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棋魂)晝行夜傷》作者:放舟千山【完結】短篇。

《(棋魂)晝行夜傷》作者:放舟千山【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942個瀏覽者
文案
  
公元幾個世紀以後
世界上已沒有我們的痕跡
相隔幾千年短短的光陰
我依然注視著你
————————————————————————————————————————————
至我所愛的人:
即使用盡永恆的時間
我也想再見你一面
這不是年少的輕狂
而是最後的祈願
在我未知的生命裡
請讓我完成這場冒險
請讓我踏入這場夢境
即使最後的最後
剩下的只是我自己

你愛過一個人嗎?你願意為他付出你的一切嗎?
是否每個戀愛的人都曾這樣問過自己,他是你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那個命中人嗎?我愛他的笑容,我愛他的容顏,我愛他的優雅,我愛他的純真,又或者,我只是愛這個人,毫無理由。
那麼,倘若你終生都見不到他呢?倘若他只是你的一個幻境呢?你還會這樣堅持麼?
我只是選擇了前進,只是選擇了嘗試,只是拋下了紅塵走入夢境。
親愛的人,若你不在,那麼我就動身,僅此而已。
  
內容標簽: 靈魂轉換 穿越時空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千憶憂,藤原佐為 ▏ 配角:棋魂眾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只是一場踏入夢境的追尋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前言——隨風而去

  我是一個很乖的孩子,至少很多人都是這麼說的。我經常捧著各種封面的書籍在窗前小憩,然後在黑暗的視覺中放縱著叛逆的思緒,會有午後的陽光很溫暖的照在我身上,我的眼前於是都是絢麗的色彩。我是個很會想像的人。有時候,我會變得很興奮,於是在屋裡不停地走來走去,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又或者花上半個小時讀完一本書,然後沉沉地睡去。然而,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一個很懶的人,於是一動不動地擁著我厚厚的被子在床上消耗著我的腦思維,順帶送走了無聲而逝的時間,有時會有空蕩蕩的感覺。

  我是天秤座的孩子,出生在蕭瑟的深秋。我喜歡肖邦所有的夜曲,鐘愛白色和紫色的花,我的夢境也有一層淡淡的憂郁。有時,我會有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我一直認為,人的一生只有一次,人也只有一次一生。又因為此,我不喜歡勉強自己去干什麼,我理想的未來是可以滿世界瀟灑地旅游,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和金錢,什麼也不用擔心,什麼也不用想,嗯,那樣多好。呵呵,不過那只是白日做夢罷了。於是我便什麼也不願想,只要縮回我的被窩。

  我的一個朋友說,你是個無比理性的人。回望她嚴肅的臉,我就用一種洋洋得意的,羨慕死你的語調肯定她的話,然後干脆的轉身忽視她咬牙切齒的臉。我心中卻湧上了淡淡的難過,這是個樂天而粗心的孩子,會讓人放心不下的。我曾用一種向往的語氣和她討論過心中理想的男生。「他一定是溫柔的,笑起來溫和而干淨,眼神像水一樣透明而流動。就像是詩經裡說的:『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而我所傾訴的對像卻用一種疑惑的口吻問道:「有這樣的人嗎?」當然沒有,我笑而不答。我才十幾歲,我還沒有獨立,我仍有很長的時間要度過。因此,在這個年紀,我會幻想用一生沉浸在這個夢中。我會提起我細小的筆,將我所有的幻想編織成我的夢。

  我的夢,我夢中溫柔地笑著的男子,他終於出現了。他就在網絡上,和我僅有一屏之隔。從棋盤上重生的靈魂,他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就這樣充實了我所有的夢。就這樣獨自愛上了,愛上了一個永遠不可能愛上我的男子,並為那純淨的憂傷,微微地幸福。面對著窗外那沒有邊境、無限漫延的黑暗,我開始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喊他的名字:佐為,藤原佐為。然而,我只能這樣而已,我永遠也不可能見到他。我無能為力,每個人都有自己辦不到的事,很多的事,我明白。我只有懷著我小小的憧憬和幻想,看著他,看著他的哭,他的笑,他的蹙眉,他的展顏,他的沉思,他的悲傷,他的嘆息,他的無奈……我羨慕那個世界的所有人,那個有著燦爛如陽光般笑容的進藤光,那個堅持不懈有倔強眼神的塔矢亮,那個執著追尋更高棋藝的塔矢行洋……我為他們感動。

  漸漸的,我會在夢中編織我所幻想的結局。我心中的佐為,幸福地在書中微笑,他的喜悅,透過了薄薄的書頁,滲入了我指尖的每一絲脈絡。我近乎固執地相信,我的佐為,他會永遠的微笑,一直一直,優雅地站在進藤光身後,輕搖折扇,俯視著整個世界。然而,有一句話說得很准:「我猜到了過程,卻沒有猜到這結局。」他那麼快樂而憂傷的微笑,在午後慵懶陽光下,在一陣輕柔的風中消失。「你聽到了嗎?光仔,我很快樂。」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他就那樣平靜的,淡定的微笑著,灰•飛•煙•滅。我還記得,我在深夜裡看完了這一卷漫畫,屏幕閃爍著冷漠的熒光,模糊地映照出我慘白的臉。我的淚,那一瞬間就流下了。我依稀記得我關上了我的電腦,像一只脆弱的小龜,慌亂地縮回了我的殼。我緊抱住我溫暖的被子,淚洶湧而下。我的佐為消失了,他不見了。

  藤原佐為,他就那樣猝然消失了,我很悲傷。但是,我沒有長久地哭泣。我是個很乖的孩子,很理性,很懶,我不能,不願,不會為他而消沉,這一點使我難過。我為我無法改變的性格而難過。我沒有繪畫的天賦,也沒有飄逸瀟灑的字,我無法畫下他的容顏,刻畫他的名字,我為此而沮喪。我只能將他美麗的笑打印在蒼白的紙張上,靜靜地注視。我只有在我廣闊無垠的夢中劃出大半的空間給我的佐為。佐為說,我很快樂。這句話最漂亮了,我也會快樂的。佐為,你作為Sai而逝去。但正如風過後會有痕跡,當他隨風而去之後,留下了無盡的回憶。

  如風,如風的佐為,如風的人生。寫到這裡,我的心裡又有了空蕩蕩的感覺。所幸,我還會寫一些文字,他們是我所有希望的傾瀉口。於是,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我要為他寫一本書,將我所有的幻想在這之中付諸實現。而我此刻坐在窗前,用我細小的筆,提下了我心裡的題,那字深深的印在紙上:《晝行夜傷》。寫完後我的頭腦有一瞬就空白了,像沒有染色的白色宣紙和糊糊的白色顏料。於是,就像我生命裡其他次的空白,我還是選擇了沉睡。嗯,窗外夜已深,不知道佐為,他在那一個個無法入眠的夜裡是否也在凝望著漆黑的夜空?他會想些什麼呢?

  月亮是那麼圓啊!月亮是那麼遠啊!我們是不是也曾望過同一輪明月呢?月亮之上,是不是一塵不染的天堂?那麼佐為,你是否會在那牧歌縈繞的伊甸園?我希望你是啊。不過,無論是在哪裡,你都會微笑吧。而我,只能將我內心所期望的,都融入我的筆尖了。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絕望呢?天黑,這一刻已是天黑。我捂住我的心,感到陣陣寒意。在這一刻想念佐為。

  BY:千憶憂 Sophia

  2008.3.31夜

  題語:公元幾個世紀以後

  世界上已沒有我們的痕跡

  相隔幾千年短短的光陰

  我依然注視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我不是一個很專心的人(自己小小的鄙視一下~~~),我經常會在晚上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但從都沒有行動。這篇文章的前部分有點像在剖析自己,挺有感觸的。希望大家可以讀一讀。(笑ing~~~)

  ————————————————————————————————————————————

  嗯,我還在上學,可能會每周一更吧~~包涵包涵~~~~o(∩_∩)o...


第2章 韶光初現

  一、韶光初現

  我的掌心輕而柔軟地灌進一些涼絲絲的風,抬頭仰望向藍色的天空,那兒有時會飛過一群群的大雁。它們舞蹈一樣改變了陣型,在我蒼白的臉上投下了不停變化的陰影。我心口微微有些悶,於是低頭打開了我的皮包,取出一面鏡子,裡面清晰地映出我20歲的臉。一聲不響,我忽然毫無預兆地笑了。千憶憂,千憶憂……我無聲地念著我的名字,向鏡子裡的自己揚一揚眉,於是神采飛揚。

  這就是我了,名為千憶憂,偉大的女性,喜歡寫文章,希望等青春逝去後再死。

  有年輕較好的臉,修長而優雅的手指,明媚靈動的眼神,喜歡品茶,會彈鋼琴,嗓音柔和舒展。

  父母已逝,無牽無掛,不愁生計。喜怒不形於色,有美麗生疏的面具和敏感固執的心靈。

  有不大不小的固定的房子,終日游蕩在城市之中。繼承有不少物質,無所憂慮,喜歡滿世界奔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與金錢。

  內心空虛而無所依托,一旦有了想法會用盡全力去實現。受很多人羨慕的玻璃娃娃,也是蒼白如紙的透明泡泡。

  在我度過的20年漫長的春秋年華中,有過一次神秘的經歷。因為那不可思議的感覺,我至今不能忘記:

  在我10歲的那一年秋季,我還是個小孩,還不會偽裝自己的情緒,我忘記用我的盔甲包裹起自己了。

  我還記得那天,天氣很晴朗,大片大片的雲從透明的天空中飄過,很美麗的日子,就像假的一樣。我緩步走在街頭,風輕輕的飛過,兩旁的梧桐葉都仿佛在哭,葉子刷刷地落下了,天晴葉凋零。我用我過於荒涼淡漠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一切,仿若一個淡然的旁觀者,悠然的注視著人群和馬路。

  然後,她,那個戴著紫色紗巾的女子,就像一陣幽雅的風,徐徐吹入我的視線。她的發色和她的雙眸,都是神秘而高貴的紫色。她的迷茫和她的疑惑通過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一覽無余的展露。這是個細膩的女子。她那樣自然的停下了腳步,對上了我的雙眼。似乎發現了什麼,她微微一笑,轉而來到了我身邊。她俯下身注視了我一會兒,輕輕地開口,她的聲音清脆而甜美:「蒼白的孩子啊,你好。」

  「無助的孩子,你在尋求幫助麼?」我仰頭凝視她的臉,絲毫不感到驚訝。

  她卻詫異了,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才復開口:「嗯,孩子,如果你有一個很漂亮的娃娃,你非常地愛它,但是它總是沒有回應,你會怎麼辦?」

  我忽然莫名一笑。她心中的疑惑並不難解,卻使她混亂,因此才會向一個10歲的孩子尋求幫助。此刻的她,就像一個單純而無助的孩子,讓人微微的心疼。「如果我的娃娃只會是個娃娃,沒有回應的能力,那麼我會珍存我的愛,」我望了一眼她偏向右側的美麗的臉,繼續說道:「如果我的娃娃是個孤獨的孩子,那麼我會盡我所能去打動他,決不放棄。」

  她的臉忽然亮了,就像黑夜中被點燃的燭焰發出了璀璨的光。她似乎一經點醒,就恢復了智慧,雙眼復又清明起來。

  「我明白了,謝謝。」她伸手擁抱了我。「祝你好運!」她在我耳邊低低地說道,隨之而來的是左耳上的一陣刺痛,她面帶笑意地松開了手。「這是索菲婭的夢境。」一陣熏風隨後而至,溫柔地將她擁住,一瞬間消失。

  我站在空曠的街頭,心中滿滿是奇異和茫然。我將左耳上垂下的發捋到耳後,指尖碰到了一個冰冷的飾物。我沒有一絲好奇,緩步繼續我的旅行。那天,我花了一整個下午在繁華的街頭散步,但是無知的大人們卻說我迷路了。

  回家之後,我從透明的鏡中發現我的左耳上多了一個紫水晶耳釘,散發出瑩瑩的、冷冷的幽光。我不由得撫上了我10歲的臉,恍惚有種逝去多年的感覺。

  這便是我的奇遇。自那以後,我開始連續不斷的做夢。夢到一片散盡天涯的櫻花林,一間小小的道館;夢到幽靜的小院,燦爛的陽光。我的夢境在不斷的變換。但是,無論在哪個夢裡,我都會夢到一個溫雅的男子。眼前的霧濃濃地彌漫著,依稀之間只能看到他寬大的白色衣袖一揮而過,他飄揚在空中的暗紫色長發和他偏過頭時嘴角淺含著的笑意。我的小小的不安分的心緒,奇異的被籠罩在這一片迷霧之中。

  就是他了,我固執並且堅決地想,倘若有一天我愛上了一個人,他一定要是溫柔淡雅的男子。就像夢裡的那個人,當他手搖折扇的時候,會有一種笑看千秋的永恆。就這樣,在無限漫長的時光裡,我荒蕪了許多個春秋。然後,就是現在了。

  有時候,坐在我的電腦前,我會無所事事地移動我的鼠標,看一張張圖片,艷麗的,淡雅的,來打發時間。毫無目的性的,我會突然感到煩躁,於是披上我的外套,在馬路上驅逐雜亂的思緒。我便是如此空寂了。一天一天,一切一切,日子也就過去了。我20歲的天空依然有雲卷雲舒,地上花開花落。

  然後呢?然後,我摔倒了,在我行走了無數次的幾乎能倒背如流的小路上摔倒了。有一張翩飛的紙張悄然落下。向所有平常的故事中一樣,它背面朝上,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紙上有幾個深深的大字,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佐為消失了。」這是如此有趣的一句話,我欣然撿起了那張紙,翻到了背面。然後,我慢慢的睜大了我的雙眼。那是我夢裡的人呵!我幾乎一眼確定了下來。

  在一片綠的模糊的野草和被這片如海浪一般的野草遮蓋著的遙遠的群山前,他獨自地站在草地裡,穿著白得很柔和,與雲朵沒有界限的衣袍,戴著一頂塔狀的黑帽。他被束成一束的長發和廣闊的青草一同被風吹向了一旁,寬大的衣袖輕輕的飄揚。他微閉著眼,吹著笛子。他的修長的手指在笛子上交替著,好像舞蹈。他那麼悠然地吹著,氣定神閑。寂靜的雲影下面,他淡然的微笑好像鳥群翩飛。遺世獨立,悠然自得,卻帶了不可言喻的憂傷。在畫面的左上角,是4個斜體字:「千年放浪」。

  我的眼淚就這麼下來了,就這樣突然的哭了,狼狽的坐在地上。我找到他了,我找到他了,可是我碰不到他。我花了10年的時間找到了他,但我終我一生也無法見到真正的他。即使我們只相隔了一張薄薄的紙,卻隔了不止千年的時光。我不知道他是否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害怕,我恐慌,他亦或是一個畫家的想像,才能生得如此完美。於是,我只有眼淚,只有如此脆弱的發泄方式。便是如此,人一旦失去了奮鬥的目標和生活的理想,就會因為那僅剩的一點心靈寄托消失了而崩潰。所幸,我是個太過理智的孩子。小時候老師教我們要用辨證的眼光看待事物。我只因為覺得就此垮倒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又哭了一小會兒,就搖搖晃晃的起身,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中抽噎著逃回屋裡。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我沒有出門。客廳的地板上凌亂地放滿了面包和零食。我一直鎖在我的電腦前面,整日整日地看《棋魂》的漫畫。不知道為什麼,我是懷了一種深深的憂傷和淺淺的安然注視著屏幕上流暢的線條的。因為我的佐為,我認真地,專注地看著他的生活。這個認知使我在疲憊之余得到了些許歡欣。我在了解他的生活吧,他那煙花般絢麗而充滿了遺憾的生命。

  我想起了台灣作家張曉風寫過的一句話:「愛一個人,就是依他如父,復又憐他如子。」佐為真的就像一個令人疼惜的孩子呵。在他心愛的圍棋面前,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可是他又是那麼善良而單純,就像一塊透明的水晶,遠遠的就能看到他純粹的光芒。而我,在這離他很遠,很遠,遠到我或許一輩子也到不了的距離之外,用我憂傷的眼神注視著這個發光體。

  「你們……聽得見我的聲音嗎?」背景是無邊的黑暗。最下角是鮮紅的「已完結」。我終於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在看到佐為被風帶走,灰飛煙滅時,一直不願相信。於是帶了小小的執念隨光仔一同去尋找佐為。然後,在一點一點的失望中臉色蒼白,最終絕望。

  我忽然有些理解那用力在紙上寫下「佐為消失了」幾個大字的孩子。那包含了多少的不甘和無奈啊!佐為呀,你會讓人不自覺的陷入你的微笑裡去呢。

  我展開了我的手指,拉開窗簾,已經是早上了。陽光一下子湧了進來,我伸出了受,卻摸不到它。我的手指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了微微的透明。讓人沉迷在你的微笑裡呵!我微微嘆息了一聲,特別是像我這樣寂寞的人吧。我忍不住低頭啜泣起來。我感覺我在顫抖,輕輕地悲傷地顫抖。有人說過善變的女子都寂寞,那麼告訴我,我可不可以不寂寞?

  我想起曾在網絡上看過一篇文章,講述一對戀人青梅竹馬地長大。在女孩15歲生日的那個夜晚,他們去看了煙花,並約定永不分開。第二天,男孩就因車禍而死。這是個悲傷的故事,我知道。可是我沒有哭,我甚至已經麻木。但有一句話,卻忽然在此時竄入了我的腦海:「只是煙火的表演,來不及說再見,遠離我,遠離孤寂的命運已經一光年。」

  此時此刻,我卻心痛到不可自制。我推開窗戶,將大半個身子探出了窗外,下面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來人往的街道。我閉上眼感受陽光,我幾乎感到自己在陽光的包圍下融化。我的左耳突然刺痛了,我睜開眼,卻發現眼前是一片華美的光芒。「幻覺嗎?」我低語,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似乎越來越透明。我卻微笑了,心中湧出了一片安寧。然後,我消失在了陽光下。

  作者有話要說:

  嗯,沒有那麼快穿過去~~~

  應該算是非典型性穿越吧~~~

  其實已經寫了六章了,就是都沒打到電腦上~~~

  唉~~~提意見哦^_^


第3章 因果輪回

  二、因果輪回

  或許,這是我一生最真實的夢。夢見站在水中央,周圍是熠熠的光芒,水中的藤蔓憂郁的生長,似乎有精靈透明的歌聲在我耳邊繚繞。我的周圍是清澈透明的水,水底有五彩的鵝卵石和斑斕的魚兒。時間被靜止了,亦或是我被自己束縛了。

  我也會有如此奇怪的夢呵!我仰頭望向藍寶石一樣流光溢彩的天空,嘴邊溢出了一絲笑意。這是一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些惡作劇似的大喊:「有人嗎——」我的聲音就像浪花一樣一波一波地蕩漾到了很遠的地方,就像不和諧的音符劃破了寂靜。

  似乎是回應,是一個優美的女聲,以一種淡淡的口吻,慢慢地傳入我耳畔:「這麼久了呢,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小女孩。」

  「是你?」我禁不住渾身一震,隨即明了,露出一絲笑,「是你呀,好久不見。」

  話音剛落,眼前便出現了一片柔和的紫光,那個給了我難以忘卻的奇遇的神秘女子,就這樣自然又不尋常地又一次出現。她的笑容溫暖燦爛,很久以前見到的彷徨、猶豫、悲傷仿佛從內而外蒸發了,眼前的人如一塊水晶一樣澄澈透明。

  「索菲婭。」她補充道,瞥了眼我左耳上的紫水晶耳釘,若有所思:「你,需要幫助麼?」

  「什麼?」我有些不甚理解。

  「我當時就有一種疑惑,是什麼造就了你的早熟,又有什麼會使你露出如我一般的表情呢?」索菲婭沒有回答我的疑問,似是自言自語,「這般的孩子,一旦投入了,必會不顧一切吧?」她靜靜地凝視我的眼睛,伸手輕觸我的眼瞼,「我很感謝你對我的提醒,所以,我希望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幫助你,不論何時何地。」

  「我……」我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如鯁在喉。索菲婭,她能幫到我麼?即使說了,可能也沒有用吧。佐為,他是我的夢,我的幻,我無法觸及的一切的一切,是不存在的影子,是在這個世界掙扎的我,伸出手也無法觸碰到的美好。最終,我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不,我沒有願望,不需要幫助。」

  「是這樣嗎?」索菲婭放下了手,眼中光芒閃爍,透著不明的情緒,「那麼,你不想見到他嗎?不想見到那個叫作藤原佐為的人嗎?」

  「佐為!他不是不存在嗎?」我不由得一驚,脫口而出。

  索菲婭輕輕地,含義不明地微笑:「你錯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沒有什麼真假。你,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我……」我沉默下來。

  「你想去,對吧?」她以篤定的口吻問我,語義卻一轉,「可你要知道,一旦離開了,便永遠回不來了,你現在所擁有的真實,就會成為虛幻。而我,除了送你離開,什麼也不能保證。至於那個人,真實的他是怎麼樣,也都是未知數。你會不會後悔,動搖,思念這裡的世界,都是不可肯定的。」

  「你不知道的……」我心中的苦悶似乎找到了傾訴口,在索菲婭安然的眼神下,禁不住慢慢地說了起來,「我的父母,很早就走了。我的父親是個智慧的人,還記得他告訴過我,人的一生可以為很多理由而活,然而他希望我遵循自己的心情。這不是最偉大的,卻是最無悔的。」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一個人。我很早就經歷了很多,失去了很多。誠然,我或許會不適應外面的世界,但沒有嘗試過,我不甘心。」

  「或許你不信,自從上次見到你後,我就一直夢到他了,我那麼想要見到他。當我對此絕望時,我就到了這裡。所以,我想要去見他,就算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莊生夢蝶,就算我只是他生命中一個輕如塵埃的過客,我也心甘情願。」

  我緩慢而堅定地抬起頭看著她:「所以,請告訴我方法。」

  索菲婭偏了偏她柔和的臉,微笑了:「如你所知,藤原佐為,他會有3次來到世上的機會。也就是說,你有3次機會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你不屬於那兒,是個外來因素。我所能給你的時間是有限制的。第一次,你會在他死前第三天出現;第二次,你會在本因坊秀策死的那一天見到他;第三次,你會在他將要消失時感知他的存在。也就是說,你所付出的一切,只能換回短短的三次會面。」

