望她住在皇后區的那位天使姐妹不要介意，她肯定不介意。
「指明方向，」托尼一哂，「有加百列在，我不覺得你能吐出多少秘密。」
「你果然認識加百列。」薇奧莉塔就知道是這樣。
「當然，不然你以為是誰告訴我去教堂找該死！」
伴隨著托尼的一聲咒駡，星期五已然緊急刹車。
整輛跑車以一種街頭電影中才會出現的誇張方式漂移調轉車頭。薇奧莉塔只在眼神的餘光裡看到了一個人影直直從街道中央沖到了車前。
薇奧莉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只覺得全身一輕，然後就被人直接從車座上拎到了半空中。
一名人類。
……謝天謝地。
在看到襲擊者雙腳踩在高處的看板，而不是長著翅膀飛在天上時，薇奧莉塔反而松了口氣。至於真的是人類還是變種人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天使或者惡魔就好。
「放開我，」薇奧莉塔被人抓著後領懸在空中也不害怕，抬腳就要踢他，「在鋼鐵俠的面前下手，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覺得是。」
帶著金屬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在刹車的瞬間就呼叫盔甲的托尼·斯塔克，用掌心的武器對準了看板上的人：「換做是我，就等她身邊沒有復仇者或者X戰警成員時再找事。」
回應鋼鐵俠的是敵人挑釁般的笑容：「那好。」
「我放開她就是了。」他抓著薇奧莉塔的手驀然一松。
「薇奧莉塔！」
看板到地面的距離不算高，但絕對足夠摔傷任何血肉之軀。托尼當機立斷放棄先行攻擊的機會，全力加速撈住了堪堪落地的薇奧莉塔。
在半空中鋼鐵俠猛然轉身，用後背擋住了薇奧莉塔，用盔甲挨下了身後敵人同樣從掌心釋放出來的衝擊波。
越過鋼鐵俠的肩膀，薇奧莉塔迅速做出了判斷，這不是魔法。
落地之後，薇奧莉塔一把抓住托尼的手甲：「是變種人！」
鋼鐵俠一怔。
但戰況沒給他繼續思考的機會，敵人已經纏鬥上來，薇奧莉塔迅速轉身跑回斯塔克的跑車後方躲好。
「萊克特小姐？！」星期五的聲音自跑車內傳來。
「我沒事，我很好，」薇奧莉塔回道，「告訴斯塔克先生留個活口，或許我能問出什麼。」
眼下她還是冒牌天使，不好動用惡魔的能力戰鬥——況且轉生為人類後，她那點魔法也就是三腳貓水準，還不夠看的。與其主動上前拖後腿，不如換個思路做點有用的事情。
星期五作為一個程式近乎完美的人工智慧，自然能夠理解薇奧莉塔的意思：「我知道了，萊克特小姐。」
停頓五秒之後，她繼續開口：「請聽我指示行動。」
薇奧莉塔：「沒問題。」
從跑車後方探出頭去，鋼鐵俠依然和敵人纏鬥，但用不了多久了。就算在地獄工作時只是個坐辦公室的文職，薇奧莉塔也能看得出變種人占了下風。
鋼鐵俠幾個手炮過去後，他驅動盔甲，迅速拉近了與變種人的距離，就在此時星期五的聲音再次響起：「萊克特小姐！」
托尼：「快！」
他一腳將變種人踩到了地面上，薇奧莉塔立刻沖上前，跪到地上死死扣住敵人的脖頸：「看著我！」
變種人被薇奧莉塔強迫著轉頭。
四目對視，他的身形一頓，然後直接開口：「二十萬美金。」
等等。
明明看著她，吐出的心底**不是襲擊，不是殺人，而是一個精准無比的金錢數字。
身為惡魔，薇奧莉塔再明白不過這是什麼意思了：這個變種人恐怕是受到了雇傭，薇奧莉塔·萊克特這條性命，價值二十萬美金。
就二十萬美金？？？？
要知道薇奧莉塔可是被爸爸捧在手心裡嬌慣長大的，她長得好看又討人喜歡，從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現在有人要她性命，就出二十萬美金？
薇奧莉塔氣不打一出來：「我就這麼不值錢嗎？！」
變種人冷哼一聲，他抬手就要去抓薇奧莉塔的頭髮。幸而托尼反應快，鋼鐵俠攔腰抱住了薇奧莉塔，卻因此叫敵人起身，見狀不好轉身就要走。
薇奧莉塔：「斯塔克先生！」
托尼：「不要緊，星期五，出結果了嗎。」
星期五：「已經分析出了敵人的身份，安置在他衣物內的追蹤器也已經啟動。」
原來如此。
既然是雇傭的，他總得有個老闆，比起扣押審問，還是看看到底是誰花了錢買薇奧莉塔的性命更有效果。
確認戰鬥結束，鋼鐵俠才落地：「小丫頭，你沒事吧？」
隔著頭盔，托尼·斯塔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但誰也不會錯過其中的關切。薇奧莉塔聞言挑了挑眉：「不是說我是虧本買賣，那還關心我做什麼？」
托尼不假思索：「是星期五驅動盔甲救的你。」
「那好吧，」她也不認輸，反而順著托尼的話露出大大的笑容，盯著托尼頭盔上眼睛的位置，開口卻是對星期五說，「那謝謝你，星期五，救我一命。」
星期五理所當然地回答：「不用客氣，萊克特小姐，我應該做的。」
托尼：「…………」
這小丫頭真是難搞。托尼掀開頭盔的護甲，一臉無奈：「說實話，我實在是看不出來你哪裡是個天使了，丫頭。」
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嘛。
不過薇奧莉塔的注意力，在看清托尼嘴角的擦傷後立刻被轉移了：「你受傷了，斯塔克先生？」
托尼一揮手：「輕傷，戰鬥時磕磕絆絆，難免的。」
星期五：「或者下次坐在駕駛座時系上安全帶，避免不必要的碰撞。」
薇奧莉塔：「噗。」
不記仇了，星期五這麼可愛，為什麼要記仇。
薇奧莉塔的心情徹底多雲轉晴，一轉剛剛愛答不理的態度。她對著托尼伸出手，柔軟的指尖與他冰冷的手甲相接觸，女孩言笑晏晏：「走吧，斯塔克先生，我來為你處理傷口。」
作者有話要說：
莉塔：？？？我這麼可愛，竟然就值20萬？？？？
第17章
薇奧莉塔不是沒見過亡命徒，在地獄坐辦公室的時候，她每天的基礎工作就是清點新來的靈魂。而因錢殺人的靈魂數不勝數，幾百美金的都有，更遑論二十萬。
可當這二十萬美金是用來衡量自己的性命時，感覺就非常不好了。
直到托尼·斯塔克帶著薇奧莉塔狼狽地來到學校、又向X教授解釋了來龍去脈，走出辦公室的薇奧莉塔仍然對此耿耿於懷。
「只有二十萬，」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學習彈鋼琴的花費都不止二十萬了呀！」
薇奧莉塔身邊的托尼很不客氣地嗤笑出聲。
「比起傭金，」他說，「我更在意的是襲擊者的身份。」
「你不是在他身上安置了追蹤器嗎？」
「在這之前，你已經確定了他是名變種人。」
「……」
也對。
在如此緊要關頭，薇奧莉塔·萊克特可是在風口浪尖上。要說普通人類的激進勢力想要她的命，那很好理解，但偏偏襲擊她的是名變種人。
就算是偏激如萬磁王，也不會在這節骨眼同X戰警內訌的。
確實有些奇怪。敵人的變種人身份在薇奧莉塔的心底過了一圈，但她暫時沒有多想。而是拽了拽托尼的衣角：「還是先去為你包紮傷口吧，斯塔克先生，我的朋友們還等著我報平安呢。」
剛剛他把跑車停在教學樓前，五六個學生圍上來關心薇奧莉塔的場面可算是讓托尼印象深刻，向來備受矚目的斯塔克集團CEO，就這麼被一群小孩冷落在一邊。
「你可真受歡迎。」
托尼忍不住揶揄薇奧莉塔。
「特別是馬桶頭家那個銀頭髮的年輕人，他的目光自始至終就沒離開過你，魅力驚人啊，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你這是吃醋了嗎，斯塔克先生？」
托尼：呵。
他還是那副漫不經心地表情，把自己的衣角從薇奧莉塔的掌心裡拽了回來：「以為我和你一樣嬌生慣養嗎，丫頭。」
薇奧莉塔：「所以你真的吃醋啦？」
黑髮姑娘的雙眼驀然一亮。她的眼眸清澈剔透，塞滿了希冀和驚喜的色彩，就算托尼·斯塔克對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沒什麼興趣，也不得不承認，當這麼一位清秀可人的年輕姑娘用淺藍眼眸凝望著你時，感覺似乎全世界真的只有你值得注意一樣。
托尼勾起嘴角。
四目相對，見他露出笑意，薇奧莉塔便大膽起來。她伸手挽過托尼的手臂，纖細指尖攀上男人的上臂，嬌小身軀依偎過來，靠在他身邊就像是沒了骨頭一樣又軟又溫暖：「好啦！」
「就當我求你啦，先生，包紮一下吧。」
明明是為他著想，可看薇奧莉塔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反而像是她做了什麼錯事，小心翼翼懇求托尼·斯塔克讓步似的。
「為了讓我表達救命恩情的感激，我來幫助你，好嗎？」
「……」
不得不說，即使明知道薇奧莉塔是故意撒嬌賣萌，可托尼偏偏就吃這套——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抗這招，向來傲嬌的小姑娘突然放緩態度，誰能受得了？
托尼：「看來你就是靠這招降服美國隊長的。」
她眨巴眨巴藍眼睛：「可以嗎？」
真是服了你了。
托尼·斯塔克挑了挑眉：「帶路。」
薇奧莉塔揚起笑容。
身為X戰警預備役，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的學生們各個擁有著特殊的超能力，他們出個意外，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包紮這麼簡單。
因而比起地下的緊急醫療設備，教學樓內的校醫室鮮少有人光顧。薇奧莉塔帶著托尼進門，她指了指座位，然後直奔醫藥櫃。
托尼坐到椅子上，看到薇奧莉塔拿出相應的紗布、繃帶和外傷藥，她走向前，把繃帶放在一邊，拆開藥物包裝，動作一氣呵成：「你的左手，斯塔克先生。」
剛剛一個急刹車，他的左手撞到了車門上，蹭出一塊血痕。
薇奧莉塔用雙氧水浸濕紗布，然後為托尼清理傷口，接著熟練地替他包紮好傷口。
托尼頗為詫異：「你很專業，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低頭為他包上繃帶：「我爸爸是醫生呀。」
「漢尼拔·萊克特，」托尼想到了薇奧莉塔的資料，「萊克特醫生在心理學業界相當著名。」
「……」
正在包紮的動作微妙地一頓。
但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動作，薇奧莉塔沒抬頭，她蹲在托尼的膝蓋前，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女孩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怎麼？」她問。
「沒什麼，我以為心理學和醫學並不完全共通。」
「爸爸是後來轉的心理學，」薇奧莉塔回答，「在此之前，他做過幾年的急診外科醫生。」
說完薇奧莉塔抬起了頭。
好在托尼·斯塔克只是在隨意聊天，他並沒有把這些對話放在心上。沒穿盔甲的鋼鐵俠依然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這叫薇奧莉塔稍稍放下心來。
「你說你來找查理斯教授有事，」她問，「到底是什麼事？」
「和你有關。」
「嗯？」
「聯合國批准了玻利瓦爾省·特拉斯克的一個專案。」
——誰？
薇奧莉塔聽到那個人名愣了愣，然後才想起來從哪兒見過：碰見蘿拉的那天，她和皮特羅站在書報攤前，一份雜誌封面上寫著這個名字，說聯合國考慮採納他的建議，對激進變種人採取措施。
看來鋼鐵俠是查出了具體線索。
「項目，」薇奧莉塔歪了歪頭，「什麼項目？」
「哨兵機器人。」
話音落地，不等薇奧莉塔反應，托尼自己先擰起了眉頭。
「尚且不明白具體是做什麼的，但既然是機器人，怕是沒什麼好事。」經歷了奧創之後，托尼·斯塔克本人仍然心有餘悸。
針對變種人的機器人嗎。
薇奧莉塔不太懂科學技術，她還是惡魔的時候就不是很理解，轉生為人類後，現在不過是個十七歲少女，更是沒有管道。
但是紐約市里可不止住著她一名惡魔。
眼下矛盾越來越尖銳，輿論也越來越緊迫，相信所有潛伏在紐約的惡魔都已經察覺出了薇奧莉塔的計畫，不管「哨兵機器人」幹什麼用的，總會引起混亂和衝突。
有混亂和衝突在，就會有惡魔關注。
薇奧莉塔想了一圈，決定還是去問問情況。
「這件事交給我吧，」薇奧莉塔說，「我有幫手。」
「你那位叫路西法的酒吧老闆朋友。」
看來隊長是把這件事情告訴托尼了。而且，比起史蒂夫·羅傑斯，率先認識加百列的托尼·斯塔克，在道出路西法的名字時，又忍不住側了側頭：「這個路西法不會就是……不怕加百列找你麻煩嗎，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抽了抽嘴角：「加百列自己都沒事找路西法喝酒。」
要不是幾百年前加百列把人間的蘇格蘭威士卡帶到地獄去，路西法不會發現人類的釀酒工業的進步遠超他的預料，也就不會對酒上癮，更不會因此厭惡工作翹班到人間開酒吧，所以嚴格來說，路西法翹班都是加百列的錯。
有時候薇奧莉塔仔細想想，覺得這可能是天堂用來攻陷地獄的新陰謀。
然後她還得為了解決麻煩，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求自己那位不靠譜老闆幫忙。想想即將發現的場景薇奧莉塔就很鬱卒，她心不在焉地替托尼系好繃帶：「我去問問路西法，好啦，該臉上的傷了。」
托尼：「你等等。」
他晃了晃左手，把薇奧莉塔下意識系成極其少女風蝴蝶結的一側繃帶橫在她眼前：「你是故意的吧，小丫頭？！」
.
週六上午。
找了個同皮特羅的姐姐緋紅女巫旺達逛街的由頭，薇奧莉塔吃過午飯後離開了家，前往紐約市中心。
又是下班時間，又是Lux酒吧門口的街道。鑒於上次薇奧莉塔和史蒂夫同框的照片就是從這裡被拍到的，為了防止有記者蹲點，薇奧莉塔還特地喬裝打扮了一番。
今日的薇奧莉塔·萊克特，特意卷了個大波浪，帶著黑色貝雷帽，一身同色衣物腳踩高跟鞋，再加上成熟的妝容，看上去比平日裡學生氣的模樣成熟不少。
這樣就算是認識的人擦肩而過，也不會認出來的！薇奧莉塔信心十足地朝著Lux酒吧走過去，然而她剛剛拐過街角，還沒來得及走進正門，就聽到一個熟悉的清朗聲線從她背後響起——
「薇奧莉塔？」
她驀然一頓。
薇奧莉塔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落入眼簾的是站在街頭的高大人影。
金髮碧眼、五官俊朗，一雙海一樣眼眸裡寫滿了驚訝，在視線觸及的時候，確認了身份的男人立刻蹙眉。
「你又來到了這裡。」
是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而且她打扮成這樣，他依然認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莉塔：怎麼可能被抓到，還又是隊長！絕望.jpg
第18章
史蒂夫·羅傑斯看到駐足於酒吧前的女性轉過身來。
在看到用華美妝容點綴的面孔時，史蒂夫著實驚豔了一瞬間。
黑髮黑裙的薇奧莉塔，身材瘦削、雪膚紅唇，她抬起雙眼，仿佛天地之間的所有光芒都被置入在她冰一樣的淺藍瞳仁之中。
高跟鞋與收腰長裙拉長了她的身材比例，也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出許多。
但很快他的驚豔就變成了不滿，因為這不是史蒂夫認識的薇奧莉塔·萊克特。他認識的薇奧莉塔靈動機敏，帶著嬌生慣養的不諳世事卻也擁有著無盡的生命力，但在四目相對之後，款款朝著他走來的薇奧莉塔並不是如此。
喬裝打扮的薇奧莉塔·萊克特優雅復古，像是從黃金年代招貼畫中走出來的模特，史蒂夫相信薇奧莉塔長到這個年齡時她會如此的，但絕不是現在。現在的薇奧莉塔，就像是抽離了靈魂的假人，美則美矣，可僅僅是停留在描摹皮相的程度。
直到她停在他的面前，勾起塗了口紅的唇瓣，一抹隱匿不掉的狡黠自藍眼中一閃而過。
這才是史蒂夫認識的薇奧莉塔。
不等他開口，她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史蒂夫的手，溫軟的掌心與他的掌心緊緊相扣，身軀親昵地依偎在他的臂膀一側，似乎平日裡他們就經常這麼做一樣。
史蒂夫一愣，薇奧莉塔已經拉著他朝著酒吧走過去。
「我需要你，」薇奧莉塔低聲開口，「你得幫幫我，隊長。」
史蒂夫所有的質問都被她當機立斷的這句話壓了下去——比如說你怎麼又來到了這裡，萊克特醫生是否知情，知不知道那個路西法·晨星未必是個單純的變種人等等。但當薇奧莉塔以篤定的語氣提出請求時，美國隊長不認為這是個好時機。
她有自己的計畫，容不得史蒂夫·羅傑斯破壞，他的確關心薇奧莉塔，但史蒂夫更尊重她。
因而他只是把目光從薇奧莉塔身上挪開，反握住了她的手。寬大的指節與她的指節相糾纏，溫柔卻不容置疑的力量給人無限的安心感。
這叫薇奧莉塔微微一怔，但她並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他們走進Lux酒吧的大門，薇奧莉塔才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薇奧莉塔從沒來過人間的酒吧，爸爸管的太嚴，而她其實對酒精也沒有什麼興趣。Lux酒吧充斥著路西法品味的裝潢風格，她剛剛進門，吧台邊的女酒保驀然停住動作，抬起頭來：「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
是梅茲，當然是她，在地獄時她就時常伴隨在地獄之王身邊。
只可惜堂堂地獄的行刑官，竟然淪落到人間當酒保了。薇奧莉塔在心底感歎著，望向翩翩走過來的梅茲，黑美人頗為訝異地打量她一番：「我聽說了你的事情，小莉塔。」
薇奧莉塔：「路西法呢？」
梅茲勾起嘴角。
高挑的女人伸出纖細手掌，一把攬過嬌小的薇奧莉塔：「左一個路西法右一個路西法，就不想我嗎，小傢伙？他今天不在。」
「啊……」
薇奧莉塔大失所望，他竟然不在？
「我為了混進來，特地打扮了一番，」她忍不住抱怨，「十七歲是不能進入酒吧的！」
「你還沒成年？」
和薇奧莉塔不一樣，梅茲是跟隨路西法來到人間的，她沒有經歷過轉生這一步驟，直到薇奧莉塔直接說出來，梅茲才意識到血肉之軀的薇奧莉塔還是個黃毛丫頭。
黑皮膚大姐姐立刻綻開豔麗的笑容。
「那更好，」梅茲理所當然開口，「等你成年後來找我，給我的小莉塔叫幾個風格不同的小夥，咱們來辦個淫啊亂派對——」
「求求你別說了！」
薇奧莉塔險些崩潰，和這些惡魔真的是沒法溝通。路西法從來不隱藏身份也就算了，梅茲也跟著搗亂，可見她原來在地獄的生活是多麼的水深火熱。
「我，我和朋、朋友一起來的，」薇奧莉塔拼命向梅茲使眼色，「我不能喝酒，但是我朋友能，梅茲有什麼推薦嗎？」
梅茲：「嗯？」
女惡魔這才注意到薇奧莉塔身後的史蒂夫·羅傑斯。
好吧，怪不得薇奧莉塔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呢。梅茲挑了挑眉，壓低聲音：「希望你的男友沒聽見這些話。」
站在三步遠之外的史蒂夫挑了挑眉：「關於淫啊亂派對之類的話？」
梅茲：「……」
薇奧莉塔：「…………」
天啊，薇奧莉塔感覺自己都要尷尬到去世了。
而史蒂夫·羅傑斯，認真地履行了假扮男友職責。男人腿長手長，稍微邁開半步，就輕而易舉地將薇奧莉塔從梅茲身邊撈了過來。
他的手掌落在薇奧莉塔的腰際上方，禮貌卻也彰顯出了幾分親昵意味。史蒂夫微微發力，薇奧莉塔就覺得梅茲傲人的胸圍遠離了自己，然後栽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之中。
史蒂夫的動作並不強勢，他的所有行為都維持在紳士對待女性的範疇之內。但穿著休閒襯衣的高大青年把薇奧莉塔半攏在懷裡，就算他沒那個意思，多少也有點顯示主權的意味。
做到這個地步，梅茲只得讓步。
黑美人歎了口氣：「好吧，跟我來。」
現在還沒過晚餐時間，酒吧裡人並不多。梅茲把薇奧莉塔和美國隊長帶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內：「路西法知道的，我也知道。等我把吧台收拾好再和你們聊，想喝什麼？」
薇奧莉塔：「來兩瓶啤——」
史蒂夫：「蘇打水就行，謝謝。」
跑到酒吧點蘇打水，梅茲當場一個白眼恨不得翻到腳後跟去。
「可以，」她忍不住吐槽，「換做是我，小莉塔，我可不會找個和老爸一樣的男朋友，就算他是美國隊長也不例外。」
至少梅茲比路西法懂得讀空氣呢，事到如今，薇奧莉塔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她轉頭看向史蒂夫·羅傑斯，後者倒是沒有生氣的樣子，蔚藍色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像平日一樣清明平靜。
這叫薇奧莉塔稍稍鼓起勇氣：「隊長，你怎麼會在這裡？」
史蒂夫：「幾天前有變種人襲擊你，而今天旺達的行程中與你有約，卻沒出門。」
「所以？」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所以，」史蒂夫接道，「我認為你很有可能再次找到路西法·晨星。」
原來是特地沖著她來的。說真的，檢查行程找人，真的如梅茲所說，實在是太像是家長才有的行為了啊隊長！薇奧莉塔歎了口氣，不過好在他並沒有阻攔自己。
「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隊長？」
薇奧莉塔有些好奇：「我以為我的喬裝已經很完善了。」
史蒂夫·羅傑斯露出笑容。
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暖意，但男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薇奧莉塔的話題。史蒂夫的目光在薇奧莉塔的身上轉了一圈：「化了妝的你很漂亮，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哎？」
史蒂夫：「任何男人都會為了多看你兩眼而停下腳步。」
他的潛臺詞就是：今天的薇奧莉塔·萊克特打扮的過於美麗，連他都忍不住將注意力放在了一個並不是目標的女性身上，剛好發現這名女性就是薇奧莉塔本人。
薇奧莉塔的雙眼一亮，笑吟吟道：「你是在誇讚我今天很驚豔嗎，隊長？」
「雖然我並不認為這適合你的年齡，」他補充道，「但確實好看，不過……」
「不過？」
史蒂夫微妙地猶疑片刻：「冒昧了。」
男人沒有繼續開口，而是直接伸出了手。
他寬大的手掌落在薇奧莉塔的臉側，女孩一怔，隨即意識到史蒂夫並不是要孟浪非禮，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替薇奧莉塔將蓋住臉側的波浪卷髮撩到耳後。
帶著繭的掌心蹭過她嬌嫩的皮膚，有點痛，且有些癢，薇奧莉塔下意識地闔了闔眼睛，像貓似的嗚咽一聲。
「抱歉。」
史蒂夫一頓。
但他沒停下來，而是輕輕挪了挪薇奧莉塔的貝雷帽，用帽檐壓住了頭髮，使薇奧莉塔的面部弧線徹底展露出來。
「這樣更好，」他認真說道，「有我在，不用擋住你的面部特徵，薇奧莉塔，我會保護你。」
「……」
天。
薇奧莉塔的臉立刻紅了。
一本正經的誇好看，還要說什麼保護的話，這也太犯規了吧！薇奧莉塔摸了摸滾燙的臉頰，注視著他真誠的雙眼，心中一動：「隊長，我覺得——」
「打擾了。」
所有的旖念和曖昧，在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落在桌面上時戛然而止。
熟悉的聲線讓薇奧莉塔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她轉過頭，落入眼簾的是那張清秀冷峻卻雌雄莫辯的臉，一襲黑西裝的加百列對著薇奧莉塔側了側頭，金色卷髮之下揚起溫和禮貌的笑容。
他舉著酒杯對薇奧莉塔開口：「介意我拼個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莉塔：我能說不嗎？
笑面虎·黑心老闆·專門ky破壞氣氛·加百列笑眯眯：不如你試試看？
向路西法的小迷妹們道個歉！本來預計這章路西法會出場的，結果寫著寫著把他寫沒了_(:з)∠)_
以及薑花是照著《她的小公主》裡扮演女兒的安娜瑪麗亞·沃特魯梅來寫薇奧莉塔的，小演員今年19歲啦，已經從小蘿莉長成黑發藍眼美少女，所以莉塔化妝後有多好看請姑娘們自行想像了嘿嘿嘿。
感謝曬月亮的喵醬、霧扔了1個地雷，讀者「霧」 「鈴蘭」 「橋邊紅藥」 「承君一諾」 「我不能溫柔你」灌溉營養液，愛你們哦！
第19章
憑空出現的加百列，拿著威士卡杯，笑眯眯地看向薇奧莉塔：「介意我拼個桌嗎？」
薇奧莉塔：「……」
她看向四周，眼下還沒到酒吧人流量最大的時刻，周圍不少空桌，大天使的目標很明確，他就是來找薇奧莉塔的。
不等薇奧莉塔回答，加百列繼續開口：「聽說你被變種人襲擊了，萊克特小姐，我希望你沒有受傷。」
好吧，一句話點明了他們是認識的，這下就算薇奧莉塔想拒絕也失去了理由。
況且，她也不能拒絕。
上次教堂見面，加百列下了最後通牒：七天之內薇奧莉塔必須離開人間，否則他會親手殺死漢尼拔·萊克特。但如今不止一個七天過去了，不僅加百列沒出現，薇奧莉塔的爸爸也好好的。
要麼是加百列另有算盤，要麼他已經猜到了薇奧莉塔為什麼要鬧這麼大亂子。
「隊長，」薇奧莉塔只得讓步，她轉頭看向對面的男人，「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威徹斯特縣的神父。」
加百列抬手，攔住了薇奧莉塔的話。他俊秀冷冽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淡淡的溫和笑意，話是對史蒂夫·羅傑斯說的，可那雙淺色眼眸始終未曾離開過薇奧莉塔。
「羅傑斯隊長親自拿著燭油樣本找到了我，我們早就相識，薇奧莉塔。」
「……」
薇奧莉塔還沒開口，史蒂夫就忍不住蹙起眉頭。
「你是一名神父，」他說，「卻能夠出入酒吧？」
「為什麼不能？」
加百列側了側頭，金色的卷髮垂了下來。
大天使就是大天使，即便是拿著酒杯，他無害認真的神情還是那麼理所當然，好像神父喝酒是什麼值得大肆宣揚的好事一樣。
「這同我信神並不矛盾，」加百列說，「天父引人向善、將光明與正義種在我們心間，只要我恪守信條，保持虔誠，喝酒又算什麼？」
「是嗎，」史蒂夫反擊道。「我以為虔誠不是嘴上說說，而是靠行動證明。」
加百列拿著酒杯的手一頓。
但他並沒有生氣，大天使還是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只是那雙純潔的眼睛轉向了史蒂夫，雌雄莫辯的面龐中浮現出幾分過分寬容的神情。
「靠行動。」
他重複了一遍美國隊長的話。
「幾百年前的神職人員，為了證明自己的虔誠開始了十字軍東征。然而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了，你是在勸我也發動宗教戰爭嗎，羅傑斯隊長？」
回應他的是史蒂夫·羅傑斯仿佛無所謂的表情。
如果美國隊長沒有改變坐姿、緊繃起身體的話，薇奧莉塔會真的以為他不在乎的——但頃刻間轉變的氣氛已然說明了一切。
男人驀然笑了起來，美國隊長蔚藍色的雙眼有如剃刀般銳利。
「如果你這麼幹，」他回應，「我會親手阻止你。」
等等，這是哪兒來的火啊藥味啊？！
薇奧莉塔看了看史蒂夫，又看了看加百列，有些跟不上思路了。
一位二戰英雄、道德楷模，復仇者聯盟的核心之一；一位剛正不阿的大天使，天父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天使和英雄相互看不對眼，甚至在酒吧桌前嘲諷威脅，是之前發生過什麼嗎？這敵意又是哪兒來的。
這麼下去可不行。
「那個，」薇奧莉塔弱弱地開口，她柔軟的聲線巧妙地打破了僵硬的氣氛，「那個，蘇打水怎麼還不來？我原本想喝點東西就走的，爸爸還在等我吃晚飯呢。」
「別著急，薇奧莉塔。」
加百列周身隱隱的嘲諷氣息陡然消失不見。
大天使的目光還是天真且包容，好像生怕嚇到薇奧莉塔似的。他甚至伸手，向上次那樣摸了摸薇奧莉塔的發梢以示安撫。
「梅茲很忙的，給她點時間，關於你想知道的事情，酒吧老闆和我聊了聊。」
薇奧莉塔一凜。
什麼叫和他聊了聊？
就算地獄和天堂現在不天天盤算著搞垮對方了，但對家就是對家，不是敵人也仍然是競爭對手。加上路西法·晨星那不靠譜的模樣……薇奧莉塔還真不知道是他喝多了說漏嘴，還是另有打算。
「什麼事情？」於是薇奧莉塔問道。
「哨兵機器人的事情。」
加百列拿起酒杯。
「玻利瓦爾省·特拉斯克在秘密研究變種人的基因，他早就有所突破，但之前因為人類與變種人關係緩和，聯合國並沒有重視他的呼籲，如今情況大不一樣。」
「有所突破是指？」開口的是隊長。
提及正事，史蒂夫也不繼續同加百列暗中較勁，而是繼續說道：「他研發出了哨兵機器人，號稱可以控制所有能力的變種人。」
加百列：「他在聯合國聲稱自己發現了X基因，可以徹底在根源上消滅異端。」
史蒂夫：「為什麼消息會這麼確切，一名酒吧老闆能夠掌握這種層面的資訊、並且告訴你嗎？」
薇奧莉塔：「……」
一名酒吧老闆不能，但掌握了無數高官內心陰暗面秘密的路西法·晨星能。
但不得不說，加百列透露的資訊，和復仇者目前已知的線索能夠對的上。首先玻利瓦爾省·特拉斯克發現了X基因，然後以此研發出的哨兵機器人，可以根據變種人的能力做出各種應對策略。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不論是萬磁王的基諾沙還是X教授的X戰警，都將迎來最為嚴峻的敵人。
嚴格來說復仇者是並不干預變種人問題的，但這次事關重大，史蒂夫並不覺得他們能夠完全袖手旁觀。
不說別的，至少復仇者基地裡就住著一名變種人緋紅女巫，她還是萬磁王的女兒。
「如果是這樣，」史蒂夫說，「那麼我們……抱歉。」
話說了一半，他的通訊響了。
美國隊長拿出通訊器，看了一眼後立刻站了起來：「我失陪一會。莉塔，你乖乖坐在這兒不要動，好嗎？」
什麼時候她成了「莉塔」了？
不過這在正事面前都是小問題，薇奧莉塔點了點頭：「我會的，請你小心，隊長。」
美國隊長起身起來。
男人的背影還沒消失在酒吧裡，加百列一把抓住了薇奧莉塔的手腕。
大天使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肌膚，涼涼的觸感使得她一個激靈。薇奧莉塔抬起頭來，加百列的神情依然平靜，可薇奧莉塔不會錯過他眼底同皮膚一樣的冰冷。
「這就是你的解決辦法，」加百列開口，「挑起不亞於宗教戰爭的戰爭。」
「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呀，大天使。」
沒有了史蒂夫·羅傑斯，她終於能放開感官觀察四周了。
路西法·晨星的店面可真是來者不拒，除了人類之外，還停留著遠不止她認識的那幾位元惡魔以及天使。
在這之中，轉生為人類的薇奧莉塔·萊克特反而成為了最不起眼的那個，這也意味著此次會面不像是上次那樣，他們在公共場合，大天使不能隨意威脅她。
讓叫薇奧莉塔自在了很多，她甜甜一笑，反握住了加百列的手。
溫暖的指尖一個翻轉，便主動地投入了加百列的掌心裡，薇奧莉塔眨了眨清澈的藍眼睛，使得成熟的妝容靈動幾分，她看著加百列，仿佛降臨人間的大天使是全世界唯一具有光芒和生物。
「我是個惡魔，」薇奧莉塔說道，「難道你指望我用和平手段解決問題？挑起戰爭就挑起戰爭，達成你我的目的就好啦。」
而他們的目的僅僅是維持善意與惡念的平衡。薇奧莉塔的邏輯很簡單——矛盾掩蓋在平和的假像之下，總有一天會爆發。不如乾脆把矛盾率先引爆，那影響平衡的威脅就不復存在了。
更何況，亂子越大越好，潛伏在薇奧莉塔心底的惡魔本性不住叫囂，她還生怕混亂不夠呢。
加百列聞言勾了勾嘴角，但笑容並未觸及他的眼底。
「你說得對，薇奧莉塔，」他用平和的語氣緩緩回道，「但我依然能殺死你的父親。」
「隨便。」
饒是薇奧莉塔心底一緊，她還是擺出無所謂的姿態。
「到時候破壞正邪平衡的可就是加百列你了，惹出麻煩的可不是我。」
「……」
帶著隱隱怒火的加百列聽到這句近乎挑釁的話，竟然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不再嘲諷、不再冰冷，反而像是上次那樣，寬和與溫暖爬上了他淺色的眼睛。加百列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鬆開了薇奧莉塔的手腕。
「你很大膽，薇奧莉塔，」他用讚揚語氣說，「替地獄工作真是可惜了。」
薇奧莉塔沒get到加百列的真正意思。
但他也沒有繼續的想法，因為美國隊長很快就回來了。
史蒂夫·羅傑斯收起通訊器，重新坐到薇奧莉塔的對面：「雇傭變種人襲擊你的，也是哨兵機器人的設計者。」
薇奧莉塔：「……」
果然。
加百列聞言思忖片刻：「那我認為，有必要來個多方會談了，羅傑斯隊長。」
說著大天使站了起來，他從裁剪得體的西裝中拿出一份名片，擱置在了酒吧桌上。
「我就在威徹斯特縣的教堂內，」他說，「或者請路西法也行，他和我都掌握著你們沒有的線索。」
一名神父和一名酒吧老闆私交甚篤，還如此堂而皇之的聲明介入人類和變種人的糾紛，動腳趾想想都有問題。
史蒂夫·羅傑斯拿起桌面的名片，上面的確寫的是一個威徹斯特縣天主教堂神父的身份，但是——
「莉塔，」史蒂夫看向薇奧莉塔，「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哎？」
薇奧莉塔茫然地抬頭：「是X教授說教堂裡有線索。」
那看來和這家酒吧的老闆還不一樣。美國隊長收起了名片：「他們都不值得信任，莉塔。」
薇奧莉塔露出為難的神色。
「我知道，」她小聲說，「但是原來我根本沒……」
「沒關係。」
史蒂夫當然明白薇奧莉塔在擔心什麼，他搖了搖頭，然後伸出手。
寬大的手掌落在女孩的後頸，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使得她迅速地冷靜了下來。薇奧莉塔的藍眼睛閃了閃，然後淡淡的焦灼情緒重歸平靜。
史蒂夫：「從今往後，你可以選擇向我、向托尼，或者是X戰警尋求幫助，而不是這些人。」
薇奧莉塔沉默地凝望著美國隊長。
說不定的確可以，她突然意識到，說不定她能以此徹底甩開加百列的威脅。
特別是加百列說的對，薇奧莉塔的目的就在於挑起戰爭，眼看著戰爭臨近……
她回過神來，送給史蒂夫一個羞赧的笑容。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朝著男人的手靠了靠，柔軟的臉頰蹭過他的手腕，女孩視線微垂。
「我會的，隊長，」她誠摯地說，「有你的保護，我什麼都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
隊長內心：又是酒吧老闆又是酗酒神父，我怎麼覺得薇奧莉塔的交友範圍有點問題。
醫生：我覺得和你交朋友才是真的有問題。
.
對啦，總是有姑娘問起，我還是說一下好辣。莉塔和隔壁小天使艾比，是我和鮮魚口太太躺一個被窩裡聊出來的，但是網站規定聯文不能相互提及，所以一直沒說，不要再疑惑啦，莉塔和艾比就是好姐妹！正文裡是不可能同框了，想看同框等完結後我們兩個寫寫日常小番外吧w
.
姑娘們！小莉塔這篇文已經有905條評論了，咱們湊個整數吧！兩天內到1000條我就加更如何！！薑花已經十萬年不知道20章之內評論過1000條是什麼滋味了TuT！！
當然薑花是希望大家多多冒泡了！一人發好多條不算的哦_(:з)∠)_
.
感謝A君扔了、曬月亮的喵醬扔了1個地雷，讀者「七夏」 「咕嚕」 「墨落雲」灌溉營養液，謝謝大家~
第20章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坐在書房的漢尼拔·萊克特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錶。已經七點三十二分了，薇奧莉塔回來的稍微晚了一點。
但在半個小時之前，她已經給他發了資訊說明，加上紐約的交通狀況著實堪憂，因而這算不上什麼原則性問題。
他走到客廳，穿過玄廊，打開房門。
那一刻，漢尼拔幾乎以為是過往的幽魂經由冥界路途，重新回到了人世間。
但當門外之人抬起眼時，所有的幻影統統消失不見。
穿著黑裙子的薇奧莉塔揚起了一個燦爛笑容，像往日一樣，一見到漢尼拔，就自然而然地撲到他身邊：「爸爸！對不起今天回來晚了，路上堵車，我真想念巴爾的摩夜晚的街道。」
幻象消失了，鮮活靈動的女兒把全部的生命力帶進了房間裡。
漢尼拔：「你穿的是媽媽的衣物。」
薇奧莉塔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對呀，」她挽著爸爸的手臂，隨他走進房門，踢掉高跟鞋開口，「爸爸原來不是說過，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穿上媽媽的裙子，做和她一樣優秀的女性嗎。」
說著薇奧莉塔赤著腳踏出步伐。她拎著裙擺，纖細的腳掌踩在深色的木質地板上，一直停在了地毯上面，她轉了個圈，黑色裙擺劃出漂亮的弧度：「像不像媽媽？」
遺憾的是，走進燈光之下的薇奧莉塔·萊克特一點也不像她的媽媽。
除了嬌小的身材和剔透的藍眼睛，薇奧莉塔的容貌更像是她的祖母、漢尼拔的母親。女孩雪白的皮膚和精緻的五官帶著明顯的歐洲血統，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來她是漢尼拔·萊克特的骨肉。
因而幽魂散去之後，漢尼拔露出笑容，開口揶揄道：「我倒是更好奇，你是為了見誰才如此打扮。」
是為了見路西法·晨星，雖然薇奧莉塔覺得地獄之王一點兒也不值得自己這麼精心打扮。
不過，好歹是讓隊長見到了她化妝的樣子。想到史蒂夫·羅傑斯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豔，薇奧莉塔心情大好，她俏皮地反駁道：「爸爸又在套我話，我才不上當呢。」
漢尼拔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那就去換好衣物，乖乖去餐廳坐好。」
薇奧莉塔：「飯菜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漢尼拔深諳薇奧莉塔的飲食習慣，「蔬菜處理後很快就會變得不夠新鮮。」
「那我來幫爸爸！」
薇奧莉塔「蹬蹬蹬」跑上樓，沒一會兒又「蹬蹬蹬」跑下來。
回到餐廳時她已經換下了那身復古優雅的長裙，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短褲和白色T恤，一頭瀑布般的黑髮在腦後攏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薇奧莉塔臉上的妝容全部卸掉了，沒了點綴，臉頰上的淡淡雀斑毫無保留地暴露出她的青春與活力。
「啊，我來我來！」
薇奧莉塔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生菜葉子，先是聞了聞，然後滿足地舒了口氣：「真的很新鮮。」
漢尼拔朝著薇奧莉塔伸手：「先得洗乾淨。」
薇奧莉塔：「好吧。」
她把生菜遞給爸爸，然後尋摸一圈，最終站在了水池邊。
在薇奧莉塔回來之前，爸爸已經把一部分蔬菜準備好了，多數是胡蘿蔔、醃黃瓜這一類拿出冰箱也不會立刻氧化的種類。薇奧莉塔把裝著蔬菜的盤子拉過來：「爸爸是不是等很久了？」
漢尼拔頭也不抬：「把番茄放下，莉塔。」
薇奧莉塔已然拿起番茄的手驀然一頓。
她委屈巴巴地轉頭，說話語氣中帶上了撒嬌意味：「就一個，爸爸，我就先吃一個。」
漢尼拔：「……」
洗菜的萊克特醫生忍不住抬眼瞥向薇奧莉塔，四目相對，後者更是變本加厲。她寶石般的眼眸閃啊閃，精緻的面龐中寫滿了可憐，好像不讓她偷吃番茄，反倒是漢尼拔的罪過了。
但是作為父親，漢尼拔早就對薇奧莉塔的撒嬌手段見怪不怪。
他只是輕輕挑眉：「我記得上次有位女士在試圖製作番茄撻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薇奧莉塔：「嗚。」
然後她還是把為番茄撻準備的小番茄吃了個精光。薇奧莉塔只得不甘心地放下番茄，那表情，簡直就像是眼睜睜看著獵物溜走的貓科動物。
漢尼拔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去把豌豆和腰果拿出來，莉塔。」
得到命令的薇奧莉塔總算是放過了番茄，跑去冰箱裡找到素食沙拉需要的豆子和堅果。她拿起裝著腰果的袋子，晃了晃，然後忍不住朝著袋子裡伸手。
「……莉塔。」
薇奧莉塔在冰箱前一停，漢尼拔就知道他的女兒在做什麼了。父親無可奈何地出言警告：「如果你再嘗試著偷吃食材，以後我會禁止你步入廚房。」
「不要！」
「那就把腰果袋子乖乖拿過來。」
果然還是太嬌慣她了。漢尼拔·萊克特自我反省了十秒鐘，薇奧莉塔挑食又嘴刁，但她對偏愛的食物不具備任何抵抗能力，有時候漢尼拔真怕歹人拿著一袋子番茄就把她拐跑。
薇奧莉塔不情不願地將豌豆和腰果放到蔬菜旁邊。
漢尼拔放下生菜，然後拿起裝著腰果的袋子，薇奧莉塔的藍眼睛隨著爸爸的動作從左看到右，那副沒得吃的模樣叫漢尼拔歎了口氣。
「莉塔，」他說，「你這樣叫我很難放心。」
「哎？」
薇奧莉塔有些茫然。
「放心什麼？」
「放心你去參與變種人和人類之間的矛盾。」
「…………」
道出這番話之後，漢尼拔所做的不過是把豌豆和腰果放在爐灶旁邊。
他神情平靜，淺色的頭髮隨著低頭的動作散在額前。晚上在家時爸爸並不會穿得那麼正式，他只套了一件藏藍色的開衫，還圍了件圍裙，看起來居家又溫馨。
提及正視，漢尼拔卻並沒有看向薇奧莉塔，他的語氣還是那麼隨意：「事實上，我不太明白你的用意，莉塔。X教授接納了你，他試圖用過X戰警的名聲和輿論來緩和這件事的影響，而你卻選擇主動聯繫路西法·晨星。」
好吧。
看來爸爸和路西法的關係確實不錯，能夠欣賞《浮士德》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實際上薇奧莉塔還很想問，既然如此，那爸爸知不知道路西法的真實身份呢？可問題到了嘴邊，薇奧莉塔從漢尼拔雕塑般的側臉中，尋覓到了幾分關切的痕跡。
——果然還是因為出於關心她才會問的。
漢尼拔·萊克特完全不在乎是否會引起戰爭，他在乎的只有女兒的安危。
這叫薇奧莉塔心底一暖。
她收起了之前的氣憤，放緩神情，悄無聲息地溜到爸爸身邊：「緩和影響，不代表毫無影響，爸爸，我的能力失控造成了很多傷亡。」
「所以？」
「所以我想出一份力，解決這一切。」
「利用戰爭？」
「利用戰爭。」
薇奧莉塔不是不明白隊長和查理斯教授的用意。把她送到X戰警那邊，薇奧莉塔既可以得到保護，又不用直面輿論制裁。等到風波過去，查清襲擊她的「神秘生物」到底是什麼，再來安排她的未來會容易許多。
但掩飾太平是不能換來任何結果的，總得用辦法去解決。
加百列的意思是讓她放棄這具身體，離開人間。製造命案的罪魁禍首死了，麻煩自然就解決了。而薇奧莉塔可不想死，她在人間過的比地獄好，更重要的是，惡魔有惡魔的行事風格。
「最近的風聲本來就緊，」薇奧莉塔如實回答，「聯合國連發了好幾封檔，說萬磁王對基諾沙的統治『不人道』，他們肯定是早有計劃了。X教授不想給人類開戰的理由，但不開戰不代表問題得到了解決。」
特別是現在知道了哨兵機器人的存在，薇奧莉塔甚至在想，聯合國那邊怕是早就準備用此針對變種人了，無非是缺個導啊火索。
「現在矛盾激化，X戰警也知道了聯合國的動向，那主動權多少還在變種人手上。主動挑起戰爭，可比被迫迎接戰爭要好得多。」
「不怕政府因此心生忌憚？」
「忌憚？」
薇奧莉塔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瞪大眼。
「爸爸是在故意考驗我嗎，」她開口，「政府什麼時候忌憚過變種人，高官們只是苦於沒有辦法對付他們，現在政府有辦法了。」
漢尼拔沒說話。
爐灶上的熱水燒開後，他把豌豆倒進鍋裡，然後轉過身來。男人深刻的五官中浮現出幾分不易察覺的陰霾，高大的父親彎下腰，與薇奧莉塔平視。
「我是在擔心你，莉塔。」
他說。
「你的母親曾被所謂的「高官」陷害過。」
「媽媽？」
今天是怎麼了，平日裡的爸爸很少會提及薇奧莉塔的母親，今夜卻主動提起了兩次，而且……薇奧莉塔茫然地凝視著爸爸的雙眼：「媽媽她不是一位攝影師嗎，為什麼會和高官扯上關係？」
漢尼拔歎息一聲。
他伸手，寬大的手掌落在女兒臉側：「因此，我希望在此之後，你仍能緊握籌碼。」
薇奧莉塔：「爸爸？」
漢尼拔：「讓他們來襲擊你，莉塔，在那些超級英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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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天下午，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
薇奧莉塔被查理斯教授請到會議室的時候，其中的大陣仗把她嚇了一跳。
——鋼鐵俠、戰爭機器，還有加百列，而在會議桌最遠的一側，路西法·晨星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變種人的兩位首領還沒到，除此之外，各個勢力能說得上話的大人物幾乎齊聚於此了。就是……
「隊長呢？」
薇奧莉塔好奇地問。
沒穿盔甲的托尼·斯塔克一哂：「就知道隊長隊長，小丫頭不會是真的看上了史蒂夫了吧？」
薇奧莉塔：「至少隊長沒有強行按著我抽血。」
路西法：「……等會。」
地獄之王聞言神情一凜，他立刻從椅子上坐直：「你抽了小莉塔的血？」
托尼：「怎麼？」
向來漫不經心的路西法站了起來，平時玩世不恭的表情被肅穆和敵意取代。路西法停在托尼·斯塔克的面前。
「你知道小莉塔最怕抽血了吧？」他說。
「那又如何。」
「你抽她的血，問過我的態度了嗎，膽敢欺負小莉塔？」
薇奧莉塔：「……」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挑釁，托尼·斯塔克完全不為所動。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路西法一眼，而後揚起挑釁般的笑容。斯塔克最不怕就是別人找事，他抱起雙臂嘲諷道：「路西法·晨星，沒想到地獄的統治者還是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偉丈夫。」
既然他認識加百列，有這麼一位叫路西法的人出現，托尼·斯塔克自然立刻明白了他的真實身份。
路西法根本沒有掩飾的打算：「過獎，但這和你欺負小莉塔沒關係。」
托尼：「我抽天使的血，關你路西法什麼事？」
地獄之王一怔：「天使？」
薇奧莉塔：「………………」
「路西法。」
就在薇奧莉塔準備開口打斷兩個人的時候，站在落地窗邊的加百列搶先一步。大天使轉過身來，清雋的面孔中帶著淡淡笑容。
「是我允許的，」他解圍道，「別為這種小事糾結。」
路西法眉心一擰。
加百列不在乎小莉塔，但路西法可做不到。他正準備反駁什麼，大門再次打開，X教授和美國隊長一同步入會議室。
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的雙眼時，史蒂夫·羅傑斯有些驚訝，但很快那雙藍色雙眼就恢復了溫和。他對著薇奧莉塔點了點頭，徑直開口：「我同查理斯教授達成了協定，莉塔，如果局勢緊張，你暫時離開學校，搬到復仇者基地去。」
路西法：「不行。」
開什麼玩笑，路西法的思路相當簡單：再怎麼說薇奧莉塔都是他的手下，如果她有危險，全世界還有哪兒比地獄之王的羽翼下更安全？
他看向之前全然不被惡魔的能力所誘惑的美國隊長：「恕我直言，羅傑斯隊長，鑒於你們復仇者惹出來的麻煩，我不覺得復仇者基地比我的酒吧安全多少。」
——但是這話說出來就不一樣了，特別是在史蒂夫·羅傑斯眼裡，路西法·晨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江湖騙子。
史蒂夫並不為止動怒，他只是保持著戒備的姿態，不卑不亢地開口：「很感謝你提供的線索幫助，先生，但我認為，在保證薇奧莉塔的安全上，我比你更有立場。」
「你比我更有立場？」
路西法就像是聽到笑話般樂了起來，幾分銳利色彩從他的眼底劃過。
「我認識小莉塔的時候她還沒我腰高，」路西法甚至用手比劃了一下，「她和我關係好得很，我也有責任照顧她，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至少我不會在白日喝的醉醺醺。」
「你——」
「——夠啦！」
還為了誰更能照顧她吵起來了，一個個都把自己當成家長了嗎，就這麼為了她的安置問題爭論起來，問過她親爸的意見了沒？！
薇奧莉塔不得不插啊進兩位男士中間，她一把抓住史蒂夫的手腕，一把捂住路西法的嘴巴：「查理斯教授和隊長請你過來，不是為了讓你和所有人都打一遍架的，路西法。」
路西法：「……」
說來說去還成他的錯了，地獄之王很傷心，小時候的小莉塔可從來不會用這樣嫌棄的眼神看著他。
對此薇奧莉塔只是很不淑女地翻了個白眼：要是真關心她，路西法·晨星就該回地獄好好工作去，要是給她升職加薪就更好了。
「還是正事要緊，」因此她把話題扯了回來，「哨兵機器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好在路西法也沒不靠譜到耽誤正事。
提及今日的來意，他總算收起了見誰都不爽的態度。像是變了個人般直起腰來，地獄之王牽起薇奧莉塔的手，把她柔軟的手掌從自己嘴邊拿了下來。
「特拉斯克成功分析出了魔形女的基因，」他看向查理斯教授，「設計出的哨兵機器人，和魔形女一樣能夠改變自己的類型、改造自身，針對不同的變種人能力，做出不同的選擇克制方案。」
「……」
提及魔形女時，查理斯的神情微妙的變了變。
「瑞雯應該在基諾沙，」他說，「怎麼會與人類扯上關係？」
「看來你的情報不夠準確，教授。」
開口的是托尼。
「魔形女早就同萬磁王起了矛盾，離開了基諾沙。人倒是安全，但難免會有所受傷，被別人捕捉到基因也不奇怪。」
原來是這樣。
路西法把事實說明，薇奧莉塔就覺得自己引爆矛盾是正確的。
「所以，」她低聲開口，「特拉斯克製造哨兵機器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消滅變種人。」
要不是路西法一番輿論操作，特拉斯克也不會這麼就從幕後轉到公眾視野，更不會被復仇者查到哨兵機器人的存在。
等到聯合國簽署了哨兵批量生產的法案再做抵抗，那就什麼都晚了。
薇奧莉塔的話使得會議室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最終打破寂靜的是查理斯教授，他看向薇奧莉塔，語氣依然溫和平靜，似乎壓在肩頭的並非是全體變種人的性命一樣。
「薇奧莉塔，」他說，「先去上課吧。」
「嗯。」
薇奧莉塔乖乖地點頭，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採取什麼措施，那是他們的事情。
只是薇奧莉塔離開會議室後，還沒走多遠，路西法就追了出來。
「莉塔！」
就算薇奧莉塔對自家老闆的種種行徑格外無語，可多年為他工作，有些東西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人還沒反應過來，在聽到路西法的聲音後，身體就自動停下了步伐。
她轉過身，地獄之王大步跨到薇奧莉塔面前，男人俯下啊身：「如果碰到危險，立刻去找我。」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我得聽從隊長的意見，路西法，」她說。「不僅如此……我還希望你能把我在復仇者基地的消息放出去。」
「什——絕對不行。」
路西法二話不說拒絕了她。
「你瘋了嗎？轉生為人類後，你的魔法能力大打折扣，用凡人的身軀冒險，你可是會死的。」
「反正死的也只是這具身體。」
薇奧莉塔堅持道。
「我得換取復仇者的信任。」
路西法才不管什麼信任不信任呢，小莉塔要仰仗別人，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地獄之王露出奇怪的表情：「你不是真的喜歡上了美國隊長吧，小莉塔？」
薇奧莉塔：「……你想哪兒去了？！和那個沒關係。」
「要麼就是鋼鐵俠？我看他對你也挺好的。」
「不是！」
「那還能是誰，雷神現在也沒在地球啊。」
天啊，上帝當年是怎麼把看管地獄這麼重要的職責交給他的？！
薇奧莉塔很想吐槽，不是每個人都向你一樣不是想著喝酒就是想著談戀愛好嗎。要不是面前的這位依然是他老闆，薇奧莉塔特別想給路西法兩拳。
「你到底，」她垮下小臉，「你到底幫不幫忙？」
「你停下。」
路西法一抬手：「同樣的招式我不會上當兩次，省省你的眼淚。」
薇奧莉塔：「我還可以喊你非禮。」
路西法反而一笑：「就算落實非禮，我也不介意。」
薇奧莉塔：「…………」
小惡魔碰上惡魔頭子，薇奧莉塔甘拜下風。
見她無言以對的事情，路西法收斂了玩笑般的笑意，他伸手替女孩撫平肩頭的衣物：「好了，答應你就是了，我期待你的表現，小莉塔。」
說著他拉近距離，在薇奧莉塔的額角輕輕落下一吻。
淡淡的魔法痕跡擴散開來，轉瞬即逝。
「但也注意安全，」路西法叮囑道，「要是幹得漂亮，說不定我會給你升職。」
「真的嗎？！」
薇奧莉塔的雙眼一亮，她抬起頭。
「我終於可以升職了？！」
「騙你的。」
路西法笑吟吟地摸摸薇奧莉塔的臉頰：「惡魔升不升職管我什麼事，還是在人間開酒吧有意思。」
「……」
加百列那邊還收新員工嗎，薇奧莉塔覺得這份工作真的幹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太感動了，我本來以為要明天才能加更，沒想到一天就過了1000評論了QuQ，感受到了姑娘們的愛，把大家抱起來舉高高！
順便再集中解釋一下小莉塔的計畫：
有姑娘問為什麼要給變種人加籌碼，別忘了其實政府本身也不太信任復仇者，不然內戰怎麼打起來的。這兩章的意思就是，聯合國早就覺得激進變種人是個麻煩，這場戰爭早晚得打，薇奧莉塔作妖引爆街區，本來就是個導啊火索，不管是加百列讓薇奧莉塔離開人間，還是X戰警保護莉塔，都是打著維持表像平衡不讓政府找到理由打擊變種人。但莉塔是個惡魔，她的思路就是這場戰爭早一天打完，矛盾就早一天解決。與其讓變種人總是挨打，不如先占個理（是你們研究出哨兵機器人的我們只是自保），這樣戰爭打起來，變種人也是有捍衛自己的理由的。
感謝A君、洛書Tsubaki扔了1個地雷，讀者「夭菡灼灼」 「承君一諾」 「荸薺麝獐」 「秀秀」灌溉營養液
第22章
局勢很快就出現了變化。
幾天之前薇奧莉塔還敢化了妝獨自上街，現在連轉移至復仇者基地都是搭著快銀的能力極速抵達，生怕再出現上次集啊會群眾挑釁的情況。
托尼·斯塔克從實驗室回到基地活動室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旺達和薇奧莉塔坐在電視前的沙發上，身後站著緋紅女巫的三好男友幻視，而皮特羅則坐在地毯上，四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擁有超級大腦的機器人，正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視螢幕。
旺達：「哇。」
皮特羅：「天。」
幻視：「嗯。」
薇奧莉塔：「沒想到呀。」
托尼：「……」
這是什麼詭異的高中生聚會畫面！
他端著空咖啡杯，不忍直視地順著幾道目光轉向電視機，立刻就明白了幾個年輕人為何反應這麼大。
站在電視螢幕當中的是旺達和皮特羅的父親，萬磁王埃裡克·蘭謝爾。這是一條重播新聞，第一次播出時間是在三個小時前的早上，一襲紫色披風的基諾沙領導者，以沉重卻也不屑的新聞將復仇者與X戰警，還有基諾沙等等多方勢力搜集到的證據向公眾公開。
——聯合國已經採用了特拉斯克的哨兵機器人方案，他要徹底消滅變種人。
這一次，要挑起戰爭的不是變種人，而是人類。
托尼把咖啡杯放到咖啡機下麵，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四位元坐在電視前的年輕人……也包括出生沒幾年的幻視。
「我說，」他毫不客氣地吐槽道，「小丫頭是有危險才到這兒來，你呢？」
「什麼，我？」
快銀指了指自己，確定斯塔克是在針對他後，理所當然地開口：「我陪薇奧莉塔和旺達啊。」
托尼：「…………」
這一副陪姐姐和女友的語氣叫他格外不爽。
算了，托尼決定不和未成年計較。
星期五很快地煮好嶄新的咖啡，並且適時地提示道：「特拉斯克對上午萬磁王的聲明發表了回應，我已經將相關新聞發送到了你的手機裡。」
托尼拿出手機。
是條文字新聞，感謝星期五這麼體貼，托尼可不覺得自己有耐心聽特拉斯克長篇大論——概括來講，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激進變種人說的都是謊言，他會與基諾沙鬥爭到底，要讓他們看看威脅人類的後果之類的。
這完全不出斯塔克的預料。
因而托尼只是漫不經心地關掉新聞，又打開了Instagram，順手一個刷新，熟悉的人物和熟悉的場景便出現在了手機螢幕之中。
是薇奧莉塔，黑發藍眼的天使小姐高舉手機，攝像頭對準了她清澈剔透的眼眸。而自拍背景正是復仇者基地的會客廳，她的身後還隱約有旺達姐弟和幻視的影子。
糟了！
現在這麼多人關注著薇奧莉塔的動向，特拉斯克肯定知道她在復仇者基地。
托尼·斯塔克陡然回過神來。
他立刻關掉手機：「星期五？」
星期五向來有條不紊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緊迫意味：「我在衛星中檢測到有數台不明型號與製造廠商的機器朝著復仇者基地急速前進，需要進入戒備狀態嗎？」
托尼：「快銀！」
被點名的皮特羅嚇了一跳：「怎、怎麼了，斯塔克先生？」
托尼看了一眼旺達：「帶你姐走，幻視也跟過去，通知奇異博士，讓他幫你們開個門。」他就不信躲到英國，哨兵機器人還能一夜之間追上去。
皮特羅立刻懂了，是敵人。他不假思索地抓住了旺達的手，卻轉頭看向薇奧莉塔：「那薇奧莉塔呢？」
「別管了，」托尼伸手召喚盔甲，「我來保護她。星期五，通知全體復仇者，特別是隊長。」
小丫頭根本不是變種人，但這話可不能對他們說。
早在加入X戰警和復仇者之前，姐弟二人早就經歷過了不少逃亡的日子。得到命令的皮特羅壓根沒有猶豫，他看了一眼幻視，然後帶著旺達先行離開了復仇者基地。
頃刻間室內只剩下托尼·斯塔克和薇奧莉塔二人了。
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坐在原地開口：「哨兵機器人未必會襲擊我。」
托尼：「以防萬一，星期五，還有多遠？」
星期五：「已經進入防空炮射程。」
托尼：「開火！」
劇烈的轟鳴自窗外襲來，薇奧莉塔能夠清晰地看到幾台黑色的機器從落地窗外一閃而過。她尚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金紅相間的盔甲已然把她從沙發裡撈了起來。
「斯塔克先生？！」
「別亂動。」
隔著頭盔，托尼·斯塔克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金屬的意味。玻璃破碎的聲音蓋過了電視機中的新聞，鋼鐵俠想也不想，他護著薇奧莉塔，將手炮對準了前來襲擊的哨兵機器人。
設計高大的機器人躲開托尼的攻擊落地，冷漠地踩過一地玻璃渣。薇奧莉塔從鋼鐵俠的背後稍稍冒了個頭出來，哨兵機器人的目光立刻鎖定住了她。
薇奧莉塔：！！
鋼鐵俠：「看出來特拉斯克確實想殺死你了，天使小姐。」
金紅相間的盔甲與通體漆黑的機械纏鬥在一起，薇奧莉塔急忙躲到一邊。顯然利用高科技戰鬥的托尼·斯塔克並不在哨兵機器人的狩獵範圍內，它幾番試圖襲擊薇奧莉塔，統統被托尼攔住了。
「你就沒有什麼攻擊性魔法嗎，小丫頭？！」
這麼下去確實不行的！
薇奧莉塔從掩體中爬起來，她一抬手，淡淡的魔法痕跡從指間一閃而過。
她當然會攻擊魔法，只是轉生為人後薇奧莉塔的能力遠不如從前。更何況惡魔的能力多數極具破壞性，薇奧莉塔這麼一出手，任誰都會發現她不是天使的。
該怎麼辦？
這邊的薇奧莉塔稍一猶豫，戰鬥就出現了變數。
伴隨著一聲巨響，又是一台哨兵機器人擊穿了屋頂，直接踩在地上。而它與採用物理攻擊的另外一台不同，這台哨兵高高舉起雙臂，無數電弧在他巨大的手掌間穿行。
托尼：「該死！」
身為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家，托尼·斯塔克一眼就看出了哨兵機器人的武器，那是電磁脈衝！
他二話不說，驅使回家直沖到薇奧莉塔面前，一把將試圖爬起來動用魔法的女孩按在地上：「趴下！」
薇奧莉塔：「什麼？！」
哨兵機器人的手掌落地。
巨大的EMP衝擊波迅速擴散開來。
整個復仇者基地因電磁脈衝而徹底斷電，經由高科技和新能源運轉的室內因為短路，陷入了徹底的靜默之中。鋼鐵俠的盔甲死死將薇奧莉塔按在地面上，地板被他抓出了一道裂縫，女孩連動也不敢動，她的額頭與斯塔克的面甲僅僅隔著半指的距離。
衝擊波的傷害被鋼鐵俠完全擋住，金色面甲的眼部燈光閃爍幾分，然後徹底滅了下去。
「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有些慌了。
「我沒事，」話是這麼說，可鋼鐵俠一動不動，托尼的聲音就像是被悶在罐頭裡的沙丁魚，「該死的EMP，你等會，天使小姐。」
「我可以……」
「別動！」
那一瞬間，整個天地之間仿佛只有托尼和薇奧莉塔的呼吸聲。
隔著面甲，薇奧莉塔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著她。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是一副盔甲，冰冷的金屬阻隔了所有的溫度，可他在保護她。
「我可以動用魔法，」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放軟了聲音，在男人身下，她深深吸了口氣，「你還能動嗎？」
「我再嘗試著重啟——」
「天啊！」
薇奧莉塔一聲尖叫，哨兵機器人已經掀開了失去能源的鋼鐵俠。
漆黑機器人用兩孔空洞的攝像頭緊緊鎖定薇奧莉塔，舉起了化為利刃的手臂。
要知道她根本不是變種人，薇奧莉塔·萊克特不應該在哨兵機器人的狩獵範疇之內的！薇奧莉塔向後躲了躲，她抬起手，只覺得左側額角隱隱發燙。
離得那麼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薇奧莉塔撇開頭，在哨兵將利刃對準她的那一刻驅動渾身上下的所有魔法能力——
她甚至能聽得到利刃破風的聲音，但意料當中的痛楚遲遲沒有到來。
薇奧莉塔睜開眼，看到的是哨兵機器人的利刃沒入鋼鐵俠的盔甲之中，剛剛失去動力的盔甲胸口燈光第二次閃了閃，再次陷入了靜默。
「斯塔克先生？！」
「小丫頭。」
隔著那僅有的一層盔甲，托尼·斯塔克的聲線在薇奧莉塔的耳畔響起。
他甚至輕笑一聲：「我說過，你別亂動。」
那一刻薇奧莉塔只覺得自己的額角迸發出灼熱的痛感。
並且很快那抹痛感從額角傳至全身，轉生為人類後，十七年來，薇奧莉塔·萊克特從未在血肉之軀中感受到這麼充沛的魔法力量。
啊，她想起來了，疼痛的地方，正是路西法親吻過的位置。
地獄之王解開了她的魔法禁錮。
薇奧莉塔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失去動力的鋼鐵俠，她抬頭凝視著哨兵機器人空洞的眼睛。
「輪到我了。」她冷冷地說。
少女清脆的話語落地，駭人的能量波爆發開來，淹沒了整個復仇者基地。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托尼不會有事，用姜花的良心保證不會虐的！！！我對燈發誓！莉塔會保護好大家的斯塔克先生噠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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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媽姑娘問姜花敢不敢三更，敢！接編輯通知明天入V，入V當天更三章。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用晉江app看文3000字才一毛錢，一萬字也就三毛，算下來要是薑花保持日更，一個月三塊錢。每月花三塊錢包養一個認真碼字還會賣萌的薑花難道不值嘛QAQ！人人都出三塊，薑花就有飯吃了0v0！
還有後天是不是高考了，這樣吧，明天入V之後，截止到七號前我會在V章評論下發一波紅包，當為高考姑娘加油鼓勁攢人品啦！等高考完了照顧高考妹子，九號再發一次ww
宣傳一下新存稿，不出意外寫完莉塔寫這個：
【接檔文】《[綜英美]這本書我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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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布魯克林街區開了一家神秘的書店，號稱什麼紙質資料都有，連孤本絕本也不例外，而且老闆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想要什麼書。唯一的缺點就是老闆開店太任性，再出名的大人物光顧，賣不賣書也完全看她心情。
老闆對美國隊長：買《家用電器維修三百例》出門左轉沃爾瑪。
老闆對勇度：養子不聽話揍一頓就好了不需要看書。
老闆對奇異博士：禁啊書副本？有，先讓撕書的人提頭見我。
老闆對洛基：你不是來找阿斯加德禁術卷軸的嗎，把那本《美國眾神》給我放下！
帶著寶貝書店穿梭在各個位面的書商簡·揚：(╯‵□′)╯︵┻━┻這個世界的人破事怎麼這麼多，這本書我真的不賣！
【基友的同人】《太子妃畫風不對[大唐]》作者：秋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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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妧這輩子穿越成唐代秘書丞的嫡女，
出身名門，還被欽點為太子妃，享盡榮華富貴。
在別人看來，蘇妧妥妥的是個絕世好命。
可蘇妧寶寶心裡苦，因為她的太子夫君是歷史上的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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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永遠的小姨媽、silver、洛書Tsubaki扔了1個地雷，讀者「安歌兒」 「舞詞」 「秀秀」灌溉營養液，愛你們w
最後再叮囑一句，大家記得明天一定要在V章留言哦！第一次就發到七號高考那天，不然就收不到紅包啦！
第23章
薇奧莉塔的翅膀回來了。
她張開烏黑的翅膀, 衣裙背後的布料撕扯開來，巨大的羽翼在空中抖了抖, 同色的長髮因風揚起。
薇奧莉塔挺直脊背, 她長舒口氣。能力回歸的感覺真好, 只覺得連感官比往日靈敏了許多。
而在此時，被能量波震開的哨兵機器人再次跳到了薇奧莉塔面前。
她並沒有起身躲避。
藍色的眼眸微微合攏, 薇奧莉塔能清晰感覺到之前爆發時迸射開的魔法元素，正在她的周圍躍動著。漂浮在空氣中的元素在她的意念操作下迅速凝結成型, 薇奧莉塔動了動手指, 元素化為一道道光芒, 直直迎上了再次舉起利刃的哨兵機器人。
無數璀璨光芒穿透了它的身軀，魔法直接將哨兵釘在原地。
直到此時，薇奧莉塔才站了起來。
另外一台哨兵機器人還在遠處正在分析——然而她的能力不屬於變種人，更不來自基因, 針對變種人的哨兵機器人還沒分析出任何方案, 薇奧莉塔已然借住翅膀的動力, 跳到了它的面前。
「希望你是聯網的，」她冷冷地說, 「好讓特拉斯克看見這一切。」
少女清脆的聲線，伴隨著劇烈的爆炸一同落地。
硝煙過後, 巨大的機械以扭曲的姿態被死死按進水泥地裡。
薇奧莉塔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哨兵機器人, 然後她硬生生地將機器的核心從胸口中拽了出來。
失去了處理器的機械立刻停止了運轉, 薇奧莉塔把巴掌大的核心塞進口袋裡, 然後二話不說, 沖到了廢墟之下。
就算是恢復了能力，薇奧莉塔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盔甲失靈的托尼·斯塔克從廢墟之中拖了出來。她伸出左手，指尖按在他的面甲上。惡魔的力量自帶破壞屬性，不用薇奧莉塔用心轉化，單純的魔力就已經腐蝕掉了金屬。
「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輕輕地拍了拍托尼·斯塔克的臉頰。
「先生，」她揚起聲音，「你還好吧？」
「……不好。」
托尼睜開了眼，他的呼吸紊亂，眼神也逐漸渙散，但男人的目光仍然第一眼落在了薇奧莉塔烏鴉般漆黑的翅膀上。
他艱難地笑出聲：「折在這兒算我倒楣。」
這副情況足以說明托尼·斯塔克傷勢很重，薇奧莉塔低頭看向哨兵機器人穿透的盔甲位置：「別胡說！」
說完她用同樣的方式腐蝕掉鋼鐵俠腹部的盔甲，大片血跡落入眼簾。身為惡魔，薇奧莉塔見過太多比這更為猙獰可怖的傷口，但這不代表鋼鐵俠承受的是無足輕重的小傷。
「可能有點疼。」
薇奧莉塔放緩了語氣。
「你忍著點。」
「還能比——我靠！！」
薇奧莉塔的掌心燃起藍色的焰火，灼熱的火焰按在托尼的皮膚上，他險些背過氣去。薇奧莉塔從口袋裡抽出手帕，把織物送到男人口中以防他咬到舌頭。
「馬上就好，」她開口，「已經止住血了！」
待到傷口被火焰撩至徹底止血後，她才松了口氣，拿走了手帕。
這麼一刺激，托尼渙散的意識反而清醒了幾分。但這不代表著他就脫離了危險，薇奧莉塔利用魔法如法炮製，把托尼·斯塔克從盔甲中剝了出來。
「保持清醒，先生。」薇奧莉塔扶著托尼的上身，讓他勉強靠在自己的腿上。
而托尼的雙眼一直緊緊鎖定著薇奧莉塔的翅膀。
跪坐在廢墟中的少女，黑髮垂肩，膚色雪白，清澈的藍眼睛一如往昔。薇奧莉塔還是那個薇奧莉塔，就算精緻的臉上沾染著灰塵與血跡，也無辜得像是一名于戰亂之中向上帝祈禱的虔誠天使。
唯獨不一樣的是那雙烏黑的翅膀。
黑羽翼在她的後背微微併攏，時不時抖一抖，不知道是薇奧莉塔故意的，還僅僅是無意識動作。
托尼靜靜地看著她的黑色翅膀：「是我快不行了導致眼花，還是你的翅膀髒了，『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
然而薇奧莉塔沒功夫解釋翅膀的問題，因為她已經感覺到托尼的靈魂即將脫離身體了。
薇奧莉塔一下子慌亂起來，半靠在她懷裡的托尼自然也感覺到了。他試圖撐起身體：「怎麼？」
「你別動！！」
黑髮姑娘被他驚得花容失色，手忙腳亂地把托尼連人帶靈魂按回原地：「別動，什麼事都沒有！」
然而她的反應可不叫什麼事都沒有。
托尼一哂：「沒想到我竟然會為了一個小丫頭搭進命去。」
薇奧莉塔：「不會的！」
「是嗎，那你慌什麼？」
「這個時候就不要和我鬥嘴了！」
薇奧莉塔又急又氣，她伸出了雙手。
柔軟的指尖落在了托尼的臉頰兩側，這次沒有盔甲，沒有魔法，她與他之間沒有任何阻攔。薇奧莉塔的皮膚覆蓋在托尼的臉側，溫暖的觸感與屬於少女的甜美氣息幾乎是同時席捲男人的感官。
他愕然抬眼，剛好觸及到薇奧莉塔的藍眼睛。
寶石般的眼眸裡帶著盈盈淚水，她捧著他的臉頰，無比認真地開口：「你還有很長很長的壽命，斯塔克先生，不會死在這裡的。」
——淚水。
向來喜歡和他鬥嘴的「天使小姐」竟然這麼關心他啊。
全天底下有無數人懇求著托尼·斯塔克去做什麼，以及不去做什麼。但這還是頭一回有位這麼漂亮的年輕姑娘，捧著他的臉求他不要死。
托尼很想笑出聲，但是該死，傷口痛到他幾乎失去了呼吸能力。
他看向她含淚的眼睛，其中蘊藏的哀痛和心疼直擊托尼心頭。儘管心緒不寧，可托尼還是嗤笑一聲：「我以為你會很想我死呢，帶我上天堂不好嗎，還是說其實按照你的『天使標準』，我會被判入地獄？」
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
「不會的，你放心。」
再睜眼時，薇奧莉塔擦去了眼角的濕潤，一字一頓地說：「托尼·斯塔克的靈魂澄澈且偉大，幾十年後你壽終正寢，會有無數天使在天堂迎接你。」
托尼：「天堂究竟是什麼樣的？」
薇奧莉塔：「靈魂安詳，生活平靜，就像是田園牧歌一樣。」
托尼扯了扯嘴角：「這麼無聊嗎，算了，我還是多活幾年，爭取做幾樁壞事死後下地獄吧。」
薇奧莉塔：「…………」
要不是他現在真的性命堪憂，薇奧莉塔大概會被這標準的斯塔克式答案逗到笑出聲。
見薇奧莉塔神情緩和，托尼頗為得意地枕回女孩的大腿上：「小丫頭，你其實不是天使吧？」
薇奧莉塔：「你覺得呢？」
托尼沒有回應。
薇奧莉塔：「斯塔克先生？」
她再次低頭，意識到托尼·斯塔克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糟了！
薇奧莉塔拍了拍托尼的臉：「斯塔克先生？斯塔克先生！托尼！」
然而這一次托尼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薇奧莉塔能做的也只有死死按住他的靈魂——撒旦在上，這可怎麼辦？薇奧莉塔長這麼大，向來只幹過奪人靈魂的行當，她可不知道怎麼保證人類的靈魂不離開身體啊！
就在她手足無措的時候，迥異于惡魔能力的魔法波動隱隱傳來。
往日的薇奧莉塔沒有那麼敏銳，她感覺不到如此細微的力量，但現在不同過去了。懷抱著傷者的薇奧莉塔循者波動轉過頭，神聖的光芒閃過，加百列從中走了出來。
見到這滿地狼藉，饒是大天使也免不了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先是看了一眼扭曲的哨兵機器人，又看向了薇奧莉塔巨大的羽翼，頓時明白了大概情況。加百列跨步上前，不顧地面的污漬灰塵，拎了拎褲腳，蹲了下來。
「加、加百列，」薇奧莉塔慌忙開口，「斯塔克先生他——」
加百列的神情依然平靜，他抬了抬手，纖細的手指往唇前一立：「噓。」
薇奧莉塔立刻收聲。
大天使迅速地檢查了一遍托尼·斯塔克的狀況，他微微蹙眉，動手暫時穩住了托尼的靈魂：「情況不太好。」
薇奧莉塔：「你救救他！」
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握住了加百列的手腕。女孩的掌心沾滿了灰塵，隨著她的皮膚落在加百列的西裝袖口，留下了些許痕跡。
加百列微妙地頓了頓。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手，俊秀面龐依然平和寬容：「斯塔克還有很長的壽命，他不應該再這兒死亡。」
薇奧莉塔急道：「但你不出手，他真的會死。」
加百列：「那也是因你而死，薇奧莉塔，你得考慮考慮如此重要的人物意外身故後，會給人間帶來什麼矛盾。」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薇奧莉塔不知道加百列和托尼有什麼交情，但她知道天堂的這位主管，就算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溫柔神情，本質上他絕對不如路西法那樣具有人情，呃，神情味。
用天使和惡魔的視角來看，不該死的人意外死了，那誰惹出的麻煩誰負責，于情於理都再正常不過了。
但薇奧莉塔不能以惡魔的眼光看待她身邊的人，她也是個人類呀。
因而女孩緊張地抿了抿嘴角：「我知道，正是如此才要避免新的麻煩產生。保住一條性命對於你來說輕而易舉，加百列，求求你救救他。」
加百列露出笑容。
大天使金色卷髮下的淺色眼睛微微眯起，他笑起來乾淨的像是剛出世的孩童。加百列歪了歪頭：「我可以救他，薇奧莉塔，但是——」
「我答應你。」
「……」
就算是滿腹算計的加百列，在聽到薇奧莉塔如此迅速應下之後，也免不了呆了呆。
「你不是想挖牆腳嗎，」薇奧莉塔飛快地說道，「我不可能投靠天堂，但我知道你一定需要我做點什麼。」
不然他之前也不會說什麼替地獄工作真可惜之類的話。常年在路西法那個不靠譜的老闆手下工作，薇奧莉塔就算再傻，這點心思也是有的。
「也不用拿我爸爸要脅我了，加百列，你救下斯塔克先生，我幫你做。」
加百列沒說話。
詭異的沉默自大天使和薇奧莉塔之間蔓延，加百列收起了溫和的笑容。他雌雄莫辯的俊秀面孔本來就不似真人，而當加百列收起情緒，用淺色雙瞳鎖定住薇奧莉塔時，屬於上位天使的威壓和神情氣息撲面而來。
即便薇奧莉塔恢復了力量，也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你。」
她艱難開口。
「你……我明明都答應你了，你還想……」
大天使抬起了手。
薇奧莉塔畏懼地縮了縮，她躲開目光，生怕加百列下一個動作是出手襲擊——要知道就算拿回了翅膀，薇奧莉塔這點水準也不夠看的。
然而加百列看到她這又慫又不甘心，還不得不扭頭等挨打的模樣，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薇奧莉塔：「哎？」
她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加百列無可奈何的笑容。
「原來我表現的那麼明顯嗎，」加百列笑眯眯地說，「連你都察覺了。」
說完還向上次那樣伸手摸了摸薇奧莉塔的頭。
「我可沒說不同意，」他理所當然地開口，「斯塔克是個相當重要的人物，這筆買賣很划算。」
「……」
薇奧莉塔被他這麼一嚇，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
剛剛加百列一收表情，她真的以為他要發火呢。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薇奧莉塔在心底嘀咕，除了她皇后區的那位好姐妹，這些天使各個雞賊又腹黑，還是地獄好，雖然路西法不靠譜，但他人還不錯，從不嚇唬他取樂。
不等薇奧莉塔開口，加百列的手掌便落在托尼·斯塔克的額頭上，光明的魔法緩緩從他的掌心過渡到托尼的軀體之內，他的靈魂很快就平復了下來。
薇奧莉塔松了口氣。
然而加百列所做的遠不止如此，他的另一隻手在斯塔克腹部最嚴重的傷口點了點，陷入昏迷的男人呻啊吟出聲，傷口很快就消失不見。
「你想要我做什麼？」她問。
「需要你幫我找兩名天使，」加百列回道，「她們和你一樣來到人間，卻失去了聯繫。其中一名應該與你同齡。」
「……」
那不就是薇奧莉塔在皇后區的好姐妹嗎！
當然了，薇奧莉塔並沒有把心情表現出來：「另外一名呢？」
總不能把自己的朋友供出去，幸而加百列要她找的不是一名，而是兩名。找到一個交差就可以了吧，她可是個惡魔，不遵守諾言敷衍交差也是天性使然，不打緊的。
「另外一名。」
加百列清雋的臉上露出幾分陰霾。
「大約四十年前來到了人間，」他說，「至今音訊全無。」
好吧，聽起來就是一樁懸案。但加百列又沒說什麼時候完成任務，惡魔的壽命可不比人類，十年找不到，五十年總行了吧。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我會幫你留意的，只是你找天使，為什麼要我幫忙？」
加百列沒有回答薇奧莉塔的問題，他站了起來，已然做出了離開的姿態。
「我清除掉了斯塔克關於你翅膀的記憶，」加百列不忘掃了一眼薇奧莉塔烏黑的翅膀，「你可以把它收起來了，走時我會叫輛救護車。」
「好吧。」
她戀戀不捨地收起翅膀——十七年沒翅膀的日子可真難捱。要知道走路可比飛行麻煩多了，薇奧莉塔既怕累也怕麻煩。希望這次任務完成後，路西法不會重新給她設立魔法禁錮，大不了撒嬌賣萌裝哭嘛，薇奧莉塔最擅長的。
更希望托尼·斯塔克真的能忘記翅膀的事情。
這麼想著薇奧莉塔低頭，她伸手，溫暖的指尖落在男人的脖頸處。他的脈搏已經恢復了正常，每一下都是那麼平穩且有力。
至少加百列確實救了他。
直到此時，薇奧莉塔懸著的心才徹底放鬆下來。她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而後驀然意識到，自己的雙手一直在微微顫抖著。
……
十三個小時後，當天晚上，某個私家醫院。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將機車停在大門前，他一襲紅藍相間的戰鬥服，以及背後的星盾著實顯眼。但他全然無視了來來往往的行人視線，徑直步入醫院。
「托尼，你還好——」
史蒂夫推門開口，然而話還沒說完，在他看到房間裡的情況時，就明白了具體情況。
復仇者基地受到襲擊，整個事件中受傷最重的托尼·斯塔克，臉上貼著紗布，左臂打上石膏掛在胸前，站在一堆明顯是臨時搬來的機器中央，和星期五處理著資料。
聽到史蒂夫的聲音，他頭也沒抬：「噓。」
史蒂夫：？
拿著數據版的托尼指了指角落：「小點聲，Cap，睡著呢。」
史蒂夫順著望過去，這才看到了托尼的病房裡還有一個人。
是薇奧莉塔。
她躺在托尼的病床上，抱著枕頭，沉沉睡著了。同樣是經歷了戰鬥，薇奧莉塔顯得甚至比鋼鐵俠還要狼狽，一身淺藍色的衣裙破破爛爛的，背部全被扯破了，烏黑的發蓋住精緻的面容，連鼻尖的灰塵都沒來得及擦。
即便是聽到了史蒂夫的聲音，薇奧莉塔的反應也不過是睫毛顫了顫，並沒有醒來。
「她沒事吧？」史蒂夫放輕聲線，問道。
「當然沒事，被救護車送過來的可是我，」托尼抽了抽嘴角，「哦，以及雖然你不太關心，但是我很好，左臂輕度骨折而已，謝謝探望。」
「托尼，」史蒂夫哭笑不得，「我想你也應該躺下休息。」
「你想讓我和小丫頭同床共枕？」
「……」
就知道是這樣，見史蒂夫無言以對，托尼挑了挑眉，自然地將話題轉到了他手中的工作上。
沒穿盔甲的鋼鐵俠拿起工作臺上的機械核心：「哨兵機器人的處理器，感謝小丫頭，這個有大用處。我倒是不介意休息，但基諾沙的變種人可等不起。」
要知道不論是X戰警，還是薇奧莉塔·萊克特，都不是特拉斯克的目標。
他的目標是基諾沙，萬磁王的國度，那些激進派的變種人——要消滅一個種族，勢必從會叫囂反抗的開始。
提及正事，史蒂夫的神情一凜：「還需要多久？即使特查拉可以幫助基諾沙，可那也並非長久之計。」
托尼：「一個晚上足以。」
說著他把數據版放下：「臨走前把她送回去。」
看這架勢，他是要徹夜工作了。
這方面史蒂夫並不能幫助到托尼，天亮之後他也需要借由奇異博士的力量趕往基諾沙。所以美國隊長並沒有糾結，他點了點頭，然後跨過層層電線，走到病床邊。
青年剛想伸手，托尼突然開口：「她的腳踝。」
史蒂夫一怔，然後視線向下挪去。
薇奧莉塔也受了傷，她的腳踝處裹著一層繃帶，怕是扭傷了。
因而男人收回了準備搖醒她的念頭。
史蒂夫的手依然落在了薇奧莉塔肩頭，另一隻手穿過女孩的膝窩，輕輕鬆松地將她從病床上橫抱起來。
薇奧莉塔輕輕動了動，背部裸啊露出來的肌膚蹭過史蒂夫的手腕。光滑細膩的觸感叫史蒂夫頓了頓，但很快他就擰起了眉頭。
除了皮膚之外，還有……
史蒂夫挪了挪手，幾根潔白的羽毛隨著他的動作飄落在地。
他有些驚訝，在低頭看向地面的同時，也察覺出更多的白色羽毛零零散散的落在病床上。
哪裡來的羽毛？
美國隊長轉頭看向機器之中的托尼。
四目相對，不用托尼開口，史蒂夫已然確定了心中的疑問。
「……我送她回去，」史蒂夫說道，「你儘快完成，早點休息。」
站在原地的托尼目送史蒂夫離開，直到病房的房門重新關上，才再次瞥了一眼床鋪上的白色羽毛。
他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但那裡並沒有任何傷痕，連擦傷都沒有。
長時間的靜默使得星期五忍不住開口：「計算結果仍然未完成，托尼。」
「等一下。」
白色羽毛嗎？
托尼·斯塔克重新拿起資料版，從機器的下方摸出另外一根羽毛，與床上的白羽毛不同，托尼從醫院裡蘇醒時發現了它，就粘在他腹部的T恤下方。
那是一根純黑的黑羽毛。
.
薇奧莉塔是被一陣冷風吹醒的。
她打了個寒戰，意識逐漸回歸現實。女孩嗚咽一聲，然後陡然察覺她並不在床上，也不在室內。
哎？
慢慢清醒過來的薇奧莉塔茫然地睜開眼睛，落入眼簾的是屬於男性的金色短髮和寬闊的脊背。
「醒了？」
「啊……隊長？」
回應她的是史蒂夫的一聲低笑。薇奧莉塔這才明白過來情況：她正趴在美國隊長的後背上。
薇奧莉塔一個激靈，她捂住嘴巴，但還沒來得及羞澀，記憶驀然襲上心頭。
「斯塔克先生，」她急忙開口，「斯塔克先生沒事吧？」
「他沒事，已經在分析你拿到的機器核心了。」
史蒂夫回答。
「我現在送你回家。」
沒事就好。薇奧莉塔在心底松了口氣，雖然有加百列幫忙，但沒什麼比親耳聽到托尼·斯塔克開始工作更值得放心了。
救護車來的飛快，薇奧莉塔護送他上了救護車、被抬進病房，之後的事情……薇奧莉塔記不太清了。
她臉一紅：「對不起，隊長，我實在是太累了。」
用人類的軀體動用惡魔的能力果然還是有副作用，即使沒造成什麼傷害，可疲倦與勞累卻是實打實的。此時此刻的薇奧莉塔，感覺自己就像是負重跑了十公里之後一覺醒來似的，渾身上下酸痛無比。
因而她也不顧什麼形象問題，重新趴回了史蒂夫的肩頭：「謝謝你，隊長。」
史蒂夫：「腳是怎麼回事？」
薇奧莉塔：「躲避攻擊時扭到了。」
其實是收起翅膀後落地時扭到的，但薇奧莉塔可不會把這話說出口。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蹭了蹭史蒂夫的後背：「我的同學們，還有查理斯教授都沒事吧？」
史蒂夫：「放心，X戰警本來也不是哨兵機器人的重點攻擊對象。」
在史蒂夫看不到的後方，薇奧莉塔的臉色一黯，身為惡魔，她深諳所有人性的陰暗面——特拉斯克的目的當然不在X戰警，賽維爾天才學院才能容納多少變種人？
他的首要目標，是毀滅基諾沙。
悲涼的沉默蔓延開來，史蒂夫歎息一聲，他當然知道薇奧莉塔為什麼不說話：「等托尼分析出哨兵機器人的核心，之後的戰鬥將會非常輕鬆。」
「但願如此。」
「不用擔心，莉塔，」史蒂夫繼續說道，「這本就與你無關。」
薇奧莉塔一驚。
她沒明白美國隊長口中的「與你無關」，是指與她這個沒什麼用處的未成年少女無關，還是有更深層的意思。
想到白日裡的情況，薇奧莉塔就一陣後怕。要不是加百列幫忙，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問題。
薇奧莉塔才十七歲，爸爸的壽命又還有很長，她可不想現在就公開自己是惡魔的真相。
那……隊長和斯塔克先生，看到了她故意粘在身上的白色羽毛了嗎？
薇奧莉塔忐忑不安地挪了挪身體，還沒等想好詢問的措辭，史蒂夫停下了步伐。
他停在了自己的機車前，小心翼翼地把薇奧莉塔放到地上，還不忘記扶她一把，以免扭傷的腳踩到地面。
「站好了？」
「嗯。」
史蒂夫這才鬆開手，他脫下了機車夾克蓋到薇奧莉塔身上，男人的外套對於嬌小的女孩來說極其寬大，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拽了拽衣領，把自己裹在布料裡。
她甚至側過頭，輕輕嗅了嗅機車夾克的味道，然後雙眼一亮，滿足地揚起笑容：「都是隊長的味道！」
簡直像只縮在被單裡的黑貓。
天知道史蒂夫花了多大力氣才克制住伸手摸頭的衝動，他失笑出聲：「站在原地不要動，莉塔，我去騎車。」
然而他還沒來及邁開步子，薇奧莉塔就伸手拽住了史蒂夫的衣角。
「隊、隊長。」
女孩的聲音很輕，那幾不可聞，要不是史蒂夫·羅傑斯超乎常人的聽力，薇奧莉塔虛無縹緲的聲線一定會隨風飄散到夜空中。
他重新轉過身。
薇奧莉塔微微低著頭，墨一樣的長髮垂在肩頭兩側，因而雪白的後頸裸啊露出來，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曼妙的弓形。髮絲遮住了她精緻的面孔，卻沒遮住她局促緊張的心情。
「我，我有話……我有話對……」
「莉塔。」
史蒂夫打斷了她。
年輕的姑娘聞言一縮，似乎被嚇了回去——沒有在哨兵機器人面前受到驚嚇，卻怕他決絕她？史蒂夫受寵若驚的同時，也免不了心底一暖。
他伸手，帶著繭的指尖輕輕往薇奧莉塔的下顎一碰，細微的觸感轉瞬即逝，也足以禮貌地引導著薇奧莉塔抬頭。
「別急，」他說，「我在聽。」
四目相對，薇奧莉塔寶石般的眼眸閃了閃。
他鼓勵的話語和平靜的神情，使得被焦躁掩蓋住的光芒重新回來了。薇奧莉塔希冀般地挺直脊樑：「我，我有話對你說，隊長！」
「請。」史蒂夫點頭。
「我，」她咬了咬下唇，「我早該告訴你的，早在，早在爆炸案的時候就該說，對不起，我，我不是變種人。」
「我知道。」
「……哎？」
這可不是薇奧莉塔預料的答案。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茫然地望向史蒂夫·羅傑斯。後者的神情依然平靜，甚至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的錯愕時輕笑出聲。
「路西法·晨星，到處宣揚自己是不朽之軀，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他開口，「而那位威徹斯特縣的神父加布里爾——好巧不巧的與大天使加百列同名。」
道出這話的史蒂夫收回徘徊在薇奧莉塔臉側的手。
「來歷不明還掌握著關鍵情報，我自然會著手調查，莉塔。」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所有的事情。」
「也不是一直，」史蒂夫闔了闔眼，「也不是全部，但足以我在心底留個問號。」
好吧，美國隊長就是美國隊長。
到底是經歷過二戰的士兵，又在二十一世紀面對了這麼多反派，默不作聲地調查完全所有線索，對史蒂夫·羅傑斯來說都是基本操作了。
然而調查完畢之後，他仍然平和地站在薇奧莉塔面前。
「我並不是變種人，」她愧疚地重複了一遍自白，「隊、隊長，你不生氣嗎？我欺騙了所有人，還傷害了這麼多無辜的受害者，你真的不該……救我的。」
史蒂夫臉上的笑意收了收，但是在察覺到薇奧莉塔因他的表情變化而流露出難過的情緒時，男人搖了搖頭。
他彎下腰，選擇與薇奧莉塔平視。
那雙海一樣的雙眼直視著薇奧莉塔的眼睛，他的視線仿佛能夠穿過外表直擊內心。在這樣的目光下，薇奧莉塔下意識的平靜下來。
不會有人懷疑史蒂夫·羅傑斯有所隱瞞，或者虛與委蛇的。
「我再問一遍當時的問題，莉塔，」他說，「那一切，是你刻意為之嗎？」
「不是，我不會故意毀掉我的家——」
「那就沒錯，」男人篤定地開口，一字一頓、無比真誠。「我沒有救錯人。」
說完史蒂夫不等薇奧莉塔反應，直起腰來。他安撫性地拍拍薇奧莉塔的肩膀：「走吧，別讓你父親久等。」
.