  「一個過客,的確。你,願意麼?」

  很不公平,是的,我默默地對自己說。我的生活說不上愉快,確是來之不易的安定。在那裡,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從書上了解到的,我一無所知。

  但是,佐為,藤原佐為,即使只是念著他的名字,我都會忍不住心旌搖曳。那是個存在於我所有美好夢境的人啊!我想見他。我那麼那麼想要見到他,想到我的心髒脾肺腑都緊緊地縮在了一起。只要能讓我見到他,只要你能辦到,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將我神情的變化看在眼裡,索菲婭只是靜靜地開口:「看來,你已經有了結果了。我會成全你的,但這千年的時光,你是無法等待的。因此,你也要變成——魂。」

  「什麼意思?」

  「很簡單,在他死後的那一天夜裡死去,我就可以維持你的存在。」

  「不能,再給我多一些時間嗎?」我忍不住問。

  「是的,」索菲婭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頭,「因為歷史是不容改變的,而人類總會有改變它的願望。這是不被允許的。」

  「好吧,我明白了。」我恢復了冷靜,「那麼,條件是什麼?」

  「用你在這個世界的所有,換取和他短暫相見的時光。」

  「……我願意。」

  「那好,現在我會告訴你一些注意事項。」索菲婭遞給我一粒透明的珠子,「保管好它,在你死時將它含在口中,靈魂就不會分散,你會以死前的模樣存在。」

  「這可以使靈魂不被發散?」

  「是的。」

  「如果成了靈魂以後,我丟了它呢?」

  「它不會丟的,除非你自願。」索菲婭智慧的雙眼似乎看穿了我,「如果丟了,那就看你的運氣了。」我沉默了。

  「因為你是自由的靈魂,所以你可以自願選擇宿主,也可以不讓人類和遺留的靈魂看到你。」

  「另外,」索菲婭忽然笑了,「我送給你的耳釘上有很小的一部分殘留的法力,我會保護你。因為你是我送走的,我便送你一個優惠——」

  「在你成為靈魂以後,可以吸收將死的棋士的棋力,也就是說,你可以慢慢擁有很高的圍棋水平。這樣,會不會更好的交流呢?」

  「謝謝。」我由衷道謝。

  「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在等待的這千年時光,你必須一點一點慢慢的度過。可以說,這是另一種漫長的煎熬。你能忍受嗎?」索菲婭有些擔心地看向我。我則是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另外,你每選定一任宿主,就只有等到他死去或者藤原佐為繼續沉睡以後才能脫離。」

  「那麼,你願意放棄這個世界的所有來換取你的願望嗎?」索菲婭伸出了手,上面籠罩了一層白色的光。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伸出了我的手堅定地握上了她的。

  「現在——契約成立。」我閉了眼,聽到她溫和的聲音響起:「千憶憂,曾在10歲時幫助過我,受到我的祝福。20歲時受她內心的指引來到這裡。願意放棄這個世界的一切,一切有因皆有果……」「在每秒每分每時每天每年,微米毫米釐米分米千米」。我想起了落落說的話。多像我曾擁有過的時間,和我們長長的距離。我在心底嘆息。恍惚之間,聽到了「輪回」的字樣,然後便陷入了黑暗。

  索菲婭托住了沉睡的少女,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千憶憂。是越回憶越憂傷的意思嗎?人都是懷舊的動物。這名字起得真好。」

  她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她的微笑,她的敏銳。總覺得這樣的女孩子是心懷傷感的。真正能夠理解她的人少之又少。

  在另一個方面,她習慣於用層層盔甲將自己防御起來。有時候,即使是真正親近她的人都不一定能卸下。因為她很容易讓人相信,很容易讓人安心,很容易讓人依靠,然而並不真實地告訴你她的心。

  她考慮的太多,由此變得猶豫不定,自己卻對這種彷徨深惡痛疾。

  她追求於很平凡的一點溫暖,對決定相信的人不會懷疑,即使最終為此受了傷害也毫無怨言。她並不是不在意,只是放得下,她只願意記住內心深處感受到的幸福。

  這樣的女孩,也許是真正脆弱的一個吧。

  索菲婭伸出了手,熟練地畫出一個淡紫色的魔法陣,懷中沉睡的人就緩緩地升起,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她獨自站了一會兒,又化為了一陣淡紫色的熏風,飛速消失在了遠方。蒼茫的天際,隱隱傳來了漸行漸遠的聲音:「切勿沉幻夢,亦勿常作悲。月光明若水,為我照心間。花色舞似灼,代我指前路。累累成罪曲,盈盈滿心胸……」

  命運,我們的命運,終於發生了無可逃避的改變。它們被時間輕輕的,不容置疑的撥向了一邊。

  一切都是未可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我們,只能往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大改(除個別字句),將風格改回了習慣的樣子

  請一定重新閱讀此章

  根據以前的一些大大的建議,豐富了人物的內心


第4章 魅惑三界

  三、魅惑三界

  「命運是不可捉摸的。」我一直相信這句話。而我發現,當我立於千年以前的閣樓上,瞭望著庭裡翩躚飛舞的櫻花和樹下滿地的陰涼,忽而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左手執了一朵粉白色的櫻花。這正是初春的時候。

  我右手輕輕拈起了花瓣,手一揚撕下一瓣,它悠悠飄下了樓。一瓣,我現在在千年以前的日本平安京;二瓣,我現在是淺倉家的公主——淺倉憂;三瓣,今天下午佐為會來淺倉家指點我的棋,這是我向父親大人要求的;四瓣,今天晚上要進宮參加大宴;五瓣,明天作為會被作弊的菅原顯忠打敗,背上莫須有的罪名被趕離京都;後天,他會投河自盡……我一揚手將光禿禿的枝條扔下了閣樓。它無助地在風中打了幾個彎,便落入了泥土的懷抱。

  我干脆地轉身走入屋內,換上了一套白底紫色碎花的和服。

  「很漂亮,公主。」千桃在我身後贊嘆。

  千桃全名川景千桃,是我的侍女,是淺倉憂從小到大的貼身侍女。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在腦後梳了一條小辮子。

  「我喜歡你,你的頭發和你的臉型很配。」這是我在平安京說的第一句話。

  她於是陽光一樣的微笑,那時我見過的最燦爛的笑。我想,我或許永生也無法笑得如此純粹。

  「我的公主,謝謝誇獎。」她用一種戲謔的語氣回答道。

  當我注視她的時候,我發現千桃長得很秀氣,有一種從骨子裡散發的秀氣,是那種真正的水一樣讓人憐惜的女子。我想,我會信任她的。後來,我也正是如此做了。

  千桃有雙順從而麻木的眼,後來我發現這是所有僕人的共同點。他們無法理解我心中復雜的想法。我們之間所存在的隔閡,並不僅僅是千年的時光。然而,千年以後,我從鏡子裡看到的,依然是我自己的樣子。就像鏡子的背面,是它刻下後亙古不變的木紋。

  鏡中是我熟悉的臉,風華正茂,青絲散在腦後,像披上了光滑的黑色綢緞。我的雙眼因情緒的波動而顯得神采奕奕。一旁的千桃上前幫我梳頭,並用白色的緞帶系起。鏡中的人靜靜地與我對視。我將嘴角上揚,她也柔和地微笑了,姣好的臉生動起來。

  「把棋盤取出來吧。」

  「是。」

  蹲臥在軟席上,我開始擺棋。我的手指也是修長而干淨的,它輕盈的來回飛舞。是的,我知道我現在的水平低的可以,但是我記住了他千年以後下的每一盤棋。因此,我會從現在起,一點一點改變你的記憶。

  我所布下的棋局,是佐為千年以後和塔矢行洋決戰的那一局。從那時起,他的棋藝被承認了,他的生命也開始走向消亡。

  風又吹來了一陣,門外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公主,藤原大人到了。」

  「請他進來吧。」我似乎不為所動的拜我的局,因為我知道時間流逝的可怕。我的余光望見門口立了一個優雅的身影。他耐心地在門口靜候。又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吁了一口氣,輕拍了拍手,看向了來人。

  一頂高高的烏帽子,長長的紫發散在身後攏成一束,有發絲垂在耳旁,顯出幾絲慵懶。素白的狩衣,寬大的袖子輕垂在一旁。他美麗而透亮的紫水晶一般的雙眼溫和地彎了,仿佛有水在流動,又似乎下一秒就會流光溢彩。我右手緊緊抓著衣角,我終於見到你了,佐為。

  「淺倉公主。」他微微俯了俯身。

  「久候了。」我淺淺一笑,左手示意棋盤對面的軟墊,「請坐,佐為大人。另外,以後無論在哪裡遇到我,請叫我——千憶憂。可以嗎?」

  盡管有些驚訝,他依然微笑著應允:「好。」然後走到了棋盤對面,蹲坐了下來。隱隱有陽光透過他優美的長發落在黑白交錯的棋盤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佐為大人,很抱歉打擾你備戰。但我希望你能看看這盤棋。」

  他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說不算什麼,然後俯身觀棋。

  棋,便是他的世界。他專心的看棋,我則在一旁傷感地望著他。為棋而生,似乎就是指他了吧?

  他的雙眼從最初的探尋漸漸變為好奇,驚訝,欣賞,沉醉,最終歸於平靜。他的雙眼,一剎那間似乎充滿了世界上所有的光芒,最後化為了唇邊一抹滿足的笑:「白子半目勝。很好的一局棋啊!希望我也有幸能下一盤如此的棋。」

  我默默無語。佐為,你會的。在以後的未來,當你成為本因坊秀策,在你成為少年進藤光身後那神秘莫測的Sai時,你下了許多盤這樣的,或更甚於此的棋。

  窗外有蕭瑟的風吹過,我的大腦也清醒了過來,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出神了好一會兒。對面,佐為正關切地看著我。我的臉微微泛了紅,但我忽然決定不把小光所看見的那可逆轉的181手告訴佐為。這盤棋,這可逆轉的一手,都是為了小光而存在的。正像佐為後來說的:「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存在。」佐為之所以有了這千年的生命,是為了讓小光看到這一盤棋。索菲婭說過,歷史是不容許改變的。如果我將這一式告訴了佐為,那麼他,就有可能灰飛煙滅。

  「佐為大人,謝謝你的到來,我很高興你喜歡這局棋。」下定了決心,我便開了口。

  佐為還是高雅沉靜地微笑:「那麼,我先離開了。」

  我們站起身來,互相鞠躬。我們黑色,紫色的發有一瞬的相觸,這令我恍惚。他走出了門,步下了閣樓。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我忽然衝到了窗邊。他淡然清逸的身影穿過了滿是櫻花的庭院,消失在門後。

  我望向了庭上的天空和庭中的櫻花樹,感到了一陣悸動。我見到他了,我見到了我的佐為。我所有的興奮和喜悅,茫然和不知所措,在他走後的這一刻爆發。我的淚水輕輕地流下。我作出了一個喜悅的表情,即使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不安。我看見葉子在風裡打轉,遇到一下就分開。

  平安時代的宮廷,夜夜笙歌。我穿著淡紫色的長袖和服,隨著我的父親,淺倉家的將軍來到殿內。這兒的一切都很華麗,有高大的單立柱和在夜裡逐漸暗淡的琉璃瓦。燭焰在素雅的燈罩裡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屋裡屋外。1月時依然有雪,窗外的地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冷的雪。我突然想到了金子美玲深夜裡的嘆息:

  「上層的雪,很冷吧,冰冷的月光照著它,

  下層的雪,很冷吧,上百的人壓著它;

  中間的雪,很孤單吧,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

  無論是誰,即使是這純淨如紙的雪也有自己的悲哀。我們在右側坐了下來,有很多人向父親致禮。在僵硬的微笑中,我看到佐為遠遠地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旁邊是那個叫菅原顯忠的棋士。

  菜一盤一盤地上,酒一杯一杯地倒。所有的人都在笑,輕松的笑,冷漠的笑,麻木的笑,亦或是寂寞的笑。身著艷色的衣服,花了很濃的妝的藝妓在大殿中央唱有關櫻花的歌謠。她們揮舞著雙手,緩慢地舞動,給人一種魅惑和華美之感。人們的眼中帶上了醉意,空氣中滿是醉生夢死的奢靡氣氛。

  我面無表情地小口品嘗菜肴,為周圍的喧囂而感到些許煩悶。我的佐為姿態端然地輕飲了一杯酒,繼而望向了屋外,那兒有一片清冷的月光。他就自然地坐著,卻給人一種脫離了凡世的感覺。他依然帶著笑,似乎是一種朦朧而恬淡的笑,就像窗外的白月光。我卻有了咫尺天涯的奇怪感覺。

  當一群穿紅色和服的舞女搖著舞扇娉娉婷婷地退場後,場面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我們沉默的望著大門。不知是巧合還是預設,一個宮廷侍女匆匆走進跪下:「領舞的陽子小姐一直昏迷不醒,要提前進行下一個節目嗎?」

  「這個節目可是淺倉將軍特意為天皇安排的,怎麼能有差錯?」一個似挑釁的聲音頓挫地響起。那是個狡猾的人,我看到他時一眼斷定。懇切的語氣,擔憂的神情,一切都恰到好處。然而越完美,越值得懷疑。他的雙眼看似空洞卻充滿算計,是個危險的獵手。

  我回望了我父親面無表情的臉,輕輕的笑了。於是自然地站了起來,優雅地向天皇行了禮,平淡地開口:「這是淺倉家的疏忽了。那麼,我可以代為表演一個節目嗎?」

  天皇威嚴的聲音隨後響起:「既然淺倉公主說了,便有請了。」

  我於是吩咐那跪著的侍女端來了圓凳和古箏,走去坐下,不急不緩的帶上護甲,調了調弦。這是一把好琴,它的弦音清而遠,很適合彈纏綿憂傷的曲子。然後,我開始彈一段寧靜如流水一般的前奏,我想到明天也許在這裡,這個位置,被這麼多人所注視著,佐為會在此對局。幾不可聞的低嘆了一聲,我終於吟誦一般地唱了起來:

  「人為什麼憑感動生死相許,

  擁抱前離別後是否魂夢就此相系;

  人為什麼有勇氣一見鐘情,

  人海裡這一步走向另一段長旅……」

  我的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回憶起我20歲之前的生活,我在房間裡的心境,和我後來所知道的,佐為的未來……

  「給你承諾一句,

  如果生命在這秒化作灰燼,

  可還我原來天地;

  在相愛的那一季,

  夢裡蝴蝶翩然舞起……」

  我仿佛又看見了我飄渺的夢境,我的淚,我的笑,我在冰涼的地面上狼狽地流淚,我帶著苦澀的笑容……我思及了我執著的內心,它一直在輕聲而堅定的呼喊……

  「我也願意因感動生死相許

  擁抱前,離別後,與你魂夢就此相系

  我也可以憑勇氣一見鐘情

  人海裡這一步走向另一段長旅

  給我承諾一句,就算生命在這秒化灰燼

  可還我原來天地,我們相愛那一季

  夢裡蝴蝶翩然舞起

  繼續,我要我們的愛在明天繼續

  就算流淚也在所不惜

  有多少四季能浪費在

  思念和猶豫後來此恨綿綿無盡期

  給我承諾一句就算生命在這秒化灰燼

  可還我原來天地我們相愛那一季

  夢裡不只蝴蝶翩然舞起……」

  我手一揚,曲子便戛然而止。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清冷和悲傷的氣息。然後,天皇的聲音響徹了大堂:「賞!」我輕輕地微笑,卻一言不語。

  佐為,我的佐為,我所能見到你的時間不過是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光陰,卻足以讓我付出所有去換取。或許從我作出決定的那一刻起,這就注定是一個悲劇,一個讓我在所不辭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有所改動

  嗯,我的構思是:

  平安京:3天


第5章 三個世紀

  四、三個世紀

  這是日本平安時代的一個平常的清晨,我走在落花滿地的庭院。有風穿過我舒展的長發。陽光很美麗地淌在身上,讓我想起流動的年華,光影流連。院子裡很安靜,我和千桃也很安靜地走著。偶爾會有別的侍女走過,留下匆匆的身影。

  「千桃,我們出門吧。就我們兩個人,誰也不帶。」

  「好。」千桃依然柔順地答應,並馬上動身回屋去取必須的物品。

  街上的人很多,沿街有賣傘、布和食物的商鋪,也有走一路喊一路的小販。我們便新奇而小心的張望。人們穿著各式各樣的和服,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會有孩童笑鬧著跑過,也有挑著兩擔鮮魚的漁夫留下一路的水漬。

  千桃買了兩份壽司卷,作為我們出行的午餐。我則挑中了一根紫色的錦繩。在那堆五顏六色的編花的錦繩中,我選中了它。因為它讓我想到了佐為美麗的發。

  說到這裡,佐為此刻應該在下棋了吧?在遠遠的城樓裡,專注而投入地執起一枚又一枚的白色棋子,優雅而果斷地下至棋盤上。可是最終,他仍會被蒙上作弊的罪名,趕離這繁華的平安京。明天早晨,他就會寥落而寂寞地走入冰冷的湖水中。從此,他會漸漸遺忘執棋時的光滑觸感,他會沉睡在他所鐘愛的黑白交替的世界裡,一直到有一天,會有一個少年喚醒他,使他繼續對圍棋的熱愛,和對神之一手永不停息的追逐。

  「千桃,帶我去城門吧。」我的聲音不禁低沉了下來。

  於是我們穿過了熱鬧的街道,來到了城門口。它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古樸而莊嚴。我們在旁邊的一棵櫻花樹下坐下休息,享用了我們的午餐。

  在樹影交疊間,我開始用那根錦繩編一個情人結。我的手指上下靈巧地翻飛,穿、壓、綁、拈、拉,好像手指的一場舞蹈。千桃則微閉了眼睛,斜倚在樹上小憩。

  「千桃,」我依然專心地盯著手上的結,一邊似乎漫不經心的喚她,「明天下午,我會請菅原顯忠大人來指導我下棋。如果聽到我的聲音,就請帶人進來。」

  她一下子睜大了雙眼:「公主,為什麼呢?」

  我仍然沒有抬頭,卻一字一頓地回答了:「我•要•他•萬•劫•不•復!」

  或許是被嚇到了,千桃瞪大了她水汪汪的眼睛,結結巴巴地重復:「萬……萬劫不復?」

  這是個可怕的詛咒吧?我漾起了一個笑,放柔了聲音:「開個玩笑,我不會那麼做的。」我只是那麼想而已。我在心裡補充道。

  雙手一拉,那紫色的情人結已經打好了,我望向千桃:「唱首歌吧?」

  她乖巧地點頭,唱了起來:「櫻花啊,櫻花啊,暮春三月春風裡……」她的聲音清澈甜美,像手指在揚琴上敲打的響聲。我們就坐在樹蔭下,看行人來來往往,進城,出城。

  隨著天色的變化,人也漸漸稀少了。太陽慢慢的落下。「日薄西山」一輪殘陽果然若暮時的老者——「氣息奄奄」。

  這時,在街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修長的白色身影,一步一步地向這裡走來。

  「千桃,到旁邊等我一會兒。」

  她順從的站到了一旁的拐角處,並向我招了招手。我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也站了起來。是的,這正是佐為,我所等待的人。我記得我曾經被他身上淡淡的傷感所感動。此刻,他的憂傷被無限的放大開來,他顯得單薄而憂郁。他似乎有些恍惚,但依然優雅而恬靜。

  「佐為大人。」我走到了他面前,柔聲喚到。他似乎才意識到我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猶豫著開口:「淺倉……嗯,千憶憂?」

  「叫我小憂吧,」我微笑地看著他,努力使自己笑得更自然漂亮一些,「佐為大人,我想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離開你,忘記你。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我卻有些慌亂了,這話說的是不是很奇怪?我不安地扯了扯衣袖。

  良久,他的聲音柔和的響起:「謝謝你,小憂。」他輕偏了頭,溫和干淨的笑容,就在嘴角溫柔地漾開,就像十五的白月光,明媚而純粹。

  我低下了頭,輕拉過他的扇子,將編好的紫色情人結系在扇柄上。「希望,它能保佑你,佐為大人。」我頓了頓,又將扇子塞入他的手中,「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

  他微微有些詫異,但依然笑了:「可以。」

  我於是伸開了手,輕輕擁住了他,像擁抱我最珍視的人。我的頭在他的肩上輕輕靠了一下,然後小心地放開了手。我望向他紫水晶一樣的雙眸,心中嘆息地道了一聲「再見」。然後我踮起腳,在他額上飛快地吻了一下。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轉身就跑,我的淚奪眶而出。我衝到了拐角處,拉過了處於震驚的千桃,一路狂奔回府,我已淚流滿面。

  到了庭院裡,千桃終於小心翼翼地問我:「公主?公主?」

  我狼狽地抬頭望向她,吁了一口氣。然後,在升起的月亮投射的皎潔的月色中,帶了一絲蠱惑地輕緩開口:「千桃,你什麼都沒有看到。是嗎?」隨著我絲絨一樣的聲音消失,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已是夜了,我很快走上了閣樓,在黑暗中脫去了和服,陷入了沉睡。隱隱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櫻花的香氣。

  這一覺,我睡到了次日下午。我端坐在鏡子前,千桃一下一下地梳著我幕布一樣的長發。

  「千桃。菅原大人……」

  「我已經派人去請了,公主。」她恭敬地回答:「菅原大人馬上就到。」

  「到下面看看吧。」

  「是。」

  聽著她漸漸消失的腳步聲,我起身走到了衣櫃前,拉開了衣櫃門,從一件紅色和服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它很漂亮,無論是鋒利的匕刃還是華麗精致的手柄。我將它套入了匕套,放入了右手袖口。最後,我整了整頭發和衣飾,像昨天一樣靜候在棋盤前,穿著我素雅的紫色和服。

  他果然很快就到了,並不請自入,坐在了我對面。我抬了抬眼瞼,朝他微微一笑。他穿著和佐為一樣的衣服,卻沒有清雅,只讓人感覺到了陰謀和詭異。菅原從左袖中抽出了一把淡紫色精致的舞扇,一股清香也隨之蔓延開來。他揚手將扇子送入了我懷中:「淺倉公主,送給你的。」

  「謝謝。」我並不驚訝地安然收入左袖,「這是什麼香味?」

  「它在風干的勿忘我中放了一個月。」菅原回答。我們都靜默了一會兒,還是他開了口:「藤原佐為今天清晨投河了。」

  我的睫毛微微一顫,仍面無表情:「菅原大人,我們來下指導棋吧。」

  「藤原佐為今天清晨投河了」他又一次重申,「你愛他,對嗎?」語調含了滿滿的嘲弄和挑釁。

  我握緊了左手,用右手撩開額前的發,直視他的雙眼:「然後呢?作弊的是你,不是嗎?」

  他回望我依然平靜的臉:「是的,公主,是我。可你想如何呢?你能怎麼做呢?一覺睡到天明?還是為他報仇,干脆殺了我,讓我萬劫不復?」一個個熟悉的字眼從他嘴裡毫不留情地吐出,我卻只是挑了挑眉。

  「千桃告訴了你又如何?因為——」我露出了一個很漂亮的微笑,「我從為想過要殺了你。」就在那一剎那,我飛快地抽出匕首,塞入他的手中,並握住了他的手,將鋒利的匕刃插入了自己的胸口。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像是一場舞蹈——有血色的花濺出,散落了一地的決絕。死的感覺真不好呢!我看著滿地彼岸花一樣的顏色,配合性地喚了一聲,似驚嚇又無助。

  門馬上開了,是千桃。我感到菅原的手顫抖起來,他慌亂地推開了我,避開千桃,衝了出去。我吐出一口血,為紫色和服又添了一抹艷麗,這紋路就像一朵妖艷的血色玫瑰。我依然面無表情。

  千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面前,跪了下來,有淚水從她的眼眶裡流出。「公主,公主……」她輕聲喚著,她的聲音在發抖,「我不是有意——」

  「我還沒死呢,哭什麼。」我嘆息似的安慰她,打斷了她的懺悔。我從她的眼中看出了痛苦和懊悔,我不恨她。我馬上就會離開這裡了,而她依然得在生活的漩渦裡不停的掙扎,我為什麼要恨她呢?

  「千桃,我什麼也不想聽了,只要你記住——」我認真地凝視她的眼,「千桃,或許我從來沒有了解過你,但是,我永遠不會是你的敵人。」我微笑著開口,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所說的:「千桃,讓我相信你。」

  我從右邊的袖子裡取出了索菲婭給我的珠子,含入了口中,望向了窗外美麗的夕陽。在黑暗來臨之前,我安靜的沉睡在了千桃的懷中。我的嘴角帶著一絲淺笑,漸漸失去了意識。

  我是被疼痛喚醒的。那是一種透徹心扉的疼痛,那似乎是我的靈魂和□□脫離的疼痛。我感覺自己慢慢的輕盈起來,疼痛也漸漸退去。我於是站了起來。千桃依然抱著她的淺倉公主悲傷地啜泣。

  我來到了鏡子前,感覺自己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我說不來。我還是畫一樣美麗,紙一樣蒼白的女子,穿著我最喜歡的淡紫色碎花長袖和服,右手握著菅原顯忠送我的舞扇,左耳上是我千年之後得到的紫水晶耳釘,口中含著的透明的定魂珠涼涼的,卻讓我定了神。和佐為真像呢!我嫣然一笑,帶上了翩翩風情,轉身走至千桃身旁,在她額上吻了一下,雖然她感覺不到。

  「再見了,孩子。」我從窗口躍下,風將我托送到了地面,有櫻花落下。此時是多麼安靜,我想,隨即轉身離開了小院。

  三天,這便是我在平安京的三天。三天,三個世紀。這空白無力的話語,卻是我此時的感受。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只知道太陽依然會升起。有個哲人說過:「未來因未知而變得精彩。」這句話很對,是個真理。


第6章 秀策之死

  五、秀策之死

  一直到佐為死去的那一天,我的生命也只有短短的二十年零三天。它們和千年相比,就像落入了大海裡的水花,融入了廣漠裡的沙粒,一瞬間就會消失不見。所謂的千年放浪,放浪千年,我把它想像的太美好,也太短暫。

  千年的光陰並不是轉瞬即逝的。朝代的更替,鬥轉星移,都需要太多太多的時間。所有熟悉的人們一個一個地逝去,所有的事情都不停的變化,人事皆非,唯有我常在。

  「我們每個人都是某人的一生至愛。」我終於體會到了,說這句話時,那是一種相當寂寞的感覺。所有的一切,或許都是莊生夢蝴蝶玉瑩前世輪回的一場風花雪夜。當一切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停的變動,只有每晚的弦月,總是那麼凄婉皎潔。

  我可以走遍全世界,踏遍每一條江畔,翻遍每一座高山,不分晝夜,因為我是魂,我沒有困覺,我不會累。我喜歡站在街頭看過往的人群,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我會希望著,企盼從中找到我熟悉的眼神或相似的身影。破碎的戰場,奢華的宮殿,絢麗的煙花,我靜靜地,慢慢地,獨自地走過,這些都不屬於我。

  後來,我有了固定的居所,我寄居在了一片櫻花林中。每當我在其他的地方玩累了,我就會回到這裡,看花開花落。偶爾會有落雪,我就靜靜地站著,看那些晶瑩的雪花,翩躚旋轉,一點一點覆蓋整個世界。有無數的飛雪在花葉間輕悠悠地旋轉,就像時間的嘆息。

  也時常有雨,這天空的眼淚,總是靜靜地穿過了我的身體,帶給我一個不會醒的夢。直到有飛鳥從藍色的天際翱翔而過,我才會有茫然若失的感覺。

  大部分的時候,我都在想念佐為,想念他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回憶他最後優雅的道謝和我小心翼翼的吻。這樣,只有這樣,我才不會感到孤單。

  也有很多時候,我會用櫻花枝在土地上慢慢地畫棋盤,然後用白色和粉色的櫻花當作棋子來擺我的棋。我感謝藍靈紫媚給我的特權,只要我沒有定下宿主,就可以觸碰自然界的萬物。我可以感覺到,我腦海中的棋局在不斷地增加,我擺的棋也越來越復雜。每當發現有新的記憶湧入時,我總會感到一陣傷感,又有一個棋手死了。於是我便更加專注地拈起一片櫻花瓣,想像著那是一枚白子,然後「啪」地一聲優雅地下到棋盤上。

  呵呵,我禁不住用左手輕掩了嘴,同時右手「唰」地打開那把舞扇。很漂亮的一把扇子呢,正面是仿佛落不盡的櫻花,背面是空悠悠的淡紫色。

  時間真的是可以改變很多,很多。我似乎變得越來越透明,正像我曾經熱切盼望的那樣。而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一些勾心鬥角的心思。那些恍惚游離的日子完全變成了一片霧一樣的過去。那些人,那些事,仿佛都不曾存在過。那些鮮活而深刻的過往,就像是一場漫長而奇怪的夢。它太真實了,真實到我分不清現實了,是這樣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我站在這裡,我叫千憶憂,似乎有著空洞的過去。我愛著一個叫做藤原佐為的笑得很溫柔的男子。這就是我所有的意識。

  在有些時候,我幾乎以為時間就會這樣緩慢而悄悄地走下去,我也會獨自待在這篇櫻花林,一個人唱歌,跳舞,下棋,散步,自由自在地欣賞日出日落,一直到我長久以來等待的那宿命堅定的到來。

  其實有時候,我也漸漸開始發現,我的生命中似乎總會有許多漫不經心的闖入。

  這天的下午,天氣千編一律的晴朗,我在櫻花林裡眯著眼睛曬太陽。午後的陽光,恬靜而慵懶,照得周圍一片空曠祥和。然後,寂靜被一陣抽泣聲打破了。

  那是一個5、6歲的孩子,穿著青色的水干,黑色的頭發散在鬢角,顯得很單薄。我嘆息了一聲,並沒有理會。他畢竟看不到我的,而我從不曾想過要這樣突然地選定一個宿主。

  他哭著抬起了頭,眼中有著淡淡的順從和光亮。我忽然坐直了起來,伸手想碰一碰那雙眼。隨即想到自己是魂,於是慢慢地縮回了手。那是千桃的眼睛啊!我就這樣望著,一種久別的溫馨緩緩包圍了我。

  「很漂亮,公主。」

  「謝謝誇獎,我的公主。」

  「公主,為什麼呢?」

  「我已經派人去請啦……」

  「公主,公主,我不是有意的……」…………

  不知不覺,我就落下了淚。終究,我還是會寂寞嗎?因此才會懷舊。

  那個孩子不知為什麼平靜了下來,抽噎著開口:「姐姐,你怎麼也哭了?」

  恍若霹靂!我慌忙四處巡視,卻發現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復才轉過身來,無比訝異:「你……你看得見我?」

  「是啊。」他點了點頭望向我,似乎在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試探性的伸手觸了觸他的眼睛,感覺到一片潮濕。我……我可以碰到他!我陷入了一片震驚,他並不是我的宿主啊!我愣了愣,但還是平靜了下來。既然他看得到我,那麼就順其自然吧。我於是露出了微笑,我們也可以做個伴。

  我招手示意他過來,小孩就很高興的跑過來,乖巧地坐在了我身邊。我捧過他的臉,輕拭去他臉上殘留的淚,柔聲問:「為什麼哭啊?」

  「我和我們村裡的人下棋,他們輸了,就不理我了。」他耷拉下腦袋,神情沮喪而委屈,小臉一鼓一鼓的,顯得很可愛。

  「圍棋嗎?」我有些好奇。

  「嗯。」他復又揚起了頭,顯得很興奮。

  「是嗎?」我淺淺的笑了,「那麼,明天我們來下一局吧?」

  「好!」他又揚起了那雙順從的眼,裡面透出了淡淡的柔和的光。

  真是太像千桃了!我不禁輕嘆了一聲:「孩子,我可以叫你小千嗎?」

  「好啊,我就是姐姐的小千了。」他很快答應了,「那我叫姐姐什麼呢?」

  「叫我憂姐姐吧。」我們相視一笑。

  小千和憂姐姐的友誼於是開始了。

  每天下午,小千都會來櫻花林。我們就一起聊天,下棋。小千的確很有天賦,在一次一次的對弈中,棋藝也在不斷的進步。閑時,我會為他跳舞,唱歌。他也漸漸明白了我「魂」的身份。小千,他的意識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成熟很多,即使他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憂姐姐,你為什麼會變成魂?」

  「為了一個我深愛的人。」我雙手合十,「他是近乎棋聖的人喔!」

  小千迷茫的臉忽然奇怪的嚴肅了起來,選是一樣地小聲說:「我將來。一定要成為棋聖。」

  我笑了笑,不以為意。但見他像千桃一樣的可愛的臉皺皺的,不禁笑了,拉過他的手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千憶憂」三個大字。

  而時間,正如水一般的向空間的盡頭湧去。小千,也越發認真地進行每一次對弈,似乎真的下定了決心。

  小千七歲了。他忽而繁忙起來,來櫻花林的次數也減少了。

  有一天,他快活地來找我:「憂姐姐,今天我和三原城主淺野公對弈了,他肯定了我!」

  我只是微笑著撫摸了他的頭,沒有言語。

  喜訊一個接一個的傳來。

  「憂姐姐,我成了寶泉寺住持葆真師傅的弟子喔!」

  「憂姐姐,我贏了大師兄耶!」

  「大家都叫我『神童』……」

  我在我小小的櫻花林中,神色平靜。小千拜師了,他來的次數也越發稀少了。我有些悲哀的發現,他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化為了平靜。他的眼神和千桃,麻木的千桃的眼神越發的神似了。對此,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微笑。我仿佛看到了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小千啊,你要知道,憂姐姐不會永遠呆在這裡的。等到有一天,你走遠了,再回頭看時,我已經不在了。

  我想我的話被事實驗證了。在小千九歲這年的冬天,淺野公推薦他去了江戶,拜了一個很出名的棋士為師。

  我知道小千不會放棄的。他溫柔順從的背後,有一顆善於抓住機會的敏感的心,他是細心而體貼的孩子,就像千桃一樣。

  告別那天,小千雙眼紅紅地哭了,他哽咽著說:「憂姐姐,我有空一定會回來,你要等我成為棋聖。」

  我只是平靜的擁抱了他,什麼也沒有說,我從不輕易的承諾。該結束了,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因此,在小千離開以後,我也走出了櫻花林,繼續我從前的游蕩。

  高山流水,落葉繁花,我想起了海子的詩:「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起一個溫暖的名字。」這是溫暖的句子。我走在路上,放聲歌唱,會有大風刮過山崗,上面是無邊的天空。

  似水流年,流年似水。當我還在旅途中悠然自若的欣賞風景,想念我的佐為,千桃,小千時,命運終於敲響了鐘聲。

  在花都賞櫻時,我左耳上的紫水晶而定忽然刺痛了我,是我陡然一驚:本因坊秀策今天會死嗎?來不及多想,我干脆地雙腳點地升空,乘風飛往江戶。

  我在一個小院裡落了下來。這兒很安靜,同樣有一棵櫻花樹,有風輕湧而入的聲音。

  在一間小屋裡,傳來了一聲虛弱的嘆息,有些熟悉:「佐為,對不起,我可能無法……」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我莫名地想哭。

  我緩步來到門口,輕聲地喚道:「打擾了。」佐為果然在那兒,一瞬間我又有了流淚的衝動。他正悲傷地看著臥在床上的少年。我也順勢望去,那是一張清秀而蒼白的,有些陌生的臉,卻讓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少年虛弱地睜開眼,那眼神順從而麻木。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我捂住了嘴,終於流淚了。

  少年望見了我,眼中有光芒閃過。他平靜地,輕聲地開口:「憂姐姐,你終於來了。」

  小千,那是我的小千。小千是秀策啊,我怎麼以前沒有想到呢?他可以看見我正是因為如此啊!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了他的手,很冰涼。

  「憂姐姐,你怎麼不見了呢?小千後來一直都找不到你了。怎麼也找不到。憂姐姐,小千可以成為棋聖的,雖然是因為佐為的幫助……」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憂姐姐,我好害怕這是個夢,一眨眼你又消失了……」他不停地說著,仿佛要耗盡畢生的力氣。而我只是望著他不停的流淚。

  小千,我的小千就要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小千終於虛弱得說不出話了:「憂姐姐,小千好累……」

  我伸手將他攬入了懷中:「小千,不久以後,你會成為本因坊秀策,會有很多很多的人懷念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為你驕傲……」我伸手擦去了淚水,柔和地望向小千:「小千,憂姐姐給你唱歌好不好?」

  「好。」他燦爛地笑著,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樣的陽光般的笑容。他的秀氣的臉,和平安京裡千桃的臉重合,柔順地依偎在了我懷裡。

  我開始唱《棋魂》地主題曲《Get Over》:

  「有你一直支持著我

  現在的我也將用自己的力量回報你

  所以我們結伴前行牽手走向未來

  平時就算怎樣嬉戲打鬧總會有虛無的感覺

  包圍在冷漠的目光裡屈從於時代的巨風

  如果要放棄那麼又何必開始

  如果要忘記那麼又何必在意

  動搖與勇氣在心中此起彼伏

  別再猶豫用雙手去創造夢想吧

  雖然也會有傷痛或許還會落淚

  但我們終將跨過重重阻礙

  比誰都攀得更高

  如果只是貪圖眼前的享樂

  那就會看不清前路去向

  所以無論遇上什麼困難

  亦不要逃避現實

  勇敢面對……」

  在我輕柔的歌聲中,小千含笑著微閉上了眼睛,好像陷入了沉睡,乖巧而單薄,有一滴淚,從他長長的睫毛中輕輕地滑下,消失。

  「如果心中有信念那就堅持為她拼搏

  如果不想失去那就不顧一切守護

  如果輕言放棄那就會一蹶不振

  所以現在就得堅定信念往前衝

  雖然也會有孤獨或許還會有失落

  不過我並非獨自一人因為有你在身邊

  為何人總是在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

  為何人總是不斷為明天而奮鬥

  有你一直在幫著我

  現在的我也將用自己的力量回報你

  所以我們結伴前行牽手走向未來

  雖然也會有傷痛或許還會落淚

  但我們終將跨過重重阻礙

  比誰都攀得更高……」

  我依然唱完了歌,安靜地將他放在了床上,改好了被子。小千,就這麼睡了吧。我起身,有一瞬幾乎要摔倒,有人伸手扶住了我。是佐為。

  我站直了身,看向他淡然悲傷的臉:「謝謝,佐為大人。」

  佐為沉靜地看了我一會兒,開口了:「小憂。」我的淚再次洶湧而下。

  「你也成了魂。」這是肯定句,我點了點頭。

  「你見過虎次郎?」

  「嗯。」我們一起凝視那張安靜蒼白的沉睡的臉。

  「他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佐為悲傷地說。

  「細心,敏感,體貼,固執……」我說著說著哽咽了,淚水迷糊了我的雙眼。

  一直,一切,都很安靜。佐為又一次開口:「小憂,虎次郎死了,我也要走了。」我猛然抬頭,臉上依然有淚痕,然而我很快安靜地低下了頭,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陣沉默之後,我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的雙眼因詫異而慢慢地,慢慢地睜大了。

  「我們會再見面的,小憂。」他在我耳邊說。

  是的,我知道,再過幾百年以後,我們就會再見面的。我伸出手,緩緩地擁住了他。我不知道我的淚,可不可以浸濕他潔白的衣裳。我們靜靜地擁抱,我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然後,佐為發出了淡淡的光,然後漸淺,漸淡,最後透明,消失。我依然保持著我擁抱的姿勢,繼而擁住了自己的雙手。我的面前,是一個帶血的棋盤。

  佐為,因為秀策,可以繼續對神之一手的追逐;秀策,因為佐為,成為本因坊傳人,被尊為一代「棋聖」。佐為,你和秀策,究竟是誰成全了誰?我的世界開始一片混亂,我什麼,什麼也不知道了,這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比較想快些進入現代,所以寫秀策只用了一章~~~

  嗯,番外還在構思中~~~~


第7章 番外之秀策:千與小憂

  番外之秀策:千與小憂

  我有三個名字。在我被叫做秀策之前,我一直是虎次郎。這個名字伴隨著我一步一步地進入了本因坊家,成為了本因坊丈和的弟子。它記錄了我最初的成長,正像秀策是我所有榮耀的外衣一樣。

  然而,只有一個人知道我最後的名字,是她曾微笑著念著的名字。她說:「我的小千。」是的,小千,這就是我深藏起來的名字。除了她,誰也不可以知道,這是我們共有的秘密。

  在這一點上,我有莫名的固執,即使是面對佐為,我也不曾說起。而這心情的原因,在她消失後,我才在時光的流失中漸漸的明了。

  在我三歲以前,我一直都是平凡而快活的孩子,向所有其他的孩子一樣,會因為心情而隨意地大哭、大笑。

  當我五歲的時候,我的母親開始教導我圍棋。這在當時是很流行的一種活動,有不少以此為職業的人。我母親的初衷就是希望我能有一技之長謀生。

  或許確實是有天賦吧。在我六歲的時候,整個村落已經沒有人可以當我的對手。雖然很多大人們一邊感慨一邊誇贊我,然而我還是漸漸被孤立了。其他的孩子們因此而疏遠了我,我開始感到孤單。

  當沒有人時,我會哭泣。我們村子後,有一大片的櫻花林。我於是到樹林中,在密密的枝葉中尋找透出的陽光,感受它微弱的溫暖。

  在有一次行走的途中,我迷路了。這或許是櫻花林中最美的一部分,然而我依然害怕地哭了。我一步一步地在其中走著,不知所措。忽然,我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嘆息,平淡,幾不可聞。我於是抬起了頭,隔著朦朧的淚眼望去——

  在一棵櫻花樹下,斜倚著一個女子。她身著雅致的淡紫色和服,有長而柔順的黑發和狹長的丹鳳眼,美麗的五官,舉手投足裡都透出了魅惑的高雅氣息。

  她似乎有些觸動的望著我的眼睛,眼中有霧氣飄浮。她的右手向我伸來,卻在半空中靜止了。好像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那只修長漂亮的手,還是顫抖著縮了回去。她定定地望著我,也落了淚。

  莫名的,她的目光使我安心,我於是漸漸停止了哭泣,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姐姐,你怎麼也哭了?」

  她似乎非常驚訝,倏忽睜大了雙眼,環顧四周,最終才將目光收回:「你……你看得見我?」

  她為什麼這麼問呢?我雖這麼想著,但還是點了點頭。她似乎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又伸出手觸了觸我的雙眼。我眨了眨眼,傳來了一絲冰冷而光滑的觸感。她震驚地縮回了手,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又思索了一會兒,她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精致的臉也因此而升起了一圈美好靈動的光暈。

  她又伸出手向我招了招,我乖巧地走了過去。她溫柔地拭去我臉上的淚痕,並柔聲安慰我。一切都好像在夢中,很美的一個夢。在夢中,有一個仙一樣的女子,比畫裡的神都更美,她說話的聲音就像風扶過湖水後蕩起的波紋,清幽而空靈。

  她就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了我的生命中,成了小千的憂姐姐。從這一天起,我不再感到孤單。每天下午,我都會懷著這個秘密,帶著憧憬來見憂姐姐。

  憂姐姐的棋藝高深莫測,她為我開啟了以前從未見過的圍棋大門。然而憂姐姐從不用棋,她只是在泥土上畫棋盤,以櫻花瓣作子,從不改變。她下棋的時候,總會給我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好像即使發生了任何事,她也可以繼續氣定神閑地微笑。

  憂姐姐知道很多事,有時候會陷入寂靜的遐想之中。這時,我總會有些偏執地打斷她的思路。因為她冥想的時候,我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她離我好遠好遠。憂姐姐也從不會生氣,她似乎對我有一種寬容。

  她於是給我唱歌。憂姐姐的聲音干淨而憂傷,飄蕩在午後空曠的櫻花林裡。她所唱的每一首歌都很悠揚。她似乎偏好這一類的歌曲。而在很多年以後,我再也沒有聽到這樣的歌聲了,這仿佛塵世以外的歌聲。

  當憂姐姐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才會跳舞。長袖翩躚,清影隨身轉,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舞動了一林櫻花的幻覺。

  憂姐姐是那麼完美,至少在我的眼裡是這樣的。一直到有一天,櫻花林下雨了,所有透明的水珠都穿過了她的身體,仿佛她不存在一樣。憂姐姐終於帶了回憶地告訴我,她是魂,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平安京就死了。我沒有驚訝,她也沒有難過。我只是好奇,還帶了一絲絲的慶幸,還好,還好憂姐姐是魂,我才可以見到她。