薇奧莉塔的確很疲累。
坐在機車後座上，就算史蒂夫幾次出言提醒阻攔，她還是趴在他的後背上睡著了。
幸而醫院離威徹斯特縣不算遠，史蒂夫只得保持著一手扶住薇奧莉塔一手開車的高難度動作，並且祈禱一路上不會有交警發現，直到他們抵達萊克特宅邸門前。
史蒂夫單手撐起機車，把薇奧莉塔抱下來，他一個轉身，就看到漢尼拔·萊克特打開了門。
夜已深了，但等待女兒歸家的萊克特醫生並沒有休息。
不等史蒂夫開口，男人已然跨出家門，逕自從美國隊長的臂彎中接過自己沉沉入睡的女兒。薇奧莉塔因此醒了一醒，她沒睜開眼，但已然伸手，出於本能地攬住了父親的脖頸，把臉頰埋進他的肩頭，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爸爸……？」
漢尼拔：「你已經到家了，莉塔。」
他的目光向下一挪，在觸及到薇奧莉塔身上屬於男人的機車服，以及機車服下破損的衣物時微妙地停了一停。
史蒂夫當然沒錯過萊克特醫生瞬間的表情變化，並且他知道，漢尼拔·萊克特不太希望自己的女兒同他有所來往。這位父親對待孩子的保護**相當強烈，恨不得要薇奧莉塔遠離一切受到傷害的可能。
出於這個角度，超級英雄著實不在一位父親的「安全交友」列表中。
因此史蒂夫開口：「我很抱歉，醫生，我們並沒有保護好莉塔。」
漢尼拔瞥了一眼薇奧莉塔綁著繃帶的腳踝：「你的確沒有。」
史蒂夫也只能以沉默應答。
好在漢尼拔也並非不講理的人，他不會對一名英雄咄咄逼人，萊克特醫生抱著女兒的手緊了緊，進而說道：「但我也理應感謝你們，如果不是復仇者與X戰警出手保護，她要面對的麻煩遠不止受傷這麼簡單。」
男人的話語頓了頓，漢尼拔·萊克特向來沉著的神情罕見地再次發生變化。他微微頷首，似乎是經過了一系列的考量和鬥爭。
「待到一切結束之後，羅傑斯隊長，」他說，「為了表示謝意，或許我應該……請你到我們的家中吃頓晚餐。」
話音落地，睡夢中的薇奧莉塔一抖，瞬間清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哪兒來的殺氣？
第24章
事實證明, 每個轉生的惡魔都要被設置魔法禁錮，不是毫無緣由的。
人類的**凡軀, 根本無法承受惡魔的力量, 薇奧莉塔一覺睡到天亮, 清醒過來的時候不僅沒感覺放鬆，甚至比回來前更為疲累。她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那滋味，就像是跑了十公里後當天又高燒不斷一樣難受。
她很不想清醒過來, 可是痛楚已經把薇奧莉塔的神智拉回了現實。
加百列要她尋找兩名天使。
薇奧莉塔不太明白, 天使失蹤, 這明明是天堂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她一個惡魔來追查？加百列並沒有回答，但薇奧莉塔覺得其中一定有隱情。
特別是，她知道其中一名天使就是自己居住在皇后區的好姐妹。
眼下薇奧莉塔身處風口浪尖, 她已經許久沒和天使姐妹聯繫了。惡魔也是有底線的, 薇奧莉塔可不會把朋友出賣給加百列, 那麼她只能去大海撈針尋找另外一名，早在差不多四十年前就失蹤的天使了。
真是麻煩呀。薇奧莉塔艱難地翻了個身, 她的骨頭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痛得薇奧莉塔嗚咽出聲。
就在此時, 一隻溫暖且寬大的手掌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薇奧莉塔一怔, 但當乾燥的皮膚與她的肌膚接觸時, 她就放鬆了下來：是爸爸。
「爸爸？」薇奧莉塔揉了揉眼睛, 抬起了頭。
漢尼拔·萊克特高大的影子落入眼簾。
天已大亮, 和煦的日光穿透窗簾的縫隙灑落進房間，照射在爸爸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斑駁光芒。他在這光斑之下有如雕塑般漠然莊嚴，但薇奧莉塔仍然從爸爸的眼底尋覓到了幾分關切的痕跡。
「感覺如何？」他問。
「嗯……」
薇奧莉塔嘗試著撐起身體，稍一用力就嬌氣地叫出聲：「好痛啊！」
漢尼拔：「乖乖躺好。」
不用爸爸說，薇奧莉塔也不會繼續努力的。她立刻栽進柔軟的枕頭裡，趴在被單中看向他。薇奧莉塔的藍眼睛轉了一圈，立刻敏銳的發現爸爸依然穿著藏藍色的睡衣，他淺色的頭髮也散落著，完全不是工作時的狀態。
「爸爸沒有病人預約嗎，」薇奧莉塔好奇地問道，「今天是工作日呀。」
「我推掉了預約，」漢尼拔回答，「前一夜我的女兒險些喪命，臨近午夜才被美國隊長送了回來，出了這麼大事，我不認為自己還能夠專心工作。」
「……」
爸爸生氣了。
即便說出這番話的漢尼拔·萊克特語氣平和，神情沉著，聲線和往日一樣不含特殊的情緒。但薇奧莉塔可是漢尼拔的親生骨肉，不用爸爸過多表現，僅僅是他稍一低頭，避開薇奧莉塔的目光，她就明白了一切。
於是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住了漢尼拔的睡衣衣角，放緩聲線：「我也，我也不是故意的呀，爸爸！」
漢尼拔：「你太不知分寸了，薇奧莉塔，昨天的事情讓我很懷疑自己是否沒教好你。」
是真的生氣了！
長這麼大，爸爸喊她「薇奧莉塔」的時候屈指可數。稱呼的改變比什麼都能讓薇奧莉塔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掙扎著爬起來，拽著漢尼拔的衣角小聲嘀咕：「明明，明明是爸爸說，說的呀！讓我在英雄的面前遭遇襲擊，我做的很好，不是嗎？」
說這話的薇奧莉塔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委屈的不得了。
然而漢尼拔無動於衷：「但我沒讓你真的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薇奧莉塔，利用自身當餌不是問題，可倘若你不能確保自身安全，那同砧板上的魚肉又有什麼區別？」
薇奧莉塔：「但是……」
漢尼拔：「如果你出了意外，可曾想過我該怎麼辦？」
薇奧莉塔：「嗚。」
儘管薇奧莉塔知道自己不會出事，可她不得不承認，爸爸說的句句在理——從一開始挑釁集啊會人群開始，薇奧莉塔確實沒考慮過爸爸的感受。查理斯教授已經說過她一次了，這一次薇奧莉塔又犯下同樣的錯誤。
也不怪爸爸會生氣。
薇奧莉塔立刻慫了，她向後縮了縮，滿臉的委屈和愧疚，又在漢尼拔嚴厲的指責下被訓得不敢開口。
見薇奧莉塔神情變化，漢尼拔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他當然明白薇奧莉塔這是意識到錯誤的表現，但漢尼拔·萊克特相當瞭解她的女兒。十七歲的薇奧莉塔長相精緻、生性聰敏，可以說是雙商都高的好姑娘了。她極其擅長利用一切辦法討別人歡心，但本質上薇奧莉塔還是為了方便自己行事才這麼做。
現在認錯，不代表她下次不會重蹈覆轍。
還是被保護的太好了。漢尼拔心想，無法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或許應該著手讓薇奧莉塔學習，哪怕是僅僅瞭解到捕獵是需要技巧的也好。
「爸爸……」
薇奧莉塔可不知道漢尼拔心中作想。她見爸爸擰起眉心，便強忍著渾身的疼痛磨磨蹭蹭地挪到漢尼拔身邊，依偎在父親寬闊的脊背上，探出頭來：「爸爸沒休息好嗎？」
漢尼拔瞥了她一眼：「你一天未歸，還受了傷，我如何休息？」
薇奧莉塔：「對不起嘛，以後絕對不再犯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說著女孩伸出手。
柔軟的指肚落在漢尼拔的額角，薇奧莉塔輕輕幫父親按摩額頭，再開口時語氣裡還是帶上了撒嬌意味：「其實，其實我還是，還是有分寸的！兩台哨兵機器人呢，可是我也只是扭傷了腳呀。」
漢尼拔也不著急，懵懂天真的幼獸本就需要時日來慢慢成長。
因而他不再繼續糾結於這個問題，主動讓步：「至少你的確達成了目的。」
讓超級英雄徹底相信她是個為他們著想的人。不管托尼·斯塔克如何作想，但薇奧莉塔相信，那夜美國隊長的一番話，是完全發自真心。
「有所收穫，」她一邊替父親揉著太陽穴，一邊開口，「好些了嗎，爸爸？」
「你乖乖待在家裡，我會好的更快。」
那就是還頭疼了，薇奧莉塔也不著急，反而笑嘻嘻地攬過父親的肩膀：「小時候頭疼腦熱，爸爸親一親就好了，那我也來親一親！」
漢尼拔到底是沒繃住肅穆的神情。
誰能抵擋自家女兒如此撒嬌呢？明知道她是在刻意賣萌討好自己，可漢尼拔還是勾起嘴角。父親一把按住了薇奧莉塔：「胡鬧，你都多大了，莉塔，還像個傻姑娘一樣。」
看，現在她從「薇奧莉塔」變成「莉塔」了。
薇奧莉塔長舒口氣，連渾身酸痛都不能阻止她作妖了。女孩枕在父親的肩頭，語氣像音符般跳躍起來：「反正我在爸爸心中永遠是傻姑娘嘛！」
漢尼拔：「還是個執拗的傻姑娘。」
薇奧莉塔：「……」
她爸就是她爸，永遠都知道薇奧莉塔打的是什麼算盤。
然而被點破心思，薇奧莉塔也不著急，她反而收起了玩鬧的神情：「我不能半途而廢，爸爸，我得去一趟基諾沙。」
雖說她不過去，拿到哨兵機器人核心的斯塔克先生也會分析出機器的弱點。有復仇者幫助，基諾沙的變種人能夠撐過去的。
但有戰爭的地方，就會有無數亡魂，以及散落在土地之上的惡念和仇恨。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戰鬥結束後，基諾沙滿地都是業績啊！
薇奧莉塔想的特別美：她知道加百列和路西法肯定會去，也不指望著能立什麼大功，就跟在兩位老闆身後撿撿漏，能在年終時多交幾份業績就好啦。
為此，她還特地把話說得那麼富麗堂皇，連漢尼拔都找不出阻止的理由來。
因而父親沉默片刻，還是歎了口氣：「我知道，莉塔，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我必須尋找一位信得過的人保護你。」
薇奧莉塔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能保護她的人，無非就是復仇者或者X戰警嘛。女孩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都聽爸爸的。」
然而她沒想到，第二天按響萊克特宅邸門鈴的，不是復仇者成員，也不是薇奧莉塔學校裡的X戰警。
她打開門，路西法·晨星，以及地獄的行刑官梅茲，一左一右站在門廊上。地獄之王一手撐在門邊，迎上薇奧莉塔的目光時，露出一個瀟灑的笑容。
「我就知道會出事，」他說，「手撕哨兵機器人的感覺如何？十幾年沒動用能力了吧，小莉塔。」
薇奧莉塔：「……」
行吧，好歹是老闆，該奉承時就是要奉承的。薇奧莉塔立刻揚起燦爛的笑臉，無比真誠地說道：「嚴格來說，是你救了我一命，路西法。」
這話對路西法來說非常受用，他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然後對薇奧莉塔勾了勾手指：「過來，小莉塔，得把魔法禁錮給你戴回去。」
薇奧莉塔：「…………」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放開能力爽了一把，結果你告訴我是一次性的？！
第25章
「戴、戴回去？」
薇奧莉塔磕磕巴巴地重複道。
戴回魔法禁錮？她才不要呢！早就知道路西法不會這麼便宜自己，要是能隨便解開的話, 那十七年前, 她根本就不用帶著禁錮轉生。
然而重新獲得力量, 還沒過二十四小時就要被收回, 誰會甘心啊。
於是薇奧莉塔拖著受傷的腳跟在路西法身後, 可憐極了：「能不能延緩幾天？」
路西法挑眉：「裝可憐對我沒用，小莉塔。」
薇奧莉塔：「但是……」
她抓緊衣角。因為要去基諾沙, 而現在變種人的非洲小國正處在戰爭中, 薇奧莉塔特地換上了一身方便運動的T恤和短褲。女孩把瀑布般的黑髮紮了起來，因而當她明亮的眼眸裡浮現出擔憂時，比往日更為明顯。
「但是，」她怯生生地說，「特拉斯克還在為非作歹，就不能等事情過去之後再說嗎？」
這要換別人，誰見到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模樣也免不了心軟幾分。
但路西法可不會, 他可是群魔之首，和惡魔打了這麼多交道，還被薇奧莉塔親自坑過, 地獄之王完全不為所動, 他只是歎息一聲, 攬過了薇奧莉塔的肩膀：「拖延更沒用，小莉塔。」
他身邊的地獄行刑官梅茲附和道：「人類的軀體無法承受惡魔全部的能力, 莉塔, 你的身體會因為魔法而崩潰的。」
薇奧莉塔：「我不會濫用魔法的！」
路西法：「那也不行, 你知道我這是為你好。」
薇奧莉塔咬緊嘴唇。
她知道路西法說的有理，但薇奧莉塔實在是不喜歡處處受人制約的感覺。搬來紐約之前還好，巴爾的摩可沒有這麼多超級英雄，戴著魔法禁錮，她那點小伎倆也夠用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今天是特拉斯克和哨兵機器人，誰知道明天又會是什麼。紐約的正邪平衡隨時隨地會被打破，薇奧莉塔心虛的很。
「那，那……」她猶猶豫豫地讓步道，「只封印一部分，給我多留點自衛的餘地，行不行？」
路西法早看透了薇奧莉塔裝可憐的招式，他聞言只是一哂：「少來。」
然而梅茲卻有不同的意見。
黑美人思索片刻，一撩頭髮：「也不是不行，路西法，別忘了一開始薇奧莉塔是怎麼闖禍的。」
是因為有低階天使襲擊她，嚴格來說這還是路西法的責任呢。
想想也是，儘管路西法對此毫不愧疚，可他不工作是一回事，競爭公司襲擊自家小姑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好吧，」路西法考慮了一下，可不能讓薇奧莉塔被天使欺負，「可以留下你一部分能力，小莉塔，惡魔的力量對你的肉啊體是有傷害的。」
她又不傻！
薇奧莉塔拼命點頭，然後接著開口：「那留下我的魅惑魔法。」
路西法：「……你留魅惑魔法做什麼。」
薇奧莉塔：「當然是方便誘惑別人呀！」
梅茲頗為寬慰地笑了起來。她一巴掌拍開路西法搭在薇奧莉塔身上的手。性感高挑的大姐姐一把抱住嬌小的姑娘：「還是覺得吊死在美國隊長這一棵樹上虧本吧，我告訴你，來人間一趟不容易，不好好享樂豈不是愧對你惡魔的身份？」
路西法：「…………」
這都什麼跟什麼！
就算地獄之王再不著調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抬手，攔住了來了興致想和薇奧莉塔分享「怎麼做惡魔才夠快樂」的梅茲：「你等會，她才十七歲，要什麼魅惑能力？！」
梅茲揚眉：「你不還到處吹噓小莉塔年紀輕輕就勾引到了美國隊長嗎。」
路西法理露出得意之色：「那當然，這可是我教出來的小莉塔——不對。」
話說一半他自己反應了過來，險些被梅茲套路了進去。
美國隊長喜歡小莉塔，那是因為小莉塔本來就可愛，和惡魔的能力沒有任何關係。路西法到處炫耀，是因為他本人的能力都動搖不了那位道德楷模，可是美國隊長卻把小莉塔當寶貝好吧！
而且他家惡魔必須人見人愛，這也不意味著小莉塔就要和梅茲一樣到處風流。
路西法難得收斂了表情，一本正經地開口：「這個不行，倘若你轉生到什麼小偷或者流氓家裡，我不會管你，但既然你父親要把你培養成一位淑女，那就太不合適了，莉塔。」
既然如此，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薇奧莉塔向來懂得察言觀色，她只得不甘心地嘀咕道：「那，那好吧。」
路西法見她委屈，又忍不住放緩了語氣：「好了，你已經很可愛了，根本用不著魔法。」
這話薇奧莉塔愛聽。
她立刻多雲轉晴，薇奧莉塔繼續開口：「那操縱火焰的魔法？」
路西法：「不行，其他元素魔法也不行，小莉塔，這太顯眼了。」
也是。
所有人都以為薇奧莉塔是個擁有心靈異能的變種人，要是突然操縱水火，感覺是怪怪的。
於是她想了想：「那隔空取物呢？像琴那樣。」
鳳凰女琴·格雷也能夠心理感應，但她的力量更要複雜。因而路西法總算是松了口：「這個可以。」
薇奧莉塔：「意念操縱別人呢？」
「你還想當X教授不成，不行。」
「清除記憶？」
「容易造成亂子，換一個。」
「治癒魔法？」
「小莉塔，你當年治癒魔法的成績差到險些不能畢業。」
薇奧莉塔接連說了好幾個她覺得在人間特別有用的魔法，然而全部都被路西法否定了。
說來說去，就留了一個隔空取物，那又有什麼用呀！
她期待的眼睛驀然黯淡下去，原本靈動可人的小姑娘，立刻有如失去水分的花朵，無精打采地開口：「那，那那翅膀呢？這總不會造成亂子了吧？」
路西法：「被別人看見，你想隱瞞身份的計畫可就全泡湯了。」
薇奧莉塔：「嗚。」
她嗚咽出聲，淚水立刻湧上眼眶。
路西法：「……」
地獄之王特別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哭也沒用，上次就說過我不會上當了。」
回應他的是薇奧莉塔的一聲抽噎。
晶瑩的淚水啪嗒啪嗒從女孩精緻的面龐滑落下來，她也不吭聲，只是默默地擦去眼淚。然而淚珠是擦不完的，抹去現在的，嶄新的淚水馬上湧了出來。
「連翅膀，翅膀都不行？」
薇奧莉塔抽抽搭搭地說。
「我不會亂用的，而且翅膀又，又不是魔法。」
她越說越委屈，本來薇奧莉塔天生就有翅膀，又不是用魔法幻化出來的，沒想到轉生為人類連翅膀都不讓展開了。
之前在復仇者基地，看著幻視飄來飄去，薇奧莉塔要多嫉妒就有多嫉妒。
「我就想要回，要回我的翅……」薇奧莉塔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梅茲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要知道惡魔生性就討厭束縛，看到薇奧莉塔這可憐兮兮地哀求路西法，行刑官忍不住瞪了地獄之王一眼，然後幫薇奧莉塔擦去淚水：「好了好了，翅膀給你留下來。」
路西法頓時氣結：「她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梅茲：「那又如何？」
……簡直沒法溝通。
路西法特別心累——他消極怠工不想幹活，從天使到惡魔都說不務正業；現在他選擇堅持底線，小莉塔哭哭啼啼、梅茲還嫌棄他不近人情。
看吧，這就為什麼地獄之王決定罷工不幹，跑到人間開酒吧。
「翅膀留下來，」他只得讓步，「但到此為止，小莉塔，不許再討價還價了。」
說著路西法放緩了神色，英俊的地獄之王走向前，無視了想要護住薇奧莉塔的梅茲。他拍了拍女孩的後頸：「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借給你，但那樣的後果只能是你現在的身體分崩離析，你願意嗎？」
「不、不願意。」
然而薇奧莉塔的眼淚還是沒停下來。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我我……」
「…………」
天父在上，幸虧頭頂的大老闆沒想到這個主意，否則路西法覺得再來三個薇奧莉塔在自己面前哭上七天七夜，他肯定關掉酒吧回去工作。
「好了。」
地獄之王決定認輸，這小鬼哭的他腦門疼。
「你收收眼淚，」他最終讓步，「我把操縱光芒的魔法留給你，至少讓你能在面對敵人時自保。但不能亂用，知道嗎？下次可不止是渾身酸痛那麼簡單了。」
操縱光芒的魔法，聽起來特別厲害，但薇奧莉塔知道路西法具體指的是什麼——就是她在復仇者大廈，把其中一台哨兵機器人釘在原地的那招。
最基礎的魔法招式了，但聊勝於無吧。
知道這已經是路西法的底線了，薇奧莉塔在心底撇了撇嘴，見好就收地停下了淚水。
「這就，這就很好了，」她揉了揉紅紅的眼睛，低著頭說，「謝謝你。」
路西法歎了口氣。
今天就不該帶梅茲來，不然薇奧莉塔絕對不會如此得逞的。
但事已至此，路西法說出的話從不收回。因而他只是拉近了同女孩的距離，停留在她後頸的手掌轉到薇奧莉塔的臉側：「我再強調一遍。」
薇奧莉塔點頭：「我不會亂用魔法。」
路西法這才滿意：「希望你能做到。」
然後地獄之王彎下腰。
他捏起薇奧莉塔的下巴，後者小心翼翼地闔上眼睛。這使得準備親吻女孩額頭的路西法微妙地頓了頓。
這一頓不要緊，他隱約察覺到空氣中有淡淡的魔法波動傳來。
身處基諾沙的人到了。
路西法勾起嘴角。
他突然一低頭，地獄之王的吻並沒有落在薇奧莉塔的額頭上。
路西法的嘴唇落在薇奧莉塔的嘴角處，距離親吻只有一步之遙。這樣的吻，其中意義可不止是祝福。
柔軟的觸感讓薇奧莉塔有些驚訝，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女孩的身後就開啟了一道傳送門。
幾道視線從背後射來，路西法這才慢悠悠地起身，甚至心滿意足地抹了一把嘴角，攬著薇奧莉塔轉過身：「比預定時間晚了一點，羅傑斯隊長。」
她跟著抬頭，果然在傳送門的另外一頭看到了神情複雜的史蒂夫·羅傑斯。
薇奧莉塔：「……」
路西法到底什麼毛病？！
第26章
傳送門的另外一端站著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以及打開了傳送門的奇異博士斯特蘭奇。路西法攬著薇奧莉塔大搖大擺跨進門內。
他騰出一隻右手：「你就是斯特蘭奇醫生。」
奇異博士挑眉：「你就是路西法。」
在爆炸案之後, 兩名與聖經人物同名的人物跑過來提供線索, 奇異博士回去稍微一翻書就查出了大概。只是他沒料到，傳說中天父最喜愛的那位兒子, 真正的地獄之王，會是這幅模樣。
路西法倒是不介意，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奇怪的目光, 象徵性地和奇異博士握了握手後隨口道：「回去代我向古一問好。」
然後路西法饒有興趣地轉頭看向史蒂夫·羅傑斯。
他就像是挑釁美國隊長有癮一樣，路西法動作誇張地把手從薇奧莉塔肩膀上拿開，甚至意猶未盡地摸了摸下唇：「你可別誤會, 羅傑斯隊長, 不得已而為之的魔法招式, 這次小莉塔可是同意的。」
薇奧莉塔：「……」
她一把推開路西法，質問道：「那你誰都親嗎？！」
路西法格外誠實：「那倒不是, 有些實在是下不去嘴。」——可不是每個惡魔都長相可人的。那些本體就歪瓜裂棗的手下, 再虔誠也得不到路西法的吻。
簡直要被他的厚顏無恥氣笑了。薇奧莉塔氣鼓鼓地跑到美國隊長身邊, 躲路西法遠遠的。
路西法：「你這就太傷我心了, 小莉塔。」
史蒂夫蹙眉：「夠了。」
路西法一勾嘴角：「怎麼？」
然而史蒂夫根本不搭理地獄之王的挑釁，他只是轉頭看向薇奧莉塔。女孩的確很生氣，白皙的臉頰都氣紅了，顴骨和鼻尖泛起淡淡的紅暈襯在不太明顯的雀斑之下, 更顯清純和無辜。
好在她生氣歸生氣, 薇奧莉塔衣衫整潔、狀態也很好, 加上路西法身後還跟著一位女士, 應該沒出什麼意外。
史蒂夫這才放下心來，溫聲問道：「你還好吧，莉塔？」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抓住美國隊長的手臂，不甘心地搖了搖頭：「還是基諾沙的事情重要。」
要知道他們跑到非洲來，可不是為了旅遊觀光的。
奇異博士的傳送門就開在基諾沙的城市中心，距離萬磁王居住的地方不過幾百米遠。
踏進變種人的國度時，薇奧莉塔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高大的建築。而當跟隨美國隊長走近之後，他的行宮比遠看更具有衝擊力。
薇奧莉塔對這兒的簡單印象就是：大、空曠，以及萬磁王真是個場面人，兒女都不在身邊，他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不覺得寂寞嗎。
很快薇奧莉塔就發現，她想錯了。
出門迎接他們的是快銀。看見那抹銀色的頭髮，薇奧莉塔眼前一亮：「皮特羅！」
皮特羅很是驚訝，但那立刻就變成了驚喜。
「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眼前一花，穿著X戰警制服的皮特羅就閃現到了她的面前。銀髮少年把薇奧莉塔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最終目光裡落在了她的腳踝處。
「你受傷了，」皮特羅有些著急，「那你不該趕過來的！」
「沒關係。」
薇奧莉塔笑眯眯地開口。
「爸爸說了，只是輕微扭傷，不會妨礙我自由走動的。而且我留在家裡，萬一牽連到爸爸就不好了。」
說的也是，畢竟萊克特醫生只是一名普通人類。雖然基諾沙處在戰爭中，但現在X戰警和一部分復仇者都在呢，反而更為安全。
想到這點，皮特羅才放心下來。
「跟我來，」他對著美國隊長說，「父親和查理斯教授在議事廳等你們。」
基諾沙自從建立以來，經歷了無數戰爭與分裂。
像這樣議事廳裡全是大人物的場景，怕是絕無僅有——復仇者聯盟的美國隊長，瓦坎達的國王黑豹特查拉，兩位變種人領頭人萬磁王和X教授，地獄之王路西法，以及金剛狼、奇異博士等等能叫得上名字的角色。
萬磁王身邊還站著兩位年輕姑娘，一位深綠頭髮，表情冷淡；一位年紀還小，長得像個洋娃娃。薇奧莉塔好奇地端詳著她們，沒等開口，皮特羅就主動解釋道：「這是我，呃，另外兩位妹妹，北極星和妮娜。」
薇奧莉塔：「……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這也太能生了吧？！薇奧莉塔看向萬磁王的表情立刻變得敬佩無比。
「你從沒說過這件事。」薇奧莉塔說。
「這個，」皮特羅撓了撓頭，「其實我也是剛知道不久。」
「…………」
算了，萬磁王家的事情，和薇奧莉塔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對皮特羅和旺達的感情一直淡淡的。因而薇奧莉塔放過了這個話題，她拽了拽皮特羅的衣角：「其他同學呢？」
「斯科特他們正在休息。」接話的是X教授。
儘管薇奧莉塔轉入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沒多久，可查理斯教授對她一直多有關注。坐在輪椅上的長輩溫和地打招呼，和皮特羅一樣，他首先關注的是薇奧莉塔的腳踝：「你受傷了，薇奧莉塔，還好嗎？」
薇奧莉塔搖頭：「沒關係的，不影響我行動。」
X教授：「待到開戰時，你可以——」
他的話沒說完。
查理斯教授神情一頓，蔚藍眼眸中閃過幾分難以理解的困惑，但那很快就化了開來，像是不認識般重新打量了一遍薇奧莉塔。
女孩迎上他詫異的眼神，報以燦爛的笑容。
與仍需要調查的美國隊長不同，擁有讀心能力的X教授，在頃刻間就能瞭解到一切。
既然加百列和路西法兩位老闆又毫無隱瞞的意思，薇奧莉塔幹嘛還隱瞞天堂和地獄的存在呢，天天在查理斯教授面前晃，他早晚都會知道薇奧莉塔不是變種人的。
回過神來的查理斯，收起了複雜的神情，他知會地對著薇奧莉塔一笑：「既然如此，那或許我們也能用到你的能力，薇奧莉塔。」
說著他看向快銀：「飛機上還有一套制服，皮特羅，帶薇奧莉塔換上吧。」
薇奧莉塔：「哎？！」
她驚訝地瞪大眼。
就算知道她不是變種人了也沒關係嗎？薇奧莉塔剛想隱晦地發出詢問，查理斯教授先于她開口：「去吧，薇奧莉塔，一切以戰事重要。」
好吧，的確如此。
連X教授都這麼說了，薇奧莉塔也不再糾結。
皮特羅帶她來到了停在萬磁王行宮之後的停機坪，X戰警的飛機就落在上面。薇奧莉塔登入機艙好奇地張望，而皮特羅已經手腳麻利地從櫃子裡拿出來一套嶄新的制服，然後指了指駕駛艙：「你可以到裡面去換，我在這裡等著。」
薇奧莉塔：「好。」
她關上駕駛艙的門，迅速脫下短褲和T恤換上制服後，卻發現大小差不多。
儘管薇奧莉塔很想知道穿上戰鬥服的她是什麼樣的，可飛機上沒有鏡子，她只能遺憾地走出駕駛艙，抬起雙手在皮特羅面前轉了一圈：「好看嗎？」
換上制服的薇奧莉塔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她黑髮高高紮起，精緻面龐之下，藏藍色的貼身衣物勾勒出少女窈窕的曲線，拉鍊從腹部一直拉到脖頸，掩蓋住她雪白的皮膚的同時，也掩蓋住了薇奧莉塔身上揮散不去的嬌氣和漫不經心。
唯獨當薇奧莉塔的藍眼觸及到皮特羅時，女孩臉上的期待笑容，暴露了她仍然是個青春活力小姑娘的事實。
「好看，」皮特羅不假思索地說，「薇奧莉塔穿什麼都很漂亮，就是……」
「就是？」
「呃。」
皮特羅下意識地摸了摸鼻樑，他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潰敗在薇奧莉塔委屈又有些傷心的神色上——別是以為他在敷衍她吧！
「你真的很適合制服，」皮特羅急忙解釋，「就是我不太明白，查理斯教授為什麼要拿出這一身。」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這不是為自己特地準備的，薇奧莉塔本身暴露出來的能力也不是什麼戰鬥系。只是她尋思一圈，整個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裡，比她還矮的姑娘可沒多少。再往下數就是金剛狼的克啊隆人蘿拉了，可她今年才十歲呢。
皮特羅歎了口氣：「這本來是為天使準備的。」
薇奧莉塔：「天使？」
皮特羅：「後來加入我父親的陣營了，一會兒你肯定會見到她。背上有雙蜻蜓一樣的翅膀，特別顯眼。」
薇奧莉塔頓時明白了。
聰明人行事從來不點破一切，可薇奧莉塔不傻。她立刻明白了查理斯教授的意圖，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薇奧莉塔，既然不準備向他隱瞞，也就不必要向她的朋友們隱瞞。
甚至再往深處想一層，他或許也在鼓勵薇奧莉塔，找個機會向復仇者坦白。
真是一位包容又溫柔的人啊。
薇奧莉塔的神情緩和幾分。
她神秘地靠近皮特羅，停在少年面前勾了勾手指：「我有個秘密要和你分享，查理斯教授知道，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皮特羅：？？
他茫然地看著薇奧莉塔，任由女孩拉近距離。皮特羅本來以為薇奧莉塔要湊到他耳畔開口的，可她沒有。
「你能保證嗎？這件事連爸爸都不知情。」她問。
皮特羅一凜：「你信任我，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那就好。」
薇奧莉塔驀然笑出聲來。
伴隨著她笑聲一併落地的，是巨大羽翼在室內發出的振翅聲，薇奧莉塔小心翼翼伸手，柔軟的指尖碰觸到皮特羅的手背。
「現在，」她笑吟吟地說，「你應該明白查理斯教授的理由了。」
皮特羅沒說話，他已經驚呆了。
他不是沒見過長著翅膀的變種人，可是現在長著翅膀的是薇奧莉塔啊，烏黑的翅膀陡然展開，機艙內的空間不大，她後背的羽翼瞬間擠滿了剩餘的空間，薇奧莉塔的翅膀和她本人一樣停不下來，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微微抖動。
黑頭發、黑翅膀，還有近乎於黑色的制服，薇奧莉塔整個人身上唯獨那雙寶石般的藍眼睛擁有色彩。
要不是她的笑容和靈動的眼眸，皮特羅會以為她是什麼從宗教畫裡走出來的形象的。
「皮特羅？」薇奧莉塔歪了歪頭。
「沒、沒什麼！」
皮特羅猛然回神，發現薇奧莉塔展開翅膀後離得更近了，近到他幾乎能在薇奧莉塔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倒影的地步。
少年的臉一紅：「果然心靈能力的變種人總是會有其他能耐。」
薇奧莉塔噗嗤一笑，她不放心地叮囑道：「說好了，不能告訴別人！」
皮特羅：「我不會的。」
她信任他才會展示給自己看，特別是薇奧莉塔說，連萊克特醫生都不知道這件事……這種級別的特殊對待，讓皮特羅的臉更紅了。
「你的翅膀也，」他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也很漂亮。」
這話薇奧莉塔愛聽。
她美滋滋地向後退了退：「所以不用擔心我的腳踝，必要的時候我可以飛。」
皮特羅：「不過薇奧莉塔，你為什麼要保密？」
薇奧莉塔：「太麻煩啦。」
特別是復仇者那邊還以為她是個天使呢。
雖然實際上不是所有的天使都是白色翅膀，就像是惡魔也不一定是黑羽翼或者蝙蝠翼一樣——有的惡魔乾脆沒有翅膀，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薇奧莉塔不想引起禍端。
其實薇奧莉塔也不必要向快銀展示，但是翅膀回來，她實在是太高興了，薇奧莉塔控制不住想和別人炫耀一下。
和皮特羅分享不要緊的！
「好在我可以把它收起來，」薇奧莉塔神秘地說，「這是你和我之間的秘密。」
「當然。」
「那我把它收起——痛！」
「薇奧莉塔？」
她突然擰起眉頭，把皮特羅嚇了一跳。
黑髮女孩嗚咽一聲，轉頭看向肩後的翅膀。皮特羅口中的「天使」，身後的雙翼和薇奧莉塔的翅膀尺寸可不一樣，她這麼突然一收，羽毛卡在制服後方的開口處，好痛啊！
薇奧莉塔：「卡住了！」
皮特羅：「……」
銀髮少年當即笑出聲。
他繞到薇奧莉塔身後，替她檢查了一下情況。薇奧莉塔翅膀下方的羽毛又蓬又亂，剛好和收口的小零件糾纏在一起。皮特羅伸手幫薇奧莉塔捋順了下方的毛：「你把制服解開一下，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立刻明白了皮特羅的意思，她拉開制服拉鍊，少女的肩頭露了出來。
皮特羅慌亂地低下頭，避開了她光潔的皮膚。他輕輕往後拉了拉薇奧莉塔的衣物：「好了，你可以把翅膀收起來了。」
制服不再緊貼在後背上，得到更多的空隙，這次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收回翅膀，沒有任何阻礙。
「這可怎麼辦才好，」她小聲嘀咕，「我不能放出翅膀收不回來呀。」
「這樣吧。」
皮特羅腦子轉的快。
「我幫你向下剪一點開口，你覺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飛機的機艙門被猛然打開。
萬磁王大步跨了進來：「快銀，我需要你——」
基諾沙首領的話戛然而止。
萬磁王看了一眼制服脫了一半的薇奧莉塔，以及扶著她的肩膀，距離非常近的皮特羅，沉默片刻：「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然後轉身離去。
皮特羅：「等等，父親，你不是你想的那樣！」
第27章
還有比你好心幫朋友處理衣物問題結果遭到誤會更丟人的事情嗎？
那就是誤會的人，是和你關係不太好的親生父親。
幸而基諾沙的首領不是一個人來的, 站在機艙外的萬磁王身邊還跟著金剛狼。叼著雪茄的羅根莫名地看了一眼神色窘迫的皮特羅, 挑了挑眉：「怎麼？」
皮特羅：「沒、沒事！」
這幅神情可不叫沒事，羅根上上下下把兩位年輕人打量了一番, 發現誰都沒有開口的意圖，便轉而看向薇奧莉塔：「丫頭，你跟我過來一趟, 教授有事。」
皮特羅：別啊！
他那叫一個絕望，皮特羅不得不目送薇奧莉塔跟著金剛狼離開。
恨不得全X戰警都知道快銀和萬磁王父子二人關係糟糕，更遑論剛才親爹還撞見……
停機坪外只剩下他們兩個, 看見萬磁王面無表情的臉, 皮特羅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氣氛真的是尷尬到極點。
他抓了抓頭髮, 又清了清嗓子，磕磕巴巴地開口：「呃, 那個其實, 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萬磁王這才低頭。
不苟言笑時的埃裡克·蘭謝爾極具威懾力, 特別是他比自己的兒子高出不少, 一道眼光掃射過來，讓皮特羅覺得父親是在看什麼垃圾。
好在當他的目光觸及到皮特羅本人時不著痕跡的放緩了。
「你毋須和我解釋，」萬磁王貌似冷淡地說，「我不會干預你的私人生活。」
「……當然。」
皮特羅忍不住自嘲道。豈止是私人生活, 父親根本沒有干涉過他們姐弟二人的任何生活。
他的一句話換來了萬磁王片刻的沉默。頃刻之間父子誰也沒有說話, 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直到皮特羅歎了口氣：「需要我做什麼？」
萬磁王：「跑一趟前線。」
就知道是這樣。
如果不是利用他的能力, 萬磁王是不會找自己的。皮特羅冷著臉接過了萬磁王封鎖在信封裡的情報：「還有麼？」
「你可以走了。」
「好。」
他把信封放進口袋裡，剛剛轉身，然而就在皮特羅邁開步子之前，萬磁王突然在他的背後開口：「到了前線，自己小心。」
「…………」
皮特羅的身形驀然一頓。
父親在關心他，他沒聽錯吧？皮特羅茫然地停下步伐，再次轉過頭去。
四目相對，萬磁王挪開了目光。
皮特羅立刻想起了前陣子父親抵達紐約時，薇奧莉塔利用能力所做的一切。
或許就是薇奧莉塔動用能力讓，萬磁王說出了心底對皮特羅的關懷。使得向來覺得快銀沒什麼出息的萬磁王，難得說出了叮囑的話。
他的心情頓時變得極其複雜。
其實皮特羅不需要他叮囑，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是他和姐姐相依為命，沒有父親不也過的很好嗎。有時候皮特羅覺得，他能和萬磁王維持著表面和平，已經算自己樂觀開朗不記仇了。
可是當這個對他們姐弟二人不管不顧的父親，用裝作不在乎的語氣道出叮囑，皮特羅還是免不了心底一酸。
銀髮少年闔了闔眼睛。
「薇奧莉塔和我沒什麼，」他輕聲開口，「我只是幫她整理制服。」
萬磁王流露出幾分訝異的神色。
大概是完全沒想到他還能聽到皮特羅談及自己的事情，基諾沙的首領停頓許久，然後意外地放緩了語氣。
「萊克特是個不錯的姑娘，」他說，「聰明且優秀，她值得交往。」
皮特羅萬萬沒想到父親會這麼說。
長這麼大，他還沒和萬磁王有過這類交流呢。銀髮少年無措地抬手蹭了蹭鼻尖：「呃，謝謝你的認同。」
萬磁王沉吟片刻，極其認真地說道：「但我覺得你追不到她。」
皮特羅：「……」
他真是太高看自己這位親爹了，多溫情一會兒會死嗎！
.
另外一頭。
這是薇奧莉塔轉生為人類後第一次踏入戰場前線。
整整十七年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生活，導致薇奧莉塔幾乎都忘記了真正的戰場什麼樣。她跟隨著金剛狼踏過傳送麼，深深地吸了口氣。
硝煙、焦土，以及無數哀嚎的靈魂和散落在空氣與大地之中的惡意和負面情緒。任何惡魔都會愛死這種場景的，要擱幾百年前，薇奧莉塔一定會想方設法再把亂子鬧得更大一點。
但現在不行，地獄改制之後，她的工作可不是製造死亡了。
「需要我做什麼？」
薇奧莉塔目睹著金剛狼亮出爪子，攔下哨兵機器人的攻擊，救下了一名險些喪命的變種人。
羅根把那名變種人撈起來，頭也不回：「救傷患。」
看來X教授不止是發現了她有翅膀。
薇奧莉塔的治療魔法一團糟糕，但路西法保留了她隔空取物的能力，在戰場上也算是很有用的技能了。她聞言點頭：「我會盡力。」
說著薇奧莉塔轉頭，下意識地尋找路西法。
就算變種人的能力各式各樣，再加上哨兵機器人和瓦坎達的科技大軍，整個基諾沙的戰場十分混亂，薇奧莉塔仍然迅速地找到了路西法。
原因無他，全天底下也只有地獄之王本人，身處戰場之中還吊兒郎當，悠閒地像是在後花園散步一樣了。
「路西法！」
她迅速跑了過去。
地獄之王聞言很是驚訝：「小莉塔？你來幹什麼，你可是會死的。」
他說的死，指的自然是薇奧莉塔現在的血肉之軀。但這可嚇不到她，薇奧莉塔抬手，利用惡魔的能力隔空擋住了哨兵機器人的攻擊，然後把砸在另外一台機器下面的傷患拖了出來。
「查理斯教授派我來搶救傷患。」
薇奧莉塔一邊解釋，一邊把受傷的變種人拖到了較為安全的地方，還不忘記順手收走他身上的痛苦和恐懼，偷偷地塞進口袋裡。
她的小動作自然沒逃過路西法的眼睛，他當即笑出聲：「救傷患，我看你是來賺外快的。」
薇奧莉塔：「那又怎麼啦！」
救傷患和賺外快完全不矛盾好不好。一來戰場上太多負面情緒了，擴散開來對誰都沒好處，；二來挑起這麼一場戰爭，完全是為了彌補曼哈頓半條街區的人命，不會算在薇奧莉塔的業績之內。
處心積慮幹了一票大的，一點好處也撈不到有點不合適吧？順路拿點惡意和負面情緒，年終評選的時候，她多少還能換一些獎金。
有了這個動機，薇奧莉塔搶救傷患的時候就更勤快了。不一會兒就救下了三名傷患，並且收走了他們身上的惡念。
路西法饒有興趣地跟在薇奧莉塔身後：「你知道特拉斯克還把一部分哨兵派到了紐約。」
薇奧莉塔頭也不抬：「怎麼了？」
她當然知道，就算幾位大人物討論戰況時特地支開了薇奧莉塔和其他年輕人，她也從社交網路以及新聞報導上看到了情況。
特拉斯克說針對變種人，可不僅僅是基諾沙。派出去追殺薇奧莉塔只是第一步，後續放出去的哨兵機器人，目標鎖定了全紐約的變種人。
薇奧莉塔並不擔心紐約的戰況，那可是個超級英雄和義警遍地走的城市：「斯塔克先生在紐約呢，何況他已經分析出了哨兵機器人的弱點和設計原理。」
路西法：「看來你還是有好好聽他們開會——小心！」
地獄之王一抬手，跳到薇奧莉塔面前試圖攻擊她的哨兵機器人，在頃刻間化為了碎片。這把薇奧莉塔嚇了一跳，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來我仍然在特拉斯克的謀殺名單……啊，那邊好大一團仇恨！」
正在搶救傷患的薇奧莉塔頓時雙眼一亮，不顧危險，頂著戰火啪嗒啪嗒跑到了前方。
路西法：「……」
太沒出息了啊！
看她捧著一大團仇恨心滿意足的神情，路西法免不了聯想到了發現樹果的小松鼠，那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薇奧莉塔把仇恨也塞進口袋裡，又樂顛顛地跑了回來，越過路西法的肩膀東張西望：「那邊還有好多傷患呀，要去看看嗎？」
路西法：「你把我當打手了是吧，小莉塔。」
小心思被戳破，薇奧莉塔也不氣餒，她反而揚起了笑容。
如果是平時，她這幅純真又乾淨的笑臉，可能會使得虔誠的神父感歎一句宛如天使。但在戰場上就不一樣了。
於焦土和混亂中的燦爛笑容，終於使得薇奧莉塔真正地暴露了惡魔的本性。
「反正你也不會受傷，」她笑吟吟說，「順手幫忙而已嘛。」
真拿她沒轍，路西法歎了口氣：「帶路。」
薇奧莉塔：「我替基諾沙的人民感謝你。」
路西法抽了抽嘴角：「你把兜裡的惡意收好再說這話也不遲。」
他看著薇奧莉塔救下來一個又一個傷患，頓時覺得在地獄的學校讀書時，薇奧莉塔成績一路優秀不是沒有理由的。
送這麼多性命上了天堂，換做其他惡魔，第一反應肯定是重新拾起幾百年前的行當——誘惑聖者、勾引神父，拉更多的性命下地獄來彌補過錯。
但薇奧莉塔的思路完全不一樣。就像是現在，她是發自真心地做救死扶傷的事情，攔下哨兵機器人的攻擊，保護失去戰鬥力的變種人，女孩雪白的皮膚和烏黑的頭髮在戰場上火焰與屍體的映襯下，仿佛是一名真正的天使。
如果她不趁機扯下傷患身上的惡念，那就更像了。
明明是她刻意挑起戰爭，卻要說是為了「解決矛盾」；明明是為了從戰場上貪小便宜賺外快，但也拯救了傷患。
就算是加百列都無法對她的行為加以指責。薇奧莉塔·萊克特就是有能耐把壞事做的光明正大，站在道義的一方，讓人神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要是惡魔都像她一樣機靈就好了，路西法絕對不會無聊到從地獄跑路。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小莉塔？」路西法問。
「什麼怎麼辦？」
「怎麼收場，」他攤手，「要是變種人死光了可達不到你的目的。」
薇奧莉塔幫昏迷不醒的變種人包紮好傷口，把他帶到了安全地帶後，才不急不緩地說道：「不是都說了嘛，斯塔克先生已經發現了哨兵機器人的設計原理。」
路西法：「所以？」
黑髮姑娘從地面上站起來，她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斯塔克先生說哨兵機器人追殺我，是因為它們的資料庫中記錄了我的基因，」她慢吞吞回答，「一次失敗後，它們就會完善和擴大自身的追蹤條件，從而徹底消滅威脅。你覺得從我的基因擴大範圍，它們會去追殺誰？」
「你的意思是……」
「沒錯。」
薇奧莉塔抬起眼，寶石般的藍眼睛迎上路西法的目光。
「不介意的話，咱們得抽空回趟紐約，」她說，「恐怕哨兵機器人的下一個目標是我爸。」
第28章
第二天晌午, 紐約大學。
漢尼拔·萊克特闔上了手中的資料：「我想今天可以暫時到這裡。」
今天上午沒有病人預約，可不代表著萊克特醫生可以閑著。霍普金斯大學客座教授絕非虛名, 從巴爾的摩來到紐約之後, 因為薇奧莉塔的事情，他已經推了不少學術邀請。
如今女兒遠在基諾沙, 漢尼拔便收下了來自高等學府的邀請函, 為學生們做一次講座。
與此同時坐在第一排的心理學教授接下了話：「好了, 還有半個小時，如果你們還有什麼需要詢問的，就舉手提問——法比安, 你來。」
大教室後方的一名青年立刻站了起來：「萊克特醫生，你在講座開始時說心理學是研究人的學科, 那對變種人也同樣適用嗎？特別是你的女兒也是一名變種人，你可曾將自己的心理學理論用在她身上過？」
漢尼拔整理資料的動作驀然一頓。
衣冠楚楚的萊克特醫生抬頭望向提問的年輕人：棕發、瘦削, 身材高挑，臉上帶著幾分隱隱的不解和敵意。
當然了, 他針對的也不是漢尼拔本人。
他放下了資料，站在講臺上不動聲色地問道：「剛剛杜邦教授喊你法比安，是嗎。」
法比安：「法比安·克拉爾，萊克特醫生。」
「克拉爾先生, 我想你並不是一名變種人。」
「我不是, 」青年理所當然地說, 「但我關注了你女兒的Instagram, 她並沒有隱瞞自己是一名變種人的事實。」
「那麼, 首先我認為，我應該代替薇奧莉塔感謝你關注了她的帳戶。」
漢尼拔若無其事地開口。
「搬來紐約之前，她還常常和我抱怨巴爾的摩的社交圈子太小，導致她在社交網路上都沒幾個粉絲呢。」
萊克特醫生的俏皮話換來了全場學生的哄笑，直到此時他才勾了勾嘴角，仿佛正在為自己化解了尷尬氣氛而隱隱得意似的。
「其次，」他邊整理資料邊說，「薇奧莉塔並不具有隱瞞身份的條件，一場爆炸案使得她在成為變種人的瞬間就暴露了身份。」
「可惜了。」
站在教室後方的青年聳了聳肩：「她倒是個漂亮的姑娘。」
漢尼拔：「……非常感謝你對她的誇讚。」
倘若薇奧莉塔·萊克特本人在場，身為議論的焦點，她一定會反應迅速地接下這般輕蔑的評判，巧妙地化解漢尼拔心底因遭到冒犯而產生的不快。
遺憾的是她並不在。
漢尼拔·萊克特收起了禮貌的淡淡笑容，他的眼神暗了暗，頗為不悅地抿了抿嘴唇。
但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仍然平穩且沉著，全然不為一名年輕人的挑釁所動：「變種人的出現衝擊了很多學科的根基，我想心理學也不例外。但如同所有的學科一樣，心理學自誕生起便不斷發展著。」
法比安：「所以你認為——」
他的話沒說完。
所有人都看到天花板上有斑駁血跡在法比安的頭頂彙集，染紅了雪白的屋頂。凝結成水珠的血跡落在了法比安的身上
下一刻，伴隨著哨兵機器人的出現，整個教室陷入了尖叫和恐慌之中。
通體漆黑的機械從牆壁滲透進來、從窗戶裡跳了進來，趴在半空中如同入侵塵世的修羅惡鬼，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哨兵機器人在第一時間就撲殺了距離最近的幾名隱瞞了身份的變種人大學生，甚至沒給他們任何反抗的機會。
漢尼拔側了側頭。
下一刻，身上帶著血跡，穿牆而入的哨兵機器人便落在了他的面前。
機械踩在講臺上，它身上的血跡濕透了乾淨的紙質資料。漢尼拔看向機器人對著自己高高舉起的利刃。
——漢尼拔·萊克特並不是變種人，在他的女兒炸平了曼哈頓半條街區時，萊克特醫生就主動接受了基因檢測，至今檢測結果還掛在薇奧莉塔的Instagram上。
哨兵機器人，連普通人都殺？
就在機械要對著人類痛下殺手的那一刻，一道金色的傳送門從大教室上方突然開啟。奇異博士帶著薇奧莉塔落地，黑髮姑娘在看清情況時幾乎是失聲尖叫起來：「爸爸！！！！！」
奇異博士迅速地攔下了要襲擊學生的哨兵機器人，而薇奧莉塔則轉身看向了講臺。
她一抬手，利用隔空取物的能力鎖定住站在講臺上的哨兵機器人，虛空一拽，把它拉了下來。
它化為利刃的手臂堪堪劃過漢尼拔的臉側，接著機器人便被薇奧莉塔憑空丟出了窗子。
她甚至不顧腳傷，推開身邊狼狽逃竄的學生直奔講臺。
「爸爸！」
薇奧莉塔扶住了向後踉蹌半步的漢尼拔。
「爸爸，你沒事吧？」
「我沒事。」
漢尼拔穩住身形，他同樣迅速地審視薇奧莉塔一番，確認突然出現的女兒毫髮無傷後，目光在她的X戰警制服上微妙地頓了頓，然後接著開口：「怎麼回事？」
薇奧莉塔：「特拉斯克給哨兵機器人設置了斬草除根的指令，他沒殺死我，所以……」
剩下的話不用說完，漢尼拔也明白了大概：他是被薇奧莉塔牽連進來的。
現在上了哨兵機器人死亡名單的，可不只是她的寶貝女兒了。
「對不起，」薇奧莉塔愧疚不已，她爸從來都是衣冠楚楚優雅鎮定，哪兒碰到過如此狼狽的情況啊，「是我連累了你，爸爸。」
「別說這種話。」
漢尼拔搖了搖頭：「你需要……」
「萊克特！」
奇異博士一聲怒喝，使得父女二人同時回頭。但很快薇奧莉塔就意識到奇異博士喊的是她，因為丟出窗外的哨兵機器人又回來了。
薇奧莉塔毫不猶豫地站在了父親的身前。
她抬起手，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擋住哨兵機器人的一擊——薇奧莉塔真是恨死路西法了，都說了等到解決完特拉斯克和他該死的機器人再戴回魔法禁錮也不遲啊！
「斯特蘭奇醫生，」薇奧莉塔揚聲喊道，「我需要幫忙！」
「五秒！」
五秒足以它把我和我爹捅個對穿了好不好！
薇奧莉塔簡直要瘋了，這些機器人就跟瘋狗一樣沒完沒了。她立刻換了個思路，利用意念魔法鎖定住了哨兵機器人的左腳，使得急速前進的機械被猛然釘在了地上，向前倒去。
她又一抬手，隔空推了它一把。
倒地的機械被牢牢鎖定在原地，薇奧莉塔再次開口：「斯特蘭奇！」
接著一道金色的光芒從教室的另外一端飛來。
絢爛的金色光芒實在是過於刺眼。薇奧莉塔頓時鬆懈了心神，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如此強烈的攻擊，本應該將哨兵機器人擊碎成碎片的——至少在基諾沙時是這樣。
但是當薇奧莉塔放下手臂時，那名承受了全部攻擊的哨兵機器人卻緩緩地站了起來。
糟糕！
不是連魔法攻擊都能讓它們進化了吧！？
就像是為了映證薇奧莉塔的想法似的，哨兵機器人猛然抬手，他的掌心重重落地。
奇異博士的魔法攻擊被一名機器人悉數奉還。
整棟建築都開始搖晃起來，薇奧莉塔迅速望了一眼龜裂的屋頂，二話不說就牽起了身後父親的手：「爸爸，跟我來！」
漢尼拔：「莉塔，小心！」
但薇奧莉塔根本沒聽，因為教學樓要傾塌了。
她毫不猶豫地拉起自己的父親，從教學樓的窗子中跳出去。
幸而在回到紐約之前，薇奧莉塔還是偷偷地在制服後背剪了個口子。大教室位於教學樓的五層，在落地的瞬間薇奧莉塔迅速地展開翅膀猛一振翅又迅速收回，父女二人跌落在地，但在翅膀阻止的影響下，不足以造成傷害。
希望爸爸並沒有看清吧！薇奧莉塔胡亂地想，可是她來不及繼續考慮如何解釋這件事了。
兩台哨兵機器人從化為廢墟的教學樓裡跳了出來，直直沖著薇奧莉塔襲擊。
她一個轉身，還沒來得及從地面上爬起，漆黑的機械已經跳到了薇奧莉塔面前。她的呼吸猛然一滯，尚且沒做出反應——
然後漢尼拔高大的身影擋在了薇奧莉塔面前，他西裝背影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
那一瞬間，薇奧莉塔幾乎連心跳都要停了：「爸爸！！」
可是預料之中的災難並沒有發生。
一道類似于鋼鐵俠掌炮的能量束擊飛了抵達漢尼拔面前的哨兵機器人，薇奧莉塔驀然一驚，她轉過頭，戰爭機器帶著復仇者的其他成員到了。
「托尼在醫院代我向你問好，」羅德上校落地，「薇奧莉塔。」
.
三個小時後，醫院。
漢尼拔接過了用酒精沾濕的紗布，擦乾淨了臉上的血跡。一場襲擊之後，他只是受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擦傷，這幾乎能稱得上是一個奇跡。
「薇奧莉塔·萊克特的病房在哪兒？」他看向護士。
「在三樓，」護士好像早知道他會有這麼一問，「不要擔心，萊克特醫生，剛剛我已經替你問過了，你的女兒沒什麼事，她已經睡著了，最好別去打擾她。」
然而漢尼拔依然站了起來。
「萊克特醫生，」護士有些著急，「你也需要包紮傷口！」
「我可以自己來。」
身形高大的男人依然踏出了診室，他走向三樓，穿過不少同樣被送來的學生家屬，停在了緊閉的病房之前。
他看了一眼掛在走廊上的電視機，上面正滾動著緊急新聞，螢幕中的畫面晃動不已，可饒是如此，漢尼拔也仍然看清了那是在紐約大學，正是薇奧莉塔保護著他，與哨兵機器人對峙的場景。
新聞題目是《哨兵機器人失控攻擊人類》。
漢尼拔為此思忖片刻：這一幕將會以很快的速度在網路上傳播開來，當人類發現比起變種人來說，哨兵機器人更具有威脅時，特拉斯克的計畫自然會遭到輿論的反對。
這是否也在薇奧莉塔的計畫之中？
他收回目光，推開了病房的門。
薇奧莉塔並沒有睡覺。
他的女兒，他的骨血，年輕又無辜的薇奧莉塔，跪坐在床上。聽到房門打開時發出小小的一聲驚呼，然後驚恐地抬起頭來。
身材嬌小的女孩往後退了退，她紮著的長髮散落在肩頭，配上茫然的神情顯得蒼白又畏懼，她顫聲開口：「爸……爸爸？」
四目相對，在看清薇奧莉塔剔透的藍眼時，漢尼拔·萊克特同樣看到了女兒背後展開的那雙通體烏黑、沾著斑駁血跡的羽翼。
第29章
「爸、爸爸？」
薇奧莉塔手無足措地坐在床上, 事到如今再收起翅膀已經晚了，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烏黑的羽翼撞到了牆壁上，剛好是帶著血跡的位置, 薇奧莉塔當即嗚咽出聲。
她的動作換來了漢尼拔的一聲歎息。
父親轉身關上房門, 還不忘記落下門鎖。清脆的「哢嚓」一聲回蕩在病房中, 驚得薇奧莉塔抖了一抖。
漢尼拔走到床邊：「怎麼回事？」
薇奧莉塔：「……」
還是被發現了啊。
原本她還盤算著，教學樓崩塌前狀況這麼混亂, 她就那麼展了一下翅膀, 薇奧莉塔抱著僥倖心理安慰自己爸爸很有可能沒看見。然而看爸爸現在這完全不驚訝的模樣, 要麼是他已經察覺了, 要麼是將震驚壓了下去。
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爸爸一身襯衣上同樣沾著血跡，身上的傷口還沒還沒來得及清理就直接來到了她的病房, 正等待著薇奧莉塔回應。
「我, 我也不知道, 」她垂下眼睛, 磕磕絆絆地說道，「它就這麼突然出現了, 我還沒……」
後面的話，在漢尼拔伸出手, 男人的掌心落在了她沾著血跡的羽翼一側, 碰觸到傷口時, 薇奧莉塔又是瑟縮幾分。
「怎麼回事？」漢尼拔重複道。
薇奧莉塔這才明白, 爸爸問的根本不是她的翅膀，而是她的傷。
她頓時眼眶一紅。
那一刻薇奧莉塔真的差點把自己的真實秘密說出來——反正不論如何，爸爸都會接納她的。以變種人的身份闖了大禍也好，甚至是憑空長出翅膀也好，都不會使得漢尼拔·萊克特對她的關懷減輕半分。在他眼裡，薇奧莉塔就是薇奧莉塔，是他年僅十七歲，還未成年的女兒。
假設爸爸知道了她是個惡魔也沒關係吧？
薇奧莉塔幾乎就要把真話說出來了，可是到了嘴邊，她還是理智地咽了下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 ，特別漢尼拔·萊克特本人還是一名連環殺人犯，薇奧莉塔的惡魔身份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因而她還是將心緒拉回現實，乖乖地小聲回答了爸爸的問題：「落、落地時翅膀先接觸到地面，造成了擦傷。」
漢尼拔沒說話，他只是輕輕地剝開了女兒翅膀上的羽毛，迅速地檢查了一遍傷口。
「不要亂動。」
說完，他轉身離開病房，幾分鐘後，漢尼拔拿著外傷藥物又走了進來。
薇奧莉塔關切地看著父親把繃帶和藥物放在一邊，她伸手，指尖落在了漢尼拔的下顎處。那裡有一道淡淡的血痕，應該是用酒精簡單地擦拭過，還沒進行下一步：「爸爸你呢？」
漢尼拔拿起剪刀：「我不要緊。轉過身去，莉塔。」
薇奧莉塔：「……」
她立刻明白了爸爸的意圖。
看著冰冷冷的醫用剪刀，薇奧莉塔露出畏懼的神情：「可不可以不剪掉羽毛？」
雖然剪掉羽毛不會產生什麼後果，但沒有哪個惡魔願意被剪掉羽毛的！特別是薇奧莉塔天生就有翅膀，更是格外愛惜它們。
不幸的是，爸爸可不會因為薇奧莉塔賣可憐就為此動搖。
「不剪掉羽毛，就沒辦法幫你處理傷口，」他多少放緩了一些語氣，「別任性，莉塔。」
「……好吧。」
薇奧莉塔眼睜睜地看著爸爸剪掉了傷口附近的黑羽毛，一剪子下去她的心都要碎了，但她不得不承認爸爸說得對。
傷口比薇奧莉塔預料的還要重一些，減去幾根黑羽之後，漢尼拔收回手，原本已經擦乾淨的手上再次沾染上了血跡。他低頭看了一眼掌心，然後寬大的手掌猛然按在了傷口上方。
薇奧莉塔：「疼！」
漢尼拔一把抓住了薇奧莉塔的手臂：「別動。」
爸爸沿著她黑翼邊沿摸了一圈，確認沒傷到骨骼之後才放下心來。
「如果我用繃帶為你包紮，」他問道，「會對你收起翅膀產生障礙嗎？」
「會。」
薇奧莉塔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翅膀上有異物的話，收起來會很不舒服。」
「我知道了。」
於是漢尼拔將已然拿起的繃帶又重新放了回去，他先是用雙氧水為薇奧莉塔沖洗了傷口，然後抹上藥膏。
在此期間薇奧莉塔乖巧地坐在床上，任由爸爸擺弄著她的翅膀。見爸爸並沒有她的隱瞞生氣，女孩的神情逐漸恢復了正常，她挺起身板，淺藍色的眼睛隨著漢尼拔的動作看過來看過去，並且時不時抖抖羽毛。
「好了，」漢尼拔迅速地為薇奧莉塔處理好傷口，「傷口並不嚴重，失去的羽毛也不多，應該不會影響它的功能。」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扭頭看向自己的後背，烏黑的羽翼猛一振翅，發出響亮的破空聲。薇奧莉塔把受傷的翅膀尖轉到眼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梳了梳傷口附近的羽毛，勉強用周邊的黑羽遮住了缺了一塊的傷口。
看到這鄭重其事的架勢，漢尼拔的眼神免不了放軟半分：認真動手整理翅膀的薇奧莉塔，簡直就像一隻乖乖梳毛的小鳥。
他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這才將剩下的酒精倒在紗布上，幾乎擦拭著自己的傷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漢尼拔開口，「X教授並未告訴我你的變異中包括長出翅膀。」
「……」
薇奧莉塔的手一頓。
但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黑髮的姑娘沿著自己的翅膀邊沿，一點點梳理著被風吹亂的羽毛：「一開始是沒有的，後來就突然出現了。」
漢尼拔思索片刻：「X教授說，能夠操縱意念能力的變種人，意念往往只是能力展現的一部分。」
言下之意就是問，薇奧莉塔的翅膀是否是她能力的另外一個部分。
薇奧莉塔聞言流露出猶豫的神色：「我還沒找到機會和查理斯教授談論這件事呢。」
嚴格來說，薇奧莉塔可沒有說謊，路西法摘下了她的魔法禁錮後才有了翅膀，可不就是突然出現的嘛。
說完薇奧莉塔的手已經停留在了她的後背和翅膀連接的邊沿。
醫院的病服是從後向前系的，倒是方便了她展開翅膀。只是連接處的位置並不在薇奧莉塔的視線範圍之內，她摸索半天，頹喪地舒了口氣。
漢尼拔側頭：「怎麼？」
薇奧莉塔：「有根羽毛打結了，總是在收回翅膀時卡住，我找不到它。」
漢尼拔：「……」
他笑了起來，雖然漢尼拔·萊克特並沒有接觸過多少變種人，但他相信，絕對不是每位擁有翅膀的變種人都會被羽毛卡住的。
看見父親的笑容，薇奧莉塔又氣又惱：「啊！討厭，爸爸不僅不幫忙，還要笑話我！」
漢尼拔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不得不再次起身：「我幫你看看。」
這次薇奧莉塔倒是沒有害怕，她大大方方地轉過身，把整個後背和烏黑的翅膀展示給了漢尼拔。
對於一名嬌小又瘦弱的姑娘來說，從病服後背的扣子縫隙中延伸出的羽翼過分豐滿且厚重。漢尼拔彎下腰，男人的手掌探進她的層層羽毛之中，與後背連接的翅膀處更多的是鬆軟的絨毛，因而漢尼拔立刻就摸到了一根不應該出現的堅硬的正羽。
應該是掉落之後卡在絨羽裡了。
漢尼拔握住那根正羽，稍稍一用力，薇奧莉塔就誇張地叫出聲來：「痛！」
他挑了挑眉，漢尼拔可不相信薇奧莉塔是真的覺得疼。身為父親，他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只要在漢尼拔身邊，薇奧莉塔就變得嬌氣的要命，什麼磕磕碰碰都會喊出聲，活像個豌豆公主一樣。
然而剛才和哨兵機器人正面相抗時她可一句疼也沒喊過。
不過漢尼拔也沒訓斥她，爸爸只是鬆開手，若無其事地說：「我想今後你進教堂會很不方便。」
薇奧莉塔：「哎？」
漢尼拔：「黑色的羽翼，神父會覺得那是邪惡的象徵。」
薇奧莉塔：「那爸爸不會這麼覺得嗎？」
回應她的是來自於漢尼拔的一聲嗤笑。
坐在病床上的惡魔扭過頭，她寶石般的藍眼睛迎上父親的目光。
病床邊的漢尼拔·萊克特，只穿著白色的襯衣——現在已經不是白色的了，上面沾滿了灰塵與斑駁血跡，然而狼狽的衣著並沒有動搖他的神色半分。爸爸仍然是那個爸爸，脊背挺拔、氣勢沉著，雕塑般的面孔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只是他的身影擋住了燈光，一抹陰霾從他散落的淺發之下蔓延到眉眼之間，使得那暗金色的瞳孔顯得近乎黝黑。
「不，莉塔。」
伴隨著他的話語，漢尼拔的手猛然發力，拔出了卡住的那根羽毛。
薇奧莉塔吃痛地繃緊身軀。
「在宗教傳說中，背叛上帝的使徒才擁有黑色的羽翼，因而信神的神父會認為這是不詳的徵兆，」父親說著，把卡在絨羽之間的烏黑羽毛遞到了她的面前，「但我不信神，所以你是否擁有羽翼、擁有什麼顏色的羽翼，不會對我產生任何影響。」
薇奧莉塔有些茫然。
直到漢尼拔又向前送了送掌心，她才遲疑著抬起手，纖細的手指落在父親的手中輕輕蜷起，拿起了烏黑的羽毛。
「只要你安然無事，莉塔，」爸爸的手落在了她的臉側，沉聲說道，「什麼都沒關係。」
「……」
薇奧莉塔握著羽毛的手驀然鎖緊。
下一刻，她收起了巨大的羽翼，朝著漢尼拔抬起了雙手。毋須薇奧莉塔多言，漢尼拔也知道她要做什麼，父親前傾身體，配合地抱住了撲進他懷裡的女兒。
「今天真是太驚險了，」她緊緊地環著漢尼拔的脖頸，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薇奧莉塔還是心有餘悸，「我要是再晚一步，那就，那就……」
薇奧莉塔說不下去了。
漢尼拔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不用後怕，莉塔，我沒事。但下次不要這麼做了，沒有那個父親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為保護他而受傷。」
薇奧莉塔：「不行！要是爸爸出了事，我該怎麼辦呀？」
漢尼拔闔了闔眼睛。
「莉塔，」他低聲說，「我更不想看到你出事，我已然因此失去了你的——」
「爸爸？」
「……沒什麼。」
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他的手從薇奧莉塔的後背挪開了，漢尼拔放開了自己的女兒，與她稍稍拉開距離：「沒什麼，是我該感謝你，你很勇敢。」
說著男人伸手，替薇奧莉塔把耳畔的髮絲整理到耳後。
「新聞上已經在報導哨兵機器人襲擊人類的事情，」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我想截至目前為止，你的計畫進展相當順利。」
薇奧莉塔有些莫名，卻並未多想。她奮力地猛一點頭：「是的，我相信同樣在住院的斯塔克先生會很高興，啊對了爸爸！」
年輕的姑娘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神色一轉，抓住了爸爸的手臂晃了晃：「別把我有翅膀的事情告訴別人，特別是斯塔克先生，他和爸爸不一樣，肯定會嫌棄我不吉利的。」
吉利不吉利倒是沒關係，主要是黑翅膀的天使聽起來怪怪的，薇奧莉塔可不想再用謊言解釋謊言，特別是當對方是位聰明絕頂的發明家的時候。
然而漢尼拔卻敏銳地抓住了另外一個重點：「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啊，就是托尼，托尼·斯塔克先生。」說這話時她的眼睛閃了閃，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漢尼拔：「……你先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和他如此熟絡了？」
一個美國隊長就算了，現在還多出了個鋼鐵俠？！
第30章
第二天。
薇奧莉塔一大早就從病床上爬了起來。
她受了傷不假, 但最嚴重的傷口在翅膀上, 根本不妨礙薇奧莉塔到處走動。而剛好爸爸在第二次檢查完薇奧莉塔翅膀上的傷後，就離開了醫院去工作了。
趁著他不在的功夫，薇奧莉塔興致勃勃地跑到了住院部的五樓，托尼·斯塔克所在的病房。
「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推開門, 話還沒說完，險些被地板上遍佈的電線活活絆倒。
她手動無措地停在門口。
整個病房幾乎被托尼·斯塔克佈置成了另外一個實驗室，無數平頭百姓聞所未聞的先進機器和各色資料與鋼鐵零件堆得遍地都是。
而托尼本人，仍然是AC/DC的主題T恤配上休閒褲, 褲腿還挽著，一副我在幹活別來騷擾我的架勢。
他左臂打著石膏綁在胸前，右手拿著一遝資料站在儀器中央, 聽到開門聲連頭都沒抬：「關門，謝謝，冷氣都要跑光了。」
薇奧莉塔：「哦。」
她關上門, 左瞧瞧右看看, 勉強找了個縫隙落腳, 像是走機關一樣跨過亂七八糟的電線走進房間。
托尼：「真是風光啊, 大明星。」
薇奧莉塔：「哎？」
沒穿盔甲的鋼鐵俠迅速地掃了一眼薇奧莉塔，見她還是那副茫然又困惑的神情時笑出聲。
「我說, 現在網路和新聞中全是你, 」托尼說著, 把手邊的顯示器轉了個方向, 「昨天的事讓輿論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反轉, 天使小姐。」
螢幕中顯示的是一張照片，昨日參加紐約大學講座的學生偷拍下來的，清晰度不高，卻足以看清一切。
正是大教室中一片狼藉，薇奧莉塔站在她的父親漢尼拔·萊克特面前，拼盡全力擋住哨兵機器人致命一擊的畫面。
早在幾個月前，薇奧莉塔剛炸平了曼哈頓街區不久，她就把自己父親的基因檢測結果公開到了社交網路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心理學業界著名的萊克特醫生，身為人類卻有著一名變種人的女兒。
所以當這張照片傳到網路上時，一個可怕的事實也隨之擴散至了全球——哨兵機器人極其危險，它們不僅屠殺變種人，必要時也會對普通人類下手。
這甚至比薇奧莉塔想要的結果還要好。
解決矛盾的最好辦法就是直面矛盾，薇奧莉塔原本只是想著，這場戰爭打完，矛盾自然會消失，善惡便會重歸平衡。
她可沒料到眼下的矛盾還引出了更大的矛盾，哨兵機器人成為了人類和變種人的共同敵人。
如此這般，事情就簡單的多了。
「那麼，」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是不是解決了特拉斯克和哨兵機器人，這場戰爭就會結束了？」
「差不多。」
托尼看似滿不在乎地回答。
「無非是多喊幾句和平口號再開開會，政治上的東西。」
薇奧莉塔見識過很多戰爭，甚至在人類文明步入民啊主社會之前還參與過幾場宗教戰爭的策劃，她明白政治是怎麼回事。利害趨同的時候，待到戰爭結束，變種人和人類的關係會緩和好一陣子。
那麼她的目的也就能暫時達成了。
「至於你，天使小姐，」托尼說著又看了一眼薇奧莉塔，「短時間內就別再抛頭露面了，一次兩次倖免於難，誰知道你的好運氣能不能支撐到第三次呢？」
薇奧莉塔揚起笑容：「好，謝謝斯塔克先生關心。」
托尼：「誰關心你……算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資料，隨意地往椅子上一靠：「下一步你打算做什麼？」
薇奧莉塔：「啊！」
黑髮姑娘頓時來了精神，雖然穿著病服，但薇奧莉塔明亮的眼睛依然明亮靈動。聽到托尼的問題，她想也不想便開口：「我和爸爸說好了，等有空的時候，要去蒙大拿州的牧場去親自挑選小羊羔！」
托尼：「……」
薇奧莉塔：「還有，還有差不多也快到感恩節了，可以趁著假期出去玩。爸爸一直說帶我回法國看看，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差不多有、有七八年左右了吧。」
托尼：「…………」
薇奧莉塔：「斯塔克先生？」
「我算是明白了，」托尼抽了抽嘴角，「你的腦子裡除了吃喝玩樂根本沒別的，丫頭。」
「……」
好吧，原來問的不是這個。
薇奧莉塔也不尷尬，她反而也坐了下來，就近往桌子上一趴，小聲嘀咕：「可是最近真的很累，還不讓人想想怎麼休息嘛。」
托尼：「我以為這得問加百列。」
這才是托尼·斯塔克真正想問的。
提及加百列時，他漫不經心的神情中浮現出幾分銳利的色彩，但那很快就消失了。
薇奧莉塔的心底本能一緊。
可是再開口時，托尼的語氣仍然很是隨意：「畢竟他是你的上司，難道你沒別的任務？」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薇奧莉塔思忖片刻，加百列半強迫地要她做事，可沒說需要保密。反正是天堂的內部工作，出現問題和她這個惡魔也沒關係。
「有任務，」於是薇奧莉塔直接開口，「加百列要我尋找一名失蹤了很多年的天使。」
托尼一頓。
他似乎沒想到薇奧莉塔如此坦誠。
趴在桌上的姑娘，黑髮散落在關閉的儀器旁邊，深色的佈景之中唯獨她雪白的皮膚和淺藍的眼眸擁有色彩，那張精緻的小臉中寫滿了真誠和認真，反倒是讓托尼心生一種是他把單純姑娘的心思想複雜了想法。
然而二十一世紀最為天才的發明家可沒忘記那根掛在他身上的黑色羽毛。
托尼只是挑了挑眉：「所以？」
薇奧莉塔：「加百列只說大約四十年前那名天使就和天堂失去了聯繫，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啊，除非……」
托尼：「除非？」
薇奧莉塔：「嘿嘿。」
托尼懂了。
「想要我幫忙是嗎，」他半是嘲諷道，「就知道你不會如此坦率，天使小姐。」
「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站了起來。
她跨過腳邊的電線，磨磨蹭蹭地湊到托尼身邊，清脆的聲線放緩，雙眼裡寫滿了苦惱和糾結：「我也是有苦衷的呀，加百列不讓我輕易說的事情，我哪兒能輕易說給別人？」
「這件事就能說？」
「按理來說也不可以的，」薇奧莉塔委屈巴巴，「但是我一個人找，不知道要找到哪一年了，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拽了拽托尼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用藍眼睛看著他：「既然你能用儀器分析出天使的魔法痕跡，能不能幫幫我？」
托尼·斯塔克是什麼人，要是每個姑娘同他撒嬌都要讓步的話，他也不用幹其他事了。男人只是抬手攔住了還要拽他手臂的薇奧莉塔：「我很忙的，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那、那說好了我向你提供研究資料的呀？」
托尼：「數據呢？」
薇奧莉塔：「……」
如果不是此時托尼臉上的得意過於明顯，薇奧莉塔會因為自己沒幫上多少忙而愧疚不已的。但現在，斯塔克集團的CEO，一手綁在胸前，一手放在下巴處，就差把「來啊，繼續求我啊」一行字寫在臉上了。
薇奧莉塔才不要他如願呢，年輕的姑娘稍一思考，便重新揚起燦爛的笑容。
她拽著托尼衣角的手猛然鬆開，滑落進男人的掌心裡。
女孩的手指溫暖卻柔軟，她輕輕握住了托尼的手，男人看向薇奧莉塔的目光微微一頓，然後便直接開口：「先讓我套出點信息，我就答應你。」
薇奧莉塔得意地鬆手：「哈，我就知道！」
托尼：「該死！」
他猛然回神，沒想到又著了這姑娘的道。
不怪托尼·斯塔克鬆懈心神，而是小丫頭極其擅長突然襲擊，就像是剛剛，她一臉為難又糾結的神色，好像全部身家性命的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了，誰會猜到在薇奧莉塔心底又是另外一幅模樣。
她哪有天使的模樣，簡直就是個邪惡的小惡魔。
並且不等托尼懊惱，薇奧莉塔再次做出哀求的架勢：「沒關係，你想問什麼資訊都行，我都告訴你，就幫幫我吧，斯塔克先生！」
托尼歎了口氣。
這丫頭哪兒是天使，簡直是個魔鬼。他揉了揉額角：「天使失蹤是怎麼回事？」
薇奧莉塔立刻回答：「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與天堂失去聯繫無非就兩種結果，要麼是她無法與天堂聯繫，要麼不想與天堂聯繫。」
雖然薇奧莉塔不知道天使是如何與天堂溝通的，但仔細想想看，失去聯繫，無非就是出現意外，或者像路西法那樣乾脆翹班了兩種可能性。
「你找到那名天使後會怎麼樣？」
「看加百列如何處理吧，」薇奧莉塔攤開手，「四十年左右沒聯繫，懲罰估計會很嚴重。」
「處以極刑？」
薇奧莉塔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你想哪兒去了，頂多通報批評再扣薪水而已，都是二十一世紀的公務員，誰還那麼野蠻啊。」
腦補了一連串中世紀宗教傳說的托尼甘拜下風。
不過沒想到現在的天堂竟然如此接地氣，就算是聰明如斯塔克，也難免來了興趣：「我還以為會出現什麼大天使審判，把犯了錯的天使判下地獄之類的橋段。」
薇奧莉塔：「怎麼可能，想去地獄當公務員也得經過考試。」
想當年她為了一個辦公室文員的位置背書背到生無可戀，知道地獄考申論有多難嗎！並且薇奧莉塔上崗沒多久路西法就跑路了，想想她都委屈。
托尼：「……那天使墮天？」
薇奧莉塔：「你說跳槽？還蠻少見的，嚴格來說我們之間是競爭關係，入職前得簽競業協議，真這麼幹得交不少違約金呢。」
本質資本家、手底下千萬員工的托尼·斯塔克無話可說。
「這樣夠了吧，」薇奧莉塔見他沒的問，忍不住繼續小聲懇求，「幫我找一下那名天使嘛，斯塔克先生。」
「你手上的線索太少了，天使小姐。」
不是托尼不幫，而是確實很困難：「除了四十年前之外，還有什麼線索？這位天使是男是女？」
「是女性，」薇奧莉塔如實答道，「應該是三十年到四十年之間。」
鑒於加百列說的是「大約四十年」，薇奧莉塔覺得還是放寬搜索條件為好。這麼一個「大約」足以證明他並不知道這位天使是不肯聯繫天堂，還是出了意外。
但薇奧莉塔覺得，失聯這麼久，完全可以先從出現意外的情況著手。
她猶豫片刻，試圖用不暴露身份的方式繼續說道：「每個天使身上都有一些凝聚成形的善良——就是之前斯塔克先生檢測到的魔法物質，即便是轉生後也是如此。假設那名天使遭遇不測的話，她的善良會散落在周圍，沒有其他天使去收集彙報，證明根本沒人發現她。」
托尼：「所以，我只要幫你查一查三十到四十年前的魔法痕跡。」
薇奧莉塔：「謝謝你！」
托尼：「我還沒說幫忙呢。」
然而話都說到這裡了，他還能拒絕不成？薇奧莉塔知道托尼·斯塔克是個體恤人的資本家，比路西法和加百列那種剝削基層幹部的大混蛋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
因而她只是燦爛一笑：「斯塔克先生最好了！你要是幫我，我就親自做甜甜圈給你吃！」
托尼一哂：「免了，我怕被毒死。」
.
儘管嘴上不承認，可是三天之後，可以出院的薇奧莉塔，仍然收到了護士小姐轉交的一組文件。
托尼·斯塔克還是順手幫了薇奧莉塔一把，她打開資料夾，上面詳細地列著整個美國境內，三十年至四十年間遺留的魔法痕跡。
並且托尼還很好心地篩去了不屬於天堂的數值，特地標紅了幾個可能性最大的地點。
薇奧莉塔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地圖西北部的一個點上。
蒙大拿州，正是爸爸準備帶薇奧莉塔旅行去的地方。
第31章
哨兵機器人襲擊人類, 使得輿論的矛盾在一夜之間反過來對準了特拉斯克。
趁著這個機會，托尼·斯塔克將機器人核心程式直接公開——事實證明, 哨兵機器人的設計理論是有隱患的，為了杜絕變種基因的出現, 他們完全可能會做出襲擊普通人的事情來，萊克特父女的經歷就是個無法辯駁的證據。
核心程式一經公佈，風向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連原本支持特拉斯克的聯合國都改了口。
有了共同的敵人, 人類對變種人的敵意減少了幾分, 不少之前銷聲匿跡的質疑和反對緊隨而至，特別是現在的基諾沙仍然處在戰爭狀態中, 幾篇算得上公正客觀的報導, 引起了大眾的同情。
接下來就是X戰警出面的時刻了。
不過, 這一切和薇奧莉塔沒什麼關係。
在戰爭與矛盾快要收尾的時期，查理斯教授忙於在各個公眾場合奔波, 一部分學生又逗留在基諾沙，薇奧莉塔這個傷患，還不是真正的變種人, 索性請了一段時期的假。
兩個星期後, 蒙大拿州某家鄉下牧場。
漢尼拔·萊克特還沒將他那輛賓利雅致停穩, 薇奧莉塔就推門跑下了車。步入初秋，年輕的姑娘換下了短褲和吊帶, 今日薇奧莉塔一身駝色連衣裙搭配鹿皮短靴, 烏黑的長髮在後腦高高盤起, 顯得穩重且端莊。
然而優雅的淑女形象在她落地的一刻蕩然無存，薇奧莉塔興沖沖地跑了幾步，然後回過頭看向不急不緩下車鎖門的父親，張開雙臂：「牧場的空氣和紐約就是不一樣！「
漢尼拔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
薇奧莉塔確實是城市裡長大的姑娘。她從法國出生，在巴黎住到六歲，直到薇奧莉塔的母親死後，漢尼拔才將她帶回美國，重新在巴爾的摩定居。
鮮少見到鄉下風光，薇奧莉塔興奮不已，她在空曠的停車場前轉了一圈，又跑回到漢尼拔身邊，挽起父親的手臂撒嬌道：「為什麼要住在鎮子裡呀，爸爸，住在牧場不是也很好嗎？」
漢尼拔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牧場的道奇先生算是他過去的病人，要是萊克特醫生提出借住的需求，道奇肯定不介意。但是漢尼拔太瞭解他的女兒了，父親只是平靜地看了薇奧莉塔一眼：「清晨的牧場可是很吵的，只要你能保證早起，我們就可以住在這裡。」
薇奧莉塔立刻選擇放棄：「那算啦。」
放假還要早起，太沒天理了！
漢尼拔就知道她會這麼說，男人輕笑出聲，然後任由薇奧莉塔挽著自己前行：「你可以先去挑選小羊羔，晚上的時候帶回住處。」
萊克特醫生租下了鎮子邊緣的一處公寓，雖然他們在這兒最多逗留不過一星期，但房租價格不菲，漢尼拔向來不會在吃住方面吝嗇節省，更何況他還帶著薇奧莉塔。
「真的嗎，我親自挑選嗎？」薇奧莉塔雙眼一亮。
「當然，」漢尼拔看向迎上來的牧場主道奇先生，「這是之前就約定好的。」
「太好了！」
薇奧莉塔從小就喜歡羊羔肉，而且越新鮮的越好。聽到爸爸的許諾，她清秀的面孔中迸射出驚喜的神采，要不是常年的教養使得薇奧莉塔有所克制，她怕是早就高興得原地起跳了。
年輕的姑娘神采飛揚，她牽起爸爸的手掌，拖著他就要往牧場內走去：「那還等什麼？！」
漢尼拔：「毛毛躁躁。」
話是這麼說，可即便是漢尼拔·萊克特，在觸及到薇奧莉塔藍眼中的期待和興奮時，肅穆的神情免不了放緩了幾分。
在牧場主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草場之上。
長住於紐約可看不到如此廣袤又平靜的平原與小樹林，薇奧莉塔深深地吸了口氣，渾身上下都放鬆了下來。
「其實住在牧場裡的話，早起也沒關係，」薇奧莉塔說道，「但那適合和朋友在一起。」
「原來同朋友出門，與同我出門是不一樣的。」
「是呀。」
薇奧莉塔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爸爸喜歡租下來的那棟公寓嘛。」
漢尼拔的表情一頓，他有些訝異地低頭看向薇奧莉塔。年輕的姑娘似乎沒察覺到父親的注視，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公寓遠離人群，而且還挨著湖泊和小樹林，門前還有個秋千，環境是挺不錯的。」
「你認為我對那裡很滿意。」
「爸爸難道不滿意嗎？」
漢尼拔沒說話，他當然滿意。可惜的是不論是巴爾的摩還是紐約，毗鄰湖泊還帶樹林的公寓，那可真是千金難求。
薇奧莉塔自知說中了爸爸的想法，得意地揚起笑容：「就知道是這樣，爸爸肯定喜歡，要是湖中央再養幾隻天鵝就更好了，對不對呀？」
不得不承認，薇奧莉塔就是薇奧莉塔，他的女兒機靈又敏銳，哪怕是漢尼拔自詡並未表現出什麼情緒，可年輕的姑娘仍然察覺出了一切。
「和朋友出來玩，熱熱鬧鬧最好啦，」薇奧莉塔依偎在爸爸身側開口，「但爸爸已經為了我搬到紐約去了呀，還讓步先住進了曼哈頓街區，那我陪爸爸住在湖泊邊不是應該的嗎。」
漢尼拔還沒開口，走在前面的牧場主道奇先生插了句嘴。
「都說女兒貼心，」道奇先生贊許道，「如果當年我妻子生的也是女兒，現在我們的生活或許會幸福很多。」
「薇奧莉塔的確貼心。」
漢尼拔從不否認這點。
「但她要是能不挑食、不晚睡，把心思放在功課上，那就更好了。」
「啊！」
薇奧莉塔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漢尼拔的手臂，出聲抗議：「給我在道奇先生面前留點面子嘛，爸爸！」
女孩適時地耍賴換來的是道奇先生爽朗的笑聲。
「羊群就在前面，」牧場主說，「跟我來。」
道奇家的羊群停在一座低矮的山坡上，周圍立著幾顆零星的樹木，但無礙廣闊的草地和天空在遠處連接到一處。
當薇奧莉塔的視線觸及到羊群的時候，她發出一聲按捺不住的歡呼，鬆開了父親的手臂，徑直跑了過去。
按道理來講，城市裡的孩子應該會害怕畜牧生物才對。但薇奧莉塔不怕，她不僅不怕，女孩莽撞的跑過去，還險些驚擾了羊群。
幸而道奇先生反應迅速，控制住了頭羊，沒讓受驚的羊群傷害到薇奧莉塔。
「小心點，萊克特小姐，」牧場主叮囑道，「羊羔雖然無害，但它們還是很怕人的。」
「好吧，」薇奧莉塔這才稍稍冷靜了下來，「對不起。」
「沒關係。」
道奇先生安慰道：「你很勇敢，小姐。許多像你這麼大的女孩第一次來到牧場，根本不敢靠近羊群。」
薇奧莉塔當然不怕，她可是惡魔哎。天主教裡的惡魔可都是羊角羊蹄，嚴格來說還是這些羊羔的親戚呢。
儘管現實中的地獄和《聖經》中所描繪的不一樣，惡魔也不止是長角一種模樣，可有那麼一群同事，薇奧莉塔倒是習慣了。
她放緩步伐，一步一步走進了羊群之中。薇奧莉塔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轉身望向停在羊群之外的漢尼拔：「爸爸，我挑哪一隻都行嗎？」
漢尼拔頷首：「你挑哪一隻都好。」
這可難倒了薇奧莉塔。
在吃食上，薇奧莉塔的挑剔程度近乎苛責，她喜歡羊肉，最好是現宰的羊羔，下鍋時還帶著生命的余溫和鮮血。但薇奧莉塔並沒有見過幾隻活的羊羔，更遑論親自挑選了。
她的目光從一隻又一隻羊身上掠過。
薇奧莉塔糾結了很久，就在漢尼拔以為女兒會選擇放棄、無功而返的時候，她終於邁開了步子。
嬌小的女孩越過了幾隻漢尼拔認為比較好的選擇，又轟趕開了幾隻成年羊。她跪了下來，朝著一隻母羊身下的羊羔伸出了手。
於羊群之間，一隻幼小、孱弱，或許還沒斷奶的小羊，顫顫巍巍地走到了薇奧莉塔的身邊。
薇奧莉塔摸了摸它的頭，然後驀然綻開燦爛的笑臉。
少女環住了羊羔的身軀，抬起了頭：「爸爸！」
那一刻漢尼拔·萊克特幾乎是心驚的。
跪在草地上的薇奧莉塔，不怕塵土，不怕骯髒，她環住了小羊羔，把白皙的臉頰貼在它同樣雪白皮毛上。少女的雙眼微微合攏，纖長的睫毛顫動著，嘴角噙著的笑容近乎於神聖。
無數過往的記憶從腦海中的宮殿呼嘯而過襲上心頭。
漢尼拔·萊克特險些繃不住平靜的神情，他站在羊群之外，望著和羊羔一樣無垢純潔的女兒，只覺得時間仿佛不過是兜了個圈子，把他帶回到了一切的原點。
透過薇奧莉塔·萊克特蔚藍色的眼睛，漢尼拔看到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與薇奧莉塔血脈相連，卻早已遠去的幽冥魅影。
然而接著所有的幻象和記憶，在薇奧莉塔再次開口之後盡數破碎。
天使一樣的少女抱著小羊羔，無比幸福地開口：「它的肉烤起來一定很好吃！」
漢尼拔：「……」
行吧，要是真正的天使也這麼惦記著吃喝，天堂可能是要完蛋了。
薇奧莉塔對父親的心理活動毫無覺察，她心滿意足地抱著小羊羔，對自己的選擇無比得意——別的不說，這只羊羔乾淨又健康，年紀看起來也正合適。她很久沒吃烤小羊排了，光是想想薇奧莉塔就覺得肚子有點餓。
就在薇奧莉塔想詢問爸爸能不能行的時候，漢尼拔也走進了羊群。
他停在了薇奧莉塔面前：「你決定好了？」
薇奧莉塔：「嗯！」
漢尼拔：「那好。」
他沉著的語氣叫薇奧莉塔的身形一僵，敏銳的姑娘立刻察覺到了氛圍的微妙變化。
她抬起頭，不知道何時牧場主道奇先生已經被父親支走了。廣袤的草地上除了薇奧莉塔和漢尼拔外，便只有周圍的羊群。
她的父親蹲下啊身，雕刻般的面龐中不帶任何感情。薇奧莉塔迎上爸爸的眼睛，一股近乎於被狩獵者鎖定的危機感順著尾椎直竄腦門，她下意識地縮了縮，向後挪了半步。
漢尼拔·萊克特自然察覺了女兒的反應，但他並未就此多說什麼。
男人只是拿出了一把戰術軍啊刀，遞給薇奧莉塔：「莉塔，你來親手宰殺它。」
第32章
薇奧莉塔愣住了。
她呆呆地接過漢尼拔遞來的軍啊刀, 刀身不過她的手掌大小，鋒利的刀刃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要她親手殺羊？薇奧莉塔茫然地看向父親, 漢尼拔·萊克特神色鄭重，整齊的淺發之下, 那雙仿佛能探究一切的眼睛一動不動地鎖定著她，沒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氣氛的變化，或許是因為薇奧莉塔的緊張，女孩抱著的小羊羔輕輕地掙扎幾下, 從她的懷裡跳了出去, 回到了母羊的身邊。
「現，現在嗎？」薇奧莉塔握住軍啊刀, 小聲問道。
「等道奇先生把羊群趕回去的時候。」漢尼拔回答。
說完, 他將刀鞘也一併交給薇奧莉塔, 皮質套具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薇奧莉塔不知道，爸爸出門時隨身帶著開了刃的刀具——她知道她的父親有那麼一個罪無可赦的「偏好」, 但是這次出行，薇奧莉塔也在呀。
她轉頭看向跑開的小羊羔，薇奧莉塔再伸出手的時候, 小羊卻不肯再靠近了。
無辜的羔羊, 它依偎在母親的身邊, 站立的四肢瑟瑟發抖，仿佛已然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
的確很可憐。
如果薇奧莉塔真的只是個單純可愛的十七歲少女, 她一定會對小羊羔心生惻隱之心。特別是見到活蹦亂跳的羔羊還要親自宰羊, 從此徹底改吃素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薇奧莉塔是個惡魔, 比屠宰牲畜更殘忍更血腥的場面她見的多了。薇奧莉塔並不害怕，她只是有點疑惑。
女孩把冰冷的刀鋒送進刀鞘裡，隨著漢尼拔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薇奧莉塔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父親的衣袖：「爸爸。」
漢尼拔：「嗯？」
薇奧莉塔：「為什麼要我親自殺羊？」
漢尼拔對著薇奧莉塔側頭示意，女孩乖乖地跟著父親離開了羊群，朝著牧場主的住處走回去。
高大的男人邁開步子，快了薇奧莉塔半個身位，等遠離了羊群後，漢尼拔才不急不緩地開口：「它是你挑中的獵物。」
語氣平穩、理所當然，其中蘊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捕食者親自了結自己的獵物，再正常不過了。
父女二人回到了牧場主的公寓前，道奇先生將他的妻子和兒子介紹給了他們，並且熱情地邀請漢尼拔共進午餐。
儘管漢尼拔把刀刃交到薇奧莉塔手中，可除此之外，爸爸的態度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道奇先生的帶領下他們參觀了牧場，走進羊圈時漢尼拔扶了薇奧莉塔一把，寬大的手掌牢牢抓住了女兒的手臂，生怕她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跌在地上。
薇奧莉塔忍不住出言抱怨：「我今年十七歲，爸爸，又不是七歲！「
漢尼拔不為所動：「就算你二十七歲，心事重重地悶頭走路，也會出現意外。」
薇奧莉塔：「……」
父親歎息一聲，他停下步伐，低頭看向薇奧莉塔的面龐。
薇奧莉塔並沒有將情緒表現在外，但身為父親，漢尼拔哪兒能感覺不到女兒的心情變化？特別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薇奧莉塔時，女孩的藍眼閃了閃，沒躲開，卻也把所有的思緒藏了起來。
「莉塔，」漢尼拔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薇奧莉塔的後頸，「你是否因我的提議而感到了害怕？」
「害怕？」
薇奧莉塔重複了一遍漢尼拔的用詞。
「我不害怕，我只是有些困惑，」她說，「你是打算教導我如何……狩獵嗎，爸爸？」
她的話語落地之後，片刻的沉默自父女之間蔓延開來。
早在之前，薇奧莉塔就曾經以「腸胃不好」奉勸爸爸陪她吃過一段素食，她相信爸爸那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了，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並沒有點破薇奧莉塔裝糊塗。
而現在……
她剛想再說些什麼，然而開口之前，羊圈的門被推開，道奇先生的兒子趕著羊群回來了。
發現萊克特父女之後，質樸的牧場少年露出了笑容：「可以宰羊了，先生。」
薇奧莉塔複雜地看了爸爸一眼。
……
在父親的指導下，薇奧莉塔帶上了手套，系上了特製的圍裙。她親自挑選的小羊羔被道奇先生牢牢地捆住四肢，擱置在了一張木板之上。
「刀。」漢尼拔說。
薇奧莉塔從腰間抽出那把戰術軍啊刀，漢尼拔在她極其標準的握刀姿勢上停留了半分，但沒開口。父親的面容上流露出思索的痕跡，若無其事地放過了這個細節。
他帶著薇奧莉塔蹲了下來，停留在羊羔面前，漢尼拔握著女兒的手，指引著她將掌心落在羊羔心臟的位置。
越過柔軟的皮毛，幼小生靈的溫度毫無障礙的傳遞過來。它躺在木板上淺淺呼吸著，肚皮隨著喘氣而微微起伏。薇奧莉塔望向羊羔清澈的眼睛，漢尼拔的聲線自她的頭頂傳來，他再次重複道：「它是你選擇的獵物，莉塔。」
薇奧莉塔側了側頭。
她是想轉過身看看父親是什麼表情的，但是在扭頭之前，漢尼拔一把握住了女孩的肩膀，阻止了她。
「爸爸？」薇奧莉塔有些驚訝。
「我幫你把它的四肢綁了起來，手腳被縛的羊羔不具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漢尼拔在女兒的耳畔上方開口，「只能夠躺在木板上、任人宰割。你可能為它想到其他改變命運的辦法？」
「除非它能掙脫繩索，」薇奧莉塔回答，「把你我踹倒，然後跳出羊圈。」
「你覺得它能做到嗎？」
薇奧莉塔搖頭。
漢尼拔這才鬆開了落在薇奧莉塔肩頭的手。
「把羊羔換成你我，我想也做不到，」男人平靜地說，「既然做不到，又該如何避免被宰割的命運？」
薇奧莉塔還是轉過了身。
漢尼拔·萊克特等的就是這一刻，男人推了一把薇奧莉塔拿著刀的手，棱角分明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難以名狀的色彩。
那一刻薇奧莉塔幾乎以為自己重新回到地獄了。
她的父親繼續說道：「既然做不到，就不應該在你伸手之時貿然靠近，那麼它便不會被你選中，成為你的獵物。」
薇奧莉塔這才明白漢尼拔·萊克特究竟想表達什麼。
——爸爸並不是打算教她狩獵，更不是因此心生了警惕，或者發現了薇奧莉塔隱藏在**凡軀之下的秘密。
他是想告訴薇奧莉塔，做危險的事情可以，用自己為餌前去冒險也沒關係，然而始終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被當做羊羔盯上時，倘若沒有反抗回轉的餘地，那就算是她，也會像面前的羊羔一樣，只能躺在木板上，恐懼地喘息，等待命運的利刃落下來。
漢尼拔一把握住羊羔的頭顱，迫使它抬頭，潔白的喉嚨露了出來。
「來，」男人在羊羔的喉嚨前虛晃了一下手指，「你知道該怎麼做。」
薇奧莉塔停留在羔羊肚皮上的手稍稍蜷起，她想收回掌心，但在行動的前一刻，漢尼拔寬厚的手掌覆蓋住了她的。
「莉塔。」
父親沒有給她任何退縮的機會，漢尼拔低聲督促道。
「動手吧。」
「……」
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
轉生為人類後，薇奧莉塔一直過的是普通姑娘的生活。嬌生慣養、無憂無慮，她幾乎都要忘記上一次手染鮮血是什麼時候了。
爸爸的意思很明顯，他寵愛薇奧莉塔，會把最好的物質條件給她。但是在原則上，在這種場景中，漢尼拔·萊克特是不會放任女兒退縮耍賴，逃避現實的。
幸而對於惡魔來說羊羔血和人類的血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天堂和地獄從不在意物質層面上的血肉軀體，他們在意的只有人類的靈魂。
所以……
薇奧莉塔睜開眼，她翻轉刀身，銳利的刀刃落在了羊羔的咽喉處。
一刀割破了羊皮，漢尼拔開口：「再來。」
接著又是一刀見了血肉，血液滲了出來。這次不用薇奧莉塔繼續了，父親前傾身體，他同樣帶著手套的指節探進羊羔的喉嚨裡，拽破了它的動脈血管。
為了躲避血跡，薇奧莉塔向後挺了挺腰背，她的後腦撞進了漢尼拔的懷裡：「這樣就可以了嗎，爸爸？」
「這樣就可以了。」
直到此時，漢尼拔才放開了薇奧莉塔。
他點了點頭，摘下了手套，之前牢牢按著她手背的掌心轉而落在了薇奧莉塔的脊背之上，鼓勵意味地繼續說：「你做的很好，莉塔。這是你的獵物，你親手了結了它，不要因此而難過。」
薇奧莉塔抿了抿嘴唇。
隔著羊羔的毛皮，她感覺到無辜的生靈抽動了一下。
羊羔做了一番最後的掙扎，它的身軀徒勞地在木板上扭動著，動脈的血濺了薇奧莉塔一身。原本想要出聲抱怨的薇奧莉塔，陡然感覺到一陣淺淺的魔法波動四散開來。
魔法波動？
她下意識地蹙眉，隨著波動仰起頭。
每個生靈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些許善良或者惡念。新生的羔羊雪白無暇，它身軀中的善念散去後，薇奧莉塔只覺得整個牧場四周似乎有無數散落的善念緊跟著引起了共鳴。
轉生為人後，身為惡魔的感官弱了不少，可是薇奧莉塔仍然能聽到零星善良發出的淡淡回應，在她的耳畔不斷迴響。
哪裡來的這麼多善念？
薇奧莉塔站了起來，她茫然地聆聽著四周的聲音，不顧漢尼拔詫異的目光，朝著羊圈深處邁開步伐。
「莉塔？」父親同樣站了起來。
「等等，爸爸，」薇奧莉塔一抬手，她把軍刀插回刀鞘，不顧身上的斑駁血跡和周圍四散的羊群，跨過圍欄，「有聲音。」
「聲音？」
越來越近了。
黑髮的女孩推開無措的母羊——它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站在羊圈的角落，像是悲傷也像是在哀悼。薇奧莉塔朝著它揮了揮手，然後跪了下來，不顧地面的骯髒，將白皙的臉頰貼到地面上。
她聽到了，越發清晰。
「莉塔，」漢尼拔追問，「你聽到了什麼？」
「悲鳴。」
薇奧莉塔答道。
「我聽到了羊羔的悲鳴。」
她扒開地面的稻草和泥土，隔著手套，仍然感受到了不同於地面的金屬觸感。薇奧莉塔沿著金屬板塊的邊緣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了一個把手。
她猛然拉起了那塊金屬板塊。
是個地下室，當薇奧莉塔拉起金屬門的時候，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把女孩散落在額前的碎發統統吹到了耳後。
「爸爸！」
薇奧莉塔揚聲喊道。
「別讓道奇一家進來。」
「你想下去。」
「我必須下去。」
她抬起頭，認真地看向漢尼拔：「相信我，爸爸，我必須下去。」
在打開地下室大門的那一刻，若隱若現的悲鳴變得無比清晰。就算薇奧莉塔再不敏感，她仍然能感覺到大量的善良積攢在地下。
斯塔克先生給出的定位，就在蒙大拿州，就在他們來到的小鎮附近。
薇奧莉塔沒想到原來事情就是這麼巧合。
是道奇一家害了那位失蹤的天使嗎？四十年前，連道奇先生本人都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或許是薇奧莉塔的表情過於認真，儘管漢尼拔很是不贊同她的提議，可父親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薇奧莉塔一眼，而後讓步：「如果十分鐘內你不出來，我會親自下去。」
薇奧莉塔：「如果十分鐘內我沒出來，請爸爸去聯繫復仇者或者路西法。」
說完薇奧莉塔便從地下室狹窄的入口中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間那股悲鳴近乎在薇奧莉塔的耳畔尖嘯，使她險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幸而小惡魔反應迅速，她頭疼地捂住耳朵，待到適應了地下的善意濃度後，才重新邁開步子。
冷風自黑暗深處吹來，薇奧莉塔一抬手，利用僅剩的光魔法給自己打了個燈，然後才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地下室，而是個地下通道。
薇奧莉塔在光魔法的映照下小心翼翼地前進，越是深入，善念的濃度就越高。幾乎可以確定大約三四十年前，那名天使就是從這兒失去的聯繫，這麼多年來，這些散落的善良就被堵塞在這裡，沒有被任何路過的天使發現過。
最終，薇奧莉塔找到了通道的終點。
一件敞開的房門，她謹慎地踏了進去，室內和走廊一樣空曠寂寥。薇奧莉塔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個開口，冷風就是從那裡吹進來的。
應該是連通地面吧。
幾十年的通風使得室內破敗不堪，薇奧莉塔在房間裡環繞四周，幾乎找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反倒是被四周過於厚重的善念搞得心煩意亂。