  「憂姐姐,你為什麼會變成魂呢?」

  「為了一個我深愛的人,」她回答地沒有絲毫猶豫,雙手合十露出了虔誠的表情,「他是近乎棋聖的人哦!」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擊中了我,我有些不舒服,我難以理解這種感受,當時,我只有六歲而已。我只是忽而有了念頭,我要超過那個人,那個憂姐姐心裡的影子。於是,好似宣誓一般的,我輕而堅定地說:「將來,我一定要成為棋聖。」

  憂姐姐偏臉一笑,沒有言語,只是拉過我的手,在地上寫了三個字:「千憶憂」。「將來,你要用最飄逸的字書寫我的名字哦!」

  我默默地望向她的燦爛的雙眸,點了點頭。這是我的第二個承諾。

  有了想做的,就一定盡力去達到。這就是我的執願吧。自從那天以後,我開始專心致志地向她學習圍棋。在她所不知道的,櫻花林外的世界中,越來越出名。

  在我七歲的時候,與三原城主淺野公對弈,棋力被認定。後來遂拜竹怨寶泉寺住持葆真和尚為師。漸漸的,我變得繁忙了,去櫻花林的次數減少了。然而,憂姐姐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目光裡有我所不能讀懂的憂傷。我並沒有深究。

  終於,我的機會來了。在我九歲的這一年冬天,淺野公推薦我去江戶,拜本因坊丈和為師。我明白,這一去,或許會有很長的時間不能見到憂姐姐了。

  告別的那一天,我哭了。憂姐姐只是一臉平靜地擁抱了我,什麼也沒有說。然而,我卻在她眼中讀出了一絲絲決絕,我不敢問。

  再後來,在我終於回來了的時候,她消失了。我尋遍了整個櫻花林也找不到她。她仿佛從未出現一樣,只留下了這片寂寞的櫻花林。正如她突然的出現,她的消失也是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在一次又一次的尋找中,我漸漸開始絕望。在每一刻的時間中,我都在祈禱,希望有一天,她會忽然出現在我面前,再一次微笑著將呼喚我,安慰我,為我唱歌。

  而生活還在繼續,循環,反復,變幻,無常,有時像古寺裡的鐘聲,規律而單調;有時又像天上的雲彩,你永遠不知道它下一秒鐘會變成什麼樣子。

  正是如此,生活,又給了我一個重擊。

  佐為出現了。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我曾經以為憂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我也曾經認為她會是我一生裡最獨特的相遇。然而我錯了。我一直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的事情。

  這是一個古樸的棋盤,據說是從平安時代傳下來的。它是我十五歲生日的禮物。

  「好好努力哦!」秀和將棋盤放在桌上,笑著走了出去。

  房間裡靜悄悄的,我顯得很迷茫。我的心底,忽然有一塊地方柔軟地疼痛了,讓我整個人發慌。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似乎有一種無形而巨大的隱形的力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我莫名的感到心酸。在那一刻,我想我真的聞到了宿命的味道。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忽然有一個清柔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我渾身一震,四下裡巡視,什麼也沒有。

  「你聽到了我的聲音嗎?」它一共重復了三遍,一次比一次大聲,像奇異的咒文使我動彈不得。那聲音隱隱透著興奮和期盼。

  我睜大了雙眼,雙手緊緊抓住了墊子。一陣大風吹來,簾子揚起,有強烈的光湧入,照在我飛揚的黑發和古樸的棋盤上。那安靜的棋盤驟然散發出了奪目的光芒,光後隱約顯現了一個人影,被廣闊的白色錦布蓋著。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掀起了簾子一樣的布,另一手順勢拂開了它。一雙秀氣的眉,彎似弦月,如鏡中的水光瀲灩似的波紋的眼,似言非語,一身白色的衣受微風吹動而輕搖於身側,白衣勝雪,襯得他暗紫色的長發越發神秘惑人。而他身上的那一席錦布,忽而無聲地消失了,就像被風帶走的沙塵一般,寂然無痕。

  他透明而瑰麗的紫色的眼睛望向了我,他的聲音像六月的風拂過柳葉的低語:「你好,我是佐為。」

  這就是宿命般的相見。這個出塵的人,和憂姐姐一樣帶著平安時代的高貴和優雅,他們身上有我說不出來的淡然和相似。而我本應平凡的命運,因為佐為,開始了又一輪的逆轉。這或許就是命運,永遠,不可逃避。

  佐為在我的對面優雅地入座,輕緩地開口:「我是平安時代的棋士,藤原佐為……」

  我的視線有一瞬朦朧了起來,太像了,我仿佛又看見了憂姐姐,她坐在那棵粉色的櫻花樹下也是這樣說的:「我是平安時代的公主,淺倉憂……」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佐為,他平靜地回憶著,臉上有淡淡的憂傷。他和憂姐姐,是完全不一樣的,特別是眼睛。佐為的眼睛像水晶一樣透明澄澈,波光明媚;而憂姐姐,則有一雙霧一樣的眼睛,當你望向她時,就像隔了一層紗,似是而非,朦朦朧朧。

  佐為非常,非常地熱愛圍棋。這一點,從他的回憶中,我就可以深深地感覺到。他的眼中有明媚柔和的光,並輕輕轉向了我:「你可以,讓我下棋嗎?」

  我卻陷入了沉默。不知為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答應了,那麼從今以後,我的真正的棋藝,會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因此,我只是淡淡地開了口:「讓我想想吧。」

  他眼中的光芒陡然消失了。我慢慢側過臉,不忍看他失望的神色。我怕我會動搖。我的心甚至在大聲地叫囂著答應他。然而,我遲疑了。我要成為棋聖,我要超過憂姐姐心中的那個影子,盡管它似乎是那麼不可逾越,及時憂姐姐消失了,這一點也不會改變。我就這樣慢慢地硬下心來,說服自己,不再因那雙懇切的紫眸而動搖不定。

  這一切,應該就會如此下去吧?是呀,應該吧。窗外,暮色將近。

  這天晚上,我卻做了一個夢。我又一次回到了那片曳然生姿的櫻花林,恍然不知出口。有一個女子背對著我,輕撫著樹上的褶皺,和服的兩袖隨風揚起,有光柔的黑色長發宛在腦後,發絲之間顯出了和服上的紫色碎花。

  這是一幅很美的景,花,樹,人,靜謐而美好。我走了過去,站在她的身後。我腳下的樹葉發出彼此擁擠的「沙沙」聲。這個夢,太過真實。

  我輕聲地,試探性地喚道:「憂姐姐?」

  那女子轉過身來,嫣然一笑:「小千。」

  沒錯,正是憂姐姐。我就這樣專注地,近乎貪婪的望著她。我的身體一下子充滿了一種名為思念的情感。她消失之後,我再也沒有在夢中見過她了。這一次,她卻出現在了我的夢中。

  是的,我奇異地,清醒地明白這是個夢,是個虛幻的夢。

  「小千,你長大了。」她微笑著看著我。

  「憂姐姐,」我只是一聲聲地喚她,「憂姐姐……」

  「怎麼了?」她偏過了頭,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顯出了一片陰影。

  「憂姐姐……」我忽而停頓了片刻,才接著道,「我……要答應佐為嗎?」

  她突然沉寂了一會兒,眼中莫名有霧氣籠罩著,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答應吧,」她嘆息似的開口,「畢竟,那是佐為大人啊……」

  我忽然感到她的神色一下子離我好遠好遠。我有些絕望,我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意打斷她的思緒的六歲的小千了。現在的憂姐姐,她只是我夢中的幻影啊!答應吧,是憂姐姐的要求,答應吧。我終於露出了一絲笑。

  憂姐姐又一次轉了過來,伸了伸腰,顯得慵懶而輕松:「那麼小千,我先……」

  「等等……」我慌忙打斷了她的話。我不要聽她說離開,我不要她離開我,我可以答應她所有的要求,我什麼都可以做啊……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溢滿了我的心。從最初的安心到後來的依靠,累積的思念,一種朦朧的信號開始清晰起來,衝破了那層迷霧。我終於脫口而出:「憂姐姐,我愛你呀!」

  是的,我愛你,我終於明白了。我愛你,從我六歲的時候你拭去我的淚開始,我就愛上你了,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變過。我急切地看著她,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然而,她依然神色不變:「小千,你還小啊……」

  我有些絕望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小了,我已經十五歲了,你也說了我長大了的……」

  「小千,」她伸手搭上了我的肩,凝視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說,「等你再長大一些,你會遇到一個女孩子,你們相遇,相愛,結婚,你會很幸福的。但那不是我,不是一個魂,你明白嗎?」

  「我不在乎……」我急急地想要辯白,有悲傷的情緒湧出,有淚水流下。我有些無奈地發現,我們之間,真的有很大的差距。

  她溫柔地拭去我的淚,就像我小時候一樣。「可是,我也有我愛的人啊……」憂姐姐輕輕擁住了我,「所以,小千,一定要幸福哦!」她放開了手,微笑著看著我,在陽光下消失。我的最後一眼,是她美麗的笑。

  我醒來時天已大亮,我的枕頭全都濕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佐為靠在一旁的牆上,微閉著眼睛,似乎在冥想,很安詳,很淡定。他靜靜地坐著,就像一幅沉默的畫。

  聽到聲響,他便睜開了眼睛,望向我,有些驚訝地溫聲詢問:「你哭了?」

  「別擔心,」我卻柔和地笑了,「佐為,從今天開始,下你想下的棋吧!」

  我平靜地看著他驚喜的臉,心中卻湧上了一絲莫名的疲憊。又是,新的一天了呢!

  日子,開始像水一樣快速地流過。我漸漸開始發現,佐為的棋藝,是和憂姐姐一樣神秘的存在,遠在我之上。因為他的代替,我成了丈和師父最中意的弟子,成為了本因坊門內繼師父、秀和之後的又一座高峰。

  在我二十歲的時候,我被定為了第十四世的本因坊的繼承人,並正式改名為秀策。丈和師父讓我見了他的女兒伊織。那是一個沉靜而羞澀的女孩子,細心體貼。當她向我們垂首致意時,當她瀑布一樣的黑色長發順勢垂下時,我依稀看到了憂姐姐的影子。

  後來,伊織成了我的妻子。有時候,我會想起夢裡憂姐姐所說過的話,只感到一陣的苦澀和無奈。憂姐姐呵,你低估了小千愛你的心呢,他是在以對整個世界的心來愛你。亦或是,聰明的你早已明白,只是不願點明?憂姐姐啊,你,就是我全部的信仰。

  我和佐為開始在御城棋戰中出戰,並大展拳腳。有很多人來向佐為挑戰。然而,在佐為手中的蝙蝠扇一步一步的指引下,我卻只感到越來越空虛。

  於是,我拜了著名書道家竹雪道人為師,學習書法,將我余下的精力全部投入進去。一筆一劃,橫,豎,撇,捺,我的字變得圓潤而優美,日子久了,竟也和師父的字有七八分相像了。

  當我獨自一人時,我會在地上劃出「千憶憂」三個字,循環往復,心中才漸漸充實了起來。憂姐姐,我在寫憂姐姐的名字。這個世界上,此刻,只有我知道憂姐姐,知道她真正的名字。這是我獨享的秘密。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是獨一無二的。

  就這樣活到五十歲,和佐為一起下棋,和伊織一起散步,帶著對憂姐姐的愛與回憶慢慢地變老,直至死去。這樣,每個人都如此快樂地生活下去,多好。然而,我的曲折的生命線。其實只有短短的一截。

  我病了,我開始咳嗽,難以停止,以至於後面竟咳出了血。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然而我卻異常平靜。在我健康的時候,我幻想著長壽,我懼怕死亡;可是當我將死的時候,我卻期待著它的到來。

  我的這一生,大半的時間都在為別人而活,只希望在下一輩子,我真的能像憂姐姐夢裡所說的那樣,遇到一個溫柔的女子,相知,相愛,相伴到老。也希望,憂姐姐會永遠記住,她,曾經有過一個,愛她的小千。

  人在死亡的這一天,似乎總是特別的敏感。

  我讓伊織出門去拜訪丈和師父,帶我向他致意。當房間裡只剩下我和佐為是,我終於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我用手帕捂住了嘴,取下時,上面有一朵觸目驚心的,血色的花。「大限將至」,我忽然想到了這四個字,於是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佐為在一旁焦慮地看著我,目光裡盛滿了動人的憂傷。

  我淡然地開了口:「今天,我就要死了吧。」有風驟然而起,院子裡滿是「沙沙」的響聲,現在,想必已是滿地落櫻了。

  「佐為,對不起,我可能無法再……」我突然又咳嗽了起來。我疲憊地向後仰臥在床上,虛弱地閉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

  耳畔有腳步聲傳來,輕輕巧巧,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熟悉輕柔的聲音:「打擾了……」

  我緩慢地睜開了雙眼,將視線投向了來者。那個美麗的,一直是清雅的女子,一手捂住嘴,流淚了。我微笑了:「憂姐姐,你終於來了。」

  她衝過來握住了我的手,眼中閃過了震驚,了然,自責等種種復雜的情緒,然而她只是流淚。

  「憂姐姐,你後來,為什麼不見了……」我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只是毫不停頓地說著話,想要用完最後一點氣力。憂姐姐,終究是沒有入過我的夢吧。而那個幻影,也許只是宿命給予我的想像。

  我終於氣喘吁吁地停止了傾訴。憂姐姐伸手將我攬入了懷中,就像小時候那樣。我的大腦昏昏沉沉的,聽不清憂姐姐的話,只知道她後來唱起了歌,依然是那樣柔和悠揚的歌聲,這是我的安魂曲。我閉上了眼,放松下所有的思維,眼角似乎有水珠滑落。之後終於,終於是一片黑暗。

  憂姐姐,我要忘了你。在這一生,我只是你的小千。下輩子,我一定,一定不要遇見你。永遠永遠,放棄你,我今生的信仰——千憶憂。

  ——我看見在另一個時空裡

  千年的時光被凍住

  思念那樣重

  重得載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上來更了一章~~

  呼呼~~~

  寫的時候覺得秀策好可憐的說。唉!~~

  最後,他也成為了一個淡定的人,但那是絕望後的空虛吧。從頭到尾,秀策都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在看漫畫的時候,就一直會幻想本因坊秀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還是將我的想法寫了下來。

  希望他的下一世幸福快樂~


第8章 所謂重生

  六、所謂重生

  「你很痛苦嗎?」一聲淺淺的嘆息輕悠悠地飄來。

  我睜開了眼,眼前是我許久未歸的櫻花林。風清花落遲,一片空曠蕭瑟。我轉身躍上了一顆櫻花樹,粉色的花在風中搖曳生姿,像少女臉上尚未化去的紅暈,

  「你好嗎……」悠悠的聲音傳入耳際,輕柔又溫和。

  我猛然睜開雙眼,眼前恍惚似乎是一層淡粉色的膜,幽幽閃爍著熒光。

  「你是誰?」我驟然坐直了身體,四處望著,周圍只有清風。

  良久,那聲音才又一次出現,「你看見我了,不是嗎?」

  「是啊,」我向著那微光回答,「可是你在哪裡呀?」

  「呵呵,相信吧,只要你確信我在那裡,那麼你就會看見我了。」

  「我……我不肯定,但是聽得見你的聲音。」我有些懷疑。

  「好吧,」那聲音中帶上了一斯無奈,「你忘了你是什麼嗎?你為什麼懷疑呢?」

  「……」心中湧現一絲黯然,我壓抑下悲傷,無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嗯,我想那是你的眼睛吧,綠色的麼?」若有若無的目光明晰起來,接著是娟秀的臉,粉色的長發,清簡精致的浴衣,一個完全陌生卻給我莫名熟悉感的少女就這樣凌空出現在了眼前。

  「很高興見到你,小憂。不,其實我們也在一起好長一段時間了呢。」她微微一笑,有櫻花似的清新芬芳,「我是這片櫻花樹的守護靈,櫻幻。」

  「你好,」我淺淺地笑了,「真讓人安慰,現在還能認識到你。」

  「好了,」櫻幻很溫和地拍了拍我的頭,「要不要睡一覺?忘記所有煩心的事,好好的休息,我會准時叫醒你的。」

  「……睡一覺?」我重復著念叨。

  「是啊,我將我的居所與你分享。」櫻幻側身看著我,表情寬容,「我不會影響索菲婭大人的契約的。」

  我沉默地聽完,閉上了眼睛。我想我確實是累了,我需要休息一下了。好好的睡一覺,什麼也不用想,暫時地遺忘一切,什麼都與我無關,這或許是最好的方法了。如果一開始我就被封印,我就不會遇上和千桃有著相似眼神的小千,就不會為秀策的死如此地悲傷……真的,我一直以為,千年的等待會是我一個人的旅行,然而,變數太多,多到讓我真的承受不起了……

  有一片溫暖的光包圍了我,在失去意識之前,我終於大聲地呼喊了出來:「你為什麼不早來呢?為什麼不早來呢?為什麼不早來呢?……」終於,終於帶上了哭音。

  櫻幻看著消失的光,什麼也沒說。她只是輕輕淺淺的微笑,天然就屬於這裡的微笑。

  有風吹過,櫻幻也消失了。只有滿片幽雅的櫻花林,無言而立,似乎蘊藏了說不出的夢寐。

  之後的之後,又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光。在這期間,世界也恢復了他原來的足跡,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向前走去。而新的旅程,終於要開始了。

  這是喧囂城市裡一個安靜的角落。一個很安靜的公園,夕陽將她美麗的余暉溫柔地投射在這靜謐土地上的每一個角落。在這裡面的人們,都帶著安詳的神情,平和閑適地休息,淺聊,賞景,漫步,似乎園外匆忙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當然,此時的談話聲自然顯得格外的清晰了。

  「小光,你今天不舒服嗎?」

  這是一個柔和的聲音,清脆甜美。順著聲線望去,那兒是兩個小學生,其中的女生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同伴,低聲地詢問著。

  被追問的男孩似乎心不在焉,匆匆地點了點頭:「我去爺爺那兒一趟。」然後飛快地轉身跑開了,夕陽照在他金色張揚的頭發上,散發出了燦爛的光芒。

  而留下的那個女生,右手微微向前伸著,左手還放在胸前,似乎在挽留著什麼,嘴唇半啟,仿佛仍有話沒說。輕嘆了一口氣,少女低垂了頭,長長的留海遮住了她閃爍的眼。她心事重重地走入了公園,在一棵櫻花樹旁坐下來,放下肩上的書包,顯得很沮喪。

  她看向了身側沉默的樹,伸手撫過了粗糙的樹干,自言自語:「小光今天怎麼了?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

  卻沒有注意到,她的手所撫過之處,漸漸顯現了微弱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就像螢火蟲的燈光,纖細,密集。

  女孩終於安靜了下來,陷入了沉默。

  有九月的熏風吹來,奇異似的帶起了滿樹的櫻花,漫天飛舞,絢麗多姿。而那道光芒也猛然迸發了出來。是一種紫色的光芒,明亮卻不刺眼,只讓人覺得滿心的溫柔。之後,光芒淡去,消失。

  周圍是白色和粉色的櫻花飛舞,一個身著紫色和服的優雅女子,半浮在空中,左手平放在身前,右手持一把打開的精致舞扇,豎著遮住了面容,扇子周圍是美麗的,隨風飄揚的一頭黑瀑般的青絲,高貴而神秘。

  樹下的少女望著這一切,微微張了嘴,輕輕愣住了。

  流露出了些許笑意,只聽「唰」的一聲,那女子輕巧地收起舞扇,借風落地,引起衣袂飛揚。露出的是一張姣好生動的臉,風華絕代,特別是那雙丹鳳眼,那眸中一閃而過的燦亮,長長的睫毛微微一眨,透出裡面那一絲璀璨,宛若流星劃過天際時長長的余韻。她的青絲披於身後,有不少垂在額前,就像一件純黑的絲綢披肩。

  我揚手用扇子挑開發絲,溢出了一絲調皮的笑:「你好,藤崎明。」

  那呆怔的少女終於短促地驚叫了一聲:「你是誰……」一邊忙不迭向四周環視,發現沒有一個人注意。人們的神情自若,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沒有人可以看的見我,除了你,我的宿主,亦或是和你一樣的孩子。」我微微一笑,左腳向後一步,行至右腳後,雙腳稍稍交叉,然後輕躬了躬膝,行了一個禮,復又站起身來,左手示意自己,緩慢地開口:「我,平安時代的淺倉公主,本名為千憶憂,追隨心愛之人死去,因其靈魂附身棋盤,故等待千年,隱身於櫻花林中至此。」我眼角瞥了瞥明明的神情,發現她一臉入迷的聽著,好像在聽……傳說故事……真不可愛的小孩子!!!