與羊羔身上的善良產生共振，這些魔法波動的悲鳴簡直沒完沒了。
薇奧莉塔忍無可忍，她猛然一揮手，灑出之前在基諾沙收集到的一小部分仇恨，中和了揮散不去的善良。
她總算是得到了片刻安寧的喘息機會。薇奧莉塔趁機把手臂抬高，在比她高出很多的牆壁上，看到了一個隱隱約約的紅色圖案。
圖案？
薇奧莉塔跳起來扯下了牆壁上腐朽的布蓋，當那個圖案徹底顯露之時，她驀然瞪大眼睛。
黑底紅圖，骷髏觸啊手，生活在美國的每個孩子幾乎都在童年的動畫或者電影中見過這個圖案——這是九頭蛇的標誌！
什麼情況？！
薇奧莉塔徹底糊塗了：她沒找到那名天使的蹤跡，連遺骸都沒有，而且蒙大拿州一家牧場的地下，怎麼會有九頭蛇的標誌。難道道奇一家是潛伏的九頭蛇成員？
就在薇奧莉塔準備繼續尋找線索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地下室的屋頂一陣異響。
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中，這陣異響顯得清晰無比。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轉身，她撲滅了掌心的光魔法，只覺得一陣額外的風從天花板上的入口落地。
速度太快了，薇奧莉塔只來得及抬起手，她甚至沒有時間展開翅膀，就覺得一個巨大的力量把她從地面了拎起來。
那個人影迅速逼近，徑直將薇奧莉塔死死按在了牆上。
黑暗之中一抹海似的碧藍色一閃而過，薇奧莉塔驀然瞪大眼。
她認識這抹藍色。
「等等！」
薇奧莉塔握住了來者拎著自己衣領的手，突然出聲。
那人渾身一僵。
詭異的沉默轉瞬即逝，當薇奧莉塔適應了黑暗之後，她看到面前的男人摘下了頭罩，史蒂夫·羅傑斯俊朗的面孔露了出來。
「莉塔，」美國隊長無比震驚地開口，「怎麼是你？」
第33章
史蒂夫·羅傑斯將薇奧莉塔放了下來。
「隊長, 」落地之後薇奧莉塔同樣無比驚訝, 她在黑暗之中抬起頭, 「我也想問同樣的問題, 你怎麼會在蒙大拿？」
史蒂夫：「我是來——莉塔，你受傷了？」
即便是在光線晦澀的地下室, 視覺能力遠超常人的美國隊長，仍然看清了薇奧莉塔的模樣。他神情一凜, 伸手撫向少女的臉側。
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使得薇奧莉塔一怔，但史蒂夫·羅傑斯的本意並無曖昧的意思。他的拇指蹭過她的顴骨, 翻轉過來時，美國隊長制服的紅手套上沾滿了已然乾涸的血跡。
不止是她的臉上, 她的手臂上、衣物上全都是。史蒂夫的視線下挪, 不等薇奧莉塔開口, 男人徑直從她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把戰術軍啊刀。
刀鋒出鞘，濃重的血的味道撲面而來，史蒂夫的心底一沉：「出了什麼事？！」
「什……不, 不是的, 隊長，你聽我說！」
到這份兒上, 薇奧莉塔自然明白史蒂夫是誤會了她的情況。
黑髮姑娘匆忙用衣袖擦去臉上的血，她這副模樣看起來狼狽至極。薇奧莉塔反握住隊長的手腕，阻止了沒收刀具的行為：「我沒有碰到任何敵人, 你放心, 這都是羊血。」
史蒂夫一怔：「羊血？」
薇奧莉塔：「我和爸爸在道奇先生家的牧場呢, 挑選小羊羔的時候我發現了牧場的羊圈下面有個地道。」
史蒂夫：「所以你就冒冒失失地走了進來。」
薇奧莉塔：「……呃。」
全副武裝的美國隊長流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但他選擇相信薇奧莉塔的話，畢竟面前的姑娘除了渾身是血之外，倒是沒有受傷或者任何打鬥的痕跡。
他思忖片刻，然後將戰術軍啊刀送進了刀鞘，把刀具重新裝進了薇奧莉塔的口袋裡：「你不應該進來，薇奧莉塔，萬一——」
「——Cap？！」
史蒂夫後面的話，被第三個從天花板上方進入地下室的人打斷了。
劇烈的燈光掃射過來，薇奧莉塔本能地抬手擋住強光。她只聽到史蒂夫轉頭喊了一句：「塔莎，不是敵人！」
「什麼？哦。」
強光挪開了，借由這束光芒，薇奧莉塔終於看清了和她一樣的兩位闖入者。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全副武裝，一身紅藍相間的緊身服，盾牌背在身後，縱然摘下了頭罩，而那雙海一樣澄澈的眼眸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的目光時柔軟了幾分，可全副武裝的男人，仍然呈現出難以撼動的威嚴與氣勢。
在他身後的是一名紅發的女特工，見薇奧莉塔看向她，女性勾起嘴角：「啊，原來是那位『變種人小姐』。」
史蒂夫向薇奧莉塔介紹道：「這位是黑寡婦羅曼諾夫特工。」
薇奧莉塔：「啊，是你！」
好歹是復仇者聯盟的元老之一呢。薇奧莉塔記得她，據旺達說前段時間娜塔莎·羅曼諾夫特工一直在南美進行一個長期任務，沒想到能在蒙大拿見到她。
娜塔莎側了側頭：「久仰大名，萊克特小姐，早在墨西哥的時候我就聽獵鷹說隊長從爆炸案現場救出來了一位人見人愛的變種人姑娘。」
薇奧莉塔的臉頰滾燙滾燙的，黑寡婦本人容貌豔麗，被漂亮大姐姐親口誇讚，感覺真是美滋滋。
然而史蒂夫可沒給兩位女士閒聊的機會，他低頭看向薇奧莉塔：「好了，莉塔，你先回去。」
這怎麼行！
她是下來調查周圍情況的，即便是薇奧莉塔剛剛用負面情緒抵消了周圍一部分善良，可是整個室內的魔法力量仍然很多。
那名失蹤的天使絕對來過這裡，至於美國隊長為什麼也會來到這兒……薇奧莉塔瞥了一眼牆壁上的九頭蛇標誌，隱約有了猜測。
「不行，隊長，」她急忙說道，「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但我也有戰鬥能力的！我得，我得找到——」
「找到什麼？」
「……」
薇奧莉塔的話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
她該怎麼說，是加百列委託她來尋找天使的嗎？史蒂夫·羅傑斯知道她不是變種人，在復仇者基地被哨兵機器人襲擊過後他已經表明過態度。
然而薇奧莉塔還是有點怕自己直說會造成誤會。
她忐忑地開口：「這裡有異常的能量波動。」
史蒂夫：「什麼波動？」
薇奧莉塔：「和、和當時在曼哈頓街區襲擊我的能量波動類似，我能感覺到，隊長！這裡的魔法氣息太濃了，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能感覺到魔法波動。」
薇奧莉塔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美國隊長調查過加百列和路西法，自然也知道薇奧莉塔·萊克特並不是真正的人類。但她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像斯塔克先生那樣，誤會她是一名天使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襲擊薇奧莉塔、引起爆炸案的那名低階天使，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了，如果仔細追究起來，薇奧莉塔就用一個謊言來彌補上一個謊言。
或許是薇奧莉塔過於局促，史蒂夫身後的娜塔莎忍不住出聲開口：「別逼太緊，Cap，她又不是你抓到的犯人。」
薇奧莉塔：「嗚。」
身為惡魔，薇奧莉塔太懂得順杆爬了。聽到女特工的話，她立刻擺出了委屈的神情。薇奧莉塔不顧滿手是土，似是緊張地抓住了駝色連衣裙的裙擺，藍眼睛在昏暗的室內閃啊閃，就是不敢去看史蒂夫。
身著戰服的史蒂夫見狀，帶著愧疚歎息一聲。
他緩和了語氣：「別擔心，莉塔，我不是在審問你。」
男人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頭，近乎安撫。
薇奧莉塔把目光挪回至史蒂夫身上：「你不生氣？」
史蒂夫失笑：「我生氣什麼？我相信你到這兒來，你有你的理由。但是莉塔，你得告訴我為什麼，否則的話，我不能輕易讓你冒險。」
告訴隊長似乎也沒關係。薇奧莉塔考慮了片刻——天使領了命令前來尋找失蹤的同伴，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反而是加百列把這件差事託付給了薇奧莉塔有些奇怪。
至於她的身份……算了，現在她暫時是安全的。
薇奧莉塔這才徹底放鬆下來：「準確地來說，我能感覺到散落在人間的善良和邪惡，隊長。這裡的善念太多了，是它們將我引到了這裡。」
史蒂夫恍然：「托尼說你在尋找一名失蹤的天使。」
原來斯塔克先生已經告訴他了呀，薇奧莉塔在心底松了口氣。幸好她沒選擇說謊，不然的話很有可能引起反效果。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所以我才冒險跑了下來。」
史蒂夫：「這裡的善念和那名天使有什麼關係？」
薇奧莉塔：「正常情況下，善良會散落在人間各地，只有天使將它們收集起來，才會聚集在一處。現在這裡這麼多善念，卻不見天使本人，恐怕她已經……」
其實惡魔收集邪惡和其他負面情緒也是同樣的辦法——當然了，薇奧莉塔平時才懶得工作，除了在基諾沙撿的小便宜外，她身上還真沒多少惡念。
「我原本以為，她是被惡魔襲擊了，」薇奧莉塔開口，「但是現在看來，應該是九頭蛇。」
當然也不能排除是其他惡魔為了刷業績，冒著違規的風險混進九頭蛇從中作梗。薇奧莉塔不願意好好上班才選擇轉生成漢尼拔·萊克特的女兒，但地獄這麼多工作人員，可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樣好吃懶做。
挑起事端可是惡魔的天性呀。
思考到這一層面，薇奧莉塔轉身看向了那堵牆壁——話是這麼說，可是室內除了大量的善良之外，薇奧莉塔什麼都感覺不到。
薇奧莉塔：「你們呢，隊長？」
史蒂夫：「是維特集團的人提供給我們的線索，他們的研究室遭受了九頭蛇餘黨的襲擊，一路追擊，我和塔莎便來到了蒙大拿州。」
薇奧莉塔：「維特集團，阿德里安·維特的維特集團？」
這倒是出乎了薇奧莉塔意料，她知道維特集團，一個歷史悠久且富有的美國寡頭家族，自從阿德里安·維特繼承了家族後，維特集團的主要盈利方向便轉向了生物基因和新能源研究。這位阿德里安·維特也是一名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和斯塔克先生算是友好競爭關係。
只是，九頭蛇襲擊研究新能源的實驗室不是什麼奇怪的新聞，那和失蹤的天使又有什麼關係？
娜塔莎無奈地攤手：「看來我們的調查遇到了瓶頸。」
史蒂夫卻有著不同的看法，他看了看牆壁，又看向了薇奧莉塔，沉吟片刻後開口：「莉塔，只有這個房間裡有魔法波動嗎？」
室內空曠且安靜，只有三位闖入者，以及牆壁上的九頭蛇標誌。
薇奧莉塔圍著房間邊沿轉了一圈，這裡很久沒人來過了，到處都是灰塵和破敗的木質殘骸。但能看得出來，牆壁和地面都是乾淨的，假設失蹤的天使真的在這裡遇害，那現場也一定被人清理過。
「其他的魔法波動……」
薇奧莉塔再三觀察，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她抬頭再次看向牆壁，九頭蛇黑底紅色的LOGO猙獰又鮮豔，仿佛在嘲諷他們的調查走到了死胡同裡。
「對不起，隊長，」她愧疚地說，「我沒有什麼線索。」
「這沒什麼值得道歉的。」
史蒂夫還沒說話，娜塔莎先于一步開口，女特工從口袋中抽出一包濕巾，遞給了薇奧莉塔：「擦一擦臉。」
好吧，從史蒂夫剛剛的反應來看，滿身都是羊羔血，可能比薇奧莉塔想像的要駭人。
薇奧莉塔接過濕巾：「謝謝你。」
她擦了擦臉，然而沒有鏡子，薇奧莉塔也不知道濺到了哪裡。黑髮姑娘站在黑暗的房間裡胡亂抹著臉，非但沒有擦去血跡，反而把乾涸的血痕塗的到處都是。
史蒂夫當即笑出了聲音。
這幅架勢，簡直像是只黑貓在角落裡默默洗臉。
雖然調查丟了線索是件相當糟糕的事情，但看到薇奧莉塔一張小臉越擦越花，史蒂夫緊繃的心神陡然一松。
男人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走到了薇奧莉塔面前：「我來幫你。」
薇奧莉塔：「哎？」
史蒂夫俯身，他從薇奧莉塔的手中拿過濕巾，隔著微涼的布料，男人的手指蹭過她的顴骨。
美國隊長認真地將烏黑的血漬從她的皮膚上拭去，伴隨著血跡消失，薇奧莉塔雪白的膚色得意重建天日。
這還差不多。
不是說史蒂夫·羅傑斯是個會因女孩的容貌而輕易動搖的人，而是薇奧莉塔的面孔乾淨且無辜，特別是當她用那雙明亮的藍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你的時候——就像是現在，沒人會覺得這張臉沾染上汙跡會是什麼好事的。
薇奧莉塔的眼眸之中閃爍過幾分微妙的情緒，他們離得很近，可是女孩像是還不嫌夠一樣又小心地邁開一步。
史蒂夫：「莉塔？」
薇奧莉塔：「隊長，我覺得——」
話說了一半，薇奧莉塔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驀然停下。
她能感覺到不小的惡念自地下通道的方向謹慎地走過來，而且這股惡念薇奧莉塔太過熟悉了，她就是在這股惡念的籠罩下長大的，即便是五感全失也不會錯過。
「爸爸！」
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掙脫了史蒂夫的手，轉身朝著地下室的門口跑過去。
黑髮的姑娘直接撞進了父親的懷裡，她不等漢尼拔開口，便挽住他的手臂著急地解釋：「對不起，爸爸，我忘記十分鐘的約定了，我沒事，只是碰見了朋友。」
「朋友？」
薇奧莉塔一番解釋，叫漢尼拔頓時按下了所有的質疑和訓斥，他的身形一頓，順著薇奧莉塔的目光抬頭。
兩名成年人，一男一女，打頭的正是最近一段時間薇奧莉塔接觸到的那位「朋友」美國隊長。
史蒂夫對著漢尼拔點了點頭：「萊克特醫生。」
漢尼拔：「……」
怎麼又是他！
第34章
萊克特醫生在當地鎮子的邊沿租下了一棟公寓, 毗鄰湖畔, 後方還有一個方圓幾十平的花園，栽了幾棵樹，儘管租金不菲，可環境安詳且優美, 非常適合度假安居。
史蒂夫來到湖泊前時, 出於融進血液裡的美術生本能，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同漢尼拔·萊克特類似——要是能在湖邊架把畫架，那就更好了。
特別是當他走近公寓, 看到薇奧莉塔·萊克特的時候。
年輕的姑娘坐在門前的秋千上，她洗乾淨了臉上和身上的血跡, 黑髮雪膚、藍眸清澈，墨一樣的髮絲垂在肩頭，與她今日象牙色的衣裙交相輝映，襯得少女空靈又虛幻, 幾乎不像是名真人。
一時間史蒂夫甚至不想輕易上前了, 生怕破壞了這幅美好的畫面。
然而薇奧莉塔聽到聲音後轉頭, 在看到史蒂夫的時候眼睛驀然亮起。女孩手忙腳亂地站直，還差點被秋千絆倒, 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隊長！」
史蒂夫：「……」
好吧, 薇奧莉塔到底是薇奧莉塔，她就不是那種不食煙火的性格。美好的畫面就這麼被女孩自己破壞了, 史蒂夫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小心點, 莉塔, 」他說，「我又不會臨時逃走。」
「我高興嘛。」
黑髮姑娘說著展露笑顏，她上上下下把史蒂夫打量一番：他特地換上了正裝，一身黑色的西裝顯得脊背比往日更為挺拔，也使得棱角分明的面孔更為端莊英俊。
薇奧莉塔很是雀躍：「隊長有機會應該多穿一穿正裝的。」
史蒂夫：「太過麻煩。」
儘管出生於二戰時期，可本質上史蒂夫·羅傑斯不過是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比起領帶扣緊的正裝，在不拯救世界的時候，他還是更喜歡T恤與衛衣。
「但是正裝帥呀，」薇奧莉塔認真地說，「爸爸穿著正裝就很好看，我相信羅曼諾夫女士會認同我的，哎，她今天沒來嗎？」
史蒂夫：「她臨時有事。」
薇奧莉塔：「啊……」
她露出毫不掩飾的失望之色，就差把「漂亮大姐姐不來我好失望」一行大字寫在臉上了。
「塔莎說有機會下次請你，」史蒂夫安慰道，「不用難過。」
「好吧。」
薇奧莉塔懂事地點了點頭：「還是任務重要。」
哪裡是任務，史蒂夫可沒忘記娜塔莎的原話——人家請的是你，我才不會幫你去分擔變種人小姐爸爸的仇恨之類的話。現在的黑寡婦特工八成去哪個酒吧放鬆心情去了，灑脫的很。
今天下午的時候，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與黑寡婦娜塔莎·羅曼諾夫根據維特集團提供的資訊，一路追蹤來到蒙大拿，他們在當地的一個廢棄啤酒工廠下方發現了秘密入口，進入地下後，竟然碰上了追查失蹤天使的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的父親萊克特醫生順勢邀請史蒂夫共進晚餐，早在復仇者基地遇襲時漢尼拔·萊克特就提出過這件事，所以史蒂夫同意了。
反正他還會在這裡逗留兩天，也可以借此同薇奧莉塔交換一下線索。
他們來到公寓前，薇奧莉塔推開門，漢尼拔·萊克特剛好從廚房中走出來。他的目光在美國隊長的正裝上停留瞬間，然後萊克特醫生禮貌地點了點頭：「羅傑斯隊長。」
史蒂夫：「醫生。」
說著，他把手中的盒子送了過去。
這換來了萊克特醫生些許訝異的神情，男人默不作聲地側了側頭：「你帶來了禮物。」
他接過了美國隊長的贈禮，漢尼拔調轉盒身，是一瓶紅酒，價格不算便宜也不算貴，維持在恰到好處的範疇。
作為一名初次拜訪的客人，這個品牌這個價格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加上青年得體的正裝和真誠的神情，即便是極其注重體面的漢尼拔·萊克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但正是如此，萊克特醫生的心底才微微地感覺到了些許不滿。
禮數與教養使得他將這份不滿很好的隱藏了起來，漢尼拔勾起笑容：「這很合適，羅傑斯隊長，我想我們今晚就可以打開它。」
然後漢尼拔看向自己的女兒：「莉塔，你可以先行帶羅傑斯隊長落座。」
薇奧莉塔聞言驀然來了精神：「晚餐做好了嗎？！我餓極啦。」
漢尼拔並沒有因為來了位貴客而改變今晚的食譜，除了將選定好的紅酒換成了客人贈送的之外，一切都按照計畫的來——特別是主菜，由薇奧莉塔親自宰殺的小羊羔，趁著新鮮，漢尼拔選取了羊羔前肩的部分，經由烤制端上桌去。
薇奧莉塔是個相當會享受的姑娘，也難為她以「腸胃不好」當作理由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素食，當父親將塗抹著蜂蜜的烤羊羔肉端上桌時，她的眼裡就沒別的了。
這叫漢尼拔免不了出聲提醒：「莉塔，你的餐巾呢？」
薇奧莉塔：「在這兒呀，怎麼啦？」
漢尼拔：「垂涎三尺固然是對廚藝的讚美，但真這麼表現，那可就太不淑女了。」
薇奧莉塔：「……」
女孩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她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美國隊長，感覺要不是有客人在場，薇奧莉塔一準會在餐桌上因父親的揶揄而發小脾氣的。
「我是因為爸爸廚藝精湛才期待的，」薇奧莉塔抱怨道，「沒想到爸爸還要拿此笑話我！」
漢尼拔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反而看向了坐在客人位置上的史蒂夫·羅傑斯：「莉塔說，你來到蒙大拿州是有任務在身。」
「是的，」史蒂夫回答，「或許我還需要莉塔的説明。」
「……」
回應美國隊長的是片刻的沉默。坐在對面的青年並不因此而心虛，他仍然是那副誠摯的神情：「只是前期調查，萊克特醫生，薇奧莉塔的能力很難找到替代的角色，我會盡自己全力去保證她的安全。」
「我對此毫無質疑。」
話是這麼說，然而漢尼拔肅穆的神情並未放緩半分。
「如果莉塔的能力可以向你提供幫助，這是她的榮幸，」他說，「然而作為薇奧莉塔·萊克特的父親，我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尚未成年就參與到什麼涉及到國家安全的陰謀之中。」
漢尼拔·萊克特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他確實不希望薇奧莉塔冒險。
史蒂夫幾乎是立刻看向了薇奧莉塔。
在他半是審視、半是探究的目光下，坐在父親身邊的薇奧莉塔縮了一縮。這一退縮，足以史蒂夫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資訊。
漢尼拔·萊克特並不知道女兒的真實身份——他不知道薇奧莉塔藏匿起來的小秘密，不知道她正在幫加百列做事，或許都不知道她壓根不是一名人類。
「我想，」史蒂夫斟酌著字句開口，「這件事應該聽聽莉塔自己的想法。」
他的話落地，漢尼拔的眉心微微擰了起來。
顯然這並不是萊克特醫生想要聽到的答案，畢竟身為未成年少女的親生父親，以及唯一的監護人，他的要求再合理不過了。
史蒂夫卻堅持自己的看法，他海藍色的眼睛迎上薇奧莉塔的目光：「莉塔，你覺得呢？」
薇奧莉塔：「……」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發表態度了。
在爸爸出言請隊長來吃晚飯的時候，薇奧莉塔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要知道漢尼拔·萊克特是位相當體面的人物，他絕對不會在不恰當的場合做出不恰當的事情。而下午的時候，爸爸明明看到了隊長身上的戰鬥服，也看到了牆壁上的九頭蛇標誌，他仍然拋出了日常的邀請，就足以證明他的確是想做什麼的。
薇奧莉塔原本打算裝傻蒙混過關，但餐桌上的父親和隊長，都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真是麻煩呀。
薇奧莉塔放下了刀叉。
女孩一本正經地抬起眼：「我必須得去，明天上午十點，好嗎，隊長？」
一句話足以表明薇奧莉塔的態度。
漢尼拔·萊克特同樣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西裝革履的父親站了起來，他極其冷靜地扣好正裝紐扣：「莉塔，跟我去廚房看一下甜點。」
就知道是這樣，薇奧莉塔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她乖乖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爸爸身後。
父女二人步入廚房，漢尼拔關上了門。他先是走到了烤箱前，檢視了一番擱置於其中的甜點，然後父親轉過身。
薇奧莉塔急忙上前：「爸爸，你聽我說，我有自己不得不——」
「——莉塔。」
漢尼拔打斷了女兒的話，他朝著薇奧莉塔伸出手：「刀具。」
薇奧莉塔一怔。
但她還是順從地從腰間抽出了藏匿著的戰術軍啊刀，連同刀鞘一起交還給了父親。
漢尼拔接過刀具，他面無表情地抽出軍啊刀，刀身的血跡已經被薇奧莉塔仔細擦拭過了，寒光閃過，鋒利刀刃上倒映出父親的側臉。
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警惕起來。
「……爸爸？」她歪了歪頭，維持著困惑的神情問道。
「我不會干涉你的選擇，莉塔。」
漢尼拔·萊克特說著，把刀鋒重新送入刀鞘之中，然後男人把軍啊刀擱置在了廚房的流水臺上。
再轉過頭時，室內的氣氛發出了微妙的變化。
「我也不會干涉你同超級英雄來往，」父親繼續開口，「但既然如此，莉塔，我希望你已經提前做好了二選一的準備。」
「什麼二選一？」
「我或者他們。」
薇奧莉塔愣住了。
第35章
薇奧莉塔愣住了。
她呆呆地抬頭看向父親, 本能地試圖在他的臉上尋覓到熟悉的情緒——每次薇奧莉塔闖禍之後她都會這麼做, 爸爸嚴肅歸嚴肅，但是說到底他還是狠不下心訓斥女兒的。
往日裡的薇奧莉塔總是能找到幾分溫暖的痕跡，然後趁虛而入，撒個嬌賣個萌, 足以化解一切麻煩。
但是此時此刻沒有。
漢尼拔·萊克特棱角分明的面龐中沒有任何情緒, 仿佛鑿出的顴骨之上只留一片冰冷和無盡的陰影。薇奧莉塔太熟悉這樣的表情了，她沒在父親臉上見過，但她在地獄中見過。
那一刻, 連環殺手收斂了所有的人性，選擇與自己的骨血坦誠相待。
薇奧莉塔一個激靈。
她流露出難以置信地神情, 女孩一把拽住了父親的衣袖：「爸爸，你不是想……想針對隊長吧？」
話到了嘴邊，薇奧莉塔一個急刹車，把「襲擊」換成了「針對」, 但漢尼拔仍然聽懂了薇奧莉塔的意思。
父女二人之間從未彼此坦白過, 但經過那麼一次提醒, 足以漢尼拔明白，薇奧莉塔知道他做過什麼。因而男人只是微微低了低頭：「羅傑斯隊長為人正直坦蕩, 他是一位無可指摘的英雄, 我尊敬他。」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是連環殺人犯選擇獵物也是有標準的。史蒂夫·羅傑斯壓根不是一名羊羔, 又怎麼會在漢尼拔的名單上。
那薇奧莉塔更不懂了。
她抓著漢尼拔衣袖的手掌依然沒有放開, 女孩困惑地歪了歪頭。
不用多花心思, 薇奧莉塔就能察覺出父親的不快。爸爸確實不高興，甚至在餐桌上也沒有隱瞞與美國隊長意見相左的態度——誰都知道漢尼拔·萊克特是位禮數周到的東道主，在他的餐桌上絕對不會有人會感到不適。像這樣直接出言要求薇奧莉塔離席，已經是很不合適的行為了。
如果薇奧莉塔猜錯了的話，那還能是什麼呢？
「爸爸，你嚇到我了，」薇奧莉塔小聲嘀咕道，女孩拽著父親衣袖的手猛然一松，側過身挽住了他的手臂，可憐巴巴地繼續開口，「到底怎麼啦？突然說這種話，有事情可以等到晚餐結束之後再說嘛，好不好？」
然而漢尼拔卻無動於衷。
男人只是抬起另外一隻手，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長髮，沉聲說道：「我並非逼迫你現在就做出抉擇，莉塔，我只是希望你明白現實。」
「明白現實？」
「剛剛在餐桌上，你答應了羅傑斯隊長，明天跟隨他繼續調查。不是嗎？」
好吧，原來是因為這個呀。
突然說起這件事，是因為她與超級英雄們走得太近。薇奧莉塔的確不能否認這點，搬去紐約之前，住在巴爾的摩的時候生活可比現在簡單的多，不存在變種人危機以及找上門的天使。
相比較而言，爸爸也沒有什麼暴露秘密的風險。漢尼拔的身份到底和那些義警們是對立的，這不是簡單的保護欲的問題，而是立場的抉擇。
薇奧莉塔歎了一口氣：「相信我，爸爸，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漢尼拔：「我相信你，莉塔，我也不會干涉你，然而總有一天你要離開我，與他們離得越近，越會——」
「——我不會離開爸爸的呀！」
薇奧莉塔慌張地打斷了漢尼拔的話。
年輕的姑娘一副難以理解的神情，她晃了晃父親的手臂，藍眼睛裡閃過無數複雜的情緒。
「爸爸別這麼說，」她急急地開口，「總會有辦法的，什麼現實不現實，總會有辦法的！」
漢尼拔幾不可查地笑了笑。
肅穆的男人露出淡淡的笑意，但那很快就消失了。父親搖了搖頭：「莉塔，當年我也以為我能改變現實。」
「哎？」
「但我沒能成功，不論我如何嘗試，你的母親仍然離開了我們，」漢尼拔停留在薇奧莉塔發側的掌心下落，落于女孩的肩頭，「我可以搶救一個人的性命，拼接一名患者的心靈，但那得在一切仍可挽回之前動手。而當塵埃落定、落下帷幕之時，已然徹底蓋棺的事情，我想就算是上帝親臨也無法改變結果。」
媽媽？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消化父親拋出來的資訊。爸爸說他為了挽留住媽媽的性命做出了很多，可是媽媽不是癌症晚期去世的嗎？薇奧莉塔記得小時候她還親眼見過化驗單呢。
漢尼拔·萊克特在轉心理學之前是一位外科醫生，要說他幫助媽媽同癌症搏鬥過也沒什麼，但是……薇奧莉塔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爸爸，」她平靜下來，試探性地抬眼，「媽媽是病逝的，是嗎？」
「是也不是。」
「……」
這根本不算是一個回答，卻映證了薇奧莉塔的猜測。
媽媽去世的時候薇奧莉塔年紀很小，她只記得母親長得很漂亮，她美麗且優雅，和父親的感情很是深厚。出門時爸爸總是對朋友介紹道，這是他的伴侶和女兒，一名法國攝影師和他們年幼的孩子。
聽起來沒什麼特殊的啊。
特別是自從媽媽病逝，爸爸帶她搬回巴爾的摩之後，除了每年的忌日，他鮮少會提及母親的存在。這導致薇奧莉塔一直以為，爸爸對待媽媽的感情更多的是義務和責任，畢竟他們有了她嘛。
可是如今看來不是的。
自從爆炸案之後，爸爸對薇奧莉塔談論起媽媽的次數多的有反常態。
這倒是叫薇奧莉塔對自己的身份有些好奇了，她思忖片刻，然後猶疑地開口：「那，那媽媽她，真的是個攝影師嗎？」
「你的記性不錯，」漢尼拔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她去世時你才四歲，竟然能記得那麼清楚。」
答非所問。
漢尼拔·萊克特很少會回避女兒的問題，對待孩子，他向來知無不答。因而一句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足以薇奧莉塔在心底存個問號——她原來覺得媽媽就是個普通人，就是一名對父親而言無足輕重的女性，如今看來並不是這樣的。
「好了，」漢尼拔自然明白薇奧莉塔還想再問，他搖了搖頭，「別讓客人久等，莉塔。你只需把我剛剛的話銘記於心就好。」
「突然說這麼嚴重的話，」薇奧莉塔忍不住抱怨，「叫我怎麼招待隊長呀？」
漢尼拔勾了勾嘴角：「我影響到你的心情了嗎，莉塔，連焦糖蛋糕都不能挽救？」
薇奧莉塔雙眼一亮：「焦糖蛋糕！」
沒什麼是一頓甜點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頓。從某些程度上薇奧莉塔也是意外的好懂了，看見薇奧莉塔來了精神，漢尼拔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去拿手套過來，莉塔。」
於是走出廚房的薇奧莉塔一掃剛才的緊張和嚴肅。
「久等了，羅傑斯隊長，」漢尼拔將蛋糕端上桌來，「莉塔還親自製作了杏子果醬，你可以嘗嘗看。」
史蒂夫不動聲色地端詳了父女二人片刻，見他們不像是起過矛盾的樣子，才稍稍放緩了神情。
餐桌邊的美國隊長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很期待。」
儘管晚餐途中出現了些許小插曲，但有薇奧莉塔喜愛的蛋糕收尾，她還是相當滿意的。
薇奧莉塔親自送史蒂夫出門，她把父親打包好的蛋糕遞給他：「這是給羅曼諾夫女士的，其實我覺得還是剛出烤箱的蛋糕最好吃了，但是爸爸的廚藝很好，涼一涼也別有風味。」
史蒂夫接過蛋糕：「我替娜塔莎謝謝你。」
薇奧莉塔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圓瓶子因內裡裝著的食品折射出橘色的光芒，薇奧莉塔還在上面系了小小的蝴蝶結：「還有啊，我做的杏子果醬，很新鮮的，抹在蛋糕上最好啦，還有還有……」
「這些足夠了，你不如把晚餐也打包給她。」
「可以呀，小羊羔下午剛殺，還剩下——」
「莉塔，」史蒂夫哭不曉得地打斷了薇奧莉塔，「我只是在開玩笑。」
薇奧莉塔這才反應過來，美國隊長是在揶揄她的過分熱情呢。
不怪薇奧莉塔這麼殷勤，漂亮大姐姐誰不喜歡啊。不過她也懂得見好就收，史蒂夫說夠了，那就應該夠了。於是女孩只得收手：「那好吧，明天上午十點見？」
提及正事，史蒂夫收好蛋糕和果醬後，同樣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我來接你。」
薇奧莉塔：「嗯。」
史蒂夫：「莉塔，你和萊克特醫生……並沒有出現爭執，對吧？」
美國隊長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的，餐桌上漢尼拔·萊克特明顯就薇奧莉塔的堅持表現出了不愉快的情緒。
沒有哪位父親願意送自己的孩子去冒險，況且薇奧莉塔·萊克特今年才不過十七歲。如果不是薇奧莉塔自己領了加百列的任務，史蒂夫也不會讓一名未成年少女貿然參與其中的。
所以青年彎下腰，選擇與薇奧莉塔平視，無比認真地開口：「如果你父親不同樣，我不建議你強行參與，莉塔，我可以將相關的線索分享給你，別和萊克特醫生鬧矛盾。」
薇奧莉塔微微地抿了抿嘴角。
她無比感激地說道：「你放心隊長，爸爸只是太擔心我了，但他同樣尊重我的選擇。」
「那就好，」史蒂夫松了口氣，「也請醫生放心，我會保護你。」
「那真是太好了。」
薇奧莉塔挺直脊背，學著史蒂夫的語氣開口：「我也會保護你的，隊長！」
史蒂夫：「……」
男人失笑出聲。
女孩的話天真且懵懂，但史蒂夫並沒有打擊她，他反而鄭重頷首：「那到時候，我的後背就交給你了，莉塔。」
薇奧莉塔：「嗯！」
「去休息吧，別讓父親久等。」
「晚安，隊長，還有——」
「嗯？」
黑髮的姑娘揚起了她標誌性地燦爛笑容。
薇奧莉塔寶石般的藍眼睛彎了彎，璀璨的情緒一閃而過，接著，她抬起了雙臂，拉近了與史蒂夫的距離。
一個再標準不過的貼面告別禮。薇奧莉塔的掌心輕輕碰觸到史蒂夫的手肘，這叫他一怔，然後她的臉頰已經湊近，淡淡香味撲面而來。
發間的香波味道、潤膚乳的味道，還有屬於少女的，青春與自然的甜蜜氣息糾葛在一處，於頃刻間充盈著史蒂夫的肺部。即便史蒂夫彎下腰，她還是稍稍踮起腳尖，柔軟的皮膚貼在男人的臉側，右邊兩下、左邊兩下，然後她才放開他。
女孩仿佛全然沒覺察到史蒂夫的驚訝，依然笑吟吟地：「隊長也要好好休息！」
說完她揮了揮手，轉身回了家。
直到薇奧莉塔的氣息徹底消失，史蒂夫才反應過來——薇奧莉塔是在法國出生的，她是美法混血，這樣的親近與接觸對於她來說不過是普通的貼面告別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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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奧莉塔也不情願刻意造成誤會的。
她在法國出生不假，但薇奧莉塔可是在美國長大。可不是人人都有福享受到萊克特小姐的貼面禮，故意叫隊長以為她只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能叫薇奧莉塔安心一點。
或許是父親的話語提醒了她，或許是「小天使」的謊言過於不堪一擊，薇奧莉塔稍微有些不放心。
至少在找到那名失蹤的天使之前，先在公眾面前保持著現在的傻姑娘形象為好。
這麼想著的薇奧莉塔走進家門。
爸爸已經把餐具收拾好了，廚房裡沒有人。她想了想，穿過客廳，走上樓梯，繞過主臥徑直推開了書房的門。
漢尼拔·萊克特果然在那裡。
書房的吊燈依然暗著，只有書桌的檯燈亮著，父親捧著一本書，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來。
光線暗淡，他絕大多數身軀被陰影所籠罩，昏黃的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竟然于男人周身的冰冷和肅穆之中凸顯出了幾分寂寥。
這樣的父親叫薇奧莉塔有些陌生，直到他那雙燈下的眼睛，在觸及到女兒的身影時柔軟了半分：「莉塔？」
「……爸爸。」
薇奧莉塔邁開了步子。
她繞過了書桌，朝著漢尼拔伸出手，從後背環住了自己的父親。
在轉生之前，薇奧莉塔就已然知道了父親所犯下的罪行。她更知道披著人皮的殺人兇手是為了什麼拿起了屠刀。
如果母親的存在，並不如薇奧莉塔所想的那麼無所謂的話，那麼漢尼拔·萊克特一生中，已然失去了他想要珍視的兩名女性——妹妹、愛人，甚至是，他也做好了繼續失去女兒的心理準備。
這叫薇奧莉塔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媽媽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爸爸，」薇奧莉塔低聲開口，「就算是你我都無法扭轉現實，就算是走到了那個絕路，最終我也會陪同你一起下地獄。」
而這，絕對不是一句謊言。
第36章
第二天上午。
穿著制服的美國隊長將機車停在了湖邊, 不出五分鐘，薇奧莉塔·萊克特就如約而至。
史蒂夫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的衣物上神情一頓——她一身藏藍色的緊身衣，正是X戰警的制服。撞見美國隊長的目光, 薇奧莉塔無奈地歎了口氣：「就知道會用到, 所以偷偷帶過來了。」
其實薇奧莉塔帶這身衣服的原因是方便展開翅膀。
而現在，儘管她肯定不會在隊長面前亮出黑羽翼，可X戰警的制服到底是特殊材料製成，防火防低溫, 還有一定的防衝擊震盪功能，總比穿著棒球衫跟隨美國隊長前去調查為好。
「你有準備就好, 」隊長贊許地頷首, 「跟我來。」
「去哪兒？」薇奧莉塔跨上機車問道。
「我帶你去啤酒廠看看。」
美國隊長口中的啤酒廠，正是他發現地下入口的位置。
薇奧莉塔踏入破舊的廠房後, 發現黑寡婦娜塔莎·羅曼諾夫早就在等待了，黑衣的女特工對著二人一勾嘴角：「時間剛好。」
薇奧莉塔環視四周：「可是你們不是已經調查過了嗎？」
史蒂夫：「看看你能不能發現什麼……特殊的魔法波動。」
好吧。
早在紐約薇奧莉塔就發現了，除非把復仇者利用的設備儀器調轉到特殊的頻段, 否則他們是檢測不出天堂和地獄的魔法波動的。也不奇怪, 嚴格來說天使和惡魔操縱的魔法能源就是世間萬物散發出來的善良和惡意, 這些情緒全世界都是，除非像薇奧莉塔拜託斯塔克先生那樣精細到年份，不然要檢查起來也挺麻煩的。
在這方面, 機器絕對不如薇奧莉塔本人好用。
因而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美國隊長的要求, 女孩大膽地踏進廢棄的啤酒廠。
這裡距離鎮子有近十公里遠, 不靠牧場也不靠城市, 看室內破敗蒙灰的設施就知道已經許久沒人來過了。
要不是大白天，天氣也還算晴朗，這兒簡直就是個恐怖片拍攝現場。
薇奧莉塔打了個寒戰，同時也察覺到了空氣中淡淡的異常。
「這裡有魔法波動，」站在廠房中央的薇奧莉塔認真地開口，「很難察覺到，但確實殘留著一些散落在空氣中的善良……不應該的，既然很久沒人來過，怎麼會有人類的情緒？」
史蒂夫和娜塔莎對視片刻。
在薇奧莉塔決心繼續追蹤魔法波動時，娜塔莎問道：「有沒有很糟糕的可能？」
薇奧莉塔：「比如說？」
娜塔莎：「比如說那名天使墮落了，成為了九頭蛇的一份子。」
薇奧莉塔：「……」
嚴格來說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薇奧莉塔的本體是個惡魔，她向來不忌憚用最糟糕的結果揣度他人和事件。九頭蛇一直強調秩序和統一，有腦子轉不過彎來的天使會相信也不奇怪。
只是天使墮落到和九頭蛇合作，聽起來就感覺哪裡不對啊。
「這，」薇奧莉塔仔細地思考片刻，「如果一定要有什麼宗教人物混進九頭蛇，我覺得還是惡魔的可能性比較大。天使的本性還是趨於穩定，而惡魔就不一定了，惡魔喜歡混亂，也喜歡搗蛋。就算現在天堂和地獄已經不再相互針對，如果有機會，惡魔還是會選擇具有破壞性的方式來完成任務。」
「聽起來你很瞭解惡魔啊，萊克特小姐。」
「呃。」
娜塔莎·羅曼諾夫一句調笑，反而使得薇奧莉塔心底一驚。
好在小惡魔演技驚人，薇奧莉塔反應迅速地攤開手，長歎一口氣：「畢竟是競爭對手，我得瞭解他們才行。」
至於哪一方是競爭對手，薇奧莉塔可沒說。
史蒂夫因而放緩了神情：「不用擔心，莉塔，就算最糟糕的預料成真，我和塔莎也會保護你的。」
薇奧莉塔揚起笑容：「我也會保護你和羅曼諾夫女士的！不過現在，我得找找這些善良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說著她重新凝神，緩緩闔上了眼睛。
如果是轉生為人類的天使，比如說薇奧莉塔現在居住在皇后區的那位好姐妹，找起線索來可能要容易得多。薇奧莉塔到底是一名惡魔，她對善良的感知力要差很遠，不過在絕對安靜、人煙稀少的環境中，這也足夠了。
細碎的魔法幾不可查，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用感官捕捉著它們的前進路線，她抬手，指尖觸及到漂浮在空氣中的善良時，那些純潔的情緒因為她的本性而紛紛躲開。
薇奧莉塔閉著眼睛，追隨者它們，邁開了步子。
朝左，右轉，然後前進三步，躲到上方了，暗淡的善良越發濃厚，薇奧莉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
她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突然一隻強有力的手橫過了她的腰部。
「哎？」
薇奧莉塔詫異地睜開眼睛，接著被眼前的溝壑嚇了一跳。她慌亂扭頭，後腦直接撞在了史蒂夫·羅傑斯的胸口上。
直到薇奧莉塔穩住身形，隊長才禮貌地鬆開了她：「小心。」
薇奧莉塔臉紅了一紅。
儘管男人鬆開了手，可是他停留在女孩腹部的觸感仍在。隔著X戰警的制服，史蒂夫碰觸到的地方隱隱發燙。
「你是察覺到了什麼嗎，莉塔？」
「啊，嗯……」
正事要緊。
薇奧莉塔收斂心神，然後跨過溝壑，跟隨著越發厚重的善良，爬到了廢棄的工作臺上。
女孩不顧骯髒，她抬了抬手，輕輕按了按遍佈污漬的牆壁，然後側過頭，將雪白的臉頰貼了上去。
那一刻史蒂夫真的很想阻止她——天底下沒有人會想看到她那張精緻的面孔染上塵土的。但不論是出於責任，還是出於尊重薇奧莉塔認真的態度，他都沒有開口。
將耳畔貼在牆壁上，薇奧莉塔再次閉上眼。
就在牆壁裡，她聽得到，隔著厚厚的混凝土，隔著天堂和地獄的差距，她仍然辨明瞭蘊藏在其中的聲音。
「我聽到了。」她低聲說。
「什麼？」
「羊羔的悲鳴，」薇奧莉塔抬起頭來，她轉過身，「和我在道奇先生家的羊圈下方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隊長，牆內還有房間。」
就知道是這樣。
聽到薇奧莉塔的話，史蒂夫·羅傑斯同樣跳上了廢棄的工作臺，他示意薇奧莉塔向後退了退，然後抬手按了按牆壁：「是這裡嗎？」
薇奧莉塔比劃了一下：「這一大片牆壁之內都有。」
娜塔莎：「看來需要打開牆壁了。」
薇奧莉塔側了側頭：「需要炸啊藥嗎？」
回應她的是黑寡婦忍俊不禁的神情。
來自前蘇聯的特工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笑彎了眼睛。她一歪頭，豔麗的紅發垂在胸前：「炸啊藥？」
她的話音落地，美國隊長從背後抽出了星盾。
男人握緊盾牌，他自然也聽到了兩位女士的談話，史蒂夫稍稍轉了轉目光，蔚藍眼眸在觸及到娜塔莎的揶揄和薇奧莉塔的困惑時，只是無所謂地勾了勾嘴角。
下一刻，他揮起盾牌，徑直砸在了牆壁上。
伴隨著破碎聲，牆壁直接被美國隊長砸開了一個洞，他輕而易舉地清理出可以進出的口子，先行擠進牆壁內側的房間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危險後，才於黑暗之中轉過身，對著薇奧莉塔伸出了手：「來。」
薇奧莉塔：「…………」
好吧，誰叫她平日裡接觸到的都是穿著便服的史蒂夫·羅傑斯呢。他總是帶著笑容，使得薇奧莉塔差點都忘記美國隊長是經歷過二戰的超級戰士了。
她跟著史蒂夫踏進室內，娜塔莎緊隨而至。
室內空氣不流通，房間裡帶著濃郁的黴味。但更讓薇奧莉塔頭疼的是沒完沒了的，近乎羊羔悲鳴的魔法共鳴。
史蒂夫：「莉塔？」
不等他開口，女孩先行搖了搖頭，然後一抬手，利用光魔法照亮了整個房間：「我沒事的，只是這裡魔法太……」
後面的話語，在薇奧莉塔看清室內的情況後戛然而止。
血跡、悲鳴，還有混進泥土與灰塵之中沾染著污漬的羽毛，數十年來不曾動過的房間裡充斥著觸目驚心的細節。薇奧莉塔不是沒見過殘酷血腥的場景，她見過很多比這更駭人的畫面，只是——
娜塔莎走到房間的正中央，他吹開平臺上的土，從中扒出一個薇奧莉塔熟悉不已的殘骸。
那是半隻天使的翅膀。
「天父啊。」
薇奧莉塔雙腿一軟，要不是美國隊長反應及時地扶住她，女孩一定會直接跌倒在地上。
同樣擁有翅膀的薇奧莉塔，只覺得連自己後背藏起來的翅膀都隱隱感覺到了疼痛。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料到現實情況仍然如此具有衝擊力。
「只有這個，沒有殘骸，」娜塔莎把翅膀放了回去，「也沒有屍體，那名天使可能沒有死。」
說著她抽出手電筒，朝著天花板四周一照，果然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已然開啟的通風口。娜塔莎向史蒂夫示意抬頭：「很可能與咱們那天發現的地道相連，天使是從那裡逃出去的。」
史蒂夫：「可以沿路看看。」
薇奧莉塔：「等等。」
史蒂夫：「怎麼？」
女孩艱難地穩住情緒，她克制住心底的震驚，緩緩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九頭蛇餘黨襲擊維特集團的實驗室，就與他們研究天使有關。」
那麼，一個和斯塔克企業同樣專注于新能源開發的公司，為什麼會和宗教扯上關係？
第37章
一周之後，紐約, Lux酒吧後巷。
「九頭蛇。」
加百列單手抱臂, 另一隻手托在下巴處，重複了一遍薇奧莉塔道出的罪魁禍首。
他仍然是一襲裁剪的當的黑西裝, 黑色皮手套覆蓋住纖細的手掌，映襯得加百列的面孔更為雪白神聖。雌雄莫辯的大天使轉過身來：「你認為是九頭蛇抓住了那名天使, 然後對她進行研究, 甚至肢解了她的翅膀。」
薇奧莉塔慫慫地點了點頭。
加百列：「那她為什麼不回來？」
薇奧莉塔：「哎？」
大天使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既然從九頭蛇的實驗室逃脫，她應該返回天堂, 或者至少找到同樣滯留人間的天使彙報情況才對。人類在研究我們這麼大的事情，她卻知而不報，這不符合常理，除非……」
「除非？」
加百列居高臨下地低頭。
他垂眸, 清澈的藍眼睛頃刻間鎖定住了薇奧莉塔。大天使的冰冷目光叫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汗毛倒立, 她下意識地退後半步：「我、我可沒說謊, 要、要要要是不信我，你幹嘛要我要我去做？」
加百列：「我叫你去做，不代表我信任你, 薇奧莉塔, 要知道——」
然而他的話沒說完。
原本準備邁開步子靠近的加百列，被走出酒吧的男人直接擋住了去路。淡淡的酒味撲面而來, 使得潔癖的大天使馬上蹙眉, 止住了前進的**。
路西法看似漫不經心地把薇奧莉塔拽到了自己身後, 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我說，既然是求我家莉塔幫忙，你多少也該做做樣子吧，別太過分了，天使。」
大天使眨了眨眼睛，俊秀面孔中浮現出理所當然的神情：「我做了什麼？」
路西法：「你嚇壞了她。」
加百列：「……」
淺色眼眸往薇奧莉塔身上一瞥，向來嫌棄路西法不幹正事的小惡魔已然瑟縮到了魔王身後，抓著他的西裝後背，只露出個腦袋尖了，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我可沒傷害她的意思，」加百列笑出聲，滿臉的驚奇和無奈，「不信你問問薇奧莉塔，我何時對她出手過？」
「你威脅過我！」
仗著路西法在場，薇奧莉塔也來了些許膽子。她從地獄之王身後冒出頭來氣鼓鼓道：「說我不合作就要殺死我爸。」
加百列不為所動：「我是這麼說過，但我動手了嗎？」
薇奧莉塔：「……」
大天使怎麼這麼不要臉的！
天堂的主管行事作風以及言語表情都過於坦蕩蕩，要不是薇奧莉塔真的很怕他，以及深諳加百列的真實想法，連她也會被這無辜又神聖的表情騙過去，反而去考慮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然而才不，先是用爸爸的性命要脅她，這也就算了，怎麼說至少爸爸是個殺人犯。可是連斯塔克先生的性命他也沒放在眼裡，輕而易舉地拿來當交換條件，薇奧莉塔可算是看透天堂了，這些天使，除了她的好姐妹外，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幫我尋找天使的線索，我應該感謝你才是，」加百列溫和地說，「在那之前，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薇奧莉塔。」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找到天使之後就不能保證咯。
薇奧莉塔又不傻，以為她和那些剛考上公務員的小天使一樣單純好騙嗎。躲在地獄之王背後的小惡魔輕輕哼了一聲：「算我倒楣。」
加百列一笑：「好了，你願意隔著路西法和我說話，我不介意。除了九頭蛇在四十年前拿那名天使做過實驗外，你還有什麼線索？」
薇奧莉塔：「三十年前。」
加百列：「什麼？」
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二十九年——這是黑寡婦娜塔莎·羅曼諾夫採集了封閉的實驗室裡的物質樣本檢測出來的結果。
就知道加百列的線索不太準確，天使和惡魔都是不朽的，自創世之初就存在的老妖怪對時間的概念相當模糊。
畢竟對他們來說，幾十年不過是彈指瞬間，特別是加百列這種級別的大天使，三十年和四十年的區別不過是昨日今夜之分。
但對人類來說就不一樣了。
四十年和二十九年，薇奧莉塔推算了一下，加百列說是大約四十年前失去聯繫，不代表那名天使在四十年前就被九頭蛇抓去了。
「那名天使，」薇奧莉塔問道，「她是什麼時候轉生為人類的？」
「四十三年前。」加百列回答。
「……」
也就是說，她被扯去翅膀的時候不過十三四歲，天啊。
想到那個畫面，薇奧莉塔就打了個寒戰。
她實在是不敢想像，如果是自己遭受這樣的對待要怎麼辦。要知道連羽毛被卡住，薇奧莉塔都要撒嬌耍賴地喊個半天，翅膀被扯下來？還不如直接給她一槍來的痛快。
見識到了那半隻羽翼殘骸，薇奧莉塔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對那名天使的態度也不再是無所謂的態度了，她甚至有點同情那名天使。
雖然天堂裡的天使大多數都很討厭，但轉生為人類才十三四歲的姑娘就要忍受這些，太恐怖了。
「她不是剛出生就被九頭蛇帶走了，」薇奧莉塔解釋道，「而是被半路帶走的。並且，羅傑斯隊長之所以會調查這件事情，是因為九頭蛇的餘黨襲擊了維特集團的實驗室，他和羅曼諾夫只是沿著九頭蛇的線索找到了那裡。」
「也就是說，」加百列若有所思，「九頭蛇可能和維特集團有聯繫。」
「你能不能陽光點。」
路西法聞言一哂，忍不住吐槽：「身為天使，不是考慮陰謀就是打小算盤，我看天父當年就該派你下地獄管理惡魔去。」
薇奧莉塔：還是不了吧！
雖然路西法天天翹班不幹正事，但他從來不會苛責員工。摸魚的老闆和工作狂老闆，薇奧莉塔還是選擇前者。
然而對於路西法揶揄的話語，加百列也沒放在心上。
他只是側了側頭，金色卷髮垂在一旁，大天使出塵的五官中寫滿了不可理喻：「如果人類在研究天使和天堂的魔法，你以為地獄可以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嗎，路西法？」
「我知道我知道。」
路西法還是無所謂的姿態，他笑出聲，作勢要把手臂搭在加百列肩上。
然而魔王的手還沒抬起來，就被戴著黑手套的加百列一巴掌拍開，大天使嫌棄似的再次後退半步，終於退離到能讓薇奧莉塔遠離他聖光壓迫的距離。
加百列用手套的背部彈了彈路西法接觸到的布料：「這可不是放在心上的態度，路西法，天父會縱容你的隨性，但我可不會。」
路西法笑容一收：「是嗎？你一名大天使，用凡人的性命要脅一名惡魔替你做事，加百列，我可以放任不管，但你覺得天父會縱容你行惡嗎？」
加百列：「……那可不是行惡。」
路西法幽深的眼眸中閃過譏誚的神色：「如果我真的不放在心上，根本不會允許你利用小莉塔，不要得寸進尺，天使。」
薇奧莉塔：「……」
救命啊，二位老闆考慮考慮打工仔的心情好不好，躲在路西法背後的薇奧莉塔在心底瘋狂吐槽。兩位神仙吵嘴，壓抑的氣息使得薇奧莉塔這個小嘍囉感覺自己的翅膀毛都要炸起來了。
關鍵是她還不能跑，還沒得到下一步指示呢！於是薇奧莉塔不得不祭出自己的裝可憐**，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路西法的西裝下擺，剔透的藍眼睛中立刻蒙上了一層霧氣：「那、那個，路西法！」
路西法的表情立刻緩和下來：「怎麼了，小莉塔？」
薇奧莉塔可憐巴巴地開口：「我可以回家了嗎，爸爸還在等我呢。」
地獄之王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就算是路西法再不想幹活，也得稍微動一動了——他就是怕麻煩才從地獄翹班的，要是人間因此而變得大亂，那不是比麻煩還麻煩？
因而他只得轉過身。
「你可以先回家了，小莉塔，」路西法寬慰地碰了碰薇奧莉塔的手臂，「但這件事不能打草驚蛇，我和加百列出動太過顯眼，得委託你繼續調查下去了。」
「我知道，得想辦法調查一下維特集團。」
「好姑娘。」
路西法扯起一抹笑容。
玩世不恭的魔王彎下腰，他熟門熟路地將嬌小的少女拉進懷裡，捏著她的下巴，在額頭上鄭重其事地落下一吻：「遇到麻煩儘管來找我。」
薇奧莉塔抬手摸了摸魔王親吻過的位置，訝異地抬頭：「我的力量呢？」
路西法：「什麼？」
「上次親我一下把力量還回來了，不能白占我便宜呀，就算你是路西法也不行的！」
「……蹬鼻子上臉可就不可愛了，小莉塔。」
.
連路西法都發話要薇奧莉塔繼續調查下去了，這下就算她想消極怠工也失去了由頭。
儘管老闆不太管事，可他下達了命令，還掌管著薇奧莉塔的工資，不幹也不行啊。所以等到第二天上午，薇奧莉塔甚至把回學校找X教授談話的事情後往後放了放，先來到了紐約中心的斯塔克大廈。
電梯門一開，薇奧莉塔連頭也不抬：「斯塔克先生，我帶了甜甜圈！」
托尼：「……」
端著咖啡杯的托尼·斯塔克，險些被背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他咽下咖啡：「星期五，她來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星期五：「今天上午你說過如果萊克特小姐到訪，直接請她上來。」
托尼：「請她上來和告訴我並不矛盾好吧……算了。」
沒有工作也沒有實驗的發明家，今日簡單的一身休閒襯衣，袖口挽到手肘處，看起來隨意又瀟灑。他把咖啡杯放下，從沙發起身，迅速地掃了一眼興沖沖地薇奧莉塔：沒有受傷、笑容滿面，手中還拎著一個保溫食盒。
看上去的確不像是經歷了什麼糟糕的事情。
「算你運氣好，」托尼毫不客氣地說，「碰上Cap也在調查這件事。」
「我也出力了呀。」
薇奧莉塔小聲嘀咕道。
說著她把手中的食盒舉了起來：「說好的甜甜圈！」
托尼卻完全不為所動，他隨手一指咖啡台：「放一邊。」
薇奧莉塔：「啊……」
黑髮姑娘的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失落之色：「可是，放涼了就不好吃了呀。」
托尼勾了勾嘴角：「這麼著急做什麼？而且一會兒還有客人。」
「客人？」
「阿德里安·維特要來。」
聽到「維特」一詞，薇奧莉塔心中一動，但她沒表現出來，年輕的姑娘只是陷入了思考：「我聽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是維特集團的人嗎？」
「看出來你是真的不看新聞了。」
托尼·斯塔克嘲笑幾句，然後接過了薇奧莉塔手中的食盒，又拿起了咖啡杯，一併放到了咖啡臺上。
「或許他有另外一個名字你更清楚，」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家語氣隨意地開口，「拜倫的那首詩怎麼說得來著——」
「——吾乃奧茲曼迪亞斯，萬王之王。」
伴隨著電梯門再次打開的「叮」得一響，一道清朗又自信的聲音傳來。
薇奧莉塔詫異地扭過頭，看到一名年輕人，帶著笑意走進了斯塔克大廈的客廳。
「看我的偉業，梟雄們呵，望塵莫及！」
金髮碧眼、面容英俊，一身深紫色的西裝年輕大氣，他的雙手放在口袋裡，神情自若地接下了托尼·斯塔克的話。
「不過有一點我得糾正你，托尼，這是雪萊的詩，而不是拜倫的。」
薇奧莉塔終於想起來阿德里安·維特是誰了。
維特集團現任總裁，號稱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類」，年輕有為且聰明絕頂的科學家，以及他還有個更為著名的身份，也是一名義警，法老王。
第38章
紐約市里最不缺的就是超級英雄和各色義警，有經過強化的人類戰士美國隊長, 也有特殊遭遇之後身體變異的浩克, 就算是普通人，擁有著超凡智慧也能像托尼·斯塔克一樣造出功能強悍的盔甲。
甚至, 像薇奧莉塔這樣本體不是人類的，即使轉生為人類削弱了大部分能力, 可要打倒幾個小賊也沒問題。
——活在一個遍地身懷絕技的人或非人, 被科技、魔法還有外星人包圍的紐約裡，這位阿德里安·維特, 竟然膽敢以法老王自稱。
要麼是太過愚蠢導致盲目的自大，要麼就是，他太聰明了，以至於足以睥睨眾生。
「你說要和我敘舊, 托尼, 」阿德里安·維特笑著踏進斯塔克大廈的客廳, 「但沒提到還有這麼一位美麗的客人。」
身為維特集團的總裁，阿德里安·維特和托尼·斯塔克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競爭關係。儘管算不上朋友，可同為上流人士, 總是保持著相互來往的, 況且一位超級英雄和一位街頭義警有事碰頭在紐約根本不是什麼罕見的情況。
因而托尼並沒有把阿德里安的揶揄放在心上，他朝著薇奧莉塔的方向側了側頭：「和Cap共同調查九頭蛇的變種人。」
聽到變種人一詞, 阿德里安的目光才真正地轉向了薇奧莉塔。
青年漂亮的眼睛在薇奧莉塔身上停留片刻, 而後恍然：「你就是那位薇奧莉塔·萊克特小姐。」
經由哨兵機器人那件事, 薇奧莉塔·萊克特的名字也算是傳開了。她甜甜一笑：「原來你就是大家都在誇讚的法老王, 維特先生。」
阿德里安身材高挑瘦削，聽到薇奧莉塔誠摯的話語，俯視著女孩的法老王同樣露出笑意。
不管他是單純自大還是真有本事，至少阿德里安·維特有一張足以與「法老王」名號相配的臉。俊秀挺拔的男人禮貌地低了低頭，對著薇奧莉塔伸出右手：「倍感榮幸，萊克特小姐，更感謝你能幫助我調查九頭蛇的事情，最近實在是抽不開身，否則我一定會親自調查。」
看著阿德里安伸出的右手，薇奧莉塔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不是她不懂禮節，而是薇奧莉塔今年才十七歲呢，出門在外，所有人都會選擇同她的父親漢尼拔·萊克特醫生握手，但沒人會和她握手的，大家，包括隊長和斯塔克先生在內，都把薇奧莉塔當成一個孩子看。
這還是薇奧莉塔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旁人，還是位男人，當成獨立的成年人對待。
而這位男士還俊美得從各個方面都無可挑剔，感覺真是微妙極了。
然而薇奧莉塔不能承這個情，她輕輕地握了握阿德里安的右手：「幫你的是隊長，維特先生。」
阿德里安：「但我想，隊長並沒有在情報上對你保密。」
薇奧莉塔：「是的。」
阿德里安：「所以，九頭蛇是真的做過研究天使的惡劣行徑，是嗎？」
薇奧莉塔一凜。
她萬萬沒想到，阿德里安·維特竟然如此坦蕩蕩。
要知道美國隊長是因為九頭蛇襲擊維特集團實驗室的線索，一路追蹤到蒙大拿州，發現九頭蛇曾經抓到過一名活的天使來著——反過來講，就是九頭蛇，因為一些針對天使進行試驗的線索，而襲擊了維特集團實驗室。
那麼，維特集團與當年的活啊體試驗有多少關聯，其中就很耐人尋味了。
「我知道你們在懷疑我，」阿德里安歎息一聲，他就像是沒察覺到薇奧莉塔的神情變化一樣，「懷疑我參與或者調查到了九頭蛇過去的實驗中，因而惹禍上身。但是萊克特小姐，倘若我真的有嫌疑，又豈會委託復仇者來幫我調查？」
這可真不一定，薇奧莉塔是個惡魔，惡魔向來不忌憚用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特別是像阿德里安·維特這種聰明人。
當然了，薇奧莉塔可不會把這種情緒表流出來。
黑髮姑娘不過是微微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震驚的模樣：「怎麼會懷疑你，維特先生！在這場事件裡，你才是受害者呀。」
「準確地來說，是維特集團實驗室裡的研究人員。」
托尼補充道。
「三人死亡，十二人受傷，你那是什麼實驗室？新能源還是生物基因？」
「生物基因的實驗室，」阿德里安回道，「都是頂尖人才，我很遺憾。」
阿德里安·維特的容貌就像是古典畫中走出來的青年，他精緻俊朗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痛楚，呈現出恰到好處的憂鬱——當真無愧於他的姓氏，維特家族在美國相當著名，阿德里安舉手投足都流露出精英氣質和良好教養。
法老王的目光再次轉向了薇奧莉塔：「如果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竭力配合。」
薇奧莉塔：「暫時還沒……」
托尼：「之前Cap不是說，希望你去出事的實驗室看看情況嗎，沒什麼機密吧，阿德里安？」
薇奧莉塔愣了愣，隊長沒這麼說呀？
自詡法老王的青年倒是不介意：「我會和隊長聯繫進一步獲取線索的。」
說完他的目光再次轉向了薇奧莉塔。
阿德里安·維特的神情溫柔且鄭重，他的眼神悲傷，但是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的視線時放緩了些許。
男人向前邁了一步，他輕道一聲「冒昧」然後朝著薇奧莉塔伸出了手。
溫暖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指尖，阿德里安牽起薇奧莉塔，微微低頭，薄薄的唇瓣輕啄指節。
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吻手禮。
「隨時歡迎你的到訪，薇奧莉塔，」阿德里安文質彬彬地說，「不論何時，我都會在實驗室親自迎接你。」
「……」
之後阿德里安·維特便轉移了話題，他與托尼聊了聊生意以及紐約街頭的案件，多數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在最後也順便同鋼鐵俠本人確定好追蹤線索的計畫，然後禮貌地道別離去。
直到法老王深紫色的背影從斯塔克大廈徹底消失，薇奧莉塔拽了拽托尼的衣袖：「你信他的話嗎，斯塔克先生？」
托尼：「星期五，把剛剛維特說的時間記下來。」
星期五：「好的。」
吩咐完星期五，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不是特別在乎這件事的托尼·斯塔克側了側頭，不答反問：「你呢？」
「我不相信他。」薇奧莉塔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麼？」
因為這位阿德里安·維特，氣質太像加百列了。
鑒於大天使給薇奧莉塔留下的糟糕印象，她本能地覺得維特有問題。然而這話可不能對斯塔克先生說，他還以為加百列是自己的上司呢。
因而薇奧莉塔換了個角度：「我感覺不到他的身上有善良。」
托尼一頓：「你覺得他沒幹好事？」
薇奧莉塔搖搖頭：「他的身上也沒有惡念。如果不是阿德里安·維特身上的正邪達到了絕對的平衡，就是他已經深藏不露到能隱瞞所有的情緒。」
托尼沒說話。
男人陷入了沉思，他倚靠在沙發後背上，姿態隨意，然而平日裡總是漫不經心的面孔中卻浮現出銳利的色彩：「我也不信他，當然不是因為你說的什麼『善良邪惡』。」
說到這兒時托尼還用手比了個引號，刻意用嘲諷地語氣繼續說：「然而他要是真有自己說的那麼光明磊落，何必如此急於自證？整件事都太蹊蹺了，偏偏是隊長追查線索的時候碰到了你，他還如此大獻殷勤。」
薇奧莉塔：「謝謝你的擔心，斯塔克先生。」
托尼：「我才沒——」
下意識就想出口反駁的托尼·斯塔克，在看見薇奧莉塔閃亮亮的眼眸時驀然停下。女孩笑容滿面，拽著他的衣袖滿臉幸福，就差直接把「看吧我就知道你擔心我」一行大字寫在臉上了。
托尼：「……」
全世界最偉大的發明家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嫌棄似地開口：「你往下調查的時候最好長個心眼，阿德里安·維特並不好對付，他做事太無懈可擊了，連我都猜不出他到底想幹什麼。」
自稱法老王，又不是那種沒頭腦的自大狂，的確很棘手。
薇奧莉塔鄭重地點頭：「我會小心，實在不行還有加百列和路西法呢。」
托尼嗤笑一聲：「倒是忘了你還有強大的家長團，不過……」
薇奧莉塔：「什麼？」
沒穿盔甲的鋼鐵俠語氣一轉，話題導向了他真正感興趣的層面上：「既然人類身上的善良和邪惡情緒都是魔法，那豈不是人人都有？」
「是呀，」薇奧莉塔理所當然地回答，「只是人類並不能將他們用做魔法元素而已。」
「而你能感覺到人類身上的這些魔法元素。」
「天使和惡魔都能，基本上依靠這些情緒就能判斷一個人的品行了。比如說隊長身上就很多善良，X教授也是，斯塔克先生的話——」
「——行了，沒興趣。」
托尼·斯塔克打斷了薇奧莉塔的話，他抽了抽嘴角：「別告訴我，前任軍火商不想和這些道德模範以及人間聖父做比較。」
「哎？斯塔克先生害怕知道答案嗎？」
「我這叫不打算自取其辱。」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茫然地看向托尼，然而男人卻避開了薇奧莉塔的目光。一個看似無所謂的回避足以薇奧莉塔瞭解到一切，黑髮少女沉默片刻，然後她低聲開口：「不是的。」
說著她走到了托尼身邊。
嬌小的姑娘掂了掂腳尖，手掌伸到托尼的耳側打了個響指，伴隨著響聲炸開的是一陣莊嚴卻且溫柔的轟鳴，近乎於管風琴，也像是唱詩班的歌聲。
托尼吃了一驚，他轉過頭：「你做了什麼？」
薇奧莉塔：「我沒做什麼，只是喚醒了你身邊的善良，讓它們給你打個招呼。」
當然了，惡魔驅動善良的結果就是它們會很快地消散掉。好在一個響指花不了多少力量，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的。
「真正的善惡不會以社會道德，還有眼下得失而改變，，」薇奧莉塔認真開口，「別小看自己，斯塔克先生，你的靈魂價值連城，死後可是會被天使們簇擁著升入天堂的。」
那一刻托尼·斯塔克的表情有些動容。
但也僅僅是一刻，快到薇奧麗塔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等到她試圖捕捉他的情緒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口中的天堂太無聊了，」托尼回道，「除非你以身相許我還能考慮考慮，小丫頭。」
「別害羞嘛，斯塔克先生，」薇奧莉塔也不生氣，她笑眯眯道，「口花花也不會讓你下地獄的。」
「……」
一時間托尼看上去還想出言還禮，但話到了嘴邊，還沒開口，他直接笑出了聲音。
「算了，」他說，「我陪你到維特集團的實驗室走一趟。」
「斯塔克先生果然是關心我！」
「我是怕你被賣了還幫維特數錢，」托尼毫不客氣地回道，「好不容易拿到的線索，因為你斷掉那太不值得了。」
第39章
和斯塔克大廈不同, 維特集團的大樓坐落在距離紐約市中心稍微偏一點的位置。薇奧莉塔在阿德里安·維特的秘書帶領下見到他活人時, 卸下披風的法老王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
青年一身黑色西裝，勾勒出他高挑的身材和瘦削的腰線, 為了使得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死板老氣, 阿德里安打著一條與前日薇奧莉塔相見時同色的深紫領帶。
薇奧莉塔停在攝像機後方，阿德里安幾乎是立刻察覺出她的存在。鏡頭前的企業家對著女孩不著痕跡地頷首，然後才轉眼看向記者：「不，我不認為我和托尼·斯塔克是有他沒我的關係，同樣的, 維特集團和斯塔克企業也不是。」
「但是你和斯塔克的研究方向是一樣的, 都是新能源。」
「新能源。」
阿德里安重複了一遍記者的話，微微一笑：「這一點我必須澄清，先生, 但凡不運用礦物與核的能源研究，都能稱得上『新能源』，我和托尼的研究方向並不相同。因而也不會構成針尖對麥芒的競爭關係。」
「我想維特集團的其他股東可不會這麼說。」
「維特集團同時運轉著生物基因的實驗室，」阿德里安半開玩笑地轉移了話題，「嚴格來說我和奧斯公司也是競爭關係，但也沒見到綠魔端著武器敲響我辦公室的玻璃，不是嗎？」
語畢，阿德里安·維特收回了目光：「我想今天的採訪可以到此為止了, 先生, 接下來我有一位極其重要的客人要見。」
……
等到新聞記者和攝影師從維特集團的董事辦公桌前離開, 阿德里安·維特才走向薇奧莉塔, 滿懷歉意地說道：「抱歉，推脫不開的公事，讓你久等了。」
薇奧莉塔的視線在他深紫領帶上停留瞬間：「沒關係。」
阿德里安：「托尼呢？」
薇奧莉塔：「是我提前來了，擔心會堵車。」
身著西裝的企業家微微一怔，然後理解地點了點頭：「從威徹斯特縣趕來比較遠，我先帶你參觀一下吧，薇奧莉塔，等托尼到的時候，我們直接實驗室見。」
這幅大方又親切的態度，仿佛阿德里安·維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復仇者的懷疑名單上一樣。
不過一個集團大樓有什麼好參觀的，薇奧莉塔對商業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還是法老王本人：「聽剛剛的採訪，人們似乎很喜歡將您和斯塔克先生放在一起比較。」
阿德里安輕輕聳肩：「儘管我不想承認，可民眾向來對這種比個高低的事情格外執著。」
薇奧莉塔：「那麼你呢？」
阿德里安：「本質上我們是一類人，托尼和我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我不認為這有什麼意義，畢竟我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
薇奧莉塔：「還是很不一樣的。」
她篤定又認真的話語讓阿德里安錯愕地挑了挑眉。
惡魔看人，和凡人看人的方式截然不同，薇奧莉塔不會因為兩個人同樣有錢還有著近似研究方向就把人混為一談。
當然薇奧莉塔不會把這話說出來：「你們的靈魂不同。」
阿德里安：「……」
原本薇奧莉塔以為，擁有「世界上最聰明」名號的天才科學家，會因薇奧莉塔這幼稚又迷信的話語而不屑一顧的。但他沒有，阿德里安·維特反而因此重新不著痕跡地重新審視了薇奧莉塔一番，然後送給她一個感激的笑容。
「謝謝你，薇奧莉塔，」他說，「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的話語絕對不是敷衍安慰。」
「當然不是！」
「性格不同、經歷不同，的確使得我和托尼之間擁有很大的差別，」阿德里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對著薇奧莉塔揮了揮手，帶領她朝著維特集團的實驗室方向走去，「不僅僅是研究方向的差距。」
薇奧莉塔跟著他步入電梯間：「比如說斯塔克先生選擇了盔甲，而你卻赤手空拳，對嗎？」
阿德里安伸向電梯按鈕的手驀然一頓。
他轉過身來，低頭俯視著薇奧莉塔——不知道為什麼，即便阿德里安·維特對她的態度親切又殷勤，可是薇奧莉塔仍然覺得，這句話落地之後，面前的男人才真正意義上的開始正視她。
「……是的。」
阿德里安歎息一聲，他的臉上仍掛著和煦溫和的笑容。
「恕我直言，我認為托尼有時候……過於依賴於科技了，」他若無其事地按下電梯按鈕，「科學技術確實極大程度上的方便了我們的生活，但我不會將身家性命和人類的未來全部寄託在電晶體和微型晶片上，風險太大了。」
「風險大不大，也應該看是誰站在科技之後，這方面我信任斯塔克先生。」
「可是他也製造出了奧創，不是嗎？」
「……」
換做是其他人，這句話未免會帶上攻擊的意味。但阿德里安·維特的語氣中並不包含傲慢與輕蔑，他甚至還怕薇奧莉塔會誤解，進一步解釋道：「我沒有責怪托尼的意思，別人不懂托尼·斯塔克，我能懂。科技進步正是建立在無數的錯誤和意外之上，然而我覺得，人類的未來並不在機械上，而在於自身。」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茫然的神情換來了阿德里安的一聲輕笑，青年搖了搖頭，流露出歉意的神情。
「對不起，」他無奈開口，「請原諒我，說這些無趣又老套的話。」
「沒關係。」
薇奧莉塔禮貌地回答：「維特先生認真的樣子很好看。」
阿德里安聞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薇奧莉塔的頭頂：「謝謝你，薇奧莉塔。」
這一摸頭更像是加百列了好嗎！薇奧莉塔心底忍不住犯了嘀咕，感覺怪怪的。
按照阿德里安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他怎麼會在一位年僅十七歲的未成年少女面前說這些故作高深的話語，甚至對托尼·斯塔克本人發表見解？除非這傢伙是故意的。
至於故意說這些話的目的……
電梯「叮」得一聲，到了實驗室所在的樓層。
薇奧莉塔隨著阿德里安踏出電梯間，拐到臨時關閉的實驗室前，還沒走進房間，就看到托尼·斯塔克本人，正在和負責前臺接待的女士有說有笑。
似乎是為了表明不是以斯塔克的身份正式造訪維特集團，托尼今日特意穿的隨意，赭色休閒襯衣、配上一條米色休閒褲，明明在室內，卻連墨鏡也沒摘。
聽到電梯門響，他才抬頭：「比我還慢，你們維特的待客之道真不怎麼樣，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一點也不生氣，他反而用玩笑的語氣回道：「你永遠是維特集團的第一貴客，托尼，直到薇奧莉塔到來。」
托尼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他這才中止了和前臺姑娘的**，轉過身來：「實驗室在哪兒？」
阿德里安：「跟我來。」
被襲擊的實驗室處在維特集團的大樓地下，現在大部分處在停止運轉，或者預備搬離狀態。阿德里安帶著托尼和薇奧莉塔來到了生物基因區域，他停在了一間關閉的房門前，刷了指紋和瞳孔後，得到授權的封閉區域緩緩地重新開啟。
「放心，」阿德里安適時地說著俏皮話，「關鍵研究已經搬走了，不會讓我的競爭對手得到半分資料的。」
托尼嗤笑一聲，根本沒放在心上。
如阿德里安·維特所說，實驗室內的所有設備和實驗用品都已經搬走了，空無一人的地下房間顯得空曠又寂寥。白熾燈一開，薇奧莉塔立刻就注意到了牆壁上和地面上留下的戰鬥痕跡。
「小丫頭，」托尼漫不經心地說，「就看你了。」
「嗯。」
薇奧莉塔邁開步子。
九頭蛇為什麼會襲擊維特集團呢？最大的可能就是阿德里安·維特也在研究天使，剛好和九頭蛇的研究撞上，才會遭到襲擊——薇奧莉塔最初的設想便是如此，但可惜的是，實驗室沒有任何痕跡。
倘若真的有天使曾經在此逗留過，不論如何也會留下超出正常值的善良，就像是在蒙大拿的牧場下方那樣。但是維特集團的實驗室裡很乾淨，乾淨得幾乎連人類身上的善良和惡念都不存在。
薇奧莉塔順著實驗室的邊沿走了一圈，她的眼眸微微闔上，仔細感受著空氣中的魔法波動。
在走到三分之二的時候，薇奧莉塔仍然什麼都沒察覺到。
這反而有些異常啊，畢竟實驗室裡應該是有研究人員的，人類身上也會有善良和邪惡，而經由清理的實驗室，仿佛從沒人來過似的。
她伸出手，纖細的指尖落在牆壁上，薇奧莉塔側了側頭，終於在房間盡頭，稍稍感覺到了些許異常。
不是超乎常人水準的善良，也算不上是薇奧莉塔熟悉的邪惡。而是介於二者之間，似有似無的莫名情緒。
好像是強行把善良和邪惡兩種可供天使或者惡魔操縱的魔法元素混合在了一起，那股波動忽明忽暗，怪異得讓薇奧莉塔實在是難以忽視它。
她的腳步驀然停下。
薇奧莉塔抬頭看向阿德里安：「維特先生，這牆壁後面還有房間嗎？」
阿德里安：「……」
詭異的沉默蔓延開來，但阿德里安·維特並不心虛，他依然挺立在房間中央，直到薇奧莉塔困惑地側了側頭，小聲喊了一句：「維特先生？」
阿德里安若有所思地開口：「看來是瞞不住了。」
他的話音落地，房間的氣氛陡然一變。
就在托尼·斯塔克準備利用納米機器人召喚出盔甲之前，阿德里安·維特對著他抬了抬手：「別急，我給你們看就是了。」
俊秀的青年再次長歎一聲，他邁開長腿，走到了薇奧莉塔身後。
「我的確不想公開這件事，一來這是我的個人愛好，二是，」阿德里安的話語微妙地頓了頓，「到底是實驗品，我也不願意暴露給自己的競爭對手。」
說著阿德里安在牆壁上虛空一按，和薇奧莉塔的接觸不同時，整面牆壁因此震了震，然後雪白的塗層徐徐拉開，露出一面金屬牆壁。
「現在看來是沒法子隱藏了。」
說完阿德里安對著金屬牆壁揮了揮手，打開了一道隱藏於實驗室之後的門。
「但我覺得，九頭蛇還不至於為了這些小傢伙而襲擊我的實驗室。」
薇奧莉塔定睛看過去，門後的區域是全然封閉的，展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透明的培養室，大約兩平米左右。
而身處其中的，是幾隻……貓？
準確地來說，是貓科動物，像是山貓和豹子的混血，還都是幼崽。它們擠在一個舒適又寬敞的貓窩裡，一個壓著一個，似乎是聽到了開門聲，紛紛喵嗚喵嗚地抬起頭，露出尖尖的耳朵和斑點的皮毛來。
阿德里安不怎麼自在地開口：「算是近期我們基因工程的最新結果吧，嚴格來說是猞猁的近親，但的確是一個全新的，由我親自創造的物種。」
薇奧莉塔：「……」
阿德里安：「如果薇奧莉塔喜歡，可以送你一隻。」
薇奧莉塔：「哎？」
哎？？？？？？
他們不是來調查失蹤天使的線索嗎，她怎麼莫名其妙地就晉升成有貓階級了？
第40章
直到抱著耳朵尖尖還會喵嗚喵嗚的山貓近親回到斯塔克大廈, 薇奧莉塔還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們不是去調查失蹤天使的嗎？九頭蛇既然襲擊了維特集團的實驗室, 證明那其中肯定有他們需要的資料——而此時此刻蜷縮在薇奧莉塔懷裡，叫聲嗲聲嗲氣的幼貓崽子, 絕對不可能是九頭蛇想要的東西。
「把它放這兒。」
托尼一回到自己的地盤, 二話不說就把薇奧莉塔帶到了自己的實驗室裡。他對著薇奧莉塔指了指掃描設備。
薇奧莉塔：「哎？」
「我先檢查檢查，」說著他對著半空打了個響指，「星期五，著重掃描它身上有沒有監聽或者監控設備，以及是否隨身攜帶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和特殊能力。」
「好的。」
趴在掃描平臺上的貓科動物幼崽看上去也就三個月大小, 身上的絨毛還沒換乾淨呢。星期五的藍色掃描光線從它小小的身軀上掃了三遍：「托尼, 它的體內沒有攜帶任何金屬儀器。」
托尼：「那有害物質呢？」
星期五：「如果想要最為確切的結果，我想只是掃描可不夠。」
托尼挑了挑眉。
「那好吧，」他站在儀器邊, 轉頭看向薇奧莉塔使喚道，「把那邊的箱子拿過來。」
薇奧莉塔順著他的命令望過去，幾乎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放置在桌邊的箱子，她就算是死也不會忘記箱子是幹什麼的——上次斯塔克先生就用了箱子裡的針筒給她抽血。
「你要給它抽血？！」
女孩震驚地瞪大眼睛。
「它這麼小，沒問題嗎？」
「怎麼，」托尼扯了扯嘴角，但他沒有笑，「終於準備醞釀起聖母心了嗎, 天使小姐？」
當然不是！
薇奧莉塔明白托尼·斯塔克的意思。法老王言明瞭這只……姑且先稱之為貓吧, 是他親自創造出的, 完全不屬於地球的物種。那麼將其贈送給薇奧莉塔的動機就很捉摸不定了, 要是它未來長成個怪物，或者如托尼所說，身上攜帶著對人類有害的物質或者病毒，受到傷害的可不止是薇奧莉塔一個人。
在此之前，徹底的檢查是相當必要的。薇奧莉塔倒不是因為它長得可愛就同情它，只是……
「顯然阿德里安·維特很寶貝他的創造物，」薇奧莉塔解釋道，「如果離開實驗室就死掉，豈不是得罪了他？」
「……」
也是。
畢竟阿德里安·維特不是復仇者聯盟的朋友，換做是雷神托爾帶回來的外星生物，或者布魯斯·班納的研究，死就死了，托尼還承擔的起。
但是維特集團的贈禮的話，確實比較麻煩。
就在托尼猶豫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襯衣衣袖一沉，男人低頭，橘色斑點的小貓崽子抓住了他的衣角，瞪著金色的眼睛，像是撒嬌般叫了一聲：「喵。」
托尼：「……」
他嘗試著扯了扯衣袖，差點把小貓從掃描臺上扯下去，這把托尼嚇了一跳，立刻不敢動了。
察覺出人類的退縮，小橘貓立刻蹬鼻子上臉地扒著托尼的衣袖，極其靈敏地順著他的手臂一溜煙爬了上去。
「喂！」
托尼晃了晃手臂：「幹什麼，你給我下去！」
然而為時已晚，小橘貓已然停在了托尼·斯塔克的肩頭，還像是要尋找個舒服的姿勢一樣，在他的肩膀上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一圈，然後頭朝裡，徑直臥進了男人的頸窩處。
托尼：「…………」
薇奧莉塔：「噗。」
堂堂托尼·斯塔克，穿著盔甲能夠拯救世界，脫下盔甲亦站在科研前端，近乎無所不能的大人物，被一隻小貓耍賴般蹬鼻子上臉，趴在肩頭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到他如此窘迫的場面的，薇奧莉塔頓時心情大好：「看來它很喜歡你呀，斯塔克先生。」
托尼一哂：「小畜生。」
話說得難聽，可是托尼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小橘貓立刻呼嚕呼嚕起來，甚至用頭頂蹭了蹭托尼的臉頰。
星期五：「經由掃描，它的體內的確沒有明顯的有害物質，要是檢查它的基因序列，用毛髮也是可以的，托尼。」
暫時也只好如此了。
托尼可沒有照顧小動物的經驗，幼年時期的貓貓狗狗都很脆弱的——雖然這玩意並不是貓，也不知道阿德里安·維特到底給它加了什麼特殊序列進去，但還是小心為好。
「算你走運，」托尼說著，把趴在肩頭的橘貓崽子抱了下來，「過來，手套在你旁邊。」
後半句話是對薇奧莉塔說的。
她戴上手套，走到托尼面前。嬌小的姑娘忍不住摸了摸小貓崽子：「是不是要把毛髮拔下來才行？取哪裡的？」
托尼：「鬍子。」
薇奧莉塔：「……」
「不行的！」
薇奧莉塔揚起聲音，急忙說道：「貓科動物的鬍子很重要的，怎麼可以剪掉鬍子，把斯塔克先生的鬍子剪掉你會高興嗎！」
托尼當即忍俊不禁，他甚至摸了一把自己的鬍子：「好比喻，丫頭，當然是你想取哪裡就取哪裡。」
薇奧莉塔這才反應過來托尼是故意逗自己，她臉一紅：「好吧。」
小橘貓格外的喜愛和人呆在一起，剛才在路上時就很乖巧地趴在薇奧莉塔懷裡，現在被托尼一隻手托著也不掙扎。薇奧莉塔摸了摸它的毛，它立刻「喵嗚」一聲，甩了甩尾巴。
「別動哦。」
薇奧莉塔輕輕碰了碰小橘貓的尾巴，然後手腳伶俐地迅速取下一小撮毛。
小橘貓吃痛地掙扎起來，驚叫一聲：「喵嗷！」
托尼按住了試圖掙脫逃跑的幼貓，薇奧莉塔接連退後幾步：「這些夠了嗎，斯塔克先生？」
「放在廣口瓶裡就行。」
「廣口瓶？」
「實驗臺上的玻璃瓶子，你的科學實驗課怎麼上的，X教授沒罵你嗎。」
她根本沒來得及上幾節課好不好，這個都要怪特拉斯克和他的哨兵機器人。薇奧莉塔在心底抱怨一通，乖乖地將小貓的毛髮放進廣口瓶裡。
然後薇奧莉塔轉身，小貓再次喵嗚喵嗚起來，從托尼的手中掙扎著要往她懷裡鑽。
看來就算親人也是有偏好的。比起托尼·斯塔克，它還是更喜歡薇奧莉塔。
「倒是個好寵物，」托尼說道，「儘管我不覺得阿德里安·維特這麼有雅興，大費周章就造個寵物，不過……」
「不過？」
「你是怎麼發現它們的，小丫頭？」
啊，對了，這的確有問題。
因為發現的秘密是一窩貓科動物的幼崽，導致薇奧莉塔震驚到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這幾隻小貓身上沒有任何屬於正常生靈的善良或者惡念，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薇奧莉塔低頭看向懷裡呼嚕呼嚕的小橘貓，仍然困惑不已：「我弄不懂它身上的魔法波動。」
「弄不懂？」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
「大部分食草動物身上會有很輕微的善良，」她解釋道，「相反地，食物鏈頂端的食肉動物，特別是爬行動物，身上大部分會存在著惡念。但它身上像是什麼都沒有，又像是善良和惡念都有。」
「所以這引起了你的注意。」
「嗯。」
托尼陷入了沉思。
男人抱臂打量著薇奧莉塔抱著的小動物。這小崽子其實長得不太像貓，阿德里安·維特說它是山貓的近親，倒是的確能看出來。尖尖的耳朵，還有橘色皮毛之中的斑點，都能看出明確的捕食者影子。
「我覺得，」他說，「可能因為它不是自然生物。」
「哎？」
「按照宗教的說法。」
托尼開口解釋。
「世間萬物都是上帝創造的，才會擁有上帝所謂的善良和邪惡，但它不是，不是嗎？」
「……」
薇奧莉塔心中一動。
朦朧之間她似乎抓到了什麼細節，但又說不清楚具體想法——畢竟薇奧莉塔本質上對上帝或者撒旦都不怎麼虔誠，成為惡魔不過是為了謀求一份體面的工作而已。
「算了，」托尼顯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可他沒說出來，男人只是收回目光，「我先分析一下這小崽子到底是由什麼組成的。」
「那我可以把它帶回家嗎？」
「……」
說好的根本不在意呢！被薇奧莉塔·萊克特用閃亮亮的期待眼神盯著，托尼感覺自己頭大了一圈。
既然體內沒有有害物質的話，斯塔克難得讓步，他揮了揮手：「你先帶回去，有情況我會立刻聯繫你。」
「可是失蹤的天使——」
「就算你忘記我也不會忘記的，小丫頭，隊長那邊有線索也會通知你。這段時間先回學校上課吧，至少讓X教授告訴你什麼是廣口瓶。」
.
於是薇奧莉塔就這麼把人造貓科動物帶回了家。
她回家之前事先拐去了寵物店，買了貓窩和貓抓板，還有一些幼貓能吃的食物。
當然了，薇奧莉塔也不忘給爸爸打了聲招呼——因為惡魔的本性，薇奧莉塔從小就沒什麼養小動物的興趣，漢尼拔·萊克特的潔癖不比加百列遜色多少，因而萊克特的宅邸裡從沒逗留過除了人之外的動物。
但小橘貓是維特集團贈送的，它的價值遠比它本身要高。
到家之時又是個晚上。
薇奧莉塔抱著貓，甩去了腳下的鞋子：「爸爸？」
嬌小的姑娘從玄廊探出頭來，她一雙藍眼睛在黑髮之下轉了一圈，懷裡的小橘貓還配合地「喵」一聲，那場面真是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而坐在沙發上的漢尼拔不過抬了抬頭。
今天一天都有病人，看上去他也剛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從診室回來不久。男人脫下了西裝外套，只穿著一件深紫色的襯衣，沒系領帶，第一顆紐扣敞開著。
他拍了拍沙發身側的位置：「過來，莉塔。」
薇奧莉塔縮了縮。
漢尼拔頗為訝異地側了側頭。
「如果你擔心我會因為你帶回來一隻寵物就大發雷霆的話，大可不必，莉塔，」他緩聲開口，「特殊情況，我不會過分苛責你。」
「不、不是。」
薇奧莉塔歎了口氣。
總不能說是因為父親這身深紫色襯衣讓她聯想到了法老王吧。
黑髮姑娘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乖巧地坐在父親身邊。
小橘貓倒是不認生，薇奧莉塔一把它放下，小傢伙就立刻好奇地爬下去，抓住了漢尼拔的褲腿。
男人低頭，看著它蹣跚幾步，然後以幼貓不應有的靈巧跳到他的腿上。
莊嚴端莊的漢尼拔·萊克特西褲上臥著一隻小小的貓科幼崽，感覺真是奇妙極了。薇奧莉塔本以為爸爸會嫌棄它的，畢竟帶毛的小動物都有掉毛的習慣，按照父親的嚴謹程度，是絕對不會允許西褲上蹭上貓毛的。
但爸爸沒有，他甚至伸手象徵性地碰了碰小橘貓：「你給它起了名字嗎？」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我還沒想到那一步呢。」
漢尼拔：「賦予姓名是建立聯結的第一步，既然是阿德里安·維特送你的寵物，它理應有個屬於自己的名字。」
話是這麼說，但薇奧莉塔毫無頭緒。好歹是維特集團的贈禮，要是叫個咪咪或者小黃之類的太不給面子了。
「我想不出來，」薇奧莉塔實話實說，「爸爸起一個吧！」
漢尼拔沉思片刻。
「既然是法老王的贈禮，」他開口，「那就叫麥倫普塔赫（Merenptah）吧，奧茲曼迪斯之子。」
「………………」
誰會給寵物起這麼拗口的名字啊？！薇奧莉塔看出來她爸是的確沒養過寵物了，按照貓科動物的個性，以後怕是名字還沒叫全，貓早就跑沒影了好不好。
薇奧莉塔哭笑不得：「那以後可以叫它麥倫或者小麥啦。」
漢尼拔自然明白薇奧莉塔委婉的吐槽，他的眼底浮現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不過，我倒是沒料到你會帶只動物回來。」
「我也沒想到呀。」
薇奧莉塔踢了踢沙發腳，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維特集團的實驗室內怎麼可能只藏著一窩貓，」她抱怨道，「我甚至不明白，法老王那番話和這番行為是什麼意思。」
「什麼話？」
什麼人類的未來在於自身的話。薇奧莉塔並不打算瞞著父親，所以她就將今天在維特集團的所見所聞，以及阿德里安·維特的話語全部告訴了漢尼拔。
轉述完畢，一直沉默聆聽地漢尼拔·萊克特才不急不緩地開口：「你說它是阿德里安·維特親自創造出來的人造生物。」
「是的。」
漢尼拔再次低頭。
這是萊克特醫生第一次選擇正視趴在自己腿上的小生物，他寬大的手掌落在它的後背。溫暖的體溫讓小橘貓呼嚕呼嚕起來，它一邊翻身，一邊玩鬧地抓住漢尼拔的手指輕輕咬了上去。
「人造生物啊。」
爸爸語氣中的感慨絕對不是薇奧莉塔的錯覺。
伴隨著男人低頭，淺色髮絲垂在額前，讓漢尼拔·萊克特顯得不那麼莊嚴正式，卻也為他深刻的眉眼輪廓帶去了幾分高深的陰霾。
他審視著玩鬧的小貓崽，語氣輕鬆，可話語落地，每個單詞都有如教堂的鐘鳴般響徹於薇奧莉塔的耳畔。
「那不是很明顯嗎，莉塔，創造生命，是上帝的權力。」
漢尼拔說。
「阿德里安·維特想當造物主。」
第41章
第二天。
薇奧莉塔被輕輕的敲門聲喚醒, 她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有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從被單之下滾了滾, 蜷縮成了一團。
她驀然清醒過來，掀開被單, 阿德里安維特贈送的人造生物小麥正靠在她的懷裡。感覺到暖烘烘的毯子不見了, 小麥睜開了金色的眼睛, 扒著薇奧莉塔的睡衣抗議道：「喵。」
糟糕啦！
「你怎麼進來的！」
薇奧莉塔一個激靈，徹底從睡夢中回到了現實。不管小怪獸以後長成什麼樣, 現在還是只幼貓崽子的它根本無法反抗她, 女孩一把將小麥抓起來：「給你買的貓窩在客廳裡，你跑到我房間做什麼！」
小麥：「喵。」
薇奧莉塔：「……」
她低頭看向被單裡的貓毛, 頓時驚恐地倒吸一口涼氣——就憑爸爸的潔癖程度, 他看到這個，一定會生氣的！薇奧莉塔拎著小麥的後頸，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你這樣是會被端上餐桌的, 人造生物的肉也是脂肪和蛋白質知不知道？！」
「喵嗷。」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漢尼拔低沉的聲線透過封閉的房門：「莉塔？」
「啊, 爸爸，」薇奧莉塔一溜煙爬起來，「我已經起了。」
「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呀。」
就算不說，薇奧莉塔也不介意爸爸進門的。但是自從她步入青春期後，漢尼拔就不再隨意闖入女兒的房間了。
父女關係再好, 薇奧莉塔到底是個姑娘, 這點尊重還是要給她的。得到女兒首肯後, 漢尼拔才扭轉門鎖，打開了薇奧莉塔的臥室房門。
時值清晨，幾縷和煦的日光穿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臥室，灑在薇奧莉塔的床邊。而她本人跪坐在床上，烏黑的長髮瀑布般垂在小熊睡衣的肩頭，一抬藍眼睛，小臉上寫滿了驚慌：「爸爸對不起！」
漢尼拔：「……」
一大早開口就是道歉，這可不是薇奧莉塔的風格。就算是漢尼拔，仍然被女兒驚了一下，直到他看到她懷裡的小貓崽。
身為父親，漢尼拔立刻就明白了薇奧莉塔在擔心什麼。
「它今晚睡在了你的床上。」漢尼拔開口。
「嗯、嗯。」
薇奧莉塔瑟縮幾分，小心地回答道：「但是我會清理乾淨貓毛的，爸爸不要、不要生氣。」
趴在女孩手臂上的小麥瞪著金色的眼睛，極其配合：「喵嗚！」
漢尼拔幾不可查地放緩了神情。
「我不會生氣，」他說，「剛出生的動物需要訓練，初來乍到不懂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莉塔，既然決定收養它，我們就要好好教導它。」
「我會的！」
「那就起床，姑娘，假期已經結束了，你得去學校。」
……
不論阿德里安·維特在籌謀什麼見不得光的計畫，失蹤天使和九頭蛇的線索已斷，薇奧莉塔總不能到大街上撒網找線索去。
在復仇者，特別是隊長查出九頭蛇的下一步動向之前，她還是乖乖地上學去好了。
畢竟對公眾而言，薇奧莉塔還是一位不太能控制好自己能力的變種人——儘管X教授已經知道了真相。
別把她從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校裡趕出來就好了，薇奧莉塔惴惴不安地想，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個變種人，普通學校不會收她的呀。
懷揣著擔憂，薇奧莉塔踏進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校的教學樓，邁出去的左腳還沒來得及落地，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線在大廳中咆哮：「——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快銀。」
薇奧莉塔：「……」
她被嚇了一跳的同時，也看清了大廳之中的情況。
首當其衝的是萬磁王那一襲深紫色的披風，高大的男人擋住了薇奧莉塔的視線，但他本人、以及剛剛怒吼的那句話，足以薇奧莉塔明白大概發生了什麼。
而且事情似乎比她想像得還要嚴重。
薇奧莉塔停了下來，她的腳步聲使得萬磁王的脊背微微一頓，男人回過頭。
皮特羅：「父親，別！！」
下一刻，一道淩厲的冰冷光芒朝著薇奧莉塔直直襲去，她只聽到了破空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銀髮少年的身影已然擋在了薇奧莉塔身前。
皮特羅用手接下了父親用以襲擊薇奧莉塔的刀刃。
「你我之間的事情，」直到此時，皮特羅也有些生氣了，他把匕首扔到地上，「別把薇奧莉塔牽扯進來。」
「你我之間的事情。」
然而萬磁王卻不領情，他甚至嗤笑幾聲。
基諾沙的領導人邁開步子，他走到兩位年輕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快銀。他的目光冰冷又輕蔑，其中更是有深深的失望。
「你明明可以接下我的攻擊，」萬磁王冷聲說道，「你甚至可以徒手接下子彈，卻以能力不足拒絕我？」
皮特羅的回應緊緊是握緊了拳頭。
他低著頭，不肯直視父親的雙眼，既不吭聲，也不打算服軟。
場面一度十分焦灼，薇奧莉塔不安地伸手，女孩溫暖的指尖攀上他的手肘：「有什麼想法，完全可以好好溝通的呀。」
「好好溝通。」
萬磁王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他一直是如此弱者心態，」他說，「我不認為自己有同弱者溝通的必要。」
「我不是！」
父親的不屑終於激怒了皮特羅。
銀髮的青年猛然抬頭，他看上去幾乎想和萬磁王來一場證明自己的對決：「我不是弱者，不是每個不認同你的人都是畏懼武力——既然你自詡能處理好一些，能帶領變種人走向未來，那我和姐姐流離失所、被人欺淩的時候你在哪兒？那些混帳拿著姐姐做實驗的時候你又在哪兒？！我不會跟你走的，你也休想帶走姐姐！」
「你——」
「埃裡克。」
就在氣氛變得極其緊張時，X教授和煦溫柔的聲音從大廳的另外一端傳來。
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松了口氣：得救了！
查理斯教授停下輪椅，他就像是沒察覺出大廳緊繃的氣氛一樣，仍然保持著溫和的神情：「關於接下來的會議，我認為你還有一件事情沒交代清楚。」
萬磁王：「……」
這明擺著就是坐在辦公室的教授，利用能力察覺到了大廳的爭吵，因而特地趕了過來。
「薇奧莉塔，」查理斯教授說著看向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黑髮姑娘，「先帶皮特羅去包紮，好嗎？」
「包紮？」
薇奧莉塔茫然地重複了一遍查理斯教授的話，然後她順著教授的目光，看向了皮特羅的手。
因為接下了萬磁王的刀刃，他的手掌心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殷紅血液順著皮膚一路下淌，場面極其駭人。
「天啊，」薇奧莉塔急忙抓住了皮特羅的手腕，「你跟我來。」
「我才不——」
「——跟我來！」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揚起了聲線，她清澈的眼眸裡寫滿了擔憂和堅持。原本還想逞強的少年，在觸及到她寶石般的眼眸時，只得把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至少還是有人在真心關心自己的。
皮特羅歎了口氣，任由薇奧莉塔把他從教學樓大廳拽了出去。
.
十五分鐘後。
包紮結束，薇奧莉塔生怕在教學樓裡亂逛會再次碰到萬磁王，所幸以吹吹冷風為由，讓皮特羅陪同她來到了學校外的湖邊。
此時的皮特羅已經徹底了冷靜了下來，他低頭看向自己掌心的繃帶：「蒙大拿的旅行如何？」
薇奧莉塔：「你和萬磁王怎麼回事？」
皮特羅：「……」
銀髮少年難得彆扭地保持了沉默。他坐在薇奧莉塔身邊，望著不遠處的湖面一聲不吭。
直到此時，薇奧莉塔才發現，其實快銀和萬磁王還是存在相似之處的——特別是當他擰起眉心、一臉抗拒的時候，透過少年的側臉，依稀能看到基諾沙領導人的影子。
但是薇奧莉塔覺得這樣嚴肅憤怒的神情一點也不適合皮特羅。
「我以為基諾沙戰爭後，你和他的關係會好點，」薇奧莉塔放緩聲線，「你幫助了他呀，不是嗎？」
「……我原本也是這麼認為的。」
皮特羅無精打采地撿起身邊的石子，放在手裡掂了掂，然後隨意地丟向湖面。
「然後他說要帶我回基諾沙，我就以自己能力不足不想給他添麻煩拒絕了，父親很生氣，他覺得我在敷衍他。」
「所以就發生了剛剛的事情，是嗎？」
「把你牽連進來，我很抱歉，」皮特羅愧疚地說，「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薇奧莉塔，不論我怎麼做，父親都不會滿意。」
「……」
就這點事，怎麼會引發一場見血的爭吵啊？！
薇奧莉塔真的不理解，換做是她和爸爸有分歧，頂多就是撒個嬌賣個萌，大不了之後親手給爸爸捏捏肩、做個飯再賠禮道歉，親人沒有隔夜仇嘛，他會原諒自己的。
然而同樣的事情，放在快銀和萬磁王身上，意義就截然不同了。
一個拒絕父親安排人生的兒子，一個與兒女疏遠多年、不會表達的父親，聽起來就是一場災難。被父親捧在手心裡嬌慣長大的薇奧莉塔實在是不懂。
但總得解決這件事情，好不容易把變種人的矛盾平息下來，薇奧莉塔可不能放任麻煩再次產生。
儘管按照正確的惡魔處理方式，父子之間死一個是最直接的，可薇奧莉塔覺得皮特羅是位很好的朋友，還是採用緩和一點的方式為好。
她沉思片刻：「萬磁王是不是更喜歡旺達一點？」
皮特羅悶悶地：「我覺得是這樣，父親覺得姐姐的能力更有用。」
薇奧莉塔：「那得看旺達的了。」
皮特羅：「什麼？」
少年抬頭，看到薇奧莉塔的藍眼睛中閃過狡黠之色，她抱著膝蓋，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有時間咱們一起去找旺達出來玩吧，皮特羅！」
第42章
不管阿德里安·維特送的人造生物有什麼特殊意義, 在眼下關鍵時刻，它的確發揮出了不可取代的能力。那就是薇奧莉塔成功用「小麥得打疫苗」為由把旺達約了出來, 只是……
周日上午和姐姐以及薇奧莉塔相約市中心，對於剛剛同父親爆發矛盾的皮特羅來說, 本應是一件相當幸福的事情。
——如果旺達身後不跟著一個極其多餘的男人的話。
沒想到幻視也跟了過來, 為了避免本體過於矚目, 他特地用了人類的偽裝，還牽著旺達的手, 低頭湊到她耳畔低聲說了什麼, 氣氛極其甜蜜。
皮特羅：不爽！
儘管很不願意承認，可旺達交了男朋友, 皮特羅還是挺吃醋的。特別是在他們旁若無人的秀起恩愛來, 站在一邊的少年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幸而他還沒尷尬多久，薇奧莉塔就來了。
「抱歉，」薇奧莉塔急匆匆地跑過來, 「小麥怎麼也不肯進貓箱，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它騙進去呢。」
一個騙字讓旺達笑出聲。
在此之前, 她的眉眼之間一直帶著揮散不去的擔憂和煩惱，直到幻視禮貌地接過沉甸甸的貓箱，在看到隔著鐵柵欄瞪著金色眼睛的小麥，旺達的神情頓時緩和了不少。
「早上好，小傢伙, 」她彎腰朝著貓箱伸了伸手, 「你比我想像得還要漂亮。」
小麥伸出爪爪碰了碰旺達的手指, 然後在貓箱裡打了個滾，肚皮朝上：「喵。」
旺達：「天啊，他太可愛了！」
薇奧莉塔：呵。
幾天下來她算是明白了，這小崽子特別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它小小一隻，耳朵尖尖的，金色眼睛又大又圓，看起來就無辜可愛，賣起萌來得心應手。見誰都討好一番，受人喜愛總沒錯嘛。
怪不得是人造生物，就是精明。
見旺達逗小麥逗個沒完，三好男友幻視開口：「先去醫院吧，我們還需要排隊。」
說完他抬頭看向快銀：「皮特羅，方便去為兩位女士買份飲料嗎？」
皮特羅：「……好，醫院見。」
可惡，被他想在前頭了！
好在皮特羅還有彌補的機會，才不要讓這個搶走他姐的男人占盡風頭呢。皮特羅腦子一轉，立刻借由自己超能力的優勢，轉頭跑向了紐約市中心。
第一次見面時薇奧莉塔推薦的甜點店，在整個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都廣受好評。皮特羅早就成熟客了，他跑到店面，要了兩份奶昔的同時，也不忘記點了幾份烤餅乾和冰淇淋。
一個來回對於快銀來說不過是眨眼的時間，他來到醫院時冰淇淋一點兒也沒融化。薇奧莉塔剛剛把小麥從貓箱裡拿出來，在看到快銀手中的香草奶昔時，藍色的雙眼陡然一亮。
她幾乎是立刻把小麥丟給了旺達：「啊，香草奶昔！」
小麥：「喵嗷？？？」
天大地大，吃喝最大。薇奧莉塔頓時不管小麥死活了，反正有旺達照顧嘛。她樂顛顛地跑到快銀面前，接過他買回來的零食：「謝謝！」
特別是當薇奧莉塔把吸管送進嘴裡，嘗到第一口奶昔的時候。天氣有些涼，因而冰奶昔首先讓薇奧莉塔冷得皺了皺小臉，但隨即她長舒口氣，笑得眉眼彎彎，幸福的不得了。
不得不說寵物隨主，這幅模樣和趴在旺達懷裡撒嬌賣萌的小麥還真沒多少區別。
薇奧莉塔捧著香草奶昔，極其滿足地開口：「皮特羅真是太懂我啦，沒有你可怎麼辦呀？」
女孩說得誠摯且發自真心，特別是她一雙碧藍的眼睛望向他，好像天地間只有皮特羅是值得注意的人、再也離不開他了一樣。
這叫少年的臉紅了紅，他窘迫地蹭了一把鼻樑：「呃，也沒什麼，順手而已。」
說著他拿著另外一份香草奶昔走到旺達面前：「這是你的。」
旺達：「等一下。」
緋紅女巫懷裡抱著小麥，她左看看右看看，實在是騰不出手來拿奶昔。
「先幫我拿著吧，」旺達開口，「等一會兒——」
「——給我吧。」
皮特羅一頓，抬起頭，不知道何時幻視已經回來了。
偽裝成普通人類的機器人，穿著一身高領灰色毛衣，外面搭著黑西裝，身材高大、金髮碧眼，看起來嚴謹又英俊。
幻視接過皮特羅手中的奶昔，插好吸管後，送到了旺達嘴邊。
抱著貓的旺達頓時喜笑顏開：「啊，謝謝。」
幻視：「沒關係。」
兩個人一隻貓依偎在一處，旺達咬過吸管，任由幻視舉著奶昔喂她，畫面真是要多美麗有多美麗。
皮特羅：「……」
不知道為什麼，有生以來第一次，快銀覺得自己在姐姐面前有些多餘。
這種感覺直到薇奧莉塔默不作聲地走到他的身邊，女孩拽了拽皮特羅的衣袖：「別吃醋嘛。」
皮特羅：「我沒——」
否定的話說到一半，少年轉頭看向了薇奧莉塔笑吟吟的表情，頓時泄了氣。
薇奧莉塔那麼善解人意，她總是懂得他在想什麼。因而皮特羅放棄了辯解。他酸溜溜地看著大秀恩愛的姐姐和她該死的男朋友，歎了口氣：「或許父親說得對。」
薇奧莉塔：「什麼？」
皮特羅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少年，他努力保持著漫不經心的神情，往嘴裡丟了塊餅乾：「他指責我說，留下來保護姐姐不過是個逃避現實的藉口，旺達很堅強，她現在用不著我保護了。」
薇奧莉塔默然不語。
身為獨生女，她不太能理解一對歷經苦難的姐弟之間擁有的牽絆。但薇奧莉塔還是個惡魔，她懂得如何討好別人。
女孩纖細的手掌往下一滑，掉落進皮特羅的手心裡。她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手指，讓人安心的溫度從掌心傳到心頭。
「別這麼說呀，」薇奧莉塔認真地說，「旺達在復仇者聯盟也需要有人照顧，她總要成立自己的家庭的，你也是，現在不是很好嗎？你要是覺得旺達交男朋友很孤單，那我來陪你啊。」
皮特羅：「嗚噗。」
他吃了一驚，餅乾差點吞進氣管裡——那快銀就可能成為第一個被噎死的變種人了！
「怎麼了？」薇奧莉塔驚訝地瞪大眼。
「沒、沒事。」
皮特羅急忙擺手：「是我不小心。」
他實在是不敢細想薇奧莉塔·萊克特這句話，是單純的指她以身份陪伴他，還是……和旺達與幻視那樣的陪伴。
想到父親在基諾沙那句「我覺得你追不到」，皮特羅可不止是窘迫那麼簡單了。
他像是觸電般鬆開了薇奧莉塔的手，磕磕巴巴地退後幾步：「那個，我去繳費，你們在這裡排隊就好！」
薇奧莉塔：？？
皮特羅的動作換來了幻視和旺達的注意，他們看到的只是銀髮少年把薇奧莉塔甩在原地，而她本人一頭霧水，藍眼睛迷茫又困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幻視見狀，主動朝著旺達懷裡的小麥伸出手：「我帶它進診室就好，你和薇奧莉塔在外等待吧。」
旺達見皮特羅把薇奧莉塔撂在原地，便點了點頭。
她把小麥送到幻視手中。出人意料的是，見誰都黏著撒嬌的小橘貓似乎有點抗拒幻視。它在男人手中扭了扭身軀，有幾分想要逃脫的意思。
但小麥到底是放棄了，它委屈巴巴地被幻視抱著，走進了診室。
「薇奧莉塔，」旺達走向薇奧莉塔，「皮特羅怎麼了？」
「沒、沒什麼。」
薇奧莉塔的藍眼閃了閃，回過神來。
她扭過頭，對旺達揚起一個感激的笑容：「麻煩你們陪我來了。」
旺達：「不會，小麥很可愛。」
薇奧莉塔：「一定很幸福吧。」
「什麼？」
「男友和弟弟忙前忙後，看的我都想脫單再求爸爸生個弟弟給我玩了。」
「……」
生個弟弟給你玩還行！薇奧莉塔的俏皮話成功地逗樂了旺達，黑髮姑娘看著紅發姑娘的笑臉，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對嘛，既然出來玩就不要掛念家庭的事情了。」
「我沒……」
「我又不傻，旺達。」
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姐弟倆出奇的相似。聽到薇奧莉塔理所當然的話，旺達做出了和皮特羅近似的反應——她也輕輕歎了口氣。
「皮特羅是不是又和父親起了矛盾？」緋紅女巫垂下眼眸，輕聲問道。
「他沒告訴你嗎？」
「沒有，」旺達說，「但我能感覺得到。每次皮特羅和父親吵架之後給我的感覺都很奇怪，而且……」
旺達攥了攥手掌，她沒忽略掉皮特羅掌心的繃帶。
「剛剛結束了戰爭，他怎麼會受傷？」
雙胞胎之間往往就是這麼奇妙，明明什麼都沒說，甚至是皮特羅沒表現出任何頹唐的意味，但旺達還是精准無誤地猜中了一切。
這倒是省了薇奧莉塔解釋的功夫，她站在旺達身邊，篤定的開口：「皮特羅確實和萬磁王起了矛盾，而且這次還挺嚴重的，所以我想——」
「——你想？」
「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有個主意，就是需要旺達你的幫忙。」
紅女巫困惑地歪了歪頭。
見她有聽下去的意思，薇奧莉塔也不猶豫，她拽了拽旺達的衣角，兩個女孩湊到一起，薇奧莉塔在旺達的耳畔細聲嘀咕了什麼。
旺達幾乎是立刻捂住了嘴巴。
她瞪大眼睛：「這可行嗎？我不覺得自己在父親心中有那麼重要。」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她可是動用能力使得萬磁王說過實話的。因而女孩鄭重其事地拍了拍旺達的肩膀：「相信我，這事一定能成。」
旺達：「但是……」
薇奧莉塔：「想要解決一個許久無法解決的難題，那總需要代價的。」
旺達不說話了。
從流離失所的孤兒姐弟，到復仇者聯盟和X戰警的一員，他們經歷的太多了。緋紅女巫比誰都能理解「需要代價」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片刻的沉默過後，旺達點了點頭。
「那好，」她堅定地說，「就這麼辦吧。」
「好。」
兩位姑娘的商討剛剛結束，快銀就回來了。
皮特羅拿著繳費單，莫名地看著小聲嘀嘀咕咕的姐姐和薇奧莉塔：「你們在聊什麼？」
旺達一頓，轉過頭來。
「沒什麼，」她溫柔開口，「只是薇奧莉塔告訴我父親來了，我想去威徹斯特縣看看他。」
「……」皮特羅渾身一僵。
往日裡可都是萬磁王親臨復仇者基地看望旺達的，而她一直是不太熱情的回避態度。這可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旺達主動提出去看望父親。
第43章
基諾沙的戰爭結束, 並不意味著哨兵機器人的事情徹底過去了。
這段時間以來，X教授一直在歐洲奔波, 好不容易回到紐約也是為了一個重要會議。身為基諾沙的領導者，萬磁王在紐約逗留, 也是因為要參加會議。
本來皮特羅以為, 父親看他不順眼, 大不了吵吵架就過去了，可是現在……
銀髮少年擔憂地抬頭, 望向站在旺達面前的萬磁王。
旺達主動提出來見見父親, 皮特羅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他們就在教學樓的門前碰到了萬磁王。
自從旺達加入復仇者之後，她對父親一直保持著回避態度，大部分時間是萬磁王到復仇者基地看望她，而旺達對他也不過是維持著基本禮貌, 實在算不上親昵。現在她卻突然主動提出來要見父親, 還是在他和父親剛剛吵架之後。
皮特羅突然想起來之前薇奧莉塔說過讓旺達來搞定之類的話，他下意識地攥了攥綁著繃帶的手掌：「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嗯？」
皮特羅：「你不是把我和父親吵架的事情告訴了旺達吧？」
薇奧莉塔眨眨眼睛, 站在皮特羅身側的姑娘很是茫然, 她歪了歪頭：「沒有呀，我只是問了問旺達是不是心情不好。」
雙胞胎之間往往具有微妙的心靈感應，就算旺達並沒有和皮特羅說什麼，光是回想到她之前眉眼之間隱隱的擔憂, 皮特羅就已經猜出了大概了。
他陡然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而這預感在旺達開口之後更為強烈。
「皮特羅又同你吵架了, 」她說，「是嗎，父親？」
「……」
萬磁王立刻看向了快銀。
基諾沙的領導人目光冰冷，他總是一副帶著隱隱敵意的審視態度，這叫皮特羅在觸及到萬磁王的眼神時瞬間握緊了拳頭。
「並不是皮特羅告訴我的。」
旺達自然明白萬磁王在想什麼，年輕的紅發姑娘語氣平靜，繼續說道：「我想知道爭論的緣由。」
萬磁王嗤笑一聲：「我不認為這有討論的必要。」
旺達：「我只是不想要你們繼續爭執下去。」
「我只是想要一個聽話的兒子。」
「……」
天啊，薇奧莉塔簡直要被萬磁王這理所當然的話語震驚了，她急忙拽住了快銀的手臂，試圖用身體接觸的方式給他安慰，也防止他再一個衝動和萬磁王對峙——什麼樣的父親能說出這話來，非得把自己樹立成教科書般的反面教材嗎？！
「倘若他聽我半分，」萬磁王冷冷地說，「我也不會如此同他爭執。」
「無非是你想他去基諾沙，」旺達回應，「父親，皮特羅不同意，是因為我在紐約，他既然選擇了X戰警，為什麼還要再三強迫他？」
「他的理由是為了保護你，我不認為他有那個能力。」
「他有。」
旺達堅持說道。
「我需要皮特羅，父親，不要再因此和他產生矛盾了。」
話到此處，旺達的意思非常明顯：在這一次次的爭論，甚至是假設未來父子二人立場對立，她還是會選擇弟弟而不是父親。
薇奧莉塔覺得這很正常，旺達自小和皮特羅相依為命，直到他們二人被復仇者的英雄們發現，才知道親生父親是萬磁王。換做是薇奧莉塔，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弟弟的。
然而萬磁王也不是鐵石心腸。
旺達的話語落地，基諾沙的領導人到底是沒繃住神情。
他看起來極其失望，萬磁王俯視著旺達，緩緩地開口：「你比快銀要尊重我。」
「你也應該尊重皮特羅，父親。」
「我是在為了他，甚至是為了你著想。」
「那就不要把皮特羅從我身邊帶走。」
萬磁王的眼底浮現出幾分不耐煩的痕跡。
他緊蹙眉頭，像是難以理解，又像是被女兒戳中了心底的痛楚，萬磁王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發現，快銀在緊張或者戒備時的小動作與他是如此相似。
「我對你太失望了，旺達，」萬磁王冷冷地說，「我本以為，你會像北極星一樣，明白我到底在想什麼，但現在看來，同你們的母親生活，已經讓你和快銀徹底失去了對自我身份的認知。」
旺達像是聽到什麼威脅般倒退兩步，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凝視著萬磁王的眼睛：「你覺得是母親拖累了我們？你拋棄了她啊，父親！」
萬磁王：「我有我的苦衷。」
旺達：「這不是理由。」
「那又如何？」
「……」
不等旺達繼續開口，皮特羅忍無可忍了。
他甩開了薇奧莉塔的手，一個邁步，超能力就使得皮特羅攔在了旺達面前。銀髮少年把自己的姐姐護在身後：「你沒資格提及媽媽，是你拋棄了她，還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
薇奧莉塔慌張向前：「皮特羅，你冷靜一下，萬磁王絕對不是說北極星比旺達強！」
女孩的話音落地，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捂住了嘴。
然而薇奧莉塔的「無心勸誡」成功地激怒了皮特羅。
原本就壓著火氣的皮特羅深深地吸了口氣：「你覺得北極星比旺達更貼心更懂你，那有北極星還不夠嗎？為什麼要把旺達捲進來？！」
萬磁王「你沒資格如此向我怒吼。」
「是我一直保護著——」
「夠了！！」
旺達一把抓住了皮特羅，她捂住了額頭，像是在忍著痛楚般搖了搖頭：「別再吵了，皮特羅。」
皮特羅發起火來不比萬磁王遜色，他巋然不動：「我我不會跟你走的，萬磁王！」
「你們姐弟加起來，也比不過北極星。」萬磁王冷冷還擊道
「你——」
「——我說，別再吵了！」
一聲淒厲地尖叫，打斷了整個大廳內的所有聲響。
薇奧莉塔只覺得自己的大腦驀然一空，然後是類似於投放炸啊彈的轟鳴從她的耳畔爆炸開來。離得太近了，嗡嗡作響的耳鳴使得她頓時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朦朧之中她看到緋紅女巫旺達·馬克西莫夫一揮手，跪坐在地上，她的弟弟和父親不約而同地被甩開很遠，各自摔在了大廳的兩端。
劇烈的魔法波動如同音波般一陣陣擴散開來，像是尖叫，也像是攻擊，毫無障礙地穿過皮肉骨血，深深地刻印到了薇奧莉塔的腦海裡。
為什麼你們要爭吵，為什麼不能放過彼此，為什麼不能相互原諒？
緋紅女巫的悲傷和無奈化作失控的力量在薇奧莉塔耳畔迴響，她頭痛的要命，也注意到在場的快銀和萬磁王同樣捂住了額頭和耳畔。
薇奧莉塔掙扎著撐起身體，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旺達這也太敬業了吧，這麼下去，整個學院的學生都會受到傷害的！
就在她強忍著痛楚，準備出手阻止旺達的時候，一道清明且鎮定的聲音像是吹散迷霧般，從緋紅女巫失控的力量中傳來。
「旺達，停下！」
伴隨著X教授的一句命令，回蕩在整棟建築裡的尖叫戛然而止。
薇奧莉塔長舒口氣，她的腦袋還在響，但那種被魔法元素壓在地上喘不過氣的緊迫感已經沒有了。
緋紅女巫不支倒地，兩個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薇奧莉塔急忙爬起來，扶起了失去意識的旺達，轉頭氣哄哄地看向皮特羅：「都說了不讓你們吵了！」
皮特羅：「我……」
銀髮少年見姐姐昏迷倒地，頓時有些慌了：「旺達怎麼了？！」
X教授：「還愣著幹什麼？」
向來和煦溫柔的查理斯教授，難得露出了嚴肅的神情。他驅動輪椅向前，停在了兩位姑娘的面前，教授看向自己的老友：「快把旺達送到醫療艙裡，皮特羅，你去請野獸過來。」
皮特羅：「我、我這就去。」
萬磁王深深地看了一眼查理斯教授，他默不作聲地站起來。
操縱金屬的變種人本應能輕易地利用能力將旺達帶到空中，但是他沒有，萬磁王一把抱起自己的女兒，離開了大廳。
幾分鐘前還回蕩著爭吵的大廳，頃刻間只剩下了查理斯教授和薇奧莉塔二人。
直到此時，X戰警的領導者才低下頭。
薇奧莉塔坐在地上，黑髮披肩、表情擔憂，她精緻的面孔中寫滿了迷茫，仿佛感應到了查理斯教授的目光，女孩緩緩抬頭，迎上了他的視線。
藍眼睛對上藍眼睛，幾秒過後，查理斯才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和旺達在打什麼主意？」
薇奧莉塔的眼神亮了一亮。
幾不可查的狡猾神色一閃而過，但那很快就消失不見了。薇奧莉塔稍微勾了勾嘴角：「苦肉計呀，教授。」
查理斯：「……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薇奧莉塔。」
在旺達的能力產生波動時，身處辦公室的查理斯就已經感覺到了。他盡可能快地趕到現場，還算及時，沒有讓其他學生受到太大傷害。
在動用能力迫使旺達停下時，X教授自然也聽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但也沒辦法嘛，」薇奧莉塔倒是沒有任何被發現的愧疚，反正教授早晚都會知道的，「皮特羅和萬磁王總是吵架，誰也不讓誰，尤其是萬磁王。」
自負又孤傲的基諾沙領導人，哪兒會輕易地聆聽一個孩子的心聲。
「那就只能採取極端的方式啦，他們父子二人都如此牽掛旺達，要是旺達因此『出了事』，我相信他們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說完薇奧莉塔伸手拉住了查理斯的手臂：「教授不要生氣好不好？就算生氣也是我的責任，主意是我出的，和旺達沒關係。」
查理斯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儘管他非常不贊同這種動用欺騙還要挑撥離間的方式，可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辦法。
「教授……」
薇奧莉塔見他不說話，拉長聲調，可憐兮兮地繼續補充：「你也不希望看到旺達能力白費吧？」
X教授哭笑不得：「我還能當場戳破旺達裝暈不成？」
薇奧莉塔雙眼一亮：「那你是同意了！」
還能如何呢？
溫文儒雅的查理斯教授輕輕牽起薇奧莉塔的手，示意她從地上站起來。他的視線下挪，在薇奧莉塔的長裙停留片刻：「裙擺有土，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啊！」
女孩慌忙彎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等到她整理乾淨外表，查理斯才繼續溫柔地說道：「我會替你和旺達保守秘密，畢竟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
「但是？」
「但是我不認為，因為計畫了一場騙局而得意不已是正確的，薇奧莉塔。」
「……」
糟了。
薇奧莉塔尷尬地摸了摸臉，努力地將自己樂在其中的笑容按下去——挑事可是惡魔的天性，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
第44章
當天晚上。
吃過晚飯, 薇奧莉塔去洗了個澡, 換好衣服, 直接倒在了床上。
好幾個小時過去了，旺達的魔法攻擊仿佛還未徹底退散，臥室特別安靜, 可薇奧莉塔還是覺得耳邊隱隱有聲音在響。
太敬業了吧, 薇奧莉塔在心底感歎，旺達甚至用魔法給自己織了一個幻境，安安穩穩做夢去了。要不是查理斯教授動用自己的能力和她親自溝通過，連薇奧莉塔都會以為她是真的失控了。
就是為了把苦肉計演真，讓其他學生也遭了秧。
薇奧莉塔就是倒楣蛋之一, 她無奈地舒了口氣, 抬手想要揉揉自己的額頭。然而薇奧莉塔的手指還沒落下，一個毛茸茸的小團子就率先撲到了她的頭頂。
哎？
她一抬眼, 看到的就是小麥的爪子。幼貓在床單上撲騰來撲騰去，踩著她的額角就要往頭髮上咬。
薇奧莉塔：「……」
三個月大的貓科動物正是學習捕食和獨自生活的階段，精力旺盛又作天作地，根本停不下。薇奧莉塔一個翻身, 將小麥從床單上拎起來：「你真是煩死啦！」
小麥：「喵。」
它的爪子還抓著薇奧莉塔的頭髮不放，勾勾指甲尖就要往嘴裡送。
薇奧莉塔往後抬了抬頭, 把頭髮拽了回來, 小麥伸爪夠了夠卻失敗了, 騰空揮了揮自己的白手套：「嗚。」
薇奧莉塔沒好氣：「賣可憐也沒用！」
貓科動物大概天生就懂得什麼叫看人下菜——薇奧莉塔不知道其他貓科動物是不是這樣, 反正小麥是這樣。它雖然見誰都討好, 包括她爸，但小麥似乎明白薇奧莉塔才是掌管它生殺大權的那個，在跟著她回家的當天，就把薇奧莉塔的房間當成了自己的大本營。
薇奧莉塔簡直快被這小傢伙折磨瘋了，儘管爸爸讓步說小麥上啊床也不要緊，可作為漢尼拔·萊克特的親女兒，她知道她那看起來總是寬容大度的父親實際上潔癖有多嚴重。但薇奧莉塔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能成功讓小麥意識到自己不能隨便跳到床上。
就差敲著它的小腦瓜耳提面命了好吧！
最終妥協的是薇奧莉塔，她把小麥的貓窩搬到了自己的房間裡，表示各讓一步。
這回小麥懂了。
它不喜歡睡在客廳的地面上，倒是對睡在薇奧莉塔的地面上沒什麼意見。這叫薇奧莉塔長舒口氣——上啊床就上吧，至少它不睡在被單上了。而且在她房間活動，也免得到處掉毛，或者打擾到爸爸。
「看看你把我被單蹭成什麼樣了，」薇奧莉塔教訓道，「就不能乖乖地躺在你自己的貓窩裡嗎。」
「喵嗷。」
小麥身手靈活，它從薇奧莉塔的手中扭出來，沿著她的手臂就輕盈地跳到了她的肩頭，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薇奧莉塔的臉，立刻呼嚕呼嚕起來。
薇奧莉塔免不了勾了勾嘴角：「壞東西。」
就在一人一貓溝通感情的時候，薇奧莉塔陡然感覺到周圍空氣中浮現出了幾分難以忽視的魔法痕跡。她渾身一僵，循者波動的來源扭頭望向房間窗外的夜空。
毗鄰街道的窗子一片寂靜，幾秒鐘後，安寧的街區景象被一道燦爛人影所取代。那道人影甚至伸手敲了敲窗戶：「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立刻把小麥輕輕丟到地上，平衡能力極強的貓科動物穩穩落地，顛顛跑到了自己的貓窩裡。薇奧莉塔則走到窗邊，她打開窗戶，驚訝地瞪大眼睛：「加百列，你來做什麼？」
大天使長加百列仍然是一襲黑西裝，他潔白的羽翼全然展開，浮在半空中，神聖的氣息在黑夜中閃爍著，也給他雌雄莫辯的俊秀面孔鍍上一層淡淡柔光。
天，這光明人設還能再過分點嗎，薇奧莉塔簡直要被這免費路燈閃瞎了。
加百列：「你先開窗，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
算了，他這麼大一個人，高調展開翅膀懸在半空中，讓路過的人發現就不好了。薇奧莉塔只得打開窗子，任由加百列越過窗戶走進她的房間。
大天使收起了翅膀，直接開門見山：「今天X戰警那邊發生了什麼，緋紅女巫為什麼會失控？」
維奧莉塔一怔：「你怎麼知道的？」
加百列：「我就在威徹斯特，魔法波動甚至傳到了我的教堂來。」
薇奧莉塔：「…………」
天，他竟然一直在威徹斯特縣，薇奧莉塔還以為這傢伙之前在當地教堂見她只是臨時起意呢。
路西法在紐約市內開酒吧，加百列在紐約郊區當神父，你們就真的這麼閑嗎，天父竟然還能安安穩穩地當自己的甩手掌櫃，怪不得現在天主教的統治地位被進化論以及馬克思代替了！
當然了，這些事情和薇奧莉塔無關，她就是一個打工的而已。
女孩只得乖乖解釋：「萬磁王和皮特羅又吵了起來，旺達發火了，就是這樣。」
加百列：「只是如此？我還以為——」
後面的話，在加百列淺色的眼眸落在貓窩時戛然而止。
大天使在觸及到小麥金色的雙眼時驀然一僵，而趴在窩裡的幼崽全然沒發現加百列的異常，它察覺了薇奧莉塔的目光，輕快地從貓窩跳出來，啪嗒啪嗒挪到薇奧莉塔身邊，喵嗚喵嗚地蹭著她的睡衣褲腿。
薇奧莉塔頓時覺得不妙，她把小麥抱起來，警惕地問道：「怎麼了？」
而加百列的回應則是朝著薇奧莉塔懷中伸手。
他不由分說，一把抓起了小麥，不顧它掙扎，上上下下將小麥打量了一個遍。
薇奧莉塔：「加百列？」
加百列拎著小麥闔了闔眼睛：「人造生物。」
薇奧莉塔：！
下一刻，大天使重新睜眼。
威嚴神聖的魔法波動在頃刻間充滿了整個房間，薇奧莉塔幾乎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但她在腿軟之前，仍然一把搶過了小麥，把它一把護在懷裡：「別！！！加百列，這是維特集團的產品！！你毀掉它會打草驚蛇的！」
加百列：「維特集團。」
房間裡的魔法波動停了一停，但加百列眼中的殺意未曾減去半分。
薇奧莉塔懷中的小麥渾身上下的毛髮都炸了起來，她還沒見過這只除了吃睡賣萌的小傢伙這麼警惕過，它趴在薇奧莉塔手臂上，對著加百列發出威脅的「哈」聲。
「你別亂動！」薇奧莉塔一把將小麥的腦袋按下去。
她緊緊盯著加百列的一舉一動：「僅僅是因為人造生物你就二話不說動手？」
加百列：「造物是天父的職責，區區人類也想妄圖染指神明的權威？都該死。」
薇奧莉塔：「……斯塔克先生還製造了幻視呢。」
加百列：「你以為他會得到赦免嗎？」
薇奧莉塔：「……………………」
其實她很想問一句，加百列口中的這個「他」是指斯塔克先生還是幻視。但是出於自保本能，薇奧莉塔覺得自己還是不知道為妙。
她真是小看了加百列的極端程度，平時說話就夠嚇人了，表露出態度更是可怕。路西法是怎麼和這樣的潛在恐怖啊分子保持來往的啊。
「不管怎麼樣，」她弱弱地開口，「這是阿德里安·維特親自送我的，我本以為他也在研究天使，但是沒有，我只在實驗室找到了它和它的同胞姐妹，都是被法老王親自藏起來的。」
說這話的薇奧莉塔可憐又小心，聲線幾不可聞。看上去很像是在強撐，似乎不是為了保護小麥，她早就轉身跑路或者乾脆哭出聲了。
即便加百列不怎麼具有同情心，可他到底是委託薇奧莉塔做事，見她這幅委屈巴巴的態度，總算是緩和了神情，收起肆意揮散的力量。
「所以，」他說，「這東西就是法老王隱藏起來的秘密。」
一句「這東西」聽得薇奧莉塔渾身不舒服。雖然她對小麥的存在也心存懷疑，但顯然加百列和她所站的角度有著根本的不同。
薇奧莉塔猶豫了片刻，還是回答：「我覺得沒那麼簡單。」
加百列沒回應。
他在薇奧莉塔的房間裡來回踱了幾步，然後慢慢說道：「我會同斯塔克聊聊這件事，有個線人似乎掌握了一部分維特集團的線索。」
「你還有線人？」薇奧莉塔有些驚訝。
「路西法的人。」
「……」還真不見外啊。
加百列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薇奧莉塔：「至於你，先把X戰警的事情解決了，剛剛結束人類與變種人的戰爭，不要再因為萬磁王的家事和引發變種人之間的矛盾。」
薇奧莉塔：「嘿嘿。」
加百列：「……」
大天使幾乎是立刻讀懂了薇奧莉塔的笑容。他的目光在女孩燦爛又天真的笑臉上停留片刻，然後語氣變得極其微妙：「是你搞的鬼。」
「我是惡魔呀，」薇奧莉塔那叫一個理所當然，「你還指望我如何解決，用聖光感化萬磁王嗎？」
加百列倒是無所謂：「不要搞砸就好，事實上，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
薇奧莉塔：「——不聽。」
加百列：「你說什麼？」
嬌小的姑娘還是保持著笑容，她懷抱著小麥，像是根本沒發現加百列神情變化一樣：「不聽，不管，我也不知道，幫你尋找失蹤天使的線索已經是看在你救了斯塔克先生的面子上了，我又不是天使，有什麼事需要我，你去找路西法商量。」
加百列：「……」
大概是沒想到向來慫慫的薇奧莉塔，竟然膽敢用這幅口氣和自己直接拒絕自己，加百列著實吃了一驚。他像是不認識般打量了薇奧莉塔一番，幾秒沉默過後，大天使陡然笑出了聲。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似欣賞又似獎勵般摸了摸薇奧莉塔的腦袋——怎麼就這麼喜歡摸她的腦袋啊！
「可惜你不是天使，薇奧莉塔，」加百列笑眯眯地說，「不過果然把事情交給你是對的。」
薇奧莉塔可不會把這話當成誇獎，如果她是天使，還這麼頂撞加百列，可能此時此刻她連灰都不剩下了。
「你先解決萬磁王的麻煩，維特集團的事情暫時交給我。」
說著他不等薇奧莉塔回復，直接從窗戶中跳了出去。
天使的善良氣息一瞬間消失不見，直到此時薇奧莉塔才長舒一口氣。
和加百列對峙，她的壓力還是挺大的。不過……既然加百列願意親手幫忙，事情或許是變得容易很多。
還是好好考慮明天怎麼勸勸皮特羅吧，一個晚上，薇奧莉塔覺得足以他擔心啦。
第45章
其實薇奧莉塔和旺達的計畫很簡單, 既然旺達每次勸說都沒用，也該輪到萬磁王和皮特羅兩個人體會體會平時身為姐姐和女兒, 夾在中間滿心擔憂的滋味了。
只是第二天到學校, 薇奧莉塔覺得……旺達這一裝暈，情況好像比她們兩個姑娘想的要嚴重。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正在和萬磁王抱臂對峙的托尼·斯塔克, 忍不住拽了拽皮特羅的衣角：「這是怎麼了？」
皮特羅剛想張嘴, 萬磁王就率先開口：「這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托尼·斯塔克的回應不過是摘下墨鏡：「如果我沒記錯，緋紅女巫旺達·馬克西莫夫是復仇者聯盟的成員。」
萬磁王：「那又如何？」
托尼：「什麼那又如何, 不要以為你是紅女巫的父親，幻視就不敢揍你了。」
斯塔克不遮掩的嘲諷只是換來了萬磁王的哂笑，他反而是瞥了一眼皮特羅, 冷冷道：「說好了要保護你的親人。」
薇奧莉塔：……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擠兌你兒子了吧！
她下意識地把皮特羅的衣角抓進手心裡，生怕他會一個衝動又和親爹打起來, 但是沒有。皮特羅一改昨日的怒氣衝衝，意外的沉默不語。
好吧，看來苦肉計對萬磁王不太管用, 但皮特羅還是在擔心的。
薇奧莉塔便悄悄地扯了扯皮特羅，無聲地示意他跟自己走。
昨天還忙前忙後，要和幻視比誰更貼心的皮特羅，今天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似的, 任由薇奧莉塔扯著他來到了教學樓外的人工湖邊。
「坐, 」薇奧莉塔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草地, 「別太擔心, 教授都說了, 旺達只是太累，沒什麼大礙的。」
顯然這樣的安慰對皮特羅沒有任何效果，少年垂著腦袋，半晌無言。
薇奧莉塔歎了口氣。
要是換任何一個同情心強的人，怕是都要說出實話了。但是不行，儘管薇奧莉塔不想看到皮特羅這般垂頭喪氣的模樣，可她更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於是女孩轉過身，伸出了手。
銀髮少年在怔忪間，只覺得一團溫暖的氣息迅速與他拉近距離。
柔軟又纖細的指尖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臉側，皮特羅愣了愣，隨即意識到這是薇奧莉塔的雙手，她溫柔卻也不容置疑地捧起了皮特羅的臉。
他順著她的指引抬頭，幾乎要被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驚得忘記了自己的擔憂——離得太近了吧！薇奧莉塔跪在地上，她那雙清澈靈動的雙眼堪堪停在了他的臉前，皮特羅甚至能嗅得到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波氣息，以及她的呼吸。
「你得打起精神來，皮特羅，」薇奧莉塔認真地說，「要是你也倒下，旺達醒來後又要擔心了。」
「可是——」
「你想讓她擔心嗎？」
「……」
少年沉默不語。
皮特羅的眼神閃了閃，他放輕聲音：「如果旺達出事，我該怎麼辦？我一直覺得自己能保護她，我就是為此堅持到現在的。」
「那不要為了她了。」
「什麼？」
薇奧莉塔看上去有點生氣，她的藍眼睛裡迸射出絢爛的色彩，連帶著平日軟糯的語氣都帶上了幾分賭氣的意味。
「不要再為了旺達堅持下去了，為我堅持吧。」
「……」
皮特羅瞪大眼睛。
女孩這話說得過於直接，導致他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短路：「你，薇奧莉塔，你說什麼？」
「我說為了我堅持下去。」
薇奧莉塔極其坦率地重複道：「也為了查理斯教授，為了斯科特，為了琴，為了你的朋友和其他關心你的人，甚至是斯塔克先生、隊長和幻視，因為他們和你一樣關心旺達，絕對不想旺達因為你的喪氣和幼稚而傷心難過。」
說著她輕輕收回了自己的手。
令人眷戀的溫度散去，但薇奧莉塔並沒有拉開距離，她只是把自己的手掌覆蓋在了皮特羅的手背上，女孩再次放緩語調：「你能做到嗎，皮特羅？」
不知道為何，一時間皮特羅竟然有些失望。
他更希望薇奧莉塔那句「你得為了我」僅僅停留在本意上，他甚至有點希望薇奧莉塔說那句話是出於吃旺達的醋。但是沒有，薇奧莉塔完全是站在他的角度上來考慮事情的。
能不能別這麼無私啊。
皮特羅騰出另一隻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被薇奧莉塔觸摸過的地方還在隱隱發燙。
「我其實……」
聽到薇奧莉塔這番發自肺腑的話語，皮特羅倒是來了一點精神——至少不再像是被霜打了個的茄子一樣一言不發了。
少年低下頭，他不敢看薇奧莉塔的眼睛，頗為煩惱地說：「我其實很羡慕你和萊克特醫生的關係能這麼好。」
「哎？」
薇奧莉塔微微有些意外：皮特羅可沒見過幾次漢尼拔·萊克特，她爸爸不經常來學校的。
不過薇奧莉塔和父親的關係確實好。所有知道萊克特醫生名頭的人，同樣都會知道他寵女兒寵的沒邊，而薇奧莉塔也很依賴爸爸，經常把父親掛在嘴邊。
平日裡薇奧莉塔還真沒覺得這有什麼特殊的，但放在自幼和姐姐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找到生父二人又不對盤的皮特羅眼裡就不一樣了。
提及父親，薇奧莉塔的神情緩了緩，但接下來道出的話語卻輪到皮特羅驚訝了。
「爸爸也不是一開始就對我這麼好，」薇奧莉塔渾然不覺地說道，「媽媽還在世時爸爸對我不太親近的，他以為我不記得，但我記得。」
皮特羅愣了愣：「你說萊克特醫生對你不太親近？」
他都懷疑薇奧莉塔是不是對親近一詞有什麼誤解，如今都寵成這樣了，皮特羅實在是想不出漢尼拔·萊克特對薇奧莉塔表現出冷落態度會是什麼模樣。
但薇奧莉塔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媽媽在世的時候，還是她照顧我多一些，爸爸不太關心我。」
「他不管你嗎？」
「……也不是。」
仔細想來，連薇奧莉塔都覺得當初爸爸的態度有些奇怪。
說是不管吧，但漢尼拔·萊克特還是會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他會教導自己學習語言，教導她禮儀與簡單的知識。生日和節日禮物從不短缺，吃食衣物也撿著最好的來。
但那時的爸爸並不愛她。
薇奧莉塔感覺的到的，她又不是一個真正的十七歲少女，一名惡魔總能分辨出他人的假意與真情，哪怕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哪怕他將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
回想起來，態度的轉變發生在媽媽的葬禮上。
薇奧莉塔還記得當時的場景，母親的葬禮簡單卻也莊重，前來哀悼的人並不多，多數還是出於父親的面子。四歲的薇奧莉塔站在母親的棺槨前，乖巧又沉默，目睹著父親操辦一切——迎接友人、主持葬禮，然後再將他們送走。
直到最後，在一切都結束後，在母親的棺槨入土，漢尼拔·萊克特佇立於墓碑前，欲圖轉身離去時，他的目光才落在薇奧莉塔身上。
高大的父親朝她伸手，他牽起薇奧莉塔說，莉塔，從此只有你我二人了。
是什麼讓父親改變了態度？
現在想想媽媽應該不止是個攝影師的，而且爸爸也從沒說過她是名攝影師，這都來自於薇奧莉塔幼時的理解而已。
有問題。
「薇奧莉塔？」
皮特羅的呼喚讓她回神，她轉頭望向銀髮少年，怔了怔後才反應過來現在可不是思索家事的時候。
「你還好吧？」皮特羅關心的問。
「沒什麼，」她歉意地笑了笑，「只是想到了過去的事情，爸爸還是很愛我的，大概就是父親都不擅表達，直到媽媽去世了，他不得不表達。」
「……我幾乎都忘記，你的母親也離開的很早了。」
薇奧莉塔倒不難過，她反而借著皮特羅的話題順杆爬：「爸爸也是不希望媽媽留有遺憾，皮特羅，你也應該如此呀，旺達想要的不過是你和萬磁王能相互理解，為什麼不試試看？」
皮特羅：「哪有那麼容易？他從不聽我的理由。」
薇奧莉塔：「相互理解的確不容易，但確保自己不發火卻不太難。你說過他不聽你的理由，然而你也沒聽他的，至少我爸爸對我有意見，我都會乖乖聽的呀。」
「我覺得——」
「皮特羅。」
薇奧莉塔再次拉近了距離，她放軟了語調，軟趴趴開口：「不僅僅是為了旺達，也是為了我嘛。」
皮特羅的臉頓時紅了，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對他撒嬌呢！
漂亮姑娘這幅操心的模樣，完全替他擔心掛懷，天底下哪個男孩兒不會動搖啊。就算皮特羅還沒消氣，看到薇奧莉塔蠻不講理地耍賴姿態，也免不了有些發飄。
「我，我當然能控制住火氣，」他磕磕巴巴地說，「但，但我不覺得父親能意識到自己的錯呀。」
「這個容易。」
薇奧莉塔立刻揚起了燦爛笑容。
她神秘兮兮地湊到皮特羅耳畔：「咱們說不動萬磁王，有人能。」
皮特羅：「誰？」
薇奧莉塔：「你看，連斯塔克先生都來了，那北極星和妮娜也會來的。」
第46章
從踏進威徹斯特縣起算到現在, 薇奧莉塔只見過萬磁王幾次。她可以和皮特羅撒嬌賣萌，但是總不能和萬磁王耍賴，所以說動萬磁王的事情，她沒辦法親自來。
原本薇奧莉塔是希望查理斯教授幫忙的, 直到她聽說遠在基諾沙的北極星和妮娜要過來。本身就是別人家女兒的薇奧莉塔頓時有種預感：可能在萬磁王所有的親朋好友中，有人比查理斯教授好言相勸更有效果。
事實證明，薇奧莉塔的預感是對的。
深綠色頭髮的小姐姐北極星大步跨進X戰警的病房，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妮娜, 那步子那氣度，簡直就是個性轉版的萬磁王。
她先是對查理斯教授點了點頭, 然後也不管在場包括萬磁王在內的其他人, 徑直走向了旺達的病床邊。
要說裝病暈厥, 怕是沒人能比天生擁有心靈魔法能力的緋紅女巫更合格。旺達聽了薇奧莉塔的意見，乾脆給自己織了一個幻境, 美滋滋地逃避現實去了, 除了X教授根本沒人能和她溝通。
因而北極星只是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面目蒼白的旺達便收回了目光。
她轉身看向妮娜：「你出去。」
妮娜：「哎？」
跟在姐姐身後的妮娜性格不比北極星，妮娜甚至有些怕她, 聽到北極星言簡意賅的命令瑟縮幾分。
十歲的小姑娘第一次來到陌生環境, 就算平日再聽話, 喊她一個人出去，妮娜也不太敢。
查理斯見狀，他稍微側了側頭。
還沒等妮娜做出回應, 病房的門又開了, X23探進腦袋來。金剛狼的克啊隆女孩還是那麼酷, 她一點兒也不怕生，直接看向查理斯：「找我？」
查理斯笑了笑：「蘿拉，帶妮娜去逛逛校園如何？」
蘿拉這才發現原來病房裡還有個小女孩。
她們年紀差不多大，蘿拉顛顛進門，上下打量了妮娜一眼，對著她示意：「跟我走。」
然後不等妮娜反應，就把她拽出了病房。
小孩子離開了，北極星立刻轉頭看向皮特羅，冷冷道：「看看你幹的好事。」
皮特羅：「……」
要不是哨兵機器人攻打基諾沙，X戰警前去抵抗，皮特羅根本不知道他還有兩個妹妹。所以對北極星這劈頭蓋臉的職責，少年並不意外。他當即蹙起眉頭：「是我的錯？」
北極星：「不是你的錯還是誰的，你說你留在紐約是為了保護她，你做到了嗎？」
皮特羅：「爭吵的責任又不全然在我！」
北極星：「你做到了嗎？」
皮特羅：「…………」
面對這位不太相熟的親人接連追問，皮特羅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不論如何，他的確沒做到。
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北極星冷笑幾聲：「既然沒做到，那你有什麼資格說你留在紐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姐？」
皮特羅：「是父親逼迫的我！」
北極星：「他逼你什麼了？是不去基諾沙就得死還是用旺達性命相要脅？你在X戰警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懂萬磁王的行事作風？」
「我可——」
「——腦子轉不過來，」北極星毫不客氣地嘲諷道，「我現在懷疑所謂的保護，是旺達在保護你，你就是不想離開姐姐的羽翼而已。」
「我沒有！」
被自己的妹妹一通數落，皮特羅沒忍住臉紅了。他看上去又要著急，這番莽撞慌亂的神情換來了萬磁王本人的一聲嗤笑。
然而他不笑還好，這一笑，北極星當即將矛頭轉向了自己的父親。
埃裡克·蘭謝爾一生坎坷，要是有條件就算再狠心也不至於兒女流落他本人還一無所知。這幾個孩子裡，就北極星性格像他，因而皮特羅對上萬磁王的威嚴多少有些發怵，北極星可不會。
「你有什麼得意的，」女孩兒毫不客氣地朝著老爹開炮，「把自己的女兒氣到病床上你很得意嗎？」
「……」
「快銀不想離開紐約，你步步緊逼和強綁人有什麼區別，說要給廣大變種人同胞安一個家，你卻連自己的兒子都搞不定，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擺著一張臭臉？」
萬磁王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但北極星不怕他，甚至見父親變了臉色還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
「怎麼，」她咄咄逼人，「我可沒有雙胞胎姐姐，有本事你拿妮娜威脅我，或者把我趕出基諾沙？」
「北極星。」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萬磁王總不能再對女兒發火，他壓低聲音：「同樣的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有話不能好好說？」
北極星不依不饒：「誰叫我是你的女兒。」
萬磁王：「你——」
他剛想開口訓斥，病房的門被再次推開。
原本應該跟著蘿拉離開的妮娜，竟然又跑進了房間。顯然小女孩並沒有走遠，蘿拉本人還在病房外面探頭探腦呢，怕是兩個小姑娘一直在外偷聽呢。
比起氣勢淩人還言語直白的北極星，小姑娘妮娜長得就溫柔得像個天使一樣。她匆忙地停在北極星和萬磁王中間，白皙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女孩不等萬磁王開口，便一把抱住了父親的腰，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抬頭看著他：「爸爸，你別和姐姐吵架了，求求你！」
萬磁王：「……」
再大的火氣，迎上妮娜柔軟的眼睛也要放緩幾分。小女孩見父親低頭，更是換上了懇求的語氣：「爭論解決不了問題呀，已經有個姐姐躺在病床上了，她要是醒來發現你又和洛娜吵架，該多傷心呀。」
說著妮娜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旺達，眨巴眨巴眼睛，淚珠就啪嗒啪嗒地滾落下來。
小女孩啜泣一聲，又不敢大聲哭，便偷偷用衣袖擦去眼淚：「媽媽已經、已經走了，爸爸那時候那麼難過，我不想爸爸再難過了，求求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薇奧莉塔：真是絕了！
她總算明白北極星和妮娜為什麼能留在萬磁王身邊了，皮特羅這兩位妹妹，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北極星負責劈頭蓋臉罵人，妮娜負責在後面賣萌抱大腿，配合的天衣無縫。
萬磁王再狠心再為了大業不管家庭，他的心也是肉長的吧。何況薇奧莉塔覺得北極星說的一點也沒錯。
身為惡魔，薇奧莉塔就算心眼再多，也對這兩位元姐妹的方式心生佩服。
她由衷地拽了拽皮特羅，低聲讚歎道：「我覺得你這個妹妹比你酷多了！」
皮特羅：「……」根本開心不起來好嗎！
病房裡還有X教授在呢，總不會任由妮娜真的哭個沒完。
查理斯溫和的笑了笑，他驅動輪椅停在妮娜身邊，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適時地緩和氣氛：「好了，妮娜，埃裡克不會再衝動了。」
說完他用蔚藍的眼睛看向萬磁王：「他會好好和皮特羅溝通的，對吧？」
萬磁王：「…………」
罪魁禍首之一避開了老友的目光，他轉而看向自己唯一的兒子。
觸及到父親的視線，皮特羅還是本能地脊背一僵。但他沒有挪開眼神，難得坦率地迎了回去。
沉默自室內散開，良久之後，是萬磁王率先收回了眼神。
「你留下，快銀，」他說，「我和你單獨談談。」
薇奧莉塔長舒口氣。
其實萬磁王自己家的事情，薇奧莉塔不應該在場的。但這場小陰謀中她是主謀，查理斯教授就故意叫上了她。
等到他們離開病房，查理斯才開口：「希望埃裡克能好好聽聽皮特羅的想法，他是個很優秀的青年，只是偏見使得埃裡克察覺不到。」
薇奧莉塔撇了撇嘴：「我覺得是傲嬌。」
關心兒子還不肯說，明明擔心卻要用最難聽的話講出來。事實證明了溝通對於家庭來說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謝天謝地她爸是個心理學家。
她的俏皮話換來了查理斯忍俊不禁的表情。
X教授看向了一直在走廊外徘徊的蘿拉身上：「我想現在妮娜或許願意跟你去參觀校園了，蘿拉。」
但蘿拉沒說話。
黑髮姑娘只是眼神詭異地盯著滿臉淚痕的妮娜，小狼崽子的氣勢把妮娜嚇得退後兩步，躲到了北極星的身後。
薇奧莉塔：「你生氣了嗎，蘿拉？」
蘿拉搖了搖頭，小女孩若有所思：「她哭了一場，她爸就同意了。」
「所以？」
「哭很管用。」
這種小孩教壞小孩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薇奧莉塔還沒反應過來，查理斯卻率先笑出了聲。
向來溫柔冷靜的X教授笑得樂不可支：「相信我，蘿拉，你就算跑到羅根面前哭，他也不會答應給你買摩托車的！」
蘿拉：「哼。」
薇奧莉塔：「……」
行吧，看來不善溝通的親子還不差萬磁王一家。
第47章
當天下午。
結束了全部的課程後, 皮特羅重新來到旺達的病房前。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少年倍感疲憊, 好在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萬磁王暫且帶著北極星和妮娜離開了學校處理其他事務, 皮特羅又和查理斯教授簡單地談了談, 眼下沒事，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來看看旺達。
推開門之前皮特羅可沒想到薇奧莉塔會在。
她不僅在，還放出了那雙黑色的翅膀。
薇奧莉塔本來個子就矮，展開的黑色羽翼更是把她襯得比平日更為嬌小。女孩坐在病床邊, 手裡拿著一把刷子，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聽到開門聲，她吃了一驚，連帶著後背翅膀的黑羽毛都炸了起來。
直到薇奧莉塔看清來者是皮特羅，才松了口氣：「是你呀，嚇我一跳。」
皮特羅笑出聲。
「還是小心點好，」作為為數不多知道薇奧莉塔小秘密的人, 少年勸誡道，「旺達的病房可沒鎖門。」
「可是好久沒放出翅膀啦, 」薇奧莉塔忍不住抱怨, 「羽毛都卡住了。」
不論是基諾沙還是X戰警, 都有不少長著翅膀的變種人，但像薇奧莉塔能讓翅膀輕易消失的卻沒幾個。皮特羅知道她愛惜羽毛：「那就快點。」
薇奧莉塔：「我知道。」
說著女孩轉過身, 伸手捋平了翅膀邊沿的正羽。但她的柔韌度有限, 太靠近後背位置的羽毛薇奧莉塔就夠不到了。
皮特羅只得向前：「你需要, 呃, 幫忙嗎？」
薇奧莉塔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的藍眼一亮，然後立刻把刷子放到皮特羅手心裡：「你來！特別是我摸不到的地方，我也看不到情況，總覺得不舒服。」
好吧，看來長翅膀也不如看起來那麼酷。
皮特羅走到薇奧莉塔的身後，他拿著刷子低頭。薇奧莉塔把全部的翅膀展現給他，巨大的黑色羽翼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也在無意識地微微顫動著。
在同X戰警制服連接的位置附近，翅膀順著後背制服的縫隙展開，下方的絨羽擠得淩亂，怪不得薇奧莉塔會不舒服。
他彎下腰，輕輕地用刷子刷平翅膀下方的絨毛。乍一觸及，薇奧莉塔的翅膀瑟縮幾分，然後就適應了刷子的觸感。
女孩舒服地嗚咽出聲，像是只享受愛啊撫的小鳥。
這叫皮特羅當即紅了臉——他突然意識到，翅膀也算是薇奧莉塔的身體一部分，這樣的行為，四捨五入就是親密接觸了啊！
意識到這點，皮特羅頓時一慌，手中的刷子差點掉了下去。
薇奧莉塔驚訝轉頭，她倒是忘記皮特羅靠的那麼近，猛一轉身，巨大的羽翼直接把試圖抓住刷子的皮特羅掀翻在地。
薇奧莉塔：！！
女孩下意識就要伸手抓住他，然而慌亂之下反而是她沒坐穩，跟著皮特羅七手八腳地摔砸地上，自己的羽翼又徑直砸到了少年臉上。
皮特羅：……這樣的親密接觸就算了謝謝！
「皮特羅！」
薇奧莉塔急忙爬起來，還不忘記拉上皮特羅一把：「你沒事吧？！」
只是摔倒而已，倒是沒什麼。躺在薇奧莉塔的臂彎之間還挺舒服的，然而女孩身上的淡淡香波味叫少年一個激靈，立刻坐直：「沒事！」
說著他把到底是落地的刷子撿起來，撓了撓頭：「已經梳理好了，你可以把翅膀收起來……」
話沒說完，皮特羅的目光落在薇奧莉塔的羽翼邊沿。
能夠清晰得看到她的翅膀一角缺了部分羽毛，儘管薇奧莉塔很努力地整理周邊的羽毛遮蓋了，可新的正羽還沒長完全，仍然很明顯。
察覺到皮特羅的目光，薇奧莉塔的臉頰炸開了絢爛的緋紅。她幾乎是立刻收起了翅膀，還不忘記把梳下來的幾根正羽盡數撿起來塞進口袋裡，懊惱道：「你沒看見！」
皮特羅：「……」
雖然皮特羅沒翅膀，但他小時候也和旺達養過小鳥，少年關心道：「你之前受傷了？」
薇奧莉塔：「沒有。」
皮特羅：「薇奧莉塔。」
不管怎麼說，皮特羅也是X戰警的預備生了，這謊說得毫無價值。因而薇奧莉塔只得不情不願地回答道：「之前救爸爸的時候擦傷的，醜死了。」
看來薇奧莉塔是真的寶貝自己的翅膀，皮特羅忍不住笑起來安慰道：「會很快長出新羽毛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
薇奧莉塔瞪了皮特羅一眼，卻不和他置氣。女孩牽著少年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坐回病床邊：「你和萬磁王談的如何？」
其實不用皮特羅回答，薇奧莉塔就已經在他的臉上尋覓到了答案。
要是談的不好，或者又吵起來，先不提會鬧得人盡皆知，皮特羅也不會露出這麼燦爛的笑容。
果然皮特羅聞言，雖然露出了複雜的神情，但語氣還算平和：「我和父親決定雙方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
這倒是出乎薇奧莉塔的意料。
要知道萬磁王和快銀的矛盾點來自於，基諾沙的領導人總希望他的兒子能回到自己身邊，而不是呆在X戰警。要麼前往基諾沙，要麼留在紐約，難道快銀還能一三五在非洲，二四六在美國嗎。
或許是薇奧莉塔臉上的困惑過於明顯，不等她細問，皮特羅就解釋道：「父親說他能體諒我想和旺達在一起的心情，但他也希望我能至少瞭解他的真正意圖，如果可以，我去基諾沙住上一陣子，假設最終還是要回來，他不會阻攔。」
薇奧莉塔「哇」了一聲，隨即鄭重其事開口：「那你豈不是可以到基諾沙挖牆腳了？！」
皮特羅：對哦！
怪不得聽到萬磁王讓步，查理斯教授滿臉的欣慰呢。連薇奧莉塔都能想到的事情，萬磁王會想不到嗎。皮特羅也不覺得自己能把基諾沙的變種人挖到X戰警來，他哪兒有那個口才。
然而他以「萬磁王的兒子」身份，而不是基諾沙的成員暫住基諾沙，意義就截然不同了——快銀可是X戰警，這是不是意味著，激進派變種人的地盤裡，來了他那麼一位聯絡者？
想到這一層，皮特羅的神情一凜，頓時覺得自己後背上的擔子沉重起來。
「就是這樣的話，」薇奧莉塔突然有些失落，「沒個十天半個月，你回不來呀。」
十天半個月都是短的。
女孩面孔精緻，眉眼中濃濃不舍叫皮特羅心中一暖。但意識到責任後，皮特羅就算想推脫也徹底失去了理由。
而且事關變種人的未來，皮特羅也不會推脫的。他努力一點，也算是間接保護了旺達和薇奧莉塔，以及其他同伴朋友嘛。
「不用擔心，」皮特羅對分別倒是很樂觀，「我跑得快。」
「這倒是。」
想到快銀的能力，薇奧莉塔倒是釋懷很多，她的表情多雲轉晴，笑吟吟道：「你看，好好溝通還是很有用的。」
「我覺得明明是妮娜的眼淚更管用，」皮特羅小聲嘀咕，「怪不得你喜歡和萊克特醫生耍賴。」
「……」
你又沒親眼見過我和爸爸耍賴！
不過嚴格來說，是北極星先罵一通，妮娜再哭管用。在家裡可沒人和薇奧莉塔打配合，誰敢對著漢尼拔·萊克特發火罵人啊。
於是薇奧莉塔不接這個話題：「旺達知道了會很高興的。」
皮特羅的神情一僵，隨即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姐姐。
「但是，」少年無比擔憂地說，「旺達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這個容易！」
「哎？」
薇奧莉塔也不給皮特羅解釋，她俯身湊到昏迷不醒的旺達耳畔，壓低聲音悄悄說了一些什麼。
躺在病床上的紅發姑娘眼皮動了動。
她就像是從睡夢中醒來般蜷了蜷雙手，然後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只是「昏迷」多日，旺達的身體有些虛弱，撐起上身時晃了晃，薇奧莉塔急忙扶住她。
躺在薇奧莉塔懷裡，緋紅女巫茫然抬眼，她看了看皮特羅，又看了看笑容滿面的薇奧莉塔，打了個呵欠：「解決了？」
薇奧莉塔點頭：「嗯！萬磁王已經和皮特羅談完了，不會再吵架啦。」
皮特羅：「……………………」
站在病床邊的少年，自旺達醒轉起就瞪大了眼睛。他半晌說不出話來，視線無比震驚地在兩位姑娘之間打轉，愣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語言。
皮特羅又不傻，看薇奧莉塔這從善如流的模樣，以及旺達毫不意外的神情，隨即明白了大概：「你們兩個合夥騙我？！」
不僅騙他，還騙萬磁王！而且X戰警當中沒有什麼秘密能瞞得過查理斯教授，也就意味著這場騙局裡教授也是從犯。
「反正結果是好的呀，」薇奧莉塔理所當然地說，「還不是因為你和萬磁王都不肯好好說話，非得旺達『出個意外』才行。」
「那你們也不能騙人吧？」
「好啦。」
薇奧莉塔太懂得如何安撫炸毛年輕人了，她笑嘻嘻地湊到皮特羅身前，拽了拽他的衣袖：「是我出的主意，別對旺達生氣，作為補償，輪到我請你吃甜點好不好？就你和我。」
皮特羅下意識地問道：「約會嗎？」
薇奧莉塔笑著不肯回答。
她這幅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模樣，成功地叫皮特羅心底的懊惱消散得一乾二淨。
他又覺得臉頰開始發燙。這、這算什麼啊？皮特羅真的想問是不是算約會，但看到薇奧莉塔揶揄的神情，他也沒勇氣開口。
「我知道有幾家店很不錯，」反倒是薇奧莉塔大大方方地繼續說道，「也當是為你送行。」
「——為皮特羅送行？」
皮特羅本人還沒說話呢，病房的門又開了。鐳射眼和鳳凰女他們幾個同齡人一擁而入，瞬間把房間擠得滿滿當當，見旺達醒來自然是驚喜不已。
「查理斯教授剛剛說了皮特羅的事情，」鐳射眼笑道，「薇奧莉塔說哪些店不錯？我們去開個送行派對吧！」
「好呀！」
薇奧莉塔向來喜愛熱鬧，聽到同學的話立刻應下：「爸爸認識甜點店的老闆，打個電話就好啦，皮特羅覺得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總不能拒絕朋友吧，皮特羅惡狠狠地看向鐳射眼：可惡啊你們！
……
既然旺達醒了，幾個年輕人趕忙行動起來，薇奧莉塔負責通知復仇者，皮特羅則扶著姐姐出去透透氣。
編輯著發送給斯塔克先生的短信，薇奧莉塔前腳剛踏出教學樓，後腳還沒抬起來，她猛一抬頭，就看到托尼·斯塔克本人同加百列就站在人工湖前。
薇奧莉塔：「……」
她默默地收回手機，哀歎抱怨：「能不能給我個喘息的機會呀。」
托尼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當代最偉大的發明家勾起笑容：「又沒說現在就帶走你，不過有線索了，小丫頭，明天把你那只貓崽子帶到教堂來。」
第48章
如果有的選擇, 薇奧莉塔是不會把見面地點定在教堂的。
要知道她可是個惡魔。儘管現在天堂和地獄已經不是見面就要對方死的戰爭狀態了, 可到底是競爭對手的地盤, 踏進天主教堂的感覺就像是爸爸說要練琴, 薇奧莉塔卻偷偷跑出去玩一樣, 總是讓她有種如芒在背的緊迫感。
或許是察覺出了薇奧莉塔的躑躅, 趴在她懷裡的小麥嗚咽了一聲。
拒絕貓箱的小貓崽子伸出爪子，搭在薇奧莉塔的肩膀上，用臉頰蹭了蹭鏟屎官的下巴：「喵嗚。」
薇奧莉塔：「好吧。」
至少說見面的是斯塔克先生，加百列總不能在天主教堂行兇吧，這可是瀆神的。
她走進大門, 托尼·斯塔克還沒來，空曠的教堂內只有加百列一人。
身著黑衣的大天使端莊且高挑, 他就坐在神像下麵，手中拿著一本封面古舊的書籍。聽到腳步聲，大天使闔上書本。
他抬起頭，雌雄莫辯的俊美面孔直直看向薇奧莉塔。
在觸及到女孩的目光時，加百列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怎麼就你一個人？」
加百列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手錶：「你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會兒。」
也就意味著，她得在斯塔克先生來到之前，站在天主教堂裡，同加百列單獨相處。
天父在上, 薇奧莉塔就是個窮打工的而已, 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嘍囉, 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才在搬到紐約之後天天和大天使打交道的？
「那我, 」薇奧莉塔弱弱地開口，「那我一會兒再過來吧。」
「坐這兒等會就好。」加百列說。
「但是，但是其實……」
黑髮姑娘抱著橘貓，垂眸猶豫半天，那副糾結小心的模樣真是叫人我見猶憐。
「其實我剛剛看到附近的商店新上了冰鎮波子汽水，」薇奧莉塔小聲說，「爸爸平時不太喜歡我喝汽水的，特別是天冷了不准喝冰鎮的。」
加百列勾起嘴角。
大天使把手中的書本放在了講臺上，他邁開步子。
不知道是不是教堂的環境對加百列的力量有所加成，伴隨著他的靠近，不可忽視的魔法波動也隨之到來。和上次來到天主教堂一樣，等到加百列停在她面前時，神聖的氣息依然壓抑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薇奧莉塔懷裡的小麥則早就見識過了加百列的敵意，他停下來的時候，幼貓渾身上下的毛髮都炸了起來，對著加百列威脅地「哈」了一聲。
然而加百列根本不在意小麥的敵意，大天使根本沒把人造生物放在眼裡。他只是側了側頭，向來不食煙火的仁慈笑容變成了淡淡的困惑。
「我不是很明白，薇奧莉塔，」加百列開口，「你為什麼這麼怕我？」
「……」
薇奧莉塔頓生一肚子腹誹，但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競爭公司的老闆也是老闆呢，薇奧莉塔只得搖了搖頭：「我沒有。」
加百列：「既然沒有，那何必想盡藉口避免同我獨處。」
薇奧莉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麼？我是真的想喝波子汽水。」
大天使直截了當地抬起了手。
僅僅是一個動作，就使得薇奧莉塔本能地瑟縮幾分，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像中的威脅遲遲沒有到來，到來的是落在薇奧莉塔下顎處的手指。
加百列的掌心很涼，幾乎不像是活人。他托起薇奧莉塔巴掌大的小臉，溫柔地引導她重新抬頭看向自己。
對上加百列似是天真又似無情的淺色雙眼，薇奧莉塔愣了一愣。
就薇奧莉塔的審美而言，她是覺得天父更愛加百列一些的——路西法英俊歸英俊，但他太沒正形了。而加百列，俊朗也美麗，溫柔卻也冷漠。挺直的身板和金色卷髮之下的那雙藍眼，渾身上下都貼滿了神聖和無暇的標籤。
只是天使的體溫都這麼冷嗎？
他的手指摩挲著薇奧莉塔的皮膚，叫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加百列卻歎息一聲：「這還叫不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薇奧莉塔，哪怕是看在路西法的面子上。」
薇奧莉塔：呵呵。
不傷害她，倒是有的是辦法要脅她。不知道是誰之前還拿著漢尼拔·萊克特的性命威脅薇奧莉塔離開人間呢。
像是察覺出了薇奧莉塔的心事，加百列笑了笑：「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薇奧莉塔。不怪路西法總是把你掛在嘴邊炫耀，從心性到能力，你的確是近來地獄中最出色的那個。我甚至時常可惜，如果你是個天使該多好。」
「你，你不是，」薇奧莉塔心中一動：「你不是想挖牆腳吧，加百列？」
「就算我同意，」加百列不以為意，「你會上天堂嗎？」
當然不會了！薇奧莉塔惡魔當的好好的，吃香喝辣還有爸爸疼愛，對天堂上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他這番話聽起來就相當奇怪了。薇奧莉塔沉默片刻，一個可怕的假設襲上心頭。她強作鎮定，藍眼睛閃了閃：「我以為你們天使不流行用美人計呢。」
加百列保持著笑容反問：「你也配？」
薇奧莉塔：「……」
呸呸，說的好像誰稀罕一樣！
好在加百列沒在糾纏，他鬆開了手。
周遭隱隱壓迫的氣息稍微遠了一點，薇奧莉塔暗地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調整心神，熟悉的聲線就自背後響起：「我遲到了嗎？」
是托尼·斯塔克。
總算是結束了和大天使獨處，薇奧莉塔感動的都快哭出來了。她急忙轉身：「斯塔克先生！」
托尼：「……」
這一副見到救星的神情感覺哪裡不對。但托尼豈會拒絕美人的熱情？天才發明家一勾嘴角：「幾日不見，就這麼想我嗎，小丫頭？」
他走向前，薇奧莉塔還沒說話呢，她懷裡的小麥就率先「喵」了一聲。
顯然動物的直覺是相當精准的，它知道該警惕誰又該討好誰。見到托尼·斯塔克的小麥，瞪著圓圓的金色眼睛，順著薇奧莉塔的手臂，輕輕一躍就跳到了托尼的肩頭。
小傢伙也不見外，直接在托尼的肩膀上臥了下來。
托尼當即笑出聲：「你是不是看脾氣挑得寵物，天使小姐，它這幅模樣可真像你。」
薇奧莉塔：「哎？！」
她瞪大眼，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我哪裡有它這麼好吃懶做啊愛撒嬌了！」
托尼：「……你沒有嗎。」
說著他把小麥從肩頭抓到手裡：「剛好，我得把它帶走幾天，試試新機器。」
薇奧莉塔：「新機器？」
托尼：「叫你來就是為這件事。」
男人彎下腰，把小麥放到地上。小貓崽子也不亂跑，在陌生的環境裡它低頭嗅了嗅，然後隨即就跑回薇奧莉塔的腳邊，躺在地毯中央，肚皮朝上抓著她的鞋帶。
儘管小麥不是長毛貓，可現在是冬天，小傢伙盡顯掉毛本色，打了幾個滾之後地毯上就落下了刺目的貓毛。
薇奧莉塔明眼看見加百列因為托尼把貓放到地上的行為而變了臉色卻又不好發作，頓時心情開朗：幹得好，小麥！再多蹭幾圈！
「我和加百列商量了一下，」托尼解釋道，「總不能完全靠你親自辨認異常魔法，所以他提供給我一部分魔法資料，我完善了監測儀器。」
「所以現在斯塔克先生的機器能夠精准定位魔法波動了。」
「當然。」
薇奧莉塔先是一凜。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要暴露了？
要知道薇奧莉塔是個地地道道的冒牌天使，要是讓復仇者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解釋起來會很麻煩的。
然而接下來托尼的話，叫薇奧莉塔可不止是警惕那麼簡單了。
「數值範圍是按照你來劃定的，天使小姐，」托尼摸了摸下巴，他的眼底閃過幾分銳利的色彩，但那一閃而過，可能連加百列都沒辨認出他的真實想法，「恕我直言，作為一名天使，你身上的善念也太少了點，平時工作太渾水摸魚了吧。」
她身上的善念？
什麼叫她身上的？？？
薇奧莉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托尼·斯塔克的意思——她可是個惡魔，就算轉生為人類，就算在人間偷懶怠工，本體也是惡魔！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身上怎麼可能有善念？
托尼的話叫薇奧莉塔無比驚訝，她下意識地看向加百列，而向來坦然又直白的大天使，竟然挪開了目光。
他不是為了幫自己掩飾身份做到這個地步了吧？失蹤的那位天使到底有多重要啊。薇奧莉塔覺得事情可能不止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機器分析出的魔法波動很有價值，」加百列平靜地說，「我們發現不止是美國隊長在追蹤維特集團的事情，我們聯繫上了他。」
「……所以？」
「所以，」大天使把薇奧莉塔的戒備和驚訝統統看在眼裡，但他什麼都沒解釋，那張漂亮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淡淡笑意，「得麻煩你帶著線索去支援隊長了，薇奧莉塔。」
第49章
幾天後, 新墨西哥州, 維特集團的某個秘密實驗室。
長期以來, 坐落於西南部, 且遠離維特集團核心的實驗室安寧且低調, 從未在各個方面引起過任何麻煩, 直至今日。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一拳把距離最近的敵人打倒在地，可接下來他面對的卻是突擊步啊槍冷冰冰的槍口。
他當即翻身，躍至實驗室門後，待一套彈夾打完後猛然抽盾，正準備還擊, 可盾牌還沒出手，實驗室內突然狂風大作, 一個史蒂夫再熟悉不過的金色傳送門從屋頂亮了起來。
只聽噗通一聲，當中掉下來個小姑娘，是薇奧莉塔·萊克特。
史蒂夫：糟了！
室內的所有人，包括美國隊長在內都為之一愣。但就算他是反應最快的那個也來不及了，因為敵人已經調轉了槍口。
而薇奧莉塔反應相當俐落, 她抬起左手：「隊長，閉眼！」
一道高頻閃爍的光芒從她的掌心迸射開來，這足以致盲了。
堪比閃啊光彈的攻擊使得敵人立刻失去了視力，史蒂夫不等薇奧莉塔繼續開口, 他抓住了這個機會, 解決掉了房間裡所有的敵人。
薇奧莉塔在史蒂夫冒頭的一刹那間就攥起了拳頭, 光芒消失殆盡, 她頗為得意的甩了甩手——路西法限制了她的能力，對付不了變種人和超級英雄，還對付不了這些小嘍囉嗎！
確認所有敵人都喪失了反抗能力後，史蒂夫大步跨至薇奧莉塔面前。他上上下下檢查了女孩一番，確認她沒有受傷後放下心來：「你還好嗎？」
薇奧莉塔揉了揉腰：「沒事，就是摔得好痛。」
史蒂夫失笑出聲。
男人朝著薇奧莉塔伸出手：「我想可以同斯特蘭奇博士好好商量傳送門位置的事情。」
薇奧莉塔：「……下次別把傳送門開到我腳下我就謝謝他啦。」
幸虧實驗室裡有屋頂，不然要是從半空墜落就必須起飛了，薇奧莉塔可不想讓復仇者的人知道她有翅膀。
「是托尼派你來的？」把薇奧莉塔從地上拉起來，隊長問道。
「以及加百列，」薇奧莉塔拍了拍身上的土，活蹦亂跳地就跑到了敵人堆裡，「還有意識清醒的嗎，說不定我能問出什麼——啊，真的有。」
就算敵人不是九頭蛇，薇奧莉塔對人類也缺乏真正意義上的同情心。她踢了踢被隊長一盾拍到內出血的敵人，發現他還意識清醒，便直接蹲了下來。
女孩纖細的指尖落在了敵人的脖頸處，冷聲問道：「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躺在地上的彪形大漢猛然一怔：「我們要拿到維特集團的研究資料！」
薇奧莉塔：「……」
算了，說了等於沒說。
她鬆開手，懊喪地轉過頭看向史蒂夫。這樣的答案倒是不出美國隊長的意料，沉聲開口：「不要緊，至少我們現在能夠確定九頭蛇的確在打基因研究的主意，帶來什麼線索了嗎，莉塔？」
薇奧莉塔：「新墨西哥州有個在調查維特集團的線人，現在要聯繫他嗎？」
史蒂夫抬頭看了一眼實驗室牆壁上的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維特集團的實驗室位於遠離城鎮的戈壁灘上，光是返回鎮子就得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再約線人怕是要到深夜了。如果是他一人還好，現在出手幫忙的可是位十七歲的未成年姑娘。
「先休息，」史蒂夫把盾放在背後，做出決定，「找個住處，明日再說。」
.
兩個小時後。
薇奧莉塔拎著汽車旅館的鑰匙，目瞪口呆地看著簡陋的室內裝潢和勉強能稱得上整潔的床單被罩，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怎麼？」史蒂夫察覺到了薇奧莉塔異樣的神色問道。
「……」
她猶豫片刻，盡力委婉地開口：「鎮子裡，裡面，就沒有衛生條件更好一點的住處嘛？」
史蒂夫的藍眼裡閃過幾分了然的痕跡。
薇奧莉塔可一點也不愧疚——轉生為人類的這十七歲年來，薇奧莉塔根本沒住過什麼汽車旅館好不好？！和爸爸出門時，薇奧莉塔完全不用操心任何事，特別是住所問題。大部分情況下漢尼拔·萊克特會事先在租住好當地的公寓，整理的乾乾淨淨。就算時間來不及，必須要住酒店的話，也肯定是四星級往上的那種。
汽車旅館？
就算是單間也有點寒磣了好嗎！平時戰鬥時髒點沒關係，回家洗澡就好。嬌生慣養的薇奧莉塔實在是無法忍受連睡覺的地方也那麼牽強。
「我很抱歉，」史蒂夫平靜地說道，「如果不住汽車旅館，那就得麻煩鎮長在家為我們騰出房間了。」
「那就騰房間呀，」薇奧莉塔理直氣壯開口。「又不是不給錢。」
「莉塔。」
史蒂夫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該怎麼回應小姑娘這何不食肉糜的話？父親是著名心理學家，還是單親家庭，薇奧莉塔·萊克特自由備受溺愛。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她不長成頤指氣使又目中無人的大小姐已經是萬幸了，還特地跑過來受苦，嚴格來說著實委屈了她，但這不是史蒂夫·羅傑斯能改變的現實。
因而青年稍作思索，換了個角度：「將心比心，倘若是FBI的成員借由調查之名麻煩萊克特醫生出手援助，你不會覺得困擾對不對？」
薇奧莉塔：「當然啦，FBI裡還有爸爸的朋友。」
史蒂夫：「那倘若是FBI的成員借由調查之名要求借住你家呢？我想萊克特醫生也不會出言拒絕的，是嗎？」
薇奧莉塔：「……應該不會吧。」
但是那位提出借住FBI還能不能活到下個月，就不一定了。
見薇奧莉塔猶豫，史蒂夫便循循善誘道：「就算同意，你的心底也會多少有些冒犯情緒的，是不是？向人索要幫助並不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可我們不能把它視作理所當然。」
然而薇奧莉塔的人生，呃，魔生概念裡並不存在與人為善這回事，她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為了行事方便而已。對於史蒂夫的話，她心底再不以為然，也知道這是來自于美國隊長的說教。
因而女孩再怎麼不放在心上，仍然不情不願地拽了拽衣角，勉強說道：「好吧，條件有限，住汽車旅館也沒什麼的。」
史蒂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莉塔。」
薇奧莉塔：「還要我怎麼樣嘛。」
女孩眨巴眨巴雙眼，藍寶石般的瞳仁中便浮現出幾分委屈的神色。她微微垂下頭，躲開了史蒂夫認真的目光，黑髮裹著的小臉看上去難過極了。
「接受隊長安排還不可以嗎，」薇奧莉塔小聲嘀咕，「我會乖乖聽話的！」
「……」
青年看著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模樣，也不好說再說些什麼——如薇奧莉塔所說，她都讓步了，還要怎樣？特別是薇奧莉塔這麼一示弱，搞得好像做錯事的反倒是史蒂夫·羅傑斯了。
儘管是接到了加百列的任務，可是薇奧莉塔還是個十七歲的未成年少女，就這麼被奇異博士丟來了新墨西哥州，連洗漱用品也沒帶，她已經做的很好了。
想到這兒，史蒂夫便不再強求，男人彎下腰，伸手拍了拍薇奧莉塔的後頸：「謝謝你，薇奧莉塔，是我強求了。」
薇奧莉塔一驚，她似乎沒料到史蒂夫會這麼說，女孩訝異抬眼。
那雙剔透的藍眼，在旅館的走廊燈光的映照下流露出試探與討好的情緒：「隊長不生氣嗎？」
史蒂夫卻敏銳地抓住了另外一個重點：「你為什麼這麼怕我生氣？」
「哎？」
薇奧莉塔楞了片刻，但她反應飛快：「沒有呀，我也很怕其他人生氣的。」
史蒂夫笑了笑：「和萊克特醫生鬥嘴時你倒是不怕了。」
薇奧莉塔：「……」
一句簡單的揶揄，卻換來了薇奧莉塔有些異樣的神情。
她的眼底飛快地閃過某些晦澀的情緒，史蒂夫還未來得及抓住，女孩的討好笑容陡然變了個意味。
薇奧莉塔眯了眯眼睛，就像是被戳破小計謀的貓般，有點得意，但更多的是狡猾。女孩伸手扯了扯史蒂夫的衣袖：「可能是因為，我和爸爸是同一類人吧，他又那麼愛我，所以就有恃無恐了，而隊長……」
「我和你不是？」
「隊長是不一樣的，」說這話的薇奧莉塔的神情明亮又認真，「隊長和我們不一樣。」
語句鄭重、神態謹慎，像是在宣佈什麼天大的消息般，她的雙眼裡倒映著的盡數是史蒂夫·羅傑斯的影子，仿佛天底下只有他是值得她關注的那個人似的。
「可能是因為如此……」
薇奧莉塔說著說著笑彎了眼睛：「才害怕隊長生氣吧。」
那一刻，向來具有判斷能力的史蒂夫·羅傑斯，竟然沒找出合適的語句來回應她。
.
然而話說得永遠是那麼輕巧。
躺在汽車旅館的床鋪上，薇奧莉塔簡直要後悔死了。她知道拿到經營許可的旅館不會髒到哪裡去，可她就是覺得躺在被單上渾身難受。
已經翻來覆去一個小時了，薇奧莉塔偷偷歎了口氣。越是在意越睡不著，越是睡不著就越煩躁，真是惡行迴圈啊。
就在薇奧莉塔覺得自己可能要睜眼到天亮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驚得她差點栽到床下去。
「誰？！」薇奧莉塔警惕地開口。
「是我，睡了嗎，莉塔？」
是隊長。
薇奧莉塔瞪大眼睛：「隊長？！」
她急忙翻身下床，顧不上穿好鞋子，拖著運動鞋啪嗒啪嗒就跑去開門。
已近深夜，天氣晴朗，夜空中掛滿了星星。在明亮的夜空下，已然換下緊身制服的史蒂夫·羅傑斯，僅僅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顯得高大卻又乾淨。
「有情況？」薇奧莉塔略微緊張地問道。
「沒有，」史蒂夫搖了搖頭，「只是我覺得你睡不著，所以剛剛出去買了墨西哥卷餅。」
說著男人晃了晃手中的紙袋。
「要吃點東西嗎？」——至少作為委屈她的賠償。
第50章
薇奧莉塔被奇異博士直接甩到新墨西哥州, 經歷了戰鬥又一路顛簸回到鎮子上, 她確實餓了, 看到紙袋, 一句極其標準的西語脫口而出：「Taco！」
見她雙眼一亮，史蒂夫讓開房門：「出來吃吧。」
汽車旅館的室內有點悶，加之薇奧莉塔本來就不想呆在床上，當即同意了。
深夜的風極其乾燥，南美的氣候和紐約截然不同。史蒂夫看了一眼衣著單薄的薇奧莉塔：「等著。」然後掉頭回到了房間。
他從旅館室內拖出來兩把椅子，手中還拿著自己的機車夾克。深夜走廊裡空無一人, 史蒂夫就隨意地將椅子擺在了過道中央, 然後把夾克丟給了薇奧莉塔。
有擋風的衣物, 薇奧莉塔也不同史蒂夫客氣，大大方方地蓋在腿上, 然後接過了他遞來的紙袋。
袋子裡的墨西哥卷餅還是熱的，薇奧莉塔一邊喊著燙一邊把夾著餡的薄餅取出來，急匆匆地咬上了一口。食物進了嘴巴裡, 還沒下嚥，女孩就是一怔。
「怎麼，不合你胃口？」史蒂夫問。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她像是不認識卷餅般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後，驚訝地開口：「和我之前吃的不太一樣。」
史蒂夫：「當地的食物肯定和連鎖店的不一樣。」
薇奧莉塔：「和爸爸做的不一樣。」
紐約作為全世界著名的繁華都市，什麼東西沒有。墨西哥卷餅這種南美特產的連鎖店開的到處都是, 薇奧莉塔肯定是看不上連鎖店的, 但隊長拿回來的卷餅肯定不是連鎖店購買的, 她一口就嘗的出來。
爸爸做的Taco口味偏甜——畢竟薇奧莉塔就喜歡甜味的東西。更何況，她爸可是漢尼拔·萊克特，什麼菜式經由他手都能做出米其林星級的奢華，薇奧莉塔在家吃的墨西哥卷餅是經由改良過的。
但在新墨西哥州的沒有。薇奧莉塔咬了一大口，被薄餅燙的抓不住手。史蒂夫見她這幅怕燙又著急的模樣忍俊不禁，連忙開了一罐蘇打水遞給她，薇奧莉塔卻不接。
女孩一邊擺著手一邊艱難地把食物吞了下去：「喝了飲料就嘗不出味道啦！」
史蒂夫：「……」
這幅模樣，簡直像是偷了吃的拼命塞完準備跑路的小松鼠。饒是史蒂夫也忍不住開口揶揄：「那你嘗出區別了嗎？」
她從沒吃過正宗的墨西哥辣醬，對於舌頭沒品嘗過的味道，第一口下去感覺有點怪，但是第二口薇奧莉塔就品出美味了。當地人製作的辣醬配上牛肉和牛雜，再加上切碎的蔬菜和熬好的番茄，和新墨西哥州的氣候一樣火辣辣的。
因而女孩認真地點頭：「用的辣醬不一樣。」
能博得薇奧莉塔認同可不容易，史蒂夫還怕她挑食不滿意呢。見她一張小臉中浮現出心滿意足的神情，頓時放下心來：「看來哈德利太太沒騙我，她用的確實是自家秘方。」
薇奧莉塔一呆：「哈德利太太？」
史蒂夫：「鎮子裡的警長。我出去轉了轉，警長剛好從警局回來，邀我去家裡吃點東西。我想你應該沒睡，就帶了回來。」
這都幾點了，剛從警局回來，薇奧莉塔在心底偷偷吐槽，美國員警有這麼敬業的嘛。
不過轉念一想，美國隊長在鎮子附近打擊九頭蛇，警官負責保護民眾，非常時刻非常對待，勤奮加班好像也不太奇怪。
何況比起警長，薇奧莉塔還是更關心做出墨西哥卷餅的哈德利太太：「要是能拿到哈德利太太的秘方就好了。」
史蒂夫還以為她又打什麼主意呢，沒想到轉來轉去，最終還是落在吃上面。
不惦記著享受的薇奧莉塔就不是薇奧莉塔了，史蒂夫開口：「剛好哈德利警長請我有空去吃晚飯，等調查結束後要是有時間帶你去，你可以親自問哈德利太太秘方。」
薇奧莉塔：「好呀好呀。」
史蒂夫：「問到辣醬秘方打算自己做嗎？」
薇奧莉塔的回應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當然是爸爸做了。」
史蒂夫：「……」
或許是之前這個小姑娘從沒掉過鏈子，史蒂夫·羅傑斯幾乎每次見到她不是受傷就是風塵僕僕，導致美國隊長碰到了今晚薇奧莉塔的反應，才真切地感受到，薇奧莉塔·萊克特是個實打實被放在手心裡寵大的姑娘——就算她還有個心照不宣的秘密身份也是如此。
想到這兒，史蒂夫頓時有點心情複雜。他看著嗷嗚嗷嗚吃著Taco的薇奧莉塔，突然開口：「莉塔。」
「嗯？」
「我記得你是在法國出生的。」
「Oui（是。）」換了語言的薇奧莉塔咬住卷餅頭也不抬。
這幅光景叫史蒂夫的神情緩和下來：「你的母親是法國人，是嗎？」
薇奧莉塔的身形一頓。
她眨了眨眼，總算是放過了卷餅，迎上史蒂夫的注視：「這些不應該都寫在檔案裡了嗎？」
言下之意，反正在她「能力失控」炸了半條街區起，薇奧莉塔·萊克特的檔案就應該被復仇者查了個底朝天才對。
史蒂夫一時無言。換做其他人說這番話，多少應該都帶有賭氣和挑釁的意味。但薇奧莉塔不一樣，專心致志吃東西的小姑娘表情全無防備，嘴邊上還帶著辣醬呢，一副茫然的表情，完全沒往深處想的模樣。
當然了，史蒂夫本來也沒別的意思。
因而見她懵懵懂懂，他隨口解釋：「我認識的不是檔案，是你，莉塔。」
不是試探就好。
儘管按照美國隊長的性格，他要是懷疑也不會搞什麼言語試探，可同史蒂夫·羅傑斯聊家常般聊及家庭，感覺真是怪怪的，畢竟她爸的秘密身份比她這個惡魔還有威脅。
薇奧莉塔抓著卷餅的袋子，還是那麼理所當然：「但是隊長都知道了呀，我的個人履歷就這麼點，有什麼可問的。」
說著女孩抬頭，無比期待地看向史蒂夫，眼睛閃亮亮的：「我覺得隊長的經歷才值得問呢！」
史蒂夫拿著蘇打水挑眉：「我以為紀念館裡都寫得很清楚。」
薇奧莉塔：「我認識的不是紀念館，是你呀，隊長。」
史蒂夫：「……」
被薇奧莉塔用同樣的句式反駁自己，青年愣了愣，然後當即大笑出聲。
薇奧莉塔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她抬腿蜷縮在椅子上，抱著小腿，腦袋枕在膝蓋上，從而遮住了臉上的笑容。
要知道即使美國隊長平日裡是個平和的人，也不意味著他會放肆自己的情緒。聽到男人爽朗的笑聲，薇奧莉塔免不了有些得意。
「講講嘛，隊長，」女孩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換上了撒嬌的語氣，「不需要講歷史，講一講有趣的事情就好。」
「你想聽什麼有趣的故事？」
「嗯……講講瓦坎達，或者拉托維啊尼亞的風土人情吧。爸爸帶我去過南非和巴爾幹半島，但我還沒去過這兩個國家呢。」
史蒂夫聞言一頓。
他原本以為薇奧莉塔會想聽什麼二戰的故事——紀念館把他的故事寫的像漫畫英雄一樣，他和佩吉的過往被翻拍了無數次電影，女孩子都喜歡這個。
但隨即史蒂夫意識到，憑藉薇奧莉塔的細心程度，她是不會主動觸及這段遺憾過往的。
他低頭，視線相對，薇奧莉塔的眼眸在明亮星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嬌小的姑娘靜靜地回望著他，乖巧又惹人生憐。
誰會拒絕這麼一位姑娘無傷大雅的小請求呢？明知道薇奧莉塔是不想談及自己的事情，明知道她是在仗著可愛撒嬌，可史蒂夫並沒有因此生氣。
他也沒戳破薇奧莉塔小小的計謀，而是順著她的話道：「瓦坎達確實是個奇妙的國家。」
薇奧莉塔：「聽說那裡的小姐姐都特別能打，是嗎？」
史蒂夫：「呃。」換他是不會把她們稱之為「小姐姐」的。
美國隊長並不擅長講故事，但史蒂夫·羅傑斯也不是木訥寡言的人。他略一思索，決定從當地的文化著手，薇奧莉塔也確實感興趣。
從衣食住行講到節日禮儀，起先薇奧莉塔還認真聽著，待到史蒂夫感覺自己也沒什麼可以講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肩頭一沉。
男人側頭，不知道何時薇奧莉塔已經睡著了。
她靠在他的手臂一側，烏黑的頭髮散落在肩頭，半遮雪白的面孔和那纖長的睫毛。在這兒沉睡可不行，史蒂夫伸手準備拍醒她，然而在他的掌心落於薇奧莉塔肩頭之前，看著她安詳的睡顏，史蒂夫有點落不下手。
算了，她本來就嫌環境不好睡不著，叫醒之後豈不是更難入睡。
青年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掌。
他輕輕轉身，乾脆將女孩一把橫抱起來。
史蒂夫不是沒感覺到薇奧莉塔的抗拒，她不太喜歡與他聊及家庭的行為，和那句「我和爸爸是一類人，但隊長不是」在他的心底停了一停。
推開房門，美國隊長把薇奧莉塔穩穩當當地放在床鋪上，還不忘記打開空調，調整好溫度後為她蓋上被單。
不是一類人對史蒂夫而言無足輕重，正因如此，他才會銘記她付出的一切。
第51章
第二天早上。
史蒂夫起床後先去鎮子裡跑了一圈充當活動, 然後退了房才敲響了薇奧莉塔的房門。饒是如此她還是沒醒，史蒂夫等了等，再敲一遍, 房間裡仍然毫無動靜。
昨夜臨走前史蒂夫用鑰匙反鎖了門，生怕出現什麼危險。眼下室內寂靜無聲, 讓美國隊長本能地緊張起來。
他掏出鑰匙, 直接開門：「薇奧莉塔？！」
而回應史蒂夫的則是被單之下迷迷糊糊地一聲回應。
女孩顯然被嚇了一跳，她從床上爬起來，一頭烏黑長髮睡得亂糟糟的。薇奧莉塔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怎、怎麼了？」
史蒂夫：「……」
入睡之前輾轉反側, 入睡之後她竟然還賴床了。
而薇奧莉塔，好像還沒搞清楚自己在哪兒。她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抖開被單，環視四周後驀然一驚。
「隊長？！」
女孩立刻清醒過來, 她一聲不可思議地驚呼。
史蒂夫：「你沒有回應我的敲門, 我以為——」
薇奧莉塔：「出去！」
史蒂夫：「…………」
這什麼情況？！
看到薇奧莉塔陡然變了臉色, 史蒂夫一臉狀況外。女孩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左腳穿到右鞋上，沖到門前還一個踉蹌，史蒂夫不得不抬手扶住她，反而被嬌小的姑娘伸出雙手推了一把。
她什麼力氣，美國隊長什麼身形。薇奧莉塔一把推在男人胸口, 史蒂夫·羅傑斯連動也沒動。能夠徒手把敵人砸進牆裡的英雄近乎無措：「怎麼了, 莉塔？」
薇奧莉塔：「你怎麼能隨便進女孩子的房間！」
史蒂夫很是驚訝。他是以為出事了才強闖房間的, 而且昨夜是他把薇奧莉塔抱回來, 小姑娘衣著整齊，還蓋著被單，也沒有什麼不合禮儀的地方。
但他還從來沒見過薇奧莉塔惱火的樣子，她著急了，史蒂夫也不再多說，主動退後兩步，退出了薇奧莉塔的客房。
然後就是「嘭」得一聲，房門狠狠關上，薇奧莉塔甚至還沒忘記反鎖房門。
二十分鐘後。
回到自己房間的史蒂夫聽到隔壁的開門聲，便徑直走出房間，看到薇奧莉塔已然梳洗完畢，煥然一新地站在走廊上。
亂糟糟的頭髮梳理整齊，紮成馬尾垂在背後，疲憊的睡意也消失得一乾二淨。她看見史蒂夫，精緻的面孔上浮現出了幾分氣憤的神色，走向前把鑰匙交給他。
「莉塔，」史蒂夫開口，「是我冒犯了你嗎？」
「哼。」
薇奧莉塔輕哼回應，但氣勢還沒擺出來，委屈的情緒先從她的藍眼睛裡泄了個乾淨。
這就是肯定回答了，史蒂夫抿了抿嘴角，放緩了聲線：「是我不該直接闖進女士的房間，抱歉，莉塔。我以為你出了情況，又知道你是……呃，穿著衣服睡覺的，所以直接開門了。」
「穿著衣服也不行，」薇奧莉塔不高興地說，「你怎麼能直接進門，隊長，我都沒有梳洗。」
等等，史蒂夫突然意識到他所理解的「冒犯」意義可能和薇奧莉塔不太一樣。男人挑了挑眉：「如果你是擔心這個，我不介意的。」
薇奧莉塔理直氣壯：「我介意！」
史蒂夫：「……」
女孩捂住面孔：「我連臉都沒洗，頭髮也亂七八糟，形象這麼差，你就直接這樣進門，太過分了！」
要知道在家裡的時候，就算是出門前天塌了，漢尼拔·萊克特也會等女兒親口說出梳洗完畢才帶她出門的。就算知道特殊情況特殊對待，薇奧莉塔還是跨不過這個坎。特別是看到史蒂夫·羅傑斯困惑的神情，一想到剛起床的模樣全被隊長看到了，薇奧莉塔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史蒂夫，總算是理解了薇奧莉塔的心情。
他認真道：「好，我向你道歉，沒有下次了，好嗎？」
薇奧莉塔不是個得寸進尺的姑娘，見史蒂夫明白了自己在糾結什麼，雖然仍然在意，但還是把氣急敗壞地態度收了起來，不情不願地嘀咕道：「這麼醜……」
史蒂夫失笑出聲。
「不醜，莉塔，」史蒂夫彎下腰，寬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肩頭，「你剛起床的樣子很可愛。」
「哎？」
被一位成年男性誇自己睡醒的樣子可愛，聽起來好奇怪。特別是這位男性還是美國隊長，薇奧莉塔的臉頰一紅，她抬眼不確定地問道：「真、真的嗎？」
史蒂夫笑了笑。
那雙海一樣遼闊寬容的藍眼睛鄭重其事地看著她，史蒂夫俊朗面孔中帶著十足堅定，仿佛不是在回應一個少女的不安，而是對著她許下無比正式的承諾：「真的。」
薇奧莉塔：「騙人。」
史蒂夫也不生氣，反而揶揄般開口：「你是想讓我想想該如何稱讚你有多可愛嗎，莉塔？」
「算，算算了！」薇奧莉塔紅著臉搖頭，這也太犯規了吧！
要知道美國隊長可不會輕易哄女孩子開心的，這種虛假的幸福感一直持續到薇奧莉塔帶領史蒂夫·羅傑斯來到了鎮子上的酒吧。
冷靜，薇奧莉塔！她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不能被美色所迷惑，找到失蹤的天使要緊。
未成年不能出入酒吧，但薇奧莉塔不是來喝酒的。白日小鎮的酒吧人丁稀落，帶著美國隊長進門，薇奧莉塔一眼就看到了整個室內唯一的顧客。
一名男人，三十歲左右，紅發淩亂、衣衫破舊。他拿著一瓶啤酒坐在角落著實顯眼，酒吧櫃檯老闆一直在盯著他，好像生怕這活似流浪漢的男人是什麼小偷搶劫犯之類的。
薇奧莉塔上前：「寇瓦克斯先生？」
那名男人抬起了眼睛。
他的視線越過薇奧莉塔，停留在美國隊長的身上，聲線沙啞：「等你們很久了。」
史蒂夫：「有事情耽擱，抱歉。」
所謂的「事情」就是薇奧莉塔梳洗的時間。但罪魁禍首一點愧疚感也沒有，她跟著史蒂夫款款落座，瞥了一眼紅發男人手中的酒，笑吟吟道：「是我的錯，我來賠禮道歉，請你再來一杯如何，先生？」
紅發男人冷淡地搖了搖頭。
史蒂夫：「復仇者基地發來了你的資訊，你是羅夏的線人。」
薇奧莉塔一呆：「羅夏是誰？」
這換來了線人審視的目光，他冷銳的雙目在薇奧莉塔的身上停留片刻，然後開口解釋道：「一名義警。」
好吧，看出了線人的敵意，薇奧莉塔也不好多說什麼。紐約遍地都是超級英雄和義警，薇奧莉塔哪兒能把所有人都記住呢。
而名字叫做寇瓦克斯的線人，也沒打算和二人多嘴。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U盤，以及一個資料夾放在桌子上。
史蒂夫先是拿過資料夾，他一打開，零零散散許多照片落在桌子上。薇奧莉塔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中維特集團的LOGO，這是維特集團坐落於小鎮附近的那個實驗室。
「羅夏在調查維特集團，」史蒂夫蹙眉，「我記得羅夏同法老王有過合作。」
「羅夏不信任他。」線人開口。
「換我我也不，」薇奧莉塔小聲嘀咕，「法老王一看就滿腹算計，還神神秘秘不知道搞什麼研究，我才不相信他是清白的。」
「莉塔。」
史蒂夫忍不住出聲糾正她：「如果你事先假定一個人有罪的話，不論他是否真的有罪，你總會找到值得懷疑的地方。」
薇奧莉塔立刻慫了，她乖乖閉嘴，不再說話。
拿到資料，史蒂夫思忖片刻，徑直帶著薇奧莉塔找到了小鎮的警長，借用了他的辦公室和電腦，流覽起線人送來的情報。
大部分線索和美國隊長親自調查的結果大同小異，但薇奧莉塔也注意到了不同的地方。她把資料夾攤開，送到隊長面前：「羅夏早就在調查法老王了。」
史蒂夫沉重地頷首：「如果過來的不是我，羅夏不會選擇同復仇者合作。」
薇奧莉塔：「為什麼？」
史蒂夫：「他不信任聰明人。」
薇奧莉塔：「不可能，我覺得隊長可聰明啦！」
男人側頭，只見薇奧莉塔微微瞪大了寶石般的雙眼，小臉上寫滿了驚訝和不忿，好像被質疑的是自己似的，女孩無比認真說道：「明明是因為羅夏認同你，隊長！他知道你可靠。」
史蒂夫倒是沒放在心上，他一笑：「但看上去，羅夏的線索裡也沒有——」
「——隊長，看這裡！」
薇奧莉塔突然打斷了他。
美國隊長一凜，接著嬌小的姑娘已然靠到了他的後背上。溫暖的氣息落在男人的脖頸，薇奧莉塔卻似乎全然沒察覺到這樣的動作中包含了多少信任與親昵，她越過他的肩頭，指向了電腦螢幕：「這裡，有封未加密的郵件，是從維特集團新墨西哥州的實驗室發出去的，被九頭蛇截獲了。」
史蒂夫定睛一看，是封發到總部的實驗報告，美國隊長不是學生物的，他也不太明白具體內容。
但是這種機密檔，怎麼會不加密？
史蒂夫想也不想，當即把檔轉發給托尼·斯塔克。然後他轉頭看向薇奧莉塔：「得重新回一趟實驗室。」
「好。」
說著二人起身，同剛準備進門的警長先生撞上。
哈德利警長年過四旬，他看到隊長準備離去，瞬間明白了大概：「有線索？」
史蒂夫：「感謝你。」
警長：「可惜了，羅傑斯隊長，今晚我還想請你和你的女朋，呃——」
中年人的視線落在薇奧莉塔身上，察覺到女孩眉眼之間的學生氣時「女朋友」一詞卡在了半截——薇奧莉塔今天一身牛仔褲，配上粉色衛衣，看起來不會比高中生更大了，這麼一位姑娘，儘管和美國隊長關係親密，可是年齡……
謝天謝地沒說出口，薇奧莉塔覺得「美國隊長和未成年交往」這種八卦著實太勁爆了一點。不過哈德利警長的邀請現場換回了薇奧莉塔一個大大的笑臉。
女孩拽著史蒂夫的衣角，興高采烈地朝著哈德利先生揮了揮手：「晚上來得及的，警長先生，等我和隊長回來，我想吃你太太做的辣醬！」
第52章
能拿到維特集團內部的郵件，足以可見羅夏和法老王同為紐約的義警, 二人也時常有所合作, 但羅夏已經懷疑法老王很久了。
重返實驗室，經由九頭蛇騷擾過後, 大部分設備和資料都被連夜緊急轉移了。對於史蒂夫·羅傑斯的調查理由，管理人猶豫了片刻，最終拿著法老王阿德里安·維特的許可, 幫助美國隊長找到了那台發送郵件的電腦。
郵件和資料自然被刪除了，但這能難倒復仇者嗎？
「星期五？」
「羅傑斯隊長, 」輕鬆入侵系統的AI星期五開口, 「正在恢復刪除資料，請稍等。」
「你覺得法老王不會猜到我們會檢查電腦嗎？」薇奧莉塔在隊長背後嘀咕道。
「他會。」
史蒂夫·羅傑斯的知識範疇不涉及科學研究，但他也不傻。像法老王這樣年紀輕輕就富可敵國, 還聰明近妖的人, 怕是在美國隊長離開紐約時就已經盤算好了一切。但正因如此他就更不可能拒絕史蒂夫的要求了，這不是自找懷疑嗎。
有超級AI在, 就算刪得再徹底，追回資料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等薇奧莉塔想通這點之後, 星期五就已經將郵件和資料展示在螢幕中了。
「刪除和寄出的都是一些關於實驗生物的資料, 」星期五解釋道, 「基本上都是對照實驗……請稍等, 羅傑斯隊長。」
「怎麼？」
向來有問必答的星期五難得沉默片刻, 不出半分鐘它才回歸。
「抱歉, 托尼也正在閱讀資料, 」星期五說，「經由比對，這份資料呈現出的資訊同小麥的基因非常類似。」
「小麥？」史蒂夫一怔。
「法老王送我的貓，」薇奧莉塔開口，「人造生物。」
「Cap？」
通訊器中響起的已然不是星期五的聲音，而是托尼。那邊環境嘈雜，除了AC/DC的搖滾樂外還帶著隱隱電焊聲，不用想都知道億萬富翁托尼·斯塔克今日選擇泡在實驗室裡修改裝甲而不是出去泡派對。
「我把基因序列交給班納比對一下，你和小丫頭原地待命，最晚今天就能結果。」
原地待命！
那是不是意味著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薇奧莉塔雙眼一亮，「可以去哈德利警長家裡吃晚飯了嗎？」
通訊器另外一端的托尼：「……其實你是去西部觀光的吧，丫頭？」
薇奧莉塔才不怕斯塔克先生揶揄呢，天大地大，吃喝最大。她辛辛苦苦跑來一趟，還住條件這麼差的汽車旅館，嘗嘗當地美食又怎麼了！
因而薇奧莉塔半點沒反應，見星期五已經把所有的資料都下載完畢，便拽了拽史蒂夫的衣袖：「可不可以呀，隊長？我好餓啊，去哈德利警長家吧！」
史蒂夫頓時哭笑不得。站在他身旁的薇奧莉塔早就心生離意了，小姑娘一臉急不可耐的模樣，漂亮的藍眼睛不住往門外瞟，活像只等待投喂的小鳥。
除了昨晚的卷餅，薇奧莉塔幾乎沒怎麼吃東西——汽車旅館沒有早餐，小鎮攤位的食物她也吃不慣。好奇嘗了幾口之後就沒再碰過，也難為她能堅持到正事結束後才開口。
「走吧，隊長，求你了！」薇奧莉塔放軟聲線撒嬌道。
「托尼，」史蒂夫很是無奈，「如果可以請儘快，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
呆在實驗室裡的托尼忍不住吐槽：「你們南美旅遊，我來幹活，好極了，真公平。」
薇奧莉塔笑吟吟：「給你帶特產回去呀，斯塔克先生！」
托尼：「呵呵。」
……
反正本來就說好要到哈德利警長家裡吃晚餐的，而他們逗留在新墨西哥州，確實不如紐約展開分析方便，因此薇奧莉塔偷懶起來格外心安理得。
哈德利警長和太太年過四旬，還沒有孩子。哈德利太太早就知道美國隊長是帶著同伴來的，卻沒料到這位助手是位頭髮長長眼睛亮亮的小姑娘。而薇奧莉塔，見到哈德利太太，立刻換上了一副大大的笑臉。
「夫人，」薇奧莉塔發自心底的讚歎道，「你做的辣醬真是太好吃了！」
女孩長得可愛，舉止得體，再加上笑容和讚美，幾乎是立刻就換來了哈德利太太的好感：「沒想到你的戀人這麼年輕，羅傑斯隊長，你是大學生嗎，姑娘？」
薇奧莉塔：「高二。」
哈德利太太：「……」
史蒂夫：「…………」
美國隊長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有時候他覺得薇奧莉塔絕對是故意的，就像是現在，小姑娘滿臉憧憬、興高采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引人誤會的話。
她真不知道也就好了，平日這麼機靈，反應也足夠迅速，擺出這幅架勢，只有裝傻一詞可以解釋了。
因此史蒂夫也不多作解釋，男人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無奈地開口：「她是前來幫忙的X戰警，不是我的戀人。」
薇奧莉塔捂著額頭：「疼！」
然而她的痛呼只是換來了史蒂夫的一個眼神，女孩揉著腦門嘀咕：「隊長真過分，我是不想引起麻煩嘛。」
史蒂夫：「我更不想被哈德利警長帶去警局問話。」
堂堂美國隊長，二戰英雄，威嚴和名聲影響了幾代美國人。此時此刻卻穿著機車夾克，哭笑不得的同一名未成年少女吵嘴，這種反差著實逗樂了哈德利太太。
「好了，」她安撫性地拍了拍薇奧莉塔的手臂，「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飯，變種人不變種人的沒關係，你是隊長帶來的客人。」
薇奧莉塔聞言心中一暖。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對待變種人如此客氣的，特別是轉入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後，薇奧莉塔見慣了各種冷眼。
儘管她不是變種人，可名義上是，在偏遠安寧的小鎮能得到溫柔對待，感覺真是好極了。
而當哈德利太太把玉米片湯端上來時，這種溫暖不止停留在心裡，還到了胃裡。
要薇奧莉塔平日很少吃辣味的食物，她的味覺過於敏感，有些承受不了。因而在家吃飯，爸爸總是會把世界各地的菜式加以改良再端上桌。
第一次嘗到正宗的南美風情，番茄和辣醬交織在一起的酸辣在嘴裡化開，配上雞湯的濃郁香味和玉米的甜味，薇奧莉塔簡直放不開勺子：「生活真是太好了！」
哈德利太太當即笑出聲：「薇奧莉塔真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姑娘。」
薇奧莉塔：「你是做的飯好吃呀，夫人。」
可不是什麼食物都能讓薇奧莉塔滿足的。地獄伙食這麼差，她來人間就是要享受個夠好不好，白當打工仔嘛，忙活完地獄的事情，竟然還要幫加百列幹活。
一想到工作的事情，薇奧莉塔就更來勁了。小姑娘眨巴眨巴藍眼睛，舉著勺子小心翼翼地看向哈德利太太：「可是，等回到紐約就吃不到了，好可惜。」
哈德利太太看到薇奧莉塔委屈的模樣心都快融化了，她毫不猶豫地開口：「我把辣醬的配方交給你就是了。」
薇奧莉塔：「真的嗎！？」
見她計畫得逞，一直在旁看戲的史蒂夫緩和了表情。
如果不是薇奧莉塔在，他是不會接受哈德利警長邀請的，平民總把他當做圖騰而不是真人看待。沒她於餐桌上活躍氣氛，今晚不知道要嚴肅成什麼模樣。
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很討夫婦二人喜歡，薇奧莉塔拿到了辣醬的配方，甚至提出主動幫哈德利太太洗碗。然而她討好夫人拿到更多配方的小算盤還沒來得及打響，來自托尼·斯塔克的分析報告已然發到了史蒂夫的手機上。
美國隊長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頓時收斂了所有笑容。
身為惡魔，察言觀色的能力已然深深刻入了薇奧莉塔的骨髓裡。史蒂夫變臉的瞬間，她就鬆開了哈德利太太的衣角：「隊長？」
男人抬眼，無言地將手機遞給她。
復仇者的效率驚人，這理所當然地提現到了托尼·斯塔克的郵件上。他把一行地址放在了最前方，備註是攔截維特集團郵件的九頭蛇基地位址。
有了這條線索，他們就能展開行動了，但斯塔克先生的郵件還沒有結束。
薇奧莉塔拉動進度條，看到了下面的內容，是關於維特集團生物實驗的。
經由比對，實驗生物的基因同小麥基本相同，這也就意味著，接受實驗的小動物不僅和小麥一樣是人造生物，還是同個物種。
而維特集團的資料不止是基因。
血樣分析、解剖結果，以及難以稱得上是「人道」的其他實驗結果映入眼簾。薇奧莉塔並不畏懼殘忍與血腥，但她的臉色也遏制不住的變得蒼白。
與小麥同個物種，血脈相連。
薇奧莉塔意識到，這些實驗體就是小麥的兄弟姐妹，那日法老王讓她挑選的一窩中其他的幼貓。
她選中了小麥，於是小麥是個倖存者，其他的怕是已經……
什麼樣的人，才能冷血到這個地步，把自己親手製造出的造物送上實驗台？
「有線索了？」哈德利警長察覺出了氣氛不對。
「我們得離開了，」史蒂夫神色肅穆，「感謝你的招待，警長。」
警長緊跟著站起來，他看了一眼手錶：「我送你們過去吧，羅傑斯隊長，任務要緊。」
史蒂夫聞言一愣：「那最好不過。」
隊長帶著薇奧莉塔離開哈德利夫婦的宅邸，在等警長開車的時候，站在寂靜的小鎮街道上，史蒂夫·羅傑斯轉頭看向薇奧莉塔：「謝謝你，莉塔。」
薇奧莉塔：「哎？」
女孩茫然抬頭，完全不明白史蒂夫因何突然道謝，四目相對，他堅定的面龐中浮現出幾分緩和的色彩，男人的語氣沉著，帶著十足的不容置疑：「當地的住戶並不想參與進與九頭蛇有關的事情，今夜如果不是你，哈德利警長不會主動提出幫忙。」
薇奧莉塔：「沒關係的呀，區區小事。」
「所以不用擔心，」史蒂夫伸手，他的掌心落在薇奧莉塔的肩頭，她發現他總喜歡這麼做，似乎是鼓勵，也像是欲圖將自己的信心與信念全部傳遞給她，「我們會解決一切，你也會找到那名失蹤的天使，莉塔。」
「……」
果然是看出了她有所擔心吧。
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她以為自己已經隱瞞的很好了。
不知為何，薇奧莉塔隱隱有些不安——不僅僅是因為法老王甩手就把小麥的同胞送去實驗室，她總覺得整個事件都怪怪的。
迎上史蒂夫關懷的目光，薇奧莉塔歎了口氣。
嬌小的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史蒂夫一怔，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
男人俯下啊身體，拉近與薇奧莉塔的距離，他單伸出一隻手，極其禮貌地落在了薇奧莉塔的後背處。
美國隊長給了她一個節制的擁抱，不含任何旖念，沒有任何曖昧，完全是出於支持與安撫。屬於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但不具有任何侵略性，那轉瞬即逝。
「感覺好點了嗎，莉塔？」史蒂夫放開了薇奧莉塔，輕聲問道。
「好多了。」
薇奧莉塔勾了勾嘴角，恢復了平日的笑意。
「我有預感，九頭蛇的基地裡一定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第53章
托尼發來的定位偏遠, 比維特集團的實驗室還要深入戈壁灘。美國西部地廣人稀, 儘管哈德利警長許諾要送他們過去，但為了防止打草驚蛇, 史蒂夫還是請他將車停在了維特集團的實驗室前，轉而帶薇奧莉塔騎摩托過去。
根據星期五發來的微型掃描圖，他們找到了基地的通風系統, 換上緊身服的美國隊長輕鬆拽開了深藏在石塊之下的封閉鐵窗，先行跳了下去, 再接住薇奧莉塔。
地下基地的通風系統四通八達，在人工智慧的指導下, 他們迅速找到了實驗室的大門。
史蒂夫·羅傑斯人高馬大, 蹲在通風口處著實伸不開腿腳。他匆匆瞥了一眼大門，首先看到的就是三個人的雙腿。
「星期五，」美國隊長開口, 「你能黑進這裡的監控系統嗎？」
「稍等，羅傑斯隊長。」
星期五領了命令，沉默片刻。在等待的過程中史蒂夫拿出手機再三檢查了一遍基地地圖，沒過多久人工智慧就給了回復：「可以, 監控系統很容易控制, 但實驗室的大門需要二級驗證，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史蒂夫：「一起吧, 免得生出事端。」
星期五：「好的, 羅傑斯隊長。」
人工智慧的話音落地, 薇奧莉塔在史蒂夫身後探出身軀, 女孩的腦袋擱在他肩膀上：「一定就是這裡！你看這麼多人把手，肯定有唔——」
後面的話，在史蒂夫一隻大手捂住薇奧莉塔的嘴巴後戛然而止。
儘管她說話聲音很小，可還是引起了警覺。史蒂夫不得不反手抓著薇奧莉塔，在極其狹窄的空間內一個迅速轉身，按住薇奧莉塔的同時，向後退了幾步。
通風口位於室內的角落，當史蒂夫從前退開後，走過來的九頭蛇士兵也不過是在走廊處尋摸一圈，沒看見什麼人後，便又走了回去。
史蒂夫壓低聲音：「小點聲。」
薇奧莉塔：「唔唔噫噫唔。」
史蒂夫：「……」
她巴掌大的小臉，被史蒂夫的手一覆蓋，別說開口了，連呼吸都困難。史蒂夫急忙挪開手，薇奧莉塔長舒口氣：「嚇死我了，隊長！」
男人失笑出聲。他低頭看向薇奧莉塔，二人的姿勢在窄小的通風口內近乎相擁，女孩白皙精緻的面孔近在咫尺，甚至到了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地步。薇奧莉塔似乎察覺出了姿勢曖昧，她的臉紅了紅，連帶著鼻尖都呈現出淡淡羞澀的色彩。
薇奧莉塔不安地挪了挪身軀，但還沒來得急從史蒂夫身下逃走，他一把撈住了女孩纖細的腰肢：「別動，莉塔！」
要知道通風口雖然是挨著地面建的，但牆壁是鐵制，再鬧出動靜可是會真的引起看守的注意。
史蒂夫從沒用命令的口氣同她說過話，男人的一聲低喝讓薇奧莉塔僵硬在原地。她立刻乖乖縮在他的臂彎之下，不敢動了。
四目相對，一時之間沉默的氣息蔓延開來，片刻之內誰也沒有說話，薇奧莉塔只是靜靜盯著史蒂夫·羅傑斯海一樣澄澈的眼睛，他也在看著她，那片廣袤的海平面中倒映著薇奧莉塔·萊克特自己的影子。
好像他的雙目能把她全部裝進去一樣。
「莉塔，」最終史蒂夫開口了，他的聲線幾乎是貼著薇奧莉塔的耳畔，女孩甚至能感覺到男人發聲時喉結的震顫，「再委屈一會兒，待星期五搞定大門後我們就動手。」
「不委屈。」
話是這麼說，但是太彆扭了！
薇奧莉塔在男人的注視下挪開眼神，她微微低頭，幾乎是枕在了史蒂夫的肩膀上：「這麼努力也不給我升職加薪，太過分了！」
史蒂夫低聲笑了笑，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我一直想問，」他說，「你的確是名人類，是嗎？」
「……是的。」
早在復仇者基地被哨兵機器人襲擊時，美國隊長就坦白了他對薇奧莉塔·萊克特這個身份有所調查。在超級英雄和X戰警這邊，她在幫加百列完成任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因而史蒂夫·羅傑斯第一次直接提問，薇奧莉塔也並沒有猶豫。
雖然在這種狹窄的地方，維持著這樣親密的姿勢回答問題，感覺怪怪的。
「轉生後，我確實是一名普通人類，」薇奧莉塔說道，「和你，和斯塔克先生並沒有什麼區別。」
「轉生之前呢？」史蒂夫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和加百列以及路西法一樣呀，」薇奧莉塔理所當然地說，「他們是什麼形態，我就是什麼形態。」
她可沒說謊，天使和惡魔不轉生時的存在形態基本上是一樣的。薇奧莉塔自始至終也沒說過自己是天使，完全是他們自己誤解的。
不過史蒂夫的重點不在於此：「萊克特醫生知道這件事嗎？」
薇奧莉塔搖頭。
就知道是這樣。
美國隊長的眼神暗了暗，隔著緊身制服的頭罩，薇奧莉塔無法確認史蒂夫此時的真正表情，但她捕捉到了他藍眼睛裡的一絲擔憂，想來頭罩之下的眉心已經深深擰起來了。
「不能告訴爸爸，」薇奧莉塔認真地說，「這件事本應保密的，隊長。不論是天使還是惡魔，轉生來到人間就相當於你們的特工秘密外派一樣，為了維護人間的正邪平衡默默工作。只是總有特殊情況，就像是現在。」
「但你的父親理應瞭解真相，莉塔，」史蒂夫說，「你不該欺騙他。」
薇奧莉塔知道史蒂夫的潛臺詞是怕她的父親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現實情況呢？倘若要是漢尼拔·萊克特知道他的親生骨肉是個惡魔會如何？
說實話，就算薇奧莉塔才是真正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那個，在爸爸面前，她還真不知道父女二人誰手中的罪孽更多。
但是她現在不能坦白，還不是時候。
「我沒有欺騙爸爸呀，」因而薇奧莉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確實是親生女兒，他和媽媽生下的我，不論我轉生前是什麼，轉生後我就是漢尼拔·萊克特的孩子，誰也不能抹去這個事實。」
「但是……」
後面的話，在薇奧莉塔突然前傾身體的時候戛然而止。
原本就近的距離，當女孩微微抬起頭顱時險些消磨殆盡，要不是史蒂夫反應及時，向後仰了仰頭，她的嘴唇一定會撞上史蒂夫的下巴。
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薇奧莉塔纖細的指尖已然落在了史蒂夫·羅傑斯的唇瓣上。
「噓。」
她的聲線幾不可聞，通風口外響起了陣陣腳步聲，有個守衛離開了。
女孩秀麗的面孔就在眼前，她用手指按住了史蒂夫所有的語言。薇奧莉塔微垂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半遮剔透眼眸，她舔了舔嘴唇，才繼續說道：「爸爸只是一名人類，我得保護他，隊長。」
「……」這句話，史蒂夫倒是無法反駁。
「別告訴他，好嗎？」
薇奧莉塔抬眼，近乎懇求。
「如果一定要坦白，也請讓我親自來，答應我好不好，隊長？」
話說到這個地步，就算是美國隊長也沒什麼理由置喙薇奧莉塔·萊克特的決定。
儘管她未成年，儘管史蒂夫·羅傑斯並不贊成用隱瞞粉飾太平，可這是薇奧莉塔的家務事，史蒂夫尊重她。
因而男人只是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這是你的選擇，莉塔。」
薇奧莉塔雙眼驀然亮起，揚起燦爛的笑容。
她小小地歡呼一聲：「我就知道隊長會理解的！」
說完，女孩也不給史蒂夫反應的時間，她湊向前，在男人的臉頰落下一吻。
史蒂夫怔了怔。
柔軟的觸感轉瞬即逝，薇奧莉塔臉紅撲撲的，藍眼亮的驚人，可其中沒有任何曖昧的痕跡。她笑吟吟地開口：「就當是替我保密的謝禮！」
史蒂夫：「你——」
星期五：「羅傑斯隊長。」
所有的驚訝和意外在星期五的聲音響起後立刻消失，人工智慧徐徐解釋：「打擾了，我已經順利解開了實驗室的二級防護，需要我現在黑進監控設備嗎？」
「……」
史蒂夫看了一眼笑容滿面的薇奧莉塔，決定把這件事放到之後再說。他打開通訊：「現在，星期五。」
薇奧莉塔：「可以進攻了？」
史蒂夫：「走。」
就算美麗少女在懷，通風口也絕對不是個值得就待的地方。史蒂夫·羅傑斯一腳踹開設施的鐵柵欄，寬敞的環境和流通的空氣叫他立刻放鬆了緊繃的肌肉。美國隊長握緊手中的盾牌，面對目瞪口呆的敵人，他當機立斷：「星期五，關燈！」
順利黑進九頭蛇基地的星期五，幾乎是在美國隊長命令落地的一瞬間，切斷了整條走廊的光源。
只有兩個守衛，這樣的戰鬥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緊跟其後的薇奧莉塔從通風口爬出來，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聽到史蒂夫的聲音傳來：「莉塔，點一下燈？」
她急忙抬手，淡淡魔法元素在薇奧莉塔的掌心凝聚成光。女孩同情地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九頭蛇士兵，急忙跑到實驗室大門前。
史蒂夫：「星期五？」
星期五：「稍等。」
人工智慧話音落地，實驗室的大門發出「哢嚓」一聲。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星期五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猶豫，「我不建議萊克特小姐同你一同入內，羅傑斯隊長。」
「怎麼？」
「……我已聯絡奇異博士以及救護人員。」
薇奧莉塔心底咯噔一聲。
實驗室的大門打開，薇奧莉塔看向史蒂夫，後者也正在看著她。之前那種隱隱的不安感再次襲上心頭。薇奧莉塔深深地吸了口氣，在男人徵詢的目光下，她毅然地邁開步子，跟隨著美國隊長走進了實驗室。
星期五打開了室內的電源，伴隨著光芒亮起，極其駭人的血腥場面直接刺入薇奧莉塔的視野。
實驗室當中立著一個高高的木架，薇奧莉塔一眼就認出那是火刑架。一個男人被直接釘在了上面，厚重的銳器直穿鎖骨，鮮血淋漓。
在看清那個男人的臉時，薇奧莉塔只覺得雙腿一軟。
「莉塔？！」
要不是史蒂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薇奧莉塔一定會跌倒在地。見她這個表情，史蒂夫立刻蹙眉：「星期五？」
星期五：「奇異博士已經在路上了，羅傑斯隊長。」
史蒂夫：「聽到了嗎？莉塔，打起精神來，他是那名失蹤的天使嗎？」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不，不不是，」她強作鎮定，穩住了身形，「隊長，九頭蛇果然在研究天堂和地獄的事情！」
就算沒有翅膀，就算以人類形態被抓住，薇奧莉塔也認識火刑架上的男人——在她那群歪瓜裂棗性格迥異的同事裡，只有這位名字叫做克魯利的同事能和薇奧莉塔勉強說上幾句話。
「他是一名惡魔。」薇奧莉塔艱難開口。
第54章
薇奧莉塔在地獄的時候基本上沒朋友可言。
不怪她孤僻, 天底下誰不喜歡小莉塔呢？只是自從地獄和天堂停戰之後，就很少會有傷亡出現。而惡魔的壽命又格外的長，大部分崗位的人員因此變得格外固定。薇奧莉塔是工業革命後才入職的新人, 她幾乎是地獄中最年輕的職員, 其他的同事則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妖怪——都說三年一個代溝，薇奧莉塔和路西法之間可能差了有幾千個代溝。
和老古董們自然沒什麼話題可聊的，唯一能偶爾聊聊天的同事，是位長期外派駐紮人間的惡魔，叫克魯利。
薇奧莉塔轉生之前他已經很久沒和地獄聯繫了，但是克魯利日常翹班摸魚，動不動就消失幾年懶得回信, 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卻沒料到，這一次他並不是摸魚, 而是真的出了事。
當天晚上，紐約, 復仇者基地。
路西法趕過來的時候，薇奧莉塔感覺自己已經要力竭昏迷了。就算有奇異博士在，從新墨西哥到紐約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可等待地獄之王的過程中，薇奧莉塔已經將自己之前在基諾沙戰場上私藏的惡念全部拿出來用以維持克魯利的生命。
天父在上，她從沒像此時一樣後悔過自己沒好好學習治癒魔法。
為此，薇奧莉塔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魔力。她苦苦支撐著, 從新墨西哥州到復仇者基地, 直到醫療室的房門被推開, 熟悉的魔法波動自她背後走來。
地獄的行刑官梅茲二話不說伸手覆蓋住了薇奧莉塔已然被鮮血染紅的手背：「交給我吧，莉塔。」
然而薇奧莉塔沒有動，她根本不敢。
嬌小的姑娘坐在病床邊，像個木頭人般動也不動。比薇奧莉塔更為強大的魔法順著她的手背徐徐流入克魯利的身體，然而即便如此，她仍舊維持著防護的姿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果然是嚇壞了。
路西法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身為地獄中最年輕的一代，薇奧莉塔本來就沒見過真正的戰爭——她應該都沒見過惡魔的死亡，這事還是由她負責的，會產生畏懼，也不奇怪。
於是地獄之王走向前，他彎下腰，手掌落在薇奧莉塔的後背處：「你做的很好了，小莉塔。」
魔王的聲線在她的耳畔低聲徘徊，薇奧莉塔瑟縮幾分，而後轉過頭去。藍色的雙眼與黑色的眼睛相對，路西法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撤回你的魔力，」他低聲道，「別再消耗自己，你會出事的，梅茲會把克魯利救回來。」
「……我可以撤回魔力了嗎？」薇奧莉塔顫聲問。
「他不會有事的。」
說完路西法抬頭看了一眼梅茲，黑美人見薇奧莉塔一副嚇壞了的表情，簡直要心疼壞了。她同樣攬過薇奧莉塔，輕輕吻了吻女孩的額頭：「沒問題，等克魯利醒來後，讓他親自感謝你。」
聽到醒來兩個字，薇奧莉塔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她收回手，陡然撤回魔力，使得已然是強弩之末的意志迅速傾塌。薇奧莉塔連坐都坐不穩了，她搖搖晃晃，直接栽進了地獄之王的懷裡。
路西法扶著薇奧莉塔，這才轉過頭，看向比他和梅茲早到一步的加百列。
大天使自始至終就站在醫療室的角落冷眼旁觀——他也沒什麼能做的，天使的魔法元素是人間的善良，他們的任何魔法對於惡魔來說都是致命的。
四目相對，加百列這才闔了闔清澈的藍眼睛，平靜地問：「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路西法：「你先把小莉塔帶出去。」
加百列：「……」
他的目光在滿身血污的薇奧莉塔身上停留片刻，大天使的神情微妙一頓。顯然他是不想讓血污和灰塵弄髒自己的，但眼下情況危急，容不得加百列猶豫。
「交給我吧，」因而加百列邁開步子，他轉身走向房間的角落，敲了敲攝像頭，「叫一下斯塔克。」
「加百列先生？」星期五的聲音立刻自醫療室內響起。
加百列：「讓他過來將薇奧莉塔帶走。」
星期五：「好的。」
路西法簡直對加百列的潔癖程度五體投地：「我真是服了你。」
……
半個小時後。
薇奧莉塔緩過來那口氣，悠悠醒轉，朦朧之間就聽到了旺達驚喜無比的聲音：「薇奧莉塔醒了！」
意識漸漸回歸現實，薇奧莉塔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復仇者基地休息室的天花板。她轉了轉頭，緋紅女巫的清秀面龐落入眼簾，旺達見薇奧莉塔清醒過來，不自覺地長舒口氣。
她伸手摸了摸薇奧莉塔的額頭，柔聲問道：「需要喝水嗎？或者吃點東西？」
薇奧莉塔：「想喝水。」
旺達：「我這就去，你躺好。」
說著，旺達起身，急匆匆地往休息室外走去，還不忘記轉頭吩咐一聲：「托尼，你照顧好薇奧莉塔。」
房門一關，頃刻間休息室只剩下了薇奧莉塔與托尼·斯塔克二人。
薇奧莉塔勉強起身，抽空了魔法，她渾身上下都格外的沉重。女孩靠在沙發上看向倚靠著牆壁的斯塔克，男人一身棕色襯衣，領口的扣子敞開著，領帶掛在手臂間，很是匆忙。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你是剛開完會回來嗎，斯塔克先生？」
托尼扯了扯嘴角：「我是剛準備去開會，然後你和Cap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惡魔走進了復仇者基地。」
男人邁開步子，走到了休息室的冰箱旁邊，從冷藏室拎出兩罐汽水，將其中一罐丟給了薇奧莉塔。
「哎？」
薇奧莉塔茫然地接過汽水：「旺達不是去倒水了嗎。」
托尼坐到了沙發的另外一端：」她肯定是煮熱茶去了，你現在想喝熱茶？」
當然不想。薇奧莉塔捧著汽水，她歎了口氣，把罐身貼到自己的臉側。冰冷的易開罐讓她打了個寒戰的同時，也稍稍撫平了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克魯……那名惡魔，」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抬眼，「情況怎麼樣了？」
「路西法和他帶來的那名女惡魔正在救治他。」
托尼漫不經心地打開汽水，送到嘴邊。他坐在一側，薇奧莉塔只能看到男人的側臉和無所謂的神情：「據說死不了。」
薇奧莉塔這才放下心來。
她是真的嚇壞了。
從成為惡魔到現在，薇奧莉塔已經很久沒體會過恐懼是什麼滋味。特別是轉生為人類後，這幅軀體只屬於她的人類身份，所以連面對哨兵機器人時薇奧莉塔都毫不退縮——反正就算死，也不過是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肉體死亡，身為惡魔的本體是不會受到傷害的。
但現在不一樣。
九頭蛇不僅在研究天使，他們還在研究惡魔，甚至抓了個活的來做實驗。薇奧莉塔不敢想像要是他們沒找到克魯利會怎麼樣，或者說，他們抓到的不是克魯利而是自己……又會怎麼樣。
想到這兒，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女孩的異樣神情自然落在了托尼眼裡，他拿著汽水的手微微一頓，然後開口：「法老王知道了這件事，他很震驚，不像是裝的，甚至把進行基因研究的所有實驗室資料公開給了復仇者。」
薇奧莉塔猛然抬頭：「他就這麼把自己摘了出去？」
托尼：「沒有證據，我總不能隨便就抄了維特家族的家產吧。」
薇奧莉塔握緊了拳頭。
恐怕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阿德里安·維特是清白無辜的，但如托尼·斯塔克所言，在找到證據之前，他們毫無辦法。
但薇奧莉塔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不管法老王和九頭蛇有沒有合作，自從發現火刑架上的克魯利起，這件事就不僅僅是完成任務了，而上升成了私人恩怨。
「如果克魯利出事的話，」薇奧莉塔委屈巴巴地說，「我該怎麼辦呀？」
「……」
托尼聞言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和那個惡魔關係很好？」
薇奧莉塔：「對呀，他一直很照顧我。」
「現在天使和惡魔都能交朋友了？」
「那你覺得加百列為什麼能三天兩頭往路西法的酒吧跑，總不會是和魔王約架吧。」
再說了，她一直有個天使朋友呢好不好，就住在皇后區，加百列還在到處搜尋她。
薇奧莉塔說的可不是謊話，但托尼·斯塔克似乎並沒有相信。他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很好奇，小丫頭。」
「什麼？」薇奧莉塔把汽水送到嘴邊。
「你到底有什麼背景，」托尼開口，「能讓加百列和路西法聯合起來幫助你隱瞞惡魔的身份？」
「嗚噗——」
那一刻，薇奧莉塔驚得差點把手中汽水丟出去。她狼狽地拿開易開罐，一臉驚恐地抬頭看向托尼：「什麼跟什麼，斯塔克先生，你想到哪兒去了？」
托尼一哂，他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烏黑的正羽在休息室的白熾燈下折射著漂亮的光芒，托尼·斯塔克將黑羽毛送到薇奧莉塔面前：「哨兵機器人襲擊復仇者基地時，你留下的，別告訴天堂上還有黑翅膀的天使呢，『天使小姐』。」
薇奧莉塔極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接過羽毛，無比認真地回答：「有啊。」
托尼：「……」
薇奧莉塔：「需要我找他們過來嗎？我記得有個黑翅膀的天使就在紐約，問問加百列，他肯定知道他在哪兒。」
托尼：「…………」
薇奧莉塔：「路西法還是白翅膀呢，不信讓他給你看看。這都多少年前的刻板印象了，斯塔克先生，上天堂後你會被告種族歧視的。」
托尼·斯塔克簡直要對這小丫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甘拜下風。
她話說得過於理直氣壯，薇奧莉塔抬起頭，用寶石似的眼珠困惑又茫然地看著他，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托尼是什麼土包子一樣。
「就是因為這些刻板印象，」她小聲嘀咕，「我才要想辦法遮住翅膀，還要讓加百列幫忙打掩護。」
「萊克特醫生沒把你送去學表演真是可惜了，」托尼一臉不忍直視，「不然你一準能拿奧斯卡影后。」
「愛信不信。」薇奧莉塔瞪了托尼一眼。
她捧著汽水，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擱在膝蓋上的面龐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慌亂與擔憂。用盡魔力的薇奧莉塔本來就面容蒼白，她如此示弱，倒是讓托尼不好再問什麼。
算了，不說就不說。本來天堂和地獄的事情就與人類無關，根據薇奧莉塔所說，如今他們都已經改制而不危害人間了。不做傷天害理違背法律的事情，天使和惡魔，對於人類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托尼本來就不信神，更不關心這種條條框框。薇奧莉塔·萊克特是天使也好，是惡魔也好，對他都沒有影響。
所以沒穿盔甲的鋼鐵俠只是聳了聳肩，放過了這個話題。
他看著無比擔心的薇奧莉塔，象徵性地抬手拍了拍女孩的手臂：「你別擔心了，路西法親自搶救，你的朋友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薇奧莉塔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她張了張嘴，然而還沒開口，晶瑩淚水便止不住地湧上了眼眶。女孩抽泣一聲，抬手抹去了淚水：「萬一克魯利有什麼好歹，那該，那該怎麼辦呀！」
天大地大，哭出聲的姑娘最大。這下可好，托尼不得不徹底按下滿肚子的疑惑，他正醞釀著該如何安慰薇奧莉塔呢，休息室的房門一開，旺達帶著路西法走了進來。
地獄之王頭也不抬：「你放心，小莉塔，克魯利已經沒——」
後面的話，在看到薇奧莉塔滿臉淚水時戛然而止。
路西法眉毛一揚，看向托尼·斯塔克的眼神就變了：「你把小莉塔惹哭了？」
托尼：「……」關他什麼事啊！
第55章
像克魯利這種創世之初就存在的老妖怪, 長期在人間外派，本就不需要經常與地獄聯繫，加之這兩年路西法公然帶頭翹班, 他甚至無法確定克魯利被九頭蛇抓去了多久。
長時間的肉體虐待, 加之失血過多以及魔力耗損，也就是魔王和行刑官二人及時趕到，才能夠親手把他從灰飛煙滅的邊緣拯救回來。
薇奧莉塔心疼無比的替病床上的克魯利擦去臉頰的血污，然後收起了他的髒衣服。
「克魯利什麼時候能醒？」她小心翼翼地問。
「魔力恢復之後自然就會醒，」路西法酸溜溜地開口，「我怎麼不知道你和這傢伙關係這麼好？」
薇奧莉塔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平時你泡妞喝酒搞失蹤, 例行報告都不管的，還想知道她日常生活都和誰來往呢。
但這話可不能說出來, 好歹路西法也是她老闆。薇奧莉塔疊好衣物：「本來常駐人間的惡魔也沒幾個。」
路西法：「我也常駐人間啊。」
薇奧莉塔：「你那叫長期翹班，而且克魯利的業績最好, 我很佩服他。」
路西法：「呵，這種小事也值得佩服？」
薇奧莉塔：「……」你這吃的哪門子醋啊！
都懶得搭理他，薇奧莉塔撇了撇嘴, 把克魯利的衣物放好後，又主動洗乾淨了毛巾，體貼地換了新的放在床邊：「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家啦。」
「等會兒你爸來接你。」路西法開口
「哎？」
復仇者基地離威徹斯特縣並不遠, 現在也不是很晚, 她坐車回去就夠了呀。儘管漢尼拔·萊克特寵愛女兒, 可他也不是毫無原則。像自己回家這種小事，他還是信任薇奧莉塔的。
或許是她的困惑過於明顯，不等薇奧莉塔開口，路西法主動解釋道：「我怕路上出事。雖然萊克特也只是名人類，但他至少能照顧你。」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還昏迷不醒的克魯利。
「那停留在紐約的其他惡魔呢？」薇奧莉塔問。
「梅茲會通知他們的。」
「還有啊，我的……」
薇奧莉塔看了一眼房間的攝像頭，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指尖凝聚的魔力波動，微微的惡念轉瞬即逝，但足以路西法看清楚由魔法組成的一排字句。
[我的身份，斯塔克先生已經知道了。]
靠在牆邊的路西法輕笑一聲。
他走向前，親昵地攬過薇奧莉塔的肩膀：「這個交給我，好了，年紀輕輕這麼操心可是會長皺紋的。」
就在此時，星期五的聲音從室內響起：「萊克特小姐，你的父親已經到了。」
「回家吧，小莉塔。」
地獄之王俯下啊身，拉近與薇奧莉塔的距離，不知何時他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然消失殆盡，路西法的面孔近在咫尺，薇奧莉塔甚至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做的很好了，如此辛苦，是應該好好休息——喂！」
薇奧莉塔面無表情地推開了路西法的臉。
看到魔王抗議的神情，女孩綻開燦爛笑容：「不給我解開魔法禁錮還想占我便宜？想得美。」
但路西法說的對，薇奧莉塔的身體狀況也就比克魯利好那麼一點兒，她急需休息。
走出復仇者基地後，夜風吹的薇奧莉塔一個哆嗦，定睛一看，父親已經在街頭等她了。
漢尼拔·萊克特似乎是剛從什麼正式場合回來，一身藏藍大衣、同色三件套內搭絳紫領帶，顯得莊重且冷銳，直到他的目光觸及到薇奧莉塔。
父親輕輕低了低頭，他的表情沒變，但眉骨之下的眼底有淡淡暖意一閃而過。
「回家吧，莉塔。」漢尼拔說。
下一刻，薇奧莉塔就放開腳步，直接撲進了父親的懷裡。
.