  生活嗎?」

  那少女驚詫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顯得猶豫不決,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我於是不急不緩地站定,仍是淺笑著等待。

  「為什麼?」少女輕聲詢問。

  似乎有些突兀,但我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有恰適的風吹過,引得櫻花葉沙沙作響,帶得我的聲音一顫一顫的,就像有了波紋的水面,有紋路一圈一圈蠱惑性地蕩漾開來:「我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惑,告訴你進藤光反常的原因。」並且幫助你。我在心裡暗暗的補充。

  又是一片寂靜,明明終於開口:「好……」

  輕吁出一口氣,我彎下腰,擁住了這個六年級的少女:「那麼,契約成立。」話音剛落,我耳畔似乎就響起了索菲婭輕柔的笑聲:「結束了,小憂,祝你好運哦。」

  不禁也會心一笑,我慵懶地倚坐在了明明旁邊,很沒形像地將頭靠在身後的樹干上,一手打開舞扇輕輕扇著風。一旁的明明似乎對我如此自然的動作有些吃驚,遲疑著開口:「嗯,憂,平安時代也可以這樣麼?還有,你會感到……熱?」

  「平安時代嘛,當然……」我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看著她詫異的臉,撇了撇嘴,「不行啦……」我眼前仿佛又看見了千桃對我的坐姿百般規勸又無可奈何的神情。「至於扇風嗎?這是放松的一種體現。」我斜看了明明一眼,眼前卻出現了小時候的小千好奇的眼光,柔和而順從。或許,我真的是一個很懷舊的人呢……

  嘆了一口氣,收回目光,頭頂是幽靜繁密的樹枝,遠處是層層的高樓,我感到心境放松了很多,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這,才是我的時代啊。」抬眼對上了明明疑惑不解的目光,再次微笑了,於是輕快地站起身來,向她伸手:「帶我回家吧。」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透了出來,溫暖地照在我們交握的手中。

  (藤崎明臥室)

  「啊!」我張開了雙手撲倒在了明明的大床上,深深陷入了被子裡,「久違了,我溫暖舒適的床!」

  明明則在床邊坐下,一臉笑意地看著我在床上滾來滾去,不亦樂乎。玩膩了,我才用雙手撐起腦袋,問她:「我可以提一個小小的對你而言輕而易舉小菜一碟的事嗎?」

  明明低頭作沉思狀:「說來聽聽。」

  「放點音樂吧!」我興衝衝地提議道,「比如說《Memories》之類的英文歌。」

  明明顯得非常驚訝:「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你不是被封印了嗎?」

  我神秘地笑了笑:「一切未知的事情都是有趣的,點破了就沒意思啦~~」引來了她一個佯裝不屑的白眼。

  「好了啦,」我翻身起來,懶洋洋地將散亂的發絲捋至耳後,「我們來說說正事吧。」

  明明於是也嚴肅了起來:「小光到底怎麼了?」

  「嗯,有些事我一時也解釋不清楚,」我瞥見她臉上隱隱帶上了不滿,有趣地勾起唇角,「你先告訴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也就這兩天,從爺爺家裡回來之後吧。」

  「嗯,」我沉思片刻,「這樣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學校。一定要記住,無論你在小光旁邊看到什麼,都不要將驚訝表現出來。這兩天放學後跟小光一起走。在路上他會轉而去上圍棋課,不要跟著他。但是如果看到他去了圍棋會館,就找個地方休息,一直到他出來。然後,進去找一個孩子——」我止住了話頭,發現明明的雙眼依然清明,有些驚訝地詢問:「你都……記住了?」

  「是。」她偏臉一笑,說不出的生動活潑,「我明白了,憂。從現在起,我完完全全信任你咯!」

  回她一個笑,我心中有一種久違的溫暖在蔓延。

  「嘀嗒,嘀嗒,嘀嗒……」時針「啪」地指向了十二點。

  我坐在明明家的屋頂上,看繁星滿天的夜空,沒有月亮,卻依然明亮。

  我沒有睡意,當然也不可能有。眼前是千年以前見過的萬家燈火,閃爍而溫暖。在歷經了這麼久的時光後,我還是回來了。

  抬起頭來,我卻想起了佐為。不知道佐為的每個晚上是如何度過的呢?他此時此刻,是不是也在看這片美麗的星空?當他俯身在棋盤,聽著黑白二子在棋盤上交替落下的清脆的聲音,應該會有幸福的感覺吧。那些千年的漫長時光,對他而言不過是棋局不停改變的思路,永永遠遠地喜歡下棋,永永遠遠地在接近神之一手的道路上追逐下去,這些,或許就是他所想的,就是他的世界吧?不論是在平安京,在秀策身旁,還是在小光身邊,都永遠不會改變。

  我張開雙手,借夜風落到了地上。我真喜歡這樣:當我下落的時候,我寬大的袖子和衣擺會刷拉拉地張開,就像翅膀一樣。我會感覺自己在飛,自由而快樂地飛。我一直相信,只有在飛時,才有如飛花般的輕盈無比,和美麗自由。

  在一千年以前,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就一直很想無拘束地從高處跳下,感受風吹起衣服張揚的觸感。而現在,在我死了的時候,終於可以無所顧忌,不被束縛地這麼做了。

  我落在地上,開始了我安靜的漫步。我就一步一步地走在大街上,很多的燈都熄滅了,很多的人都睡著了。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如果是在童話中,這時候睡神會把在夢之園捕捉來的一個個美夢吹入孩子們的夢中,把那些噩夢吹到壞人們的夢裡。

  而現在,就像睡神一樣,我靜悄悄地走在街上,誰也看不見我。我相信,如果此時我擁有一雙翅膀,那麼我一定和午夜時分重生的午夜精靈一樣了。

  嗯,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不知道是不是千年的時光使我不得不不停地遐想來打發時間,亦或是我開始透明的思維和心使我變得如此。總之,現在,我也算重生了。對,重生,這真是一個神聖的字眼,想來佐為也不過比我早到一天呢!我抿嘴笑了笑,繼續沿著小路快速而安靜地行進。

  路旁有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館仍亮著燈,老板坐在近門的座位上看電視。遠遠的屏幕上有什麼熟悉的影子一閃而過。

  我無聲地走進了店裡。屏幕上在播放一則新聞:「億萬富翁之女神秘消失,將財產盡數捐給教堂。」

  我有些傻了,就那麼愣愣地站著,耳邊充斥著廣播員甜美的聲線:「據消息稱,已逝億萬富翁千羽之女千憶憂於日前突然在家中神秘消失,並委托人將其財產捐給索菲婭教堂,至今下落不明。其三座別墅均已由未知人士代為捐獻……」

  我的頭腦這一瞬有些空白。「千羽」、「億萬富翁之女」這些字眼似乎離我很遠很遠,非常陌生。我只對「索菲婭」這三個字有些熟悉。

  我自我平靜下了心緒,腦海中卻飛快地閃過了一幕:

  「條件是什麼?」

  「你在這個世界的所有。」

  「成交。」……

  我恍然大悟。我從二十一世紀消失去了千年以前的平安時代,作為回報,我所有的財產捐獻給了索菲婭大人的教堂。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有聲的消息了吧?至於其他,我已經全部都不在乎了。

  從今天起,從此刻起,我,千憶憂,徹徹底底,完完整整地告別了過去,重生。

  夜晚就這麼過去了。天已大亮。

  作者有話要說:

  試用版,若大家支持寫下去,某憂便重新開坑。(本書背景音樂就是MEMORIES哦,推薦~)

  好久沒來咯~~好想念大家哦(*^__^*) ……

  ————————————————————————————————————————-

  終於進入了現代,開始了新的故事。

  在所有的漫畫裡,我總會不自覺的注意一些沒有得到幸福的女孩子,就像《棋魂》裡的藤崎明,她們都會讓人覺得悲哀。我一直相信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應該幸福的,即使遇到不幸的命運,也要堅強起來,虔誠地迎接生活。因此在文章中,小憂的生活和明明的緊緊地系在了一起,希望這兩個善良的女孩子可以永遠微笑。

  送給所有女孩一句名言:「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

  像明明這樣的女孩,其實應該得到幸福。

  By:千憶憂

  Sophia

  2008年6月2日

  現在是2010年4月2日(快兩年了啊……)


第9章 綿延的夏

  「綿延不斷,周而復始的初夏

  就在我旋轉的時候來到了

  那美麗的,溫暖的夏天啊

  她就快要爬上莊嚴的天頂了

  可是,所有的孩子們

  都在柔柔的溫度下

  昏昏欲睡了……」

  我站在窗前,看著玻璃中的那個半透明的影子,朦朦朧朧,影影綽綽,似真似幻。不知為什麼,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在淡藍天空顏色的本子上地塗鴉。那些有關夏天的念頭,竟隱隱的讓我嗅出了幾絲細小的竭斯底裡。

  窗外向下就是街道,透出些許的朝氣蓬勃的暖意。而我卻依然慘白著臉,一直到強烈的陽光在透明的玻璃上投射出了七彩的光環,繽紛華美,光彩奪目,那一瞬間是天上人間的美。

  當那綺麗的華彩隱去後,我的右手被溫柔地握住了。回過頭輕柔一笑,迎上了明明純淨的笑臉。

  「憂,准備好了嗎?」

  我抬頭仍是回以一笑,伸出雙手在空中輕輕拍了三下。然後,我就從她純黑的眸子中,自上而下地隱沒了。我牽起明明的手,用輕快的語調問:「記住我昨天的話了嗎?」

  「當然。」

  「那麼,我們走吧。」

  「嗯。」……

  一路的平靜。明明終究還是按耐不住,開了口:「憂?」

  「嗯?」我微微挑了挑眉。

  「那個,你一直說,無論在小光身邊看到什麼都不要將驚訝表現出來,那麼,」明明悄悄壓低了聲音,「那,是不是什麼很可怕的妖怪啊?」

  (—-—!!!)我腦海中回想著佐為大人俊雅豐逸的臉龐,隨即鏡頭切換至傳說中張牙舞爪的妖怪……怎麼也無法將二者聯系在一起。

  「不,他是很漂亮的。」

  「哦?」明明好奇地抬高了一點聲調,覺察後又匆忙壓低了嗓音,「你知道它(注意:明明所用的是『它』)?」

  我戲謔地望了明明一眼,盡管她此刻看不到我的表情:「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不再留給她追問的余地,我拉起明明的手飛快地跑向了目的地——葉瀨小學。

  明明的座位靠窗,時不時有清風湧入,姿態高揚地經過整潔干淨的桌面。

  小光還沒有來。明明轉身投入到了正常的學習生活中,還是一樣的積極和自然。

  我百般無聊地伏在桌面上,伸出手指,感到近乎透明的手指就像一陣虛幻的霧一樣的不真實。其他的孩子們不會有人知道的,在這麼一個平常的日子裡,有一個魂,輕輕地趴在桌面上,真正的作為一個旁觀者,淡然地注視著他們燦若夏花的笑臉。

  桌上光影流連。在某一年某一天的早上,陽光透過窗,很美麗地流淌在身上,讓我想起流動的年華,我忽然覺得很溫暖。有那麼一剎那,我感覺自己幾乎快要消失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在什麼都還沒有改變,沒有嘗試的時候消失了。突然就有了茫然的感覺。

  這個時候,傳來了明明的聲音:「小光,你來了!」聲音中帶有喜悅和興奮,還夾雜著一絲的好奇。隨後,是一些遲疑:「你……」

  我迅速轉頭,果然看到了一個紫色優雅的身影。

  明明的視線已經不由自主地從進藤光的身上轉移了。她的話語也就此硬生生地中斷,顯得非常不和諧。

  我無奈地輕拍了拍前額,飛快地跑到愣住的少女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角,靠近她的耳邊低聲念著她的名字:「明明?藤崎明?」

  總算是個聰明的孩子,轉而面對著對面一人一魂略帶狐疑的眼神,可以裝作驚慌失措地掩飾過去:「小,小光,我突然想起來了,你昨天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事啊?要不要找醫生看看?……」一連串的話語讓那男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也打消了懷疑。

  明明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忽而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教室。我連忙跟上去,身後傳來了佐為柔和關切的詢問聲:「小光,那女孩怎麼了?」

  「誰會知道啊!」

  明明在走廊上開始飛快地奔跑起來,並轉而衝上了樓梯,到了教學樓頂。

  初夏的陽光並不熱烈,它的光像是隔了一層紗。倒是風大得很,將明明的頭發吹得散亂而張揚。

  「憂,你在嗎?」許久,她安靜而低聲地開口,語氣中還遺留著幾絲震撼和動搖。

  「嗯。」我同樣安靜的回應,並走到她眼前,顯出了身形。

  似乎找到了什麼依靠,她撲過來抱住了我,將頭埋入我的懷中,仍是一片寂靜。良久,胸前傳出了她悶悶的聲音:「他也是魂,對嗎?」

  「是啊。」

  明明好像又思索了片刻,之後放開了我,墨色的眼中又恢復了活潑與靈動。「他很漂亮。」

  「是的。」我含笑點了點頭。

  「比你還漂亮哦!」明明的聲音微微上揚,戴上了打趣。

  「那是,」我不以為意,轉而回話,「怎麼,你一直認為我是最美的?」一邊向她飛了個媚眼。

  撇了撇嘴,明明側過了臉,暗自嘀咕:「不管怎麼樣,真的,很漂亮啊。」又是不語的沉默。「憂,你認識他嗎?」

  我不語,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是誰?」

  誰?我的左手撫上了心口,那兒似乎空蕩蕩的,什麼聲音也沒有,沒有溫度,也沒有跳動。「他啊,」我忽而小聲地笑了起來,止住後才繼續道,「我就是為他而死的。你信嗎?」

  明明走了過來,拉住了我垂下的右手。「我相信。」

  很堅定的聲音,那麼一剎那,我想我被她的干脆感動了。

  「這麼一個善良的,」我伸手捋開了她額前的發,「可愛的,」我低頭注視她靈慧的眼,「聰明的,」我握住了她放在我掌心的手,「執著的女孩子」我微微一笑,「小光,你怎麼就沒有發現呢?」我在心中暗想。

  那麼,倘若有一天,她的目光所追隨的不再是你時,千萬不要難過哦!那是你自己的選擇。

  低頭思索了一番,我復又揚起了笑臉:「明明,今天放學時到公園一趟,一個人。我要開始教你圍棋。」

  親愛的小光呵,所謂先下手為強,從現在開始,我要一點一點,吧明明的心帶回來了。

  歷史小測。明明飛快地在卷子上答題,神情專注而認真。真是個乖孩子呢。我回身躡手躡腳地走至小光的另一側(已再次隱身)。不出所料,他正一臉愁容地面對著試卷。不愧是學習大白痴!我在心裡毫不客氣地諷刺。

  不過,我可不是來看他答題的。正想著,耳邊已傳來了熟悉的對白:「佐為,你知道……」

  唉!我開始同情地看著佐為,從今天起,你就成為進藤光完成歷史作業的工具了。

  身側,佐為已經開始了為重下圍棋而孜孜不倦的勸導計劃,而不遠處,明明依然坐在那裡,安靜而沉默,她的背影就像雕塑一樣美妙。我忽然覺得,其實這樣的生活,也還是很美好的。

  「我留在你懷中,

  於是夏天開始了,

  它是人生的幻覺。」多麼優美的詩句!

  依然是那個安靜的公園,還是那顆相遇的櫻花樹下。我手執樹枝,在土地上畫出棋盤,向明明介紹棋盤和棋子,還有簡單的圍棋規則。

  這樣的時刻多麼美好,透過搖搖的枝尖,粉白的櫻花棋子,我可以看到明明堅定而純淨的眼神,就像我最初所擁有的表情。這麼想著,我就微微怔住了。

  「憂?憂?」一只白皙的小手在我眼前來回地揮動,打亂了我毫無規律的思緒。「我想,我基本掌握了。」

  「很好,」我微笑,「今天先到這裡吧,該回家了。」言罷起身,帶頭離開,我聽見了身後細碎而至的少女的腳步聲,心中忽而緩慢地湧上了一種平和與安詳的小小幸福之感。我雙手合十,想像著手中有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在心中感謝送我來到這裡的有著兩面之緣的優雅女子,善良的索菲婭大人,還有真心為我的,可愛的櫻花林守護靈,櫻幻。

  次日清晨,在明明他們上課的時候,我獨自一人去了天台,在空闊的地上旋轉。此時此刻,我就是這裡的最高點。

  頂樓的風一如既往,大卻輕柔,溫和地吻著我的臉頰。我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就要飛起來似的。風充滿了我透明虛幻的身體裡的每一個角落,我仿佛是一個氫氣球,緩緩地漲了起來。這是一種很充實的感覺,面對著樓下一個個矮小的住房和拇指大小的小人兒,我開始大聲地吶喊:「我——回——來——了——」痛快淋漓的聲音很快被風吹散了,我也終於冷靜了下來,開始沿著原路返回。

  一個拐角之後,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大約只能讓兩個很瘦的人並排通過。並不算很長的一條小道,我緩慢地走了進去。在一半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個紫色的身影。我猛然止住了腳步,愣在了原地。

  佐為大人!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和小光一起在教室的嗎?我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那金色頭發的少年笑著奔了過來,從我身旁橫穿而過,帶起了一陣風。

  「佐為,快點啦!」

  「好。」回答的聲音很輕柔。

  我慢慢地站在原地,看著那身影一步一步向我走來。青青的,就像一枝柔軟舒展的楊柳。

  就在他即將走過來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慌亂,覺得緊張。不知是為什麼,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貼住一旁的牆壁,屏住了氣息。然而這運動的過程使得我的和服的長長的袖子飛揚起來,在落下的過程中觸到了佐為的手。上帝!我的雙眼陡然睜大。

  只是這麼輕輕地一觸,卻引得佐為一愣,直覺性的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

  時間好像靜止了。我的頭腦一瞬間空白,忽而閃過了什麼話語,我卻抓不住。我只知道,佐為,如果,如果你牽住我的手,我就跟你走。

  這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佐為似乎比我還驚訝,他顯然沒有料到他會抓到什麼,以至於他反射性地松開了手。

  而這就夠了,我扯回我的叛逃的袖子,飛奔而逃,帶著我隱秘的心事,和那一瞬的動搖。身後傳來了小光的聲音,我停下了腳步,回過身去。

  「佐為,你怎麼了?」

  那遠遠的白色身影,似乎依然在看著攤開的手,他抬頭微笑:「不,沒什麼。」

  腳步輕盈跑動遠去的聲音,我的視線中只是滿滿的,帶著神秘的深紫色發絲。

  跑動的少年,緊隨的靈魂,他們熱情或美麗的臉,金色或紫色的背影,就像一幅非常和諧的畫。只是,這腳步聲,千萬,千萬不要走得太遠,走得太快。在我轉身以前,千萬不要消失不見啊!

  我安靜地又站了一會兒,回過身想走回去,卻驚訝地對上了明明微笑的臉。她似乎帶著了然地向空氣中伸手:「憂,我知道你在,我們回家吧。」

  我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了,顯現了身形,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想起了看過的一句話:「和你在一起,似乎不管多高的地方都可以到達。」謝謝你,明明。

  我們四個人,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各自離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隱隱地有不安在擴散。向窗外看去,那是兩條不同的小道,但都同樣向著校門。不管如何,我們終究,還是會共同到達一個終點的吧?我定了定心緒,牽著我的小女孩,向家的方向走去。

  無論何時,生活終是要繼續的,就像這綿延的夏。

  作者有話要說:

  嗯,有什麼意見請提出來哦~


第10章 三杯上馬

  八、三杯上馬

  「一杯看劍氣,二杯生分別,三杯上馬去。」這是我以前很欣賞的一句話。

  仿佛是古代兩個肝膽相照的劍客,約於酒館,三杯入口,不帶絲毫留戀,干脆瀟灑地轉身上馬,淡然遠去。

  再後來,逐漸將它看作了一種風浪來臨前的自我鼓勵,一種笑對人生,百驚不變的寬廣境界。現在,即使只是想起,依然會覺得胸中油然而生出一大片難以言喻的,激勵人心的情緒。故此,那個孤然的劍客和他沉默而寬廣的背影,逐漸成了我自我要求的一個追逐目標。

  可是這句廣闊的話,從很久以前,從我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就被我的記憶拋棄了。而此刻,它卻因我心中悄然孕育的細小的鬥氣而重新躍入了我的腦海,就仿佛是時光女神敲響警世鐘來告誡世人,它在我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響,一直到將所有縈亂的訊息調理得清晰而有條理,足以面對如今這一切需要完成的行途。

  那麼現在,言歸正傳,讓我們繼續我們的故事。

  「那麼,來和我下一局,可以嗎?」試探性的,甜美的聲音。那活潑的少女此時正沉靜地注視著鏡子,開口詢問著。

  「Cut!」我從床上翻下來,站到了明明的旁邊,鏡子裡清晰地照出了我和明明的臉。「把『可以嗎』改成『吧』字,但是語氣不要太強硬,最好是不動聲色地使對方受到影響……」我瞥見明明在一旁已經恢復了的活潑表情,明顯的心不在焉。

  我將頭微微上揚,輕扳過明明的臉,溫文爾雅地注視她的雙眼,挑起眉角,慵懶而低聲地詢問:「那麼,來和我下一局吧?」

  婉轉的語音,帶著些許不為所察的蠱惑。明明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溢出一聲:「好……」

  「Perfect!」我猛一拍手,使得明明恍然醒悟了過來,懊惱地縮到了一旁暗自嘀咕。

  太可愛了!我忍不住輕笑出聲,收到她更加哀怨的眼神,自覺理虧,連忙正了正神色:「好了,就像我剛才示範扥樣,開始練習吧!」

  她磨磨蹭蹭地挪到鏡子前,閉上眼,復又睜開,裡面已全然沒有了玩笑的神色。

  ……「很好,再誠懇一些,自信一些,想像著鏡子裡面站著你最大的對手和最好的朋友。現在,開始付出你的挑戰宣言吧……」看著對面少女挺拔的身影,我微微閉上了眼睛。

  從作出決定的那一刻起,我就一定要堅持到底。而這一切的改變,都要從那個少年開始。為了明明的改變,順利地與少年下棋,也為了真正地加入這個精彩的世界。

  「憂?」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和我下一局吧?」那聲音溫和有禮,誠摯大方,我不禁輕聲地「嗯」了一下,復又想轉入思緒。耳邊卻突然響起了清脆的笑聲:「我成功了,憂!」

  我驚訝地睜開了雙眼,一旁是明明得意洋洋,充滿興味的眼神。我長嘆一聲,不甘心之余卻也不得不承認,她非常聰明。但是,在有些方面除外。我仿佛看見了明明遇上小光的情景。My god!幾乎就是她在自言自語。

  我似乎有些理解小光了。如果從小的時候,你身邊就有這樣一個女子,她關心你,陪伴你,和你一起成長,那麼你或許會把她當成姐姐,妹妹,親人,卻難以將她看□□人。她的美麗,她的聰穎,她的體貼,她的細心,都是你從小所熟悉的。

  而在成長的這一條漫漫長路上,你見過了許許多多比她靈慧,比她優雅,比她高貴的女孩子,甚至是人群中一個平凡的女子,你都可以發現她身上獨特的閃光點。可是這敏感的感應者,卻不包括她。或許對你來說,她似乎更像是陪伴者,而不是你所追尋的目標。再珍貴的東西,有時候也會因為遺忘或適應而黯淡了其奪目的光彩。也許,明明之於小光,就是這樣的存在。

  可是世界上大多的女子啊,似乎總會依賴於從小到大心裡的寄托。你們兒時到成長的一點一滴,都被少女精心地收藏了起來,封存在記憶的角落。

  她看著這個少年成長,看著他的眼神一點一點地堅定,聲音一點一點地變化,舉止一點一點地有禮。他不經意間的關懷,不在意的禮貌,不留神的周到,都被她視為珍寶。她會發現他所有的優點,或許他是霸氣的,瀟灑的,儒雅的,安靜的,智慧的,英俊的,可愛的,她會為他心動,不安,焦慮,緊張,擔憂。