直至回到家、洗完澡，躺進柔軟的床墊裡，薇奧莉塔才徹底送開一直緊繃的神經。
太累了，又是哨兵機器人又是九頭蛇的，她一個混吃等死的惡魔為什麼要幹超級英雄的活，都怪路西法當時不審核她從巴爾的摩搬到紐約來的申請，哼。
禁不住開始埋怨老闆的薇奧莉塔把腦袋埋進枕頭裡，然後就感覺到一個輕盈的小傢伙跳上了床鋪，喵嗚喵嗚地爬了過來。
薇奧莉塔抬頭，迎上小麥金色的眼睛，小傢伙可不知道自家鏟屎官都經歷了什麼，它還像往常一樣親昵的用下巴蹭了蹭薇奧莉塔的臉頰，然後靠著她坐下開始舔她的頭髮。
薇奧莉塔：「噫，能不能不要這麼噁心？！」
她一把拎起小麥，仰躺在床上，舉著小貓崽子繼續說道：「你運氣超好的，要不是我選中了你，可就……」
想到小麥其他的兄弟姐妹已經變成了一列列實驗資料，薇奧莉塔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身為惡魔，再殘忍的實驗她也見過，但是小麥和它的同胞兄弟，不都是法老王親手製造出的試驗品嗎。
連她爸漢尼拔都姑且將法老王贈與她的寵物起名為麥倫普塔赫——奧茲曼迪亞斯的後代，以來證明小麥是他的造物。卻沒料到，法老王甚至比一名連環殺手更為無情，轉頭就把自己創造出來的生物丟給實驗室解剖了。
「他想當造物主。」當時的漢尼拔·萊克特如是說。
而這樣殘忍且毫不帶感情的做法，難道和那高高在上的天父不像嗎？猛然意識到這點，薇奧莉塔打了個寒戰。
她懊喪地晃了晃手中的小麥：「明明一開始就是找個失蹤天使而已，牽扯進來九頭蛇也就算了，還有個維特集團，真是煩死了！」
小麥被晃得頭暈腦裝，止不住掙扎起來：「喵嗚！」
這一大一小鬧出的動靜，甚至驚動了漢尼拔。
父親敲了敲薇奧莉塔的房門：「莉塔？」
薇奧莉塔的動作猛然一頓，小麥趁機從她的雙手中掙脫開來，憤怒地伸爪拍了薇奧莉塔一下，跳下床跑開了。
「爸爸？」
漢尼拔開門，薇奧莉塔一個翻身，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吵到你休息了嗎？」
父親搖了搖頭：「你還沒睡？」
薇奧莉塔哀怨地嗚咽出聲，她趴在床上：「太累了，反而睡不著。」
然而剛剛大呼小叫抱怨的動靜可不像是勞累過度的模樣。漢尼拔知道她有煩惱，也不直接提出，爸爸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溫柔地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薇奧莉塔：「當然。」
得到首肯後，父親才不急不緩地走進薇奧莉塔的床邊，坐在床邊：「能看出來你很累，莉塔，離開了兩天，都曬黑了。」
「本來就……什麼？！」
上一秒還懶洋洋躺在床上撒嬌的薇奧莉塔一個激靈，陡然起身，小臉上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我曬黑了？！怎麼可——」
薇奧莉塔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爸爸端莊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難以察覺的揶揄神色。
……好吧。
女孩立刻栽回床上：「爸爸嚇唬我！」
漢尼拔輕輕勾了勾嘴角：「我看你倒是挺精神，莉塔，有什麼煩惱？」
其實還是很累的。
但是緊張了這麼久，猛然放鬆下來，薇奧莉塔是真的睡不著覺。她在被單之下蜷縮成一團，抱著枕頭可憐兮兮地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薇奧莉塔將這段時間的經歷，包括在蒙大拿農場發現地下通道時的全部前因後果，簡單地轉述給了漢尼拔。
當然，隱去了起因是加百列委託她這部分。
講述過程中，薇奧莉塔自己也整理了一遍思路，然後半是抱怨半是困惑地總結道：「整件事的線索時斷時續，毫無章法可言，除了像隊長那樣一點點排查外，根本沒有更有效率的辦法。」
漢尼拔抿了抿嘴角。
這換來了薇奧莉塔的注意，爸爸在思考時偶爾會這麼做——還是在只有父女二人，絕對安全的環境下。
果然，薇奧莉塔靜等之後，漢尼拔開口便直奔她言語中的線索：「沒有調查過農場嗎？」
「調查了，」薇奧莉塔如實回答，「然而道奇先生是二十年前結婚時才買下的農場，他完全不知道地道這回事。再往前調查，賣掉農場的人家已經搬離了蒙大拿，到東海岸去了。過去的檔案沒登錄網路，找不到他們的聯絡方式。」
「連復仇者都找不到？」
「隊長認為，與其大海撈針，不如先從維特集團調查開始。而且他還在九頭蛇的實驗基地裡救回來了一個……惡魔，」道出最後一個單詞時，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爸爸的神色，「他應該知道點什麼。」
漢尼拔沒說話。
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之後回過神來，男人收起了所有思索的神情。父親的眼神重新緩和下來：「的確很麻煩，莉塔，但我想，只有你好好休息、恢復精神，才能更好的幫助羅傑斯隊長繼續追查此事。」
話是這麼說，但薇奧莉塔真的睡不著呀。
她再次歎了口氣：「爸爸能給我片藥嗎？我的確很累，可是總也睡不著。」
漢尼拔：「不行。」
就知道會被拒絕。但漢尼拔·萊克特並沒有像往日那樣教訓薇奧莉塔的任性要求，他反而伸出手，寬大的手掌落在了女兒的後腦。
「試試看，莉塔，」男人低聲說道，「我在這兒陪你。」
父親的手掌一下一下拍著薇奧莉塔的後頸，溫暖的碰觸叫她心中一暖。小時候爸爸總會這麼做，臨睡前坐在她的床邊，拍著她的後頸，直至薇奧莉塔睡著。
但是等薇奧莉塔稍大一點後爸爸就不這麼做了，他給了薇奧莉塔充分的尊重。
因而父親這樣的允諾，頓時叫薇奧莉塔忍不住撒嬌，她拽著漢尼拔的衣袖：「說好了，陪我到睡著哦？」
漢尼拔不著痕跡地笑了笑：「睡吧。」
.
半個小時後。
望著沉沉睡去的薇奧莉塔，漢尼拔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女孩蜷縮在自己的床鋪上，黑髮散落在白色的被單之間，半遮精緻面孔。當薇奧莉塔闔上眼睛的時候像極了漢尼拔的母親。
女兒生得極好，還酷似祖母，這叫漢尼拔很是驕傲。然而在自豪于她繼承了萊克特家血脈的同時，他也免不了有些遺憾——眼瞼和纖長的睫毛擋住寶石般的藍眼睛，使得薇奧莉塔渾身上下僅剩的幽魂陰影也消失不見。
男人收回目光站起來，走向了房門。
他伸出手，手掌卻遲遲沒有落在把手上。回想著女兒剛剛的話語，漢尼拔·萊克特再次陷入了沉思。
薄薄的嘴唇輕輕動了動，漢尼拔無聲地吐出了一句話。
「——失蹤的天使啊。」
第56章
轉天上午。
薇奧莉塔不顧渾身勞累, 一路飛奔至復仇者基地, 甚至不需要星期五提醒, 直接走到醫療室推開大門：「克魯利！」
室內正在交談的人一頓，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
同克魯利說話的人是旺達。復仇者成員們各有各的住處，長期居住在復仇者基地的超級英雄並不太多, 旺達就是其中一個。因而第一時間得到克魯利蘇醒消息的成員，剛好是被薇奧莉塔委託傳達消息的旺達。
早上天剛蒙亮, 旺達就發來郵件說克魯利醒了, 薇奧莉塔幾乎是直接從床上跳下來的。她連早飯都顧不得吃便趕到復仇者基地。
克魯利果然醒了過來, 坐在病床上的惡魔面孔蒼白，俐落的黑色短發散在額前, 顯得有些孱弱, 但對上那雙清明的眼睛，薇奧莉塔驀然綻開笑容。
小姑娘歡天喜地跑到克魯利面前, 拽了拽衣角，一副想要說話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模樣。倒是克魯利見到薇奧莉塔後很是訝異地挑了挑眉梢：「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嗯, 你感覺怎麼樣了？」
克魯利：「魔力恢復一些了, 我可以下地, 但是還不能用魔法。」
那就好，薇奧莉塔上上下下把克魯利打量一番，確認他除了臉色之外已然一切正常後才放下心來。
他姿勢隨意, 身上的衣物乾乾淨淨, 全然沒有血跡和傷痕存在過的痕跡, 怕是在薇奧莉塔來之前洗了個澡。看來魔王出手效果就是不一樣。薇奧莉塔不是沒見過受傷的同伴, 可是哪個惡魔也沒克魯利恢復的這麼快。
薇奧莉塔徹底放下心來，女孩伸手拽了拽克魯利的襯衣衣袖：「那你餓了嗎？我去給你買吃的？」
克魯利：「不用，早上吃了些東西。」
薇奧莉塔：「那你渴嗎，我去煮咖啡？」
克魯利：「我不想喝咖啡。」
薇奧莉塔：「那茶呢？」
旺達：「…………」
站在一旁的紅女巫目瞪口呆——她認識薇奧莉塔也有一段日子了，深諳自己這位好閨蜜衣來張口飯來伸手，有人跑腿絕不動彈，連旺達的男友幻視使喚起來也格外心安理得。這還是旺達第一次見到薇奧莉塔對一個人，呃，一名惡魔這麼大獻殷勤噓寒問暖呢。
父親的預感果然沒錯，旺達沉重地想，皮特羅要想追薇奧莉塔還真有點難，本來情敵就夠多了，現在又來了一個。
然而克魯利並不待見薇奧莉塔的殷勤，女孩的熱切關心只換來了他一個奇怪的眼神。神智清醒的惡魔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反過來打量薇奧莉塔好幾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這兒？」
薇奧莉塔：「是我救你回來的呀！隊長沒告訴你嗎？」
克魯利：「你？！」
惡魔黑髮之下的面容中浮現出幾分錯愕的神情。
平心而論，克魯利長得確實不錯，五官立體且氣質超然。但或許是被九頭蛇俘虜後備受虐待的緣故，他的身材過分瘦削，顯得有些病態。此時露出吃驚的表情更是帶上了不易察覺的敵意：「你負責這件事？」
「對呀，」薇奧莉塔一臉茫然，「加百列把尋找失蹤天使的任務交給了我，沒想到追蹤九頭蛇的線索，卻無意間救了你。」
「……」
克魯利的神情一凜，他立刻翻身下床，站了起來。
「我一會兒回來，」他對著旺達開口。
「你幹什麼去？」薇奧莉塔問。
「找路西法和加百列，」克魯利頭也不回，「他們怎麼能讓你負責這件事情？！」
「哎？？」
薇奧莉塔迅速地同一頭霧水的旺達說了幾句話，便手忙腳亂地跟了出去。
克魯利動作迅速，他人高腿長，身形敏捷，等到薇奧莉塔走出復仇者基地的時候，他人已經不見了。
但薇奧莉塔知道他去了哪兒，她急忙跑到街口，叫了一輛計程車：「去Lux酒吧！」
……
此時她無比慶倖克魯利的本體是條蛇，並且在人間外派多年，沒有動不動展開翅膀飛上天的習慣，也樂得享受人類發明的當代交通設備，不然的話薇奧莉塔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追上他。
到了Lux酒吧，薇奧莉塔匆忙結帳下車，踩到地面上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酒吧街角的克魯利，小個子的薇奧莉塔不得不向前跑了幾步開口：「克魯利，你等等我！」
然而克魯利根本不理她，聽到聲音惡魔也不過是側了側頭，腳步停也沒停。
眼看著他就要穿過馬路走向車站了。薇奧莉塔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路人，感覺要是讓他先于一步過了馬路，她肯定是追不上的。
薇奧莉塔一個急中生智，她猛然停下步伐，對著克魯利的背影揚起聲音：「渣男、負心漢！我爸爸會打死你的！」
克魯利：「……」
女孩的當街指責換來了無數目光，吸引了路人注意的同時，克魯利也放緩了步伐。薇奧莉塔趁機小跑幾步，一把拽住了惡魔的衣角：「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之前沾花撚草調戲小姑娘也就算了，還勾搭男人！」
克魯利：「………………」
不知道多少道視線直直刺入克魯利的後背，他當場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你瞎說什麼？」
換做過去，克魯利根本不會把這點惡劣的小伎倆放在眼裡。他們可是惡魔，比這更無恥下流的事情也幹過，薇奧莉塔強行碰瓷的行為充其量就是個惡作劇。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他們可是在二十一世界的紐約街頭。
見克魯利還想推開自己脫身，薇奧莉塔繼續開口：「我哪點不如那個開書店連帳都不會算的老男人了，比他好看比他年輕家世也比他好你為什麼劈腿？！」
克魯利：「你住口！」
薇奧莉塔：「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唔——」
聽到她前半句話，克魯利急忙捂住薇奧莉塔的嘴巴。
他冷汗都要下來了！講道理，一名未成年少女當街指責一名中年男人出軌騙炮還是個Gay這足以登上當日小報新聞，她要是把後半句話說出口……克魯利可不想剛從九頭蛇的火刑架上被人救下來，轉頭就因為誘啊拐未成年到警局做口供。
所以說他真的很討厭和惡魔共事，哪怕這位惡魔是薇奧莉塔也是一樣。
「算我輸，」他沒好氣道，「跟我一起去見路西法，行了吧？」
「嘿嘿。」奸計得逞的薇奧莉塔揚起無比燦爛的笑臉。
.
十分鐘後。
靠著吧台的路西法，一臉不爽地看著克魯利和薇奧莉塔，以及薇奧莉塔無比自然挽著克魯利的手臂——順便把克魯利滿臉的「我該怎麼擺脫她」的艱難神情忽視個徹底。
魔王酸溜溜地開口：「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小莉塔關係這麼好？」
克魯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關係好了？？」明明是她強買強賣非要倒貼好吧！
惡魔強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再三確認薇奧莉塔沒有繼續糾纏上來，躲瘟神般退後三步，正經說道：「不能讓薇奧莉塔負責此事，路西法。」
路西法挑了挑眉：「為什麼？」
克魯利：「不安全。」
路西法：「還說你們關係不好？！」
克魯利：「………………」
他扶住額頭，深深地感覺到地獄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身為正經的外派惡魔，克魯利自基督教在歐洲大陸興起時就在人間了。本身他對地獄也沒什麼歸屬感，現在出了情況，看到地獄之王這幅我不聽我不管我就是無理取鬧的架勢，克魯利頓感無力，果然他還是喜歡單幹。
「我沒有開玩笑，魔王，」克魯利無奈地說，「既然九頭蛇在研究惡魔，連我都不慎中了陷阱，你還派地獄之中最年輕的惡魔去調查這件事，你可曾想過後果？」
路西法的臉上還是掛著非笑似笑地神情，他舉著威士忌酒杯：「我還沒追究你瀆職的事情，克魯利，你反過來指責我工作分配得不合適？」
克魯利假笑幾聲：「擔心她安危的可不是我，路西法大人。」
薇奧莉塔：太帥了吧！
小惡魔眼冒星星，老員工就是不一樣，敢和老闆對嗆，這是什麼樣的勇氣啊！
平日裡撒嬌賣萌，趁著路西法心情好得寸進尺一下下也就算了，要攤上正經事，借薇奧莉塔幾個膽她也是不敢忤逆路西法的。
沒辦法，誰叫她年輕又沒業績，除了入職前受過老闆照顧外，她在地獄根本沒什麼說話的分量。
「這件事情遠比你們想的還要複雜，」克魯利揉了揉額角，無比頭疼地開口，「的確是九頭蛇抓住了我，但九頭蛇是個組織，他們行事總需要首領批准。過去的九頭蛇由紅骷髏領導，幾年前美國隊長又抓住了亞歷山大·皮爾斯，現在呢？他們秘密進行試驗，你們可曾找到了九頭蛇的首領？」
「……」
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是路西法也無法再不當回事了。
地獄之王收斂了無所謂的神情，他放下了威士忌酒杯：「看來你確實掌握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克魯利：「當然，在與超級英雄合作之前，我總得先通知自己人。」
路西法嗤笑幾聲，他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麼，薇奧莉塔的手機突然響了。
「啊，抱歉。」
女孩從口袋裡拿出電話，她迅速掃了一眼，然後身形驀然一僵。
路西法：「怎麼了？」
薇奧莉塔神情複雜地抬頭：「法老王到了復仇者基地，他指明要見克魯利。」
第57章
法老王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甚至不是像上次那樣, 以維特集團總裁身份到來的。薇奧莉塔帶著克魯利重返復仇者基地的時候, 走出電梯間,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在一眾熟悉的超級英雄背影中，最為陌生的那一個。
絳紫披風，同色鎧甲, 聽到電梯間「叮」的一聲，陌生的身影轉過頭來。阿德里安·維特如古畫般英俊的面孔展露在薇奧莉塔面前, 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克魯利, 而後目光落在薇奧莉塔身上。
青年揚起一個和煦的笑容：「剛談到你, 你就來了，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走向前, 自始至終法老王的視線都停留在她身上, 他審視的眼神看得薇奧莉塔渾身不舒服，女孩頓了頓腳步, 頗為不安地開口：「維特先生？」
「請叫我阿德里安。」法老王文質彬彬地回答。
他主動邁開步伐，拉近了與薇奧莉塔的距離。
離得那麼近, 法老王本身又個子高挑, 使得薇奧莉塔不得不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俊朗的青年字句誠懇：「你可是大功臣, 薇奧莉塔，如果不救下來克魯利，事情可能會變得更為複雜。」
是她先入為主覺得這傢伙不懷好意的緣故嗎, 這話聽起來怎麼陰陽怪氣的。
薇奧莉塔側頭看向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的盾牌還別在背後, 摘下了頭套, 金色的髮絲被汗水粘在額頭, 顯然剛回來，甚至可能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
他對著薇奧莉塔微微頷首——這就是叫她自然應對了。
好啊，薇奧莉塔在心底歎了口氣，對付法老王這種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還是找另外一名人精見招拆招的好。然而斯塔克先生不在呀，昨天就在忙董事會的事項呢。
「我沒有做什麼，」於是薇奧莉塔擺出認真的神情，「一直是隊長在負責調查九頭蛇，我只是幫忙打打下手。」
「不要妄自菲薄。」
法老王擺出不贊同的神情。
在此之前，他的雙手一直背在身後，等到停在薇奧莉塔面前，青年的站姿意外地放鬆下來。法老王的表情緩和，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親切：「沒有你的幫助，我想隊長的調查也不會這麼順利。」
「這沒什麼。」
「不，是我該好好感謝你，」法老王開口，「否則我如何能抓到叛徒？」
叛徒？
薇奧莉塔因法老王的用詞愣了一愣，而就在她走神的這功夫，阿德里安·維特伸出了手。
她只覺得掌心一暖，青年已然握住了薇奧莉塔的指尖。法老王抬了抬手臂，將薇奧莉塔的手背送到了他的面前。
這本沒什麼，第一次見面時，阿德里安·維特也是如此送了薇奧莉塔一個吻手禮。雖然矯情又裝蒜，但總歸符合禮儀。
——如果此時此刻法老王不用那熱切的眼神看著她，以及離得過於近的話。
青年微微俯下啊身去，再次與薇奧莉塔拉近距離，嘴唇于女孩的手背落下一吻。
姿態隨意、眼神親昵，即便是周圍還有其他人，阿德里安·維特這副架勢也像是在對著情人大獻殷勤。
直到他淺色眼眸鎖定住薇奧莉塔的雙眼，在她的耳畔上方輕聲開口：「我聽說，你給唯一倖存的那只小傢伙起名小麥？」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是的，怎麼？」
法老王的面孔保持著微微笑意：「它們幾個，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心血。沒想到你這麼喜愛，小麥是把你當媽媽嗎？」
「我不知道，或許吧。」
「嗯，」青年若有所思，「要知道嚴格算來，我可是它的父親。」
「什——」
她錯愕抬頭，下意識地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法老王猛然發力，阻止了薇奧莉塔。
法老王什麼意思？！
就在薇奧莉塔準備強行掙脫的時候，克魯利長舒口氣。
惡魔從她的背後一把握住了阿德里安·維特的手腕，趁著這個功夫，薇奧莉塔得以擺脫了法老王的禁錮。
克魯利甩了甩額前的碎發，匆忙跑出來，在整齊又冷銳的法老王面前稍顯狼狽。但惡魔並不在意，他擺出驚訝的神情，似乎根本不是為了薇奧莉塔出頭。
「叛徒，」克魯利重複了一遍法老王的用詞，「看來你已經找到了罪魁禍首。」
「當然。」
法老王仿佛這才真正注意到了克魯利的存在，他露出了然的神情：「看來你才是最應該感謝薇奧莉塔的那個，畢竟是救命之恩。」
克魯利假笑幾聲：「是這樣。」
青年又低頭瞥了薇奧莉塔一眼，他還沒開口，美國隊長前跨一步，站在了薇奧莉塔和法老王面前。
高大的史蒂夫·羅傑斯擋住了所有視線。
隱隱的敵意驟然消失，薇奧莉塔又被克魯利向後一拽，徹底遠離了阿德里安·維特的威脅範圍。史蒂夫維持著沉著的神情：「你是指維特集團內部出了叛徒。」
法老王默不作聲地端詳美國隊長與克魯利片刻，然後收回目光。
他點了點頭，假意溫情和洩露出的威脅全部消失不見。阿德里安·維特又恢復成了那名端莊俊朗的年輕義警。
法老王主動後退半步，他可不想同美國隊長臉對臉交談。
「根據你共用的線索，羅傑斯隊長，」他解釋道，「我分析了新墨西哥州實驗室的網路資料，重新定位了那封被九頭蛇攔截的郵件，結果令我非常震驚：維特集團的保密系統裡有漏洞，九頭蛇滲透了進來——我想這樣的行為你並不陌生。」
當然不陌生，史蒂夫·羅傑斯和九頭蛇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他神情肅穆：「的確是九頭蛇的作風。」
「我找到了內鬼，名單已經發到了你們的系統裡，」法老王徐徐開口，「但事到如今，的確我的嫌疑最大，你們對我有所懷疑也很正常。」
說著他再次看了一眼躲在隊長身後的薇奧莉塔。
「所以，我可以把維特集團的所有相關研究公佈給你們。」
……什麼？！
阿德里安·維特的話語落地，整個復仇者基地內一片靜默。
連薇奧莉塔這種好吃懶做不愛上進的未成年少女都知道他這句話代表著什麼——法老王已經跨出了完全意義上人造生物的第一步，用爸爸的話來說，他想當造物主，他已經是了！這樣的科技，對於未來社會來說將會是一場巨大意義的變革。
然而他就這麼把自己的研究公開？薇奧莉塔就不信阿德里安·維特無私到能
先是把人造生物毫不留情地送上實驗台，轉頭又坦言公開研究資料。他根本沒將自己的造物當回事，還敢拿著他是小麥父親的話語同她調情？
薇奧莉塔倒覺得那更像是挑釁。
「不止是提供資料，」就像是還生怕復仇者會懷疑一樣，法老王繼續補充道，「如果有任何需要，維特集團所有負責同項目基因研究的實驗室，都可以為復仇者敞開。」
史蒂夫：「那最好不過。」
法老王：「我想基地大廳可不是詳談的地方？」
說著青年禮貌地對著克魯利點了點頭：「老實說，我對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天使惡魔也很好奇，如果不介意，還希望你能解答一些我的困惑。」
這就是要換地詳談了。
不管復仇者有多懷疑阿德里安·維特就是在幕後黑手，他們沒有證據，面對積極配合的法老王，總不能把他拒之門外。
史蒂夫看了一眼手錶，估計了一下托尼回歸的時間，提議道：「我們可以到會議室等待。」
克魯利聞言，卻按住了想抬腿跟著他們走的薇奧莉塔：「你別進去了。」
薇奧莉塔：「哎？」
惡魔的話語換來了史蒂夫訝異的神情，但是克魯利只是對著美國隊長揮了揮手，然後罕見地主動把薇奧莉塔拽到了一邊，警告道：「那傢伙擺明瞭盯上了你。加百列的思路是對的，我也是無意間查到了那名失蹤的天使，繼續追蹤下去才碰到了意外。搞定法老王后我帶你們走一趟，你離阿德里安·維特遠一點。」
薇奧莉塔：「……你能不能別跟路西法似的強行當我家長？」
克魯利呵呵幾聲：「那你是也想嘗嘗被掛火刑架的滋味？」
想到克魯利當時的慘狀，薇奧莉塔打了個寒戰。
就算被路西法親手救治，克魯利能夠在幾天之內徹底恢復健康，但曾經遭受的折磨是不可磨滅的。一想到他在九頭蛇手中備受虐待，甚至險些死亡，薇奧莉塔精緻的面孔中就浮現出了幾分不忍的痕跡。
她的藍眼閃了閃，語氣也忍不住放緩下來，心疼的模樣我見猶憐：「克魯利——」
克魯利噁心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天，拜託，少拿你入職考試時學的那套惡魔伎倆對付我！」
薇奧莉塔：「……」
這人，不對，這惡魔怎麼如此不解風情的！
第58章
薇奧莉塔不知道法老王同克魯利說了什麼, 克魯利也沒提這事。但他倒是遵守諾言，在阿德里安·維特離開之後, 將自己失蹤前得到的線索告訴了她。
「我看了你們的線索, 」克魯利開口，「我知道是誰把蒙大拿的農場賣給了道奇先生一家。」
「哎？」
克魯利的話讓薇奧莉塔有些驚訝，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都是紙質檔案，原住戶舉家搬走就沒了後續線索, 連復仇者都不好展開搜尋, 克魯利卻找到了？
或許是她的表情過於明顯, 惡魔挑了挑眉：「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被抓住的？九頭蛇的人釣魚執法, 他們設了個圈套, 讓我誤以為自己找到了農場的原住戶，然後……該死。」
提及自己受到的折磨, 克魯利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不久之前那裡還被鐵鉤開了個血窟窿。
薇奧莉塔自然是注意到了克魯利的動作，她露出不忍的神色：「你被他們抓去多久？」
克魯利：「差不多一年吧。」
薇奧莉塔：「……」
要不是她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 率先捂住了嘴巴, 不然那句「撒旦保佑」就要當著美國隊長的面說出口了。
克魯利和薇奧莉塔不一樣, 薇奧莉塔是轉生成了人類，克魯利則是實打實的惡魔。而惡魔是沒那麼容易死的, 這一年期間，他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虐待。
儘管身為惡魔, 比淪為實驗品更為殘忍的事情薇奧莉塔也見過, 可當事人是克魯利時情況就不一樣了。她倒吸一口氣, 忍不住想要伸手克魯利的衣袖：「不會再有下次了，我會保護好你的！」
克魯利掃了薇奧莉塔的細胳膊細腿一眼，意思再明擺不過：就你這水準？
好在他倒是沒直接拆她的台，惡魔敷衍地拍了拍薇奧莉塔的手臂，順道靈敏躲開了她的魔爪。
他乾笑幾聲：「別把自己搭進去，我就謝謝你了。」
好不爽哦！能力被質疑的薇奧莉塔氣鼓鼓的，但是她也的確無可辯駁。要知道克魯利的業務能力比自己強多了，還不是照樣被抓。
「就算我不行，」她小聲嘀咕道，「還有隊長嘛！」
「……」
克魯利聞言看了一眼旁邊的史蒂夫·羅傑斯。
送走法老王后，他也跟著克魯利離開了會議室。青年站在薇奧莉塔身後，自始至終沒怎麼開口，只是聆聽克魯利轉述線索的同時，靜靜地看著薇奧莉塔。
不知道薇奧莉塔是有意忽略了背後男人的注視，還是真的遲鈍沒發現——克魯利覺得是前者，薇奧莉塔是地獄中最年輕的那一批惡魔沒錯，可她不傻，也不是真的懵懂天真又無辜可愛。
然而薇奧莉塔卻從克魯利的視線中讀出了另外的意思。
她眉心一擰，白皙精緻的面孔中流露出幾分凝重的色彩：「你果然還是想著單幹。」
克魯利：「……我沒有，你別瞎說。」
薇奧莉塔不依不饒：「你就有！」
好歹也是認識了幾百年，不能說瞭解克魯利，但薇奧莉塔總是知道他是什麼脾氣。這位地獄的老員工沒有其他惡魔身上那種腐朽頑固自私自利的習氣，對地獄乃至整個宗教體系也沒表現出多麼虔誠。正因如此，他才有碰見麻煩自己一人解決的習慣。
不涉及工作還好，克魯利還能陪薇奧莉塔胡鬧，一涉及工作，他恨不得像躲瘟神一樣躲他們遠遠的。
眼下還要他和人間的超級英雄合作？克魯利肯定不情願。
「克魯利，就當是給我面子嘛。」
薇奧莉塔總算得逞了，她一把抓住克魯利的手，無比自然地就挽住了惡魔的手臂，靠在他的身上可憐巴巴地求道：「連加百列和路西法都和復仇者合作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隊長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克魯利：「你先放開我。」
薇奧莉塔：「你不答應我就不放。」
「……」
「求你了。」
要知道薇奧莉塔在人間嬌生慣養，有什麼是她賣萌撒嬌得不到的？除了克魯利還真沒人這麼回絕她。
想到這點薇奧莉塔就委屈，言語中竟然帶上了幾分真實。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眼眶裡迅速泛起了晶瑩淚花：「求求你了，克魯利，難道不是找出線索更重要嗎？我們都如此靠近答案了，就相信我吧！」
克魯利：天啊！
眼瞧著她都要哭出來了，克魯利頓時頭大了一圈。
他是怕麻煩和意外才盤算著繼續自己調查的，但薇奧莉塔這幅他不讓步就不甘休的胡攪蠻纏架勢，只會引起更多的麻煩。
算了。克魯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如薇奧莉塔所說，先不提路西法，連加百列那種龜毛到變態的傢伙都把這件事委託給了復仇者，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好好我說，」他選擇投降，沒好氣道，「當時我找到了把農場轉賣給道奇一家的仲介商，行了吧？把你的眼淚收起來，我帶你們過去。」
「克魯利你真是太好了！」
女孩歡呼一聲，表情立刻暴雨轉晴天。她挽著克魯利，伸手就要往惡魔身上跳，被他反應及時一把按在原地：「好好說話，離我遠點。」
薇奧莉塔：「……我就這麼討人厭嗎？！」
.
懷疑魔生歸懷疑魔生，但克魯利的線索確實有用。
按道理來講，負責蒙大拿農場的仲介商應該在蒙大拿才對。然而這位仲介商在退休後也搬到了東海岸，現在居住在波士頓。
搬家很正常，可經過調查，這位仲介商在波士頓舉目無親，日常生活深居簡出，靠著養老金和保險度日，就很奇怪了。
一周後。
站在仲介商的公寓前，薇奧莉塔還是氣呼呼地——從克魯利醒來起，他就沒給過自己好臉看。不就是從日常朋友變成了要共事的同事，至於變得像防賊一樣嗎！就算薇奧莉塔再喜歡他，忍耐度也是有限的好吧。
因此薇奧莉塔也賭著氣，她理也不理克魯利，而是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史蒂夫·羅傑斯：「隊長，咱們就這麼進去嗎？」
今日的美國隊長沒有穿緊身服。他一身藏藍色休閒裝，裡面套著白色襯衣，俐落的金髮隨意散在額前，高大英俊、卻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尋常青年。在聽到薇奧莉塔的問題後，他安撫性的拍拍女孩的肩膀：「隨機應變。」
說著史蒂夫敲響了公寓房門。
不出多時，公寓內就響起了腳步聲。打開房門的是個老年人，頭髮花白、戴著眼鏡，在看到史蒂夫·羅傑斯的面孔時驀然一愣。
「打擾了，先生，」美國隊長保持著謙遜的語氣，「你是埃文·亨特是嗎？」
「羅、羅傑斯隊長？」
亨特老先生露出了震驚的神情。他當了一輩子仲介商，從履歷上看，亨特老心生同房子打了幾十年交道，卻在退休之後接受了美國隊長的到訪，換誰都會震驚的。
史蒂夫點了點頭：「是我。你曾經是蒙大拿州一家房地產的仲介商，是嗎？」
亨特老先生：「該死，我就知道。」
不等史蒂夫繼續開口，老先生就歎了口氣。他讓開了房門，又看了一眼薇奧莉塔和克魯利，解釋道：「半個月前，蒙大拿的親戚就打電話說羅傑斯隊長在鎮子裡調查到了九頭蛇的痕跡，我猜八成就是那個地道的問題了。」
薇奧莉塔與史蒂夫對視一眼，看來克魯利的線索的確有用。
老先生請三位訪客進門。
薇奧莉塔看著乾淨的地板猶豫了瞬間，而亨特先生就像是背後長眼睛一樣：「不要緊，直接進來吧。」
有一位喜好整潔的父親，薇奧莉塔對居家環境格外敏感。看來亨特先生同樣愛乾淨，得到首肯後她才放下心來，大大方方地跟著兩位男士走進公寓。
踏入公寓客廳，薇奧莉塔眼前一亮：「哇！」
琳琅滿目的昆蟲標本落入女孩眼簾，整個客廳的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標本，大多數是蝴蝶的，還有一部分蛾子與甲蟲。薇奧莉塔頓時來了精神：「我可以走近看看嗎，亨特先生？」
亨特先生：「當然，請便，小姐。」
亨特先生獨身一人，他一身睡衣拖鞋，皮膚衰老且蒼白，確實不像是經常出門的樣子。他顫顫巍巍地從客廳的櫃子裡取出咖啡：「恕我這裡沒有選擇，只有咖啡，羅傑斯隊長。」
史蒂夫和克魯利在老先生的客氣下坐在了沙發上，前者搖了搖頭：「謝謝你，亨特先生。聽起來你早就知道道奇一家的農場有地道？」
亨特先生露出羞愧的神色。
「是，」亨特先生說，「實際上，當地人幾乎都知道，因為和九頭蛇有關係，所以我生怕不好賣，當年便沒有告訴道奇先生。」
「你知道地道直通啤酒廠嗎？」
「什麼？」亨特先生很是迷茫，「直通啤酒廠？」
看來是不知道了。
薇奧莉塔一邊側耳傾聽他們的交談，一邊觀察著牆壁上的昆蟲標本。不得不說亨特先生的收藏還是很靠譜的，薇奧莉塔記得媽媽也很喜歡標本，因而她跟著媽媽認了不少，掛在亨特家的一些標本確實很少見。
只是……
女孩走到牆壁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沿著標本的框架邊沿摸了一圈，她雪白的指尖上立刻落下淡淡的灰塵。
灰塵？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瞥向地面，客廳的地面和門廊一樣一塵不染，木地板上打了蠟，反射著溫和的日光。
地板打掃的那麼仔細，證明亨特先生的確是個愛乾淨的人，可是愛乾淨的人，怎麼會准許自己的藏品上留有灰塵？
反正爸爸是不會的，薇奧莉塔都能想像的到漢尼拔·萊克特在看到自己的黑膠唱片髒掉之後的神情。
「有地道這件事的確是我瞞下來的，」亨特先生為難地說，「當時一看到地下室的標誌我就跑了出去，根本沒細究，難道還有其他麻煩嗎，隊長？當時的合同我還有備案，你要是不介意，儘管拿去。」
史蒂夫搖了搖頭：「你不用擔心，亨特先生，我要合同並沒……」
薇奧莉塔：「好呀好呀。」
女孩突然插嘴，讓史蒂夫·羅傑斯微妙地側了側頭。
他沒再開口，而是目睹著薇奧莉塔踏著輕盈的步伐跳到了沙發背後，小姑娘神采奕奕，藍眼睛裡裝滿了興高采烈：「說不定會有用呢，你方便尋找嗎，亨特先生？」
老先生笑呵呵地站了起來，一進門時史蒂夫就發現他的腿腳不太方便。
「當然，當然，」亨特先生回答，「我這就去拿。」
「太好啦！」
薇奧莉塔笑吟吟道，她無比自然地挽住了老人的手臂：「真是麻煩你，先生！」
老先生微妙地收起了輕鬆的神情：「為了拖時間等我的同夥，我也得如此跑一趟——什、什麼？！」
美國隊長幾乎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站了起來。
第59章
在薇奧莉塔的能力影響下，無意之間道出潛意識想法的亨特老先生陡然變了臉色。
室內陷入了片刻的靜默之中, 直到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上一秒還老態龍鍾、腳步蹣跚的老人, 以不可思議的敏捷, 反手扣住了薇奧莉塔的左手手腕。
他的手伸向腰間，然而亨特還沒來得及握緊武器, 薇奧莉塔的右手已然湊到了他的面前。
魔法元素凝聚成強光驀然亮起，這麼近的距離足以把他閃至暫時失明了。頃刻間二人近距離的對峙就有了結果, 下一刻史蒂夫就輕鬆躍過茶几, 直接把埃文·亨特按在了地上。
亨特：「放開我！」
史蒂夫二話不說抽出他腰間的配槍，單手就拆開了彈夾：「莉塔, 我們不能確定他就是九頭蛇的人。」
然而薇奧莉塔的能力是讓人直視自己心底的欲望，而不是逼人道出實話。
她想了想, 起身拖著克魯利走到了埃文·亨特的面前, 逼著仲介商看向惡魔的臉，一把抓住他的下顎骨：「你認識他嗎？」
頭髮花白的男人的目光閃了閃：「從我們實驗室逃走的惡魔，他的實驗還沒完成。」
薇奧莉塔立刻轉頭看向美國隊長。
史蒂夫·羅傑斯的神情肅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直接將偽裝成仲介商的九頭蛇特工從地面上拎了起來：「看來我們找到了突破口。」
薇奧莉塔：「要帶他回紐約嗎？」
史蒂夫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波士頓到了晚上，倫敦已經過了淩晨。儘管奇異博士開個傳送門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可他不覺得一名九頭蛇的特工值得叨擾博士。
因而美國隊長思忖片刻：「找神盾局。」
.
兩個小時後。
薇奧莉塔環視著神盾特工安排的住處，望著乾淨的小院和二層公寓, 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這下可以睡個好覺啦。」
言下之意, 總算不用像上次在新墨西哥州一樣還要睡汽車旅館了。史蒂夫自然知道她是在偷偷埋怨,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幾聲：「我很抱歉，莉塔。」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不僅沒有見好就收，反而一個轉身，不依不饒道：「那隊長打算怎麼補償我？」
史蒂夫：「哈德利太太的墨西哥卷餅還不夠？」
薇奧莉塔：「那是哈德利太太送我的，你怎麼能借花獻佛。」
身後的克魯利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他真的很受不了二百多歲的惡魔裝乖賣萌，加之他們可是從紐約做飛機來的，出了機場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埃文·亨特的公寓，就算是惡魔也會感到疲憊。克魯利抬了抬手，禮貌地打斷了薇奧莉塔撒嬌：「我先去休息了，你們繼續。」
薇奧莉塔意外地沒有糾纏：「晚安！」
克魯利：「……」突然有點不習慣是怎麼回事。
目送惡魔走進公寓，夜晚的小院裡頓時只剩下了薇奧莉塔和史蒂夫二人。
顯然薇奧莉塔還惦記著所謂的「補償」，小姑娘向前一步，抬起頭來。為了避人耳目，薇奧莉塔同隊長一樣也穿著日常服裝，一身灰色連衣裙配藏藍長外套，烏黑長髮統統攏到後腦，紮了個鬆鬆垮垮的團子，湛藍的眼眸一覽無遺。
這副神情，倒是讓史蒂夫聯想到了女孩經常在Instagram上曬照片和小視頻的人造寵物小麥，幾乎和它賣萌乞食時的架勢一模一樣。
「你想要什麼補償？」
史蒂夫問道。
「我的廚藝可滿足不了你的要求。」
誰要你做飯了。薇奧莉塔撇了撇嘴，單身漢的下廚水準可能還不如她呢——平心而論，薇奧莉塔的水準還不差，她只是格外喜歡偷吃新鮮的原材料而已。
而至於紐約的餐廳……不是薇奧莉塔看不起大城市的大廚們，而是有一位廚藝精湛的親生父親，她也沒什麼格外期待的。
薇奧莉塔尋思一圈：「那先欠著吧，我想起來再說。」
史蒂夫笑了笑，完全沒把薇奧莉塔的無賴放在心上。他只是抬頭望向公寓，二樓的某間臥室亮起了燈，克魯利倒是會享受，選了窗戶最大的主臥睡下了。
「還得感謝他提供幫助。」史蒂夫轉移了話題。
「哎？」
薇奧莉塔順著他的方向轉頭看了一眼窗戶，立刻明白了史蒂夫的意思，女孩綻開笑顏：「當然了，克魯利辦事效率很高的！」
史蒂夫微妙地頓了頓：「你和克魯利關係很好。」
薇奧莉塔：「我喜歡他！」
小姑娘一聽這個話題，神采飛揚地開口：「克魯利超級酷，他是皇后樂隊的忠實粉絲！」
史蒂夫失笑：「路西法的酒吧還放大衛·鮑伊的歌呢。」
薇奧莉塔相當不屑地「呵」了一聲：「路西法就是純跟風，克魯利家裡可是收藏著皇后樂隊的第一張專輯來著。他還開著一輛老爺車，1926年產的賓利，到現在還像新的一樣！」
史蒂夫：「……」
這個他get到了，哪個男人不愛車呢，一輛賓利老爺車開近百年，那確實挺酷的。
「還有啊還有啊，」薇奧莉塔談起偶像滔滔不絕，「克魯利審美超好的，他能抓住每個年代的時尚元素，我還有過去的照片呢，隊長要看嗎？」
「這個就不用了。」
史蒂夫看著眼睛亮亮滿臉期待的薇奧莉塔，忍俊不禁地搖搖頭：「看得出來，你的確很喜歡他。」
其實遠不止薇奧莉塔說的這些。
儘管天堂和地獄改制之後，他們不再以積善行惡作為考核業績的標準。但善良和惡念仍然是他們的魔力源泉，不少惡魔還是會搞個擦邊球賺個外快的。
比如挑撥一下醫患關係啊，偷偷把商店招牌挪到盲道上啊之類的，只要不傷及人命不犯法，也不破壞當地的正邪平衡，基本上是沒人管的。
但克魯利和其他惡魔不一樣。
他不會絆倒過馬路的老奶奶，也不會把從不遲到的員工反鎖在家裡。在地獄時薇奧莉塔的工作算是助理，每天都要統計在人間惡魔的行動。當她第一次拿到克魯利的業績報告時就被深深地震撼了——這位元惡魔賺外快的方式，不是搞個全城網路大擁堵，就是把載著孕婦的車橫在七點半的紐約街頭。
試問還有什麼比斷網和堵車更能引起當代人的負面情緒嗎？根本沒有！當個外勤惡魔真是委屈了克魯利好嘛，不怪他年年業績領先，克魯利的腦子比那些在二十一世紀還盤算著誘惑神父的老古董們靈光多了！
當然薇奧莉塔不可能同史蒂夫·羅傑斯分享克魯利的功績，她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憂愁地歎了口氣：「但克魯利不喜歡我。」
史蒂夫：「呃。」
薇奧莉塔就像是沒察覺出青年的複雜神色一樣，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克魯利真的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工作，不合作的時候還是能聊上幾句話的，一合作好像我得罪了他一樣，而且……」
「而且？」
「而且自從他搬去英國之後，」薇奧莉塔神色複雜，「我覺得他好像性向出了點問題。」
「……………………」
「隊長？」
不知道為什麼，史蒂夫莫名地松了口氣。
能看出來，薇奧莉塔對克魯利親切歸親切，但她一口一個的「喜歡」中真的沒有任何其他意味——小姑娘就是崇拜他的為人而已。
「開賓利的惡魔，」史蒂夫頗為感慨，「應該會顛覆不少人的認知。」
「是嗎？」
說真的，聽史蒂夫·羅傑斯用隨意的語氣吐出「惡魔」一詞，感覺著實有點奇怪。薇奧莉塔收起了嘀嘀咕咕的姿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史蒂夫一眼，然後試探開口：「隊長，你不介意和惡魔合作嗎？」
薇奧莉塔的問題落地，史蒂夫反倒訝異地挑了挑眉：「最近路西法時不時做客復仇者基地，如果我介意，你問的是不是晚了一點。」
「啊……」
薇奧莉塔啞口無言，的確如此，路西法這幾天三天兩頭和加百列一同出現在超級英雄面前，從沒見過美國隊長對此表示過什麼。
「他們沒做壞事，」史蒂夫坦然說道，「那天使和惡魔，于我來說沒有任何分別。」
說完青年低頭看向薇奧莉塔，觸及到女孩忐忑不安的神情後，他放緩了神情。
史蒂夫海一般的雙眸裡浮現出幾分安撫的痕跡：「你放心，莉塔，我不會對克魯利有偏見，你尊重他，那麼我也尊重他。」
薇奧莉塔的藍眼睛閃了閃。
「真的嗎？」女孩問道。
「我何時欺騙過你？」史蒂夫反問。
下一刻，黑髮姑娘便送上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她張開了雙手，在史蒂夫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薇奧莉塔迅速地給了男人一個擁抱。
那很淺，幾乎稱不上什麼接觸。女孩的臂膀只是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脖頸和肩頭輕輕碰了碰，她溫暖柔軟的皮膚擦著他的軀體而過，徒留淡淡的甜美氣息。
史蒂夫怔住了。
然後薇奧莉塔便鬆開了他，主動退後幾步。
她的面孔在夜晚的路燈下鍍上一層柔軟的光芒，薇奧莉塔的藍眼近乎透明：「我替克魯利謝謝你，隊長！」
史蒂夫有些困惑，他看著薇奧莉塔精緻的面孔，似乎想問什麼，但到底沒說出口。
「不客氣，」他說，「我只是——」
後面的話在他的通訊器響起之後戛然而止。
美國隊長神情一凜，時至深夜，此時會聯絡他的，除了帶走九頭蛇特工的神盾特工外就是復仇者成員了。他從口袋裡拿出通訊器，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頓時變了臉色。
薇奧莉塔：「怎麼了？有進一步線索了嗎？」
史蒂夫：「……有。」
他放下通訊器，神色凝重。
「神盾局查出了與九頭蛇聯絡、促使他們重啟研究計畫的人，」美國隊長開口，「就是法老王阿德里安·維特。」
「……」
薇奧莉塔忍不住挑眉，總感覺法老王不至於淪落到和九頭蛇餘黨合作的地步吧。
「他現在在哪兒，」薇奧莉塔問道，「我們需要趕過去嗎？」
「他在維特集團的南極實驗室裡。」
第60章
法老王在南極建了一座屬於自己的金字塔。
史蒂夫踏出奇異博士的傳送門時, 第一個反應是不該讓克魯利離隊去找路西法的。至少才這冰天雪地之下, 惡魔還能將自己的大衣外套分給薇奧莉塔。
「沒關係。」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女孩的纖細指尖落在美國隊長的紅手套上, 她抬起右手，淡淡的魔法波動便擴散開來, 遮住了刺骨寒風和漫天飛雪：「走吧。」
據說維特集團的南極實驗室是由阿德里安·維特親自設計的——採用最先進的理念和材料, 建築巍峨冷峻，在一望無際的冰雪上烏黑的牆面和四棱錐元素使得實驗室還真的像是坐落於凍土之上的金字塔。
法老王早就發現了他們的到來，當薇奧莉塔隨著史蒂夫·羅傑斯走到維特集團的實驗室前時，大門自動拉開，給了他們進入的通道。
薇奧莉塔看了史蒂夫一眼。
後者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法老王的地盤, 薇奧莉塔便散開魔法元素, 緊跟而至。
阿德里安·維特就在其中等他們。
法老王站在實驗室的大廳內, 背對著他們, 圍繞在他面前的是無數閃爍著瑩瑩藍光的虛擬螢幕, 那之中即時播放著全球各地的電視以及網路新聞。佇立其中的阿德里安·維特, 一席義警的制服，長長的披風垂在肩後。聽到腳步聲他側了側頭，漂亮的面部弧度露了出來, 卻也到此為止了。
「我以為你們的行動會更快一些。」他說。
「阿德里安·維特, 」史蒂夫蹙眉,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做了什麼？」
「串通九頭蛇進行秘密實驗。」
回應美國隊長的是法老王一聲輕笑。
他總算轉過頭來。
薇奧莉塔這才注意到，在空曠的大廳角落, 有只巨大的貓科動物匍匐在地。仿佛是因為察覺到了法老王的動向, 它緩緩起身, 邁著捕食者的步伐走到了主人的身邊。
似山貓也似豹子，薇奧莉塔甚至在龐然的動物身上看到了小麥的影子。
法老王順著薇奧莉塔的目光低頭，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寵物，伸手摸了摸它的頭，溫言開口：「布巴斯提斯，它的名字。托小麥兄弟姐妹的福我才有了它，我真正的孩子。」
薇奧莉塔總算明白那日阿德里安·維特為什麼要吻著她的手說關於小麥父母的話了。
麥倫普塔赫，爸爸到底是小看了他。就算是奧茲曼迪亞斯的後代，也不過是普通走獸而已。於阿德里安·維特來說，小麥不過是一件廢品，就算是他的造物又如何？
法老王想要的不是只會賣萌的忠誠寵物。
「我何必同九頭蛇串通，」阿德里安·維特穿過了層層虛擬螢幕，從高高的臺階上走了下來，「讓你的昔日敗將髒了我的手？我什麼都沒做，羅傑斯隊長，我的實驗室同九頭蛇的研究方向類似，研究人員為了科學不擇手段，怎麼能責怪到我的頭上？」
「所以你就坐享其成。」史蒂夫握緊了手中的盾牌。
「或者換個說法，九頭蛇多次襲擊維特集團的實驗室，他們應該付出一些回報，」阿德里安平靜回應，「我從未想過欺騙你們，羅傑斯隊長。」
——他想當造物主。
漢尼拔·萊克特的那句話再次自薇奧莉塔的心底浮現，隱約之間她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麼，但當摸清猜測後，薇奧莉塔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回了心臟。
「你拿到了失蹤天使和克魯利的研究資料，」她開口，「法老王，你想做什麼？」
「……」
阿德里安·維特轉頭看向薇奧莉塔。
他淺色的眼睛裡流露出幾分遺憾的痕跡，男人的步伐依然不停。他走到了薇奧莉塔的面前，頗為無奈地開口：「我以為你會明白的，薇奧莉塔，有那麼一位父親，多少你應該同旁人不一樣。」
薇奧莉塔一凜：「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阿德里安：「那不要緊。」
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薇奧莉塔：「我早就對你說過，薇奧莉塔，我尊敬托尼·斯塔克，但我不認同他對人類未來的看法，把物種的前途寄託在機械上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人工智慧和機器人並非血肉之軀。」
「而你的人造生物是。」
「而你們是。」
薇奧莉塔的身形一僵。
法老王看到她的反應，像是揭穿了孩童謊言般笑了笑：「這在復仇者成員之間也不是什麼秘密，不是嗎？我不是傻瓜，薇奧莉塔，幫加百列與路西法做事，難道你還能是什麼凡人不成？」
他凝望著薇奧莉塔精緻的面孔，微微眯了眯眼，近乎讚歎。
「血肉之軀，蘊藏著非凡的能力，」法老王抬起了手，「過去的我一直不相信上帝的存在——蘭波要殺死上帝，尼采要尋找代替上帝的至高存在，一度我以為自己找到了，量子力學、平行空間，還有那些名為神明實為外星生物的訪客。仿佛在科學之下沒有什麼不可解釋的，直到你們的出現。」
戴著手套的掌心停留在女孩的面容邊沿。
「如此美麗。」
法老王低聲開口，他似乎要撫摸她的臉頰，卻又遲遲未曾落下。
「讓我忍不住心想，既然上帝已經造出了你們，又為何要造出我們？」
就在他的掌心要接觸到薇奧莉塔的皮膚時，淩厲破空的聲音叫法老王神色一變，他一個轉身，直接用腳踢開了美國隊長擲過來的盾牌。史蒂夫·羅傑斯敏捷地接回了自己的武器，與此同時將薇奧莉塔拉到了身後。
法老王落地，他看了一眼坦率接受英雄保護的姑娘，挑了挑眉問道：「他們可曾知道你真正的能力，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一把抓住史蒂夫的手臂。
她緊盯著法老王：「你想當上帝，維特？」
「不，我想當人。但為何人類不能擁有上帝的力量呢？」
「復仇者會阻止你。」
「是嗎？」
他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身形戒備的史蒂夫·羅傑斯。
「以什麼理由，」法老王說，「如果僅僅是因為我想著手研究天使和惡魔，那麼斯塔克也在做同樣的事情，總不能因為我比他做的更快，就成為了罪人。」
「——可別。」
鋼鐵俠的聲音自室內驀然響起。
自從哨兵機器人襲擊後，因為手臂骨折而不得不被小辣椒押著處理董事會議的托尼·斯塔克，總算是再一次穿上了盔甲。
他帶著一眾復仇者成員從傳送門內走了出來，薇奧莉塔卻越過超級英雄的身形望向金字塔的頂端。
即使身處室內，薇奧莉塔也能感覺到不可忽略的兩種魔法波動在迅速逼近維特集團的實驗室。
是路西法和加百列帶著自己的大軍到了。
「我就是想搞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生物，」鋼鐵俠舉起手炮，對準了站在高處的阿德里安·維特，「而你卻盤算著如何利用他們的能量，論喪心病狂，我自愧不如，阿德里安。」
「他們利用的善良和惡念可比你我研究的什麼新能源有用的多。」
阿德里安還想邁開步伐，但他還沒動，美國隊長的盾牌已然橫在了他的面前。這叫法老王微微一愣，看著同時戒備的美國隊長和鋼鐵俠，青年失笑出聲。
「好吧。」
他忍俊不禁道。
「幾年之前，你們二人還因政府的一紙法案而大打出手，果然讓不同勢力聯合起來的最好辦法，就是擁有一名更為強大的敵人，」法老王開口，「可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是在為了全體人類尋找前進的路途。」
「這麼巧，」盔甲之下的托尼·斯塔克哂笑一聲，「希特勒也是這麼想的。」
「你就不怕自己控制不住這種力量嗎，」薇奧莉塔冷聲問道，「就憑你自己，就憑九頭蛇的研究資料？」
「當然不止是我了。」
法老王側了側頭，平靜回答：「我會把所有的資料公開給其他有能力的人。」
史蒂夫：「你不會得逞的*！」
法老王：「得逞*？」
直至此時，阿德里安·維特古畫般俊美的面龐中，浮現出了幾分掩飾不住的輕蔑，他啼笑皆非地看向美國隊長，所做的不過是推了推他橫在自身面前的盾牌。
「你以為我是什麼漫畫裡向主角團隊解釋自己陰謀的超級反派嗎*，我的好隊長，」阿德里安笑道，「還是洛基或者奧創，在毀滅地球之前給大家充分的準備時間？在你救出克魯利的時候我就已經把資料發了出去——瓦坎達、拉托維啊尼亞、X戰警、神奇四俠，哦當然，還有特拉斯克，不少都是你的昔日朋友，他們可曾向你透露過半分風聲？」
「你……」
「特拉斯克。」
薇奧莉塔重複了一遍其中最為關鍵的人名。
哨兵機器人的事情過去還沒幾個月，到了官司纏身的時候機器人的製造者特拉斯克仍在宣稱所有的錯都在變種人身上，如果他得到了研究資料……薇奧莉塔倒吸口涼氣：「特拉斯克不會放過變種人的。」
法老王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就像是為了映證薇奧莉塔的猜測一樣，阿德里安·維特的話語落地，星期五的聲音便從鋼鐵俠的盔甲中傳了出來。
人工智慧的語氣中竟然帶上了幾分緊迫的意味：「托尼，基諾沙被毀了！」
第61章
一周之後, 基諾沙。
昔日變種人最後的樂園，已然變成了一灘望不到盡頭的焦土。得到天使與惡魔的基因後, 特拉斯克徹底升級了哨兵機器人。如今它們不僅是足以針對變種人進行戰鬥, 甚至與上帝真正的孩子們也有著一戰之力。
史蒂夫·羅傑斯站在龐然的廢墟之前，過去的這裡是萬磁王的行宮。復仇者、X戰警連同瓦坎達在這兒搭建了臨時基地作為指揮部門, 但他們支撐不了多久了——本身這場戰役就屬於變種人, 而在一面倒的趨勢下, 代表人類的一方不可能為此徒勞地消耗戰鬥能力。
特別是除了特拉斯克, 誰能預測下一個拿到法老王資料的人, 會不會同樣舉起屠刀，而將刀尖對準人類呢？
拉托維啊尼亞的毀滅博士暫時沒有消息，而這份資料本身就是九頭蛇親自參與研究的。就算復仇者和神奇四俠已經在盡自己所能的趕超研究進度, 也不代表著他們就安全了。
新的科技總會帶來新的紛爭，就算沒堅持到二戰結束，美國隊長也深諳這點。他看過史書, 他知道核能解決了世界大戰, 也為全球蒙上了長達四十餘年的末日陰影。
哨兵機器人的進化速度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快，戰鬥越發艱難，如此下去，他們要擔心的就不止是變種人的安危, 而是全人類的了。
「……隊長？」
清脆空靈的聲線回蕩在廢墟之上，將史蒂夫從沉思中拉回現實。他轉過身, 薇奧莉塔·萊克特走了過來。明媚精緻的姑娘換上了X戰警的制服, 臉頰上帶著斑駁灰塵, 顯然剛歸來不久。確認她沒有受傷後，史蒂夫稍稍緩和了神情：「搜尋結果如何，有他們的消息了嗎？」
薇奧莉塔身形一僵。
哨兵機器人再襲基諾沙，直接落在了這個變種人小國的中心，萬磁王的行宮當中。那時尚且是深夜，突然襲擊的機械使得所有人猝不及防。時至今日他們仍未找到萬磁王一家的消息，北極星、妮娜，還有剛到來不久的快銀，以及其他基諾沙的高層人員都生死未蔔。
薇奧莉塔帶了幾名倖存的變種人展開了搜尋，可是整整七天過去了，她仍然一無所獲。
史蒂夫寬言道：「別灰心。」
他伸手拍了拍薇奧莉塔的肩膀，像往日一樣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忐忑擔憂的姑娘，接著開口：「沒有找到屍體，就證明還有希望。」
薇奧莉塔：「我……」
史蒂夫：「幾十年後仍然能找到活人生還，區區七日，你不能放棄。」
女孩愣了愣，隨即意識到史蒂夫說的是他自己。
從二戰沉睡到二十一世紀還能夠蘇醒，天底下估計也只有美國隊長這一名活例。如果薇奧莉塔·萊克特真是個十七歲的普通變種人姑娘，她會因為史蒂夫·羅傑斯的話而振奮起來的。
而現實情況是，站在廢墟之上，基諾沙的空氣裡彌漫著的絕望與痛苦幾乎填滿了她的整個胸腔，倘若低階天使踏入這裡，恐怕會被近乎實質的惡念當場殺死。
地獄的模樣也莫過於此了。
這件事以及後續影響不僅僅是「影響人間正邪平衡」那麼簡單，路西法和加百列還要處理法老王。他派了梅茲和其他的惡魔前來援助基諾沙，並且千叮囑萬囑咐薇奧莉塔不要隨便使用魔法，轉生為人類的她並不能承受全部惡魔的力量，過渡運用惡念，她的肉啊體可能會支離破碎。
但現在還能是考慮那些「可能」的情況嗎？
薇奧莉塔歎了口氣，她轉過身。
女孩身著X戰警的服飾，量身定做的緊身服將她窈窕的曲線清晰勾勒出來。薇奧莉塔個子嬌小，但腰身纖細，筆直的雙腿拉長了她的身材比例，倒是比她平日穿著連衣裙時凸顯出幾分銳利和堅定。
「隊長，」她扯下了發帶，任由烏黑長髮瀑布般散落在肩頭，「你跟我來。」
「怎麼？」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說著她看了一眼不遠處人來人往的臨時基地：「私下裡。」
……
黃昏的基諾沙天空血紅，而在無數惡念與魔法的影響下，整個國家的大地也變成了深褐色。瓦坎達的科研人員曾經摸了一把散發著腐朽味道的土壤，然後惋惜地歎了口氣。
薇奧莉塔知道為什麼，因為只有地獄的土壤才會發散出這樣的氣味。
她帶著美國隊長登上了行宮的廢墟，薇奧莉塔身形靈活，即便不動用能力，憑藉著幼時的舞蹈優勢也輕盈地翻上牆面，沿著坍塌的立柱一路走上去。
最終女孩停留在了最高處的平臺上，站在上方，他們能清晰地看到臨時基地，以及附近已然被毀的城市模樣。
薇奧莉塔站在平臺邊沿：「實在是太累的話，我會在這兒喘口氣。」
史蒂夫深深吸了口氣，高處的空氣比地面舒服得多：「的確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他的話音落地，血色天空上有幾道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他們在發現了薇奧莉塔和史蒂夫時停了停，但惡魔們並沒有落地，打頭的小隊長只是對著二人揮了揮手，然後猛然一振背後的蝙蝠羽翼，在天空中越行越遠，直至化成一個烏黑的點。
史蒂夫目送他們離開，若有所思：「只有路西法派來了增員。」
那是因為如此惡劣的環境會影響到天使們的心境和能力，加百列那麼人精，呃不對，神精，他才不會白白浪費戰力呢。
至於路西法？經由污染的基諾沙，對於惡魔們來說就像是回家般親切。
回家啊……
薇奧莉塔輕輕抬手，空氣中的惡念是如此充盈，以至於她都不需要做什麼，負面情緒就已然化成了魔法元素，在她的手指尖凝聚成淡淡光芒。
「我想說的是，」薇奧莉塔艱難開口，「其實我是——」
「——你的通訊器，莉塔。」
薇奧莉塔一怔，她揮了揮手，凝聚成型的魔法驀然消失。女孩從口袋中拿出了通訊器，只是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然後她的面孔陡然變得無比蒼白。
史蒂夫：「莉塔？」
薇奧莉塔緩緩抬頭：「找到……找到他們了，隊長。」
而只是看她宛若死人般的面孔，美國隊長就立刻明白了女孩口中的「找到」是指的什麼。
哨兵機器人直接襲擊萬磁王的行宮，導致基諾沙絕大多數高層人員失蹤。若不是這樣，整個國度也不會潰敗的如此迅速。
在上一次到來時，史蒂夫曾經在萬磁王身邊見過他的另外兩位女兒——北極星神態高傲，像極了埃裡克·蘭謝爾本人，而躲在姐姐身後的妮娜才不過十歲，眼睛乾淨得像只小鹿一樣。
他萬萬沒想到，再見到時，兩名年輕的姑娘已然停止了呼吸。
失蹤的高層人員就在萬磁王的行宮之下，距離臨時基地不過三百米。第一次搜尋時過於匆忙，導致他們忽略了行宮地下的防空洞。
藏在這麼深的地方，他們仍然被哨兵機器人找到了。
綠發的北極星至死仍然護著小小的妮娜，平日凶巴巴的姑娘把自己的妹妹擋在懷裡，兩具身軀靠在一處，在房間的角落裡。
整整七天過去了，屍體的狀況難以名狀。史蒂夫走過哭泣的變種人和神色艱難的醫護人員，他停在她們面前。高大的英雄跪了下來，他用左膝蓋支撐著身體，直至足以親眼確認死者的情況。
「只有她們兩個嗎？」美國隊長問道。
「只、只找到了她們兩個。」一名變種人回答。
「那快銀和萬磁王——」
「很難了，隊長，」搜尋隊的成員抽噎一聲，打斷了他，「我們還發現了其他的防空洞，就在行宮下面，但是沒人、沒人敢繼續了，我們生怕……」
「去吧。」
史蒂夫頭也不抬。
他背對著所有人，男人的面孔正對著兩位姑娘的屍體，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美國隊長的語氣沉著，宛如在戰場上下達指令。
「至少他們值得厚葬。」他說。
很快防空洞裡就擠滿了人，醫護人員和其他倖存的變種人把遇難者的屍體抬了出去。史蒂夫親自指揮了整個過程，直到所有的屍體都被搬走，後勤人員沖洗乾淨了地面。
整個防空洞變得空曠黑暗，他站在原地。
薇奧莉塔：「隊長？」
史蒂夫：「我在想，莉塔。」
「什麼？」
「與上帝的能力對抗，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與上帝的能力對抗，能用什麼辦法呢？
這是人類發出的疑問。
薇奧莉塔久久不語，而史蒂夫·羅傑斯也沒期待她回答。青年只是再次蹲了下來，他依然停留在北極星姐妹倒下的位置。
男人伸手輕輕觸摸地面，低聲說道：「再多一點時間，或許托尼和裡德，以及班納他們能想到辦法。」
薇奧莉塔：「只是左右生死的話，其實我就有辦法。」
史蒂夫：「什麼？」
薇奧莉塔：「史蒂夫。」
一聲「史蒂夫」使得美國隊長有些驚訝，自從他將薇奧莉塔·萊克特從曼哈頓街區的廢墟中挖出來到現在，她從來沒喊過自己的名字。
史蒂夫·羅傑斯因而轉身，而後映入視野的，是一雙巨大的烏黑羽翼。
「還是有辦法的。」她說。
薇奧莉塔邁開步伐，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來，伴隨著女孩輕盈的動作，她黑色的長髮時不時地被黑色的翅膀掃到肩頭。
「大利拉誘惑參孫道出自己的秘密，她死後在地獄備受供奉；梅菲斯特以浮士德的靈魂為由，調動現實的時間軸，復活特洛伊的海倫。英雄和聖人的靈魂價值連城，無數惡魔趨之若鶩。」
她停在史蒂夫·羅傑斯面前，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彎下腰。
「我出生於工業革命之後，史蒂夫，我從沒運用過那些前輩無比懷念的魔法，」她伸手，柔軟的指尖攀上男人的面孔，薇奧莉塔扯下了他的頭罩，「因為所有的強大魔法都需要獻祭和代價，現代社會不允許我們這麼做了，因為會破壞正邪平衡。」
「我有辦法復活他們，史蒂夫。」
薇奧莉塔牽起了史蒂夫放在地面的手，她雪白的掌心落在男人的紅手套上。女孩同樣跪了下來，她指引著他的手，輕輕地將它放在自己的臉側。
「或許不是全部死者，但北極星和妮娜，皮特羅以及萬磁王，變種人的高層人員，我能做到。你願意我這麼做嗎？」
「你說需要代價。」
「代價就是你的靈魂，」藍眼對上藍眼，薇奧莉塔一字一頓地開口，「把你的靈魂出賣給我，美國隊長，我來復活他們，你死後，隨我下地獄。」
第62章
同一時間, 臨時基地。
正在與瓦坎達國王交代如何規避魔法攻擊的行刑官梅茲話語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向已然成為了一片廢墟的行宮。
方圓數十裡的負面情緒拔地而起, 受到了某種魔法的吸引旋轉起來，風暴般朝著萬磁王曾經的行宮席捲而去。
破碎的建築在一寸一寸復原。
梅茲震驚地瞪大眼：「哪個惡魔使用了獻祭魔法，他不想活了嗎？！」
克魯利的身形驀然一頓。
而後年長的惡魔陡然起身, 他不顧解釋，拔腿就向憑空恢復的行宮處邁開步子。
梅茲：「克魯利？」
克魯利：「是薇奧莉塔，該死，是薇奧莉塔！」
臨時指揮部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轉過頭去, 望向基地的背後。
原因無他, 在哨兵機器人到來的第一天就淪為廢墟的行宮，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已然恢復成了往日恢弘高聳的完整模樣, 好像從未收到過攻擊似的。
越是靠近行宮，周圍的魔法元素就越是濃厚，克魯利連罵幾句髒話，他已經猜出了大概情況——不久之前他們就得到消息, 說是找到了萬磁王一家的遺體。誰都知道薇奧莉塔和萬磁王的兒子關係很好, 而她又豈是個善罷甘休的姑娘？
克魯利登上復原的臺階，他直奔行宮入口, 還沒來得及靠近大門, 就看到一道影子從漆黑的行宮裡走了出來。
是美國隊長。
史蒂夫·羅傑斯一身緊身制服, 他沒戴頭罩，金髮之下的面龐肅穆且緊繃。男人一身血跡，烏黑的污漬濺滿了他紅藍相間的制服上。這叫克魯利一驚，但隨即他發現血跡並不屬於美國隊長，而是他懷裡的姑娘。
薇奧莉塔趴在史蒂夫的懷裡，黑色的翅膀因疼痛而不住顫抖著，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羽翼與後背連接的地方，斑駁血跡順著他的手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地板上拖出觸目驚心的一道紅線。
「克魯利，」史蒂夫在看到惡魔時當即開口，「她需要救治。」
克魯利扶住了額頭。
她哪兒需要救治？恐怕她需要的是一個葬禮！
惡魔抬手，試圖從史蒂夫·羅傑斯的懷裡接過滿身是血的姑娘，但他的掌心觸及到薇奧莉塔的皮膚時，原本一動不動的女孩猛烈地痙攣起來。她痛苦的悲鳴出聲，仿佛一個碰觸也能夠帶來滔天的痛感。
「不，不不——」
薇奧莉塔泣不成聲，她揮開克魯利的手，轉過頭來，昔日雪白的皮膚寸寸裂開，無數血痕染滿了她的所有皮膚。
「別碰我！」
「我……」克魯利強忍住粗口，「你在動用魔法時就該想到這點！」
說著他轉頭看向後一步到來的梅茲：「叫路西法過來，梅茲，除了魔王沒人能救得了她。」
而情況比克魯利想像得還要嚴重。
從萬磁王的行宮到臨時基地的醫療帳篷不過兩分鐘的距離，而這兩分鐘之內，史蒂夫·羅傑斯每邁出一步，薇奧莉塔的皮膚就裂開一道痕跡。她的身軀到處都在流血，羽毛在脫落，肺部伴隨著呼吸發出「赫赫」噪音。
到了病床前，美國隊長甚至不敢把化為血人的薇奧莉塔放下——她幾乎沒多少生命特徵了，僅剩無機的生存氣息微弱到輕輕顛一顛就會斷氣。
「什麼情況，」史蒂夫懷抱著薇奧莉塔問道，「為什麼動用魔法會出現這種情況？」
「……」
克魯利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沒回答美國隊長的問題，而是伸手扯下了男人的紅手套，制服脫離軀體，史蒂夫·羅傑斯的皮膚露了出來，在緊身服的衣袖縫隙間，一道烏黑的紋路盤桓在他的手腕內側。
就知道是這樣。
「你知道她動用了什麼魔法嗎，羅傑斯？」克魯利問。
「我知道。」
「天父在上，」克魯利一把將手套塞到美國隊長的手心裡，「是你心甘情願的把靈魂賣給她的，你知道她是個惡魔嗎？要是古代的聖人和英雄都像你一樣容易說話，地獄早就在兩千年統一了整個世界了！」
「……我知道。」
同樣的回答叫克魯利頓了頓，而後他才意識到男人回應的是自己那句「你知道她是個惡魔嗎」。
全部的埋怨被美國隊長一句簡單的話語堵在了喉嚨裡。克魯利緊盯著史蒂夫·羅傑斯，英雄的胸襟和衣袖全部被深褐色的血跡染濕，連他那張仿佛天神般的面孔中沾著不明顯的血痕。
這樣的情況著實可怖，然而他的表情依然沉著，男人深深地擰著眉頭，直至此時，史蒂夫的眼神裡還包含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這足以告訴克魯利，他的確是自願同惡魔達成了交易。
「和魔法無關，」克魯利歎了口氣，「和她自己有關。薇奧莉塔·萊克特擁有著人類的身體，血肉之軀扛不住惡魔的能力，就這麼簡單。」
「那會怎麼樣？」
「她會死，」惡魔回答，「肝腸寸斷、血肉塗地，直至身體徹底破碎為止。」
「那魔法完成之後呢？」
這個問題倒是提醒了克魯利，既然他們已經達成了契約，美國隊長將靈魂出賣給了薇奧莉塔，那麼萬磁王的行宮恢復了原狀，其中的死者也應該復活了才是。
就在他考慮要派人去看看行宮內的情況之時，醫療帳篷的房門被猛然推開。
地獄之王在走入室內的那一刻便開口：「薇奧莉塔在哪兒？！」
而不用任何人回答，路西法就已經看到了躺在美國隊長懷裡的血人。
向來玩世不恭的魔王，此時此刻是真的笑不出來了。他大步向前，烏黑眼眸裡閃過幾分淩厲的痕跡，毋須克魯利出言解釋，他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魔王伸手：「你把靈魂出賣給了她。」
史蒂夫側了側頭：「你是否有辦法？」
「有辦法，」魔王點了點頭，「我當然有辦法。」
下一刻，路西法便抬起了手。
寒光自他的指尖一閃而過，史蒂夫幾乎是在魔王行動之前便做出了回應。他一個側身，把薇奧莉塔護在身後。
「路西法，」美國隊長死死抓住路西法的手腕，厲聲喝道，「你要做什麼？」
「給她個解脫。」
魔王非笑似笑的回答，他的指尖夾著三寸長的利刃，要是史蒂夫稍微晚一步，薇奧莉塔·萊克特怕是要被她的上司當場割喉。
「這你讓我怎麼救，」路西法冷冷地說，「與其讓她承受痛苦，不如直接痛快了結了她。你放心，轉生人為人類的惡魔死後，靈魂會由我親手引渡回地獄，她不會有事，相反的。」
地獄之王勾起一抹近乎嘲諷的笑容，魔王站著而美國隊長半跪在地，使得路西法的視線朝下，看向史蒂夫·羅傑斯的眼神近乎輕蔑。
他也並未掩飾自己的厭惡。
「相反地，」路西法譏諷道，「我們的小莉塔，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如此高尚無暇的靈魂，理應受到嘉獎才對。她可是惦記著升職很久了，眼下連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她。」
「……不。」
——細微的聲響自美國隊長的懷中發出，路西法微微一怔。
或許是魔王的氣息喚醒了在死亡邊沿的神智，薇奧莉塔竟然清醒了過來。她抖了抖翅膀，殘破的羽翼落在史蒂夫·羅傑斯的手臂上。
她嗚咽一聲，然後伸出了雙手。
已然成為血人的姑娘，無力地環住了男人的臂膀，她趴在他的臂彎之間，淋漓鮮血蹭過史蒂夫的肌膚，嬌小的軀體在他的懷中輕輕顫抖。
「不，」薇奧莉塔在他的肩頭低聲開口，「我不想、我不想回去，路西法有辦法。」
「莉塔？！」
路西法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怒意。
「你知道重塑身體你會有多痛苦嗎，」他警告道，「沒有誰能承受得了。」
「我不回去。」
薇奧莉塔圈在史蒂夫脖頸處的手緊了緊，她的語句破碎且艱難，要不是美國隊長的聽力遠超常人，甚至無法從女孩淺淺的呼吸中辨認出她說的話。
「史蒂夫，」她說，「求求你，我不回去。」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呼喚他一聲史蒂夫。
在她承認了自己惡魔的身份，在她坦言要他獻祭出靈魂，在她滿身是血、承擔著所有痛苦的副作用時，薇奧莉塔·萊克特才將那句「隊長」變成了他的名字。
「你還能睜開眼嗎，」他在她的耳畔說道，「薇奧莉塔·萊克特？」
懷裡的姑娘努力地支撐著自己的軀體，她抬起了頭顱，史蒂夫用手背擦去了她臉上的鮮血。薇奧莉塔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藍眸仍然清澈透明，含著淡淡淚水，無辜得仿佛是個不諳世事的單純姑娘——過去的美國隊長誤以為她是毫無精力、滿心善良才會擁有這樣的眼神。
「你欺騙了我。」
美國隊長注視著她的雙眼，沉聲說道。
「曼哈頓街區的那場爆炸，不是因為你遭到了襲擊。」
「……是的，」薇奧莉塔強忍著痛苦，她咽下從喉嚨裡湧上來的血液艱難說道，「是我和天使的衝突導致了爆炸。」
「所以你並不是個受害者。」
「我不是。」
史蒂夫·羅傑斯闔了闔眼，他鬆開了路西法的手腕。
男人抬起頭，越過薇奧莉塔的雙眼，越過她殘破不堪、染滿鮮血的黑色羽翼，看向地獄之王的面孔，一字一頓地開口。
「薇奧莉塔·萊克特必須活下來，」他說，「她以人類的身份害死了半條街區的平民，她得接受人類的法律審判。」
路西法幾乎是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話語落地同時笑出了聲音。
痛苦不堪的姑娘倚靠著宣判她生死的男人，她的臉頰靠在他的脖頸處。女孩的呼吸越來越弱，薇奧莉塔的嘴唇摩挲著男人的嘴角，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殷紅血痕。
他緊緊地抱著她，有些不解地望向面帶笑容的魔王。
「法老王以為我們才是上帝最愛的孩子，他錯的離譜，」路西法說，「人類的軀體內同時擁有著善良和邪惡，你們才是天父深愛的後代。」
「——至少論殘忍和冷酷，連惡魔也不如你，美國隊長。」
第63章
那真是太痛了。
當薇奧莉塔感覺到契約形成的時候, 她同時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是如何流逝的。
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頭, 甚至是每一克血液都在叫囂著不同形式的痛苦。薇奧莉塔的神智始終是清醒的，但她開不了口。
人間所謂的酷刑也不過於此了,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當路西法的指尖落在薇奧莉塔的額頭，魔王用自身的能力把薇奧莉塔瀕臨崩潰的軀體一寸一寸拼合復原的時候, 連主動道出不回地獄的薇奧莉塔都後悔了——崩裂的血肉重新融合在一起，那種痛苦比摧毀更甚。
她在朦朧之間記得自己尖叫出聲, 想要從路西法的魔力中掙脫潰逃，但有人按住了她，把她死死地按在了被血液濡濕的病床上。
他握著她的手，扶著她的腰肢, 讓她逃無可逃。
薇奧莉塔視線之內能看到的只有男人的紅手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薇奧莉塔甚至沒有力氣繼續掙脫痛苦, 久到她只能躺在原地望著那雙紅手套靜等折磨結束。
寬大的手掌落在了她的額頭，他的掌心遮住了薇奧莉塔的視線, 隔著緊身服的布料，她能感覺到男人的脈搏和自己的心跳在皮膚上震顫共鳴。
「已經結束了，」他說, 「都已經結束了。」
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
「……爸爸，」她用盡全身力氣吐出最後一句話，「我想見我爸爸。」
之後薇奧莉塔就渾渾噩噩地陷入了昏迷。在沉睡之間她感覺到有大量的醫療設備接到了自己的身體上, 也感覺到自己從臨時的醫療帳篷轉移到了真正的室內。
期間不少人進進出出, 有的人停留得久一些, 有些人只是看了看便轉身離開。直到她在昏迷與清醒的界限之間聽到了一串極其沉穩的腳步聲, 那串腳步聲停在了她的床邊，然後薇奧莉塔便嗅到了無比熟悉的、屬於父親的古龍水味。
他的手握住了薇奧莉塔的手，爸爸的氣息撲面而來，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勉強睜開了眼睛。
「爸爸？」她的聲線沙啞。
「噓，」漢尼拔·萊克特坐了下來，「睡吧，莉塔，我就在你的身邊。」
直到此時，薇奧莉塔·萊克特的心才終於落回了它應有的位置上。
即便路西法阻止了她的身體因為惡魔的力量繼續崩潰，想要完全恢復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薇奧莉塔一直在沉睡，期間她醒了幾次，每次都是在意識恢復的下一刻，薇奧莉塔便能聽到父親的呼喚。他把水和流質食物送到女兒的嘴邊，親手喂她吞下維持生命必須的養分，然後再像幼時那樣，握著她的手，直到她再次睡去。
如此反復了大約五六次左右，薇奧莉塔才覺得自己的生命力漸漸地回來了。
第七次醒來時，她總算完全睜開了蔚藍色的雙眸。
溫柔的日光穿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地上，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然後意識到，她是在自己的臥房中。
漢尼拔·萊克特就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捧著一本法文書籍慢慢閱讀著。當他準備翻頁的時候，停留在書脊的手微微一頓，而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般轉頭。
父親暗金色的瞳仁對上了薇奧莉塔的眼，片刻之內誰也沒有說話。
「爸爸……」
薇奧莉塔低聲開口，她挪了挪身體，然後後背翅膀便被壓在了腰下。女孩一怔，撇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羽翼。
她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血跡不見了，翅膀也恢復了正常，濃密的羽毛黑的發光。好像在基諾沙被美國隊長抱去醫療室掉了一路毛的不是自己一樣。
「日安，莉塔。」
漢尼拔倒是並不意外，他闔上書本，起身伸手摸了摸薇奧莉塔的額頭。
觸及到她恢復正常的體溫後，漢尼拔的神情才以不易察覺的幅度緩了緩。然後父親對著薇奧莉塔點了點頭：「退燒了，這是個好現象。」
薇奧莉塔躺在床上：「我昏迷了多久？」
漢尼拔：「八天。」
薇奧莉塔：「……辛苦爸爸了。」
坐在床邊的父親低了低頭，他只是把書本放到了床頭櫃上。然後托著薇奧莉塔的後腦，小心地將女孩從床鋪中扶起來，使她靠在床頭。
「想喝水嗎？」他問。
「還不想，」薇奧莉塔搖了搖頭，「我為什麼在家裡？」
「是我要求帶你回來。」
漢尼拔平靜地解釋。
「路西法說你的身體機能會自行恢復，那沒必要在醫院裡浪費時間。」
「可是……」
「超級英雄還要處理基諾沙的事情，而你，等到清醒過來再提審判的事情也不遲，」身為父親，光是看薇奧莉塔欲言又止的神情，漢尼拔就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既然無法逃脫，在哪兒養傷有什麼區別。」
薇奧莉塔的身軀一頓。
她抬眼看向父親。
漢尼拔·萊克特的臉色不太好看，向來沉穩端莊的爸爸，眉眼之間依稀浮現出幾分疲憊的痕跡。他當然疲憊了，精心照顧薇奧莉塔這麼久，誰都會感到勞累的。
薇奧莉塔心疼的同時，也沒有錯過他眼底的平靜。
「爸爸都知道了？」女孩低聲說道。
漢尼拔不著痕跡地側了側頭，他同樣在看著女兒，反問道：「關於你是惡魔的事情？」
薇奧莉塔：「……」
果然是知道了。
不等薇奧莉塔開口，漢尼拔就站了起來，他到底是為薇奧莉塔倒了杯水。男人拿起透明的水杯，走到了桌邊的水壺前。
「路西法對我說，」清澈的液體落入水杯裡，水聲和他低沉的聲線一同響起，「天堂和地獄都會派遣手下來到人間，你們會經由轉世，以凡人之軀在凡塵走一遭。」
「是的。」
「那麼。」
漢尼拔放下水壺，他拿著水杯又走了回來。
「你的確是我的骨肉，莉塔，」父親將水杯送到了薇奧莉塔的掌心裡，「是不是惡魔，或者其他的什麼，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薇奧莉塔捧著水杯，猶豫片刻，然後怯生生地抬眼，「可是爸爸不生氣嗎？我騙了你。」
「是有點。」
父親的坦然使得薇奧莉塔嗚咽一聲，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掌就落在了女孩的發梢處。
「但嚴格來說你沒有欺騙我，莉塔，你只是隱瞞。情感上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同我有所芥蒂，可你有你的理由，儘管……」
「儘管？」
「我從未想到，我的女兒會是一名惡魔。」
薇奧莉塔心中一動。
漢尼拔·萊克特道出這句話時毫不掩飾語氣中的感慨意味。有那麼一瞬間薇奧莉塔甚至以為父親要同自己坦誠相見了。然而並沒有，坐在床邊的漢尼拔只是握著女兒的一縷黑髮，他靜靜地端詳著她的面孔。
「莉塔，」他開口，「這幅模樣可是你的本來面目？」
「……不是，」薇奧莉塔怔了怔才意識到爸爸指的是什麼，「有些像，但並不完全是。」
「我知道了。」
轉生為人類後，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身軀當然是完全意義上的人類身軀。她的血肉之軀是由父母的基因組合形成的，所以漢尼拔才會說，「你的確是我的骨血。」
父親凝望著她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薇奧莉塔覺得爸爸的神情變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一閃而過，恍然間他似乎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過自己在看另外的幽魂。
「爸爸？」薇奧莉塔茫然地側了側頭。
「沒事，」漢尼拔·萊克特收回了目光，「莉塔，你有一雙和你媽媽一模一樣的眼睛。」
哎？
薇奧莉塔沒料到爸爸會這麼說，她困惑地看向他。從搬來紐約開始，爸爸提起媽媽的次數比往年加起來都要多。為什麼？
她內心裡隱隱有種猜測，但薇奧莉塔摸不准。女孩沉默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爸爸，當年媽媽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漢尼拔闔了闔眼睛。
他再次站了起來，沒有回答薇奧莉塔的問題。男人只是點了點頭：「你長大了，也理應知道當時的事情，但現在不是時候，莉塔，你仍然需要休息。」
薇奧莉塔確實還有點累，身體機能的恢復需要時間，她能夠坐起來了，這是好事，可還沒到行動自如、和父親談天的地步。
在爸爸的監督下，薇奧莉塔乖乖喝完了水，然後重新躺回到了床上。漢尼拔替女兒蓋好了被單，然後替薇奧莉塔把擋住臉蛋的碎發撩到耳後：「我想，等你下次醒來，應該就可以自由行走了。」
「那這是最後一次，」薇奧莉塔說，「最後一次睡覺啦。」
她的語病總算是換來了漢尼拔的些許笑意，但父親並沒有糾正她。男人俯下啊身，在女兒的額頭落下一吻。
「睡吧，莉塔，」他說，「醒來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而漢尼拔·萊克特的話一語成讖。
薇奧莉塔再次從睡夢中醒來時，不是因為身體恢復了完全，也不是因為聽到了動靜。朦朧之間她察覺到了些許不同於平日裡的魔法波動，薇奧莉塔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她迅速地爬起來，感覺生命力恢復了不少。
「爸爸？」薇奧莉塔開口，然而這一次，她的父親並沒有守候在身邊。
周圍安靜的可怕，環繞在薇奧莉塔身畔的負面情緒微微跳動，呈現出被影響之後的不規則序列。這讓薇奧莉塔警惕起來，她試圖翻身下床，但雙腿還是沒什麼力氣。
女孩想了想，索性直接一振翅，從床上飛了下來——腳用不上力，但翅膀還是可以的。她就這麼半飛半走地離開了房間，躍下樓梯。
薇奧莉塔首先跑到了廚房，那裡空無一人。她思忖片刻，從料理臺上抽出一把刀藏在了裙擺之間。
到處都沒有父親的痕跡，他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樣。薇奧莉塔忍不住忐忑起來，她找遍了整棟房子，最終來到了客廳。
推開門，看到的是一抹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是加百列。
大天使還是那身黑西裝，金色卷髮整齊地攏到一側。他雙手交握，穩穩當當地坐在沙發上。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
薇奧莉塔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停在門邊，無比戒備道：「我爸呢？」
加百列：「我也想問同樣的問題，薇奧莉塔。門沒有鎖，可是卻沒有人在，這可不是萊克特的風格。」
他遲早會過來的。
薇奧莉塔並不意外大天使的到來，事實上，能等到近十天之後才姍姍來遲，對於加百列的辦事效率來說已經是晚的。
——如今沒有惡魔再用獻祭魔法騙取靈魂，可不僅僅是因為費時費力。而是因為，天堂和地獄已然是停戰狀態，天使們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珍貴的靈魂被引入地獄而什麼都不做？
爸爸或許是出門了吧，薇奧莉塔心想，剛好。
她暗地裡嘗試著調動魔法，然而剛剛恢復的軀體仍然虛弱，路西法還封住了她大部分的能力——包括之前討價還價剩下的。薇奧莉塔本來就打不過加百列，她現在的水準更是不比原來，大天使要想殺人，怕是一隻手就能摁死她。
「我沒有選擇，加百列，」她開口，「如果基諾沙的領導還在，整個戰局說不定還有希望。」
加百列站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向前，大天使俊秀面孔中的情緒叫薇奧莉塔禁不住向後退去，直到她靠在了門框上。神聖的魔法氣息壓得她難以呼吸，薇奧莉塔握緊拳頭：「你知道是路西法親手救下的我吧？復仇者還等著送我上法庭，他們不會眼睜睜地允許你痛下殺手的！」
「美國隊長的靈魂何其珍貴，而你未經許可私自動用獻祭魔法，破壞天堂和地獄的平衡，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你胡作非為？」
薇奧莉塔瞳孔驟縮，她被大天使一把提了起來，剛剛蘇醒的薇奧莉塔根本掙脫不開：「你放開我，即便是算帳也等一切結束之後再說，我現在還不能死，加百列——」
「——放開她。」
清朗的聲線自加百列的後背驀然響起。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一身制服、手持盾牌，他站在客廳的入口處，大步跨進室內，緊緊地鎖定著大天使。
「幾日以來我們一直監視著你的動向，加百列，」他開口，「就知道你會在此出現，放開她。」
加百列放開了薇奧莉塔。
威脅的氣息陡然消失，薇奧莉塔長舒口氣，但她也知道，這並不代表著大天使就放棄了襲擊的念頭。
雌雄莫辯的天使轉頭看向了史蒂夫·羅傑斯，他冷冷地看著美國隊長：「剛好，自甘墮落、出賣靈魂的人，同樣該死。」
第64章
空氣裡的魔法元素陡然一轉, 無數善念凝聚在加百列的周遭, 被甩在地上的薇奧莉塔甚至來不及喘勻氣息，便不得不揚起聲音：「史蒂夫, 小心！」
原本就面容戒備的史蒂夫·羅傑斯應聲動了起來。
他一個閃身躲過了加百列的攻擊，就在此時加百列已然預判到了男人的行動軌跡。大天使展開翅膀, 他騰到半空中，朝著美國隊長落地的位置直接放出襲——
一道寒光自加百列的眼底閃過, 大天使渾身一怔，猛然退後幾步，躲過了薇奧莉塔的刀，因而給了美國隊長落地的機會。
加百列一個反手拽住了薇奧莉塔的衣襟, 他淺色的眼眸對上女孩的眼睛，其中殺意盡顯。
毫無疑問, 加百列不會放過任何擊殺薇奧莉塔的機會，但是她的突襲給了史蒂夫反擊的空檔, 就在加百列準備折斷女孩的脖頸時，英雄的盾牌已然甩了過來。
加百列不得不直接將薇奧莉塔甩到史蒂夫身上。失去重心的姑娘踉蹌幾步，徹底阻斷了史蒂夫的進攻路線, 他伸出手，一把撈住薇奧莉塔的腰肢，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她。
「好痛！」
翅膀撞到男人的臂膀, 硌得薇奧莉塔痛呼一聲。但沒機會出言抱怨了, 因為加百列的第二道魔法已經到了他們的面前。
美國隊長當即舉起了自己的星盾。
史蒂夫·羅傑斯一個轉身, 把盾牌舉到自己的肩側, 從而使得薇奧莉塔的身軀全部被他擋在懷裡。激烈的爆炸從盾牌上迸射開來，震得史蒂夫帶著薇奧莉塔接連退了好幾步。
薇奧莉塔想也不想，越過男人的肩膀就對著加百列叫囂道：「你的劍呢，加百列！不是覺得我有罪嗎，有本事用你的劍親自斬殺我！」
加百列壓根不受激，他冷笑幾聲：「你以為我是初出茅廬的低階天使嗎，和美國隊長肉搏？」
該死的老妖怪，這個時候腦子還算的這麼清楚。
薇奧莉塔在心底罵了一聲，她看向史蒂夫：「就你一個人？」
史蒂夫：「托尼一直在監控你家的魔法波動，出現異常時只有我距離最近。」
言下之意就是，援兵還得呆會才能到。只是薇奧莉塔不覺得一名超級士兵加一個用不出魔法的惡魔能抵擋過大天使的攻擊。
「出去，」薇奧莉塔開口，「到街道上去。天使殺死的人類死後會下地獄，加百列不敢在公共區域動手的。」
「什——」
她不會錯過史蒂夫·羅傑斯眼底的拒絕。在頭罩之下，他的眉頭一定狠狠地擰了起來。男人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薇奧莉塔的提議：「怎麼能拿民眾的安危冒險？！」
薇奧莉塔：「……」
這怎麼能算冒險！薇奧莉塔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和美國隊長的思想差異。
然而大天使並不會給她繼續思考的時間，第三道攻擊緊跟而至。薇奧莉塔直接推開了史蒂夫，魔法攻擊擦著她的頭頂直接射穿了客廳裡的落地窗。玻璃應聲破碎，薇奧莉塔抓准了機會，在史蒂夫揮盾反擊的時候，邁開步子。
加百列數次近距離的攻擊悉數被美國隊長閃了過去，他接連後退，直到踩在了碎玻璃上。
薇奧莉塔二話不說，她揮動翅膀，以出人意料的行動軌跡繞到了加百列面前，直接把他從窗戶裡撞了出去。
「住手，薇奧莉塔！」史蒂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你還等什麼？！」女孩扭頭喝道。
他不肯做，不代表薇奧莉塔辦不到。加百列直接跌倒在社區的街道上，時值週末的上午，萊克特宅邸之外的公園裡逗留著不少散步的路人。他巨大的翅膀和手中尚未散去的魔法光芒在頃刻間收到了無數人的視線。
薇奧莉塔翻身準備躍出窗子，就在她的身體跨到室外的前一刻，身後一隻有力的手掌直接把她拉了回來。
女孩頓時失去了平衡，直接栽進了史蒂夫的懷裡。
「他不敢在室外動用大規模魔法，」薇奧莉塔轉頭說道，「你還在等什麼，去擊倒加百列啊？！」
「我說過。」
史蒂夫·羅傑斯緊握著她的手臂，力道之大使得薇奧莉塔感覺自己的半條胳膊都開始疼。她吃痛呻啊吟出聲，然後抬起眼。
美國隊長海一般的眼眸裡醞釀起滔天風暴，他忍著怒火，盯著薇奧莉塔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我不會拿民眾的安危冒險。」
薇奧莉塔：「你——」
加百列沒給他們繼續爭辯的機會。
摔在街道上的大天使振翅飛到了半空中。史蒂夫·羅傑斯拒絕轉移戰鬥陣地，反倒使得薇奧莉塔的行為幫助加百列創造了絕佳的工作機會。
他抬起手，整個街區靜止的善念如同颶風般騰空而起，薇奧莉塔被這股力量攪得呼吸一滯。她細微的狀態變化自然落在了史蒂夫的眼裡。
男人望向窗外的大天使，一把將女孩扯到了自己身後。
劇烈的光芒在整棟公寓的上方轟然爆炸。史蒂夫幾乎是立刻把薇奧莉塔按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她的身軀，又以盾牌護住了二人。
加百列的攻擊，使得萊克特宅在瞬間被夷為平地。
他並沒有因此善罷甘休。
大天使不顧路人的驚慌和尖叫，他緩緩落地，還要上前補刀。
然而就在加百列的腳步再次邁進公寓的範圍時，一道鋼筋憑空而起，死死插啊進了他面前的土地上。
加百列頓時停住步伐，他抬起頭。
萬磁王和克魯利同時落地，經由薇奧莉塔救了一命的基諾沙首領抬了抬手指，坍塌的建築上有無數混凝土漂浮到半空中。
「再走一步，」萬磁王威脅道，「就是死。」
「你想和路西法公開作對嗎，加百列？」克魯利說。
而加百列只是一哂：「你想阻止我維護天堂和地獄之間的平衡嗎，克魯利？」
克魯利：「我沒那個本事，但是……」
惡魔側頭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萬磁王，仿佛漫不經心地勾起嘴角：「我覺得人間的事情，還是要人類自己處理為好，你覺得呢？」
……
同一時間。
史蒂夫·羅傑斯強行發力，用自己的脊背頂開了壓在身上的石板和牆壁。他收起盾牌，男人翻轉手腕，只覺得手套之下的虎口火辣辣的疼痛——或許是因為過度用力而裂開了。
但這不重要。
他艱難起身，扒開頭頂的廢墟，清理出了一個足以行動的空隙，然後才低頭看向身下的姑娘。
史蒂夫朝著薇奧莉塔伸出了手：「走。」
薇奧莉塔卻沒動：「去哪兒？」
男人聞言一怔。
他看向薇奧莉塔·萊克特的眼睛，一身睡裙的姑娘渾身灰塵，她烏黑的長髮經由戰鬥顯得亂糟糟的，被汗水粘在雪白的皮膚上。坐在地上的薇奧莉塔狼狽不堪，唯獨那雙湛藍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
「去哪兒，史蒂夫，」薇奧莉塔問道，「你要把我轉移嗎？」
「……」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環境，同樣的人物，而上一次美國隊長于廢墟中朝著她伸出手時，她像是看到光芒的飛蛾般抱住了他。
美國隊長闔了闔眼。
伶仃溫柔在她明亮眼眸的注視下徹底消失不見，他伸出的左手手指蜷曲，然後緩緩放了下來。
「你騙了我，」史蒂夫·羅傑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並非是個單純的受害者。」
「我從沒說過我是。」
薇奧莉塔低聲回應。
「我甚至在一開始時就說過，是我造成了一切，你救錯了人。」
「不，我指的不僅僅是曼哈頓街區的爆炸案。」
史蒂夫搖了搖頭，他的話語讓薇奧莉塔怔了怔。不過史蒂夫並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繼續說了下去：「爆炸案不過是個開端，之後你的資料遭到曝光，以及自身的高調行動，都是之後變種人矛盾的導啊火索。特拉斯克製造哨兵機器人，其中有你的推波助瀾。」
「是的。」
「你引發了戰爭，你不打算就此解釋嗎？」
「解釋什麼？」
薇奧莉塔歪了歪頭。
「我的確引發了戰爭，可是我同樣解決了矛盾。基諾沙的兩次戰役我都出了力，調查法老王我也功不可沒。真的要走上人類的法庭，他們不得不考慮這些因素。我不會被判處極刑，所以我也並不畏懼，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為什麼要解釋？」
道出這番話的女孩跪坐在一片廢墟之中，身形狼狽，面色蒼白，她的身體因為應激反應而微微顫抖著，顯得無辜又天真，宛若受傷的羊羔般等待旁人的拯救。
特別那雙藍眼睛望著他認真又虔誠——薇奧莉塔的眼神就是這樣，當她凝望著他時，史蒂夫總有一種全世界只有自己才值得她注意的錯覺。
她沒有欺騙他，但史蒂夫·羅傑斯也不會再將她誤認成需要保護的小姑娘了。
「我得轉移你，」美國隊長正式回應，「既然加百列對你不利，那就到復仇者基地去，你可能會被禁足，但不會有人傷害到你的人身安全，你能接受嗎？」
「聽你的安排，史蒂夫。」
「……」
她直呼他的名字，使得史蒂夫的動作微妙一停。男人推開身邊的石板，簡單地清理出一條道路。
薇奧莉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狼狽的動作使得史蒂夫下意識地朝著她的雙腳看過去。
剛剛蘇醒的女孩本身就力量不足，與加百列的戰鬥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加上腎上腺素褪去，薇奧莉塔的雙腿也在止不住地顫抖著，看上去岌岌可危。
史蒂夫：「……」
男人低了低頭，邁開了步子。
他伸出雙手，有力的手掌停留在了女孩的腰際。薇奧莉塔渾身一僵，而後已然投入了史蒂夫的胸膛，美國隊長仍然把她橫抱起來，一如初見時，將她從廢墟之中帶走。
薇奧莉塔趴在他的懷裡，她烏黑的翅膀就擱置在男人的手側。即便如此狼狽，於揚飛的塵土之間史蒂夫仍然能夠嗅到細微的，屬於少女的發香。淡淡氣息同薇奧莉塔本人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往日裡這會讓史蒂夫感覺到溫暖，而現在，他卻只覺得少女的氣息在自己的後背徒增負擔。
女孩伸手攬住了他的臂膀：「你還在生氣嗎，史蒂夫？」
「我不認為這是可以輕輕放下的事情。」
「或許你該讓加百列動手，」她說，「以命抵命，其實也符合人類的傳統。」
「……不。」
史蒂夫沉聲否定了她。
他的聲音仍然堅如磐石，但美國隊長沒有抗拒女孩將頭顱枕在他的肩頭。
「是我找到了你，薇奧莉塔。」
與昔日同樣的話脫口而出。
「我便不會讓無關的人傷害到你，有罪或無罪，不應由你我，更不應該由加百列來決定。」
第65章
復仇者基地。
昔日的薇奧莉塔無數次到訪這裡, 而這一次她的身份卻著實尷尬。薇奧莉塔·萊克特不再是朋友和客人了，而是榮登大天使的黑名單, 還等著上法庭，需要被拘啊禁的嫌疑犯。
史蒂夫·羅傑斯把她送進了復仇者基地的房間裡——那本是托爾的住處, 但他現在人不在地球，尚且空著。
空蕩蕩的房間乾淨整潔，薇奧莉塔按了按床墊, 挺軟和的。整個臥室的裝潢頗有仙宮風範, 反倒叫薇奧莉塔覺得有些新鮮。
雖然肯定是不如自己的臥室如意, 但比曾經住過的汽車旅館不知道好哪裡去了。
美國隊長並沒有同薇奧莉塔多說什麼, 目睹女孩自己走進房間後他的通訊器便響了, 怕是有緊急情況。而之後走入房間的是薇奧莉塔的朋友緋紅女巫旺達，以及還沒來得及脫去盔甲的托尼·斯塔克。
剛從戰場回歸的托尼望著坐在椅子上的薇奧莉塔。她換下了睡裙，也洗乾淨了灰塵。年輕的姑娘穿著簡單的T恤長褲，正舉著吹風機仔細地吹著她長長的黑髮, 背後巨大的羽翼時不時隨著動作抖一抖，完全不介意旁人闖入房間。
托尼掃了她的黑翅膀一眼：「所以你對我說什麼瞎話。」
正在吹頭髮的薇奧莉塔動作一頓，她關掉吹風機，轉頭望向托尼，揚起一個耍賴般的笑容：「別怪我啊，斯塔克先生，員工守則上說我們的身份本來就就要保密的, 要怪這得怪路西法。」
托尼：呵。
反正他早就猜出了個大概, 因而鋼鐵俠對薇奧莉塔·萊克特是個惡魔的事實並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基諾沙發生的事情。
「美國隊長的靈魂值多少錢，」他嘲諷般問，「到了地獄能為你換來多少榮華富貴？」
「英雄們的靈魂都很值錢。」
薇奧莉塔卻答非所問，她把吹幹的頭髮重新綁了起來。
「如果換做是你，我也會拋出同樣的交易，斯塔克先生，就看你願不願意——」
「——免了。」
托尼扯了扯嘴角，打斷了薇奧莉塔的話。
「別讓我考慮惡魔對我出價是什麼情況，這事沒如果，」他開口，「對付阿德里安·維特就夠我煩的了，我可不打算自找麻煩。」
薇奧莉塔也不糾纏，她反而因此笑出聲來。女孩點了點頭：「那好。」
托尼·斯塔克到底是個聰明人——有類似的抉擇，他到底會不會去做？他當然會，但鋼鐵俠不會把自己置於這種毫無意義的假設上，純屬浪費時間。
男人拎著頭盔，側了側頭：「旺達是來給你送生活用品的，我相信你不會盤算著逃跑吧？」
薇奧莉塔：「加百列還在追殺我，哪兒有地方比復仇者身邊更安全。」
說完她看向旺達。
紅發姑娘在對上薇奧莉塔的雙眼時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旺達把手中的洗漱用品放到了洗手池邊，她抱著被單走向前：「謝謝你救了我的父親和皮特羅，薇奧莉塔。」
與史蒂夫達成交易之後薇奧莉塔的身體在頃刻時間開始崩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魔法，以及美國隊長的一個靈魂換回來了多少性命。
皮特羅沒事就好，謝天謝地。在薇奧莉塔心底，真正無辜的人可能也就快銀一個。
旺達的話語落地，從她捧著的衣物和被單之間鑽出了一個圓頭圓腦的橘色小傢伙，薇奧莉天眼前一亮：「小麥！」
小麥聽到了薇奧莉塔的聲音，連滾帶爬的從旺達懷裡鑽出來，輕盈一跳便落在了薇奧莉塔腿上，抱著她的大腿喵嗚喵嗚個不停。
「父親從牆縫裡發現了它，」旺達解釋道，「真是命大。」
「……」
那的確是很命大。加百列來的時候薇奧莉塔光顧著惦記爸爸的安危，都把這個小傢伙忘了。想到萬磁王一臉冷漠地把小麥揣進懷裡的場景，她的眼神緩和幾分，然後拎著小麥的後頸，不顧它反對，徑直將人造生物送還給旺達：「暫時請你替我照顧它吧，旺達。我爸呢？」
後半句話是問托尼的。
既然說是星期五監控著她家附近的魔法波動，那最可能知道漢尼拔·萊克特動向的，自然是托尼·斯塔克本人。藍色的眼眸直率地掃過來，沒穿盔甲的鋼鐵俠頭疼地歎了口氣。他揉了揉額角，忍不住抱怨：「總把這種糟心事交給我來做。」
薇奧莉塔卻出奇的冷靜：「爸爸不在家裡，他遭到加百列襲擊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她才是大天使的首要目標。
「的確沒有，」托尼回答，「萊克特醫生一天前就離開了你家，然後再也沒回來過。星期五調取了相應的監控錄影，最後一次被拍攝到是昨天傍晚社區附近。」
也就是說，漢尼拔·萊克特在昨天傍晚之後，就失去了蹤影。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