  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關注起他的一舉一動,觀察入微,收起小女兒的情態,對他關心,體貼,甚至期望能悄然進駐他的心底。為他的開心而開心,為他的難過而難過,嘗試改變自己,變得更加的優秀。她會對身邊所有的男孩都反應遲鈍。那些更加美好的人,就像精致的藝術瓷器,都被她無意間不自覺地打上了「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符號,敬而遠之。小光之於明明,就是如此的存在。

  這互相帶有矛盾的心理,不自覺地醞釀了一些悲劇的成分。就好像你守護了他的成長,最終他卻不屬於你。那些女孩常常是目送著男孩子離開,奔向自己的幸福,然後黯然地轉身,獨自舔舐傷口。或許會有另一個善良的男孩子,出現在她的生命裡,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完成內心關於愛情的夢。

  可是還會有一些女孩,永遠的暗藏著這隱秘的戀情,在一生中回憶,不可自拔。「我用一輩子忘記,一轉身就離開的你。」明明的未來,一定不要是如此悲傷。這樣想著,我的神色禁不住黯淡了下來,久久地沉浸在悲涼的氛圍中。

  「憂,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是請一定不要為我擔心,不要憂傷,」我微微抬眼,看清了明明的臉,認真,關心,美好,她轉而又燦爛地笑起來,用一種輕快的語調說:「時間不早了,我可要睡覺了。不要再一副悲秋傷春的樣子了,Good night!」

  我還給她一個微笑,心中淡淡地化開了一片霧,一切變得讓人看不清晰,捉摸不透。

  風輕,雲淡,天高,氣爽,正是跟蹤進行時。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嗯,男孩?飛快地從一個拐角閃了出來,一下子隱入路旁一棵大樹的影子裡面,稍稍側了側頭,又看了看前方某處,似乎確定了什麼,又閃身藏到了一個低矮的展覽牌後,從邊隙繼續觀察著。

  他的身旁似乎有一團似是而非的氣體,如影隨形地,敏捷地緊跟著他行進。不過,倘若人們看出那團氣體竟是一個身著雅致和服的美麗女子,恐怕會更加大驚失色。沒錯,這就是我和明明。

  為了更好的隱藏身形,不被熟悉的人認出來,明明在我的指點下進行了一次「徹頭徹尾」的改裝。

  白色的T—恤衫,上面有淡淡的藍色裝飾;藍色牛仔褲,銀色的手鏈,上面墜有一個小小的十字架,走路時會隨著手的搖擺發出一閃一閃的炫目光彩。將辮子拆掉,把頭發放下,用化妝筆將眉毛描得長而且斜,富有英氣,遠遠地看去就像斜插的劍。帶上白色的鴨舌帽,穿上同色的運動鞋,望鏡前一站,已然是一個俊秀文雅的男孩子。

  為了預防萬一,明明還特意戴了一副深藍色的墨鏡,遮住了雙眼。這樣的裝扮,加上她平時的活潑和尚未變化的童聲,是很難被別人發現真實身份的。而另一方面,這也是明明自己的要求。

  她堅定地說:「我要以一個平等的身份告訴小光,我從來不是他背後匍匐的小女孩,我同樣可以變得比他優秀,走在他的前面。」果然,愛情使人盲目。客觀來說,在很多方面,她已經做到了。不過,我是一直都會支持她的。

  可以看得出來,進藤光對於女性一直是不大重視的,即使對於母親,也絲毫體現不出敬服。從頭到尾典型的日本大男子主義。因此,明明願望的最直接基本的條件就是——變成一個男生。為此,也就有了此刻的明明。

  在追蹤過了兩條街道,三個拐角,四個十字路口後,我們跟尋的目標終於步入了圍棋會館。

  我和明明於是在離此一條馬路的冷飲店,繼續觀察和休息調整。隔著干淨的玻璃窗,隱約可以從車子的交接穿行中看到對面的圍棋會館,看到它明顯的招牌和門中一高一矮的身影。

  店中裝飾著五彩的小燈,牆也是簡單的草綠色,門簾是由一串串玻璃珠子串合而成的,在五彩的燈光下輕輕地搖晃,因彼此偶然的頻繁交觸而發出清澈的聲音。店中播放著一首英文歌,一個沙啞的男聲,輕輕地哼唱,無限的溫柔,令人聽了心酸。

  明明一手托腮,一手輕輕地搖晃著塑料做的透明杯子,杯中的橙色飲料和之中一塊一塊的冰塊在晃動,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閃耀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夏天海浪拍岸,礁石驚濤的聲音,還有貝殼被衝刷上岸的聲音,那是來自大海的饋贈。

  在這樣靜謐的一刻,一切都似乎是那麼美好,恍惚得令人覺得異常的不真實。

  明明輕啜了一口果汁,看著這一幕,我忽然想起了口中的那顆珠子。不知道為什麼,有好長好長的時間,我幾乎要把它遺忘了。此刻,卻突然意識到它的存在。

  「保管好它,在你死時將它含住,靈魂就不會分散,你會以死前的模樣存在。」索菲婭大人曾經這樣告訴過我。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我已經想到了它真正的用途了。

  不過此刻嘛……我淡然地笑了一下,看向了窗外,陽光是那麼的美麗。可是太陽從不走回頭路,一生一世。所以,就讓我在這個美麗的再停留一會兒吧。與此同時,我看享樂對面俊秀的「男孩子」,不是還有事沒有達成嗎?

  「憂!」明明的聲音忽然急切地響了起來,「你看,小光他們出來了!」

  我懶懶地望過去,對面的一人一魂果然拉開了門,一邊交談著一邊順著街道離開了。

  「那麼,明明,輪到我們出場了。」伸了個懶腰,我站起身,率先穿過了們,走向了那個已然有些混亂的大門。這裡,就是我要改變的第一站。親愛的上帝,如果你聽得到,那麼就請保佑我一切順利,馬到成功吧。

  推開了門,左側正是那服務台,它短發的女主人早已不在這裡,而參與到前邊的那片混亂中去了。它此刻正靜靜地佇立著,與另一面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天哪!小亮竟然輸了!」

  「就差了兩目!不,應該算塔矢贏的……」

  「怎麼會?那孩子說他從未和他人對弈!」

  「從未……和他人對弈?」

  透過人群的縫隙,可以看見那文雅的少年低垂著頭,坐在棋盤前,正喃喃地重復這一句話,似乎難以置信。雖然他半長的頭發柔順地垂下,遮住了他的臉,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依然可以從他緊握在身側的雙手看出他此刻內心所受的震撼和煎熬。

  這位就是圍棋界的天之驕子——塔矢亮了。我淺笑著想,收到的打擊一定很大吧?但也不是什麼壞事。

  「憂,我們是進去勸解的嗎?」

  「不……」看著明明貌似單純的表情,我笑得更歡了,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我們這是要去搗亂的呢!引起更大的騷亂……」

  「更大的騷亂……」明明輕聲地重復著,領悟似的笑了,即使隔著墨鏡,我仿佛也可以看見她一臉壞笑的表情。

  「哎呀,」我半是嘆息半是埋怨地幽幽道,「干什麼那麼聰明嘛!才出來就不好玩了……」

  「哪裡哪裡,」明明將額前的長發撥到一邊,「不知道又如何配合你呢?」

  孩子,你學壞了╮(╯▽╰)╭

  「那麼出發?」我伸出了右手。

  「啪!」明明干脆地與我擊掌。「出發!」

  向著那人群走去,明明顯得禮貌而堅定,人群竟自動讓出了一條道,使她順利地走到了塔矢亮對面。

  真有演戲的天賦!也不枉我教導了她九個小時。我正暗自贊嘆,那邊的塔矢亮已經抬起了頭,恢復了平靜無波的樣子。

  一頭齊耳短發,襯出他如玉的臉,干淨精致,一雙墨綠色的眼無端地讓我想起了明亮的星星。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學習圍棋,他的舉手投足無一不透露出了濃厚的文化底蘊。一個清澈溫和的男孩子。

  我回頭看著明明。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並沒有表現出她的驚訝,只使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就是塔矢亮嗎?」

  「是。」男孩溫和地回答道。

  「那麼」,明明向他伸出了右手,手腕上的銀鏈發出了一陣細微的響聲,她伸出的手似乎一剎那間充滿了魔力,明明微笑:「和我下一局吧。」

  人群嘩然。也難怪,今天已經是第二個如此小年齡的孩子向塔矢挑戰了。

  「好的。」塔矢亮依然溫文爾雅,「請坐吧。」

  明明坐下,伸手摘下了臉上的墨鏡,露出了明亮慧捷的眼睛,迎向塔矢似乎起了些波瀾的碧色雙眼,輕快地自我介紹:「多多指教,我是藤崎瑾。」

  這名字,自然是為了掩飾身份而取的。

  不過那一剎那,明明自然流露出的燦爛笑容……不知道小亮有沒有感覺到,但我發誓,我真的看到了光芒。

  小女孩,成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撫額咕~~(╯﹏╰)b

  請指教~


第11章 青萍之末

  九、青萍之末

  「要開始了。」明明執起一枚黑子,輕聲說道。

  「嗯,」我在一旁答應,「交給我吧。」

  明明的話無意間起了另外一個作用呢!望著塔矢亮忽而嚴肅起來的臉,我如是想著,微微一笑。

  在圍棋面前,塔矢亮擁有一雙明亮堅定的眼,就像一對充滿了魅力的碧色水晶,讓他所注視著的對手陷入一個綠色的漩渦,稍不留神就會陷入恐慌之中。它們此刻正帶有攻略性的鎖住了明明的雙眼。少女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我忽然覺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好像記憶裡的一雙同樣顏色的眼睛。但在這一刻,我卻抓不住那飛快閃過的影像。

  「啪!」隨著明明第一顆子的落下,棋局開始了。

  仿佛是一個充滿了奧秘的宇宙在眼前出現,那縱橫的線條交織著,網出了一片神奇的天地。我似乎變小了,在這一片廣闊的空間中靈巧地翱翔,自由自在,不被束縛。倘若出現了幾顆流星,就輕快地閃過身,躲過它美麗的陷阱……

  和佐為的指導棋有所保留不同,我很干脆地出手,毫不留情。

  很快,那少年已經放下了執棋的手,「我輸了。」

  他綠色的眼中帶上了些許困惑和難過,但沒有像和進藤光對弈後的那樣失態。明明在他對面同樣安靜地坐著,這樣的靜和周圍驚訝得又一次討論起來的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又是這樣的眼神,綠色的眼睛……猛然,我想到了,對,這樣綠色的眼睛,漸漸和我記憶中的一雙同樣顏色卻更加滄桑的眼睛重合了起來……

  那是我在見到秀策之前,所見到的最後一位棋士,他贈予了我很高的棋力。

  我是在一間簡陋的旅社裡見到他的,疾病促使他無奈地躺在床上等待生命中的最後一刻的到來。他閉著雙眼,似乎睡著了一樣。

  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室內,在他榻旁跪了下來,低頭看他。不可否認的,他是一個俊美的男子,特別是他的長發。歲月似乎並沒有在這張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而他烏黑的散落在枕邊的發,像一襲華美的黑色綢緞,溫柔地擁著他的臉。

  我忍不住伸手掬了他的一小撮黑發,在手中把玩,那是絲的觸感,

  「為了這黑發,我可差點被趕出安井一門哦!」一個低而渾厚的聲音忽而在我耳邊響起。

  「是嗎?」我低低地回應,用手指將那一小撮黑發捋順,「你叫什麼名字?」

  「太田雄藏ヾ。」那聲音帶上了笑意。

  怎麼,他認為我就一定會被嚇得跳起來嗎?帶著些許惱意,我抬起了頭,不經意間望見了一雙瑰麗的眼。很美的綠色,但那其中蘊涵了太多的滄桑,似乎時間將它所有的身影都投射到其中了。但是這些並不折損它所散發出的光芒,反而使它更加的淡然了。這樣一雙眼睛,使人看了哀傷。

  「你的眼睛……」我忍不住低聲開口。

  「你是想問,為什麼一個瀕死的人會有這樣的眼神嗎?」他了然地接過了我的話。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想知道他的眼睛為什麼會有看透世間一切的淡然,似乎已經無牽無掛了。一個棋士,不是應該對圍棋有無限依賴和不舍嗎?

  「因為,我和我真正認定的對手有過一次最精彩的對局,看到了我最想看到的景致,我度過了很美好的一生。」他不急不慢地緩緩陳述。

  只有這麼簡單的理由嗎?我有些不解。這句話,在很久很久以後,我才在一個偶然的契機中明了。

  「你是來帶我離開這裡的嗎?」他開口詢問。

  「不是的。」我搖了搖頭,他把我當成什麼了?

  聽了我說明的來因以後,他自然一笑:「我的棋力?就交給你吧!」

  那樣干脆的回答,卻讓我猶豫了。片刻之後,我禁不住問他:「你真的沒有什麼願望嗎?我可以代你完成的。」

  他閉上了眼,似乎在沉思。一會兒之後,他睜開了眼:「那麼,答應我兩件事吧。」停頓了片刻,復又繼續道:「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能遇見一個名叫秀策的棋士,請代我和他下一盤棋。」

  「你認識本因坊秀策?」我脫口問道。

  「他果然會是本因坊的繼承人,」太田笑了笑,「他就是我此生唯一認定的對手。」

  沉默了片刻,我點了點頭,「另一個呢?」

  「如果將來你看見一雙眼睛,它們讓你想起了我,就請告訴那個孩子一句話:『真正的圍棋,是使熱愛它的人在不斷的追逐中成長的。』」

  「好像在尋找繼承人一樣呢!」

  「就算是吧。」

  「好的。」我答應了,「當我找到以後,會到櫻花樹前告訴你的。」

  「為什麼是櫻花樹?」他微微蹙了蹙眉,故意擺出一副不滿的神情,「莫非我長得很有櫻花的氣質(女子)?」

  我淺笑:「是我比較好找啦!」

  他思索了一番,加了個條件:「一定要是個驕傲的孩子。」

  「好的。」

  「最好有點兒天賦。」

  「好的好的。」

  「要很有修養……」

  「好的好的好的……」我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他「撲哧」一聲笑了,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輕聲說:「俯下身一下。」

  我依言低下了頭去。他在我額上輕輕吻了一下,「交給你了。」

  他又一次閉上了眼睛,但這一次是真正地睡著了。

  他安靜的睡著的樣子真像一個天使。我望著他,忽然就患得患失起來,好像恍然之間就失去了一個多年的朋友。太田雄藏,一個風一樣真正淡然的男子,我記住你了……朋友。

  離開了記憶,我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少年。

  驕傲?的確,從小學習圍棋,在同齡人中幾乎沒有遇到過敵手,那唯一一個例外,進藤光,他身後還有真正的下棋者。天賦?很明顯,從他的棋藝中已經可以看出來了。那麼……

  我回過神,卻瞥見了塔矢亮眼中閃過的一剎那的動搖和氣餒。眼前似乎又顯現出了太田那淡然智慧的眼睛。一種不可抑制的情緒猛然湧上了心口,我忽然就失控地衝塔矢大聲地叫了出來:「你怎麼可以有這樣的動搖?你要像他一樣堅定啊!」

  當然,除了明明,誰也沒有聽到。明明隨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脫口而出:「憂?」

  而這一聲的直接後果就是塔矢亮的目光略帶狐疑地轉向了她:「你怎麼了,藤崎瑾?」

  連鎖反應之後。我從失控的情緒轉而平靜了下來。我轉過身,面向明明,右手直指座位上的男孩,語速極快,不容拒絕地說:「告訴他,好好聽著!」

  在我眼神的逼視下,明明輕聲地開口:「有一句話,有人托我來告訴你。」

  看著少年已經澄澈的雙眼,我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說道:「真正的圍棋,是使熱愛它的人在不斷的追逐中成長的。」明明依言傳達。

  少年沉默地微微低了頭,良久,低低地說:「謝謝。」

  嗯,態度還不錯。我又開口:「明明,帶他去我們初次會面的那個櫻花林。」

  明明於是詢問:「請跟我來一下,可以嗎?」

  塔矢亮點了點頭,跟著我們走出了圍棋協會。

  迎面吹來的風弄亂了我的頭發。我風一樣的朋友啊,這是我對你實現的第一個承諾,不要太感激我哦!

  來到了公園裡的那片櫻花林前,我雙手合十。太田雄藏,這是我為你挑選的繼承人,他是個優秀的孩子,放心吧。

  然後,我轉過了身:「明明,請讓他接受我的存在這一事實,我現在的身份是櫻花林的守護靈。」看著明明張成「O」型的嘴,我用雙手大力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臉誠摯地看著她:「我相信你的能力。」

  她用萬分幽怨,你明顯強人所難的控訴眼神瞪了我一眼,然後對依然很有耐心地等待著的塔矢亮說:「嗯,塔矢,你知道世界上總會有一些難以解釋的事,對嗎?」

  「是的。」少年彬彬有禮地點頭。

  「所以……」明明深吸了一口氣,干脆一次性說了出來,「現在我們的旁邊就站著一個櫻花林的守護靈。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塔矢亮愣了愣,輕輕地優雅地搖了搖頭,神色充滿了歉意。

  明明馬上轉向了我:「在下無能為力,交給您了。」

  這•小•孩•是•故•意•的!我只覺得腦海中浮現著這幾個大字。

  嘆了口氣,我伸手從一棵櫻花樹上折下了一小段硬硬的枝節,在泥土上劃出了幾個字:「小亮,你看見這些字了嗎?」

  明明在一旁示意他往地上看。很快,我就從他驚訝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於是另起一行,繼續下筆:「請別驚訝,我是這片櫻花林的守護靈。今天找你是因為一個逝去的朋友的囑托。」

  小孩子的接受能力果然很強。塔矢亮已經恢復了原樣,禮貌地問:「他是誰呢?」

  我在地上劃出「太田雄藏」四個大字。

  「什麼?本因坊秀策實力最強的對手?」他又顯出了詫異的神色。

  那個風一樣的男子那麼出名麼?我偏頭想了想,繼續寫道:「太田因為疾病而逝。死前希望我轉告一個和他相像的孩子一句話。」我停下了筆,放松一下有些酸的手腕。

  明明在一旁開口:「就是我告訴你的那一句。」

  「那個孩子是瑾?」

  「不,」我寫道,「小瑾是可以看見我的孩子,但他和太田太不一樣。那個孩子是你,小亮。」看了看塔矢亮沉靜的臉,我微微一笑:「太田是淡然如風的人,他的一生過得很精彩,了無遺憾。他希望他的精神可以再次出現。」

  塔矢亮看著那些字,沉思了一會兒:「我會努力的。」

  「很好,」我贊賞地看了他一眼,「作為太田的朋友,我想將我對圍棋的感受告訴你。」我頓了頓,抬頭看著明明,說道:「你也要記著!」

  我提筆開始寫:「棋盤就是世界,棋子就是宇宙的現像,比賽規則就是我們所謂的自然法則。對手隱身幕後,永遠公正而有耐心。可是從經驗獲知,他從不忽視我們的錯誤,也不肯容忍無知ゝ。明白?」

  「嗯。」明明點了點頭。塔矢亮則陷入了思考。最終他回過神來,對著地面上的字鞠了一躬:「謝謝你。」

  真是個禮貌的孩子。我笑眯眯地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對明明說:「走吧?」然後帶頭離開。

  明明匆匆地向那個少年道別,跟了上來。

  走了幾步,我回過身來,看見那個挺直的身影和他周圍夾雜著櫻花瓣的風。真是非同一般的配啊!我微笑,轉身離開。

  風起於青萍之末,舞於松柏之下。

  小亮,你是被寄予希望的孩子。希望你和太田一樣,擁有如風的人生。因為如風的生命,必有如風的心境,淡然飄逸,流轉堅毅。你有一顆美麗的心,希望你能同時繼承風的骨血。等待著將來,你會有屬於自己的舞台,舞出曠世的華彩——「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

  ヾ:太田雄藏,來自安井一門,早有七段的實力,但照當時規定,七段便有資格參加御城棋賽,接受幕府薪俸。可日本自古以來,棋士一升七段,便要剃發成僧形,然後再參加御城棋賽。偏雄藏乃是個美男子,眉清目秀,尤其是一頭美發別有一番風姿。一聽說要剃光頭,自然寧死不從,所以遲遲未升七段。然而當時雄藏的棋技實在優於眾七段,元老們也愛惜他的才能,經與棋院四家協商,才准予他帶發升段,但御城棋賽則永無資格參加。

  太田雄藏最為後人所熟知的是與「棋聖」秀策之間的「三十番棋」。原來一次在赤阪府舉行的宴會中,算知,雄藏等人飲酒聊天興致高漲,談論起是誰當代最強的話題來。最後得出結論說是秀策。但雄藏卻不能贊成。舉座啞然。當時各位無不被秀策降級,只有雄藏逼得秀策苦戰,到現在還是與雄藏分先,而只要有分先存在,就不能說秀策的棋藝是天下第一的。於是當時在場的赤井就自告奮勇的來當公證人,開始了秀策與雄藏的三十番爭棋。

  爭棋是在1853年開始的,時年秀策二十四歲,雄藏四十六歲。在第23局中,雄藏拼出全力,終於將持黑的秀策逼和,此局被譽為「雄藏的真面目」,是日本棋界的名局。第二十三局弈完之後,雄藏就去越後旅游,不幸染病,竟然客死他鄉。但自此秀策的實力也完全展現出來。而且雄藏和秀策當時也被稱做最好的對手。

  故雄藏一死,秀策痛哭失聲,有「自今以後,更無知音」之嘆。

  ゝ:原話出自英國博物學家赫胥黎詠嘆「人與自然」。在此套用,引申新意。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題目:出自「風起於青萍之末,舞於松柏之下。」一句。