上一次醒來時父親的吻就落在那裡，細微觸感仍然殘留在薇奧莉塔的感官中，不曾散去。
他的話語也不曾散去。
——你有一雙和你媽媽一模一樣的眼睛。
是這樣嗎？薇奧莉塔其實不太記得媽媽的眼睛是什麼顏色了。四歲孩童的大腦尚未發育完全，有些事情不是薇奧莉塔覺得重要就能記住的。她只是記得媽媽經常會為自己拍照，因而在薇奧莉塔的記憶裡，媽媽就是個攝影師。
可是這位攝影師，不曾為自己留下任何影像記錄。
沒有聲音、沒有照片，更遑論錄影帶。仔細想來，除了一個再大眾不過的法國姓名，薇奧莉塔不知道媽媽的任何生平履歷和其他細節。
而至於父親的那句話……
「找不到就不要找了。」薇奧莉塔突然開口。
她的話語讓托尼和旺達不約而同為之一怔。誰都知道薇奧莉塔是個格外依賴父親的姑娘，如今父親生死未卜，她卻吐出這麼冷淡的話語來？
薇奧莉塔相信他是主動消失的，與母親有關也好，無關也好。這個時候的漢尼拔·萊克特勢必要離開紐約——她的女兒成為了眾矢之的，再這麼調查下去，披著人皮的惡魔一定會為人發現端倪。
就算他不打算走，薇奧莉塔也會把他勸走。事情已經夠麻煩了，漢尼拔·萊克特的壽命還沒到頭，萬一他被加百列抓住了，意外要算在薇奧莉塔頭上的。
斯塔克挑了挑眉，他還想說些什麼，可話沒出口，一道堅定的質問便越過他直擊薇奧莉塔。
「你還有事瞞著我們。」
薇奧莉塔漠然轉頭。
不知何時史蒂夫·羅傑斯已經走了進來，美國隊長換下了他的緊身服。乾淨的T恤和深藍外套讓他看上去像個剛結束運動的年輕人——如果他沒有緊緊擰著眉頭的話。
「有，」薇奧莉塔格外坦然，「具體什麼事情你去問路西法，路西法能告訴你們的，我就能告訴你們。」
史蒂夫：「……」
她不會錯過美國隊長眼底的幾分慍怒，但薇奧莉塔沒放在心上，而是繼續開口：「加百列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我在復仇者基地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不會離開更不會逃跑。除此之外，我也會盡力配合你們繼續追查法老王的事情，如何？」
薇奧莉塔徵詢似的看向他。她的眼神依然清澈，擦乾淨臉上的灰塵後，她精緻五官恢復了往日神采。女孩仍然期盼無比，和往日一樣，姿態無辜、神情忐忑，似乎美國隊長的認同是無比的重要。
真的重要嗎？
史蒂夫望著薇奧莉塔的面龐，流露出複雜的神情。
「我不明白，」美國隊長沉重地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沒有人在意你到底是惡魔還是天使，薇奧莉塔，而你卻遲遲不肯坦白，為什麼？」
「你都說了大家都不在意，」薇奧莉塔反問，「那還重要嗎？」
「對身邊的人說實話難道不重要嗎？」
「等會。」
托尼一個抬手，打斷了二人之間的相互質問。他相當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我不在乎，所以別把我和旺達捲進去。」
摘下頭盔的鋼鐵俠對著薇奧莉塔指了指一臉嚴峻的美國隊長：「你惹出來的麻煩你自己解決，小丫頭，我還得去處理星期五發來的資料。」
托尼·斯塔克帶走了旺達，頃刻之間室內便陷入了靜默。史蒂夫·羅傑斯緊緊盯著她，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仍然在等待薇奧莉塔回答。
坐在椅子上的姑娘歎息一聲。
「因為沒必要，」她直接說道，「人類的壽命不過幾十年，如果不是獻祭魔法，你死後也不會同我去一個地方。史蒂夫，惡魔的壽命如此的長，這幾十年根本算不了什麼，我何必徒增煩惱？」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我原本不打算說的，是你一定要我把真心話說出來。」
「……」
史蒂夫的沉默讓薇奧莉塔轉過了頭。
女孩抬眼，明亮的藍眼睛裡閃過幾分驚訝的痕跡，她端詳史蒂夫片刻，然後篤定地開口：「我是否傷害了你，史蒂夫？」
男人沒有說話。
薇奧莉塔推開了椅子，她站起來。
黑羽翼伴隨著女孩的動作顫了顫，在裝潢簡潔的房間之內她烏黑的翅膀是那麼的刺眼。薇奧莉塔邁開步伐，她輕輕地走到了美國隊長的面前。
「是我的隱瞞讓你心生難過了嗎？」
薇奧莉塔抬起了手。
她的手落在他的臉側，女孩的掌心柔軟且溫暖，動作輕緩，怕驚醒睡夢中一般小心翼翼。
史蒂夫沒有動。
他佇立在原地，仿佛薇奧莉塔愛啊撫的是一尊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冰冷塑像。指尖摸索過男人的皮膚，從嘴角到臉頰，最終停留在他的顎骨邊沿。
「我無意讓你難過，」她說，「史蒂夫。」
「……」
史蒂夫·羅傑斯平靜地注視著她。
「我信任過你。」他開口。
「你現在也可以信任我。」
薇奧莉塔·萊克特側了側頭，她烏黑的長髮簡單地挽成了一個結，伴隨著女孩的頭顱偏移，長長的頭髮掃過她的肩頭，半遮剔透的眼睛。
「你信任的是薇奧莉塔·萊克特。」她輕聲說道。
她的另一隻手牽起了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將它放到了自己的脖頸間。隔著薄薄一層皮膚，她的脈搏就在美國隊長的掌心跳動，節奏平緩、富有力量。
「感受到了嗎？我在活著，而不論我死後魂歸地獄，或者其他的什麼，我現在仍然是一名人類，那名被你從廢墟中救出來的姑娘，」薇奧莉塔繼續說，「在我死前，這個事實都不會改變，所以你依然可以信任我。」
「這就是你寧可忍受痛苦也不肯回地獄的原因。」
「其中之一吧，」薇奧莉塔誇張地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出聲抱怨，「我才不要回地獄呢，又熱又荒涼還要每天坐辦公室，人間多好，有好吃的，有爸爸，還有大家在呀。」
薇奧莉塔的少女姿態毫不做作，說出最後半句話時，理直氣壯的模樣簡直發自真心。
要在之前，史蒂夫·羅傑斯一定會失笑出聲，但此時此刻他沒有。男人深深地看著她，半晌無言。
好在最終他還是開口了。
「薇奧莉塔，」他沉聲說道，「我不覺得——」
「——不覺得就不要說。」
嬌小的女孩掂了掂腳尖，停留在男人臉側的手掌靈巧地覆蓋住了他的嘴唇。薇奧莉塔笑了起來，幾分狡黠的色彩自她的眼底一閃而過。
「難以接受也沒關係，我怕的就是你並不在乎，」她笑吟吟道，「難以接受，才證明你真正的在意過，真正的……把我放在心上了呀。」
第66章
說是禁足，但美國隊長到底不會給薇奧莉塔套上項圈和鎖鏈, 把她鎖在房間裡。
只要是復仇者基地的範圍之內, 除去托尼·斯塔克設置了許可權的地方, 薇奧莉塔可以出入任何公共區域。沒有束縛, 也沒有門鎖, 甚至薇奧莉塔的通訊同樣是自由的，隨意使用網路和電話也沒關係。
但薇奧莉塔也不會因此就大膽挑釁超級英雄的底線——基地內到處都是監控，還配備防衛武器, 她走出去更是可能會招惹來加百列這尊大神, 還是呆在復仇者們的保護之下最好。
因而薇奧莉塔在復仇者基地的表現乖巧極了, 她迅速找到了消磨時間最好的去處，那就是書房。
從基諾沙回來的托尼·斯塔克，就是在書房裡找到了薇奧莉塔。
時至下午, 冬季溫和的日光從書房寬敞的落地窗中傾灑滿地。托尼推開門，落入眼簾是擱置在高高書架邊的梯子，以及坐在梯子頂端讀書的姑娘。
她一身象牙色長裙, 烏髮高高盤起，與髮絲同色的羽翼抵在書架邊沿，垂在梯子邊沿。女孩正捧著一本書籍靜靜閱讀, 聽到開門聲薇奧莉塔·萊克特抬起頭來，精緻的面孔中閃過幾分驚訝的色彩：「斯塔克先生？」
托尼：「……」
就算是托尼·斯塔克, 睡足了好幾個年份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 也不得不承認, 坐在梯子上身著長裙的薇奧莉塔·萊克特, 要不是那雙黑色的翅膀，簡直就是一位從畫中走出來的天使。
「我算是明白了。」托尼感慨般開口。
「什麼？」薇奧莉塔一愣。
「為什麼故事裡這麼多牛逼人物會被惡魔誘惑，」他勾了勾嘴角，「看來大家都誤會了你們的思路，性感火辣哪兒有純潔無辜好用？」
「想誇我就直說嘛，斯塔克先生。」
薇奧莉塔燦爛一笑，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每當感到得意時薇奧莉塔總是喜歡這麼做。
年輕的姑娘合上書本，小心翼翼地把書籍放回原處，相當隨意地說：「就像是犯罪學的統計，性啊騷擾犯會更多的選擇穿著保守打扮溫柔的女性，而不是穿著暴露、外貌張揚的一樣。道理非常簡單，放在中世紀，一名妖豔性感的女人貿然闖入神父的家，就算她毫無所求也會使神父心生警惕。但要是一位身著白衣、蒼白孱弱的姑娘呢？至少神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位良家婦女走投無路吧，古時候的惡魔就常常用這種伎倆誘惑聖人，效果拔群。」
「我看現在也效果拔群，」托尼忍不住吐槽，「對方還心甘情願呢。」
這位「對方」，自然指的是美國隊長了。
薇奧莉塔倒是不介意，她反而一笑：「是不是慶倖當時在場的不是自己了，斯塔克先生？」
托尼：「我倒是更好奇……」
「什麼？」
「你和Cap達成了交易，要是幾十年後他壽終正寢之後真的下地獄，會有什麼後果？」
「我不知道。」
「……」
饒是托尼·斯塔克，也被薇奧莉塔的回答噎了一下。
但薇奧莉塔可不是在應付他，女孩雙手擱在梯子邊，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怎麼，我確實不知道。自從和天堂和地獄停戰之後就不准再用這種手段搶對家客戶了，我出生的時候英國都資產革命結束啦，根本沒見過和惡魔達成交易的純潔靈魂好不好。」
沒見過你也敢用，可是看出來路西法寵愛你了。
「反正人類的壽命只有一次，」薇奧莉塔對此毫無愧疚感，「不知道有天堂和地獄之前大家不也照樣生活，我覺得這壓根不算什麼呀。」
「我倒是想知道，天堂和地獄哪兒來這麼大地方，裝下這麼多人。」
「不清楚。」
「……」
托尼算是明白了，既然現在地獄的結構這麼像政府部門，那換成人間的比喻，薇奧莉塔·萊克特就是被無數民眾唾棄的基層公務員，能摸魚絕不幹活、天天琢磨怎麼混吃等死的那種。
不過，這些事情也不必要詢問薇奧莉塔。法老王已經將他的研究資料發送給了絕大多數有能力繼續研究的人，距離人類瞭解到天堂和地獄的具體存在方式也不遠了。
當然，距離因此地球大亂更不遠了。
「你先下來，」托尼總算是進入了整體，「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啊？」
薇奧莉塔有些驚訝。儘管她說自己會竭力配合調查，可現在的薇奧莉塔身份敏感，又因為受傷而被路西法封鎖了巨大多數能力。薇奧莉塔能辦到的，克魯利能做的更好。
但驚訝歸驚訝，薇奧莉塔還是乖乖地扶著梯子站了起來。
小姑娘身形靈巧，但她到底是大傷初愈，還在剛醒來時碰到了加百列的攻擊。薇奧莉塔纖細的身軀轉過去，扶著梯子搖搖晃晃地往下走，看得托尼心驚膽戰。
「你翅膀幹嘛用的？！」他開口提醒。
「呃，」薇奧莉塔動作一頓，「倚著書架，硌麻了。」
「………………」
求求你們這些天使惡魔不要這麼接地氣好嗎！托尼簡直無言以對，他不得不上前，抬起手：「乾脆跳下來算了，小丫頭。」
薇奧莉塔轉頭，年輕姑娘的眉眼一亮，然後送給他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好啊！」
她想也不想，直接鬆開了抓著梯子的手。
托尼·斯塔克再次前跨一步，穩穩當當地接住了薇奧莉塔。嬌小的身軀撞進他的懷裡，薇奧莉塔抬起眼，她寶石般的眼眸對上托尼的眼神，那雙藍眼閃了閃。
「斯塔克先生。」
她沒有動，女孩拽著托尼的衣襟，雪白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期待的神色。她放緩聲音，真誠說道：「謝謝你。」
托尼：「幹什麼？」
薇奧莉塔低了低頭，眼眸一垂、欲言又止，少女的羞澀姿態盡顯。她猶豫片刻，才小聲說道：「明明，明明我也是欺騙了你的，但是你卻不一樣，斯塔克先生……謝謝你。」
沒穿盔甲的鋼鐵俠一挑眉。
他鬆開了薇奧莉塔，卻拉近了同她的距離。男人朝著她的耳畔靠了靠：「還記得我第一次說的真心話吧？」
「哎？」
托尼·斯塔克的面容近在咫尺，近到呼吸交錯、四目相對的地步。億萬富翁瀟灑地一勾嘴角，他抬起手，指節狠狠落在薇奧莉塔的額頭上。
「哎哎哎，」薇奧莉塔被托尼一個腦瓜崩彈了過去，痛呼一聲，「好痛啊！」
「小丫頭再過兩年還可以考慮考慮，」他目送薇奧莉塔捂著額頭躲開，「現在誰在意這件事你去針對誰去。」
「嗚。」
看吧，這就是薇奧莉塔不願意暴露惡魔身份的原因。他們都還當自己是個初出茅廬小天使的時候，可不會這麼對待自己。現在做些什麼都被默認不懷好意了——雖然薇奧莉塔確實不懷好意，住在復仇者基地裡，討好托尼·斯塔克總不會有錯嘛。
「那好吧，」她揉著額頭，「法老王那邊怎麼樣了？」
「他不用你操心，」托尼說著，玩世不恭的神情減去半分，「事實上，也不用我們操心。」
薇奧莉塔一怔，隨即猜到了托尼的意思。
「是路西法接手了嗎？」她問。
「嚴格來說，是路西法在和加百列為了他的事情吵的難捨難分，」托尼嘲諷般回答，「搶手貨呢。」
這倒是不意外。
嚴格來說，阿德里安·維特並沒有做什麼壞事。真正罪無可赦的事情都是其他人做的，而他的初衷只是將知識和研究分享給全人類而已。
但是這份知識來自於上帝，那就很微妙了。上帝可沒規定洩露天機會有怎樣的責罰——在法老王之前，也沒有哪個人類掌握了天使和惡魔的基因序列啊。薇奧莉塔覺得，聰明到了阿德里安·維特的地步，恐怕他一早算准了這點，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不過如托尼所說，他也不用自己操心。
「那基諾沙呢？」薇奧莉塔繼續問。
「我們會盡力幫助變種人，以防你擔心，萬磁王家的兒子現在好得很，還惦記著什麼事或來看你呢。」
皮特羅沒事就好，薇奧莉塔點了點頭：「謝謝，所以是九頭蛇的問題嗎？」
無關法老王，也無關基諾沙，那也就只有九頭蛇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見薇奧莉塔自己猜測到了情況，托尼·斯塔克乾脆省去了解釋的口舌，直截了當開口：「Cap和你抓住的那個冒充房地產仲介商的九頭蛇特工，還需要你去問點細節。」
怪不得要她上。
不是每個惡魔都會這一手的，薇奧莉塔可是偷師自魔王路西法本人。而現在基諾沙處於戰爭時期，有能力的變種人、以及身懷異能的超級英雄都去幫忙了，眼下也只有薇奧莉塔閑著。
「幫忙可以，」薇奧莉塔直率地說，「我答應過你們嘛，不過……」
「不過什麼？」
薇奧莉塔·萊克特驀然綻開笑容。
她側了側頭，神態爛漫，藍色的眼眸裡寫滿了期待和雀躍，像是在對旁人討糖的孩子般，一字一頓地開口。
「我要美國隊長親自求我。」
第67章
史蒂夫·羅傑斯回到復仇者基地時已經過了淩晨。
接到星期五通知的時候, 美國隊長還在神盾局審問埃文·亨特——那名偽裝成房地產仲介商的九頭蛇特工, 一個半小時之前才結束今日的任務。
他平時不住在復仇者的基地裡, 史蒂夫·羅傑斯有自己的公寓。而現在，深夜的復仇者基地空曠寂寥, 星期五打開了大廳的燈：「羅傑斯隊長。」
史蒂夫：「她在哪兒？」
「停機坪。」
「我知道了。」
她在等他。
一句「我要讓美國隊長親自求我」拋出來，薇奧莉塔·萊克特便在等待著他。這樣的事實讓史蒂夫·羅傑斯攥了攥拳頭。他邁開步子, 直奔復仇者基地的樓頂, 平日裡昆式戰機起飛的地點。
薇奧莉塔果然在那裡。
屋頂的夜風凜冽冰冷，薇奧莉塔·萊克特坐在天臺的邊沿，她背對著史蒂夫，男人能看到的只有女孩脊背上那雙巨大的羽翼。
因為翅膀，薇奧莉塔穿許多厚重衣物都不太方便，在寒冷的空氣中, 她裹了一條厚厚的黑色毯子, 女孩的左翅自然下垂，右翅卻高高揚起。薇奧莉塔半側著身體，雪白的頸部線條從毯子之間露出來, 她沒在意，正在聚精會神用寬齒的梳子擺弄自己翅膀上的絨毛。
這幅畫面, 像極了正在梳理身軀的小鳥。
史蒂夫的腳步停下，薇奧莉塔這才察覺到他的到來。她拿著梳子的手一頓, 然後抬起頭來, 雙眼一亮：「史蒂夫！」
薇奧莉塔自天臺邊沿一個轉身, 把懸在半空中的雙腳收了回來, 踩到地面上，直面著一語不發的美國隊長。
同乾淨又柔軟的女孩相比，史蒂夫·羅傑斯一襲緊身服，盾牌還背在身後來不及取下，冷硬的宛如一尊佇立在夜空下的雕塑。他迎上女孩純潔的目光，知道她在等待著什麼。
於是史蒂夫再次邁開步子，直至與薇奧莉塔不過三步的距離。
「我請你向復仇者伸以援手，」他直截了當地開口，「在審問埃文·亨特的時候，你的能力很有作用。」
薇奧莉塔的雙手落在天臺邊沿，女孩側了側頭，露出不滿意的神采：「只是請（Please）？」
「……」
史蒂夫闔了闔眼。
他壓低聲音：「那我懇求你（I beg you），薇奧莉塔，希望你能向我們伸以援手。」
薇奧莉塔勾了勾嘴角。
即便是晚上，即便她的黑髮在夜風的鼓動下半遮精緻面孔，史蒂夫·羅傑斯仍然能感覺到女孩展露出的淡淡竊喜。然而程度也到此為止了，薇奧莉塔的藍眼閃了閃，她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嘴唇：「嗯……不過僅僅停留在言語層面上，也不太夠。」
就知道是這樣。
史蒂夫毫不意外薇奧莉塔會為難自己。
她道出的那句話就帶著不可忽視的刁難意味——薇奧莉塔·萊克特點名的是「美國隊長」，而不是「史蒂夫·羅傑斯」。
因而男人只是低了低頭：「你想我做什麼？」
薇奧莉塔驀然綻開笑容，她無比期待地回答：「我要你跪下來求我。」
「……」
男人蹙眉。
他並沒有因薇奧莉塔的話語感到侮辱，從史蒂夫·羅傑斯清澈的淺色眼眸裡出現的是困惑。他只是開口：「你知道我同樣可以請X教授來幫助我們，並非非你不可。」
薇奧莉塔倒是坦然：「那就去啊，我無所謂。但要是讓我去，你必須求我。」
史蒂夫：「這能為你帶來滿足感嗎？」
薇奧莉塔感歎一句：「啊，史蒂夫。」
她看著史蒂夫·羅傑斯堅如磐石的面龐，流露出幾分憧憬的神情。女孩放軟了聲線，嬌小的姑娘微微垂眸，近乎羞怯。
「當然有滿足感了，滿足感多到你不可想像，」她柔柔地說，「美國隊長對著你彎下膝蓋，不屈的靈魂用仰視的姿態看著你的眼睛，懇求著等待你的回應，藍色的眼睛裡只有你……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了，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姑娘做夢都在期待這個畫面嗎？早在你還是二戰英雄的時候，身處地獄的我每天都能聽到不同語言的女孩，因此而懺悔自己的欲念和罪過呢。」
「……」
「所以。」
薇奧莉塔咬了咬下唇，她雪白的臉頰中浮現出淡淡紅暈。
「我要你下跪求我呀，史蒂夫，」她撒嬌道，「你求我，我就答應你。」
沉默自二人之間蔓延開來，夜空之下的氣氛近乎焦灼。而薇奧莉塔依然笑吟吟地，似乎全然察覺不到盤桓在她和男人身邊的危機和脅迫。
美國隊長巋然不動，他高大的身軀佇立在薇奧莉塔面前，就像一棵不可挪動的巨木。
半晌過後，他突然開口。
「那好。」
薇奧莉塔瞪大了眼睛。
——說要讓美國隊長下跪，但事實上連薇奧莉塔·萊克特本人都不曾期待過他會答應。薇奧莉塔就是拋出了一個刁難的話題而已，她根本不曾想過他會讓步的可能性。
而史蒂夫·羅傑斯，就這麼答應了？
停機坪的燈光足夠強烈，但在廣袤的夜空之下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在深藍的夜空之下，他紅藍相間的緊身服近乎于黑。男人沒有猶豫，他的身軀向下，直接單膝跪在了薇奧莉塔的面前。
不再俯視，不再遙遠。史蒂夫·羅傑斯的視線與薇奧莉塔微微錯開，他便抬了抬頭，容納著海洋與天空的碧藍雙眼從容不迫地尋覓到女孩的視線。
他甚至牽起了薇奧莉塔的手。
女孩玉蔥般潔白筆直的指尖由那只紅手套包裹住，美國隊長鄭重其事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他鬢角金色的短髮掃過薇奧莉塔的手臂，而後男人抬頭。
「如果這便能讓你滿足，」他說，「那麼我懇求你的幫助，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下意識地摩挲著被史蒂夫·羅傑斯親吻過的位置，觸感消失殆盡，但那塊肌膚仍然在隱隱發燙。
「如何？」史蒂夫問。
「嗯……」
薇奧莉塔不怎麼情願地開口。
「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我可不會知道你的內心在想什麼。」
好吧，其實無非是他會生氣惱怒而已。美國隊長下跪，聽起來多有誘惑力的事情啊？薇奧莉塔期待的是他屈辱的表情和蘊藏著狂風驟雨的眼睛，甚至是一怒之下轉身離去的背影——找不自在嘛，還有誰比惡魔更擅長挑戰他人的底線？
但史蒂夫·羅傑斯這個人，就是有辦法能把屈膝下跪懇求他人這件事也做的那麼堂堂正正。
男人俊朗的面龐就在眼前，他依然在看著她，等待著薇奧莉塔給他一個是或者否的答案。但薇奧莉塔偏偏不給他。
女孩伸手撫向史蒂夫的臉頰，抖了抖羽翼，然後小聲嘀咕道：「我以為你會生氣呀，會朝我怒吼，會以敵人的姿態對待我。」
「那樣你就能滿足了？」
「那樣，」她說，「觸怒你，冒犯你，讓你緊緊地鎖定住我，用眼中的火焰燃燒我，用你的厭惡攻擊我，真正把我裝進你的心裡。」
她的指尖下挪，停留于男人的下顎，薇奧莉塔稍稍用力，便抬起了他的下巴。
「我才能看到征服你的希望呀。」
道出這般話語，她的姿態仍像是少女撒嬌。
史蒂夫靜靜地等待她說完，他並沒有站起來，這樣接近平視的角度的確更適合於二人溝通。男人只是簡單說道：「你並不是我的敵人，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現在不是，若是觸犯了你的底線，對待戰友你也不曾讓步過。」
「我不覺得你是想做到這一步。」
「……」
「敵人想令我跪下，」他說，「是希望我再也站不起來，你想嗎？」
「不想。」
薇奧莉塔格外的誠實。
高貴的靈魂可以一時屈膝，但要是徹底淪為毫無尊嚴的云云眾生，被打倒之後便卑賤地陷入泥地裡，再也無法站立。那它還有什麼特殊的價值？薇奧莉塔當然不希望他站不起來，他必須站起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史蒂夫不卑不亢：「那就是了，你不是敵人，我也不會對你有所敵意，很抱歉我做不出你想要的反應。而現在，我已經完成了你的要求，薇奧莉塔。」
言下之意再直接不過，那就是能否答應他去幫忙了？
薇奧莉塔還能再說些什麼呢，小姑娘有些不情願地「哼」了一聲。然後她開口：「你們不是把那個特工關在了神盾局嗎。」
史蒂夫：「明日我會陪同你過去。」
薇奧莉塔：「好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史蒂夫的身軀才放鬆下來。
他站起身：「那我明天來接你。」
薇奧莉塔：「但是——」
女孩一個但是，立刻換來了史蒂夫·羅傑斯的蹙眉。這反倒叫薇奧莉塔笑出聲，這幅防賊般防她得寸進尺的架勢，還說對她沒敵意？
不過史蒂夫的預感是對的。
薇奧莉塔收回手，她撐著自己的下巴，掛著笑容興致勃勃地回應：「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以後你每次都得這樣，討好我、恭維我，親吻我的手背，然後用盡辦法懇求我！」
第68章
第二天清晨。
史蒂夫來到復仇者基地的時候, 星期五告訴他薇奧莉塔還沒睡醒。
星期五：「請稍等, 羅傑斯隊長。」
鑒於上次同薇奧莉塔在新墨西哥州住汽車旅館的經歷, 史蒂夫思忖片刻，還是選擇會議室中等待。
二十分鐘後, 薇奧莉塔終於洗漱完畢，打著呵欠走進了會議室。
一旦涉及正式活動, 薇奧莉塔總是喜歡把頭髮紮起來。今日也不例外, 烏黑的長髮全部攏起，於後腦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X戰警的制服在基諾沙時被她自己的血染透，薇奧莉塔就換上了一身方便活動的紅色外套和黑褲子——一看就是旺達的品味。
史蒂夫看見她後微微一怔：「你的翅膀呢？」
薇奧莉塔：「嗯？」
她看上去有些疲憊，聽到史蒂夫的話後竟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甚至還茫然地轉頭看了一眼。觸及到空蕩蕩的後背後薇奧莉塔才反應了過來，忍不住小聲嘀咕：「我總不能帶著翅膀上街。」
正因如此, 薇奧莉塔才會這麼累。
身體逐漸恢復, 可魔力恢復起來卻要比肉體要緩慢的多。以人類的血肉之軀收放翅膀是需要魔法的，在路西法解開魔法禁錮之前，她壓根不敢放出翅膀。
現在路西法把魔法禁錮給薇奧莉塔戴了回去, 好不容易才攢了這麼定點魔力，卻又不得不為了收起翅膀用光。
不僅疲累, 還心痛。
都是美國隊長的錯！薇奧莉塔見他詫異的模樣就忍不住委屈起來，她氣鼓鼓地說道：「為了這個, 今天都差點沒醒過來, 根本走不動。」
史蒂夫完全不為所動：「你又打什麼主意？」
薇奧莉塔：「你背我。」
史蒂夫：「……」
見他不說話, 薇奧莉塔立刻就放緩了語氣。女孩的聲線原本就溫柔, 一開口就徒增幾分委屈：「本來就這麼點魔力，一下次都用光了，好累呀。這次收起來翅膀，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
史蒂夫：「…………」
至少她只是耍賴而已，沒再像昨日那樣搞出什麼要他下跪之類的事情。而且薇奧莉塔呵欠連天，臉色也不太好看，面孔失去血色，顯得相當疲憊。
她的確是沒睡好。
史蒂夫無奈地歎了口氣，而後彎下身軀：「上來。」
薇奧莉塔揚起笑容。
幾日的休息，她的身手多少有了昔日靈巧的影子。薇奧莉塔一個轉身便穩穩當當地跳到了史蒂夫的後背上。女孩身材嬌小，本就沒多少斤兩，重傷康復之後對美國隊長來說更是幾乎沒有重量。
史蒂夫·羅傑斯的脊背寬闊，薇奧莉塔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長舒口氣：「好暖和啊。」
男人沉默片刻，側了側頭。
溫軟的身軀趴在他的後背，熟悉的氣息伴隨著她雪白的手臂抱住他時撲面而來，薇奧莉塔從不抗拒身體接觸，相反地，愛撒嬌的小姑娘就像是有皮膚饑渴般，她喜歡和人接觸。史蒂夫早就注意到了這點，產生碰觸之後的薇奧莉塔會本能地放鬆下來。
就像是現在。
她的呼吸沉穩地吹拂過男人的後頸，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似乎她真的是史蒂夫·羅傑斯曾今信任過的、無辜又單純的十七歲小姑娘。
離開會議室到大廳，史蒂夫停在復仇者基地的門前，剛想放她下來，星期五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羅傑斯隊長，萊克特小姐睡著了。」
史蒂夫頗為驚訝地轉頭。
薇奧莉塔就枕在他的頸窩處，史蒂夫一側頭便尋覓到了女孩的面孔。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肩膀，眼睛已然閉上了，纖長的睫毛伴隨著緩和的呼與吸微微顫動，已然沉沉睡去。
就這麼幾步路而已，看來薇奧莉塔確實沒說謊。她的確很累。
「我知道了，」史蒂夫只得放棄了自己想用機車帶她前往神盾的打算，「叫輛車吧，星期五。」
……
而薇奧莉塔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睡著了。
等到了神盾局紐約的地點，史蒂夫·羅傑斯伸手搖醒困倦不已的姑娘，薇奧莉塔還有些茫然。她被計程車的內部場景嚇了一跳：「我怎麼睡著了？」
史蒂夫：「我想理應是我問你。」
薇奧莉塔的臉紅了紅。
昨夜還背負著烏黑羽翼的小惡魔，把翅膀藏起來後，再換上日常服裝，仿佛曾經的獻祭魔法、還有撒嬌般的咄咄逼人都不過是旁人的幻覺一樣。
薇奧莉塔開門下車，跟在美國隊長的身後不好意思地嘀咕道：「都是你走路太穩了，史蒂夫。」
史蒂夫：「什麼？」
薇奧莉塔：「我根本沒感覺出來走路的顛簸，而且你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史蒂夫：「……」
美國隊長很懷疑薇奧莉塔·萊克特自身是否知道，剛剛的那番話之中蘊含多少含義。
她信任他，才會在這麼短的路程之內趴在他的肩頭沉沉睡去。
但經歷了基諾沙的事情後，史蒂夫·羅傑斯難以相信這樣的話語是發自真心。
——或許她的確發自真心，但史蒂夫也同樣相信，給她足夠的利益，薇奧莉塔會毫不猶豫地捨棄這份真心。
「走吧，」因此他的臉色變了幾分，卻到底沒說什麼，「我已經請神盾的特工將亨特帶到了審訊室內。」
「好。」
薇奧莉塔自然把史蒂夫陰晴不定的神情看在眼裡，但她一點兒也不介意。
黑髮的年輕姑娘，反而親昵地伸手拽住了史蒂夫的衣袖。
「先說好啊，」她眨巴眨巴眼睛，「我的能力可不是逼人吐出實話，我只能盡我所能，問不出來，可不是故意放水。」
「我或許會懷疑你的動機。」
史蒂夫頷首。
「但我不會懷疑你的業務能力，薇奧莉塔。」
有他這句話，薇奧莉塔就放心了。
之所以不打算公開自己惡魔的身份，就是為了避免莫名的信任危機。美國隊長一句話，足以換來薇奧莉塔的虛榮心——身為一名常年不漲薪更升職無望的惡魔，還有什麼比旁人肯定自己的業務能力更好的誇讚呢？
為此，薇奧莉塔在再次面對埃文·亨特時，臉上的笑容都很真切了幾分。
薇奧莉塔選擇性地無視了埃文·亨特在看到她是流露出的憤恨和戒備。神盾局的特工將老年人的雙手鎖在了釘死的鐵桌子上，只有手指能勉強挪動。
女孩抬起纖細的指尖，搭在頭髮花白的九頭蛇特工手背上，直截了當地開口：「我的能力是使人說出潛意識裡的渴望，因而不一定能問出復仇者想要的情報，卻可能得到一堆意外收穫。」
老特工一怔：「那我閉嘴不就好了——我可沒打算說話的！」
薇奧莉塔燦爛一笑：「就像這樣，人類的好奇也是渴望的一種嘛。」
直到此時，埃文·亨特才收斂了不屑的神情。
他緊緊地盯著薇奧莉塔，審視半晌後緩緩開口：「你就是法老王口中的那名幫助美國隊長的惡魔。」
薇奧莉塔：「是我。」
老特工：「我不明白，惡魔怎會與復仇者成為同盟。」
薇奧莉塔漫不經心地側了側頭。
埃文·亨特問出這話，無非還是無聊的刻板印象作祟。惡魔嘛，邪惡的象徵，和超級英雄合作能圖謀到什麼？薇奧莉塔沒必要和他解釋，而是轉頭看向了身邊的神盾特工。
配合工作的神盾成員立刻翻開了一個檔，那是一張美國地圖。
「來吧，」薇奧莉塔開口，「跑不掉的，你們剩下的餘黨，總部在哪裡？」
「你可以用你的能力試試看。」老特工挑釁道。
「波士頓？」薇奧莉塔說著攥緊了他的手背。
「我不能讓你知道。」
「新墨西哥？」
「我不能讓你知道。」
「蒙大拿？」
「……得想辦法瞞過她！」
薇奧莉塔勾起嘴角。
「那就是蒙大拿了，」她笑吟吟地說道，「這樣史蒂夫交給我的任務就完成了一半啦。」
「你——」
埃文·亨特劇烈的掙扎起來，但橫亙在二人之間的鐵桌子擋住了他的所有嘗試。雙手被牢牢銬在桌子上，導致九頭蛇的特工想要用頭槌攻擊薇奧莉塔·萊克特都成為了奢望。
薇奧莉塔也不怕他，她身邊就是神盾的特工呢。就算自己眼下失去了運用攻擊魔法的能力，可他手無寸鐵，還能快過神盾的槍嗎。
「你該慶倖來的是我。」
該慶倖史蒂夫·羅傑斯昨夜答應了她的條件，薇奧莉塔在心底補充道：「否則來的要是X教授，你可能連剩下九頭蛇的全體人員族譜都說出來了。」
「……」
「來吧，第二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把農場賣給道奇先生一家的前一個住戶為什麼要離開蒙大拿？他們和你們有關係嗎？」
對於這個問題，埃文·亨特的反應倒是不太激烈。他的臉上本能般浮現出幾分同情神色，被迫開口：「可憐的夫婦。」
薇奧莉塔：「哎？」
女孩一鬆手，九頭蛇特工也回過神來。他憤恨地怒視著薇奧莉塔，卻沒有繼續掙扎，反而主動說道：「告訴你也沒什麼，他們和九頭蛇沒關係。是我們在蒙大拿以啤酒廠為名建了實驗室——就是美國隊長發現的那個，為了方便才高價買下了他們的農場。」
怪不得。
如此薇奧莉塔倒是明白了，她在道奇先生農場中發現的那個地下室，恐怕正是因為九頭蛇的人發現了那名天使，才就地而建的。
如此看來，那名被抓走後生死不明的天使……恐怕還是蒙大拿那個小鎮的本地人。埃文·亨特不做隱瞞，是因為實驗室早就廢棄掉了。
「那名天使呢？」薇奧莉塔問道。
「……」
九頭蛇特工很是不甘：「當年不該讓她逃跑的。」
薇奧莉塔：「什麼？」
她微微瞪大眼。
薇奧莉塔可是親眼見過落在實驗臺上的殘破翅膀，在她心底，那名失蹤的天使早被蓋上了死亡的戳。如今埃文·亨特的反應卻告訴薇奧莉塔，她逃跑了。
「你說可憐的夫婦，又是怎麼一回事？」薇奧莉塔急切地開口。
這次她沒用能力，但九頭蛇特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仍然給了答案。
「十幾年前，」他開口，「在波士頓，他們被連環殺手盯上，雙雙送命了。當年這個案子很是轟動，FBI確定是切薩皮克開膛手幹的。」
薇奧莉塔愣住了。
明知道身邊有特工，明知道審訊室內裝著監控器，明知道在室內的後面，史蒂夫·羅傑斯就在單面鏡之後看著她，薇奧莉塔還是愣在了原地。
直到審訊室的房門被推開，美國隊長走了進來：「到這兒就好了……怎麼回事？」
女孩驀然回神，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唇，搖了搖頭：「沒事。」
走出審訊室後，薇奧莉塔才微蹙著眉頭回答：「我沒想到，竟然能以這種方式得到失蹤天使的線索。」
史蒂夫：「只是如此？」
當然不止是如此。
切薩皮克開膛手，二十幾年前大名鼎鼎的連環殺手，令FBI恨得咬牙切齒的人皮惡魔，他們沒抓到他，而開膛手本人也有十幾年沒有活動過——或者說，再活動時，他已經換了殺人手法，從而FBI不曾將命案與他聯繫起來過。
沒人知道他是誰，但薇奧莉塔知道。
她總不可能對美國隊長說，那名切薩皮克開膛手，就是衣冠楚楚的心理醫生，她的父親，漢尼拔·萊克特。
有這麼巧的事情嗎？薇奧莉塔不相信，況且之後買下農場的道奇先生還曾經是父親的病人，要說漢尼拔在這番交易中什麼都沒做，幾率可能比他從此改吃素還低。
爸爸是不可能和九頭蛇有關係的，要是有，薇奧莉塔早就知道了，那麼除了九頭蛇之外就只有……
「不止如此，」薇奧莉塔低聲說道，「關於那名失蹤天使的身份，我有個猜測。」
「什麼？」
「我得見見加百列。」
薇奧莉塔立刻抬頭，她急切地牽起美國隊長的手。
「史蒂夫，我有話要問他。」
第69章
Lux酒吧。
薇奧莉塔坐在角落的卡座裡, 不出多時, 地獄的行刑官、人間的女酒保梅茲就端著兩個杯子走了過來。她把一杯啤酒往薇奧莉塔身邊的史蒂夫·羅傑斯面前一擱，轉頭看向薇奧莉塔。
「放三個月前，」梅茲給薇奧莉塔倒了一杯果汁，「我是絕對想不到你能成為這兒的常客，小莉塔。身為人類，你還沒成年呢。」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薇奧莉塔看見梅茲手中的鮮榨芒果汁雙眼一亮, 她笑吟吟地接過玻璃杯：「再說，我馬上就要成年了, 還有十二天。」
梅茲露出驚訝神色：「真的？那可太好了，雖然現在時局有點亂, 但一點也不妨礙我們來開個淫啊亂——」
薇奧莉塔：「求求你打住吧, 梅茲。」
這是生怕我爸消失得太乾淨, 在她成年那天也不會出現嗎！到現在還在惦記什麼淫啊亂派對, 在發揮惡魔天性這方面，對上梅茲，薇奧莉塔真是甘拜下風。
梅茲露出笑容, 黑美人挑釁般地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美國隊長：「多幾段經歷，多幾個選擇，吊死在一棵樹上那可真是太無聊了，小莉塔。」
被針對的史蒂夫·羅傑斯只是挪開了目光, 他的視線越過梅茲火辣的身材和漂亮的臉蛋, 看向酒吧門口：「加百列來了。」
薇奧莉塔一凜。
幾天前還對著她喊打喊殺的大天使, 翩然走進了Lux酒吧。
他還是一成不變的黑西裝, 以及精心打理過的金色卷髮。加百列的凜然和冷淡與完全是路西法審美的Lux酒吧格格不入，但天使完全不在意周遭異樣的目光，他用淺色的眼眸環視四周，立刻就鎖定了角落裡的薇奧莉塔。
加百列徑直走了過來。
大天使不多廢話，他站在卡座前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坐在角落裡的薇奧莉塔：「你膽子可真大。」
薇奧莉塔不著痕跡地側了側頭。
她本來打算直接把加百列約到復仇者基地去，但被斯塔克先生直接否定了——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家嗤笑一聲，說加百列又不是傻瓜，約在復仇者基地簡直就像是把「我有陰謀」一行大字明晃晃地掛在房梁上。
不過現在看來，在Lux酒吧大天使也不能為所欲為，果然就算再怎麼囂張，加百列也不敢在路西法的地盤上直接動手的。
於是薇奧莉塔也不繞彎子：「失蹤天使的線索你也不要？」
加百列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的笑容澄澈，真誠的像個孩子。但薇奧莉塔可不會因此輕視這傢伙，加百列把雙手背到身後去：「不怕我拿到消息後，讓你們沒法活著回到復仇者基地嗎，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怕，所以我才有自己的籌碼。」
加百列：「你說。」
薇奧莉塔：「在那之前，我有話要問你，私下裡問。」
梅茲：「那怎麼能行？！」
路西法不在，梅茲就是地獄裡官位最大的那個。一聽薇奧莉塔要和加百列獨處，地獄的行刑官當即開口阻攔。
她伸出手指，用纖長的指尖戳了戳薇奧莉塔的腦門：「你瘋了嗎，小莉塔？！和這個極端狂熱者單獨相處，我不許，就在大廳裡說。」
史蒂夫：「讓她去。」
梅茲：「……」
她是真的不知道小莉塔是看上了這個靈魂哪點——純潔澄澈的英雄靈魂少見卻也不是全世界僅此一個，要說帥是挺帥的，但那又如何？不護著莉塔的人都該死，梅茲甚至覺得，說不定就是小莉塔太受寵了，才覺得這個不寵著她的男人格外能滿足她的征服欲。
然而史蒂夫·羅傑斯卻徹底忽視了梅茲的殺人目光，冷靜地解釋道：「她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梅茲：「…………」
這倒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好繼續糾纏，行刑官歎了口氣：「去後面吧，倉庫裡適合單獨談判。」
……
時值冬季，為了防止薇奧莉塔覺得冷，梅茲在離開時還特地打開了倉庫的暖氣。這裡沒有別人、沒有監控器也還算空曠，除了加百列走進來時嗅到淡淡潮濕的氣息擰起了眉頭外，一切都很完美。
黑美人關上門，加百列不願多等：「說。」
薇奧莉塔：「你為什麼要我去找那名失蹤的天使？」
加百列：「因為你欠我一個人情。」
回應他的是薇奧莉塔近乎嘲諷的笑聲。
年輕的姑娘隨意地抱住了手臂，她一歪頭，烏黑的長髮散落在左側的肩膀，適時地表達出譏諷意味的同時，也流露出了幾分嬌嗔的神色。
「不要把我當傻瓜了吧，加百列，」她說，「你手下有這麼多天使，同時也認識不少惡魔，需要特地委託我一個升不了職的基層幹部嗎？」
「……」
被戳穿敷衍的加百列也不懊惱，他只是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薇奧莉塔一番，俊秀的面孔中浮現出了幾分思索的痕跡。
就在薇奧莉塔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加百列闔了闔不似活人的眼眸。
「你還記得托尼·斯塔克的儀器嗎？」
「什麼？」
「能夠測試出善意與惡念在人世間細微波動的演算法，當時的他說，天使的數值是以你為基準，而你以為是我從中做了手腳，」他說，「我什麼都沒有做。」
薇奧莉塔更不明白了。
她困惑地擰起眉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加百列：「你自己從未發現，薇奧莉塔，你身上的負面情緒是被壓制的，和其他轉生為人類的惡魔根本不一樣。」
薇奧莉塔根本沒見過其他轉生為人類的惡魔。和她關係最好的克魯利從創世初就以惡魔本體的形式行走於人間，像路西法和梅茲就更不會轉生了，她怎麼知道其他同事是什麼樣的？
「我轉生為人類後，我就是人類了。」薇奧莉塔說道。
「再怎麼用人類的身體，你本質還是惡魔，」加百列開口，「算了，你先說說你發現了什麼。」
「……」
薇奧莉塔攥了攥拳頭。
如果可以，薇奧莉塔其實並不想同加百列分享這條資訊。和父親有關的事情，訴說于天使無異于為爸爸積累罪行。他註定是要下地獄的，這些事情只要惡魔知道就好了。
但現在薇奧莉塔實在是沒得選擇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我在調查中找到了爸爸的名字。」
「……果然。」
加百列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似乎毫不意外，大天使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下顎，他微微低頭，陷入了思索。
薇奧莉塔卻突然心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等了片刻之後，她的預感成真了。加百列重新抬頭：「我有一個猜測，薇奧莉塔，是因為我在見到你第一面後，發現你身上的惡念被壓制後才冒出了這個念頭。」
大天使邁開步子。
他緩緩踱步，走到了薇奧莉塔面前。加百列俯視著嬌小的姑娘，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裡不含任何感情。
昔日幾次見面，加百列都是如此對待她。仿佛薇奧莉塔·萊克特從來不是他要處死的對象，仿佛她和世間萬物一樣不過是毫無意義的芻狗。
「轉生為人類的天使，也會與人結合，選擇女性軀體的天使同樣會生下孩子，」他說著伸出手，「而經由善良浸潤和孩童，生來便帶著天父的祝福，備受寵愛、一世幸福。」
加百列捏住了薇奧莉塔的下巴。
他抬起女孩的頭顱，溫柔卻又強硬地引導她看向自己：「那時我就在想，兩名失蹤的天使，有一名的年齡剛好能當你的母親，或許你也是一名被祝福過的孩子，正因如此，你的惡念才會呈現出被壓制的狀態。」
「……那名天使的確沒有死於九頭蛇的實驗，被抓住的那名特工說出了實話，她逃走了。」薇奧莉塔低聲開口。
「你的母親死于癌症，不是嗎？」
「我記得是這樣，但我那時還不識字，並不認識診斷證書。」
「也可能是死於漢尼拔·萊克特的屠刀下。」
「不可能。」
薇奧莉塔毫不猶豫地否定了這個答案。
她沒有證據，但薇奧莉塔瞭解她爸。漢尼拔·萊克特是名連環殺人犯不錯，可他有一套挑選獵物的嚴格標準，而媽媽不會是爸爸的獵物。
一開始薇奧莉塔也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意外的產物。但當他臨走前說出那句「你的眼睛像極了你的母親」時，薇奧莉塔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漢尼拔無疑對他的妻子是有感情的，只是年幼的薇奧莉塔並不記得。
他將她視為平等的存在，而不是羊羔啊。
「不會是爸爸幹的，」薇奧莉塔甩開了加百列的手，她退後半步，「我可以幫你繼續調查下去，加百列。」
加百列：「不怕因此暴露你父親的身份嗎？」
爸爸早就有所覺悟了，不然他為何悄無聲息地不辭而別？
況且，反正父親總是要下地獄的，薇奧莉塔對此毫無愧疚感，以後父女二人有的是團聚的機會。
「如何？」
因而薇奧莉塔沒有回答加百列的問題，反而追問道：「你覺得能否接受？不過在得到結果之前，你不能再追殺我和史蒂夫了。」
加百列嗤笑幾聲。
大天使從不隱瞞自己對惡魔的輕視和敵意，他看向薇奧莉塔的神色就像是看垂死掙扎的螞蟻：「當然，你的要求很是合理。」
.
達成協議後加百列不再久留，他轉身便離開了倉庫。
幾乎是在他前腳離開之後，倉庫的大門再次被推開。史蒂夫·羅傑斯在梅茲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男人在踏入室內的一刻就看到薇奧莉塔雙腿一軟，扶著牆壁就打算往下滑，他迅速上前，扶住了她。
「怎麼，」史蒂夫微微蹙眉，「沒談攏？」
薇奧莉塔無聲地搖了搖頭。女孩在跌進寬闊的胸膛時，她伸出雙手，近乎迫切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我想爸爸。」
她說。
「我現在只有你了，史蒂夫。」
第70章
被薇奧莉塔抱住的史蒂夫·羅傑斯驀然一怔。
他僵硬在原地, 但當聽到女孩道出那句話時，就算是男人的第一個反應是：她在說謊, 史蒂夫也無法狠下心將薇奧莉塔推開。
停留在她手臂的雙手猶豫片刻，最終放了下去。
「怎麼回事，」史蒂夫問道，「加百列襲擊了你？」
趴在史蒂夫懷裡的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她的臉頰還靠在他的衣襟上，烏黑的腦袋在他的胸口蹭來蹭去，比起否定, 更像是在撒嬌。看著她這幅耍賴的模樣, 史蒂夫倒是放下了心——至少這足以表明她並沒有受到大天使的傷害。
然而比起史蒂夫來說, 自帶濾鏡的梅茲卻將薇奧莉塔的沉默誤會成了委屈，黑美人當即急了, 語氣也變得淩厲起來：「他為難你了嗎，小莉塔？」
薇奧莉塔：「沒有啦。」
女孩這才悶悶不樂地抬起頭來。
膚色蒼白、眉頭微蹙, 從昨天開始薇奧莉塔就一直是這幅心事重重的狀態。她放開了史蒂夫，親口解釋道：「我和加百列達成了交易，他不會再攻擊我和史蒂夫了, 我自己能行, 梅茲你放心。」
梅茲：「我哪裡能放心？或許我能幫你——」
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
她歎息一聲。
向來喜愛撒嬌賣萌, 利用一切手段偷懶把事情交給別人做的小惡魔，罕見地流露出了拒絕的神情。她攥了攥拳頭, 格外認真地說：「我可以的, 梅茲, 不需要你們幫忙。」
然而這可說服不了梅茲。
行刑官一臉不贊同,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薇奧莉塔一眼，挑剔般開口：「你的狀態很差，莉塔，本來就因為缺少惡念而有些虛弱，精神還不好，就算是普通人也會生病的。」
薇奧莉塔：「真的沒關係。」
梅茲：「你……」
當事人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梅茲還能再說什麼？性感火辣的女惡魔立刻轉頭看向史蒂夫·羅傑斯，怒視著他：「你杵在這兒有什麼用？還不快攔著她？！」
史蒂夫：「……」
被迫中槍的美國隊長很是無語，見他狀況外的神情，薇奧莉塔輕笑出聲。
她若無其事地哼了一聲，雙手向後一背，嬌俏任性的姿態渾然天成。
「就算是史蒂夫也不行，」薇奧莉塔賭氣般說道，「我不能冒險，梅茲，你相信我。」
「薇奧莉塔。」史蒂夫開口。
「你不要白費口舌。」
「餓嗎？」
「哎？」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她茫然地抬頭，迎上史蒂夫·羅傑斯蒼藍的雙眼，後者坦然地回望過去，片刻之後，伸出了手。
她沒有動：「怎麼？」
史蒂夫格外的認真：「肚子餓的時候容易賭氣，我帶你去吃東西，如果你吃飽了還打算拒絕梅茲的幫忙，那就拒絕。」
薇奧莉塔：「……」
當她是七歲小孩嗎！
薇奧莉塔頓時氣結，特別是史蒂夫還一臉正經的架勢，好像確定這樣有效一樣。她不是在耍小脾氣啊！
這件事當然不能讓他們幫忙，梅茲還好，可是另外一位在場的可是史蒂夫·羅傑斯，堂堂美國隊長。要復仇者聯盟幫忙調查，可能不出一天結果就能得到結果，但是代價有如加百列所說的那樣，漢尼拔·萊克特一定會暴露的。
薇奧莉塔不是幫爸爸掩蓋罪行，他的所作所為下十遍地獄都不過分，只是遭到超級英雄追捕，和遭到FBI追捕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她覺得，還是大家該幹什麼幹什麼的好。
只是……
可惡，她確實有點肚子餓了。
要知道Lux酒吧晚上才開門，而史蒂夫又不可能深夜帶她逛夜店。兩個人又是恰逢晚餐的時間趕過來的，還沒吃晚飯呢！
薇奧莉塔氣鼓鼓地開口：「那我要吃很貴的東西！」
史蒂夫聞言笑了起來。
——這是自基諾沙發生的事情後，他第一次對著薇奧莉塔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
高大的青年五官俊朗，勾起嘴角時眼角微微一彎，深邃的藍眼有如一汪被含起來的海水波光絢爛。史蒂夫·羅傑斯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迪士尼剛給了我一筆模型玩具的版權費，不算太多，但紐約市內再貴的餐廳，也是去的起的。」
說完他還再次抬了抬手：「想好吃什麼了嗎？」
薇奧莉塔：「……甜點。」
身體一虛弱，薇奧莉塔就格外想要補充糖分和熱量。往日生病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薇奧莉塔總會得到爸爸親自製作的抹茶蛋糕和甜膩膩的牛奶飲料。但現在他不在，薇奧莉塔只得主動地尋找安撫心神的替代品。
半個小時後，她帶領史蒂夫·羅傑斯來到了一家裝潢日式的小餐館裡。
「打擾了。」
薇奧莉塔進門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乖巧地脫掉鞋子，踏進和風的玄廊裡。史蒂夫驚訝地發現她的動作格外標準，幾乎和電影裡的日本姑娘如出一轍。
她走過玄廊，比起餐館，這裡佈置地更像是一戶日本人家，薇奧莉塔停在門前，再次開口：「森夫人，我來了。」
門內響起一個帶著口音的女聲：「莉塔？是薇奧莉塔嗎？」
薇奧莉塔：「是我。」
房門被立刻拉開。
一名四十餘歲的亞裔女性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她才見到薇奧莉塔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剛想開口，卻意外地發現了史蒂夫·羅傑斯的存在。
「這是我的朋友史蒂夫，」薇奧莉塔大大方方地介紹道，「史蒂夫，這位是森夫人，幾年之前在北方經營日料店，如今搬來了紐約。我和爸爸是她的老客戶了。」
「你好。」史蒂夫禮貌地開口。
森夫人抿嘴一笑，內斂的東方面孔中浮現出幾分欣慰的神情：「過去纏著父親不放手的莉塔，如今也長大了。還是老樣子嗎？」
薇奧莉塔：「嗯，還是老樣子，麻煩夫人了。」
亞裔女性沒再多說，她攤開右手，在胸前輕輕一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來，我帶你們入座。」
充滿了東方風情的店面狹窄且安靜，榻榻米對於史蒂夫來說稍微有些低矮，但無妨他欣賞迥異於室外霓虹炫彩的風格。他們靜等片刻，森夫人便將晚餐呈上桌來。
一份白米飯，一份昆布湯，一條鹽烤竹夾魚，一份冰鎮蘆筍，簡單寡淡的食材擺在史蒂夫面前。而坐在對面的薇奧莉塔則更是簡單——三個不同口味的大福，一塊長崎蛋糕，還有其他兩種史蒂夫叫不出名字的糕點。
說吃甜點，她還真不吃別的。
不過即便是面對最愛的甜食，薇奧莉塔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拿起一個大福輕輕要了半口，然後視線不自覺地瞥向史蒂夫面前的晚餐入了神。
史蒂夫：「如果你想吃，那就吃。」
薇奧莉塔：「不是。」
她的神情有些複雜，意識到史蒂夫誤會了自己後，便收回眼神。女孩的藍眼閃了閃，而後低聲說道：「這是爸爸來森夫人這裡喜歡點的食物。」
史蒂夫拿著筷子的手一頓。
他似乎明白薇奧莉塔近日以來低落的原因了。
「薇奧莉塔，」史蒂夫說，「是否與你的父親有關？」
「你為什麼不喊我莉塔了？」
「什麼？」
女孩托著腮，一副若有所思又不甘心的模樣，察覺到史蒂夫的困惑，便不依不饒地開口：「你為什麼不喊我莉塔了，以前你都這麼喊的。」
「……」
因為他不覺得自己還能心無芥蒂地以信任口吻道出她的昵稱。
按道理來講，叫這個名字的姑娘往往會被親昵地稱之為「薇奧（Vio）」。但她不一樣，至少漢尼拔·萊克特醫生不是這麼叫的，史蒂夫早就注意到了衣冠楚楚的心理醫生會用低沉地嗓音道出一個不同於英語發音的愛稱——「Lette」。他詢問過星期五，法語中沒有這個單詞，這是個只屬於薇奧莉塔·萊克特的名字。
過去的史蒂夫·羅傑斯覺得這位姑娘善良直率，還有著天使般的心靈。而現在，二人之間隔著一張並不寬敞的桌子，她的手肘擱在桌板上，史蒂夫稍稍伸手就能觸碰到。
如此的近，他卻喊不出那個單詞了。
「喊嘛，」薇奧莉塔卻不肯讓步，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拽了拽史蒂夫的衣袖，「明明都請我吃甜點了，卻還在因為基諾沙的事情生氣？」
「我不生氣。」
史蒂夫確實不生氣，他沒有資格。
「我只是不覺得你與我是同個立場的……人。」最後那個單詞說出來時他停頓了片刻。
「難道加百列就是了？」
「加百列也不是。」
「所以天使惡魔並不能代表任何事，所以為什麼不喊我的名字？」
「我有我自己的判斷。」
「……」
巧舌如簧的薇奧莉塔，繞來繞去，始終是能動搖史蒂夫·羅傑斯半分。
這人根本不聽你東拉西扯啊，薇奧莉塔無言以對。
畢竟，她可以用其他方式令他心甘情願地奉獻出靈魂，也可以使得他輕易地彎下膝蓋朝著自己出言懇求，可是即便是惡魔也不能改變美國隊長認定的事情，除非……
薇奧莉塔垂下頭。
「好吧。」
她歎息一聲，繼續解決自己的大福。
明明看上去就如此美味的食物，卻被薇奧莉塔吃出了如同嚼蠟的模樣。看著女孩這幅心不在焉又壓力重重的模樣，史蒂夫沉默片刻，放下了筷子。
他的確不信任她，可是也沒忘記薇奧莉塔那句「我只有你了」。
在薇奧莉塔勉強吃下第二個大福的時候，史蒂夫的手伸了過來。
薇奧莉塔：「哎？」
她抬眼，看到的是男人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和手掌中的茶杯。史蒂夫在察覺出薇奧莉塔的詫異時，將溫熱的茶水杯送到她的手裡：「喝點東西。」
「謝謝。」
「做個交換吧。」
史蒂夫一本正經地開口。
「我可以叫回你的昵稱，但你同樣也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如何？」
「……」
薇奧莉塔默不作聲地接過杯子。
她捧著茶水杯，輕輕送到嘴邊，抿了一口後挪開了目光：「我需要知道那家農場原住戶的詳細資料，史蒂夫，如果可以，蒙大拿鎮子上與失蹤天使年齡差不多的女性檔案最好也拿過來。」
「這對於星期五來說不是難事。」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薇奧莉塔小口小口噙著茶水，他的神情不自覺地放緩了半分。
「莉塔。」
第71章
星期五很快就將薇奧莉塔需要的資料整理完成了。
對於一個偏遠安寧的小鎮來說，一名女性突然失蹤, 不論老少都足以引起一陣話題。但星期五為了防止出現疏漏, 乾脆篩選了當地所有女性住民的檔案, 選取了幾份有疑點的資料，發給了薇奧莉塔。
左右無事，薇奧莉塔起了個大早，決定先行翻閱資料。
她剛剛往書房的落地窗邊一靠，攤開資料。清晨的斜陽暖洋洋地照射進來，還沒開始閱讀薇奧莉塔便打了個呵欠。她打開平板的鎖定鍵, 忽然一個刻意壓低的聲線幾乎是貼著她的耳畔邊沿響起：「在看什麼呢？」
薇奧莉塔：「有襲擊！」
上一秒還昏昏欲睡的姑娘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她猛然翻身落地, 舉起手中的平板和檔檔就往突然出現的身影砸去，還專砸腦袋，一邊砸一邊大喊：「星期五，有人硬闖復仇者基地！」
「哎哎，別打，薇奧莉塔, 是我！」
熟悉的聲線讓薇奧莉塔的動作一停，她驚訝地瞪大眼：「皮特羅？！」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平板，望向突然出現的少年。
險些被平板砸腦殼的快銀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胸口：「我只是想給你個意外驚喜的，特地叫星期五不要通知你, 你卻襲擊我。」
薇奧莉塔：「你快把我嚇死了！」
平日裡復仇者的超級英雄們各有各的住處, 復仇者基地裡常年人丁寥落, 所以薇奧莉塔壓根沒料想到會有人來。
皮特羅見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樑：「你沒事吧，對不起。」
就算有事，在看到銀髮少年不好意思的笑容時，所有的驚嚇也都在瞬間煙消雲散。然而薇奧莉塔可不會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女孩故意「哼」了一聲，不依不饒道：「道句歉就完了？」
皮特羅聞言揚起笑臉。
「當然不！」
少年轉頭看向書房門口，薇奧莉塔這才注意到皮特羅不是一個人來的。
站在門口的小小身影屬於金剛狼的克隆人蘿拉，小姑娘全程目睹薇奧莉塔轉身暴打皮特羅卻一聲不吭，她背著一個小書包，拿著一袋薯片哢嚓哢嚓啃著，手腕上還掛著裝滿了零食的便利店袋子。
直到二人的視線轉過來，蘿拉才不急不緩地點了點頭，把袋子往前一送：「薯片？」
薇奧莉塔頓時忘記了為難皮特羅：「蘿拉！」
許久不見這位小七歲的朋友，薇奧莉塔心情大好。她對著蘿拉招了招手：「為什麼不進來？」
蘿拉晃了晃手中的薯片袋子，一臉老成地開口：「我在吃東西。」——言下之意，零食是不能帶進書房的。
好吧，小狼崽子雖然野性十足，但比薇奧莉塔懂得克制多了。要知道小時候的薇奧莉塔沒少幹帶著餅乾偷偷進書房的事情。
她不肯進來，只得薇奧莉塔和皮特羅出去了。
薇奧莉塔抱著還沒來得翻閱的資料，帶領他們來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二話不說拆開蘿拉大大方方分享的零食：「你們怎麼過來了？」
皮特羅就地一坐，接過薇奧莉塔丟過來的汽水：「基諾沙的戰爭結束了。」
薇奧莉塔的動作一停。
不等她仔細開口問，皮特羅就繼續解釋道：「瓦坎達的科研人員分析出了哨兵機器人的行動模式，找出了克制的法子。」
那就好。
薇奧莉塔長舒口氣。
儘管史蒂夫·羅傑斯沒有真正的禁他的足，可薇奧莉塔仍然是名義上的囚犯，她在等待審判呢，對於外界資訊的瞭解速度不比公眾新聞快多少。皮特羅肯定是第一時間帶著蘿拉回來的。
再說了，薇奧莉塔想問也沒機會。托尼·斯塔克正在為了審判法老王的事情在政府部門之間各處遊走，而史蒂夫和旺達他們，除了前幾日薇奧莉塔出言為難外一直呆在基諾沙。復仇者基地本來就沒什麼人，特殊情況下更是空曠的見不到其他身影。
「那就好，」她放下心來，「那蘿拉呢，你又沒去基諾沙。」
「看你。」
坐在床邊的小女孩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腿，酷酷地說道：「聽說你被關了起來。」
薇奧莉塔笑眯眯：「想來救我？」
蘿拉上上下下把薇奧莉塔打量幾番，小狼崽子審視的目光倒是有幾分金剛狼的氣勢。但最終她收起了銳利的眼神，若無其事地開口：「你在這兒生活很悠閒。」
的確很悠閒，超級英雄又不會短她吃喝，也沒有斷了薇奧莉塔的通訊。她有的是時間讀書上網，還不用天天上學，雖然沒有爸爸的甜點和關懷，但同樣也沒他的嘮叨。
這可是薇奧莉塔第一次住在類似於「宿舍」的地方，意外的是她竟然適應良好。
「我聽說，」皮特羅聽到蘿拉開啟了這個話題，笑容一收，「美國隊長決定在事情結束後將你送上法庭。」
「是啊。」
薇奧莉塔坦蕩蕩地承認了。
「這沒什麼，是我欺騙你們在先，接受審判是個很合理的決定。」
皮特羅露出複雜的神情。
他看向坐在蘿拉身邊的薇奧莉塔·萊克特。嬌小的姑娘黑髮垂肩，衣著整潔，與長髮同色的毛衣襯得她膚色雪白，和皮特羅記憶中一樣端莊。然而當她的眼眸看過來時，那之中的靈動坦率又是那麼的真切。
基諾沙一戰對於皮特羅來說永生難忘——誰死了一回又活過來都會如此。而引起事端的、了結事端的，以及將他和他的家人從死亡邊沿拉回人間的，都是面前這位姑娘。
皮特羅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薇奧莉塔，」銀髮少年艱難開口，「我應該謝謝你。」
「謝我什麼？」薇奧莉塔有些驚訝。
「我還活著。」
「那你應該感謝美國隊長，」女孩側了側頭，「是他付出了靈魂的代價把你救了回來。換做是任何一個惡魔都能完成獻祭魔法，但換成其他人，卻未必會為了受害者付出靈魂。」
說著，薇奧莉塔淺藍色的眼睛中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痕跡：「我很抱歉騙了你們，皮特羅。我不是個變種人，只是當時情況不允許我暴露自己的身份。」
蘿拉：「我覺得惡魔更酷。」
薇奧莉塔聞言笑出聲，她伸手揉了揉蘿拉的腦袋，不意外地換來後者的抗議聲。
「謝謝你，」她說，「怕是也只有你不在乎。」
「啊。」
蘿拉眉頭一擰，連薯片也不吃了。小女孩伸手朝著皮特羅一指，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也不會介意的。
「是嗎，」薇奧莉塔轉過頭，「皮特羅也不在意嗎？」
「……」
薇奧莉塔是用玩笑的語氣道出這句話的，但皮特羅的神色一凜。
沉默自房間短暫地蔓延，幾秒之後，快銀從地板上撐起身體，站了起來。
銀髮少年看著床邊的姑娘，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鄭重其事地開口：「薇奧莉塔。」
薇奧莉塔：「什麼？」
皮特羅：「我……」
少年道出第一個單詞後猶豫片刻，話到了嘴邊，卻又換了想要表達的內容：「X戰警會在短時間內全部遷往基諾沙，幫助那裡的同胞們重建家園。」
薇奧莉塔：「這是好事。」
皮特羅：「其實我和蘿拉是來向你道別的。」
薇奧莉塔沒接話。
「要不是你，」皮特羅放輕了聲音，「我可能無法如此輕易地接受這個現實。當時正是因為不想離姐姐太遠，我才加入了X戰警。而現在，我可能要常駐基諾沙了。但我不後悔，不論我是否贊同父親的觀點，但幫助同胞總不會錯。」
「如果你這麼想，」薇奧莉塔開口，「那我支持你。」
「不。」
皮特羅搖了搖頭。
少年的目光赤誠且直率，他注視著薇奧莉塔：「是因為你的支持，我才學會了承擔責任。所以我不在意你騙我，薇奧莉塔，謝謝你。」
薇奧莉塔眨了眨眼睛。
皮特羅的話說得略快，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但等到薇奧莉塔明白皮特羅緋紅的臉頰和明亮的眼睛代表的含義時，她勾起了嘴角。
少女沒有著急回應，她反而伸手攬過身邊的蘿拉，俯身在小狼崽的臉頰「吧唧」親了一口：「那你到了基諾沙，可得記著和我常聯繫啊。」
蘿拉點了點頭：「我有fo你的Instagram。」
薇奧莉塔：「那就好，至於你，皮特羅。」
她同樣站了起來。
從床邊到皮特羅身邊不過四步，薇奧莉塔的步伐對於快銀來說慢得驚人，可當皮特羅屏住呼吸的時候，她已然來到了他的面前。
薇奧莉塔的藍眼盯著他的眼睛，她拉近距離，在他的臉側同樣落下一吻——和給蘿拉的一樣，迅速、親昵，卻也足夠禮貌，除了祝福之外不含任何旖旎。
「要好好照顧北極星和妮娜，」她說道，「同樣也要照顧好自己，能做到嗎？」
皮特羅一直微微緊繃的神情總算是放鬆下來。
他再次露出笑臉：「當然！啊對了——」
薇奧莉塔：「什麼？」
「萊克特醫生往你家寄了一樣東西，因為公寓被毀掉了，所以快遞員將它送到了學校裡，」皮特羅說著看向蘿拉，「東西呢？」
蘿拉立刻甩下挎包。
小女孩從自己印著神奇女俠LOGO的背包裡翻出了一個禮盒，包裝精緻又沉甸甸的。倒的確是父親的風格。
看來他離紐約……不，或者說美國很遠了，不然的話怎麼會不知道宅邸被毀的事情呢。
薇奧莉塔接過禮盒，她拆開上面的絲絨帶子。
是一件衣物。
奶油色的細腰晚宴絲袍，上面還端正放著一串圓形翡翠墜子，一看便價值不菲。薇奧莉塔沒有耳洞，她怕疼沒有打，因而她直接把墜子拿了出來，然後抖出禮服，藏匿在衣物之間的精緻卡片掉落出來。
薇奧莉塔拿起卡片，漂亮的字跡在上面留下了幾行短短的話語。
[你母親的一件禮裙，莉塔。
作為你的成年禮物。
——漢尼拔·萊克特。]
第72章
綢緞製成的禮裙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珠光, 薇奧莉塔的指尖撫過高貴又柔軟的布料, 女孩側過頭, 將頭顱貼了上去, 微微闔眼嗅了嗅。
溫暖，乾燥, 帶著絲綢的味道, 除此之外卻又什麼都沒有了。薇奧莉塔抖開裙子，奶油色的衣物嶄新潔淨, 媽媽已經去世十三年，可這件衣服卻像是新的一樣, 保存的相當妥當。
在薇奧莉塔童年的記憶裡，爸爸倒是經常帶著媽媽和她出席各種歌劇或者戲劇表演, 媽媽會穿禮服的, 她的衣服從不重複，薇奧莉塔倒是沒有見過這一件。
爸爸是去了法國, 薇奧莉塔小時候的家嗎？是去……看望媽媽去了嗎？
把媽媽的禮裙當成成年禮物送給她，又是什麼意思呢。
薇奧莉塔走到全身鏡前，將禮裙放在身上比了一比, 她同母親長得並不像，但身材卻是出奇的一致。媽媽個子不高、身形窈窕，衣裙對於薇奧莉塔來說剛剛好。
她想了想, 決定換上試試看。
……
史蒂夫·羅傑斯進門時看到的就是換好禮裙的薇奧莉塔。
少女聽到開門聲, 從全身鏡前轉過身來, 綢緞材料的禮裙裙擺伴隨著他的動作於半空中畫了個漂亮的圈。禮裙的胸口和後背開的很低, 薇奧莉塔大片皮膚裸露在外，在瀑布般徑直下垂的黑髮襯托下如雪一樣近乎透明。
那雙藍色的眼眸在觸及到史蒂夫的身影時露出詫異的神情：「史蒂夫？星期五沒告訴我你來了。」
如果不是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聲音已然深深地刻進史蒂夫的腦海裡，他險些沒認出她來。
薇奧莉塔還是那個薇奧莉塔，不著鉛華、眼神清澈，只是那白色布料與烏黑長髮的強烈對比掩蓋了她的青春和直率，取而代之的是不屬於薇奧莉塔的疏離和內斂，就像是個盔甲，包裹住了原本的她。
「這是……」史蒂夫訝異地開口。
「啊，」薇奧莉塔拽了拽裙擺，像個炫耀新羽毛的小鳥般挺直了脊樑，「好看嗎？」
「很美。」
藝術生出身的史蒂夫·羅傑斯不會否認這點了只是他道出誇讚之後，他還是如實開口：「但這樣的風格不太適合你，莉塔。」
「是嗎，」薇奧莉塔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裙子，「這是爸爸寄過來的生日禮物。」
史蒂夫：「萊克特醫生？」
薇奧莉塔：「嗯。」
她緩緩上前，停在史蒂夫·羅傑斯面前，嬌小的姑娘隨意地摸了摸發梢：「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是不是這身禮裙的緣故，面前的薇奧莉塔仍然讓史蒂夫感到陌生，但他還是開口：「基諾沙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法老王的審判也即將結束。」
「結果如何？」
「路西法會帶走他。」
所以他還沒死就要下地獄了，某種程度上也是一樁殊榮了吧。薇奧莉塔的嘴角勾起一個近乎於嘲諷的弧度：「何等人物，他也是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了。那天堂和地獄流出的資料怎麼辦？」
「……仍在商討。」
那就是不會有結果了，薇奧莉塔太清楚人類的本性了。真正地挖掘天堂和地獄的存在，足以改變人類的歷史進程，帶來又一次革命，吃下去的東西怎麼會輕易吐出來？
「希望順利吧。」她興趣缺缺地說。
「你的審判會在九天后開庭。」
九天以後開庭？
薇奧莉塔頓了頓，九天之後是她生日的前一天。
她立刻就明白了如此安排的意圖——出事的時候她還未成年，審判安排在薇奧莉塔·萊克特十八歲之前，在輿論上會很有優勢。
「這是托尼的主意。」史蒂夫察覺到了薇奧莉塔的神色說道。
「你不同意？」
「我認為什麼時候審判都無法改變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你成年之前發生的。」
道理是這樣，可具體情況嘛，斯塔克先生無非是考慮到了陪審團，以及媒體記者之類的因素。薇奧莉塔倒是不介意，反正爸爸註定是不會陪她過生日了，生日前審不審判又有什麼關係。
因而女孩只是點了點頭，便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這個話題。她總算放過了自己的頭髮，放下自己的手。
纖細的指尖垂在裙擺一側，薇奧莉塔低了低頭：「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裙子。」
史蒂夫：「什麼？」
薇奧莉塔：「理應穿去舞會呀。」
這讓史蒂夫·羅傑斯不易察覺地側了側頭。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薇奧莉塔·萊克特這毫不做作的少女姿態是演出來的還是發自真心，就像是現在，道出那麼天真爛漫的話，卻也不顯半分的違和。
「任何正式場合都需要禮服，」史蒂夫說，「你的第一個反應則是舞會。」
「史蒂夫，你怎麼這麼不解風情！」
薇奧莉塔埋怨般開口，說完還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青年的裝扮：白T恤外套了個夾克，下面是再尋常不過的休閒褲，簡單乾淨也足夠樸素。
「自己不注意打扮，」薇奧莉天小聲嘀咕道，「也不能攔著別人呀，而且這件禮裙不一樣。」
「不一樣？」
「嗯。」
少女退後半步，她拎著裙擺轉了個圈：「這是媽媽的裙子。」
史蒂夫：「……」
「小時候，爸爸總喜歡在晚餐之後拉著媽媽在陽臺前跳一支舞，」薇奧莉塔低聲說道，「爸爸以為我不知道的，因為那時媽媽已經哄我睡著了，但偶爾我也會在很晚的時候醒過來……看到他們在陽臺前共舞。」
回想起漢尼拔·萊克特衣冠楚楚的模樣，以及他偏愛古典音樂和歌劇的喜好，這的確會是萊克特醫生會做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薇奧莉塔才從來沒有多想——她一直覺得，這就是爸爸的風格，漢尼拔娶任何一位元女性為妻都會這麼做的。
但直到薇奧莉塔意識到媽媽可能是一名天使後……她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是什麼人都能成為漢尼拔·萊克特的妻子的，更不是什麼人有資格在晚餐之後，由那位披著人皮的惡魔伸出右手，牽著她與之共舞。
或許是薇奧莉塔的神情過於複雜，或許是因為她不知不覺間放緩了的聲線，這叫史蒂夫的語氣也帶上了幾分不太明顯的溫柔。
「每天都是？」
「不，」薇奧莉塔搖了搖頭，「很快媽媽的身體就不能跳舞了，我一直以為——」
「以為什麼？」
以為媽媽是得了癌症才久臥病床，最終拋下她視若珍寶的自己撒手人寰。但如今看來不是的，薇奧莉塔的直覺告訴她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但薇奧莉塔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史蒂夫。
因而她只是露出淡淡笑容，漂亮的藍眼睛裡有幾分期待的色彩閃過：「史蒂夫，等我成年的那天，審判結束之後，你陪我跳支舞好不好？」
「…………」
史蒂夫·羅傑斯猛然攥緊了拳頭。
薇奧莉塔萬萬沒想到，她的話音落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邀約，對於薇奧莉塔來說僅是為了轉移話題而隨意拋出的話題，無非就是答應或者拒絕兩個答案。但史蒂夫沒有開口，他沒有說出任何話語，那張俊朗的面孔眉頭緊蹙，天神般端莊的五官流露出難以察覺的痛楚痕跡。
這把薇奧莉塔嚇了一跳。
但那份情緒很快就消失了，史蒂夫闔了闔眼，再睜開時海一樣的雙目已然恢復了平靜。
「我曾經答應過一位姑娘一支舞，」他說，「但我沒能兌現。」
「哎？」
薇奧莉塔露出茫然的神色。
儘管薇奧莉塔對美國隊長過去的經歷幾乎一無所知——不怪她無知，而是身為惡魔，在搬來紐約之前她對超級英雄的事情向來興趣缺缺，嚴格來說薇奧莉塔都不算真正的美國人呢。
可她如此聰明，史蒂夫的隻言片語就足以她猜出大概：「……是在二戰時期嗎？」
史蒂夫：「我一直很遺憾。」
薇奧莉塔：「那好吧。」
她倒是沒有失落，反而無所謂地失笑出聲：「我很想說一些到了二十一世紀就往前看，現在可沒有戰爭了之類的話，但還是算了，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呢。」
說完女孩靈巧地一個轉身，全然不在乎般跳到床邊，收拾好散落在床鋪上的檔案和資料。
「我馬上就可以把星期五發給我的檔案全部看完了，」薇奧莉塔輕鬆揭過上個話題，「還剩下幾份，希望能夠查出點什麼有用的線索。」
道出這番話的薇奧莉塔·萊克特輕輕將肩頭的黑髮甩到後背，白色的禮裙高雅純潔，在她的腰際收出一道曼妙的弧度。
史蒂夫·羅傑斯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少女啊優雅的頸部曲線和精緻的側顏，突然開口：「我答應你。」
薇奧莉塔：「什麼？」
史蒂夫鄭重其事地開口：「等到你的審判結束後，我會找機會同你跳一支舞。」
薇奧莉塔瞪大眼睛。
她驚訝地轉過頭，黑髮掃過手中的資料，資料夾中的最後幾頁檔案掉落下來。
「莉塔！」
史蒂夫出言提醒，薇奧莉塔才回過神，幸好她反應快，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幾頁紙，打開資料夾正準備重新放回原位時，夾在其中的、她還沒看到的一頁紙上，赫然有個薇奧莉塔相當熟悉的身影。
她的手一頓，揪出了那頁紙張。
一份FBI工作人員的入職檔案，女性，近四十歲——如果她還活著的話，符合所有篩選要求。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張模糊卻又年輕的一寸照，屬於她的母親。
薇奧莉塔不會認錯的，雖然母親去世時她年紀很小，但誰會認錯自己的媽媽？
那一刻薇奧莉塔覺得自己一度忘記了該怎麼呼吸，她抬眼看向檔案上的姓名，全然陌生的人名落入她的眼簾。
克拉麗絲·史達琳。
第73章
克拉麗絲·史達琳。
自從發現了檔案之後, 薇奧莉塔一直心事重重。她本應該將這件事告知加百列的，但當發現整件事情與父親的關聯遠超她的想像時, 薇奧莉塔覺得還是等到她自己搞清楚狀況再說。
這一擱置就是九天。
「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應聲抬頭, 復仇者基地的大廳空曠寂寥, 她坐在窗邊, 踏入基地的神盾特工走了過來：「準備好了嗎？」
「嗯。」
「走吧。」
史蒂夫·羅傑斯口中的審判就定在今日。
負責押送她的是神盾局的人, 就是之前與薇奧莉塔共同審訊九頭蛇特工的那位。青年看著薇奧莉塔極其配合地站起身, 嚴峻的表情禁不住放鬆了些許：「情況其實不算嚴重, 萊克特小姐，不會有人忘記你站出來保護父親和其他無辜者的場景，逮捕法老王你也有功勞, 不論是法官還是陪審團都會考慮到這點。」
薇奧莉塔勾了勾嘴角：「我不擔心。」
說著她在神盾特工的陪同下走出復仇者基地，像是炫耀般開口：「史蒂夫還答應了我一支舞呢，等今日結束, 我等他兌現允諾。」
而且審判並不重要，薇奧莉塔根本沒放在心上, 她在意的仍然是失蹤天使……媽媽的事情。
薇奧莉塔不會認錯媽媽的模樣。儘管母親幾乎不曾留下任何關於自己的影響資料, 可是這FBI檔案上的照片, 那頭淡金色的長髮和淺藍眼眸都與薇奧莉塔記憶中的不差分毫。
檔案上的履歷和資訊都寫的那麼清楚——幼時父親死後，史達琳探員被送到了蒙大拿的姨母家，沒過多久她就逃離了姨夫姨母的農場, 轉而去了波斯曼的路德會教友之家。
之後克拉麗絲·史達琳以優異的成績進入維吉尼亞大學, 畢業後成為了FBI的實習生。在實習期間就參與偵破了「野牛比爾」的連環大案, 正式成為FBI探員後卻因為遭到派系打壓而一直不上不下。
十幾年前, 她被派去追蹤維傑家族賄賂FBI高層的線索，之後杳無音訊。
不論是從蒙大拿農場這個細節，還是從時間對比來看，克拉麗絲·史達琳的經歷都完美契合了她所掌握的線索。
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親生母親，曾經是一名FBI的探員？
那在這之中，漢尼拔·萊克特又身處怎樣的位置？農場的原住戶是媽媽的姨母一家，後來死於他的屠刀之下，搬過去的道奇先生則是萊克特醫生的昔日並人。薇奧莉塔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爸爸八成是牽扯了進去。
那件他送來作為成年禮物的絲綢長裙，當年媽媽穿在身上一定非常美麗。可是父親又為什麼送給她呢？
薇奧莉塔有些不懂。
她揣著心事跟隨特工來到了法院。
走下車時沒有預料中的記者也沒有肅穆的警員和護衛。而走進法院大廳的瞬間薇奧莉塔就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氣味——淡淡惡念在空氣中徘徊升騰，像是一片在潮濕清晨中揮散不去的霧。
這不應該的，她現在身處法院，法院之中怎麼會有如此明顯的惡念？！
薇奧莉塔腳步一停，她頓時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負責保護兼押送她的神盾特工露出訝異的神情：「怎麼，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出事了。」
特工：「什麼？！」
薇奧莉塔沒有回答，她反而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仔細地感受著跳動著的負面情緒在空氣中的變化。
清晨的氣溫微冷，因而惡念也不太活躍，薇奧莉塔很快就辨明瞭它們的來源。女孩在大廳中轉了個身，指向東北角的天花板：「那邊有什麼特殊房間嗎？」
特工一怔：「能有什麼特殊房間，那是法庭的方向。」
薇奧莉塔：「法庭……糟糕！」
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無比。薇奧莉塔當即拽住了特工的手腕：「法庭出事了，你跟我來！」
如此多的惡念，聚集在尚在準備開庭階段的法庭裡，薇奧莉塔實在是不敢細想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直接轉身朝著樓上邁開雙腿。
「萊克特小姐？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甚至顧不得特工是否在身後跟了上來，她一路飛奔至法庭所在的樓層，不少工作人員於走廊上來來往往，在看到神色匆忙的薇奧莉塔時，首先認出她就是被告人的官員臉色一變：「你怎麼自己過來了？！」
「讓開！」
現在誰還有時間回應陌生人的敵意和糾纏，薇奧莉塔推開了試圖攔路的工作人員，她的身形靈巧，一個彎腰再一個側身便輕鬆躲開了障礙，三兩步停在法庭的大門前。
薇奧莉塔擰開門，濃烈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在看清法庭內的情況時，身為惡魔的薇奧莉塔也免不了停了一停。
法庭大門敞開，發生騷亂的走廊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一地鮮血蔓延開來，在地板上凝結成塊近乎黑色。負責審判薇奧莉塔的法官于法庭正中央匍匐在地，雙手合十，手掌被釘在了法官台的底座上。
而在他理應端坐的位置，在高高的法官臺上，擺放著的是一個淋漓的公羊頭，羊角鋒利又彎曲，尖端還在滴著嫣紅血液。
薇奧莉塔倒退兩步，負責保護她的神盾特工跟了上來，在看見現場忍不住罵了一句「該死」，然後匆忙地拿出了自己的通訊器。
「出事了，」特工迅速向上面彙報，「我得把萊克特小姐送回復仇者基地——就是緊急情況，上帝保佑，法官被殺了！」
上帝保佑？天父但凡要是關注過人間，哪怕僅僅只有半分鐘，又怎會讓這樣的慘案發生在今日。
薇奧莉塔在警衛和特工的護送下一路離開現場，他們送他上了押送嫌疑犯的車輛。坐在車上緊繃起情緒的特工才來得及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天，這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試圖阻撓我接受審判。」
「……的確是這樣，」神盾的特工也不是吃乾飯的，「但是為什麼？就算是反對變種人的極端勢力也不至於如此行動，他們更希望你進監獄才對。」
「不是厭惡我的人。」
淡淡的惡念仿佛已然徘徊在薇奧莉塔的感官周圍，不曾散去。這段日子以來住在復仇者基地，她很少能接觸到人類的負面情緒。如今重新接觸到親切又熟悉的惡念，魔法波動使得她精神一振，大腦也緊跟著活躍起來。
她回想起觸目驚心的現場，薇奧莉塔只是看了一眼，不知道具體情況。薇奧莉塔只是看到了現場，她不知道法官受到了怎樣的傷害，但看那個出血量怕是已經斷氣許久了。
兇手不想讓審判開始。
如果是厭惡薇奧莉塔的人，就像是特工說的那樣，還有怎樣的結果比她被判有罪更為痛快呢？
山羊頭高高地放置在法官臺上，法官匍匐在地，高舉雙手。
法官對著山羊頭跪拜懺悔……
「山羊是惡魔的象徵，」薇奧莉塔低聲說道。「兇手是覺得他沒有資格審判我。」
「法官沒有資格審判。」
特工流露出難以置信地神色。
「兇手又哪兒來的資格評判法官是否擁有資格？」
「……」
特工的話讓薇奧莉塔心神一震。
這個熟悉的思維邏輯，高高在上又分外無情，她幾乎是立刻就聯想到了兇手的身份。
誰會自詡有資格代替上帝行駛權力，認為自己能夠評判法官？正是因為薇奧莉塔在他身邊呆的太久，對他的想法過於瞭解，以至於連她都對此習以為常了。
竟然是——
押送車猛然一個急刹車，差點將車廂內的薇奧莉塔甩出去。還是神盾特工急忙拉住了她：「沒事吧，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外面什麼情況？！」
車廂是全封閉的，別說是外面，連駕駛座他們都看不見。薇奧莉塔只隱隱聽到了車門打開的聲音，片刻之後，車廂的門鎖也被打開了，全副武裝的武警開口問道：「你們沒事吧？」
特工：「沒事，出了什麼情況？」
武警：「前面出了車禍，萊克特小姐呢？」
薇奧莉塔：「我也沒事。」
「那好。」說著武警端起了槍。
霰啊彈槍上膛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薇奧莉塔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發出警告，溫熱的鮮血已然濺到了她的臉上。
那名對著特工開槍的武警這才摘下了面罩。
是道奇先生，那日在蒙大拿，盛情邀請漢尼拔·萊克特挑選小羊羔的農場主人。
魁梧的中年男人對著薇奧莉塔伸出手：「萊克特小姐，你的父親要我來接你。」
薇奧莉塔：「……」
果然不該亂立什麼flag的，薇奧莉塔心想，和史蒂夫的那支舞怕是要暫時違約了。
第74章
十六個小時後, 巴黎，深夜。
薇奧莉塔朦朦朧朧從睡夢清醒過來, 從紐約市的法院到巴黎的公寓, 經歷了「被劫持」, 然後跟著道奇先生登上飛機, 抵達巴黎時本就晚上了。薇奧莉塔累的不得了, 道奇先生將她安置在了一處租賃的公寓裡, 叫她安心等待。
這一等, 就等到了現在。
意識模糊間，薇奧莉塔聽到一個人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坐到了床邊。熟悉的古龍水氣息與惡念撲面而來, 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辨明瞭來者的身份。
她睜開眼睛：「……爸爸？」
漢尼拔·萊克特轉過身來。
深夜的臥室沒有開燈，唯獨窗外明亮的月光照射進來，於黑暗之間薇奧莉塔看不清爸爸的面孔, 只能分辨出他雕塑一般的輪廓和高大的背影。但這就夠了，足以薇奧莉塔確認父親的存在。
他伸出手, 寬大的手掌落在她的發梢, 無比溫柔地開口：「休息的如何？」
薇奧莉塔當即起身。
不顧困倦, 不顧疲累，嬌小的姑娘直接撲進了父親的懷裡，漢尼拔輕輕抬手, 給了自己女兒一個出於支持的擁抱。
「我還以為今年的生日我要自己過了, 」薇奧莉塔趴在爸爸的肩頭, 委屈巴巴地嘀咕, 「特別是你都把生日禮物提前送了過來。」
漢尼拔安撫性地拍了拍薇奧莉塔的後背：「那只是成年禮之一。」
薇奧莉塔：「哎？」
父親將女兒扶起來：「已經過了十二點，莉塔，你是個成年人了，就要像個成年人的樣子。」
薇奧莉塔不以為然，她反手拽住了漢尼拔的衣袖，哼哼唧唧開口：「哪有道理說成年後就不能跟爸爸撒嬌的！」
漢尼拔笑了笑，父親伸手，為她將睡得亂糟糟的頭髮理順，而後低聲道：「衣服在這兒，莉塔，換好衣服跟我走。」
「去哪兒？」
「看望你的母親。」
薇奧莉塔臉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往年每次回巴黎，薇奧莉塔都會在父親的陪同下去探望媽媽，在她的墓碑上放下一束鮮花，然後同她聊聊近況，當然，爸爸也會給薇奧莉塔留下與媽媽說悄悄話的時間。
過去的薇奧莉塔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為那時她以為自己的母親已經去天堂了，而現在……至少她能夠確定，媽媽在去世後，靈魂並沒有升入天堂。
薇奧莉塔從沒在深夜來過墓園，時值冬季，本就清冷陰鬱的園地在漆黑的夜幕下更顯寂寥。她跟在父親身後，停在母親的墓碑前。
「還是應該白日來，爸爸，」薇奧莉塔放輕聲音，「我可以為媽媽買一束花。」
「我想她不會介意的。」
薇奧莉塔轉頭看向父親。
十幾天不曾見面，爸爸仍然是爸爸，西裝革履、身姿挺拔，唯獨平日裡梳得整整齊齊的暗金色頭髮散落在於額頭前，遮住了他的眉眼。月光灑落下來的時候，發梢的陰影掩蓋了他的所有目光與情緒。
漢尼拔·萊克特的視線落在墓碑上：「你的母親並不是一位會為鮮花而歡欣鼓舞的女性，莉塔。」
「……」
女兒的花束總能討母親歡心的，而且這是禮貌呀。但薇奧莉塔沒有反駁父親的話，她反而問道：「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巴黎嗎，爸爸？」
「這段時間，我在思考。」
「思考？」
「天使的孩子是個惡魔，」漢尼拔回答，「這是否是上帝開的惡劣玩笑，亦或是他連這等嘲諷和羞辱都全然不放在眼裡。」
薇奧莉塔攥緊拳頭。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而漢尼拔總算是從墓碑前挪回目光，他回望過去，薇奧莉塔看不清他的眼神，她能看到的只有他深刻的眉骨和面孔上的大片陰影。
「爸爸知道，」薇奧莉塔開口，「知道媽媽是一名天使。」
「我知道。」
「什麼時候？」
「在她死後。」
「那她……那她是怎麼……」
「器官衰竭，」漢尼拔回答，「很抱歉我不曾告訴你，莉塔，我盡力了，想盡一切辦法，但是我找不到任何病因或者緣由。自從生下你後，她的身體就在一天天傾頹，直至死亡。」
「……」
薇奧莉塔的心沉了下去。
千百年來，從人類誕生以來，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轉生為人類的天使，誕下轉生為人類惡魔。
善良對惡魔是有傷害的，反過來亦然。而她的母親，薇奧莉塔·萊克特的媽媽，十月懷胎，醞釀培育著罪惡的骨血。惡念在她的體內停留了這麼久，時時刻刻傷害她，折磨她，侵蝕著她的肉體和靈魂，而她選擇把薇奧莉塔生下來。
媽媽感覺不到嗎？屬於惡魔的惡念？她和爸爸有其他機會生下正常的孩子的，為什麼……要堅持呢。
「是我，」薇奧莉塔低聲道，「是我害死了媽媽。」
「別這麼想，莉塔。」
漢尼拔搖了搖頭。
「你的母親對你的到來充滿了期待，她遠比我更愛你，即便知道你是惡魔，她也不會因此而動搖。」
「你認為媽媽並不知道我是惡魔。」
「我認為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一名天使。」
「哎？」
薇奧莉塔微微瞪大眼睛。
她有些茫然，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轉生成人類後，天使和惡魔是不會消除記憶的。就算幼時人類的大腦不足以思考那麼多，可媽媽都生下了薇奧莉塔了呀。
或許是薇奧莉塔的表情過於明顯，即便是在月光之下疑惑也一覽無遺，漢尼拔頓了頓，主動開口：「你始終記得自己是名惡魔，是嗎？」
薇奧莉塔：「是。」
漢尼拔：「你的母親，她一生都與宗教無關。」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FBI的探員，我相信媽媽是一名無神論者。」
也就是說，媽媽不僅沒向爸爸透露過她是天使，甚至是漢尼拔·萊克特確認，連克拉麗絲·史達琳自己都不知道……或許她曾經知道的，但是薇奧莉塔回想起失蹤天使在九頭蛇實驗室裡的遭遇，隱約猜出了大概。
幼年的母親無意間落在了九頭蛇手上，在他們的實驗室裡經歷了非人的折磨。她逃了出去，卻丟了一半的翅膀。如果因此而為了避免心理創傷，選擇性地忘記了自己是名天使的身份，薇奧莉塔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而且是這樣，倒是說得通了——不知道自己是天使，所以回不去天堂，所以幾十年來，加百列一直尋覓不到她。
「所以你知道了。」漢尼拔說。
「嗯，」薇奧莉塔並不打算瞞著爸爸，「媽媽的真實姓名是克拉麗絲·史達琳，一名本應該前途無量的FBI探員，卻在追查賄賂案時失蹤了。」
漢尼拔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從不懷疑薇奧莉塔的能力。既然決心追查，她總會查到的。
「她追查的人，想殺的是我，」他說，「但是被你母親阻攔下來，她希望我能被逮捕歸案。」
「媽媽知道你……是名連環殺人犯。」
「她知道。」
「那她為什麼跟你走？」
薇奧莉塔的問題落地，她向前走了半步，隨著距離的靠近，她清晰地看到了漢尼拔·萊克特眼底的悲慟。
「克拉麗絲並沒有跟我走，」漢尼拔回答，「是我帶走了她。」
「……我想爸爸不至於做出強迫的事情。」
「我當然沒有，克拉麗絲連中兩槍梅森·維傑手下的麻醉飛鏢，那足以摧毀一名成年女性的神經，我盡力了，除了保住克拉麗絲的性命，我也試圖竭力恢復她的神智。」
薇奧莉塔訝異地側了側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說，「那你很成功，爸爸。」
因為媽媽神智清醒且思維迅速，她很聰明，也很機警。薇奧莉塔記住的清晰場景並不多，但絕大多數記憶中媽媽溫柔又敏銳。同爸爸聊一聊文學和音樂，拉著薇奧莉塔、挽著爸爸的手臂出席歌劇院，或者在日光和煦的下午，把薇奧莉塔抱到室外的樹蔭下，為她拍攝幾張好看的相片，然後定期更換相框裡的畫面。
假設她曾經因為過量的麻醉劑而陷入危險，那爸爸應該也把媽媽救了回來才是。
但薇奧莉塔的話語，只是讓漢尼拔搖了搖頭。
「我的確喚醒了她，莉塔，」他說，「但醒來的卻不是克拉麗絲。」
「我不懂。」
漢尼拔低了低頭。
月光之下的面孔隱匿在大片陰影裡，直到對上薇奧莉塔困惑的眼眸時，他的雙目深處有某種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但很快那股情緒便消失殆盡，漢尼拔伸手，男人的手掌落在女兒的臉側，他的拇指摩挲過她澄澈藍眼的眼角：「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渾渾噩噩，直到有了你，出於母親的本能，克拉麗絲沉睡的靈魂才漸漸蘇醒。」
薇奧莉塔沒說話。
「只是孕育你並不在我的計畫之內，莉塔，甚至是很長時間內，我對於你的存在心生警惕，也怨恨你的出生使得克拉麗絲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她知道。
媽媽還活著的時候，父親于她總是有一段距離。他的疏離和漠然不是來自於物質上，而是心靈上。但薇奧莉塔那時候太小了，媽媽又那麼的愛她，她對那段記憶的存在並沒有多少真情實感。
「直至她臨終前對我說，你的出生於她來說並不是一種剝奪，而是一種延續和新生。或許是在給我一個機會，去彌補曾經的錯誤。」
「我知道我有一名早逝的小姨。」也正是因此他才拋棄了身上所有屬於人的部分，媽媽是覺得，薇奧莉塔的出生，能給爸爸一個挽救人性的機會嗎？
薇奧莉塔的話語落在地上，漢尼拔臉上的人性消失了。
沉默於父女之間蔓延開來，薇奧莉塔不著急，她更不害怕。即便是漢尼拔·萊克特痛下殺手，他能夠給薇奧莉塔帶來的也不過是死亡，而薇奧莉塔最不怕的就是死亡。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薇奧莉塔幾乎以為爸爸不會再開口了，他才用低沉的聲線開口：「她叫米莎。」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
「但你是一名惡魔，莉塔。」
父親感歎一句。
「或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宿命，」他說，「克拉麗絲死後，她的遺體入棺，天使的特徵才暴露出來，你的母親只有一隻翅膀，莉塔。可能是這讓我相信了克拉麗絲的話，可能是父親對於骨血的愛就是來得那麼緩慢，我在她死後，才逐漸的接納了你，我向你道歉。」
「沒關係呀。」
薇奧莉塔小心翼翼握住父親停留在自己臉側的手背，牽著他的手，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我知道爸爸現在愛我就夠了。」
「……不，莉塔。」
漢尼並沒有坦然接受女兒的撒嬌，他歎息一聲。
男人緩緩地將自己的掌心從她的手中抽離出來，高大的身軀在黑夜之中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他深深地看著薇奧莉塔，他的孩子，克拉麗絲為他留在人世間最為珍貴的寶藏。漂亮的面孔無可挑剔，溫柔的神情也一如往昔，她健康、美麗，散發著蓬勃生機，每當漢尼拔直視著她的眼睛時，強烈的自豪感便遏制不住地湧上心頭。
然而漢尼拔最大的遺憾就是，薇奧莉塔除了眼睛之外，一點也不像克拉麗絲。
天使的孩子不會是惡魔。
惡魔的孩子才是。
此時此刻漢尼拔·萊克特才真正的意識到克拉麗絲臨終時那番話的含義——薇奧莉塔·萊克特是他的骨血，而並非克拉麗絲的。
「我很早之前就對你說過，」漢尼拔說，「總有一天你要在我和他們之間做出抉擇，如今到了那一天。」
他伸出手，態度坦然又極其鎮定。
「你的母親不會希望看到你站在我的對立面上，所以莉塔，跟我走。」
第75章
「跟我走, 莉塔。」
漢尼拔·萊克特平靜地道出這句話，他朝著女兒伸出手，等待著薇奧莉塔的回應。
但很長時間內，薇奧莉塔並沒有回應。
沉默在父女之間蔓延開來, 在夜空中盤旋升騰, 薇奧莉塔轉過頭看向母親的墓碑, 冷硬的石碑上沒有留下任何姓名和資訊，小時候的薇奧莉塔曾經為此心存疑惑，但她沒問過。
如今看來，怕是因為父親不能忍受，以虛假的身份埋葬母親吧。
「去哪兒？」薇奧莉塔輕聲問道。
「任何地方, 」父親回答，「遠離紐約, 遠離那些是非, 你的母親希望你過上平靜且安寧的生活。」
「以及遠離我的朋友？」
漢尼拔低了低頭, 他的面孔上有幾分晦澀的情緒一閃而過，那太快了, 天色又黑，薇奧莉塔並沒有辨別分明。
「爸爸, 」薇奧莉塔放緩了聲線，她抬起了自己的手，卻沒有接受父親遞出的邀請, 女孩的指尖越過漢尼拔的掌心, 落在了他的衣袖處, 「我今天已經十八歲了，以成年人的身份站在你與媽媽的面前。成人後的兒女必須離開父母的庇護，我總要獨立的，總要擁有一個相愛的男人，總要結婚成家，再孕育屬於自己的孩子，就像是你和媽媽一樣。」
漢尼拔輕笑一聲。
他從薇奧莉塔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如果你是個想要相夫教子、甘心成為家庭婦女的姑娘，我不會阻攔你，莉塔。」
「為什麼爸爸覺得我不是？」薇奧莉塔好奇問道。
「史蒂夫·羅傑斯，」漢尼拔整理好自己的衣袖，沉聲開口，「你掌握了他的靈魂，當美國隊長死後，他會因為與你達成的交易而下地獄。」
「我喜歡他呀，爸爸。」
「莉塔，如果你不坦白你擁有地獄時的一切記憶，我會相信你的這些話。」
父親的語氣沉著平穩，著實聽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但你不是，我的孩子，」他說，「你又讓我如何相信，一名惡魔是受到了英雄的感召，決心獻身愛情，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他的靈魂？我不明白你想做什麼，莉塔。」
她的確不是那種人。
但薇奧莉塔也不會和爸爸走的。漢尼拔·萊克特的的動機非常簡單。留在紐約，總是和超級英雄們扯上關係，他隱藏的身份早晚會被發現的——事實上，當負責審判薇奧莉塔的法官死亡的那一刻，連環殺手的身份就已經基本暴露了。
正因如此，薇奧莉塔才不能跟爸爸走呀。
他們會追過來的，事到如今，薇奧莉塔陪伴在父親身邊，就是為其增添危險。
嬌小的姑娘收回目光，她再次看向母親的墓碑。
薇奧莉塔小心翼翼地上前，她彎曲膝蓋，半跪下來，纖細的指尖順著石頭從低端挪到上方，薇奧莉塔抬起頭，除了明亮的月光和冰冷的夜風，她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感覺不到。
不應該的。
死去的天使，即便是過了十幾年，也應該留有大片的善良存在。而媽媽的墓地周圍卻清冷得像是她周圍其他凡人的墓地一樣，薇奧莉塔微微闔眼，她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了墓碑上面，冰冷的墓碑接觸到肌膚時女孩顫了顫。
「我感覺不到媽媽的靈魂。」薇奧莉塔低聲開口。
她背對著父親，自然也看不到漢尼拔因為她的話而怔了怔。薇奧莉塔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從空氣中尋覓到半分母親存在過的痕跡。
可是什麼都沒有。
「她就像是不曾存在過，」她說，「但不應該這樣，轉生為人類的天使死去之後，理應回歸天堂，回到她的家鄉。」
「你認為你的母親沒有回去。」漢尼拔說。
「不然加百列也不會強迫我去尋找，不是嗎？」
但是媽媽能去哪兒呢。
薇奧莉塔的記憶回到了蒙大拿的農場，她竭力回想當時的場景。凝聚在一團的善良化成羊羔的悲鳴仿佛仍舊徘徊在她的耳畔。
那是媽媽在呼救嗎。
那是媽媽在掙扎嗎……
一名天使為一名於人間行走的兇手誕下子嗣，這是多麼嘲諷的事實，而他們的後代還偏偏是一名惡魔，怪不得爸爸會在得知這件事後露出那麼感慨的神情。
如果媽媽還活著，如果她的確知道父親和她的身份，如果她也確實留有自己的記憶，她真的會讓薇奧莉塔跟著父親走嗎？
「我不能跟你走，父親。」
這是薇奧莉塔·萊克特第一次運用如此正式的稱呼。
除了必要場合，從小到大，薇奧莉塔從沒用「父親」稱呼過漢尼拔·萊克特。她總是嫌那樣過於生疏。陌生的單詞從薇奧莉塔的口中吐出來，漢尼拔幾乎是在立刻收斂了所有的情緒。
「莉塔，」他邁開步子，「我認為你應該再好好考慮——」
「——停在這兒就可以了，父親。」
伴隨著一聲警告，薇奧莉塔站了起來，淩厲地從懷中抽出一把配槍，面無表情地上了膛。
漢尼拔立刻停下了步子。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然而父親的目光也不過是在她的動作上面停留片刻。薇奧莉塔輕笑幾聲：「拜託道奇先生幫我找了把槍，我怕出現意外。」
「我認為你我還遠沒到這個地步。」漢尼拔開口。
「早晚會的，」薇奧莉塔說，「只要我拒絕了你，早晚會的，父親。」
「如此你也要回到紐約？」
薇奧莉塔抿了抿嘴唇。
「別逼我，父親，請你快離開這裡——我指的是巴黎，在天亮之前就走，」她舉著槍，用罕見的命令口吻對漢尼拔說，「下次見面，我就不能保證你我之間僅是如此對峙了。」
「莉塔。」
「爸爸。」
女孩搖了搖頭：「快走。」
她淺色的眼眸裡流露出幾分明亮的光芒，這片刻的情緒讓漢尼拔在瞬間明白了一切。
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離開，漢尼拔·萊克特佇立在原地，仿佛在母親的墓碑前化成了真正的山峰般巋然不動。直到薇奧莉塔第三次懇求：「爸爸！」
漢尼拔：「你知道我不會放任你成功。」
薇奧莉塔：「我知道，所以我要這麼做。」
漢尼拔：「……」
那一刻男人臉上堅硬的外殼融化了。
淡淡的情緒從那冰封的面孔之間滲出來，父親還是沒什麼表情，但他的眼睛出賣了一切。
「莉塔，」他感歎一聲，「你到底是長大了。」
然後漢尼拔後退半步，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直到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薇奧莉塔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
她知道爸爸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薇奧莉塔絕對不會因為正邪選擇而與父親對立，拜託，她可是個惡魔，這種事情還用抉擇嗎。
然而如果薇奧莉塔不背負起法官死亡的責任，那麼事情就會沒完沒了。超級英雄還好說，加百列還等著她彙報失蹤天使的事情呢，要是薇奧莉塔跟著爸爸離開，一旦被大天使找到，她爹還能有活路？
不僅如此，就算爸爸離開，也只能是權宜之計。漢尼拔·萊克特要想在八十年代消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了，找個人的確很麻煩，卻也不難。
薇奧莉塔把手那個槍丟在原地，她坐在了墓碑面前。
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她默默地歎了口氣。薇奧莉塔倚靠著墓碑，就像是小時候依偎在媽媽懷裡一樣，枕在冰冷的石碑上，女孩低聲開口：「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呢，媽媽？」
.
當史蒂夫·羅傑斯找到薇奧莉塔時，看到的就是她靠著墓碑沉沉睡去的場景。
事發當天史蒂夫仍在基諾沙與聯合國之間周旋，他是美國隊長，不可能把所有的時間都消耗在薇奧莉塔身上。卻沒料到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就除了情況，等到神盾的特工說定位到了薇奧莉塔·萊克特時，史蒂夫才勉強抽身，出言邀請奇異博士搭了個手，送他來到了巴黎。
聽到腳步聲的姑娘警醒地睜開眼睛，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握住手邊的槍，但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史蒂夫·羅傑斯蔚藍色的眼眸時，薇奧莉塔的手又鬆開了。
她揉了揉眼睛：「你來了。」
史蒂夫：「……」
薇奧莉塔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見到美國隊長氣勢洶洶地大步跨來時仿佛被冒犯般蹙了蹙眉。
「噓，你輕點，」薇奧莉塔抬手，她的掌心落在男人的胸口，攔住了他，「別驚擾到我媽媽。」
史蒂夫一怔。
薇奧莉塔轉身對著墓碑示意：「這是我母親的墓地，就算看在死者的面子上，也別在這兒出聲質問我。」
史蒂夫：「……是誰幹的？」
好吧，儘管他沒聽薇奧莉塔的，卻也放低了聲音。
薇奧莉塔決定不和他計較，女孩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配槍，塞到了他的掌心裡。
「是我的父親，」她低著頭，史蒂夫看不到薇奧莉塔的表情，「是他指使別人殺死了法官，劫持了我。」
第76章
「是我的父親指使別人殺死了法官, 劫持了我。」
薇奧莉塔的話語落地, 換來了現場片刻的寂靜。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史蒂夫·羅傑斯, 美國隊長默不作聲, 只是用銳利的眼睛上上下下審視著薇奧莉塔, 不用想也知道他頭罩之下的眉頭早已深深擰起了。
史蒂夫：「你說什麼？」
薇奧莉塔不著急, 她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是漢尼拔·萊克特阻止了審判, 並且命人帶我來到了巴黎，來到了母親的面前。」
「是誰動的手？」
「道奇先生, 你知道的，蒙大拿農場的主人, 也是爸爸曾經的病人。」
「……」
驚訝嗎？或許吧。
即便史蒂夫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情緒，但他確實在困惑。毋須多言，薇奧莉塔也猜到此時此刻的超級英雄在思忖動機——在公眾眼裡，漢尼拔·萊克特醫生舉止高雅、聰明絕頂, 還有著無懈可擊的好名聲。在這節骨眼上殺死法官, 對薇奧莉塔可不是什麼好事，他要是想幫忙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這反倒是在害自己的女兒啊。
「萊克特醫生在哪兒？」史蒂夫拋出最為關鍵的問題。
「走了。」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並且父親希望我跟他走, 消失在你們眼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留了下來，也好陪陪媽——阿嚏！」
話說了一半, 薇奧莉塔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在冰冷的墓園停留一夜, 就算穿著厚厚的大衣、還戴著圍巾也於事無補。薇奧莉塔狼狽地揉了揉自己凍僵的臉蛋和鼻尖, 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對、對不起。」
史蒂夫：「……」
他還能說什麼？美國隊長二話不說, 伸手握住了薇奧莉塔的手腕：「先回去再說。」
薇奧莉塔：「現在還不行。」
說著, 在史蒂夫抬眼之前，薇奧莉塔反握住了他的手。
一夜過後，女孩總是溫暖的指尖泛著淡淡寒氣，隔著美國隊長的紅手套，史蒂夫也感覺到了那股冰冷的氣息。薇奧莉塔的藍眼中一片清明與沉著，仿佛父親是劫持自己的罪魁禍首這件事，不曾為她增添任何擔憂和煩惱。
「史蒂夫，」她放輕聲音，「我媽媽就是那名失蹤的天使，所以不應該是我們回去，而應該將加百列請到巴黎來。」
……
半個小時後。
薇奧莉塔簡潔又迅速地將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情轉述給了史蒂夫。
嚴格來說，追蹤兇手的責任不應該落在復仇者身上。但美國隊長不是為了命案來的，他是為了仍然與法老王惹出的一系列麻煩相關的薇奧莉塔而來。所以薇奧莉塔頗為心機地省去了父親連環殺手的身份，將媽媽的事情簡單地告訴了他。
聽到克拉麗絲·史達琳，也就是薇奧莉塔的母親曾經是名受到陷害的FBI探員時，史蒂夫低了低頭，露出了遺憾的神情。
「我很抱歉，莉塔。」他說。
又是超英又是神盾特工，因而他們就近找了巴黎當地的一個警局。沒有室內，又沒有戰鬥，在向當地員警說明了情況後，史蒂夫摘下了頭罩和手套。
他接過警員好心遞來的咖啡，想也不想，便率先塞到了薇奧莉塔冰冷的掌心裡：「請你節哀。」
薇奧莉塔失笑出聲。
「媽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她說，「如果你是想安慰我，史蒂夫，那這安慰著實來的太晚了一點。」
「我不是在安慰你。」
史蒂夫搖了搖頭。
「我是在向一名烈士的後代致以敬意。」
「……」
他堅定又認真的話語讓薇奧莉塔不由自主地放緩了神情。
老實說，薇奧莉塔是真的沒想到媽媽會是一名FBI。在經歷了折磨後，在散去了所有的善良後，她依然選擇成為一名維護正義的聯邦員警。
「謝謝你，史蒂夫。」
薇奧莉塔低下頭，她把熱騰騰的咖啡杯舉到自己的臉側，試圖用氤氳蒸汽來溫暖自己凍僵的皮膚。女孩閉上眼睛，輕聲地說道：「我想再沒什麼肯定比你的更有價值了。」
史蒂夫：「如果難過，你可以表現出來。」
薇奧莉塔：「我不難過，我只是感慨……」
「什麼？」
「在我成年的這一天，」她捧著咖啡杯垂眸開口，「我知道了這一切。我甚至知道，假設母親當時孕育的不是我，而是名普通的女孩，她和父親或許仍在巴黎過著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身邊還會有個可愛的像精靈一樣的女兒。」
史蒂夫是想說些什麼的，薇奧莉塔低著頭，看到他擱置在腿側的手掌蜷了蜷，但很快又放開了。
良久之後，他才重新打破沉默：「今天是你的生日。」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是的。」
說著她抬起眼睛，淺色眼眸裡依然寫著淡淡狡黠和精明。她的確是有些低落，史蒂夫能察覺得到，但這雙寶石般的藍眼睛就如同與薇奧莉塔·萊克特的靈魂割裂開一般，帶著掩飾不住的生命力。
「事實上，」史蒂夫說，「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
「哎？」
這著實讓薇奧莉塔有些驚訝。
會有生日禮物——那是一定的，如果沒有父親利用道奇先生殺死法官帶走自己，就算是史蒂夫·羅傑斯什麼都不準備，薇奧莉塔也一定會不依不饒地索要一支舞當做生日禮物。
她沒想到的是，在如此情況下，史蒂夫還特地做了準備。
不等薇奧莉塔開口，青年就將它拿了出來。
他竟然隨身帶在身上，史蒂夫朝著薇奧莉塔攤開手掌，是一個發飾。
半個巴掌大小，造型簡潔又極其後現代，銀色的幾何圖形勾勒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不得不承認，作為送給年輕姑娘的生日禮物這確實相當合適。
「你眼光很不錯。」薇奧莉塔說道。
或許是她的表情過於意外，史蒂夫挑了挑眉：「參軍之前，我是一名藝術生，莉塔。」
薇奧莉塔：「……」也是。
聽多了美國隊長的二戰傳奇，薇奧莉塔覺得可能不止她一個人忘記了史蒂夫·羅傑斯擁有著深厚的美術造詣。
而且，沉睡了九十餘年的史蒂夫，在道德觀上仍停留在戰爭年代，但他的審美卻已然適應了二十一世紀的節奏。挑剔如薇奧莉塔，也無法對史蒂夫的選擇置喙半分——要知道她可是在古典主義的薰陶下成長起來的，可不是什麼「當代設計」都能入了她的法眼。
史蒂夫將發飾送到了薇奧莉塔面前，她接了過來：「為什麼是發飾？」
薇奧莉塔覺得，史蒂夫·羅傑斯不是一個路過首飾店就心血來潮的人，拿發飾當生日禮物，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在薇奧莉塔拋出問題後，史蒂夫輕輕勾了勾嘴角：「我記得你有一件全黑的裙子。」
薇奧莉塔：「……」
女孩眨了眨眼，才想起來他指的是哪一件。
那是一開始他們沒認識多久的事情了，薇奧莉塔為了偷偷跑去見路西法，特地喬裝打扮成成年姑娘，卻還是被史蒂夫一眼認了出來。
「我記得你並不喜歡那件裙子。」薇奧莉塔說。
「我不喜歡，是因為你試圖用它來掩飾自己，」史蒂夫誠實地回答，「那不是你。」
「所以？」
「所以我想，如果不配上濃厚的妝容，以及那頂復古的帽子，應該會好很多。」
「……」
薇奧莉塔聞言，再次低頭看向掌心裡的發飾。
該死，儘管很不想承認——史蒂夫·羅傑斯不明白女孩子為什麼剛起床後見不的人，但他的審配搭配該死的不錯。薇奧莉塔那條裙子是純黑色的，除了收腰的設計外再無任何修飾，而史蒂夫選的發飾，銀色啞光、圖案尖銳，若是用它盤起她與衣裙同色的長髮，便會顯得現代很多，為沉重的色彩平添一份年輕感。
薇奧莉塔很喜歡這份生日禮物。
她拿著發飾，抬頭看向史蒂夫，陡然展開了燦爛笑臉。
「那好，」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攏起散落在肩頭的長髮，「你來幫我戴上它吧，史蒂夫。」
「你很喜歡。」
「我很喜歡。」
史蒂夫的眼神閃了閃，他站了起來，走到了薇奧莉塔的背後。
女孩麻利地將黑髮盤在後腦處，然後她將銀色發飾交到了史蒂夫手掌，開口提醒道：「卡在盤發處就好。」
史蒂夫：「我知道了。」
男人俯下啊身來。
他的氣息自後背靠近薇奧莉塔，直至呼吸可聞。
男性的熱度淡淡吹拂到女孩天鵝般雪白修長的後頸處，史蒂夫寬大的手掌落在了她的頭髮與皮膚連接的位置，體溫近乎灼熱。但那很快就過去了。他迅速地將發飾插啊進薇奧莉塔發間：「需要我找一面鏡子嗎？」
「不用。」
薇奧莉塔側過了頭。
女孩的顴骨蹭過他的掌心，無意識的動作在她閃爍著的目光下幾近親昵，她抬起頭，四目相對：「我信任你。」
「……」
那一刻的史蒂夫身軀緊繃了起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男人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
「史蒂夫？」薇奧莉塔有些困惑。
「沒什麼，」他挪開目光，「我想加百列應該要到了，還是你母親的事情更為重要。」
第77章
趕來巴黎的加百列面無表情地聽完了薇奧莉塔的轉述。大天使背著雙手, 俊秀的面孔流露出沉思的神情。
薇奧莉塔：「我絕對沒有任何隱瞞, 這事關我母親的靈魂歸宿。」
主要是父親的身份, 天堂和地獄都心知肚明。不用薇奧莉塔多說她爸爸與媽媽的愛情故事，僅僅是克拉麗絲·史達琳一個被自己人陷害的FBI探員身份就足夠加百列拼接起所有的線索。
天使遭到理應維護法律與公正的聯邦員警戕害, 反倒為惡魔所救, 怕是連撒旦本人都不會輕易編出這種嘲諷的惡俗故事來。
良久之後加百列抬頭，他淺色的眼睛依然冰冷又鎮定。
「墓地在哪兒？」他問。
「……我帶你去。」
老實說，薇奧莉塔並不希望加百列踏入母親所在的墓園, 儘管嚴格來說大天使才是媽媽的同類, 可當他那身黑西服和昂貴的皮鞋停在媽媽無字的墓碑前, 薇奧莉塔還是感到了隱隱的不痛快。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個強盜突然闖入, 驚擾了沉睡著的母親似的。
加百列望向墓碑，他低著頭, 攏至一側的金色卷髮微微下垂，遮住了大天使雌雄莫辯的面孔。很長時間內他都沒說話，整個墓園裡寂靜又陰冷, 仿佛他們壓根不曾存在一樣。
壓抑的氣氛搞得薇奧莉塔很不舒服，特別是她看不到加百列的神情, 不知道他是在生氣或者哀悼，還是擁有著其他的情緒。
於是少女輕聲打破沉默：「我感覺不到母親的靈魂，但她沒有回到天堂, 是嗎？」
大天使這才做出了反應。
他收回目光, 轉過頭。
薇奧莉塔本以為加百列會多少會表現出諸如遺憾惋惜之類的情緒, 平日面對她時假笑或者威脅都沒什麼，畢竟薇奧莉塔是個惡魔，天堂的競爭對手。但媽媽不是啊，她是名天使，是加百列的手下，能委派到人間來，也應該是和加巴列關係不錯才對。
但是沒有。
加百列依然是一副不見喜怒的模樣，寫著神情的臉上毫無情緒。那雙淺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薇奧莉塔，其中的漠然和審視讓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別說是惋惜，他甚至都懶得假裝做出同情的姿態。
薇奧莉塔覺得自己大概明白為什麼加百列會是天父最看重的天使之一了。
說好聽了是公正無私，但以惡魔的角度來看就是冷酷且不近人情，萬事萬物於他來說都是一樣芻狗的存在，毫無價值——薇奧莉塔指的可不是加百列，而是天父本人。人間戰爭也好，天災也好，他可曾對自己的造物表達過半分憐憫？沒有。
在這個角度上，加百列真是像極了天父本身。
「是的，」加百列冷冷地說，「如果她的靈魂回到天堂，我也不會委託你去尋找她。」
「……那這十幾年來，媽媽的靈魂就一直在人間漂泊嗎？」
薇奧莉塔頓時覺得心底一陣抽痛。
她對母親的印象不是特別深，但在薇奧莉塔僅剩無幾的記憶裡，媽媽的存在總是美好又溫柔的。她記得最為清晰的就是媽媽的笑容，當母親笑著看著她的時候，仿佛天地之間唯獨薇奧莉塔才是那值得注意、值得珍視、值得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存在。
一想到媽媽是因為她的出生才香消玉損，甚至在死後靈魂也不得安生，薇奧莉塔幾乎要被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加百列深深地看了她半晌，他當然察覺到了薇奧莉塔沉重的情緒，但沒因此而嘴下留情：「只有尋覓不到回到天堂道路的天使，才會在人間徘徊遊蕩。」
「可為什麼會尋覓不到回去的路？」
「地獄中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你明明清楚的很，就不要心存僥倖，渴求他說出其他的理由來安慰自己了。
薇奧莉塔當然清楚得很，她雖然年輕，但在轉成外勤之前一直是路西法的秘書。上崗百年間什麼特殊案例或者稀罕事都要在她面前過一手，她什麼情況沒見過？
天使或者惡魔找不到歸家的路，無非就是一種情況。
「媽媽忘記了自己是個天使，」薇奧莉塔低聲說，「所以她一直沒有回去。」
忘記自己是天使，所以幾十年來她從沒同加百列聯繫過。
忘記自己是天使，所以即便是神經受損的時刻，也沒有向爸爸透露過半分線索。
忘記自己是天使，所以一切疑點和線索都變得如此順理成章。早在薇奧莉塔向父親坦白時她就猜中了這點，在蒙大拿農場地下室裡散去的善良就足以說明一切。
但這未免太殘忍了，薇奧莉塔不想承認，她希望加百列能道出其他的答案，她希望母親能在死後終歸安寧，而不是十幾年來一直在人間漂泊遊蕩。
但很顯然，加百列不是路西法，他沒有哄騙薇奧莉塔的好心。
大天使只是點了點頭：「至少你確認了她的身份。」
薇奧莉塔：「可是該如何找到媽媽的靈魂？」
加百列：「有她的遺體在就能找到。」
薇奧莉塔動了動嘴，她還有問題要問，可話還沒出口，拳頭先握了起來。她糾結的姿態被加百列看在眼裡，大天使低了低頭，伸出了手。
冰冷的指尖捏住了薇奧莉塔的下巴，加百列不急不緩地迫使她抬起頭，迎上他淺色眼眸的目光。
「你幫我尋找到失蹤天使的下落，」加百列開口，「過往的事情我可以暫且擱置在一邊，有什麼話你直說，薇奧莉塔。」
直說？她可不敢對加百列「直說」。擱置到一邊就算了，偏偏要加個限定時間，薇奧莉塔又不傻，放下一事而已，大天使要想和自己算帳，他還有幾百件事等著算。
所以女孩不過是掙脫開加百列的桎梏：「那你打算怎麼辦？」
加百列：「我會把她的靈魂引過來。」
薇奧莉塔：「……我是不是能見到她了？」
大天使側了側頭。
他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色彩，似乎頗為不解薇奧莉塔的話中意圖：「我想你應該知道，當她的靈魂離開克拉麗絲·史達琳的軀體時，她與你就不再存在血緣關係了，即便如此，你也依然對她心懷眷戀？」
「加百列。」
薇奧莉塔無所謂地笑了笑。
「你不理解沒關係，有時間你也可以轉生一次試試看，到時候你就能夠明白其中緣由了。」
加百列一哂，沒接話。
大天使當然不會轉生為人類，就算是路西法這麼幹他也不會。薇奧莉塔可算是看清了這傢伙的本性，與其說是擁有神性的天使，不如說他是一台計算精密、無懈可擊的機器。
聽出了薇奧莉塔話語中的嘲諷意味，加百列也沒在乎，只是轉過身重新面對無字的墓碑，他沉思片刻。
「如果你想見她，也不是沒可能。」
「哎？」
薇奧莉塔瞪大眼睛。
她尚且沒來得及問加百列怎麼突然這麼好心，大天使已然舉起了手。
今日的巴黎晴朗寒冷，而當他蒼白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時，一陣溫暖的風席捲著空氣中的善良迅速凝聚到一處，薇奧莉塔呼吸一滯，接連退後兩步。
暖風吹起了加百列的衣角和淡金色的頭髮，衣袖翻騰，大片大片的善良包圍著他，倒是削弱了幾分大天使身上不近人情的冷漠。加百列抬起頭，他的手指落在了墓碑邊沿。
「你的父親倒是聰明，為了隱瞞她的身份從而沒留下名字，」他說，「但沒有名字，就很難喚回她的靈魂。」
他說的很難，就證明加百列有辦法。
所有凝聚在一處的善良最終彙集到了大天使的指尖，他的手掌落在墓碑上，與冰冷的石碑接觸的瞬間所有的魔法迸射開來。
薇奧莉塔又下意識地退後半步，但她剛抬起左腳，空氣中的魔法波動就消失了。
但那些善良還在。
即便惡魔對善念的感知不是那麼敏感，可薇奧莉塔仍然能察覺到斑駁善良在母親的墓碑上方逐漸凝聚成型，越發清晰，越發明顯——
然後，兒時令薇奧莉塔最為懷念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的確是媽媽，她的母親，生下惡魔而毫不自知的天使。薇奧莉塔停下後退的步伐，周遭的善念讓她隱隱感覺不舒服，但她顧不得這麼多了。
女孩重新走到了墓碑前。
她學著加百列的樣子抬起手，試圖觸碰在空氣中凝聚的善念，惡魔的手指還沒落下便感到了不輕不重的灼燒感，薇奧莉塔的動作一頓，但她到底沒停下。女孩咬緊牙關，手掌虛晃幾下，落在了那善念上面。
慢慢成型的魔法因此而顫動幾分，但到底沒揮散開來。它們在空氣中化成了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形，還沒等薇奧莉塔做些什麼，那抹身形便已經扭過投來：「……莉塔？」
薇奧莉塔身形一震：「媽媽！」
第78章
加百列揮了揮手, 他周身的魔法波動徹底消失, 全部聚攏到墓碑上方那抹模糊的人影上面。
薇奧莉塔幾乎都要對大天使感激涕零了，要知道媽媽不再是血肉之軀，脫離了人類身份, 在回到天堂之前她完全以能量的形式存在，要不是加百列利用魔法，薇奧莉塔是不可能與母親的靈魂溝通的。
「謝謝你，大天使。」
母親的靈魂因魔法的完成而以虛幻的清晰影像呈現在薇奧莉塔面前, 她緩緩「落地」，對加百列開口：「能給我和莉塔一次再見的機會。」
加百列漠然地側了側頭：「不是大事。」
史達琳：「給我一點單獨同女兒相處的時間。」
連召喚靈魂的事情都做了, 不過是母女之間說幾句悄悄話, 加百列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大天使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薇奧莉塔：「十五分鐘。」
史達琳：「十分鐘就夠了。」
薇奧莉塔只得按下討價還價的心思——十五分鐘哪兒夠？她十幾年沒見到媽媽了, 薇奧莉塔·萊克特就不曾想過自己還有再見到母親, 聽到她聲音的場景，如今連想都不敢仔細想的夢境成真, 卻不過短短一瞬，薇奧莉塔怎麼能甘心。
但連媽媽自己都這麼說了, 薇奧莉塔再不願意, 也最終選擇了乖乖聽話。
直到大天使轉身暫時離開, 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薇奧莉塔的視線範圍中, 克拉麗絲·史達琳才將目光轉向了薇奧莉塔。
媽媽還是記憶中的媽媽, 美麗、優雅, 失去了身體, 靈魂的狀態不僅沒讓她顯得孱弱虛無，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不可動搖的神聖。
史達琳沉默片刻，而後輕笑出聲：「你長大了。」
薇奧莉塔：「我已經十八歲了，媽媽，今天是我的生日。」
「十八歲啊……」
靈魂狀態的母親流露出恍惚的神色，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透明的手。
「竟然過了這麼久，我的女兒也蛻變成了大姑娘，我很欣慰，莉塔，當我死亡的那一刻，我完全沒想到還有看到你成人的那一天。」
薇奧莉塔也沒想到。
看到母親一如既往的親切，女孩與媽媽如出一轍的眼眸閃了閃，而後薇奧莉塔低下頭：「我想現在媽媽大概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去世的了。」
「是的，」史達琳開口，「我倒是沒料到，我的女兒會是一名轉生的惡魔。」
「對不起。」
「毋須道歉，莉塔，我從不後悔生下你。」
「但當時你並沒有的自己是名天使的記憶，不是嗎？」
「即便如今我想起來了自己的身份，」史達琳搖了搖頭，「也是一樣。」
「……」薇奧莉塔咬住了下唇。
她的無意識動作換來了史達琳的一聲訓斥，向來溫柔的母親輕輕蹙眉：「壞習慣，莉塔。」
史達琳看起很想像是對待四歲的薇奧莉塔那樣，親手將女孩的下唇從牙齒中解救下來，然後再好好說教一番。但是她現在是完全的靈魂狀態，無法碰觸到自己的女兒，加百列留下的時間也不夠她們閒扯。
因而史達琳繼續說道：「我絕不會後悔生下了你，莉塔。先不提如今的天堂和地獄已然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在你惡魔的身份之前，在人間的你首先是一名人類。我十月懷胎，孕育了你，培養了你，那你便是我的孩子。人世間雖有很多悲傷或遺憾的血緣關係，但那不會存在於你我身上，我的姑娘。」
薇奧莉塔放緩了神情。
儘管她知道媽媽一定會這麼說，可當母親真正地承認自己時，薇奧莉塔還是克制不住心底的酸澀與喜悅。
她勾了勾嘴角：「爸爸也說過類似的話。」
史達琳神情微凜。
薇奧莉塔自然是將母親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女孩歪了歪頭：「媽媽，我很想問，你是否知道爸爸是一名……連環殺手？」
「我知道。」
母親身上的溫柔氣息消失了，她的眉頭蹙起，幾分薇奧莉塔從未見過的冷硬與凜然油然而生。
記憶中的媽媽不是這幅模樣，她不會戒備，不會展現敵意，也不會以如此……近乎於冷漠的公正對待任何人。薇奧莉塔在母親的眉眼之間尋覓到淡淡熟悉的痕跡，她愣了愣，隨即意識到，這幅神情，她總是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臉上看到。
「我是在追蹤野牛比爾案的線索時認識了你的父親，」史達琳解釋道，「他在心理測寫方面為我提供了很多幫助。」
「爸爸經常為FBI提供專業幫助。」
「也是在我抓到兇手之後，我意識到漢尼拔·萊克特本人也是一名連環殺人犯，而且正是FBI一直沒有抓到的切薩皮克開膛手。」
「……這麼早？」
這倒是讓薇奧莉塔有些驚訝了。媽媽知道爸爸隱藏起來的秘密不意外，但偵破野牛比爾案的時候，克拉麗絲·史達琳才是個剛剛大學畢業、正在受訓的FBI實習生啊。
雖然薇奧莉塔那時並沒有出生，但全國轟動的大案子，她隨便穀歌就能看到當年的所有報導，薇奧莉塔清晰記得，當媽媽于梅森案失蹤時，已經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了。
「因為我一直沒有找到證據，」史達琳歎息一聲，「而梅森·維傑則因為私人恩怨想殺死你的父親，莉塔。我希望漢尼拔得到應有的懲罰，但那指的是親自逮捕他，再將他送上法庭，經由審判後決定他的命運。很可惜我至死都沒有做到。」
「……」
「莉塔？」
薇奧莉塔的神情相當複雜。
這話聽起來是那麼的熟悉——美國隊長可是在她的肉體崩潰時說過近乎一模一樣的話。
那一刻薇奧莉塔只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直襲心頭。
孩子的一生往往會重蹈父輩母輩的道路，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薇奧莉塔一直覺得她惡魔的身份能夠代替自己規避這點，但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即使擁有幾百年不屬於人類的記憶，命運依然如影隨形。
惡魔的孩子到底是個惡魔。
當她與史蒂夫·羅傑斯達成出賣靈魂的交易時，薇奧莉塔·萊克特就踏上了與媽媽相同的道路，區別只是彼此的立場調轉而已。
「沒什麼，」薇奧莉塔搖了搖頭，頗為沉重地說，「只是有個人同樣打算不惜代價地將我送上法庭，呃，是一個男人。」
史達琳：「…………」
特地強調是一個男人，克拉麗絲·史達琳的靈魂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女兒的意思。她的表情一空，而後媽媽便止不住地笑出聲來。
她的笑容很是欣慰，其中卻也帶著揮散不去的悲傷。
「莉塔真的長大了，」媽媽說，「也到了離開家庭，去獨立生活，擁有屬於自己人生的年紀。」
「……我覺得你想太遠了，媽媽！」
「他有你的父親英俊嗎？」
「我倒是覺得，」薇奧莉塔想了想，「他更像你。」
說完薇奧莉塔頓時有些好奇，她看向媽媽，克拉麗絲·史達琳的雙眼在失去身體的情況下也如同背後的藍天一般澄澈。母親的目光專注，僅僅是這樣無聲的注視，也叫薇奧莉塔本能地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這是她許久不能感受到的，來自母親的注視呀。
「媽媽，」女孩放緩聲線，「你離開後，爸爸一直在哀悼你。他從來不說，幾乎也很少表露，但是我能感覺得到。」
史達琳聞言，頗為感慨地低了低頭：「更多的是難以放下吧。莉塔，你的父親一生中試圖挽留的所有珍重之人，最終都離他而去了。我的死亡無疑又是另外一個印證而已。」
「印證？」
「自詡淩駕于眾生的人，總是要以孤獨為代價。」
「……」
薇奧莉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悲傷不知不覺爬上了她的面孔，女孩蜷了蜷手指，輕聲問道：「那媽媽，你愛他嗎。」
史達琳笑出了聲。
「莉塔，」她當然知道女兒在難過什麼，母親啼笑皆非道，「不然的話，你又是哪兒來的？」
好吧，至少媽媽的確愛爸爸。這多少安慰到了薇奧莉塔，她長舒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也輕快了幾分：「可惜爸爸不在，他一定很想見見你。」
史達琳一哂：「我已經死了，莉塔。見你沒關係，因為死亡對你來說不是終點，但對漢尼拔是。所有的事情已然在我死時畫上了句號，如今再次見面，除了給活人增添困擾與遺憾外毫無用處。」
薇奧莉塔：「可是……」
「好了。」
母親眨了眨眼睛，打斷了薇奧莉塔猶疑的話語。
她前進半步，透明的靈魂在日光下如此縹緲，卻又那麼真切。克拉麗絲·史達琳抬起手，靈魂的指尖在薇奧莉塔的額頭一點，淡淡的魔法波動叫薇奧莉塔呼吸一頓，但很快母親就拉開了距離，仿佛是怕自身的善念會傷害到女兒。
「如今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的，」史達琳說，「你已經長大，而到了這個地步，我相信你的父親也不會繼續逍遙法外太久，也是時候回去了。」
「好。」
薇奧莉塔不會強留母親，她已經在人間受到如此多的磨難，理應回去休整放假。儘管之後薇奧莉塔可能再也不會見到她，可知道她是個天使後，難過的滋味就變得輕鬆許多。
好歹媽媽和自己一樣，人間的旅程不過是壽命中短暫的一部分而已。
「再見，媽媽。」於是她說。
「再見，我的莉塔，」史達琳點頭，「要照顧好自己。」
凝聚成形的靈魂在話音落地之後慢慢地分崩離析，薇奧莉塔目睹著魔法波動一寸一寸散去，直至所有的善念在空氣中揮散開來，像它們未曾受到加百列召喚一樣，重歸於寧靜狀態。薇奧莉塔在墓碑前又站了一會兒，直到她背後響起了大天使的腳步聲。
「她走了？」加百列問
「嗯。」
薇奧莉塔低著頭，沉思著開口：「如果媽媽在年幼時就已經失去了自己是天使的記憶，她來到人間的工作就沒有完成。」
加百列：「是的。」
「會有懲罰嗎？」
「不是故意瀆職，懲罰會輕一點。」
但到底還是有。薇奧莉塔就知道是這樣，儘管天堂和地獄在獎懲措施上不太一樣，可大體職責是完全對立的，身為惡魔她多少也能猜出來加百列尋找失蹤天使的動機。
「如果，」薇奧莉塔試探性地說道，「我再替你做點事，你能不能免去我媽媽受到懲罰？」
「……」
薇奧莉塔這才轉過頭，迎上加百列審視的目光，大天使並沒有立刻答應或者反對，他反而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開口：「你又在打什麼算盤，薇奧莉塔？」
「也沒什麼。」
女孩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同母親一樣看似無害的燦爛笑容。
「我知道怎麼找到我爸爸，我甚至能讓他心甘情願接受人類的審判。」
第79章
從墓園回到警局已經是下午了。
薇奧莉塔找到了史蒂夫·羅傑斯, 他正在同幾名年輕的警員交流著什麼。
全世界都知道法國人不待見英國人，但巴黎的年輕人到底還是能夠用英文勉強溝通, 而經歷過二戰的史蒂夫也學過幾句法語，蹩腳的英語和蹩腳的法語交織於一處，竟然也完成了順利溝通的功能。
史蒂夫低聲說了什麼，薇奧莉塔沒有聽清, 這換來了幾名警員的笑聲。而她的到來讓室內融洽熱切的氛圍戛然而止。年輕人的笑容停滯, 史蒂夫的身形一頓，轉過頭來。
換下緊身服的美國隊長，一身褐色的機車夾克, 裡面套了件白襯衣, 身姿挺拔、五官俊朗。他的手肘隨意地擱置在桌子上，拿著一杯咖啡, 姿態放鬆又隨意。
在紐約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史蒂夫, 也可能是薇奧莉塔與他相識於一場意外的緣故。即便是私下時間中史蒂夫·羅傑斯也總是帶著一種隱隱的戒備與擔憂, 仿佛下一刻就會又有什麼外星人或者超級反派來炸掉時代廣場一樣。
現在不同, 坐在一眾員警中央的史蒂夫, 除了他的金髮碧眼外, 與那些和新朋友暢談的尋常青年幾乎沒什麼兩樣。
這樣的環境叫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然而在史蒂夫觸及到她的目光時，與海同色的眼眸微凜, 美國隊長站了起來：「加百列呢？」
薇奧莉塔：「走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有超級英雄和變種人在, 巴黎到紐約都不過是須臾的距離。但史蒂夫並沒有回答, 青年沉默片刻, 他盯著她的面龐，而後擰起了眉頭。
史蒂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走向前，上上下下打量薇奧莉塔一番，然後伸出手。
寬大的手掌落在女孩的額頭，幾乎是在皮膚相接觸的瞬間，史蒂夫就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你在發熱，莉塔。」
薇奧莉塔本就在母親的墓碑前坐了整整一夜，又是因為加百列的到來而再次奔波。她的精神很差，面孔更是失去了所有血色，在一頭烏黑的襯托下近乎憔悴。
這叫史蒂夫不得不考慮回去之後的事情了——薇奧莉塔·萊克特的審判因為法官的死亡而中斷，此時回到紐約，怕是還有一大堆麻煩在等著她。
而現在她的狀態可無法接受問話。
美國隊長衡量過後，開口：「在巴黎找個住處休息一晚再走。」
薇奧莉塔抬頭看了看他，女孩寶石般的眼睛中含著淡淡水霧，但史蒂夫知道這恐怕不是出於她個人情緒，而是低熱帶來的生理反應。
「不用找住處，」薇奧莉塔輕聲說，「可以回我家。」
家？
史蒂夫因為薇奧莉塔的用詞頓了頓，然後才反應過來，薇奧莉塔在巴黎的確有個家，她就是在法國出生的。
.
位於巴黎的萊克特宅邸坐落于富人區，距離警局不算太遠。史蒂夫向警員要了退燒藥和消炎藥，催促著薇奧莉塔服下後才叫了輛車離開。
在進入公寓後，史蒂夫很快就意識到在漢尼拔·萊克特從紐約消失的這段時間裡，他應該是來到了巴黎——至少是呆了一陣子。本應許久不曾有人住過的公寓一塵不染，和薇奧莉塔在紐約的家一樣，裝潢典雅、整潔乾淨，水電暖氣一應俱全。
薇奧莉塔拖著發熱的軀體，她從昔日父親的臥室裡拿出一套衣物送到史蒂夫面前：「都是新的，爸爸沒有穿過，你和他身材差不多，應該合適。」
史蒂夫：「謝謝，但是我——」
薇奧莉塔：「別想穿著髒衣服躺在我家床上，媽媽就算上了天堂也會沖下來罵你信不信。」
史蒂夫：「……」
他失笑出聲。其實史蒂夫很想說，他也是穿著乾淨衣物來到巴黎的，不過一天，遷就一晚也不會傳染病菌。史蒂夫算是發現了，在外的時候，薇奧莉塔是不介意任何艱苦條件的，而當回到了家，或者說，放下自身的任務和擔子，不論她之前是替會幹活，薇奧莉塔·萊克特都會一秒鐘變回那個嬌氣潔癖年輕姑娘。
於是史蒂夫接過了嶄新的衣物：「我知道了。」
到底是薇奧莉塔的家，尊重她的習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薇奧莉塔見他妥協，心滿意足地開口：「浴室在二樓的走廊南邊，你可以先去洗個澡，我去準備點吃的。」
史蒂夫卻搖了搖頭。薇奧莉塔原本蒼白的臉頰上已然浮現出了淡淡緋紅，她自己沒有察覺到——發燒中的病人總是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狀況。看來退燒藥似乎沒有起作用，這樣的情況，史蒂夫可不會讓她去忙碌。
「你先去洗澡，然後休息一會兒，」男人說道，「晚餐由我出門購買就好。」
「我可以的。」
「別勉強，莉塔。」
史蒂夫伸手拍了拍她的後頸：「想吃什麼？」
薇奧莉塔露出不情願的神情，小聲嘀咕：「想吃瑪德琳，但今天來不及啦，一定要是隔壁街道東頭第三家的甜點店才行，現在店面還有一個小時關門歇業，不會現烤新的了，必須拿回來還是熱乎乎的才好吃。」
但凡認識薇奧莉塔五分鐘的人都會知道這姑娘在吃食上的挑剔，薇奧莉塔道出這番話真是毫不不意外。史蒂夫沒多說什麼：「儘早休息，我出去看看。」
他按照薇奧莉塔所說的找到了那家甜點店，史蒂夫試探性地提及了薇奧莉塔，老闆果然認識她。於是青年將薇奧莉塔回來的事情告訴了老闆，老闆沉默片刻：「稍等。」然後轉身回了糕點房。
「本來是準備帶回去給我的女兒，但是她既沒生病，更是每天都能吃到。」
中年糕點師只是把紙袋放進了史蒂夫·羅傑斯的手上，然後鄭重其事地用口音濃重的英語說道：「薇奧莉塔是個好姑娘，你得好好照顧她。」
史蒂夫覺得他說的很對。
薇奧莉塔·萊克特的確是個好姑娘，但是不是一個「好」的人類，卻連美國隊長也難以做出評判。
他重返公寓，薇奧莉塔已經洗了個澡，換好衣服躺下了。
退燒藥確實沒用，史蒂夫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頭，伸手試了試她的體溫，額頭的溫度非但沒有降低，甚至比在警局時更為嚴重了。
她睡得很淺，感覺到了史蒂夫的歸來，便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史蒂夫很是擔心：「該去醫院的。」
「不用。」
女孩躺在床上，黑髮散落在枕頭邊沿。她搖了搖頭：「醫院治不好我。」
「……」他頓時明白了大概。
青年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加百列襲擊了你？」
薇奧莉塔勉強笑了幾聲，要是加百利出手襲擊，她怎麼可能只是高燒而已。只是他在自己面前動用魔法，薇奧莉塔自身的能力又被路西法全部封住了，無法動用惡念抵抗，多少影響到了她。
「沒關係，我休息一下就好。」薇奧莉塔開口，只是她霧濛濛的眼睛和緋紅的臉頰卻讓史蒂夫實在是放不下心來。
見他表情擔憂，薇奧莉塔的神情放緩幾分。她伸手，纖細指尖落在史蒂夫·羅傑斯的眉心，替男人一寸一寸地撫平緊皺的眉頭之後，才繼續說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話……」
「如何？」
「我想喝蘋果汁，鮮榨的，冰的。」
薇奧莉塔極其自然的撒起嬌來。特別是她臉蛋紅彤彤的，病中的女孩自帶幾分我見猶憐，讓人覺得拒絕她是天底下最邪惡的罪孽似的。
但這招對史蒂夫不管用，美國隊長對上路西法的魔法都無動於衷，青年總算是鬆開了眉頭，他晃了晃手中的紙袋露出笑意：「多跑一次倒是無所謂，但是瑪德琳可就涼了。」
「啊！」
即便是還發著熱，薇奧莉塔也是雙眼一亮，掙扎著從枕頭上爬起來。看到史蒂夫放在床頭的紙袋後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上面了：「你竟然買到啦？」
史蒂夫：「我想暫時不需要蘋果汁了？」
薇奧莉塔：「哼。」
女孩靠在床頭，見史蒂夫揶揄的表情，不依不饒道：「那你得喂我。」
史蒂夫：「……」
吃甜點也要如此撒嬌，她就不怕弄髒床單嗎。史蒂夫原本很想提醒她幾句，但話還沒開口，便看到薇奧莉塔抓著被單挑了挑眉頭，擺明瞭就是要為難他。
看在她高燒不退的份上。
史蒂夫收起了所有話語，他坐了下來，從紙袋中拿出一塊瑪德琳，掰成兩半。青年一手拿著一半的糕點，另外一隻手抽出一張紙巾墊在瑪德琳下面，送到了薇奧莉塔面前。
女孩低頭張開嘴，小小地咬了一口。當甜點入口時薇奧莉塔寶石般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幸福的揚起笑容：「就是這個味道！」
她迅速解決了半塊瑪德琳，當吃到最後時，薇奧莉塔水潤的唇瓣擦過史蒂夫的指節，近乎灼熱的溫度與他的皮膚短暫接觸，他心中一動。
史蒂夫用紙巾替薇奧莉塔擦去嘴角沾著的糖粉，隔著薄薄的纖維，男人的手掌摩挲著女孩嬌嫩的皮膚，她動也不動，只是用那雙因高燒而蒙著霧氣的藍眼睛靜靜地看著他，直到史蒂夫收回了手。
「你為什麼不恨我，」薇奧莉塔突然開口，「我真的以為在法官死後，你會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
「因為不論我動機是什麼，確實造成了許多傷亡。」
薇奧莉塔平靜地說道。
「而你不是一個會因為動機就寬恕結果的人。」
「……」
史蒂夫沒說話。
他把紙巾揉成一團，丟到了臥室的垃圾桶裡：「我沒有寬恕你。」
說著高大的男人轉過身，準備離開了。
但在那之前，薇奧莉塔伸出了手。
女孩的掌心從他的肋下穿過，輕盈又溫柔地環住了他堅實的胸膛，專屬於薇奧莉塔·萊克特的氣息從後背環住了史蒂夫。
「但是你依然沒有回答我呀，史蒂夫，」她說，「我問的不是你是否寬恕我。」
她輕輕地湊到了男人的耳畔。
「不恨我，是不是因為你喜歡我？」
第80章
史蒂夫·羅傑斯沒有動。
臥室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當中。薇奧莉塔·萊克特從背後抱著他，依偎在他堅實寬闊的後背上。女孩換下了衣物, 只穿著一層薄薄的睡裙, 隔著布料, 他能感覺到她因為高燒而變得滾燙的肌膚，以及那屬於少女的觸感。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胸膛中央，扣在心臟的位置。
「史蒂夫……」
薇奧莉塔的聲線很輕, 近乎低喃, 仿佛懇求, 她的頭顱靠在他的頸側：「你說過，發飾只是禮物之一, 那禮物之二呢？今天還沒過完, 這可是我成年的第一天。」
史蒂夫終於給出了回應。
男人側了側頭, 答非所問：「你希望我恨你。」他海藍的眼睛近在咫尺, 枕在他肩頭的薇奧莉塔幾乎是稍稍抬頭便能親吻到他的眼睛。
但薇奧莉塔不會親吻上去的，史蒂夫·羅傑斯的眼眸清澈包容，一個不慎就能掉入那抹汪洋中再也無法逃離, 可離得那麼近, 近到薇奧莉塔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與脖頸之間平穩有力的脈搏，那雙眼睛擁有著如此多的複雜情緒, 唯獨沒有渴望。
就算薇奧莉塔·萊克特本體是名生冷不忌的惡魔，她也不會去親吻一名對她沒有渴望的男人, 哪怕這個男人是史蒂夫·羅傑斯也不行, 至少不是現在。
「是的, 我希望。」薇奧莉塔誠實地開口。
「為什麼？」
「因為……」
女孩的一隻手緩緩上挪, 停留在了他的臉側。
她的尖摩挲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薇奧莉塔仍在發熱，而史蒂夫的溫度剛好，她闔了闔眼睛，語氣近乎眷戀：「因為唯獨愛與恨才能激發出欲望。」
「那你——」
史蒂夫有些困惑，他的話沒說下去，澄澈的眼睛凝視著薇奧莉塔，沒說下去薇奧莉塔也明白他想問什麼。
那為什麼不是愛，而是恨？
僅僅因為她是一名惡魔，承受不來更為正向的情感嗎？
薇奧莉塔有些疲倦，但她的腦子依然清明。女孩放開了青年，她在床鋪上靈巧地翻身，便從史蒂夫的後背繞到了他的身側。
嬌小的姑娘拽著史蒂夫·羅傑斯的衣袖，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我問你，史蒂夫，」她說，「你愛的人，和拯救這個世界，你會如何選擇？」
「……」
「你早在二戰時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不等史蒂夫回答，薇奧莉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她前傾身體，再次拉近了與他的距離，不知不覺間放緩了聲線：「那麼，如果摧毀這個世界的人是我，你會不會仇恨我？」
「我會。」這次史蒂夫沒有猶豫。
「那結果不就出來了嗎，」薇奧莉塔笑吟吟地說道，「你愛的人和你恨的人之間，你選擇了後者，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恨比愛更來得深刻嗎？」
史蒂夫立刻擰起了眉頭，送給薇奧莉塔一個標誌性的「美國隊長不贊同」神情：「我不覺得這樣換算是正確的。」
「那讓我來給你闡述一下憎惡是如何產生的吧，史蒂夫。」
薇奧莉塔挺起腰板，她是想換個坐姿的，但高燒使得薇奧莉塔體力耗盡了四分之三。稍稍起身便已然搖搖欲墜，迫使史蒂夫不得不伸手扶住她的腰肢。
她栽進了史蒂夫的懷裡，灼熱的氣息吹拂到青年的肌膚上。薇奧莉塔攀著他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繼續開口。
「起初你把我當成一名受害者，一位無辜的年輕姑娘，你對我的優待與關照來自于善良，薇奧莉塔·萊克特於你來說不過是一位曾經伸以援手，需要保護的普通人，和你曾經保護過的千千萬萬民眾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聲音輕柔婉轉，語氣中帶著黏連不去的撒嬌意味。當她向人索求的時候，當她表達需要的時候，薇奧莉塔總喜歡這麼說話。
而史蒂夫·羅傑斯如今才意識到，這麼說話的薇奧莉塔得到了她想要的所有事物，沒有一次失敗過。
她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脖頸，這樣的姿態無比親昵，溫軟身軀貼了上來，史蒂夫感覺到的不僅是薇奧莉塔的呼吸與心跳。
女孩的話語仍未停下：「然後我說我可以幫助你，幫助X戰警和復仇者，我的確做到了。你開始把我當成一名同伴，你感覺我離你進一步了，不僅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受害者，而是陪伴在你的身邊，可以信任，可以交付後背的戰友。情感的聯繫便是在這個時候慢慢建立的，你送我回家，你用你的盾牌把我護在身下，你喜歡我在你身邊，對嗎，史蒂夫？」
「……不再是了。」
「是的，因為你把靈魂出賣給了我。」
薇奧莉塔淺淺地笑著，她的雙眼霧氣朦朧，以至於離得那麼近，史蒂夫卻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美國隊長不知道她說這番話的意圖，但他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睡裙單薄，而薇奧莉塔的身軀依偎在他的懷裡，緊密相貼的皮膚使得那層布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少女的胸膛貼著他的胸膛，柔軟的胸脯伴隨著呼吸在他的皮膚上微微起伏著。
「你出言指責過我，質疑過我，認為我一直是在欺騙你。我不為此傷心，我反而很高興，史蒂夫，因為假設我不過是名被你救過的普通姑娘，你是不會如此生氣的——正因為有所期待，人們才會感覺到憤怒與背叛。喜愛化為憎惡，失望化為怒火，昔日有過的情感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失，而會慢慢發酵，慢慢變質，在……在這兒。」
她騰出一隻手，緩緩下挪，擠進了二人緊緊相貼的肌膚之間。
薇奧莉塔抓緊了史蒂夫·羅傑斯的衣襟，她的掌心貼在他心臟的位置，隔著血肉，隔著胸腔，男人的心跳聲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如此有力。」
薇奧莉塔低聲道。
「如此……令人目眩神迷，」她接著說，「情感會在這兒升騰徘徊，與所有比喜歡和愛更為強烈的情緒被心臟攪碎破壞，融進血管裡，順著流淌的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現實中的我距離你期望的我越遙遠，這份情感就會越發深刻——史蒂夫，憎恨就是如此形成的，所以你說我為什麼希望你恨我？因為……」
女孩頓了頓。
「因為我不僅想要你的靈魂，我還想同全世界做競爭，從所有你想保護的人身上奪走你的注意力，想在你的心底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話音落地，薇奧莉塔綻開笑顏。
緋紅的臉頰讓她原本單純無辜的笑容顯得有些危險，而讓薇奧莉塔更為雀躍的是，她看到史蒂夫的眼神微妙的變了變。
「可是，」她拉長語調，在男人的懷裡不安分地蠕動著，「可是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你依然對我這麼好，會照顧我，喂我藥物、買來我想吃的甜點，證明你的確不恨我。那你喜歡我也可以的，你是不是喜歡我？」
史蒂夫·羅傑斯挪開了目光。
這是今晚第一次，他海藍的眼睛從薇奧莉塔的身上挪開了。
「我不認為你形容的是憎恨，」他開口，卻沒看她，「那依然是愛，莉塔。不論變換怎樣的形式，它也不會成為全然負面的存在。」
「隨你怎麼說。」
反正薇奧莉塔的重點不在於此：「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史蒂夫：「……」
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久到薇奧莉塔以為史蒂夫·羅傑斯打算要蒙換過關，或者乾脆轉移話題了。直到他的目光重新挪了回來，令薇奧莉塔看到希望端倪的情緒消失殆盡，留下的還是那片鎮定與清明。
「我說過我不曾寬恕你，」他回應，「所以是的，薇奧莉塔，我喜歡過你，但到此為止了，我不會憎恨你，解決所有糾葛，以及獲得原諒的最好的方式就是送你回到紐約接受審判。不論你有罪與否，今後都不會再同我有關聯。」
說著，他鬆開了握著薇奧莉塔的手。
如果不是史蒂夫·羅傑斯是主動攬過了她，薇奧莉塔會把他這番拒絕和遠離視為英雄又一次拒絕了女性的愛——然而她不是莎樂美，她想要的也不是親吻美國隊長的人頭。
想要和她劃清界限，沒那麼容易。
等到史蒂夫站起身，他大步跨到門前，幾乎要離去的前一刻，薇奧莉塔輕輕笑出了聲音。
她的笑聲讓已然握住門把手的手驀然一頓。
史蒂夫·羅傑斯回過頭。
薇奧莉塔跪坐在床上，瀑布般的烏黑長發散至腰際。她垂著雙眸，衣著單薄，蒼白憔悴的形容和臉頰不正常的紅暈都使得女孩看起來楚楚可憐又茫然無助。
但是她在笑著，薇奧莉塔咬了咬下唇，剔透的眼眸抬了起來：「可是史蒂夫，還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向你請求幫助，你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
女孩歪了歪頭，漫不經心地開口。
「就當是你送我的第二份成人禮物吧，史蒂夫。我的父親不止指使他人殺死了審判我的法官，」她說，「他是一名連環殺人犯，近二十年來，FBI一直找不到線索的切薩皮克開膛手。媽媽臨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不曾拿到他犯罪的證據。為了媽媽，也為了避免父親遭受加百列的襲擊，我得送他上法庭。」
第81章
三天后, 匡提科。
托尼·斯塔克站在拘留房的門前, 看到一名FBI剛剛為薇奧莉塔·萊克特戴上腳環。
坐在硬邦邦床板上的姑娘, 好奇地踢了踢自己的左腳，銀色質地的金屬圈扣在她纖細的腳踝上, 猛一看就像是薇奧莉塔生來就帶了個飾品似的，整個金屬環相當完整，不帶任何連接的痕跡。
「這樣我就可以出去了嗎, 」薇奧莉塔開口，精緻的面孔上寫滿了嫌棄, 「這兒條件實在是太差了, 我一天也住不下去。」
「可以了。」FBI點了點頭。
年輕的探員在薇奧莉塔站起身後轉頭看向托尼·斯塔克，對著億萬富翁點了點頭：「感謝你提供科技, 斯塔克先生。」
托尼漫不經心地抬了抬手。
沒穿盔甲的鋼鐵俠自始至終都在盯著薇奧莉塔看。
幾日不見，她還是那副錦衣玉食慣了的模樣，身為嫌疑犯還要抱怨拘留所的環境和伙食不好。也幸虧加百列親自出面替她作保才得以免除牢獄之災。
「要我看，」托尼忍不住吐槽道，「就該讓你吃吃苦才好。」
「說得輕巧, 」薇奧莉塔不甘示弱地反擊，「你來住幾天試試看呀！」
「我在阿富汗住過，謝了。」
「……對不起。」
這一聲道歉讓托尼挑了挑眉，他上上下下打量薇奧莉塔一番：到底是吃了些苦頭。儘管拘留所的囚服也掩蓋不了她雪白的皮膚和清秀的五官, 可小丫頭還是瘦了不少。薇奧莉塔本來就足夠嬌小, 再一減重, 近乎瘦弱。
這下不用扮可憐, 穿著囚服，也流露出幾分楚楚可憐的姿態來。
「與其道歉，不如想想怎麼將功補過，」托尼說著指了指她的腳環，「曼德拉合金，和金剛狼的爪子一個材質，裡面還有最新的定位系統，這下你就是被你父親藏到馬里亞納海溝，也照樣會被我的設備監測到。」
薇奧莉塔展露笑顏：「謝謝你關心我，斯塔克先生。」
托尼：「我可沒——」
算了，就讓她自作多情去吧。
見托尼·斯塔克一臉我懶得和你爭論的表情，薇奧莉塔不依不饒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別不好意思嘛，斯塔克先生。你就是關心我，不然你大可以不管我的呀。」
「別，」托尼故意收斂了玩鬧的神情，「是加百列要我放你出來的，要不是因為還需要你收集法老王帶來的惡念，你以為我這麼好心？」
「那加百列和我，你覺得誰更值得信任？」
「……」
「肯定是我吧，」薇奧莉塔得意洋洋地開口，「我知道你心腸好人又帥，絕對不會放任我在拘留所吃苦頭的！」
「…………」
托尼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搖了搖頭：「當時我真是瞎了才會以為你是名天使。」
薇奧莉塔也不生氣，反而因此而雀躍起來：「我就當這是個誇獎了。放心，我會好好完成工作的，收集惡念是一方面，還有找回我爸爸。」
托尼的神情一凜。
按道理來講，超級英雄是不會管連環殺人案件的——鋼鐵俠的盔甲之下是一名人類，托尼·斯塔克也要吃飯睡覺的，這種事還要義警管，那要員警和FBI做什麼？
但薇奧莉塔·萊克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同斯塔克先生解釋清楚，好歹他們也是一同戰鬥過的關係嘛。
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出現合作的機會呢，薇奧莉塔可不希望自己同她的「朋友」因為爸爸的事情而產生信任危機。
於是薇奧莉塔收起了笑顏，她認真地開口：「我是發自真心的想要幫助FBI，斯塔克先生。從引發基諾沙戰爭開始，到……和史蒂夫交易靈魂，我可把加百列狠狠得罪了。等到所有事情過後他不會放過我的，而大天使知道爸爸是我在人間唯一掛念的人。」
「你覺得加百列會襲擊你爸？」
「以防萬一，」薇奧莉塔回答，「一旦接受了人類的審判，即便是大天使也不好再置喙什麼，所以眼下的情況來看，監獄是最安全的地方。」
托尼沒說話。
他轉過身，看向了拘留房之外。鋼鐵俠不是一個人來的，史蒂夫·羅傑斯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正在同克魯利低聲說著什麼。
見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兒，托尼·斯塔克抱著雙臂，側了側頭：「你明明有無數方式和時機把這件事告訴他，小丫頭，為什麼非得故意挑了激怒他的那一種？」
薇奧莉塔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再次勾出笑容。
「鋼鐵俠勸誡我不要惹怒美國隊長，」她揶揄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托尼·斯塔克非常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他剛想開口嘲諷幾句，然而史蒂夫·羅傑斯本人已經走了過來。
「什麼太陽？」史蒂夫問。
「沒什麼，」托尼回應，「腳環已經安裝完畢，Cap，小丫頭可以重獲自由了。」
史蒂夫點了點頭。
他滿臉肅穆，史蒂夫·羅傑斯沒穿緊身服，然而男人戒備的神情和眼中的冷靜都昭示著他並不在放鬆狀態。美國隊長的目光越過薇奧莉塔，看向在場的FBI：「薇奧莉塔·萊克特可以走了嗎？」
「可以，隊長。」FBI回答。
「如果她需要離開美國，動身前往歐洲，是否需要向你們彙報動向？」
「不需要。」
FBI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薇奧莉塔的腳環：「不論她在哪兒，我們都會得到回饋定位，隊長。」
「我也不會逃跑的，」薇奧莉塔插嘴，「唯獨父親接受審判，他才是真正的安全。」
「……」
史蒂夫·羅傑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室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克魯利清了清嗓子，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一樣適時地轉移話題：「莉塔，你該去把衣服換下來。」
「急什麼？」
嬌小的姑娘動也不動，她仰頭迎上史蒂夫海藍色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既然一肚子話要說，那還是等說完再走也不遲。」
薇奧莉塔道出漢尼拔·萊克特真實身份的之後，幾乎在高燒退去的第二秒，美國隊長就把她拎到了匡提科來。
一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說，三天過去了也不曾探望。但史蒂夫答應了她，是他向FBI提出了讓薇奧莉塔·萊克特輔助破案的要求。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拘留房裡只剩下她和史蒂夫·羅傑斯兩個人，薇奧莉塔才開口：「我沒有參與父親任何的狩獵活動，我不是他的幫兇。」
聽到「狩獵」一詞，史蒂夫攥緊了拳頭。
那雙澄澈的眼眸在醞釀著怒火，薇奧莉塔能從中嗅到暴風來臨之前的潮濕與危機：「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卻一直冷眼旁觀。多少受害者因你的隱瞞死在漢尼拔·萊克特的屠刀下，你卻說自己不是幫兇？！」
「我不是。」
薇奧莉塔振振有詞地反駁：「照你這麼說，天底下這麼多連環殺手，我各個都知道身份，沒有全部上報給FBI，是不是罪責都要算在我頭上？」
「你——」
史蒂夫呼吸一滯，隨即意識到她說的「知道身份」，那就是真的知道。
除去一名逍遙法外多年的殺人犯女兒的身份外，薇奧莉塔·萊克特還有另外一個誰都不能忽視的身份，那就是惡魔。她當然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站在紐約街頭上，光是分辨人類身上的善惡情緒就足以薇奧莉塔斷定一切了。
而停留在人間的惡魔和天使不止一個兩個，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哪個惡魔站出來指認兇手過。
就算氣在頭上，也不代表著史蒂夫·羅傑斯喪失了思考能力。他幾乎是在薇奧莉塔話音落地的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青年蹙眉：「你們是否有不能干涉人類行動的條例？」
薇奧莉塔：「我能，但只有在正義與邪惡失去平衡的時候才可以出手——而且就算是出手，最好也不要以惡魔的身份。」
果然是這樣。
仔細想來，即便是挑起基諾沙的戰爭，薇奧莉塔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是站在變種人的立場上，暫且加入X戰警之後公開亮相，乃至伸以援手的。
要不是法老王把天堂和地獄的資料發給其他勢力，導致基諾沙再次淪陷，萬磁王一家死亡，薇奧莉塔·萊克特也不會冒著肉體死亡的風險使用獻祭魔法。
站在惡魔的角度上，她的任何行為都沒有超過合理範疇。甚至說是盡職盡責的好員工也不為過。
但史蒂夫·羅傑斯無法站在惡魔的角度體諒她。
他攥緊的拳頭始終沒有鬆開，史蒂夫壓低聲音，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所以過去的年歲裡，你冷眼旁觀，是因為你父親的惡行是在保持善惡平衡。」
「在巴爾的摩，是的。到了紐約就不是了，所以就有麻煩找上門來。」
美國隊長沒有開口。
「我沒有幫助過他，史蒂夫，」薇奧莉塔再次重申道，「我還要親手送他上法庭，你以為這是我撒嬌就能換來讓步的事情嗎？我的父親早就說過，遲早我要在你和他之間選一個，如今我做出了選擇，他親自撫養我成人，而我卻還以一場審判。如果這也不能彌補我的沉默，那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
「假設你依然無法放下，那就別放下，找到我的父親再來指責我也不遲，隊長。」
「不要叫我隊長。」
史蒂夫·羅傑斯總算是給出了回應。昔日溫柔又平靜的眼眸裡寫滿了深深的失望。
「美國隊長不會因為一名嫌疑犯的辯駁而動搖，」他說，「從現在開始，我是以史蒂夫·羅傑斯私人的名義協助你追回漢尼拔·萊克特。」
薇奧莉塔勾起了嘴角。
「好，」她回道，「那麼，合作愉快……史蒂夫。」
美國隊長不會動搖，可換句話說，是你在動搖啊，史蒂夫。
第82章
五天之後, 立陶宛。
薇奧莉塔站在高高的城堡邊沿, 雙手扶著石頭壘成的窗臺，身體朝著窗臺探去——她原本是想這麼做的，但女孩剛剛不過碰到破敗的窗邊, 就被史蒂夫·羅傑斯一把攔下了。
男人牢牢地握住了薇奧莉塔的手臂，把她拽了回來：「小心, 這兒已經廢棄很久了。」
好吧。
不得不承認史蒂夫說的有道理，薇奧莉塔瞥了一眼荒廢的城堡走廊和滿是塵土的牆壁，悻悻地收回了手。
她的視線越過窗戶, 看向城堡之外，前方有個湖，碧波不驚、氣氛祥和，被一片蔥郁的樹林圍繞著。
整個城堡的環境美得幾乎能稱得上是仙境。
「真漂亮。」薇奧莉塔感歎一句。
「如此荒廢確實很可惜。」
「那也沒辦法，」她說，「維護一座城堡花費高昂, 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沒有地主和農奴一說, 城堡又不能代來收入，又有什麼用呢。」
話是這麼說，史蒂夫卻依然可惜地搖了搖頭。
因為這裡確實很美，依山傍水的城堡遠離城鎮和人煙, 就算如今已然破敗不堪, 史蒂夫·羅傑斯也依然能想像得到昔日它完好無損的模樣。
青年靠在牆壁, 同樣轉頭望向碧藍的天空和平靜的湖面, 低聲開口：「這就是萊克特堡，是你名下的資產。」
「嚴格來說，」薇奧莉塔糾正道，「我爸爸死後，它才是我的。」
說著女孩收回目光。
她轉過身，望向殘破空曠的室內。他們所在的位置理應是間主臥，然而整個房間裡沒有留下任何傢俱，倒是牆壁上掛著幾副同古樸典雅的美格格不入的史達林畫像以及蘇維埃的舊時標語。
薇奧莉塔邁開了步子，今日的女孩一身肅穆的黑色衣裙，唯獨裙擺上現代設計的波紋和她後腦別著的銀色發飾增添了幾分屬於年輕姑娘的氣息——發飾還是史蒂夫送她的生日禮物，看來薇奧莉塔是格外喜歡。
為了發飾，平日喜歡披肩髮的薇奧莉塔，在非正式的場合下還是選擇了盤起烏黑的長髮。雪白纖細的脖頸裸那個露出來，站在寂寥的室內，就像只天鵝。
只是牆壁上的蘇維埃標誌實在是太過礙眼，破壞了天鵝的孤獨與美麗。
「爸爸就是在這兒度過了童年，」薇奧莉塔的目光落在史達林的畫像上，「我的祖父祖母死後，城堡便被前蘇聯改造成了孤兒院，一直到蘇聯解體。」
「你認為你的父親會回到這裡？」
「……我不確定。」
薇奧莉塔寶石般的藍眼閃了閃。
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近乎哀傷，但很快負面的情緒便消失殆盡。薇奧莉塔走到了史達林的肖像前，不顧灰塵與泥土，毫不留情地撕下了畫像，丟在地上。
「我本來以為他會回來的，會回到出生成長的地方，停留在唯獨有快樂記憶的地點緬懷過、會思考未來，」薇奧莉塔說，「但是來到這裡後，我又不確定了。」
「為什麼？」
「因為……」
薇奧莉塔抬頭看向史蒂夫：「如果給你機會，你會重返詹姆斯·巴恩斯墜落消失的地點嗎？」
史蒂夫呼吸一滯。
算是薇奧莉塔踏錯第一步了。當她看到寂寥空曠的城堡現狀時就明白自己的思路出了岔子，沒辦法，薇奧莉塔多出的二百年記憶可不是再世為人。惡魔是不懂悲傷和痛苦的，懂得人性的是人類，而薇奧莉塔·萊克特身為人類的時光不過十七年，又被爸爸寵得不知人間疾苦。
她根本沒多少悲痛難過的記憶，踏錯第一步也不奇怪。
「走吧。」
薇奧莉塔說著轉身離開了房間。
史蒂夫跟在她的身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薇奧莉塔：「我有個姑姑。」
史蒂夫：「……」
他們穿過陳舊的走廊，走下樓梯。多年過去，石質的樓梯還算□□，但那木質的扶手卻已經腐朽殘破，勉強掛在樓梯一側岌岌可危。薇奧莉塔的話說到一半，不得不放慢腳步：「死的很早，也正因為她的死亡，而導致了惡魔的覺醒……我本以為，爸爸或許會到這兒來看看，現在看來我錯的離譜，沒有人會想重溫一生最大的創傷如何產生的。是我的錯，抱歉。」
實際上，薇奧莉塔並不知道萊克特堡曾經發生過什麼，她知道的事情都來自於地獄而非人間。幾十年過去了，再多的惡念與負面情緒也隨著時代變遷而煙消雲散，薇奧莉塔在這兒什麼都感覺不到。
「這不是你的錯，」史蒂夫開口，「本也沒想第一次就能立刻找到你的父親。」
「你不怪我？」
薇奧莉塔停下步伐，略略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上方的史蒂夫：「我還擔心你會覺得我是故意拖延時間，消極怠工呢。」
「……」
她的話語換來了史蒂夫蹙眉，青年臉上的安撫與遺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無情的堅定，沒穿制服的美國隊長搖了搖頭：「假設你這次沒有說謊，那麼拖延時間就違背了你的動機。」
這倒是，薇奧莉塔的動機是，在加百列再次找茬時間把爸爸送上法庭。
有大天使虎視眈眈不知道什麼時候犯病，漢尼拔·萊克特還是進監獄比較安全。畢竟接受了人類的審判，就算是天使也不好再置喙什麼了。
「還是你理解我，」薇奧莉塔展露笑顏，她下意識地抬手，纖細的指尖落在木質扶手上，「既然立陶宛沒有蹤跡，那就該——」
「——莉塔，小心！」
原本就在破損邊緣的木質扶手，在猛然承受到薇奧莉塔的體重時，發出了一聲悶響，然後徹底碎裂開來。
儘管史蒂夫·羅傑斯出聲提醒，可還是晚了一步。薇奧莉塔只覺得手邊的支撐物陡然消失，她一個踉蹌，就直直朝著懸空的樓梯栽了下去。
這可是城堡頂層！
史蒂夫就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她。
然而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男人穩住薇奧莉塔的同時，自己卻因為猛然發力而失去的平衡。史蒂夫幾乎是以整個身軀懸空為代價把薇奧莉塔丟上樓梯的。
薇奧莉塔心臟都要停了，她尖叫出聲：「史蒂夫！」
女孩反應迅速，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她毫不猶疑地隨著史蒂夫踏到空中，張開了翅膀。
烏黑的羽翼在狹窄的樓道之間勉強撐開，薇奧莉塔猛一振翅，在最後一刻將二人帶離了急速墜落的軌跡。
緊接著，她和史蒂夫便七手八腳地摔到了城堡一樓。
薇奧莉塔直接栽進了史蒂夫的懷裡。
那麼一振翅，他們充其量也就摔了兩米。有四倍于常人的血清在，史蒂夫·羅傑斯只覺得後背一痛，但這對於美國隊長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莉塔？」
他手忙腳亂地起身，扶起懷裡的姑娘：「你沒事吧？」
回應他的是一聲破碎的呻那個吟。
史蒂夫一凜，他低下頭。
薇奧莉塔一身黑裙子，乍一看什麼事都沒有。但當史蒂夫的手掌挪到女孩的肩頭時，他立刻感覺到了濕潤的痕跡——是血。
「莉塔？！」史蒂夫蹙眉。
「史、史蒂夫。」
她連話都說不全了，女孩抓緊他的衣襟，斷斷續續地開口：「翅、翅膀……」
薇奧莉塔巨大的翅膀無力地垂在地面，蓋住了她的大半身軀。其中右翅的大半羽毛都被刮去了，斑駁血跡滲了出來，場面極其駭人。
史蒂夫抬頭看了一眼他們墜落的樓道，環形的樓梯本來中間縫隙就小，她的翅膀展開時又極其誇張，怕是在墜落時狠狠地撞到了樓梯上。
「別怕，」史蒂夫不得不伸手扣住女孩纖細的腰肢，用自己的身軀和力量撐著她坐起身，伸手準備檢查薇奧莉塔翅膀上的傷口，「我看看——」
「好疼啊！！！！你別動！」
他還沒碰到她的翅膀邊呢。
史蒂夫頓時無言，他只得暫時用眼睛檢查一番，然後開口：「你的翅膀還能抬起來嗎？」
薇奧莉塔：「疼。」
史蒂夫不得不放緩聲線：「你試試看，莉塔，我得確認你的傷口狀況。」
話說到這兒，薇奧莉塔才勉強低下了頭，她稍稍抬了抬右翅膀，還好，形狀完整、曲線有力，沒有骨折的跡象。
這樣看來，場面駭人歸駭人，但沒有傷及骨頭，只是皮肉傷。
史蒂夫這才放下心來：「沒什麼大礙，莉塔，我們立刻返回鎮子裡替你包紮起來就好。」
薇奧莉塔：「……」
史蒂夫：「莉塔？」
聽到青年催促，薇奧莉塔才總算抬起了頭。
不知何時，嬌小的姑娘已然哭了出來，她精緻的面龐上掛滿了淚痕，剔透的藍眼珠裡還有晶瑩淚水止不住地湧出。
史蒂夫：「…………莉塔。」
在動用獻祭魔法後，身體近乎崩潰時她沒哭；在被關進拘留所時，面對無比艱苦的環境時她也沒哭。小小意外造成的皮肉傷對於薇奧莉塔·萊克特這段時間的經歷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但她在迎上史蒂夫·羅傑斯海一樣包容的眼眸時，終於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史蒂夫，」薇奧莉塔嗚咽著，她伸出手，環住了男人的脖頸，無比委屈地開口，「好疼，真的好疼。」
第83章
薇奧莉塔被史蒂夫背回了酒店。
位於立陶宛偏遠地區的小鎮, 遠離城市與都市生活。她血淋淋的烏黑羽翼換來了無數驚恐的目光，但薇奧莉塔顧不得這麼多了。
真的好疼。
對於本體有翅膀的惡魔來說，背後的雙翼無異於多出來的第二雙手。四肢受傷是怎樣的痛楚, 翅膀受傷就是怎樣的痛楚。薇奧莉塔跪在酒店的床鋪上, 別說是抬起翅膀, 她連抬起右手的力氣都沒有。
史蒂夫找酒店的工作人員索要了醫療箱, 並且拒絕了他們伸以援手的提議——相信按照薇奧莉塔的脾氣，她是不會允許陌生人亂碰她翅膀的。他來到薇奧莉塔的房間, 關上門，看到的場景幾乎讓男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女黑色衣裙的後背被張開的翅膀撕扯破裂, 薇奧莉塔大片雪白的肌膚裸那個露了出來, 整個後背上都沾染著殷紅血跡。她匍匐在床鋪邊沿, 與長髮、衣物同色的羽翼無力地耷拉在潔白的床單之上，傷口依然在緩緩地滲出血液，不住下落。
紅色、黑色與白色，三個對比強烈的色彩交織纏啊綿, 直直撞進了史蒂夫·羅傑斯的視野裡。
美國隊長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與戰爭，他活在現實裡, 與宗教和神話傳說是如此遙遠。即便是雷神托爾和他的血親出現在地球中, 史蒂夫·羅傑斯也不曾擁有這種感受和認知——面前倒下的女孩, 她是名惡魔。
那是史蒂夫第一次在薇奧莉塔的身上感覺到她「並非人類」的異樣感受。
青年無聲地上前, 走近之後看到她鮮血淋漓的傷口和微微顫抖著的身軀, 那種感覺更為強烈了。忍耐著痛楚的女孩, 就像是無助又絕望的小鳥, 賴以生存的翅膀受到了傷害，卻無力做出任何自保的姿態。
薇奧莉塔下意識地抬起頭，尋覓到史蒂夫的面龐，她淺藍色的眼睛裡飽含淚水：「史、史蒂夫……」
「別擔心。」
史蒂夫收回思緒，他安撫性地拍了拍薇奧莉塔的後頸：「沒有傷及筋骨，莉塔，我替你包紮。」
傷口在右翅膀上，一道二指寬的血口，應該是刮傷，可能是在墜落時掛在了破損的木質扶手上。但除了刮掉羽毛外傷口不算深，不然的話這麼長的口子，怕是要縫針了。
史蒂夫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孩，她還在抖，當男人的掌心落在她翅膀的邊沿時，薇奧莉塔幾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脊樑。
嬌小的身軀蹭過他的胸口，特別是薇奧莉塔柔軟的胸脯擦過他的肌肉，史蒂夫呼吸一頓：「你別動，莉塔。」
薇奧莉塔：「我，可是我……」
史蒂夫歎息一聲。
他只得讓步：「你要是害怕，就伸手抱緊我。」
至少別因為呼痛或者害怕而出現包紮不當的事情，酒店的醫療箱裡可沒有麻藥。
聽到史蒂夫這麼說，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伸手環住了男人的脖頸，她把臉頰埋進了他的肩頭，抽抽搭搭地開口：「真的好疼。」
史蒂夫：「……」
要不是薇奧莉塔·萊克特此時此刻整個人的應激反應嚴重到像個篩子般哆嗦個不停，史蒂夫會以為她在故意誇張結果來博取同情的。
信誓旦旦、運籌帷幄的是她，豁出一切、拋棄身體的也是她，坐在復仇者基地的天臺上，薇奧莉塔·萊克特能笑著說出讓美國隊長下跪的話語，也能無比坦然地對FBI說我來親自抓住我爸。自從亮出身份後，史蒂夫驚訝地發現，他能想像到的屬於惡魔的特質，她都有。
而會因為幾塊糖露出幸福表情的、因為簡單嘉獎雀躍不已的，以及現在，區區皮肉傷就能夠哭成淚人，委屈不已的也是她。
他對薇奧莉塔的感情一直如此割裂且複雜——史蒂夫·羅傑斯既憎惡她的冷酷無情和不擇手段，又免不了同情她要在加百列、路西法以及自身人類惡魔的雙重身份之間努力維持平衡。
直至此時，在她無助地擁抱著他，烏黑羽翼沾滿鮮血的時刻，惡魔的形象和少女的形象才徹底融合到了一起。
史蒂夫無聲地伸出手，他拿出醫療箱裡的雙氧水，浸濕紗布，試圖擦拭乾淨她後背的血跡和羽毛之間沾染的木屑。
然而當紗布碰觸到羽翼邊沿時，薇奧莉塔便喊出聲：「疼！」
史蒂夫猛然喝道：「別動！」
薇奧莉塔像是被嚇壞般僵硬在了原地，史蒂夫趁機將紗布捂到了傷口上。懷裡的少女幾乎是一個激靈，她抓緊了史蒂夫的後背，然後張開了嘴。
男人的頸間猛然一痛，薇奧莉塔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頸。
「……」
疼痛的同時，史蒂夫也有點無奈。他沒有叫她鬆開嘴，也沒有出聲安慰或者退讓，反而是極其迅速地清理乾淨傷口，然後又換了一塊乾淨的紗布，按住了出血口。
期間她一直沒鬆口。
薇奧莉塔倒是不發抖了，咬住史蒂夫的動作很好地轉移了女孩的情緒——恐懼變成了洩憤般的怒火，她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而在初次傷痛後，疼痛便成為了麻木，史蒂夫只覺得不住有液體順著他的頸間滑落，沾濕了T恤的衣領，不知道是血還是薇奧莉塔的淚水。
直至史蒂夫確認薇奧莉塔翅膀上的傷口止住了血，他才放開紗布，低聲開口：「你的傷口需要包紮。」
她終於放過了史蒂夫的脖子，女孩收回了牙齒，抬起了頭。
這下連她的臉蛋都沾滿了血跡。淡淡殷紅痕跡停留在薇奧莉塔水潤的唇瓣上，加上她淚眼婆娑的藍眼睛，精緻又單純的相貌徒增幾分危險的味道。
薇奧莉塔咬住了下唇，她擦去了嘴角的血水。
「你為什麼不推開我？」她突然開口。
史蒂夫沒回應，他只是抬手抹了一把脖頸，火辣辣的痛楚在他的手觸及到傷口時直襲腦門，史蒂夫低頭，看到的是滿手的血。
「為什麼不推開我？」薇奧莉塔再次問道。
青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現在可不是糾結於交流的時候，史蒂夫直接扯出繃帶，將女孩看上去相當嚴重的傷口認真地包紮完畢。在系好繃帶時，史蒂夫突然想到薇奧莉塔平時是會將翅膀收起來的。
「帶著繃帶，」他問，「你還能收起翅膀嗎？」
躲在他懷裡的姑娘搖了搖頭。
「收、收不回來了。」
她哭得直打嗝，薇奧莉塔上氣不接下氣地回應：「路西法他、他封印住了我的能力，要攢、攢好幾天魔力，才能收起來翅膀。」
這也意味著薇奧莉塔要背著這雙極其誇張、還受著傷的羽翼在街頭行走好幾天。
史蒂夫的心情頓時有些沉重：就算歐洲也存在著不少的變種人，但即便是把薇奧莉塔·萊克特當做變種人看待，一雙顯眼的烏黑翅膀也會迎來異樣的目光和區別對待。
「那就在這兒修整幾天……莉塔，別哭了。」
「我沒哭。」
連話都說不全了，這般逞強又有什麼意義？瞧見她硬撐著卻又止不住落淚的模樣，史蒂夫肅穆嚴峻的神情免不了緩和幾分。他再次拿出一份乾淨的紗布，替薇奧莉塔擦乾淨了嘴角的血跡。然後是淚水，可是淚水這麼擦也擦不乾淨，總是有新的淚珠從薇奧莉塔的眼眶裡不住地湧出來。
「莉塔，」史蒂夫不得不勸道，「我知道你傷口很痛，但哭泣並不能解決問題。」
話是這麼說，但薇奧莉塔不僅沒停，反而淚珠掉得更勤快了。她怔怔地盯著史蒂夫，無比委屈地小聲嘀咕：「你根本不懂。」
史蒂夫：「我不懂什麼？」
薇奧莉塔：「翅膀受傷有多嚴重，那可是我的翅膀！」
史蒂夫：「……」
薇奧莉塔說著說著忍不住嗚咽出聲，她推開史蒂夫·羅傑斯的手，試圖自己擦去淚水，哽咽著開口：「從、從爸爸把家搬到紐約開始，又是天使襲擊，又是哨兵機器人，接著是法老王，我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還險些直接把命丟了回地獄去，我圖什麼呀！翅膀受傷了兩次，一次為了、為了爸爸也就算了，為了、為了你，你都不會感激我！」
原諒史蒂夫毆打過德國士兵、拆穿過九頭蛇的陰謀，他無數次拯救過世界，可安慰哭泣小姑娘的經驗基本上約等於零。特別是一番指責劈頭蓋臉砸下來，史蒂夫基本上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或者——
「我並非毫無感激，莉塔。」他說。
「那又有什麼用！」
薇奧莉塔淚眼婆娑地怒斥道，她甚至狠狠推了一把史蒂夫，竭力從他的懷抱裡掙脫開，像只嚇壞的小鳥般躲到了床鋪的另外一端。
薇奧莉塔連毛都炸起來了，完好的那只翅膀上，烏黑的正羽戒備地立起，仿佛面對著的是能夠戕害她性命的敵人一樣。
史蒂夫只得站起來：「那你好好休息，莉塔。」
薇奧莉塔：「你還敢走？！」
史蒂夫：「…………」
所以到底要他做什麼，史蒂夫·羅傑斯實在是沒辦法了。他站在原地，沉默地審視一身破碎衣物、被迫用手捂住衣裙才能讓它們遮住身軀的薇奧莉塔，以及那滿床的血跡和掉落的殘破羽毛，突然邁開了步子。
男人直截了當地將薇奧莉塔從床鋪上撈了起來，不顧她掙扎抗議，直接把女孩一把橫抱到懷裡。
薇奧莉塔：？？？
「你幹什麼？」薇奧莉塔慌亂之中急忙抱住史蒂夫的臂膀。
「你先在我的房間休息，」他冷靜開口，「我請服務生換張床單。」
「……」
「衣物我會給你送過去，別哭了，莉塔，好好休息。」
女孩一時無言。
四目相對，她環著男人堅實的肩頭，同色系的視線碰撞於一處。薇奧莉塔在他海一般廣博平靜的眼眸裡看到了無比狼狽又怒氣衝衝的自己。
她幾乎忘記了繼續哭泣，薇奧莉塔凝視著他的眼睛，低聲道：「史蒂夫，你知道嗎。」
「什麼？」
「我真的恨死了你的沉著。」
青年笑了起來。
但那個笑容轉瞬即逝，在觸及到薇奧莉塔狼狽的面孔和依然無力下垂的黑色翅膀時還未徹底形成便消失殆盡。他闔了闔眼睛：「我知道。」
第84章
安置好薇奧莉塔後, 史蒂夫才抽出時間來到洗手間檢查自己的傷口。
鏡中的男人脖頸之間斑駁血液，分不清是薇奧莉塔的還是他自己的，血已經凝固了，但薇奧莉塔可是實打實地咬出了個口子。史蒂夫看到血肉模糊的痕跡，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沒封印魔力之前她的戰鬥能力也就是自保水準，現在看來, 連抓帶咬倒是殺傷力更大了一點。
好在美國隊長的抵抗能力和恢復能力都遠超常人，否則的話，史蒂夫·羅傑斯琢磨著他首先應該去醫院打個破傷風疫苗預防感染才對。
他俐落地給傷口消毒，然後包紮好，等史蒂夫走出洗手間時，薇奧莉塔已經睡著了。
如薇奧莉塔抱怨的，這一段時間來事情一樁接一樁, 各種意外就沒停過。沒了魔法的薇奧莉塔不過是個成年不到一個月的年輕姑娘, 受了傷還又哭又鬧, 總算是筋疲力盡，沒等到酒店服務生清理完她房間的血跡，女孩就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
因為收不回翅膀，她只能趴著休息。烏黑的羽翼極其放鬆地垂在後背，時不時微微顫抖著。
看著她總算舒展開的眉心, 史蒂夫歎了口氣。
薇奧莉塔從沒鬧過脾氣，她永遠是那麼善解人意, 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嬌氣作風也不會拖後腿。這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發洩自己的情緒, 史蒂夫在有些意外的同時, 也能夠理解薇奧莉塔的爆發。
他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無聲地看向女孩的睡顏。沉睡當中的薇奧莉塔，淚痕未幹、眼睛還紅彤彤的，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而在幾個月之前，她還是個衣來張口飯來伸手，被單身父親放在手心裡寵溺的小姑娘，幾個月後，面對的是將要把她唯一親人送上法庭的事實。
從哨兵機器人到法老王，敵人接連出現，就算是超級英雄也會有所疲累的，更遑論十幾年來一直活的不知疾苦的薇奧莉塔。耍脾氣不是問題，她不能直接戰鬥，壓力壓迫在心頭時間久了才是真的問題。
現在鬧夠了，至少能夠換來一段時間的平靜。
史蒂夫伸手替薇奧莉塔撩去蓋住臉頰的碎發，睡夢中的姑娘感覺到了碰觸，輕輕動了動，蒼白的面孔本能地朝著男人的掌心靠過去。
薇奧莉塔光滑的皮膚蹭過史蒂夫·羅傑斯掌心的繭，微弱的溫度讓他身形一頓。女孩嗚咽幾聲，破碎的語句脫口而出，不像是英語，也不像是法語，單詞發音晦澀難辨，幾乎不像是人類的語言。
不像是人類的語言……
那雙睜著的海藍色眼睛裡頓時浮現出複雜的色彩。
當薇奧莉塔睡著的時候，遮住靈動狡黠的雙目，顯得更為無害單純。
但是她背後如夜般漆黑的翅膀又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薇奧莉塔·萊克特曾經做過什麼。這叫史蒂夫緩緩地抽回了手。
觸感消失，薇奧莉塔一個激靈，立刻醒了過來。
女孩眨了眨眼睛，寶石般的眼眸在頃刻間恢復了清明。她警惕地抬眼，背後羽翼配合地微微繃起，然而在薇奧莉塔的目光觸及到史蒂夫的目光時，陡然放鬆了下來。
她撐起身體：「我睡著了？」
史蒂夫的身體前傾，手肘搭在膝蓋上：「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小憩十餘分鐘，再睜眼時薇奧莉塔還是顯得有些難過，特別是她眼圈還紅著，狼狽的神情看上去格外惹人生憐。
女孩坐了起來，翻身第一件事就是扭頭檢查後背的翅膀。在發現烏黑羽翼上的繃帶後，薇奧莉塔露出了心疼的神情。她不聲不吭地攏好傷口周邊的絨毛，小聲嘀咕：「又受傷，每次都傷到翅膀，我討厭路西法，他不封印我的魔力我還能恢復快一點。」
史蒂夫沒開口，路西法限制薇奧莉塔的能力也是為了她的身體。
因而男人只是勸道：「這幾日好好休息，不著急離開。」
但薇奧莉塔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默不作聲地整理著自己的羽毛，直到史蒂夫以為薇奧莉塔不會再開口時，女孩才小聲嘀咕道：「還是儘早離開為好，越是封閉的環境，特殊的外貌特徵越是引人注意。反倒是到了大城市後會好一點，要是在巴黎，就算我亮著翅膀上街，十有八啊九也只是被當成街頭藝術家。」
「下一站是巴黎？」史蒂夫蹙眉，他們可是剛從巴黎離開。
「不。」
薇奧莉塔回答。
「我們去義大利。」
醒來之後的薇奧莉塔還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儘管不再哭泣，可她仍然很是頹唐。
見她這幅無精打采的模樣，史蒂夫沒有接下的她的話題，反而主動開口問道：「你有想過之後的事情嗎？」
薇奧莉塔像是沒聽懂他的話語般側了側頭：「去佛羅倫斯，爸爸其實一直有打算在那兒定居的，他是為了我才搬來了紐約。」
「我是說，」史蒂夫糾正道，「等到一切結束之後，你是要回地獄，還是在人間繼續生活？」
「……」
向來滿肚子小計畫小心思的薇奧莉塔，難得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她清澈的藍眼睛閃了閃，薇奧莉塔想說什麼的，可女孩張開小嘴，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不知道，」最終薇奧莉塔如此開口，「如果把父親送進監獄，按道理來講路西法應該會給我安排新的崗位。」
「按道理？」
「你也看到了，」薇奧莉塔皺了皺眉，「要不是他翹班不回地獄也不處理檔，搬來紐約的時候根本不會發生爆炸案，我也不會……認識你。」
史蒂夫一頓。
薇奧莉塔沒等他反應，繼續說了下去：「要是魔王依然不回地獄，那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好。或許依然保持原樣，以人類的身份生活下去，維持著紐約的正邪平衡吧。」
可是，沒了爸爸，她該怎麼生活呢？
人間的社會結構到底和地獄不同，即使假設漢尼拔·萊克特入獄之後他的財產會悉數轉移到薇奧莉塔的名下，可那到底不是薇奧莉塔的東西。
成為人類的十八年來，薇奧莉塔從沒單獨生活過，一直是父親在精心照顧她，怕她冷怕她熱，給她最好的生活條件和學習環境。
薇奧莉塔才剛剛成年，連大學還沒上呢。
想到這兒，她的眼眶又紅了。
史蒂夫：「……莉塔。」
薇奧莉塔：「我沒事。」
她可憐巴巴地低下頭，到底是沒哭，就是那副垂淚的模樣不比哭泣好上多少：「就是翅膀太痛了。」
翅膀痛，薇奧莉塔心更痛。又掉羽毛，不如讓她直接死了算了！在她心底，翅膀可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畢竟身體死了大不了就是回地獄，翅膀受傷可是實打實的受傷。所以命可以丟，羽毛絕對不能掉。
大概是為了照顧到薇奧莉塔的情緒，史蒂夫的聲線放緩半分，換上了寬慰的語氣——自從她公開了自己的惡魔身份後，史蒂夫·羅傑斯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過話了。
「酒店的醫療箱裡配備布洛芬和阿司匹林，」他說，「如果實在是難以忍受，我去幫你拿來。」
「不要止痛藥。」
「那你需要什麼？」
史蒂夫耐心問道。
「我剛剛問了前臺的女士，她說附近有一家甜點店味道還不錯，我可以買回來。」
「不要。」
「……」
連甜食都不要，這倒是大大出乎史蒂夫·羅傑斯的意料，也足以讓他意識到現在的薇奧莉塔的確實沮喪到了極點。
他的沉默換來了薇奧莉塔偷偷的目光，跪坐在床上的女孩悄悄地抬眼，在觸及到史蒂夫的眼神時，那雙漂亮的眼睛軟了下來。
她無聲地伸出了手。
史蒂夫：「…………」
即便氣氛多少有些凝重，看到她這幅撒嬌又不肯言明的架勢，青年還是免不了放鬆了緊繃的神情。
史蒂夫失笑出聲：「八歲小孩子才會這麼做，莉塔。」
薇奧莉塔氣鼓鼓地：「我不管。」
於是史蒂夫只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走到床板，俯下啊身。
史蒂夫給了薇奧莉塔一個節制的擁抱，近乎鼓勵，不含任何旖旎與曖昧。但當他寬大的手掌禮貌地半落在女孩的腰側時，薇奧莉塔卻環住了他堅實的臂膀。
嬌小的姑娘依偎在他的懷裡，她的翅膀稍稍抬起，羽翼的邊沿擦過史蒂夫的手臂。薇奧莉塔枕著他的肩膀，她的信任與親昵叫史蒂夫的身形頓了頓，但男人到底是抬起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薇奧莉塔長舒口氣，低聲開口：「小時候我難過時，爸爸也會這麼安慰我。」
史蒂夫：「……」
仿佛察覺出了史蒂夫的心思，薇奧莉塔的手臂緊了緊，拉長語調撒嬌道：「別走，就這麼呆一會，就陪我一會兒好不好，等我喘口氣，咱們就去佛羅倫斯。」
第85章
義大利, 佛羅倫斯。
今日卡斯帕的花快賣完了, 不到下午, 他的籃子裡只剩下了零星幾枝玫瑰和香水百合, 而兜裡的鈔票卻揣了不少零碎的鈔票。身為一名假期出來賺零花錢的中學生，卡斯帕比他的同學們要聰明得多。他不去廣場，不在商業街上來回走動，而是站在了一家相當著名的甜點店附近。這裡時常會有遊客來往, 而卡斯帕又善於觀察，卡斯帕知道誰可能會買花，誰不會。
就像是從甜點店中走出來的那位帥哥，二十四五歲上下，金髮碧眼、身材高大, 一身黑色襯衫配牛仔褲，領口敞開著, 露出裡面的打底T恤——光是看著裝風格, 就知道他是美國人。
青年手中拿著一個精緻的紙袋, 是甜點店的招牌糕點。
卡斯帕在他距離自己三步遠時攔住了青年：「先生，要買一枝玫瑰送給女友嗎？」
青年停下步伐。
他似乎被突然攔路的卡斯帕嚇到了, 愣在原地, 露出困惑的神情：「女友？」
然而這可難不倒卡斯帕, 他揚起笑容, 立刻放下玫瑰, 從籃子裡舉起一枝潔白的香水百合：「要不是戀人關係, 我這裡還有香水百合。」
青年：「……」
高大的男性失笑出聲, 他並不著急買花或者離開，反而興致盎然地問卡斯帕：「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女伴的？」
卡斯帕低頭看向青年手中的甜食袋子：「這家店喜歡用特殊包裝來裝招牌糕點，顏色和普通糕點不一樣。」
青年聞言看了一眼紙袋：「所以？」
卡斯帕：「兩人份才會用紙袋裝，而招牌糕點又甜的膩人，一個人可吃不了二人份，證明你是要和同伴分享的。我想能分享甜點的……總不會是男性朋友吧？」
話說到這份上，青年心服口服。他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然後對著卡斯帕緩言道：「讓我看看你的花。」
就知道一準沒錯！卡斯帕心底歡呼一聲，然後把籃子遞到青年面前，對著顧客擠眉弄眼：「不過，就算現在還不是女友，但總要變成女友的不是？所以我還是建議送玫瑰，在佛羅倫斯，除非探病，否則沒有男子漢會送女性百合花的。」
「那你還在街頭賣香水百合？」青年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問。
「還不是為了遊客，」卡斯帕誇張地撇了撇嘴，末了還不忘記補充，「當然了，像你這樣的帥哥例外，先生。」
「稱讚我可沒用。」
不論他是否想買花，但能看得出來，青年很喜歡卡斯帕，也足夠尊重他。說要看看籃子裡還有什麼花，卻沒有任何動手碰觸的意思。青年端詳片刻，然後指著籃子裡被擱置在一旁的一小捧雛菊：「把這束給我吧。」
雛菊？
這位先生要送一位女士雛菊？
饒是賣了這麼多天花的卡斯帕，也免不了吃了一驚。這束雛菊是他今天在市場上隨便拿的，根本沒料到會賣出去，卡斯帕還想著賣光玫瑰和百合後，帶回家放進花瓶裡呢。
既不要玫瑰也不要百合，偏偏看中了這束潔白的小花，卡斯帕不由得抬頭看向青年。
身材高大的男性在感受到少年好奇的目光時，只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他掏出了錢包，把現金交付給卡斯帕後，猶豫片刻，並沒有接過花束，而是彎下腰，選擇與少年的視線平行。青年拍了拍卡斯帕的肩膀：「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孩子。」
卡斯帕反應極快：「幫你送花？」
青年：「……我大概知道你的花為什麼賣的比其他人快了。」
卡斯帕：「嘿嘿。」
對於這樣的稱讚，卡斯帕格外心安理得。他拍了拍胸脯：「儘管交給我，先生，那位女士在哪兒？需要我說什麼嗎？」
青年：「稱讚一下她的美麗，願意把這束雛菊免費送給她就好——她心情不太好，希望你能哄她笑一笑。」
小意思，義大利的男士可以不會別的，哄漂亮姑娘開心卻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包在我身上，」卡斯帕信心滿滿的接下了任務，「她長什麼樣，先生？」
「她有一雙翅膀，轉過街角，你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卡斯帕原本以為「一雙翅膀」不過是修辭模式，比如說顧客的意中人優雅得像只天鵝，或者乾脆更落地些，她的衣物上印著翅膀的花紋、身體上紋著關於翅膀的紋身之類的。上帝保佑，他是真的沒想到，那位帥哥口中的「有一雙翅膀」，是真的指一雙翅膀。
拐過街角，卡斯帕的確一眼就從人群中分辨出了她。
一位年輕小姐，看上去也就比卡斯帕大個四五歲，一襲吊領露背長裙，黑白方格的布料垂直膝蓋邊沿。她烏黑的長髮高高盤起，裸那個露出優雅的脖頸和雪白的肌膚，倒是真的像只美麗的天鵝。
有翅膀的天鵝。
在她暴露於空氣中的背部上，生長著一雙巨大的烏黑羽翼。卡斯帕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真的翅膀？黑的翅膀？他揉了揉臉，再三確認，那雙翅膀的確是真的。
是變種人嗎？
向來大膽又聰明的卡斯帕，因為那雙翅膀心生幾分膽怯。但他是拿了錢的，於是少年鼓起勇氣走向前。
當他走近那位年輕姑娘的時候，她回過了頭。一雙寶石般清澈剔透的藍眼直直望向了卡斯帕，那一刻湧上少年心頭的想法只有一個——這樣的姑娘，還用誇讚美麗嗎？她一生中不知道聽到過多少類似的讚揚了！
卡斯帕停了下來，這換來了少女詫異的目光：「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卡斯帕陡然回神，「只是好奇，小姐，您是天使嗎？」
「……」
少女的臉色蒼白，似乎剛剛大病初愈的模樣。聽到卡斯帕的問題，她勾起嘴角，倒是增添了幾分活力：「你見過黑色翅膀的天使嗎？」
「沒有。」
卡斯帕格外坦然。
「但我也沒見過像你一樣純潔又美麗的人類。」
聽到這赤那個裸裸的誇讚，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噗嗤笑出聲：「那我謝謝你。」
卡斯帕：「是我該謝謝你，小姐，見到這樣的美人，連我籃子裡的花朵都失去了色彩。」
說著，他從花籃裡拿出那束預先付過款的雛菊。
「玫瑰太俗，百合又不如你的萬分之一，」卡斯帕由衷開口，「還是雛菊最為適合，它和你一樣純潔清新，小姐，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的禮物。」
「你的禮物？」
她笑吟吟地接過花束。
「還是那位先生的禮物。」
「……」
卡斯帕順著少女的目光看過去，那位付了錢的青年就站在街角處。意識到她已經察覺後，他也不曾慌張或者試圖躲避，只是遙遙地對著二人展露笑顏。
真是一位敏銳的女士啊。
不得不說，卡斯帕覺得他們二人很配。男士帥氣非凡，像英雄故事中的天神般俊美；少女就更不用提了，她就像是古畫中走出來的人物。特別是少女燦爛的笑容讓卡斯帕心情大好，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開口：「小姐，這位先生很喜歡你，我能看得出來。」
「我知道。」她格外坦率地說。
「所以……？」卡斯帕期盼地等待她下面的話。
然而少女偏偏不提了，她擺弄著掌心的雛菊花束，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好久不來佛羅倫斯了，最近有什麼變動嗎？」
「什麼？」
少女抬起了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卡斯帕在她的眼眸裡捕捉到了近乎冷酷的情緒，但那轉瞬即逝，漂亮姑娘還是漂亮姑娘，仍然天真、乾淨，像是無暇的羊羔般一塵不染。
「圖書館呀，博物館呀，還有藝術展廳，」她問道，「有沒有什麼新活動？我就是為此才和他來到佛羅倫斯的。」
「啊，有，當然！」
卡斯帕很樂意為付錢的男士提供一次和心上人約會的機會，他立刻開口：「維奇奧王宮最近有一場關於但丁的演講，據說主講人並不是義大利人，卻折服了所有學者。」
「是嗎，他叫什麼？」少女漫不經心地問道。
「好像是……好像是費爾博士。」
「我知道了，」她真誠地感謝道，「我可以和史蒂夫去看看，他給你小費了嗎？」
「不需要。」
卡斯帕感歎般開口。
「你的笑容就是最好的報酬，小姐。」
.