  因為在小憂看來太田雄藏是風一樣的男子,而塔矢亮又是他的精神繼承者,因此算新生的風。故此,題為青萍之末,就是新生了風的意思。

  P.S.終於敢上一個星期的底線了~~~~


第12章 中途生變

  十、中途生變

  「憂,你看那裡!」

  「嗯?」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小攤樣子的地方。

  在地上鋪了一層席子,席子中央放著一個棋盤,上面有兩盒棋子,一個長相粗獷,身穿運動裝的大漢端坐在棋盤邊,目光炯炯。周圍圍著一群人。整個場景看去,倒有些不倫不類。

  「怎麼了,明明?不就是一個棋局嗎?」我笑著問她,有些訝異地發現她墨鏡下的嘴因為憤怒而抿成了一條線。

  「憂,你看那人周圍的人群中,是不是有個穿白色襯衫的女孩子?」

  「哦?」我重新將目光投了過去,的確是有,而且那女孩子還在哭,很難過的樣子。「這量件事有什麼關系嗎?」我非常不解。

  「我知道那個女孩兒,她是我們校長的女兒,善良乖巧,是個受人歡迎的人。據說上周她回家的路上為了幫助一個小孩而在一個棋攤上下了圍棋,最後卻獎錢全輸了。」

  我偏了偏頭:「就是這個棋攤嗎?」

  「看樣子沒錯。」

  「可是你不覺得這話傳得有些問題嗎?幫助一個小孩為什麼要下棋?下棋為什麼就把錢全輸了?這一切都不合邏輯啊!」我皺了皺眉。

  聽了我的話,明明也開始沉思,情緒穩定了下來。片刻之後,她又揚起了嘴角:「那就去問她咯!反正我現在是藤琦瑾。」

  「也是。」我被她干脆的笑容所感染,也輕輕地笑了。

  那哭泣的少女被明明拉出了人群,顯得很驚訝,睜大了墨色的眼睛,「你是誰?」

  明明並沒有馬上答話,而是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條手帕,輕柔地拭去了少女臉上的淚痕,之後答道:「我是藤崎瑾。」

  那少女忽然愣住了,臉上可疑地飛上了兩團紅暈。然而明明並沒有發現,依然溫和地說:「我妹妹和你在一個學校裡,我從她那裡聽說了你的事。那麼,是這個地方嗎?」

  「嗯?噢,是的。」少女猛然反映過來。

  「我知道了,可是——」明明話鋒一轉,眼神有些銳利地看著她,「你不覺得這些話漏洞百出嗎?」

  少女明顯不善於說謊,她低下了頭,很快就說出了實情:「其實,我前不久聽說有一個棋藝高超的人來這裡擺攤下棋,就來試試,結果將身上的錢全輸了。這本是願賭服輸的事情,沒什麼可說的。但是後來我發現他只和小孩子對弈,這樣每每都能獲勝。剛才我站出去質問他,卻被……」

  她又低下了頭,眼中噙了淚,微微咬住了下唇,止住了話頭。

  明明一邊輕輕攬過少女,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慰著:「別哭了。」一邊低聲問我:「憂,你怎麼看?」

  「嗯,耍了點小聰明罷了,不值一提。」我在一旁看去,一個俊秀的「男孩子」半擁著一個梨花帶雨的女孩,這本是一幅美麗的景,可在我看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忽而戲謔地笑了,輕輕俯下身,在明明的耳邊道:「可別忘了,你現在是藤崎瑾。」

  那又怎麼樣?她用眼神無聲地詢問我。

  「你是男孩。」我用眼神示意她懷裡抽泣的少女,「她可是這麼想的。」

  明明醒悟過來,忙暗暗推開了少女,送出一個自信的笑:「讓我去試試吧,看我們的運氣如何?」

  言罷,轉身擠入了人群,在大漢的對面坐了下來:「您好,能告訴我規則麼?」

  那大漢正襟危坐,向她望了一眼,眼中帶上了不屑:「交上押金後,只要你能在一刻鐘之內打敗我,那麼我便返還三倍押金。」

  明明挑眉,轉過頭問已經進入人群的少女:「你交了多少押金?」

  「300日元。」

  「好,那麼我也一樣。」明明於是掏出了300日元遞了出去。

  棋局開始,大漢按下了計時器,那兒便傳來了「嗒嗒嗒……」有規律的響聲。

  我悄聲問明明:「是要快速解決還是慢慢布局?」

  明明貌似天真地一笑,竟將這個問題拋給了那個大漢。

  對方哈哈大笑,不屑地說:「我就慢慢解決你吧。」

  「嘖嘖嘖,人嘛,還是不要太過自信為好。」明明微微低首,剛好讓對方能看見她劍一樣的眼神。在大漢愣住的片刻,明明一字一句,平緩自然地說:「你•輸•定•了。」

  我「刷」地打開舞扇,很漂亮地一笑:「讓他自食惡果吧!」

  按明明所要求的,我先按指導棋的方式下,慢慢耗時,總是比他領先一點兒,卻又讓他趕不上來。

  計時器忠於職守,盡責地報時。這想必是他原來用來擾亂下棋的對手的一種手段,現在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過了一會兒,明明狀似無意地打了個哈欠:「該結束了。」

  我瞄了瞄時間,心領神會,立刻加大了攻勢,拿下了這一局。

  明明禮貌地起身,向那不可置信的大漢鞠了一躬:「承讓了,請將押金退還給我吧。」

  那大漢倒沒有抵賴,很干脆地退還了押金,充滿贊許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明明轉頭微笑,右手將白色的鴨舌帽檐向下壓了壓:「藤崎瑾。」

  大漢忽然笑了笑:「我記住你了,小伙子。」

  明明一臉無言地退出了人群。

  「藤崎瑾!」一聲清脆的呼喊從身後傳來,我和明明一同轉身,是那個少女。

  她跑到了明明面前,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明從口袋裡掏出了300日元遞給她,「下次可要三思而後行。」

  少女點了點頭,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抬頭直視明明:「我是滄田雅子,我們還會見面嗎?」

  她的雙眼毫不掩飾地透出了堅定和傾慕,相信明明也感覺到了,有些不自然地說:「嗯,我想會的。」然後落荒而逃。

  (明明的臥室)

  「你說,我是不是該稱贊你的扮相太成功了呢?」我毫不掩飾臉上的幸災樂禍。

  她送我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苦惱地趴在床上。

  「明明!」樓下傳來了她媽媽的喊聲。

  「來了!」我驚訝地看到明明以驚人的速度換上平時的衣服,扔下帽子,擦干臉上的化妝痕跡,然後「騰騰騰」飛奔下樓。那速度簡直是我平生所見最快的。

  一會兒之後,她一臉興奮地衝上來,向我揮舞著手上的兩張票:「憂,姐姐送了我兩張她們校慶的票!」

  我倚在床頭,問她:「另一張給誰呢?」

  她忽而安靜了下來,坐在床邊,悶悶地不說話。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別猶豫了,想給就給吧!」

  「嗯!」她又開心起來,起身轉了一個圈,跑出了門。

  次日,我沒有和明明一起上學。

  我選擇了出門閑逛。走在熱鬧的街市上,感受現代化都市所特有的氣息,恍惚之間好像很多年以前就來過這裡一樣。

  我很自然的,就想起了平安京時和千桃的那一次漫步。

  當時我是帶著忐忑不安,悲傷焦慮的心情行走著,因為我心裡牽掛著遠方大殿上的一局棋局。而現在,我是懷著平和寧靜,充滿著追憶的心境走在街上的。

  對我來說,無論是千年以前的平安京,還是秀策所處的時代,那都不是我真正應該生活的地方。我的骨子裡有現代世界的叛逆和自由,這裡才是我應該生活的世界。

  我還記得小時候曾經問了爸爸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可以成功?」

  他的回答我至今都難以忘懷。他說:「為你自己所有的念頭負責,從容地面對它所給你帶來的新的改變。」

  我想,這句話現在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最後紀念了。

  這世界上的人們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而每一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成為次生的自己,擁有次生的記憶。下一世對自己而言,不過是又一個陌生人的另外一場冒險罷了。

  因此,無論此刻的我面對著什麼樣的挑戰,我都會走下去。

  對我而言,一生如果平淡似水並不可怕,然而有一兩次的冒險與衝擊卻是我所向往的。就像北方的雪,當我們將這些白色的雪滾成雪團,扔向遠方時,對它們而言又未嘗不是一次偉大的冒險。我相信一句話:「在所有的輕舞飛揚之後,生命總要經受一次猛烈的衝撞。」

  停下了腳步,我抬頭望天,那兒有時會飛過一些覓食的鳥兒,即使那兒只有一瞬的陰影,但是它們到底曾經飛過那裡。

  我微笑,對自己說:「你需要幫助了。」

  風輕輕地吹過,揚起我的頭發,我已經明白我的決定了。或許我的生活會因為它而再一次改變,但我在所不辭。

  夜,明明已經睡熟了。她在夢中淺淺地笑著,放松而愉悅。

  我知道今天下午,她已經送出了那張暗含著她的心意的票,或許此刻她正在憧憬著那一次會面吧?

  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會那麼順利的。她甚至連小光的面都沒有見到。我托著下巴,感到黯然。

  對於她的命運,我幾乎了解得比她自己還多。然而正是因為知道,才會感到難過;正是因為難過,才會想去改變。

  我能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已經不會很多了。望著明明恬靜的微笑著的臉,我站起了身,轉身推開窗戶,一躍而下,在馬路上飛快地奔跑起來。

  當我來到了進藤光家樓下時,抬頭望見那紫色的身影正倚在窗邊,望著漫天的繁星。

  我就不再跑動了,那麼靜靜地站著,什麼也不說。一直到那雙紫色的眼眸發現了我,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揚起舞扇向他揮了揮,隨後點地,乘風上了屋頂。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小憂?」

  我轉身微笑:「你好,佐為大人。我們果然又見面了。」

  他偏頭看我,也輕輕地笑了:「是啊,又見面了。」

  我左腳向後移,然後點了一下,於是整個人就撲到了他的懷中。我抱住了他,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不去想像他驚訝的表情或其他事情。他也安靜地站著。

  片刻之後,我面帶笑意地放開了他:「就當是送給我的見面禮吧。」

  「這不是我們別後的首次見面吧?」他右手前伸,輕輕拉住了我和服長長的袖子,意有所指。

  我有些驚訝地發現了他眼中蘊含的笑意,回答:「是的,那天在學校走廊的就是我。」我伸手在空中拍了三下,在他面前隱身,之後復又顯形。

  「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到處游蕩嗎?」他在屋頂坐下。

  「用詞不當。是『旅行』不是『游蕩』。」我在他身邊坐下,很不服氣。他包容地對我笑了笑,我感覺自己臉紅了。「不是啦,我現在也有一個宿主哦!她呢,你也認識的,叫藤崎明,就是下午給小光送票的女孩子。」

  「是嗎?那個女孩兒?」佐為想了想,突然湊過來問,「她是不是喜歡小光啊?」

  「那還用說?」我吁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對他伸出了兩根手指,「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讓小光注意到明明。」

  我止住了話頭,看見佐為在一旁優雅自然地笑:「那另外一個選擇呢?」

  「幫我把明明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已經想到了很多接替進藤光的人選。」說到這一點,我顯得自信滿滿。

  「可是。若是那個女孩子真的喜歡小光,又怎麼能強迫她改變心意呢?」

  「是啊,」我微微低頭,嘆了口氣,「所以我才苦惱的嘛!」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我的心在此刻卻顯得很平靜。我總覺得,在佐為身旁,一切的煩惱都會化為烏有,都可以置之不理。即使是現在。面對著兩個人都無法解決的問題,一起思索,也讓我體味出了一種微妙的幸福感。

  「你在想什麼啊?」佐為忽然出現在了我面前,拍了拍我的頭。

  嗯?!我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臉嚇了一跳,重心不穩向前撲去,我直覺性地伸手想撐在地上,不料這一動作連帶著推倒了佐為,將他也一並帶著跌倒了。

  沉寂之後,我發現我整個人壓在了佐為身上,連忙站起身來,馬上道歉:「對不起啊!」

  「嗯,你能先拉我起來嗎?」

  我馬上俯身拉了他一下,他於是手撐地坐了起來。

  「那麼,你的選擇是?」

  「我選一吧。」他這次回答的很干脆,向我招手,示意我坐下來,「可是,我該怎麼做呢?」

  我沉吟片刻,隨後俯下身在他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最後總結道:「這是我們計劃的第一步。謹記:別讓小光知道我的存在。」

  「好的。」一陣沉寂之後,佐為忽然擁住了我:「小憂,你抱起來好舒服。」

  我的臉一剎那間變得通紅,慌忙掙脫出來,丟下一句「再見」,然後從屋頂跳下,飛快地跑走了。

  殊不知身後的佐為,坐在屋頂上,對著我離開的方向,略帶著孩子氣地,輕輕地微笑起來,慢慢地吐出了幾個字:「反擊——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不知道為什麼上不了網,故此沒有發文。

  修改完畢~~

  嗯,滿愉快的=w=


第13章 蝴蝶效應(上)

  十一、蝴蝶效應(上)

  題:南美洲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動,會引起千裡之外太平洋上的一場風暴。(——蝴蝶效應)

  「給我一天,還你千年。」在明明學校教學樓的花壇邊,我伸手在空氣中不知不覺地劃出了這些無形的字。微微有些奇怪這些字跡,但不願深究內心的想法,我於是偏過頭,仰望前方的教學樓。

  相信此刻,無論是明明,還是小光,都在這之上吧?

  身旁傳來一陣花朵的清香,我微閉了眼,靜靜地感受著初夏帶給大地的,甜美的饋贈。真的很安靜,真的很美好。

  我只是坐在一個初夏的花壇邊,卻享受到了許久未有的靜謐。

  腦海中或許繁華如花,但此刻卻什麼也沒有留下,仿佛是輕輕搖晃的秋千,再空氣中蕩漾開一片輕輕淺淺的歌聲。

  我想到了一朵花,一個微笑,一個縹緲的夢。

  我想像在一個美麗的清晨,太陽是明亮的,草在呵護著花朵,風在輕搖著葉子。我站在一個屬於我的,低低的門口,眺望著一個遠方的歸客。那個人慢慢地走著,似乎在笑,似乎在念我的名字,又似乎一直在遠處,似乎怎麼也無法走到這裡,走到這腳下之路的盡頭。

  這條路很長很長,應該永遠也走不完。就像一個凄美的故事結尾。

  然而我相信,真正的愉悅正是產生自那等待的過程。等候,等候著一個你所相信能給你,幸福的人,懷著淡淡的憧憬,和淺淺的期待。因為我相信,我們生命的幸福,正是依賴於我們內心的感受。就像托馬斯•布朗爵士說過的:「生命是一束純淨的火焰,我們依靠自己內心看不見的太陽而生存。」

  幻想結束後,我輕巧地起身,耳朵敏感地捕捉到身前有腳步悄悄移動的聲音。我睜開雙眼,眼前意外地出現了佐為溫和的笑臉。

  「小憂。」他微笑著打招呼。

  「你好,佐為——」『大人』兩個字正要習慣性地出口,他卻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他依然是一臉笑意,「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大人』了,還是叫我佐為吧。除非——」他故意頓了頓,「你希望我尊稱你為『淺倉公主』嗎?」

  當然不行!我在心中呼喊了一下,馬上點了點頭。

  他很滿意地坐在了我身後的花壇邊。我也再次坐下。

  「佐為,你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猜的,」他很干脆地給出了答案,「你或許會和明明一起上學,就像我和小光一樣。」

  「佐為,你記得一個叫塔矢亮的孩子嗎?」

  「是在圍棋協會遇見的那一個嗎?」

  「是的,你是怎麼看他的?」

  「嗯,我和他下過兩次棋,他是個很有潛力的棋士。不過小憂,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呢?」

  「你執黑時從未輸過,是嗎?」我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

  「是這樣的。」

  「但是——」我話鋒一轉,「曾經和過一局棋,對嗎?」

  佐為沉思片刻,隨即了然:「你是說——太田雄藏?你見過他?」

  我微笑:「是的,你不覺得他們很像嗎?」

  「嗯,是很像啊。」

  我們都沉默起來,懷念逝去的友人。

  我突然之間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當佐為是秀策時與太田雄藏被稱為最好的對手。塔矢亮因為我的介入成為太田雄藏精神上的繼承者;而小光原本就是因為佐為而走上圍棋的道路的。他們兩個後來也成為了彼此認定的,一生的對手。

  命運是如此的神奇,它在冥冥之中創造了許多的巧合,又用這一個個巧合,將我們的生命一環連著一環,環環相扣聯系起來,彼此影響,彼此依靠。

  可鎮正是因為這樣,倘若有一個環節試圖去改變,就會影響其它的環節,這些就是制約它改變的因素。

  我看向身旁的佐為,他靜靜地看著前方,沉思的樣子就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轉過頭微微一笑,那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就像閃閃爍爍的星光,給我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虛無感覺。我忽然明白了一直以來壓在自己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雲從何而來。

  我有些憂傷地回以一笑:「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叫你佐為大人嗎?」不等他開口,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啊,你會給我一種遙遠的虛幻的感覺。即使是現在,你坐在我的旁邊,也好像在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好像你是一個遙遠的影子,好像在很近,又好像在很遠,我永遠也抓不住。」

  我低下了頭,深吸了一口氣,把話說完:「所以,你是微笑著的佐為大人,是優雅自然的佐為大人,而我只是一個一直在追趕的,只會計算的的小女子而已。這之間是一段很長的距離,但我覺得很安心,似乎理所應當,就應該是這樣。」

  身旁仍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沉默。緊接著,我感到一雙手輕柔地將我的頭抬起。

  佐為平視我的眼睛:「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小憂?大人是孤獨的。對我來說——」他拉起我的右手,讓它五指張開,然後將自己的左手合了上去,「我是一個靈魂,你也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最相近的。就像我們的掌心可以合攏一樣,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存在。我認為,這就是真實。」

  我的淚水慢慢地從眼眶裡流出來,然而我依然笑了,我說:「謝謝你,佐為。」我收回右手,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教學樓裡傳來了響亮而清晰的鈴聲。片刻之後,就有學生衝了出來。

  我們坐在花壇旁邊,誰也沒有起身。

  「你不去找小光嗎?」我有些奇怪。

  「不,我和他說在校門口等他——」

  「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抬起了頭,是明明。

  她一臉焦急地飛奔而來。注意到了佐為,她有些驚訝,匆匆鞠了一躬:「你好,我是藤崎明。」

  佐為回禮:「我是藤原佐為。」

  我看了看明明著急的神色,於是向佐為頷首:「再見。」

  佐為微笑著揮了揮手。

  走出校門,我有些好奇明明的神情,但依然顯示出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

  明明在身邊瞄了我幾眼,還是把事情和盤托出。

  (明明的回憶)

  早讀的時候,明明正在座位上閉目休息。

  忽然,一個聲音傳過來:「藤崎明,外面有人找你!」

  她抬頭一望,發現教室外站著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滄田雅子。

  明明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在其他同學好奇的眼光中,她很快跑出了教室。

  「你找我嗎?」

  「你就是藤崎明?」滄田雅子反問。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嗎?」

  滄田雅子並沒有回答,而是仔細端凝了明明一會兒,自言自語:「是有點兒像。」繼而,她又問:「那麼,你認識藤崎瑾嗎?」

  明明一下子就將她的來意猜出了七八分。「嗯……是的,他是我哥哥。」

  「果然是這樣,」滄田雅子高興起來,猶豫了片刻,她的聲音微微變小,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那他……有沒有提到過我呢?」

  明明的心裡馬上開始了天人交戰。她一方面不忍心看到雅子失望,另一方面又覺得雅子是無法從所謂的藤崎瑾身上獲得她想要的幸福的。畢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她發現了藤崎瑾的真實身份,那麼恐怕會更加難過。

  在心中權衡了再三,明明卻又一次猶豫了。她想到了自己,感覺對雅子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沒有再去思索,面對著那一臉期待的少女,她還是說了:「是的,他說他認識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滄田雅子馬上喜形於色。

  看著她的笑顏,明明有些難過,只希望這虛幻的幸福能多帶給她一些快樂。

  雅子並沒有注意到明明臉上神色的變化不定,她的心思都在要講的話上了:「那麼,請代我轉告他,這周六不見不散。」然後飛快地塞給明明一張票,不等她反映過來,轉身跑走了。

  (回憶結束)

  我好奇:「那就去呀,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明明更顯苦惱:「可是她給我的票和我給小光的票是一樣的啊,連舉辦的時間也是一樣的!」

  我恍然大悟。滄田雅子要見藤崎瑾,小光只知道明明,而在短時間內,明明是無法衝回家中再換裝出現的。不僅如此,小光是知道明明沒有哥哥的。在這一點上,藤崎瑾的身份就成了問題。

  我轉念一想,莫非漫畫中明明的失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明明見我毫無反映,有些著急:「憂,到底該怎麼辦啊?」

  我笑得雲淡風清:「你可以不去見滄田雅子啊。」

  「那怎麼可以!」明明毫不猶豫地否決,「我總覺得我可以體會她的感受,我不能傷害她。」

  我有些淡淡地說:「明明,你聽過這一句話嗎?愛,有時候來不得半點心軟。」

  她的神色慢慢地暗淡了下去。

  「所以,」我繼續道,「以藤崎瑾的身份去赴約吧,試著成為她的朋友。」

  「可是小光那邊……」

  我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進藤光不是還不認識藤崎瑾嗎?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啊。」

  她想了想,又抬起頭問:「可是我以什麼身份去見小光呢?」

  我依然笑容不變:「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讓你的家人接受一個可能的事實——他們的小女兒有時候會變成兒子。」

  明明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一陣沉默後,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滄田雅子,她似乎並沒有約時間和會面地點啊?」我們相顧無言。

  明明非常頭痛地嘆息:「我回學校去看看她還在不在,不然就去問她的電話號碼好了。」

  我舉起舞扇,遮住大半個臉,只露出雙眼,望著明明跑步遠去的方向淺笑。我幾乎已經預感到這個多事而繁忙的周六將會有怎樣一番熱鬧而精彩的會面了。我非常,非常不懷好意地期待著。

  (晚上8:00於明明的臥室)

  「他們同意了?」

  「嗯,其實爸爸媽媽都是很好說服的,姐姐雖然好奇但是也沒有異議。」

  「那滄田雅子呢?」

  「她還在班上呢。最後定為周六下午3:30在校門口見面,再一起去。」停頓了片刻,明明又一次開口,「因為小光還在班上補考,所以我又和藤原佐為聊了一會兒。」我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現在我們是合作關系,達成了一項很有意思的約定。」

  「是什麼?」我扇著舞扇,狀似不經意地問。

  明明偏頭一笑:「秘密。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咯。」

  「心平氣和,心平氣和……」我閉上眼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再次睜眼發現明明已經溜出了房門。

  我露出了一個很燦爛的笑,自言自語:「好像,我也掌握了不少進藤光的秘密,要不要說呢?」

  周六很快就到了。

  身穿白色短袖外套,黑色長褲,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和一副深藍色墨鏡,顏色和諧簡單,使明明看起來越發的修長挺拔。

  這樣一個男孩子站在校門口,自然吸引了不少眼球。

  「藤崎瑾——」我們一齊轉身,向我們跑來的少女果然是滄田雅子。

  她顯然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淡藍色的針織衫配上白色短裙,黑發披在兩肩,整個人顯得俏皮可愛。

  她很快跑到了我們面前,開口就說:「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

  明明連忙回答:「沒關系的。」

  我抬頭看了看教學樓上的大鐘,發現才3:20分而已。

  明明作為禮貌提前15分鐘在此等候。雅子也提前了10分鐘不是嗎?真是對自己要求嚴格。我又想了想,雅子不會以為明明等了她很久吧?那麼追溯下去,她是不是認為藤崎瑾對這次見面充滿期待,所以早早就在此等候呢?