直到賣花的少年轉身離開，薇奧莉塔才緩緩轉過身來。
明明看到了她背後的翅膀，還睜著眼稱讚她是天使，薇奧莉塔想想就覺得好笑。不過到底是城市，儘管她的羽翼帶來了無數目光，可到底沒引起騷亂。
她邁開步子，徑直走到了史蒂夫·羅傑斯的面前：「謝謝你的花。」
「不客氣，」他回應，同時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你要的甜點，那個孩子對你說了什麼？」
「問了他一點有用的資訊。」
薇奧莉塔捧著花束，低頭說道，史蒂夫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想我知道爸爸在哪兒了。」
第86章
時值旅遊旺季, 佛羅倫斯聚集了不少前來觀光的遊客, 各類文化展覽也是層出不窮，花樣繁多。
薇奧莉塔此時就站在一個名叫酷烈刑具展覽的展會上。
展會坐落於一個陰森的城堡當中, 各色中世紀的刑具清一色排列開來。並不出乎意料的是，這裡的觀光遊客比某些正式的藝術館還要多, 無數人同薇奧莉塔擦肩而過, 在看到她的翅膀後停頓了腳步。
在這樣的場合下, 過分的關注就顯得有些麻煩了。
從立陶宛來到義大利, 幾天以來薇奧莉塔倒是攢下了少部分的魔力，加之這展廳中被運用過無數次的刑具中依然殘留著不少惡念, 她走到其中一個鐵處女前，偷偷地收取了少部分的仇恨與絕望，然後退到角落，解開了翅膀上的繃帶。
白色的布料緩緩墜落到她的掌心裡，薇奧莉塔指尖一轉, 惡念在頃刻間揮散開來，化為魔力消失在了她的體內。
薇奧莉塔長舒口氣, 然後收起了翅膀。
她把繃帶隨手丟進臨時設置的垃圾箱內, 然後重新邁開步子, 融入繁雜的人群中。
人類的本性總是驅使著他們去尋找獵奇的快感, 就像是現在, 明明各個國家都自詡進入文明法治的社會, 廢除了虐待, 廢除了死刑, 以擁有人權為傲，卻偏偏對過去象徵著「不文明」的血腥刑具趨之若鶩。
而走出這次的展覽，他們還是會將這些刑具斥之為野蠻和反人類的。
薇奧莉塔倒是不在乎，她又不是真的人類，況且她來到這兒也不是為了欣賞人類歷史的。
女孩看似漫無目的地穿梭在遊客之間，她越過按照時間排列的展覽品，最終停留在了十六世紀附近，那是一個來自於義大利本土關於車裂的刑具前。薇奧莉塔走到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紳士身邊。
「如此醜態，不是嗎。」她突然開口。
身旁的男士並沒有看向她，他也沒有看面前的刑具，只是對薇奧莉塔的話語認同地頷首：「古往今來，人類最大的醜惡全部凝聚於此了。」
「不，我說的不是刑具。」
「那是什麼？」
「觀眾們的表情。」
薇奧莉塔淡淡地說道。
「最大的醜惡不在於刑具上，爸爸，而是觀賞刑罰，以及刑具的觀眾臉上。」
漢尼拔·萊克特這才轉過頭。
在逃的惡魔勾起一抹幾不可查的笑容，他暗金色的長髮和往日一樣攏得一絲不苟，明亮的室內燈讓他端莊的面孔全部暴露在光線之下，但那雙眼睛，高高眉骨之下深邃的孔洞，卻像是射不穿的深淵，吸進了所有的光芒。
惡魔的笑容啊……
漢尼拔饒有興趣地開口：「你說得對，莉塔。我的確是來此處欣賞人群的。」
往日裡爸爸從來不會和薇奧莉塔說這種話。
他更不會與她共同出席這種獵奇下作的展覽，漢尼拔·萊克特精心呵護著自己的女兒，保護她、培育她，以防任何塵世的骯髒與黑暗污染她。
可即便是漢尼拔，也未曾料到，他的女兒毋須親眼見到卻依然深諳面前的一切。連環殺人犯能防範人世間的任何侵蝕與傷害，防不了的是縱然母親是名聖潔無暇的天使，他的骨血卻仍是一名惡魔。
「爸爸知道我在找你嗎？」薇奧莉塔平靜地問道。
「當然，」漢尼拔並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他甚至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為了能更有價值地站在美國隊長身邊，你會來找我的。」
「我是為了你，而不是為了他，爸爸。」
漢尼拔笑了笑。
衣冠楚楚的紳士沒就此深入話題，他側過身來，姿態隨意，神情緩和，仿佛並非是薇奧莉塔千里迢迢來到義大利尋覓他的蹤影，而不過是父親帶著女兒度過一次愜意的假期。
「陪我散散步吧，莉塔，」漢尼拔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右臂，「你我已經很久沒有散過步了。」
既然父親這麼說了，哪兒有拒絕的道理呢？
佛羅倫斯的夜晚和紐約的截然不同。古堡坐落於城市邊沿，走出之後便是古樸的街道和暗淡下來的天空。時值黃昏，廣場上的遊客也慢慢地多了起來。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漢尼拔·萊克特挺拔的身姿和得體的三件套仍然換來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更遑論陪伴著他的女兒嬌俏可人。父女二人不論從外貌還是從衣著上都著實令人羡慕。
「我想你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說。
「我不是。」
薇奧莉塔當然不會否認。
「近日史蒂夫沒有任務，他以私人名義陪伴我來到了佛羅倫斯。」
「但你是一個人來到了這個展覽。」
「我請他去調查維奇奧王宮了，」薇奧莉塔淡淡地說，「我們打聽到你會在兩天后在那裡演講。」
之所以分頭行動，是因為薇奧莉塔覺得她理應找個機會同爸爸單獨談談。
再無情再聰明的連環殺手，到底是血肉之軀，不可能比得過經由強化的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可不會同罪犯講道理，儘管……爸爸也不是一名會聽人講道理的人，可薇奧莉塔還是想試試看。
然而漢尼拔壓根沒有同薇奧莉塔談論追查的意思，他只是任由薇奧莉塔挽著自己的手臂，帶著她在廣場上閒庭信步：「你也應該讀一讀古典文學，莉塔，儘管我知道你對二十世紀之前的文學作品並不怎麼感興趣，可到底于人生有益。」
「太枯燥了。」
薇奧莉塔還是更喜歡現代文史哲。
「但是爸爸的演講，我還是會去的，」她又補充道，「我向你保證，兩天后不會破壞你的精心准——」
「——費爾博士？」
一道陌生的聲線自父女二人背後響起，薇奧莉塔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停下了步伐。
「啊，帕奇警督。」
漢尼拔·萊克特這才不急不緩地駐足。
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男人。是個中年人，目光警惕、面露訝異，薇奧莉塔沒錯過爸爸的那句「警督。」
帕奇警督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薇奧莉塔，在看清女孩的面容時幾乎是立刻露出了恍然的神情：「這是您的女兒嗎，費爾博士？」
——成人的少女和父親走在一起時往往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薇奧莉塔從沒有這個煩惱。因為除了那雙眼睛，她的容貌像極了自己的祖母，光是看面部特徵就足以確定她絕對是漢尼拔·萊克特親生的孩子。
化名為費爾博士的惡魔露出笑容，他低頭看向薇奧莉塔：「莉塔，還不快向帕奇警督打招呼？」
薇奧莉塔立刻展露笑顏：「晚上好，警督。」
她的義大利語極其生疏勉強，但這無妨帕奇警督對著嬌豔溫柔的女孩露出笑容。
中年義大利人牽起薇奧莉塔的手，禮貌地落下一吻：「之前未曾聽說過你有個女兒，博士。」
「莉塔今天剛剛抵達，」他說，「她一直在賽維爾天才青少年學院讀書。」
「……前途無量啊，小姐。」
或許義大利人並不會認出摘下面罩的美國隊長以及在新聞中驚鴻一瞥的「惡魔」，但如今網路這麼發達，提及賽維爾一詞，連佛羅倫斯當地的員警都立刻領悟了薇奧莉塔「變種人」的身份。
薇奧莉塔笑眯眯：「謝謝。」
帕奇警督鬆開了薇奧莉塔的手：「那便不打擾你同女兒散步了，費爾博士，夜安。」
漢尼拔：「夜安，警督。」
薇奧莉塔在義大利人的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警惕和戒備。她心中立刻有了計較，目送警督離去，莉塔挽著父親手臂的手緊了緊：「你被盯上了嗎，爸爸？」
漢尼拔：「還不足以影響我的生活，莉塔。」
薇奧莉塔：「或許你應該跟我回去，回紐約。」
他沒說話。
高大挺拔的父親，所做的反應不過是抽離了自己的手臂。他轉過身，選擇直視薇奧莉塔的眼睛。
「跟你回去，」漢尼拔慢條斯理地開口，「之後又如何呢？」
「你已經是一名通緝犯了，我的父親，與其落入FBI手上，甚至是被加百列找上門，為什麼不跟我走？」
薇奧莉塔並不畏懼于兇手的審視，她才是那個真正的惡魔。
「我只是想幫你，爸爸……至少跟我走，是你的女兒把你帶了回去。」
漢尼拔聞言笑了起來。
父親伸手，像往日一樣輕輕地碰了碰薇奧莉塔的發梢，近乎親昵，也仿佛在威脅。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逐漸落下夜幕的空氣中徘徊旋轉，在薇奧莉塔的耳畔徘徊。
「我的莉塔，依然是那麼巧舌如簧，」他讚歎道，「你也是如此哄騙自己心上人的嗎？」
「我沒——」
「——天不早了，孩子。」
他打斷了薇奧莉塔的話語。
披著人皮的惡魔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回去吧，免得有人為你擔心，你長大了，莉塔。別讓自己在意的人為你擔心。」
「我在意爸爸呀。」
漢尼拔無動於衷。
他稍微扯了扯嘴角，但消失卻逐漸消失在了父親雕刻般的面容上。漢尼拔很是欣慰，似乎仍舊在感歎女兒的成長與蛻變。
「走吧，莉塔，」他說，「兩天后維奇奧王宮見。」
而兩天以後，不知道父親會以怎樣的方式迎接她呢。
薇奧莉塔知道爸爸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一定……有自己的辦法。
第87章
兩天后的演講如約而至, 薇奧莉塔站在維奇奧王宮前，靜靜地看著各色遊客有序離開——到了結束開放的時間, 維奇奧王宮會和其他展覽館一樣請走遊客。
而真正學者之間的演講會則在閉館後才開始。
薇奧莉塔沒有邀請函, 也不是義大利什麼研究會的成員。學術界的大拿們往往心高氣傲，就是連美國隊長的面子也沒什麼用處，但不要緊, 薇奧莉塔原本也不打算去聆聽父親講述文藝復興之前的歷史。
早就說過的，她還是更喜歡現代藝術。
「附近有不少盯梢的人，」史蒂夫·羅傑斯走了過來，站在薇奧莉塔身畔低聲說道，「不是員警。」
以私人名義幫助薇奧莉塔，史蒂夫甚至沒有將自己的緊身服帶過來。青年仍然是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佇立在嬌小可人的薇奧莉塔身邊，幾乎就是一對兒恩愛甜蜜, 出來旅遊散步的情侶。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怕是和過往的梅森·維傑一樣，同樣來尋仇的。」
史蒂夫不著痕跡地蹙眉。
顯然, 美國隊長不能接受這種洩憤式的復仇行為。薇奧莉塔倒是不介意，她早就習慣於人類的各色惡行了, 但眼下不能讓閒雜人等干涉她和父親見面。
「幫幫我吧，史蒂夫，」於是薇奧莉塔輕聲說道，「我去攔下我的父親。」
「你小心。」
史蒂夫頷首, 然後轉身離開了。
薇奧莉塔則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淡淡的惡念在她的掌心聚集。
以往生活在漢尼拔·萊克特身邊, 薇奧莉塔從不缺惡念使用，但離開了父親就不一樣了。
現在停留在她身畔的是史蒂夫·羅傑斯，路西法封印了她的魔力，薇奧莉塔經常好幾天都接觸不到半分邪惡——現在她存起來的這丁點，還是上次在刑具展廳，以及爸爸身上偷偷手機並私藏起來的。
借由魔法，薇奧莉塔晃過了門衛，徑直步入維奇奧王宮。
她在大廳之處等了等，等到學者們陸陸續續從中離開，才逆著人群，找到了父親演講的地方。大廳裡空空蕩蕩，投影儀沒有關，上面顯示的是猶大吊死的畫面。
薇奧莉塔停在門前，她找到了父親。
漢尼拔·萊克特將那名佛羅倫斯本土的警督帕奇綁在了手推車上，他把警督推到了四敞的窗邊，而後幾不可查地側了側頭：「莉塔？」
薇奧莉塔：「……」
女孩低低歎息一聲。
被封印住魔力後，她的魔法不足以使得自己的痕跡徹底消失。感官敏銳的人，特別是她的父親，親手培育她、撫養她、照顧她，自然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薇奧莉塔·萊克特的到來。
「爸爸。」
薇奧莉塔解除了魔法，自陰影中現身。
「我以為你會來的更早一點。」
漢尼拔·萊克特轉身，他把自己的手帕收了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警督身上後，好心地為其解釋道：「別擔心，他只是昏了過去。」
「乙啊醚？」
「不難弄到。」
「所以，這就是你將今日的演講主題定為但丁《地獄篇》以及加略人猶大的理由。」
「可惜你並沒有在場，莉塔。」
薇奧莉塔輕笑出聲。
「我就是從地獄來的，爸爸。」
她的話語並沒有換來漢尼拔的任何反應，醫生只是對著薇奧莉塔招了招手，仿佛向他們還在巴爾的摩時那樣隨意又親切地呼喚自己的女兒：「過來，莉塔。」
薇奧莉塔走向前，她的目光隨著父親落在投影布上。
「告訴我，」他說，「但丁所描述的地獄，與其真正的模樣，是否有幾分相似之處呢？」
「為什麼這麼問，爸爸？」
「因為但丁畢竟是一名人類。」
「誰說他一定是呢，」薇奧莉塔歪了歪頭，「如果一定要以此區分，我也是呀。」
「……也對。」
二十一世紀的人，又如何證明但丁真的只是血肉之軀，而非如同他的女兒一樣，披著人類的肉體，卻擁有著真正來自地獄的靈魂？漢尼拔·萊克特考慮過無數可能，他熱愛但丁，熱愛《神曲》，熱愛那比文藝復興還要早的一切藝術，獨獨沒料到這一層可能性。
漢尼拔感歎一聲：「到底是人類的身份有所局限。」
薇奧莉塔：「等到了地獄，爸爸會明白的。」
漢尼拔點了點頭：「等到了地獄。我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說著他從衣物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把哈比刀。
漢尼拔·萊克特——在義大利，他用的是費爾博士的名號，為了此次演講，穿上了一身極其肅穆得體的藏藍西裝，配以白襯衣和同色系的領結，端莊且漠然。他手中的哈比刀幾乎是男人身上唯一光亮的「配飾」，刀身鋒利，閃過冷冷寒光。
惡魔重新回到帕奇警督的身邊。
義大利人醒了，他看到了薇奧莉塔的身影，一個激靈，從昏迷的狀態中徹底掙脫出來。這換來了漢尼拔低低地笑聲：「原本你還是有幾分利用價值的，督查，至少我能知道梅森·維傑死後，是誰花錢買我的性命，但現在不重要了。」
他近乎得意地開口，言語之間毫不掩飾一名父親對女兒的驕傲：「您沒有孩子，督查，自然也無從體會到身為父親的天倫之樂。我的莉塔已然長大了，她在我的掌心裡備受呵護地長大，如今，甚至願意反過來保護我。」
薇奧莉塔：「我當然願意，爸爸。」
漢尼拔的折刀始終沒有離開過可以傷及帕奇警督的範圍。
「那麼，告訴我，莉塔，」他說道，「彼爾·德拉·維啊尼亞其人，真的有如但丁所描述的一樣，在地獄接受刑罰嗎？」
「是的，爸爸，但是……」
「不要緊，莉塔，你我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薇奧莉塔的神情微凜。
自然是有很多，平心而論，但就惡魔身份而言，她已經隱瞞了自己父親足足有十八年。漢尼拔·萊克特這番話，於薇奧莉塔來說，近乎威脅。
「但是我覺得，」可是薇奧莉塔還是開口了，「帕奇督查與你並非熟知，他的行為也不足以稱得上是背叛。」
漢尼拔低低笑出聲。
男人低沉的聲線在空曠的演講廳內回蕩盤旋，他轉過身來，那危險的哈比刀總算是離開了帕奇的身邊。漢尼拔看向了自己的女兒，他的神情溫柔慈祥，一如往常。
「莉塔。」
父親的話語傳來。
「誰說關於猶大的主題，是為了帕奇督查而選擇的呢。」
薇奧莉塔愣住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哈比刀揮舞了出去，頃刻間淋漓血跡便自維奇奧王宮的地板上蔓延開來。薇奧莉塔在嗅到血液氣息的瞬間就明白了爸爸想幹什麼，她向前一步：「爸爸，不要！」
「不要什麼？」
「外面依舊有遊客，依舊有行人，他們會在看著！」
「外面還有你的那名戀人，莉塔，他同樣也會看著，」漢尼拔側頭，「你在畏懼什麼？怕他看到屍體懸掛在維奇奧王宮的窗外，透過帕奇督查看到我，從而看到你身上流淌著的，一直避免展露給他的真正面孔？」
「爸爸！」
薇奧莉塔陡然揚起了聲音。
黑色的羽翼在室內陡然張開，漢尼拔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女兒翅膀上結痂的醜惡傷口。他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男人轉過身，他將手推車推了出去。
「既然你張開了你的翅膀，那就試試看吧，莉塔，我——」
「——我在巴黎見到了媽媽的靈魂。」
漢尼拔·萊克特的動作停下了。
但為時已晚，手推車上被開膛破肚的帕奇督查已然從欄杆上傾斜翻倒，薇奧莉塔失去了所有繼續交流的機會，她猛然振翅，徑直越過父親的身軀，同樣跳出了窗外。
薇奧莉塔試圖拉住他，拉住血流了一地、生死不明的義大利員警。她不知道人類的腸子流出來後還能存活多久，但她知道倘若脖子被勒斷一定會當場咽氣。
只是薇奧莉塔到底是晚了一步。
她抓住了帕奇督查，甚至在第一時間用魔法熔斷了繩子。女孩在一眾遊客的尖叫驚呼中帶著義大利員警緩緩落地，而先於他們墜落至地面的，是隨著重力從男人腹腔中脫離出來的臟器。
「莉塔？！」
史蒂夫·羅傑斯的聲音自背後傳來，但薇奧莉塔第一個動作仍然是抬起了頭，她看到漢尼拔·萊克特的身影於維奇奧王宮的窗邊一閃而過，消失不見了。
「莉塔，怎麼回事？！」
薇奧莉塔·萊克特低下頭，她試圖救下的人早已斷了氣。女孩的衣物與皮膚被染滿了鮮血。她聽到了青年的聲音，再三努力，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低聲說，「看到我試圖從惡魔手中救下生命。」
第88章
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薇奧莉塔·萊克特展開翅膀、奮不顧身地從維奇奧王宮跳了下去, 試圖挽救一名義大利員警的性命、看到了擁有著烏黑翅膀的年輕姑娘拼命地按住他的傷口，看到了她因為自己的失敗而沮喪頹唐。
這些就夠了。
史蒂夫·羅傑斯與當地員警艱難地打完交道後，回到了佛羅倫斯的住所。薇奧莉塔才當地短租了一家民宿, 價格適中、地段也不錯。此前史蒂夫還覺得沒有必要, 如今看來薇奧莉塔的選擇再明智不過了。
要是住在酒店裡, 帶著一身血跡回去, 引起的麻煩可不止是在警方那裡錄口供那麼簡單。
他掏出鑰匙進門, 玄廊和客廳並沒開燈，這叫史蒂夫心底一緊。走上樓梯後才聽到浴室中傳來的水聲。
史蒂夫走到浴室門前：「莉塔？」
回應他的是一片靜默。
史蒂夫沉默片刻, 然後敲響了房門：「莉塔，如果你在裡面就說一聲, 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想破壞房門。」
房間裡仍然除了水聲什麼動靜都沒有。史蒂夫不著痕跡地蹙眉，他抬手伸向門把手, 才發現浴室根本沒鎖。
薇奧莉塔也並沒有在洗澡。
氤氳水汽撲面而來, 史蒂夫卻顧不得空氣中的潮濕和地面的水漬。在看清薇奧莉塔的一刻他的身形一頓, 握著門把手的男人免不了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莉塔。」他壓低聲音呼喚道。
但薇奧莉塔依然沒有回答。
她跪坐在瓷磚上, 衣衫完好，花灑淌出的熱水使得單薄的布料緊緊地粘在薇奧莉塔的身上, 同時也打濕了她平日裡蓬鬆烏黑的翅膀。已然乾涸的血液經由乾淨熱水的沖刷，與之融為淡淡粉紅色，落在地上。
直到史蒂夫走到她的面前, 薇奧莉塔才轉過頭來。
女孩的臉上仍然殘留著血跡。
凝固成血塊的黑色痕跡粘連在她的肌膚和散落的發間, 薇奧莉塔淺色的眼眸在模糊的水汽中近乎透明, 史蒂夫蹲了下來，他直視著薇奧莉塔的眼睛：「莉塔，你得清理乾淨身上的血跡，再換身衣服。」
黑色的露背長裙打濕之後凸顯出薇奧莉塔玲瓏的身段，即便是穿著衣服也顯得不太合適。但薇奧莉塔並沒有在意這些，她闔了闔眼睛，總算是吐出從維奇奧王宮回歸之後，今夜的第一句話。
「爸爸說我是猶大，」她平靜地說，「他認為我背叛了他。」
史蒂夫無言以對。
而薇奧莉塔也並沒有期待史蒂夫回答，她低了低頭，溫熱的清水順著女孩的長髮滑落至脖頸，然後是鎖骨，胸口，接著淹沒在那層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布料之間。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狼狽，以及這樣的氛圍是多麼曖昧——或許意識到了，但薇奧莉塔並不在乎。
「但他依然這麼做了，」薇奧莉塔的語氣有些困惑，「爸爸知道我會去救那名義大利督查，他知道下面有這麼多人看著……史蒂夫，假設我的審判真的開庭，他們會將我視作我爸的幫兇，但之後不會了，他們都會知道我已然站在了父親的對立面上。」
「你認為是你的父親有意這麼做？」
「不然的話，」她說，「爸爸有更多的機會讓帕奇督查死的悄無聲息，不是嗎？」
「……」
薇奧莉塔的身上依然有血。
凝固成粉塵的血跡僅憑沖刷是不會離開的，史蒂夫良久不語，他只是伸出手，寬大的手掌落在了女孩的臉側。
他帶著繭的手摩挲著薇奧莉塔嬌嫩的肌膚，微微粗糙的觸感讓她下意識地瑟縮幾分，但薇奧莉塔忍住了，她任由史蒂夫替自己擦去了臉上殘留的血跡。
臉頰上的痕跡消失，接著是手，史蒂夫牽起了薇奧莉塔的手掌，替她抹去殘存於軀殼之上屬於死人的殘骸。期間誰也沒有開口，直到她的雙手也恢復了往日的潔淨。
「莉塔，」史蒂夫看著她，「這件事上你沒有做錯。」
薇奧莉塔抬眼，那雙淺色的眼眸裡閃過幾分淩厲的痕跡：「我一直都沒有做錯。」
史蒂夫：「……」
這點他並不苟同。
但此時此刻她幾乎被蕭瑟與頹唐徹底包裹，即便是史蒂夫·羅傑斯也不會因自己的堅持而與之爭論。
他開口：「如果你覺得這讓你難過，你可以不做，莉塔，這本就應該是FBI的職責。」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不。」
在這點上，薇奧莉塔格外的堅持：「如果一定要有人抓住漢尼拔·萊克特，那必須是我。至少讓他的女兒親手送他上法庭，其他人，沒有那個資格。」
「我相信你能辦到。」
「但我依然很難過，史蒂夫。」
薇奧莉塔說著抬起了手。
水一直在流，澆在薇奧莉塔的頭上，同時也沾濕了史蒂夫的T恤。男人肌肉分明的身軀被清水勾勒出來，離得那麼近，薇奧莉塔近乎靠在他的身上，但始終差著些許距離。
她的掌心落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以為我能做到不難過的，畢竟這是唯一的辦法。但是，但是當爸爸說……」
說她是背叛者，說她是猶大，說她有如在地獄中因貪念而失去信用的人般時時刻刻被吊起來，薇奧莉塔仍然感覺到了深深的痛心。
她寧可父親真的親手吊死了自己——以血還血，薇奧莉塔·萊克特是他的骨肉，由他而誕生，是他親自賦予了生命。
因而倘若這幅皮囊終結於他手，薇奧莉塔不會有任何怨言。但他沒有。
漢尼拔·萊克特不愧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能讓一名惡魔因此而心生愧疚。
薇奧莉塔的話沒說下去，但史蒂夫明白了。
神情肅穆的青年低了低頭，而後便將薇奧莉塔拉進了他有力的臂膀之間。
這是自薇奧莉塔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後，史蒂夫·羅傑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主動贈與她的一個擁抱。
他環住了她的後背，握著她的腰肢。二人之間濕透的衣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薇奧莉塔的身軀便貼在他的胸口上，柔軟的胸脯蹭過男人的肌膚。史蒂夫也是男人，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青年的身軀微妙地頓了頓，但他還是開口：「這就是你父親想要的結果，莉塔，他希望你愧疚。」
「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
因為薇奧莉塔不也是如此對待史蒂夫的嗎？明知道他們的立場不同，明知道他們的理念也絕不相容。但史蒂夫就是恨不起她來，她希望如此，可沒成功。
要是不恨……
薇奧莉塔抬起頭，二人接近同色的眼眸視線相撞。
她依偎在他的懷裡，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薇奧莉塔的眼睛清澈剔透，當她注視著某個人的時候，顯得格外認真明亮。
但在水汽之間，明亮的部分被熱度模糊融化，變成了另外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史蒂夫。」
女孩停留在胸口上的手掌挪開了，慢慢地抬起，而後落在了青年棱角分明的臉側。
「我只有你了，」她說，「只有你在這樣的環境下，會擁我入懷了。」
史蒂夫沒回應。
薇奧莉塔挺起了腰肢，隔著薄薄的布料，少女窈窕的曲線在他的皮膚上遊弋。她吻了上去，而史蒂夫也沒有躲開。
這並不是一個多麼快樂的吻。
焦灼的呼吸，沉重的情緒，以及仍然殘留在薇奧莉塔身上的鮮血腥臭在二人之間徘徊流轉，可她的唇瓣是如此的甘甜，起初只是輕輕接觸，水潤的肌膚在與男人的嘴唇相貼時仍然帶著屬於少女的羞澀和窘迫，仿佛畏懼於史蒂夫·羅傑斯的威嚴，怕他會拒絕，怕他推開她，說一句「不行。」
但他沒有。
於是薇奧莉塔便大膽起來，她咬了咬青年的下唇，焦灼變成期待，沉重化為忍耐。少女聆聽著他的心跳，聽著那曲穩健又極具安全感的樂曲逐漸變調；她也在感受著他的呼吸，察覺到每一次的呼與吸都變得愈發深沉。
一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當她離開他的時候，青年的臉頰蹭過薇奧莉塔的額頭，他低著頭，於她的耳畔開口。
「我不明白，」史蒂夫說，他的聲線裡帶著屬於雄性的氣息，也帶著淡淡揮散不去的困惑，「你究竟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
薇奧莉塔聞言輕笑出聲。
清脆的笑聲在浴室中徘徊，死亡的陰影仍然包裹著她，使得薇奧莉塔的笑容近乎危險。
「還能有什麼呢，史蒂夫，我是一名惡魔呀。」
她說。
「我已然得到了你的靈魂，但那還不夠，」薇奧莉塔環住男人的脖頸，喃喃低語，「我還想要你的肉體，你的大腦，你的心，你的全部。」
第89章
薇奧莉塔環著他, 親吻他，兩個人的衣服均為熱水濕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史蒂夫……」
她的低喃模糊不清，仿佛索取，近乎哀求。少女的聲線婉轉溫柔, 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耳畔揮散不去。在吻與吻之間她探出舌尖, 撬開男人的唇瓣, 在他的齒間流轉, 直到他徹底繳械, 鬆開牙關。
唇舌交纏、肌膚相貼，水汽氤氳, 熱度在纏那個綿的軀體之間升騰盤旋。
軀體太熱，而地板太冷, 於是他將她抱了起來。
薇奧莉塔烏黑的翅膀與衣物同樣被熱水打濕了，羽毛和絨毛黏連在一處，看起來格外的狼狽。史蒂夫攬著她的腰肢走到花灑的正下方，巨大的羽翼不經意間撞到後方的牆壁，莉塔嗚咽一聲, 讓青年停下了步伐。
「……莉塔, 」他低聲道，「轉過身去。」
她照做了。薇奧莉塔轉過身，撐在牆面上。史蒂夫的手掌落在了她羽翼的傷痕處, 當他的手指碰到結痂的傷口邊沿時薇奧莉塔瑟縮幾分。
青年俯身, 輕輕地在薇奧莉塔的羽翼邊沿落下一吻。
他的吻很輕, 也很溫柔。先是羽翼，然後是薇奧莉塔的後頸，沿著脊椎一路向下，直至露背連衣裙的聯結處。男人抬手，他的掌心落在女孩後背的拉鍊處：「莉塔，我可以嗎？」
薇奧莉塔側了側頭，她輕笑出聲。
「如果我說不，」她調笑道，淺藍色的眼睛裡盡是戲謔的痕跡，「你真的會停下嗎？」
史蒂夫當然不會，他知道薇奧莉塔不會拒絕——與其說這是他想要的，不如說是薇奧莉塔想要他做的。
男人緩緩拉下她衣裙的拉鍊，將少女從濕透的布料中剝離出來。花灑依然開著，熱水毫無障礙地落在薇奧莉塔的後背上，沿著她漂亮的脊柱曲線緩緩下落。史蒂夫將他的吻繼續了下去，落於頸椎，然後是與翅膀平齊的位置，當他的吻停留在薇奧莉塔那塊與翅膀相接的皮膚時她嗚咽出聲。
少女不安的扭動起來，她顫聲開口：「史蒂夫……」
[薑花拉一下燈！]
.
第二天史蒂夫醒來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壓在胸口的重量。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趴在他身上的薇奧莉塔。
少女枕在史蒂夫的胸膛之上沉沉睡著，單薄的被單勉強掛在她的身上，光潔的後背大半裸那個露在外，墨般的黑髮散落在她同色的翅膀上，羽翼蓋在少女身後，時不時因她的呼吸下意識抖一抖。
他輕輕撩開薇奧莉塔的頭髮，她精緻的面孔露了出來。
少女的身上殘留著他的氣息，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著史蒂夫昨晚在浴室發生過什麼。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落在薇奧莉塔的後背，史蒂夫的掌側蹭過她翅膀邊沿的絨毛，薇奧莉塔因他的動作而瑟縮幾分，朦朦朧朧地嗚咽一聲，把臉頰埋進他的胸口。
「莉塔。」史蒂夫知道她醒了。
「……嗯。」
薇奧莉塔仍然在迷糊，她勉強應了一聲，然後稍微側了側身，從他的胸口翻轉進了臂彎之中。羽翼壓在他的小臂上，有些刺痛，但尚且可忍。她環住史蒂夫的脖頸，不住地往青年懷裡鑽。
史蒂夫失笑出聲。
還沒徹底睡醒就撒嬌，黏人的本性大概是已然深深地刻進了這姑娘的骨子裡。他拍了拍她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薇奧莉塔翅膀與皮膚相連處的絨毛。這叫薇奧莉塔舒服地長歎口氣，她抱著史蒂夫，含含糊糊地開口：「再往上挪挪。」
史蒂夫：「……」
把他當成按摩師了嗎！史蒂夫頓時感覺自己仿佛在愛撫一隻通體烏黑的小鳥，她不僅不畏懼或者羞澀，反而享受極了。
不過不得不說，薇奧莉塔的翅膀相當漂亮。
羽翼上的傷還沒好全，結痂的傷口藏在層層正羽之下，顯得有些可憐。但除此之外，她的羽毛又黑又亮，在清晨的光芒映照之中近乎發光。足以可見薇奧莉塔平日裡有多麼重視打理自己的翅膀。
想到之前她幾次認真梳理羽毛的模樣，史蒂夫的神情不自覺放緩幾分。青年輕輕抓著她的羽毛，自覺地充當著莉塔的按摩師：「你想好之後怎麼做了嗎？」
薇奧莉塔呼吸一頓。
她埋在青年頸側的頭又沉了沉：「不想。」
史蒂夫：「你知道沒人強求你。」
薇奧莉塔：「……」
赤那個裸的少女在史蒂夫的懷裡歎了口氣。
是的，沒人強求她。如同昨日的史蒂夫所言，把漢尼拔·萊克特送上法庭是FBI的職責而不是薇奧莉塔的職責，她要是不想去做，或者不忍去做，大可以轉身回到紐約。沒人會在這方面置喙薇奧莉塔的退縮——兇手到底是她的父親。
但薇奧莉塔不能退縮。
她站出來，加百列就不好出手。但倘若FBI抓不住爸爸，到了危機平衡的時刻，大天使勢必會造成威脅。
薇奧莉塔三番幾次找麻煩，都因為自己收拾得當而堵住了加百列的嘴。他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大天使總會找茬從薇奧莉塔這裡討回場子的。
所以，薇奧莉塔不得不當這個「壞人」。況且……想到在巴黎公墓，媽媽所說的話語時，薇奧莉塔的睫毛顫了顫，總算是睜開了那雙藍眼睛。
她從青年的懷抱中剝離出來，薇奧莉塔坐起身，被單滑落，少女潔白的皮膚迎著日光暴露在空氣之中，烏黑的羽翼半遮曼妙玲瓏的身軀。她攏了攏頭髮，挺直脊背，纖細的腰肢在翅膀之下劃出一道易碎的弧度。
這樣的薇奧莉塔美麗又脆弱，特別是當她轉過頭來時，黑髮散落下來，湛藍眼眸清澈見底。
夜幕消退、太陽初升，惡魔褪去了昨夜的危險與誘惑，藏起了本來的面目。她重新披上了屬於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身份，人類的身份。即便赤那個身裸那個體，在日光的照耀下，乾淨的肌膚和直率的目光也很難讓人心生遐想旖念，就像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少女——美得不帶任何塵世之間的煙火。
直到她勾了勾嘴角，狡猾和幾分凝重的氣息爬上她的眼底。四目相對之時，史蒂夫·羅傑斯就深深地清楚，溫存的時刻已然結束了。
他也坐了起來，便聽到薇奧莉塔緩緩開口：「可惜沒在佛羅倫斯攔下爸爸。」
史蒂夫：「你知道他接下來還會去哪兒嗎？」
薇奧莉塔：「他會來找我。」
「什麼？」
「我對他說了，」薇奧莉塔輕聲說道，「說了我見到媽媽的事情。」
儘管直至揭露母親真實身份的那一刻，薇奧莉塔成年那一夜于媽媽的墓碑前父女坦白，漢尼拔·萊克特才真正的向薇奧莉塔表達出他對生育她的女人的情感。
可薇奧莉塔能感覺得到，即便過往的歲月中不曾提及，即便薇奧莉塔並不能確定肉體凡軀的連環殺人犯枯竭深邃的靈魂是否還能感知到人性的存在，但他的確是無法對母親的死亡釋懷。
不管是出於什麼緣由，愛情也好，關懷也好，亦或者是對自己無法與死亡對抗的遺憾也好，爸爸是想再見媽媽一面的，薇奧莉塔是他們的骨血，她感覺得到。
因此，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
她也不想這麼做的，利用母親的存在挽留父親，薇奧莉塔這是在逼迫爸爸。她覺得這既不尊重媽媽也不尊重父親曾經做過的努力——不論他是不是殺人犯，至少漢尼拔不曾苛責對待過克拉麗絲·史達琳半分。
不過薇奧莉塔覺得，媽媽會原諒自己的。
於是她長舒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史蒂夫，如果我們回到紐約，我要面對的依然是審判，對嗎？」
「……」
史蒂夫·羅傑斯沉默很久，然後頷首：「是的。」
「不過昨日之後，或許能夠在陪審團那邊撈到不少同情分。」
「你還戴著FBI的定位器，我想向上頭申請一下，或許能免除審判之前的牢獄之災。」
「不。」
薇奧莉塔搖了搖頭。
她伸出手，少女纖細的指尖落在史蒂夫棱角分明的臉側。薇奧莉塔向來溫暖的皮膚與之接觸時，史蒂夫竟然感覺到了淡淡冷意。
更為冷的是她眼底的清明與狡黠，薇奧莉塔不著寸那個縷的身軀依偎過來，卻不含任何越界的曖昧，她眯了眯眼，又是一副胸有成竹、有所算計的模樣。
少女拉近距離，輕輕地吻了吻青年的下巴，一夜過去，史蒂夫臉頰上長出的胡茬蹭過薇奧莉塔嬌嫩的皮膚，有點癢。
「你得把我送進監獄，」她低聲說，「越是嚴重的越好，史蒂夫，不僅如此，你還得把消息放出去。」
第90章
薇奧莉塔在維奇奧王宮飛身救人的事情被傳到了網路上。
起源是INS的一張照片，一位在佛羅倫斯拍攝夜景的攝影師拍下了那個畫面——背生黑翼的姑娘, 漂浮於漆黑的夜空, 抓住了滿身是血的帕奇督查。
整個構圖精巧完整, 色彩深沉，背景中的維奇奧王宮和薇奧莉塔的翅膀使得照片看起來莊嚴肅穆，即便她的羽毛是黑的, 也無妨畫面中超脫人性的神聖色彩。
連環殺人犯的女兒在挽救生命。
她協助X戰警阻止哨兵機器人，也曾為復仇者聯盟義務伸以援手。在父親的真實面目暴露後又毅然決然地站在了血緣的對立面上。新聞一經報導，之前不大不小的輿論陡然翻了個面，一張照片，為薇奧莉塔博得了不少同情分。
但她還是要上法庭。
與照片一同流出的, 是之前因法官遇害而暫停的審判重開的新聞。薇奧莉塔的人仍在義大利，帕奇督查死亡時她在場，作為證人——以及刑偵層面上的嫌疑人之一, 她得配合警方調查。等到相關取證結束之後，薇奧莉塔·萊克特才會在他人的監護下離開歐洲，回到紐約。
好在義大利的警方並沒有拘押她, 因為薇奧莉塔……還有需要去的地方。
夜晚。
卡波尼邸宅籠罩在夜幕之下，因為漢尼拔·萊克特取代費爾博士的身份暫任圖書館館長，披著人皮的惡魔于佛羅倫斯時就居住在卡波尼邸宅的閣樓之中，所以館長的居所被暫時封鎖了起來。
但這阻攔不了薇奧莉塔。
帕奇督查的死為她帶來了不少惡意, 死亡產生的魔力足以薇奧莉塔運用一陣能力了, 她展開翅膀, 直接繞過大門, 從窗戶中飛了進去。
這段日子裡，爸爸就住在這裡。
漆黑的房間空無一人，窗戶敞開後厚重的窗簾因夜風而微微飄動著，月光隱隱約約照射進來，灑在警方的取證牌和黃色封鎖線上，顯得寂寥又詭異。
薇奧莉塔一眼就能確定，這的確會是父親喜歡的住所。中世紀的建築風格古樸，裝潢典雅，每一塊地磚每一寸牆壁都帶著歷史的氣息。
重要的資料和可能會藏有線索的物品已經被轉移到了警察局，留下的東西也已然被編好號碼擱置在原處標記出來。
薇奧莉塔什麼都沒有動，她不想指紋，也是知道，父親在臨走時一定帶走了所有他認為有用的東西。
閣樓空曠幽靜，彌漫著過往的氣息，站在其中的薇奧莉塔就像是驚醒了沉睡建築的闖入者，哪裡還殘留著爸爸存在的痕跡？
少女佇立于閣樓上，仿佛雕塑般久久不語。
等到她的背後響起了另外一個腳步聲時，薇奧莉塔才恍然從沉思中回到現實。少女頭也不回，輕聲開口：「我只是想來看看，爸爸是否會留下什麼。」
「有什麼收穫？」
薇奧莉塔轉過身。
在閣樓的另外一端，史蒂夫·羅傑斯看了過來。
青年一襲白色襯衣，夜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和領口，月光為他淺金色的頭髮和俊朗的面孔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芒。身姿挺拔、氣態卓然，與薇奧莉塔遙遙相對，幾乎像是展覽出的文藝復興雕塑活了過來一樣。
站的那麼遠，光線如此晦澀，薇奧莉塔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苦笑幾聲：「至少，我能確定爸爸一定很喜歡這個暫時落腳的住處。」
薇奧莉塔邁開步伐，她走到了窗邊，撩開厚重的窗簾。
更多的月光傾灑進來，摔碎在閣樓冰冷的地板上，薇奧莉塔靜靜地看著一片寧靜的夜空：「我記得這抹月光。」
「什麼？」
「小時候，」她側了側頭，「有一次深夜我睡不著，便想去找媽媽。可她和父親都不在臥室裡，我便踏上了公寓的露臺，看到了他們就在這樣的月光下跳舞——這樣的畫面印刻在了我的心裡，後來我發現，他們經常這麼做。」
說著薇奧莉塔笑了起來。
「史蒂夫，你還欠我一支舞。」
青年一怔，他似乎沒意識到薇奧莉塔會突然提及這件事。
他的確允諾了她一支舞，和幾十年前二戰末時的情景一樣，那支舞蹈也隨著事情的突發和變化而沒了後續。史蒂夫甚至以為薇奧莉塔不過是隨口說說，已然忘記了，直到此時。
「現在？」
史蒂夫問。
不怪他沒有接下少女的邀請，而是這著實不是個好時機。他還穿著休閒褲呢，也沒打領帶，的確不是跳舞的裝束。
——更遑論，他們沒有音樂。
但薇奧莉塔卻另有主意。
借由超乎平常人的視力，史蒂夫·羅傑斯還是看清了薇奧莉塔眼底閃爍著的期待和狡黠，嬌小的姑娘一個轉身：「你跟我來。」
她就像是早就來過此處般，找到了圖書館館長的書房，一台唱片機赫然就放在書桌的對面。薇奧莉塔深諳父親整理物件的習慣，她沒花多少力氣，就從書房中發現了爸爸放置黑膠唱片的位置。
她查閱著爸爸在佛羅倫斯的收集：「你想要哪首曲子？」
史蒂夫思忖片刻：「第二圓舞曲？」
薇奧莉塔輕輕挑了挑眉毛，似乎毫不意外史蒂夫的提議：「果然是美國人的選擇。不過……」
「不過？」
「我想此時此刻，有首曲子可能比肖斯塔科維奇更為適合。」
少女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唱片，然後放到唱片機裡。
在第一段旋律從唱片機徐徐傳出時，史蒂夫幾乎是立刻失笑出聲。
「《魂斷藍橋》，」他說，「你認真的？」
「難道不適合你嗎？」
薇奧莉塔大大方方地走向前，牽起了青年的手。
《魂斷藍橋》的主題曲《Auld Lang Syne》經由流行和時間延續，已然成為了一首歌頌人生和友情的經典曲目，但它在電影中卻象徵著男女主角的愛情。
羅伯特·泰勒飾演的羅伊因戰爭與費雯·麗飾演的瑪拉錯過，而史蒂夫·羅傑斯的人生何嘗不是如此。任何一名在美國長大的年輕人都聽說過美國隊長沒有兌現的那一支舞。薇奧莉塔和他也險些錯過，她覺得，這首曲子再合適不過了。
輕柔優雅的音樂緩緩流動，史蒂夫反握住薇奧莉塔手，任由她帶著自己起舞。
沒有漂亮的裙擺，也沒有工整的西服，但薇奧莉塔覺得這反而更好。書房同樣寬敞明亮，月光照亮了室內所有的地面，薇奧莉塔微微闔眼，踩著節拍，勾起了嘴角：「至少，你我沒有錯過這支舞。」
史蒂夫的聲線就在耳側徘徊：「如果有人聽見——」
「——你不要破壞氣氛。」
薇奧莉塔抬起手，纖細的指尖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少女澄澈藍眼中閃過幾分抱怨的痕跡。
史蒂夫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是我的錯。」
薇奧莉塔這才鬆開眉頭：「原諒你了。」
她著實不想讓現實情況破壞這支舞的氛圍。史蒂夫·羅傑斯不是個優秀的舞者，沒關係，薇奧莉塔也不是。她吃不來苦，也沒什麼耐心學習跳舞，但現在沒有任何觀眾，有的只有唱片機和他們二人，因而舞也跳得隨意。
四目相對，片刻間誰也沒有開口。少女抬頭凝望著高大的男性，在一個又一個拍子間寧靜眷戀穿插在節拍見於空曠的室內盤旋流轉，薇奧莉塔靜靜地看著他幾乎能容納大海的眼眸，精緻的面孔上浮現出了幾分感慨的痕跡。
「我似乎明白了。」她說道。
「什麼？」史蒂夫問。
「明白了為什麼我的父母會時常于夜晚相約一支舞，」薇奧莉塔半是開玩笑道，「太刻意了不是嗎，什麼年代了，還要以這種誇張的方式維繫感情？不過現在……」
「現在你想通了為什麼。」
「是的。」
薇奧莉塔的手落在了史蒂夫臉側。
少女的神情近乎虔誠，清澈的眼眸裡寫滿了憧憬，仿佛站在面前的男人不僅僅是與她擁有共戰之誼、肌膚之親，而是什麼能夠讓她奉獻一生、為止燃燒殆盡的存在。
但史蒂夫知道薇奧莉塔不會的。
「現在我知道，共舞不意味著維繫感情，」薇奧莉塔說，「而是當殘酷的現實橫亙在你我之間，沒有什麼比一支舞更能阻隔它侵蝕進生命的軌跡，更能……逃避它的存在了。」
一曲結束，唱片機中的音樂戛然而止。
冰冷的夜風自敞開的窗戶中吹了進來，那是如此突然又猛烈。狂風吹起了史蒂夫的衣擺，也吹起了薇奧莉塔的長髮，更是將擺在書桌上一動未動的紙張和資料掀了開來。
無數屬於漢尼拔·萊克特的畫作從桌面揚起，再於半空中緩緩墜落，那上面繪製著的畫面是那麼的精細，每一張都打著屬於父親的烙印。
天使，惡魔，維奇奧王宮，蒙大拿牧場，薇奧莉塔幼時的家園，以及更多更多過往記憶的描摹紛紛落地。其中一張落在了薇奧莉塔的腳邊。
速寫紙上描繪的，是薇奧莉塔和她的媽媽。
薇奧莉塔停下了舞步，她鬆開了史蒂夫的手，將那張速寫紙撿了起來：「我想，我們可以回去了，是嗎？」
史蒂夫無聲地攥了攥拳頭。
良久之後他才低聲開口：「你的審判將在下周開庭，莉塔。」
第91章
三天之後, 清晨。
薇奧莉塔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然後換好鞋子。
她提著行李下樓, 不等走完樓梯，史蒂夫·羅傑斯就伸手接過了薇奧莉塔的行李箱：「晚上的航班, 你要是想逛逛, 還有時間。」
史蒂夫預定的機票在晚上, 眼下太陽初升，他們可以出去走走。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 然後展開笑顏：「我想吃上次那家甜點！」
史蒂夫：「……」
就知道是這樣。
上次排隊購買的招牌糕點, 薇奧莉塔可是喜歡的不得了。史蒂夫失笑出聲：「若是如此，可得排一段時間的隊。」
「沒關係的，」薇奧莉塔眨了眨眼，「剛好那附近還有一個展覽我不曾去過。」
於是他們便直接動身了。
史蒂夫將薇奧莉塔送到了廣場附近，然後二人約定在兩個小時後於原地集合。青年叮囑了她幾句, 見薇奧莉塔走進了一個現代藝術展覽之中, 才轉身離開。
但薇奧莉塔的目的並不是什麼現代藝術展覽。
她取了票，從入口進入, 然後直接從展覽後方的出口離開。
薇奧莉塔的目的地，仍然是坐落於附近, 展覽于某座古堡的中世紀刑具展。
依然是遊客眾多, 依然是人來人往, 這一次的薇奧莉塔卻沒在展廳裡久留, 她找到了展廳之外的工作區域, 越過遊客勿進的警示, 登上古堡不對外開放的另一側建築。
薇奧莉塔漫不經心地走過古樸陰暗的玄廊，女孩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聲響。她選擇上樓，在踏入古堡第二層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線便從她的背後響起。
「莉塔。」
薇奧莉塔轉過身。
樓梯一道一道向上，她抬起頭，從二樓的位置往向高處。父親高大的身影佇立在三樓的樓梯角落，昏暗的光線不足以照亮他的面孔，唯獨那從高高窗子裡散落進的斑駁日光，中和了漢尼拔·萊克特身上的陰影與肅穆。
「爸爸，」薇奧莉塔停下步伐，「你果然在這裡。」
「上來吧。」
他什麼都沒問，什麼也沒說。站在高處的父親只是對著薇奧莉塔招了招手，仿佛他們不過是在展覽中因為人群擁擠而走散了的普通父女。
甚至在薇奧莉塔邁開步子時，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漢尼拔還補充了一句：「小心點。」
薇奧莉塔跟著父親走到了古堡上層。
他推開了一間房門。
倘若時間前推幾百年，這兒一定會是城堡主人的主臥，但時過境遷，室內經由改造，已經變成了一間寬敞又乾淨的辦公室。
室內仍然放置著幾件展品，位於辦公桌前方的空地上，由厚厚的玻璃罩著。薇奧莉塔不過是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其中刑具的層層鏽痕和淡淡血跡，然後收回目光。
漢尼拔走到了辦公桌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莉塔？」
薇奧莉塔側了側頭：「上次在這兒見面時，你閒庭信步的姿態可不像是初次到來。我想如果不是你是這裡的常客，就是資助了展覽，爸爸，現在看來，應該是後者吧。」
父親點了點頭。
「你該走的，」薇奧莉塔說，「第一夜過後，想離開佛羅倫斯，就不那麼容易了。」
到底是被追蹤多年的連環殺人犯，而在更早的時候，在他還沒到美國之前，漢尼拔·萊克特在佛羅倫斯也有那麼幾起命案。義大利的警方和美國的FBI都在尋找他。食人魔再如何聰明，他也不過是肉體凡軀，在戒嚴的城市裡遲早會有人發現。
但漢尼拔並不緊迫。
聽到女兒的話，父親並沒有流露出過於明顯的情感。
「我以為你還想再見我一面，」漢尼拔說，「否則的話，在維奇奧王宮，你也不會提及你母親的事情。」
「我的確想。」
薇奧莉塔毫不隱瞞：「我依然希望你能夠跟我回去，爸爸，因為這也是媽媽的願望。」
漢尼拔的動作一頓。
他終於轉過身來，高大的男性靜靜地看向自己的女兒。
站在幾個刑具之間的薇奧莉塔·萊克特，一襲米色長裙，腳踩淺色高跟鞋，瀑布般的烏黑長髮編成魚骨辮，自然地垂在身後。
精緻溫柔，窈窕纖細，年輕的同時又煥發著成人的女性氣息。即便寶石般的眼眸中仍然時不時閃爍著屬於少女的狡猾和機敏，但不得不承認，薇奧莉塔·萊克特，他的孩子，他的骨血，已然是一名成年的女士了。
十幾年前在克拉麗絲·史達琳的葬禮牽起她的手掌時，漢尼拔·萊克特從未考慮過他的女兒長大後會是什麼模樣。
如今薇奧莉塔親自給了他答案。
漢尼拔收回目光，他低頭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襯衣袖口，沉默片刻，不答反問：「告訴我，莉塔，你和羅傑斯隊長是否……」
「什麼？」薇奧莉塔勾起嘴角。
「……」
漢尼拔的語句微妙的一頓，話到了嘴邊，他面無表情地換了個說法：「你是否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
「哦當然，」薇奧莉塔揶揄般開口，「我以為你會生氣呢，爸爸。」
父親歎了口氣。
他搖了搖頭：「我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也不可能永遠將你束縛在我的身邊，我的孩子。儘管我再為不舍，再怎麼認為全世界的男性都配不上你半分，你依然要成年、成家，離開父母的懷抱，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
末了，漢尼拔補充道：「哪怕我依然覺得，你和史蒂夫·羅傑斯並不合適。」
「因為他是名英雄，而我是一名惡魔？」
「因為他不會為你妥協，為你放棄一切。」
薇奧莉塔的眼神一軟。
全天底下，也只有父親母親會以這種標準去衡量一名男性是否足夠優秀了。薇奧莉塔知道漢尼拔·萊克特的雙手染滿了無數鮮血，他的罪孽用任何理由都無法掩蓋，但他的確關愛他的女兒，薇奧莉塔不會否認這點。
「我不需要他為我放棄一切，爸爸，」薇奧莉塔說，「假設英雄讓步，卑躬屈膝，那麼他便失去了吸引惡魔的特質。」
「天使亦是如此啊，莉塔。」
「……」
隨著漢尼拔一句頗為感慨的話語，薇奧莉塔的身形一僵。
她明白爸爸的意思。
類似的悲劇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就在薇奧莉塔身邊，就是她的母親。儘管薇奧莉塔不曾醉心於挑戰人類的法律底線，可她同史蒂夫·羅傑斯的關係，與爸爸與媽媽曾經對峙的關係是如此相似。
而結果，薇奧莉塔也親眼看到了。
「克拉麗絲將你交給我的時候，」漢尼拔平靜地開口，「我曾以為你會是打破宿命與迴圈的關鍵，是一個嶄新希望和未來的開端。」
由天使生產的孩子，是呀，薇奧莉塔本應是的。
「直至你惡魔的身份被公開。」
當母親離去後，薇奧莉塔也免不了在想，如果當年她沒有選擇轉外勤，沒有選擇成為漢尼拔·萊克特的女兒，那麼他和媽媽的故事會不會變得不那麼悲傷，至少……媽媽不會死，就算是死，他們的孩子也會是名真正備受祝福的年輕姑娘，而不是她。
「莉塔，」漢尼拔邁開步子，「你承認你想再見我一面，那麼身為父親，我也不會隱瞞，你想說服我認罪，而我仍想帶你走。」
漢尼拔停在了女兒面前。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骨血，纖細美麗的少女用那雙羊羔般清澈無辜的藍眼睛盯著他。時至今日，漢尼拔·萊克特仍然會控制不住地透過這雙眼睛看到克拉麗絲·史達琳的影子。然斯人已逝，如今他能夠追尋到的，不過是那一抹並不存在的虛假罷了。
「強行融入不屬於你的世界，並不會帶來任何結果，莉塔。」
漢尼拔抬手，父親溫暖的手掌落在了女兒的臉側，像是安慰，也像是勸誡，更多的是一種無奈的闡釋。
「如果你只是一名凡人，被我嬌寵長大的普通姑娘，我不會置喙你的選擇，但你不是。」
他歎息著說。
「所以莉塔，跟我走。終究會被找到也好，會惹出麻煩也好，這才是屬於你我的正確選擇。你向來是個聰明的姑娘，我知道你能想明白。」
薇奧莉塔闔了闔眼睛。
她的確能想明白，但是……
「爸爸，」女孩低聲開口，「不是正確的選擇，也是我自己做下的選擇。」
纖細的手掌抬了起來，反過來覆蓋在漢尼拔·萊克特的手背上。薇奧莉塔牽著父親的手，將它從自己的肌膚上挪開。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如果我說，這是媽媽的遺願呢？我在巴黎見到了她最後一面，加百列在召喚她的靈魂回歸天堂時給了媽媽同我交流的機會。」
薇奧莉塔的語氣近乎哀求。
「臨走之前媽媽說，未曾親手逮捕你，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第92章
漢尼拔沒有說話。
在薇奧莉塔提到「媽媽」一詞時, 他的表情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但那轉瞬即逝, 所有的情緒于父親的眼中猶如狂風過境般冷冽迅速，薇奧莉塔尚且沒抓住任何端倪, 漢尼拔·萊克特的面部表情已然恢復到了平靜。
父親雕塑般的面孔中不帶任何變化, 他低頭看向薇奧莉塔：「你見到了你的母親。」
薇奧莉塔點了點頭。
她知道爸爸會在意這件事情的，不論出於什麼緣由。與媽媽的訣別一直是他心底放不下的那塊石頭。
「現在, 媽媽已經找到了回去的路，」提及媽媽, 想到她多少年不曾變化的清麗面孔，薇奧莉塔的語氣中帶上了淡淡笑意, 「我不用再擔心她死後無家可歸了。」
「她回到了天堂。」
「是的。」
「……」
薇奧莉塔知道爸爸想說什麼。即便他的神情沒有變化，即便他不會用言語表達。但身為女兒，年輕的姑娘仍然讀懂了父親藏匿在厚厚軀殼和猶如盔甲般西裝之下的心緒。
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漢尼拔的衣袖：「我很抱歉，爸爸, 我也痛心于你沒有機會再見媽媽一面。然而她卻覺得，所有的事情理應在死亡之時畫上句號, 媽媽同樣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為你增添痛苦和遺憾。」
「……這的確是克拉麗絲的風格。」
漢尼拔輕笑幾聲，父親搖了搖頭。
「你的母親永遠不會按照任何人的規劃行動, 莉塔，」他由衷地說，「沒有人能掌控她，沒有人能左右她。不管是怎樣艱難的困境和窘迫的情況, 克拉麗絲從不退縮。」
「是的。」
這一點, 在得知了一切的前因後果之後, 薇奧莉塔仍然很佩服她的媽媽。
「即便是臨死前……甚至是死後，」薇奧莉塔歎道，「她仍然想以人類的身份將你送上法庭，爸爸。」
「即便是臨死前，她仍然渴望羊羔的悲鳴能夠平息下來。」
薇奧莉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不是很明白爸爸這句話語象徵著什麼，薇奧莉塔幾乎是立刻想起了蒙大拿農場下揮散不去的那些善意，媽媽遺留在其中的善良凝結翻轉，在薇奧莉塔的耳畔有如羔羊的悲鳴般不曾停歇。
這對於媽媽來說，有著什麼特殊含義嗎？
薇奧莉塔沒有問。
就如同媽媽自己所說的那樣，所有的事情在死後理應有個結果。她已經不在了，追尋過往的含義又有什麼價值所在呢。
她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父親，見他沒有繼續說話的意圖，便開口：「媽媽和我也並沒有聊太久，她對人間的眷戀遠低於的我的想像。僅僅是向我解釋了當年發生了什麼，以及，恭喜我成年。」
「我不意外，」漢尼拔低頭，「付出的太多，得到的太少，碌碌庸眾，特別是FBI的某些幹部，欠她的並非一條性命足以償還。」
「你幫他們『償還』了嗎，爸爸？」
漢尼拔勾起了嘴角。
他從未與女兒坦言提及過自己的那點小偏好，甚至是在她惡魔的身份公開後，薇奧莉塔也從未問過他篩選獵物和食物的條件，好奇過被父親啖下肚腹的「羔羊」們都來自哪裡。這還是第一次，而漢尼拔也沒有直接回答。
「他們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歸宿。」他說。
「我想，」薇奧莉塔補充道，「是你認為他們應有的歸宿。」
披著人皮的惡魔以不易察覺的角度側了側頭。
男人的語氣依然平靜：「你是在指責我不應這麼做嗎，莉塔？」
薇奧莉塔：「當然不，惡魔的職責有很多，唯獨沒有以人類的法律和道德衡量事物這一項。」
她只是在陳述一個顯然意見的事實而已。
漢尼拔·萊克特不信上帝，非但不信，他還自詡高於人類一等，理所當然地抗下了審判他人生死的義務。
身為人類，薇奧莉塔·萊克特不過是被連環殺人犯餵養長大，衣食無憂又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然而身為惡魔，她見過太多類似的例子，薇奧莉塔早就見怪不怪了。
因而薇奧莉塔只是抬起頭：「罷了，既然媽媽不在意，我想我們也不應該繼續在意，倒是她仍然在意的那部分……」
「莉塔。」
漢尼拔打斷了她。
父親的聲線低沉，從中聽不出什麼意圖來：「你說你的母親死後回到了天堂，那麼你呢？」
「自然是回到地獄了，」薇奧莉塔不假思索，「你也是，爸爸，當你的壽命到了預定的年歲，我會親自來迎接你。很抱歉你不會再與媽媽相見，但我想，這或許也是好事。」
「那麼，你走這一遭，能得到什麼？」
「我也不知道。」
薇奧莉塔精緻的面孔上難得出現了幾分空白。
她是真的不知道，就如同史蒂夫·羅傑斯問她今後有什麼打算一樣。薇奧莉塔·萊克特來到人間的目的便是維持漢尼拔身邊的正邪平衡——或者說，巴爾的摩地區的正邪平衡。然而當父親帶著她搬家到紐約，而路西法又對她提交上去的審批不聞不問的時候，薇奧莉塔已經沒有了工作目標。
所以，即使她彌補了自己的錯過，即使她抓住了法老王，即使她付出血的代價換來了史蒂夫·羅傑斯的靈魂，可薇奧莉塔仍然不知道自己回到地獄後能否升職加薪，能否換來屬於魔王的褒獎。
漢尼拔沒有為難薇奧莉塔，他拋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那你的母親呢？」
「……」
薇奧莉塔抿緊了嘴唇。
她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這也是我為什麼出言央求你，爸爸。」
加百列冰冷神聖的神情依然在薇奧莉塔的心底徘徊，她原本是不打算把這些話語告訴父親的，有些事情人類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然而現在，她不得不偷偷破例了。
「沒有完成任務的天使或者惡魔，總是要經受處罰的，」薇奧莉塔開口，「就像是人類的員工完不成KPI也會罰款降職一樣。雖然媽媽的經歷不是她的主觀錯誤，但我覺得……加百列不會因此而網開一面。」
「所以？」
「所以我和他達成了一個約定。」
不等漢尼拔問是什麼約定，薇奧莉塔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你認罪，爸爸，就算由我完成了媽媽的任務，她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在休整完畢後，繼續下一次的外勤工作。」
「天使的任務，由惡魔來完成。」漢尼拔低笑出聲。
「算是，但也不算，」薇奧莉塔搖了搖頭，「這不過是理由之一，爸爸，更多的是因為我不想加百列時時刻刻找由頭殺死你，但我知道，我的理由並不能使你信服，那麼不信我，也請你相信媽媽。」
說著薇奧莉塔伸出了手。
女孩的指尖輕輕地碰了碰父親的手掌，她想要他握住她的掌心，就像是小時候撒嬌那樣。
但這次父親沒有動。
往日裡薇奧莉塔的撒嬌總會得到父親的回應，爸爸對她不痛不癢的耍賴行徑總是會做出讓步，因而當薇奧莉塔的指尖落空時，女孩的面孔上浮現出了幾分失落的神色。
這一切，漢尼拔都看在眼裡。
他能看到女兒清澈藍眼中的懇求與焦灼，也能看到她在指尖落空時的難過與無助。
縱然漢尼拔·萊克特對薇奧莉塔的行為依然有所慍怒，可觸及到她這番神情時，免不了歎息一聲：「莉塔，你已經長大了，也不再需要我的保護與支援。」
「但我仍然需要你，爸爸，媽媽仍然需要你。」
薇奧莉塔的指尖自半空滑落，卻沒收回，反而是死死攥住了父親的衣角：「原本我並不想告訴你這件事的，死去之人理應讓她安息。我不想用媽媽來叨擾你，父親，可是我更不想媽媽在死後仍然經受痛苦……你也不想的，是嗎？」
回應薇奧莉塔的是漢尼拔長久的沉默。
氣氛陡然變得無比壓抑，父親一直沒開口，久到薇奧莉塔以為漢尼拔·萊克特準備同自己的骨血痛下下手之時，他的神情意外地緩和下來。
漢尼拔勾起了嘴角。
「莉塔，」他笑著說，「你告訴我，如果我不答應你，你是否有後招？」
「……」
「不要緊，我不會責怪你。」
聽到這句話，薇奧莉塔隱隱緊繃起的軀體才放鬆下來。
「有。」
她坦率地承認道，薇奧莉塔指了指自己的腳踝：「FBI為我配置了即時定位的腳環，而我和史蒂夫約好了兩個小時後見面，如果我沒有在約定時間返回，他會知道我在哪兒的。」
「不怕我採取什麼措施嗎，莉塔？」
薇奧莉塔揚起笑容：「你又想採取什麼措施呢，爸爸？」
她不信父親會做到那一步。
想要中斷薇奧莉塔與史蒂夫的聯繫，讓她從FBI的視線中消失，帶她徹底離開，那太容易了，不用魔法也可以輕易辦到——哪怕是血腥點，代價慘烈點，也是值得的。
但薇奧莉塔覺得，爸爸不會那麼做。
他親自培育的孩子，克拉麗絲·史達琳親手交給他的珍寶，漢尼拔·萊克特會輕易損壞嗎？不，哪怕是看在天使的面子上，他也不會捨得的。
漢尼拔闔了闔眼。
「我不會做什麼，哪怕是為了你的母親，」他說，「你的要求，我可曾真正的拒絕過，莉塔？」
第93章
開庭前一天, 美國紐約。
弗萊迪·朗茲從巴爾的摩驅車趕來紐約, 來到當地的看守所。她亮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預約，以及自己的記者證。
這些東西足以獄警放行，然而弗萊迪·朗茲知道，對於她接下來要面對的採訪對象來說，不過是第一步。
真正能夠約束那位元採訪對象的不是獄警和層層鐵欄杆。
弗萊迪·朗茲沒有收起記者證, 她轉過身，看向徑直走來的高大男人，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羅傑斯隊長。」
史蒂夫·羅傑斯神情嚴肅, 他沒穿那身紅藍相間的緊身制服，但一身悍然氣場仍然使得弗萊迪·朗茲感受到了不可忽視的威壓。
沒穿制服的美國隊長點了點頭：「朗茲女士。」
弗萊迪·朗茲主動遞出記者證：「是, 我就是那名同萊克特小姐約好的記者, 需要看看我的記者證嗎, 羅傑斯隊長？」
然而史蒂夫·羅傑斯只是低頭掃了一眼她的證件，並沒有接過來。
「我聽說過你過往的經歷，」羅傑斯開口，「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希望薇奧莉塔·萊克特接受你的採訪, 但這是她的自由。」
「我明白。」
弗萊迪·朗茲全然不介意史蒂夫·羅傑斯的直言不諱，更難聽的話語她也聽過。女記者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不該問的我不會問……我是有前車之鑒的, 羅傑斯隊長。」
然而弗萊迪·朗茲的話語並沒有讓史蒂夫·羅傑斯放寬心。青年的眼神反而因此而凜冽起來, 但他到底沒說什麼。
羅傑斯隊長只是讓開了道路, 深深地看了一眼女記者：「記住你自己說過什麼。」
當然了。
弗萊迪·朗茲當然會記得。聽到這半是叮囑半是威脅的話, 女記者反而頓住步伐, 饒有興趣地開口：「羅傑斯隊長，在見萊克特小姐之前，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羅傑斯：「請。」
弗萊迪·朗茲：「身為象徵著美國精神的英雄，你是真的覺得和一名殺人犯的幫兇糾纏不清，不會在公眾層面上帶來負面影響嗎？」
「……」
女記者的笑容終於從假笑變得真切。
她踏著勝利的步伐走入了見面室，但弗萊迪·朗茲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此之前，弗萊迪·朗茲並沒有見過薇奧莉塔·萊克特。她同惡魔的父親漢尼拔·萊克特打過幾次交道，出於罪案記者的本能，在心理醫生那裡吃了幾次癟後，弗萊迪·朗茲便對萊克特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直至此次他的女兒將通緝在案的父親從歐洲帶了回來。
薇奧莉塔·萊克特就坐在見面室的桌子邊。
年輕姑娘一襲乾淨的囚服，瀑布般的黑髮簡單的紮成一束馬尾，雙手銬在桌子上。她生得極好，精緻的面孔即便不著鉛華也出落的楚楚動人。然而當薇奧莉塔·萊克特抬起眼睛時，弗萊迪·朗茲的笑容便僵硬在了嘴邊。
膚色雪白的少女轉過頭來，清澈見底的藍眼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勾起一抹笑容：「日安，朗茲女士。」
姿態自然，氣場自信，仿佛她並非被困於看守所之內，等待明日開庭的囚徒，而是掌握著全天底下所有寵愛與關注的女王或者公主。
弗萊迪·朗茲恍然回到了第一次被食人魔漢尼拔·萊克特盯上的那一刻。
「請坐，女士。」
薇奧莉塔笑眯眯地招待道，好像一名熱情好客的東道主：「希望獄警並沒有為難你。」
弗萊迪·朗茲心底戒備，但是臉上還是保持著平靜的神情。她緩緩落座：「獄警沒有，當然了，羅傑斯隊長也沒有。」
這番潛臺詞，薇奧莉塔自然能明白。少女只是漫不經心地側了側頭：「因為審判的事情，已經出過很多意外了，史蒂夫也僅僅是出於想儘快了結此事才如此警惕，希望你能理解，女士。」
「當然。」
女記者微微一笑：「我只是一名記者，前來採訪你而已，還能鬧出什麼亂子呢？」
薇奧莉塔卻不這麼覺得。
她清澈的藍眼裡帶著不加遮攔的好奇與審視：「你和我爸爸是老交情了，女士。」
弗萊迪·朗茲：「……當然，漢尼拔·萊克特曾經是不少罪犯的醫生，又同FBI打過交道，而我是一名罪案記者，自然有所交流。只是我沒想到，萊克特醫生本人也是一名罪犯。」
「你沒想到？」
薇奧莉塔露出訝異的神色：「因為再三騷擾我爸爸的病人而曾經被他威脅過，我還以為你會有所猜測呢，畢竟爸爸很少會直接表露不滿，而你又會一名記者。」
「……」
女記者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
但弗萊迪·朗茲到底是名老油條，面對咄咄逼人的薇奧莉塔，她默默地接下了所有嘲諷，並且抓住了開始提問的時機。
記者拿出了檔案：「所以，你早就知道漢尼拔·萊克特是名連環殺手，卻幫助他隱瞞多年，是嗎，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並沒有因為話語中出現了漏洞而焦急，她倚靠在椅子上，依然是那副優哉遊哉的神情。
「是又如何？我知道你很需要這樣的新聞，食人魔的女兒身為惡魔幫助他多年，直到兇手的身份敗露後又反捅一刀，」薇奧莉塔平靜的說道，「而明日開庭，因為前段時間的所有彌補行為，我被從輕發落的可能性相當之大。等到審判結果出來後，你再發表報導，將再次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我只是如實報導而已。」
「但是你可曾想過，朗茲女士，」薇奧莉塔抬眼，「停留在人間的惡魔不止我一個，受我父親唆使的殺人犯也不止被逮捕的那些。地獄和天堂已然因為輿論而忙碌很久了，倘若再出現亂子，路西法和加百列會放過你？」
弗萊迪·朗茲沒有說話。
直到此時，薇奧莉塔才收起了那副虛情假意的熱情。
她端詳著弗萊迪·朗茲。和父親打交道的時候她還不過是小報記者，如今已然是位元有頭有臉，在新聞圈頗具地位的角色了——如弗萊迪·朗茲自詡的，現在她是一名「罪案記者」。
「老實說我很意外，」薇奧莉塔誠實地開口，「爸爸會留你的性命直到今天。他向來不能容忍粗魯無禮的人，而你坐在我面前，不出幾句話就在試圖激怒我。」
女記者扯了扯嘴角：「或許是因為我太過顯眼。」
薇奧莉塔：「或許是因為你雖然蒼蠅般惱人，卻的確還有用處。」
弗萊迪·朗茲聽懂了薇奧莉塔的潛臺詞。
「那麼，」女記者清了清嗓子，「你需要我為你做點什麼呢，萊克特小姐？」
「我向你提供一份獨家報導。」薇奧莉塔說。
「關於什麼的？」
「關於美國隊長在整個事件中都經歷了什麼，」她回答，「復仇者聯盟不會公開這件事，史蒂夫本人也不會，因而除了你之外，不會有任何媒體獲知這些資訊。」
弗萊迪·朗茲立刻就明白了薇奧莉塔的意圖。
她煞有介事地開口：「即便公眾們並不知道你惡魔的身份——就算知道，他們也不會輕易相信。可有那麼一位父親，于你來說仍然是個污點。」
「我從不覺得我的父親是我的污點。」
「但對於『美國隊長身邊的姑娘』來說就是了，」女記者的語氣中帶上了嘲諷的語氣，「大家所看到的，都是羅傑斯隊長和殺人犯的女兒糾纏不清。這對一名超級英雄來說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你想避免這點，是嗎？」
「是的。」
這也是為什麼想採訪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記者如此之多，她偏偏選擇了最為討人厭的弗萊迪·朗茲。
一是因為她曾經與父親見過面，出面報導此事多少有些不同尋常的說服力；二是不是所有的記者，都和弗萊迪·朗茲一樣完全沒有職業道德，且在顛倒黑白、奮力作死方面具有得天獨厚的能力。
薇奧莉塔不需要有人為自己辯駁，也不需要媒體就此事挖掘什麼深度。
她需要的只是能將此事迅速收尾，且不留任何爛攤子。
「史蒂夫·羅傑斯在這件事中承擔著他人不能承擔的責任，」薇奧莉塔緩緩開口，「為了拯救更多的無辜者，只得選擇同我合作。我可以將所有的經過全部告訴你。」
「只要我能夠在輿論上站在美國隊長的一方？」
「只要你能夠在輿論上站在美國隊長的一方。」
「……」
弗萊迪·朗茲露出困惑的神情。
不管她流於表面的茫然是表演還是發自真心，至少女記者是的確想問這個問題。她看向薇奧莉塔：「我不會將下面的話發表出去，萊克特小姐，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薇奧莉塔：「因為我喜歡他呀。」
弗萊迪·朗茲：「你是要我相信一名惡魔為愛獻身嗎？」
薇奧莉塔再次綻開笑顏。
她抬起手，腕間鐐銬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薇奧莉塔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語氣溫柔婉轉。
「我喜歡他，所以我要他虧欠于我，」少女淡淡地說，「原諒我也好，不原諒也好，一刀兩斷也好，不肯放棄也好，我要史蒂夫·羅傑斯牢牢記著，於私情方面，他永遠還不清我的付出與讓步。」
第94章
《表像背後的真實——美國隊長在整個事件中究竟做了什麼》
報導記者：弗萊迪·朗茲。
路西法·晨星將報紙遞給薇奧莉塔的時候,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封面頭條的這一串大字標題。她露出訝異的神情：「昨天採訪完畢，今天竟然趕在開庭前發表, 朗茲女士的工作效率真是高。」
魔王：「能讓弗萊迪·朗茲做出正面報導，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小莉塔。」
薇奧莉塔勾起了嘴角。
爸爸接受了薇奧莉塔的懇求，回到紐約後，隨之而來的除了對漢尼拔·萊克特的新聞報導外，更多的就是針對史蒂夫·羅傑斯的了。
如弗萊迪·朗茲所說, 大部分的討論都針對於他與薇奧莉塔·萊克特的關係。超級英雄和殺人犯的女兒糾葛不清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更遑論薇奧莉塔本人還因為涉嫌挑起矛盾戰爭而隨時準備上法庭。
輿論幾乎是一面倒，質疑與壓迫撲面而來, 在這個時候, 向來嫌亂子不夠大的弗萊迪·朗茲，竟然拿出了一份正向報導。
嘩眾取寵的同時, 這份報導也的確拿出了乾貨, 在無數指責中逆流而上。
薇奧莉塔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網路上會是怎樣的狀態。
「也不太難, 」薇奧莉塔說, 「不過是簡單的利益交換罷了, 她換來了一次珍貴的報導機會, 而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
地獄之王聽到薇奧莉塔的話，表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路西法抹了一把額頭，在人間優哉遊哉開了個酒吧的魔王仍然是一身簡單的西裝以及隨便搭配的領帶, 看起來風流倜儻——他就這麼徑直走進了看守所, 找到了薇奧莉塔, 坦蕩蕩的像是逛自家的後花園。
這叫薇奧莉塔不禁開始考量他是怎麼進來的。
隔著鐵欄杆，薇奧莉塔側了側頭：「馬上就到了開庭的時間，會有警衛來接我的，特地在此之前趕過來，你有什麼要說的嘛？」
路西法露出心疼的神色。
——不是他嫌棄，看守所的環境是人住的嗎？！
小莉塔做事他向來放心，但是搞成這個模樣，就算是她籌謀好了一切，路西法還是免不了痛心疾首。地獄最年輕一代的惡魔沒有經歷戰爭也沒有碰到過什麼苦難，小莉塔可是他看著長大的，哪兒受過這種苦。
幸虧梅茲沒跟來，否則的話她非得對魔王本人發脾氣不可。
而且，看著她坦然的面孔，路西法也不好說什麼。
「等到你的審判結束後，」魔王只得直奔主題，「漢尼拔·萊克特歸案，你在人間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小莉塔。」
「之後呢？」薇奧莉塔也很關心這個問題。
「按道理來講，」路西法回答，「你轉生成人類之後的壽命未盡，我會指派你新的任務，繼續留在人間。」
「……什麼叫按道理講，那不按道理呢？」
「我不想回去工作啊，」路西法扯起一抹厚顏無恥的笑容，「不然我開什麼酒吧？」
「………………」
薇奧莉塔非常心累，她就知道路西法靠不住——靠得住她還申請什麼外勤。
「而且嚴格來說，從搬來紐約開始，你的行為都是在彌補爆炸街區帶來的過錯，」路西法繼續道，「我不在家，但是地獄的其他部門仍然照常運轉，他們還在評估你的抉擇，莉塔。」
「你要是批准我的調職申請就沒這麼多問題了！」
「但我是老闆啊。」
路西法笑容瀟灑。
「你覺得他們敢責怪到我頭上嗎。」
「……」
說真的，薇奧莉塔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上班狗們謀殺老闆的衝動。
都到這地步能不能別這麼不著調了啊！薇奧莉塔扶額。
好在甩手掌櫃歸甩手掌櫃，路西法還是不忍心看薇奧莉塔受罰的，他又不是加百列。地獄之王大手一揮，寬慰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太為難你。要是真的安排工作，也儘量讓梅茲出面為你找個清閒的崗位，如何？」
明明就是你的錯好不好，薇奧莉塔腹誹。但她可不敢直接表現出來，只得小聲嘀咕道：「本來這份工作也應該很清閒才對。」
「小莉塔，活得太認真可就丟了惡魔本色了。」
這話等我升職加薪不愁吃不愁穿了再說吧！一想到常年不漲薪也沒獎金的地獄生活，以及爸爸入獄後她要獨自奮鬥了，薇奧莉塔就覺得委屈。
幾分鐘前還無比自若的姑娘立刻萎了下來，她小臉一垮，看上去沮喪極了：「你說的倒是輕巧，還能怎麼比搬來紐約之前清閒？我和爸爸在巴爾的摩挺好的，來到紐約本來也就是走個程式的事情，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之後作為人類我又該以什麼維生，難道你能讓全世界的人都忘記我曾經加入過X戰警嗎？」
「……」
就算是路西法，聽到薇奧莉塔這抱怨大於譴責的話語，也免不了心生幾分心虛。
「別擔心啊，小莉塔，」魔王安慰道，「想在人間過上奢靡日子也不太難，讓梅茲幫你找幾個有錢的冤大頭——」
「——這個時候你倒是不介意我找男人了？！」之前按著魅惑魔法不還給她的是誰啊？
「那不一樣。」
沒想到薇奧莉塔一句吐槽，卻換來了魔王正經的神情。
他收斂了滿臉的無所謂，烏黑眼眸裡浮現出幾分肅穆的情緒。
路西法向前邁了一步，隔著鐵欄杆，他瘦削高挑的身形擋住了薇奧莉塔面前的光芒，魔王的大半面孔都隱匿在陰影之下。
「你不動心，那怎麼也無所謂，」路西法平靜地說，「更遑論他是一名英雄，小莉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傷心。」
「你怎麼就如此確信是我傷心？」
薇奧莉塔反駁道。
「再堅定的英雄，死後也不過是一捧黃土和一束靈魂，我已經得到了他的靈魂。」
「那又如何。」
路西法嗤笑出聲：「莉塔，就算是你用鎖鏈將史蒂夫·羅傑斯銬在身邊，他也不會屬於你的。你付出的越多，他越虧欠你，然而自古以來英雄偉岸的身影之後總是背負著無數人情與孽緣，你挑錯了人選。」
「……」
牢籠裡的小惡魔一臉詭異：「你是梅茲上身了嗎，這麼婆婆媽媽？」
路西法：「……」他竟然被小莉塔嫌棄到這個地步了？！
薇奧莉塔：「我有我的計畫，不用你操心。」
說的就好像她根本沒考慮過這些事情的。薇奧莉塔是地獄中最年輕的惡魔不出錯，但她又不傻。讓史蒂夫·羅傑斯感到愧疚能為她帶來什麼？什麼都不能，必要的時刻美國隊長仍然會選擇背著愧疚繼續虧欠她。
但他要不是這樣的人，薇奧莉塔也就不喜歡他了。
薇奧莉塔並不想要他
少女站了起來，結束了這段對話。
「既然定不下來我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是功績還是過錯，那就等定下來再說，」薇奧莉塔開口，「但路西法，你想補償我，那就讓我自己來選擇補償。等我的審判結束後，我要自己選擇自己的去向，而現在……」
她的視線越過路西法的身影，向看守所的入口方向看過去。
「史蒂夫。」薇奧莉塔招呼道。
「我送你到法庭。」站在門口的青年開口。
史蒂夫·羅傑斯邁開步子，薇奧莉塔的目光這才重新轉向路西法。青年走到魔王身邊才停下，史蒂夫蹙眉：「我不曾聽到獄警說你來了。」
路西法一哂：「並不是所有人類都能免疫我的能力，羅傑斯隊長。」
薇奧莉塔失笑出聲。
顯然魔王仍然對美國隊長免疫他迫使人類直面內心欲望能力而耿耿於懷——不過薇奧莉塔覺得，這倒並非出於史蒂夫的意志堅定或者靈魂純潔什麼的，路西法的魔法到底也是魔法，史蒂夫·羅傑斯的體質遠超常人，因而抗性比普通人高出一截，也不是說不通。
「只是為我的小莉塔傳遞一份資訊，」路西法看出了史蒂夫的戒備，英俊的面孔上再次掛上了漫不經心的笑容，「不礙你們人間的事。」
說著路西法轉過身，臨走前還不忘記朝著薇奧莉塔叮囑一句：「你都這麼說了，小莉塔，我也不好再干涉什麼。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到Lux酒吧來找我。」
直到魔王大搖大擺地走出看守所，牢獄之中只剩下了薇奧莉塔和史蒂夫二人，青年才抬起眼。他海一樣的眼眸落在少女身上。
良久之後，史蒂夫才開口：「弗萊迪·朗茲今日就將報導發了出來。」
薇奧莉塔：「你已經看到了。」
史蒂夫：「為什麼？」
薇奧莉塔沒有立刻回答。
她低頭看了一眼橫亙在二人面前的鐵欄杆，然後輕輕伸手敲了敲門鎖：「開庭前最後一點獨處的時間，你確定要在這種情況下和我交談嗎？」
第95章
史蒂夫把鑰匙丟給薇奧莉塔, 讓她自行打開了門鎖。踏出鐵欄杆的少女晃了晃鑰匙，然後頗為訝異地側了側頭：「你沒有戴手銬。」
「我想，」史蒂夫語氣平靜，「如果你不想上法庭，也就不會在這裡。」
薇奧莉塔勾起了嘴角。
人類的枷鎖束縛不住她，要是薇奧莉塔想走，區區看守所的大門而已, 路西法·晨星能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薇奧莉塔自然也能如履平地般走出去。
她把鑰匙還給史蒂夫, 不等他開口, 主動解釋道：「路西法過來只是為了我這段時間的工作, 和人間的事情無關。」
史蒂夫低了低頭：「之後的事情？」
薇奧莉塔：「嗯。」
自從公開身份後，薇奧莉塔也懶得再隱瞞自己停留在人間的緣由。史蒂夫·羅傑斯發出了提問, 她便直接回答了：「他說在審判之後, 會盡力為我安排一份較為清閒的工作。」
「你是否還會留在人間？」
「……你是否真的在意這件事情, 史蒂夫？」薇奧莉塔輕聲開口。
回應她的是青年下意識蜷起的手指。
他喜歡她, 薇奧莉塔知道。要再進一步, 說是愛她，她想史蒂夫·羅傑斯也不會否認的。但薇奧莉塔不會因此就得意忘形了，她活得比人類久, 自然也深諳人類的感情道理。
父親深愛著母親, 但殺人犯的愛一文不值。漢尼拔·萊克特會因為愛著克拉麗絲·史達琳而放棄殺人嗎？他沒有——血債累累的靈魂不會因為他的愛人而停下腳步。
而站在邪惡對立面的美國隊長也是如此。
薇奧莉塔知道, 史蒂夫·羅傑斯永遠、永遠也不會為自己放棄底線。英雄的愛同樣沒有意義, 今日他可以將她親手送上法庭, 明日若是有那個必要，他同樣會送她步入刑場。
英雄註定要辜負真心，幸運的是惡魔沒有心。
「如果你在意，」薇奧莉塔沒有等史蒂夫開口，她挪開目光，自顧自地開口，「那請你放心，即便我不留在人間也沒關係。等你死後就會明白人類的壽命究竟是有多麼短暫，在此分離並不意味著什麼，不過是區區幾十年而已。」
說著，她揚起了一抹狡猾的笑容。
薇奧莉塔伸出手，她的指尖輕輕地落在史蒂夫的手腕內側。青年的白襯衣和黑色正裝擋住了那一側的皮膚，隔著布料，少女摩挲著他那處留下的魔法印記。
「你已經把靈魂賣給我了，就算後悔或者憎恨我也來不及啦。」
「我不憎恨你。」
史蒂夫一本正經地回應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如果再來一回，薇奧莉塔覺得為了當時的戰況，他還是會如此抉擇。
這要是什麼漫畫，或者爆米花片，待到一切結束之前，史蒂夫·羅傑斯一定會碰到什麼奇遇或者高人，甚至是薇奧莉塔自己良心發現，替他解開這份出賣靈魂的契約。
但薇奧莉塔可不願意。
「要是自古以來的人類都像你這麼乾脆，」少女感歎一番，「那地獄的工作會變得容易許多。」
「……我想，自古以來的惡魔，也不像你一樣會站在保護人類的一面。」
「因為我們的工作性質已經變化了嘛。」
薇奧莉塔理所當然地開口：「我只是在進行我的工作。」
史蒂夫：「那份報導也是？」
果然他還是在意這件事情。
不管是出於什麼緣由——有所負擔也好，不想對她虧欠也好，在意就是在意了，薇奧莉塔便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她頗為得意地摸了摸肩側的發梢：「如果那讓你覺得於心不安，大可以當成我的最後一部分收尾工作。」
史蒂夫：「但我不需要你説明，莉塔。」
薇奧莉塔：「你是打算清者自清嗎？史蒂夫，二十一世紀可不流行任他人置喙自我巋然不動了，媒體和輿論的作用遠甚你所想，現代的人類不在乎真相，他們只在乎自己所看到的。」
「我知道。」
美國隊長的確生於二戰，但他也不是傻瓜。
「但這毋須你包攬所有罪責。」史蒂夫凝重地說。
弗萊迪·朗茲自然懂得如何撰寫新聞報導才能獲得最大的閱讀點擊量。她不關心事實，也不關心美國隊長的名譽，但既然掌握了獨家資料，那當然是寫的越具有爆點越好。
於是在新聞中，薇奧莉塔·萊克特變成了一名功於心計、不擇手段的壞心姑娘，弗萊迪·朗茲在文中三番五次用到了「惡魔的女兒」這句話，即便她並沒有點名一切都是薇奧莉塔有意為之，但架不住別人讀到報導後會這麼想。
惡魔的女兒，頂著漂亮的臉蛋和無邪的笑容指示操縱著所有見不得光的事情。而我們的英雄，則是始終清醒，為了最後的結果忍辱負重。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弗萊迪·朗茲的形容也不算錯。
「沒關係的，史蒂夫。」
而且薇奧莉塔也不介意女記者朝著自己潑髒水。人間的事情，不論好壞，於薇奧莉塔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小小波折。
她停留在青年手腕處的指尖動了動，而後便輕盈地落入了史蒂夫的掌心裡。當她的手指擠進他的指縫間時，史蒂夫猶豫了片刻，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這叫薇奧莉塔清澈的眼睛閃了閃。
少女搖了搖頭，始終掛在臉上的揶揄笑容帶了幾分真誠。
她牽著他的手，語氣溫柔，清脆的聲線裡仍然殘留著薇奧莉塔一貫的撒嬌意味：「于公來說，惡魔的工作不能被公開，也不能影響到公眾。把罪責歸咎在我身上，至少做到了不影響公眾的部分，這是我的職責，沒什麼大不了的。而於私來說……」
話說到一半，薇奧莉塔的尾音輕輕一拖，聲線變得幾乎不可聞。
「於私來說，因此能讓你感到虧欠與負罪，我的目的也就達成了，」她誠實開口，「我只是希望你不會後悔，也不會忘記我。」
「我當然不會。」
「待到十年後、二十年後再說這話，可能更具有價值。」
「不，莉塔。」
史蒂夫·羅傑斯反握住了薇奧莉塔的手掌。
他拉近了與少女的距離，抬起了另外一隻手。青年寬大的手掌落在了薇奧莉塔的後頸處，結實又溫暖的碰觸顯得沉甸甸的。
也使得薇奧莉塔有些錯愕地仰起頭。
四目相對，她迷茫的視線與青年同色的眼眸相接觸。薇奧莉塔準備說些什麼的，但當她發現了史蒂夫眼底的堅定和平靜時，少女把所有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從薇奧莉塔公開自己是一名惡魔起，他就很少會主動靠近她了，更遑論這樣介乎安撫與曖昧之間的身體接觸。
「我不會後悔。」他重複道。
青年俯下那個身，選擇與薇奧莉塔的視線齊平。史蒂夫·羅傑斯靜靜地注視著少女剔透的眼睛，輕輕歎息一聲。
「我知道你我立場並不相同，莉塔，一旦未來的情況有任何變動，你都可能會站在我的對立面上，」他說，「也依然慍怒於你曾經對我的隱瞞和欺騙，時至今日我仍然覺得那不是能夠輕易原諒的事情。」
「但是？」
「但是一碼歸一碼。」
史蒂夫凜冽的藍眼睛稍稍緩和了下來，他漂亮的瞳仁裡倒映著薇奧莉塔的影子。
「如果不是我喜歡你。」
他停留在薇奧莉塔後頸的掌心上挪，到了少女的耳畔，然後是臉頰。青年帶著繭的手摩挲過她雪白的皮膚：「我不會同你……如此親密。儘管這並不是我所期待的感情，可確實與你我的立場毫無關聯。」
薇奧莉塔：「如此親密，是指多麼親密？」
史蒂夫：「……」
說出這番話的少女，黑髮垂肩，膚色雪白，精緻的面孔上含有帶著揶揄也帶著耍賴，就差直接把「你倒是行動」啊這句話寫在臉上。
要不是那身囚服，史蒂夫·羅傑斯真不覺得她本人擁有接下來面對的是法庭的自覺——這幅撒嬌的模樣，不知道的以為是他要帶她去甜點店呢。
但史蒂夫並不介意。
他前傾身體，給了薇奧莉塔一個吻。
二人之間最後的距離也消磨殆盡，這一吻很淺，有所碰觸後史蒂夫便拉近了距離，他看向薇奧莉塔，見少女已然微微闔上眼眸後，他再次吻了上去。
不合適的地點，不合適的時機，但這已經不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的「不合適」了。青年的接觸並不急切，卻也稱不上溫柔。
但對薇奧莉塔來說剛剛好。
她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史蒂夫的衣襟，試圖加深這個吻。唇舌交纏、呼吸交錯，短暫的纏那個綿很快就結束了。
薇奧莉塔仍然沒放開雙手，稍稍拉開距離，她抬起眼，幾乎能融化鋼鐵的情意尚未徹底化開，但少女的語氣已經恢復正常了。
「走吧，」她說，「開庭可別遲到了，我可不想再生什麼意外。」
第96章
審判的結果是薇奧莉塔·萊克特當庭釋放。
不是因為法官和陪審團認為她無罪，而是無法為她定罪——審判過程中薇奧莉塔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她承認自己是有意挑起人類和變種人的矛盾, 且引發戰爭。但同樣的, 她也沒有否認自己為了解決戰爭、阻止法老王和九頭蛇，以及找回逃離美國的連環殺人犯漢尼拔·萊克特時所作的努力。
光是把自己的父親交給FBI這一項, 就足夠換來不少陪審團的同情分了。更遑論放眼整個人類史，像薇奧莉塔這樣挑起戰爭的目的是為了結束戰爭的行為也很是少見。
無法定罪，就證明這場審判註定沒有結果。
走出法庭之後無數記者一擁而上, 鏡頭和攝像頭統統對準了站在法庭高高臺階上的少女。
她換下了黃色囚服, 仍然是一襲黑色的連衣裙，平日散落在背後的長髮高高盤起。薇奧莉塔沒有上妝, 不著鉛華的皮膚雪白光滑，微挑的眉眼和漂亮的顴骨毫無遮攔地裸那個露在外。當她邁開步子的時候, 準備圍住少女的記者們竟然不敢上前。
就算是再大膽的記者, 也鮮少會貿然送死——當她冷淡的藍眼睛掃過來時，眾人才緩緩想起來, 嬌小瘦削、氣質典雅的少女並非一名普通人。
她不僅是名變種人，更是連環殺手的女兒。薇奧莉塔高傲又漠然的神情，免不了讓人聯想起薇奧莉塔·萊克特已被緝拿歸案的親生父親，那名殺人無數的食人魔。
少女一步一步走下階梯，直到快要離開法庭的範圍時, 記者們才總算反應了過來。
「萊克特小姐！」
到底是有不怕死的媒體人攔住了薇奧莉塔的去路, 一名年輕的報社記者開口問道：「現在網路上都在傳你並非一名人類, 是真的嗎, 萊克特小姐？」
薇奧莉塔失笑出聲。
她側了側頭, 用一副看笑話般的眼神看向極其年輕的記者：「你是想讓我在當眾承認自己是一名網路上盛傳的『惡魔』嗎？」
「呃……」
薇奧莉塔沒有繼續為難記者。她轉過頭，看到史蒂夫·羅傑斯剛剛走出法庭大廳，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上，視線越過層層圍過去的記者，同樣望向薇奧莉塔。
少女的藍眼睛閃了閃。
下一刻，一雙巨大的烏黑羽翼騰空而起，振翅時發出的破空聲讓周圍的記者著實嚇了一跳。但接著無數快門聲瘋狂的響了起來。
薇奧莉塔拍著翅膀，她飛在半空中。少女的一切都是黑的，羽翼、衣裙以及那頭墨水般的頭髮，她的裙擺隨風飄搖著，使得原本看似無害又冷漠的薇奧莉塔·萊克特剔去了身上所有的人性和溫度。
那更像是她的父親了。
薇奧莉塔似笑非笑地盯著那名提問的記者，像是挑釁也像是嘲諷。
「既然不是第一次被拍到，那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她平靜地說，「你們看到了我的翅膀，那你們覺得，我是一名變種人，還是一名惡魔呢？」
第97章
兩個月後。
馬里蘭州，巴爾的摩犯罪精神病院。
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遙遙響起的時候，漢尼拔·萊克特醫生拿著鉛筆的手為之一頓。
他暫且放下了手中的速寫，抬起頭來。
映入眼簾的是兩個月不見的薇奧莉塔。萊克特醫生的女兒依然是那副模樣：體態端莊，容貌秀麗，清澈的藍眼睛和小巧的五官中寫滿了不諳世事的純真和無暇。上一周漢尼拔剛剛簽署了財產轉讓的法律檔，將萊克特家族名下的財產盡數轉給了薇奧莉塔，遺產稅是由一名海外的「好心紳士」——漢尼拔其中一個假身份之一——匿名提供的。
現在的薇奧莉塔，坐擁家族資產，以及萊克特醫生的存款，特別是他交給靠譜的精算師打理的基金。即便後半生不踏出家門半步，只要不被什麼花花公子套去存款，銀行利息就夠她正常生活了。
當然了，漢尼拔·萊克特也知道，他的女兒是不會坐吃山空的。薇奧莉塔雖然貪吃貪玩，喜愛享樂大於努力，但她並不是一個安分的姑娘。
更別提除了人類，她還有另外一層身份。
「爸爸。」她停在了警戒線外。
奇爾頓醫生把漢尼拔·萊克特安排進了特製的牢房裡，沒有鐵欄杆，也沒有防護網，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加固玻璃，杜絕了任何人與之接觸的可能。
漢尼拔頷首：「日安，莉塔。」
薇奧莉塔：「我很抱歉，沒有參加你的審判。FBI拒絕我出席法庭，連主動作證也不行。」
漢尼拔：「希望你理解FBI一方的考量，名義上你仍然是一名擁有心靈異能的變種人，他們怕的是你左右法官和陪審團的判斷能力。」
薇奧莉塔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漢尼拔輕笑出聲，他知道此時的薇奧莉塔內心肯定不知道又在抱怨什麼了，向來自我的女孩自然是沒把法官放在眼裡。
不過，他是一名尊重女兒的父親，漢尼拔從不會戳穿薇奧莉塔這些擺在明面上的小心思。
「其實說實話，爸爸，我不覺得以精神病診斷書避免死刑是一件值得的選擇。」
薇奧莉塔說著，視線在陰沉狹隘，又不見天日的精神病牢房中環視一圈，由衷說道。
「何況也不一定會判處死刑，監獄的生活更為有趣，不是嗎？換做是我，還是喜歡和人交流來往的生活。」
以及死亡。
早在薇奧莉塔·萊克特以「惡魔」的身份被送回紐約時，漢尼拔就清楚的認識到，他女兒眼中的生死與人類全然不同。正應了那句經典的對白——死亡對於薇奧莉塔·萊克特來說並不是結束，而是真正的開始。
「好了，莉塔。」
漢尼拔並沒有接下薇奧莉塔的話語。她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萊克特醫生有無數種方式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度過餘生，但他沒有。
畢竟，有哪位父親能拒絕親生女兒的苦苦哀求呢。
「不要再拿你的父親取樂了，」他揶揄道，「失去自由的可不是你。」
「我沒有取笑爸爸！」
薇奧莉塔急忙澄清道：「我說的是事實嘛，不論是這裡也好，還是監獄也好，我總是要站在外面。但要是，要是……」
牢籠之外必然裝著監視器，薇奧莉塔沒有把話說下去。
但漢尼拔已經懂了。
「即使有所缺憾，但我想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就不必多說了。」
他從桌子前站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鉛筆，直至此時，薇奧莉塔才注意到父親畫的是什麼。
「那便地獄相見吧，我的孩子。」
父親所畫的，是懷抱莉塔的母親。
第98章
Lux酒吧。
梅茲一把推開正準備與來者調情的英俊酒保，攔下了她伸向啤酒杯的手：「二十一歲之後才可以飲酒，需要我幫你算算自己還差多少年嗎，小莉塔？」
被按住的薇奧莉塔好奇地側了側頭：「考核通過上崗的惡魔就算成年，需要我幫你回想一下惡魔的信條都有什麼嗎？」
地獄的行刑官回了薇奧莉塔一個嫵媚的神情。
隔著吧台，黑美人還是攬過了嬌小的姑娘，在她的額頭上狠狠的落下一吻，然後拿走了啤酒：「今天我請你喝威士卡，帳算在路西法頭上。」
薇奧莉塔：「可別，我還得討好著他呢。」
梅茲眉梢一挑：「擔心他又克扣你業績？放心，有我在呢。」
說著梅茲拿出了兩個威士忌酒杯放在吧臺上。
無所顧忌歸無所顧忌，但梅茲多少還是有數的——薇奧莉塔今日到來，和往常一樣，可不是為了喝酒泡吧。薇奧莉塔·萊克特的肉體凡軀還沒到合法飲酒的年齡，淺酌即可，喝多了耽誤正事。
因而即便說好了喝威士卡，梅茲也不過倒了那麼一丁點。
「路西法馬上就回來，」她舉起酒杯，「這就當慶祝你成年了，莉塔，咱們的淫啊亂派對——」
「——我求求你忘了這茬吧，梅茲！」
「忘了哪茬？」
薇奧莉塔拿著酒杯，還沒送到嘴邊，路西法·晨星的聲音便從少女的背後響了起來。
魔王自覺地走到薇奧莉塔身側，不顧她抗議，直接從少女手中接過了威士忌酒杯。
到嘴的酒精飛了，薇奧莉塔眼巴巴地看著路西法將威士卡一飲而盡，然後全然不在乎地開口：「別這麼看著我，小莉塔，為了你的事我可是剛從地獄回來，那群老不死的終於探究了出了結果。」
薇奧莉塔：「所以？」
路西法：「結果就是，雖然這段時間人間出了不少亂子，但根本原因不在於你，而你的表現極佳，甚至讓加百列都沒法找茬，升職加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然而這次聽到升職加薪四個字，薇奧莉塔完全沒有欣喜的模樣。
少女一臉冷漠：「但是？」
路西法：「……你怎麼知道還有但是。」
薇奧莉塔：「同樣的套路來兩遍就沒意思了。」
好吧。
魔王見沒騙到薇奧莉塔也不氣餒，反而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讓美國隊長出賣靈魂這件事……我不得不說一句幹得漂亮，可到底破壞了地獄和天堂的和平協約，」路西法接著說道，「好在你事後彌補了很多，不至於造成雙方對峙。但讓你升職就是在打加百列的臉了，小莉塔。」
「我就知道。」
薇奧莉塔悶悶不樂，要是這麼容易升職，她現在早騎在不幹正事的路西法本人頭上了好不好！
「那之後我的工作呢？」她問。
「我的決定是，你繼續留在人間，維護紐約的正邪平衡。」路西法回答。
「哦。」
毫不意外的答案，薇奧莉塔興趣缺缺：「那這次我又要和哪位人類掛鉤啊？」
路西法露出「你可得好好感謝我」的神情。
魔王彎下腰，壓低聲線，他湊到了薇奧莉塔耳畔輕聲開口：「既然你和美國隊長有契約，那在他死前，你就得負責到底了，小莉塔……他身邊善良太多，你去維護一下『平衡』，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對吧？」
薇奧莉塔聞言，輕輕勾了勾嘴角。
「那好吧，」她笑著說，「我也只能勉為其難領下這個任務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