  我忽然覺得問題復雜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已經打上「已完結」,但還是會在有空的時候修改^-^


第14章 蝴蝶效應(下)

  十二、蝴蝶效應(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明明和雅子的這一段路途走得異常安靜。我走在他們身後,頗為單調地數起了天上的雲彩。

  「女人!」我的身後傳來短暫而輕微的叫聲。

  我回過頭異常驚訝地看到了異常熟悉的也是我此刻異常不想見到的——一藍一紫兩團光球。

  我計上心來,轉身對明明耳語:「你先走一段,我有些事要處理一下,待會兒見。」她不為人知地點了點頭。

  之後,我轉身,一下子將那團紫光扯了過來。它在我手中閃爍了幾下,慢慢變成了一個紫色短發的小男孩。

  我斜了一眼越飄越高的藍色光球,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我現在似乎也會飛呀……」那光球在空中猛然停住了,猶猶豫豫,停停歇歇,慢慢落了下來。我毫不客氣地把它一同揪了過來,直到它也變回了原形,我才松了手。

  「好久不見,藍靈,紫媚?」我雙手背後,涼涼地問候。

  藍靈飛到我面前,打了個「Stop」的手勢:「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我相信你聽後就笑不出來了。」

  我斜叉著手,笑了一笑:「願聞其詳。」

  藍靈雙手相疊於胸前,以一副審視者的姿態看著我:「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一定會想改變你所了解的,他人的命運。是嗎?」

  「我不否認。」

  「可是,由於先前你受了封印,再加上度過了千年的時光,所以留下了後遺症,」紫媚從一邊飄了過來,輕輕又清晰地說,「你的記憶發生了偏差。」

  「怎麼會?」

  「首先,藤崎明和進藤光還是小學六年級的學生,也就是說,你平時去的,根本不是葉瀨中學。」藍靈看著我驚訝的表情,繼續陳述,「其次,這次會面藤崎明原本應該出現的,她的出現還導致了進藤光在與加賀下棋時走錯了一步,最終以半目之差輸掉了棋局。」

  我沉默了一會兒:「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什麼也不用,」紫媚微笑著說,「因為這一次的錯誤非常奇怪的沒有影響那一步錯棋。至於年級的差別,只是你單方面的錯誤而已。」

  「但是,這也應該可以提醒你吧?千萬不要試圖去改變他人的命運。」藍靈的語氣依然生硬。

  「那麼,藤崎瑾……」我遲疑著開了口。這個不存在的形像,是否就要消失不見?

  紫媚搖了搖頭:「那也不一定,我們所指的命運都是已知的,也就是漫畫中體現出來的,至於其它的……」他恰到好處地收了聲。

  我心領神會地微笑點頭,感覺心情終於晴朗了起來。「你們聽說過『蝴蝶效應』嗎?」他們搖了搖頭。

  我右手持舞扇「啪」一聲敲在了左手上,顯出一副知識淵博德高望重的樣子:「就是說啊,在一片花叢中,原來的蝴蝶顏色很多,艷麗多姿。但是後來,由於其中的一些過於花枝招展,逐漸被天敵消滅,比如說藍色啊紫色的什麼……」

  「雖然我們不知道……」紫媚禮貌地插了進來。

  「但是絕對不會是你說的那樣。」藍靈斜了我一眼。

  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似乎產生了什麼共識,復又化作了光球消失了。

  我對著空氣笑眯眯地揮手,說了聲「再見」。

  追上明明時,她們已經到了目的地。

  滄田雅子畢竟是女孩子,面對著熱鬧非凡的人山人海,自然會興奮不已。明明自知此時不可能像身邊那位那樣原形畢露,於是就像一個標准的紳士一樣陪同在雅子身旁。最可憐的是我,只能眼觀不能手觸,有瘋狂shopping的潛力卻沒有機會,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一個女生和一個偽「男生」悠閑地到處游逛。

  明明每當發現心儀的物品時,總是顯出一副驚喜的樣子,然後好哥哥形像地對雅子說:「這個東西明明一定喜歡,我就給她帶回去吧。(推敲起來還是實話-_-!)」然後在雅子一臉崇拜的神色中掏錢買下。

  「小瑾,我去買瓶飲料,你到前面那棵樹下等我一會兒,可以嗎?」

  「當然可以。」明明點頭應允。

  我和明明於是坐在樹下,打算享有一個短暫的休息。忽然,明明指向一個方向,驚叫起來:「憂,你看那裡!是小光他們!」

  什麼?我馬上站起了身望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碎片。如果我沒有記錯,那麼這本慘遭分身的應該就是佐為盼望一睹的《塔矢名人棋局大全》。果然,抬眸便見到了佐為惋惜傷心,可憐巴巴地望著地上的表情。

  而比較吵鬧的是棋盤一邊爭鋒相對的兩人。其中高個,頭發張亂,渾身充滿囂張氣焰的就是加賀吧?另一個,自然是同樣不服輸的進藤光同學。他們旁邊還站著一心嘗試勸架,戴著黑框眼鏡,《定石手法》一書從不離手,希望在葉瀨中學辦一個圍棋社的,公認的「老好人」筒井。

  「明明,」我忽然感覺興奮起來,「去看看如何?」不等她回答,我已「啪」地打了個響指,隱去了身形,然後拉著她跑了過去。

  只見加賀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復又舒展開來,從棋盒中慢慢執起一枚白子,在手中飛快地傳遞起來,最後雙手握拳向下,挑眉問:「在哪邊?」

  「嚇?」進藤光一下子沒有反映過來。

  「棋子在哪只手上?猜對的話,我就告訴你!」加賀的語調挑釁張狂,「要是猜錯,你的手就代替棋盤,給我用來擠熄香煙。」

  一旁的筒井趕忙過來勸阻:「加賀!別再胡鬧了!走吧!」

  「哼!不敢打賭,就別口出狂言!」

  進藤光本就是個固執又容易被激怒的人。他雙手緊緊握成拳,眼中噴射出的怒火幾乎可以將空氣點燃。

  有機可乘?佐為見狀馬上鼓勵他和加賀下圍棋。

  「即使是佐為你,也不能保證一定能下贏他吧?」小光看了佐為一眼,收回目光,打量了加賀平舉的雙手,做出了選擇。他伸手「啪」地拍了加賀的左手:「在這裡!」

  加賀顯然有些驚訝,但片刻又笑了,緩緩攤開了左手,上面什麼也沒有。

  明明非常可惜似的嘆了口氣,對我說:「如果小光選了另一邊就好了。」

  「錯誤!」我伸出食指搖了搖,「兩邊手都沒有哦!」看著明明不解的目光,我露出了一個狐狸一樣狡猾的笑:「在他的袖子裡呀!」

  「你似乎覺得很有趣啊,小憂?」我身後傳來一個柔和悅耳的聲音。

  我慌忙轉身,驚訝地發現出聲者竟然是佐為。「你你你……不是在那邊嗎?」我指著小光他們的方向,「還有,我不是隱身了嗎?你為什麼可以看見我?」

  「噢——」他拖著長長的音調,擺了個冥想的姿勢,「在剛才到這裡之前,有那麼一下時間似乎停止了,因為周圍的一切包括小光都維持著原先的動作。然後,我的眼前出現了兩個光球,一個藍色,一個紫色。你知道嗎?他們還會說話哎!」

  看著佐為興奮的臉,我已經產生了某種不太好的想法,去做一個草人,上書「藍靈+紫媚」,然後用針刺啊刺……「然後呢?」我收回思緒問。

  「他們說有一個朋友剛剛很好地問候了他們,所以他們想回饋那個朋友一個驚喜。之後就在我眼睛上點了一下,然後就消失了。」

  「真是好『驚喜』啊!」我咬牙切齒地微笑。

  「是嗎?我也覺得這樣很好呢。」佐為笑得天真無邪。

  「憂!」一旁的明明沒有注意我和佐為的談話,她一直關注著加賀和小光的戰局。

  我回頭,只見加賀拉開了棋盤右側的椅子坐下,「刷」地一下打開手中的扇子,上面龍飛鳳舞地書著「王將」兩個大字:「好,就讓你看看本大爺的本事!」

  進藤光拉開另一側的椅子坐下,輕喚:「佐為。」

  我身邊的那位早已歸位,非常高興:「嘩哈,可以下棋了!」

  「17之四小目。」

  「什麼?這是什麼手法?」加賀瞪大了眼睛。

  「你管我用什麼手法!」小光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贏了我才吹牛皮吧!」……

  「……」筒井早已經無話可說了。

  「憂,剛才那個加什麼的……」

  「加賀。」我在一邊糾正她。她的話讓我想到了調味料(加什麼?)

  「哦,加賀。他居然說小光輸了就要去冬泳。怎麼可以這樣?!」她一臉的義憤填膺。

  「放心,總之小光最後絕對不會去冬泳的。」我安慰她。

  她非常狐疑地向我的方向瞄了一眼,隨後自己走到了筒井身旁,一起觀戰。我無奈地笑笑,跟了過去。

  從棋局的局勢上,很容易看出加賀已經被牽制住了。很明顯的,佐為又有了慢慢拖延的興致。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一個著急大聲的疾呼:「藤崎瑾——!」

  小光的手猛地一抖,那枚黑子「啪」地落在了棋盤上。

  「小光,下錯啦!」佐為驚叫了一聲。

  呃,這就是導致小光下錯的原因麼?難怪紫媚說我什麼也不用做。

  之後便如意料之中的一樣,盡管佐為使出了全力,但那一步「敗棋」使他們最終以黑子62目半對白子63目的半目之差輸給了加賀。但是,雖然輸了,加賀和筒井還是異常驚訝於對手之後突然爆發出的強大實力。

  加賀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看著對面懊惱的進藤光,心中似乎有了一個決定。「筒井,把校服脫下來!」

  「嚇?」

  「快點!」

  「哦。」

  然後,加賀把那件校服「嘩」地扔到了進藤光的頭上:「穿上去!」

  最後,看著穿著葉瀨中學校服的進藤光,加賀又一次扇了扇扇子,然後氣定神閑,不容置疑地告訴筒井:「圍棋比賽的人湊齊了!」

  「啊?」筒井依然理不清頭緒。

  「我,你——」加賀合上扇子,指向呆愣的進藤光,「還有那小鬼!」

  「可是他不是葉瀨中學的學生……」筒井質疑。

  「反正沒人會知道啦!」加賀搭上他的肩膀,拋出誘餌,「難道你不想看清楚那小鬼真正的實力嗎?」

  看來筒井被說服了。「那就這麼決定了!」言罷,加賀揚長而去。

  而真正的麻煩,現在才開始。

  小光還沒有脫下身上的校服,就衝到滄田雅子身前質問:「你干什麼大叫啊!」

  「我……我只是喊小瑾的名字,關你什麼事啊!」

  「你害我走錯了步,輸掉了棋哎!」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我和明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脫胎換骨」的滄田雅子。呃,無論是在學校裡還是之後的幾次見面,雅子不是一直都顯得文靜而乖巧嗎?

  「雅子?」明明有些不確定地喚道。

  「恩?」她似乎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表現,立刻安靜下來,紅了臉,恢復了安靜甜美的樣子。(汗!變得真快……)

  進藤光於是轉過身來:「你是?」

  「你好,」明明文雅地鞠了一躬,「我是藤崎瑾。」

  「藤崎?」進藤光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是的。」明明微笑著抬起頭,「我是明明的哥哥,你可以叫我小瑾。明明今天有事來不了了,請我代她向你道歉。」

  小光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我注意到明明因為這個動作而黯淡下了神色。「可是,明明什麼時候多了個哥哥?」

  明明扶了扶墨鏡,開始陳述:「實際上我小時候曾經走失,最終被人家收養。一直到去年我偶然見到了明明,互相驚訝於彼此的相似,最終弄清了身份。我們居然是兄妹關系。」

  聽了明明的陳述,雅子驚嘆道:「有些傳奇故事的味道呢!」(思想真是單純……)

  「那有什麼,」小光撇了撇嘴,又瞥了一眼身後的佐為,仿佛在說「我連佐為都接受了,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自以為是,更好騙……)

  收到他的目光,佐為皺了皺臉表示不滿。

  不管怎樣,今天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我在一邊自我安慰地想。

  「你的名字是什麼?」回頭一看,雅子正佯裝友好地詢問小光。

  「進藤光。」

  「你的圍棋,似乎下地很不錯?」

  「還可以啦,至少對你是綽綽有余的。」

  聽了這段對話,我和明明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向後退了一步。

  「放心,不是我,」雅子燦爛一笑,「你敢和小瑾下一局嗎?」

  「這麼說,他下得很好咯?」

  「那是當然!」雅子顯得信心十足。

  不要替我回答啊!我從明明同樣苦惱的臉上讀出了相同的心聲。

  小光沒有絲毫猶豫,示意了一下,「佐為?」

  佐為馬上到位,歡欣雀躍:「又可以下棋了嗎?」

  不好!我連忙跑過去扯他的衣袖:「佐為,你不可以答應耶!」

  他偏頭一笑:「沒事沒事啦,我一定會贏的!」

  拜托!你知不知道你是要和我下棋的!我可從來沒有這個打算的!我一臉沉重地退回明明身邊,俯下身來:「我不想和佐為下棋啊。」

  明明贊同道:「我也不想和小光下棋。」忽然,明明淺淺一笑:「憂,我有辦法了。」

  只見她走上前頷首道:「抱歉,我不能和你下棋,因為……我答應過我妹妹……所以……」一番話說得含含糊糊,似乎有難處。

  小光皺了皺眉:「那就算了。」

  我大為驚詫,湊到明明耳邊問:「就這樣結束了?他怎麼不繼續問?」

  「小光沒有追問的習慣,」明明低低地說,「我知道的。」

  我摸了摸她的頭,不知道該為不用下棋而高興,還是該為明明因對小光的理解而忽然生出的傷感而難過。

  「明明,」我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對海王中學有興趣嗎?」

  她挑眉:「你有什麼計劃?」

  「等小光他們比賽後,去一次吧,希望我們可以有意外的發現。」我捏了捏她的臉,伸出右手,「現在,你對逃跑有興趣嗎?」

  她會意一笑,丟下了一句「先走一步!」然後牽上我的手,飛奔著離開。

  希望,在奔跑中遺忘,忘記那輾轉塵世的煩惱。

  作者有話要說:

  苦惱~~

  一到暑假生活變得好沒規律—-—!


第15章 番外+線索——索菲婭·若

  番外+線索——索菲婭·若

  我討厭寂寞,我非常不喜歡它,一直,從來,我相信永遠都是。

  對我來說,當我作為守護精靈,獨自生活在精靈澱守護之島上的日子,是我絕對不願回去的夢魘。

  當我沐浴精靈之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我紫色的雙眼就注定了我守護精靈的身份。

  我幾乎是立刻被送到了守護之島上。守護之島位於精靈澱的中央,它很小,島上只有一幢小屋和一棵樹,周圍都是魔法水域。只有當守護精靈的魔法達到一定程度時,才有能力飛臨這片水域。

  上一任守護精靈貝麗爾在一次戰鬥中犧牲了,她的身體被化為了一顆琉璃珠,鑲嵌在鏡宮的大門上。鏡宮是精靈們的聖殿,所有重要的會議和活動都在這裡舉行。

  從貝麗爾留下的日記中,我了解到了精靈澱之外的世界,那兒有天界、人界、冥界三界。我很羨慕人類的生活。他們出生,成長,衰老,安眠,死後靈魂重生,開始新一輪的旅行,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而我們精靈雖然有永恆的生命,卻沒有靈魂,一旦死亡就灰飛煙滅。因為這個原因,在很久以前,曾經有許多精靈逃到了人界,成為所謂的物化精靈。他們用所有的法力作為交換,為自己造出了一個不滅的靈魂。

  然而這樣的後果是精靈澱中的精靈越來越少,無法保護精靈澱,進行防御。後來,精靈之王懇求天使長用一個咒語封印了通往外界唯一的道路——封印之門。從此,精靈們再也無法離開精靈澱了。

  當我二十歲的時候,我已經能夠輕松地飛過那片魔法水域了。於是我開始了通過封印之門的嘗試,但是全都失敗了。而不經允許便擅自離開守護之島的守護精靈就被視為逃跑,為此所有的精靈都對我大為不滿。

  我真正被孤立了。

  那一段的時光真是孤單,我獨自進行著沒有希望的一次次嘗試。沒有誰理解我,勸慰我。

  一直到我遇見埃裡亞。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埃裡亞是新任的天使長,

  他幫助我離開了精靈澱,給了我夢寐以求的自由。我成為了最後一個物化精靈,開始了人類的生活。

  埃裡亞,我想我愛上他了。因為他奪目的嚴眼睛愛上他了。我從沒有見過那樣一雙眼,它就像寶藍色的大海,溫柔和冷漠同時出現在裡面,優雅,美好,生疏,游離。

  然而,這是無望的奢望。因為埃裡亞的心被封印了,一個天使長是不可以有喜怒哀樂的。

  因為一個任務,埃裡亞來到了人界,偽裝進入了我所就讀的學校。他需要我體內的被封印的守護精靈力量。我不可能拒絕他的。

  我以為這是一個轉機,我嘗試著了解他,可是他友好,卻沒有任何感覺,我幾乎要絕望了。

  終於有一天,我告訴自己,如果這一天中,我沒有改變低迷的心情,我就把他忘了。

  我選擇了把一切都交給命運。

  我披上一條紫色紗巾,開始了出行。

  我沿著街道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整個城市就像一個鬧鐘,「滴答,滴答……」地響,仿佛在倒計時。天氣很好,風和日麗,路旁長著高大的梧桐樹,隨風「沙沙」地響,好像在吟誦一首悲傷的詩。

  我感覺到了一個目光,一個友善,好奇的目光。我停下腳步,順著視線望去,發現了一個小女孩。

  她的長發及腰,披在身後,有精致文雅的臉。在深秋時節,她卻穿著一席白色連衣裙,顏色全白,沒有很多裝飾,也襯得她越發單薄。

  她的目光有著超出年齡的淡然無懼,而這兩樣卻是我此刻都不具備的。

  我走到她身旁,俯下身看著她墨色的眼睛。不知為什麼,我有種感覺,這個小女孩似乎可以幫助我。

  近看時,她的雙眼中又有了淡淡的蕭瑟之感,有如這安靜的深秋。

  「蒼白的孩子,」我向她微笑,「你好。」

  她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回答:「無助的孩子,你需要幫助麼?」我幾乎以為她已經將回答諳熟於心了。

  我發現她很聰明,這是一下子就能感覺到的。眼光異常敏銳,輕易地看穿了我的內心,我的悲傷猶豫無所遁形。我在一剎那間放下了心防,我相信她。這個小女孩有一種無形中讓人安心的氣息。

  「唔,如果你有一個很漂亮的娃娃,你很愛他,但是他無法回應,怎麼辦?」我輕輕地問,心中充滿了期待。對我來說,埃裡亞就是那個娃娃,你心生向往靠近,他卻始終似乎冰冷無心。

  她莫名一笑,用一種了然的目光打量了我片刻,慢慢地說:「如果我的娃娃只會是個娃娃,那麼我會珍存我的愛。」

  如果他不是個娃娃呢?她顯然並沒有說完。而珍存內心的感受也不是我希望的答案。我於是側了側頭,繼續傾聽。

  「如果我的娃娃是個孤單的孩子,我會盡我所能去打動他,決不放棄。」

  孤單的孩子嗎?每個生命都是孤單的,最後的最後,只會剩下自己。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我愛埃裡亞,這是我內心的選擇,無關其他。而付出只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要求他一定會回應我的感情,但我可以選擇付出和等待。

  「我明白了,謝謝。」我伸出手擁抱她。這是個聰明早慧的孩子,然而這樣的人常常不快樂。

  「祝你好運!」我低低地說,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我取下了左耳上的紫水晶耳釘,將它留在了她的左耳上。如果她的內心有強烈的願望,那麼紫水晶耳釘上殘留的魔力就會帶她去許願池。在那裡,陽光的孩子們會幫助她的。

  我放開她,站起了身,微笑:「這是索菲婭的夢境。」隨後消失在了一陣紫色的風中。

  再聽到她的消息,已經是十年後的事情了。

  這之間發生了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我恢復了守護精靈的身份,只是守護的不再是精靈澱,而是人界的平衡。我住在海邊的一幢小房子裡,和正常人幾乎無異。

  來見我的是陽光孕育的精靈——藍靈、紫媚。他們兩個是最小的孩子,淘氣頑皮的化身。

  「索菲婭大人,那個有您的耳釘的女子已經去了千年以前的平安京。」

  「哦?她的家人呢?」

  「已經雙雙逝去了。」紫媚回答,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又一次開口,「談到放棄這個世界的所有時,她答得非常干脆,眼神也很堅定,就好像……」

  「就好像索菲婭大人您一樣。」藍靈接下了話。

  和我一樣嗎?我回想起了那個小女孩的話和她的眼神,微微一笑「她本就是干脆的人。要說起來,她還是我的老師呢!」

  我沉思了片刻,問:「她是不是要等待很長的時間?」

  藍靈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撫上了我的額,將那段記憶傳送到了我的腦海中。

  我閉上眼感受了一會兒,復又開口:「在她見過本因坊秀策之後把她封印起來吧,找一個宿主。」我停頓了一會兒又說:「畢竟,孤獨的等待實在太過痛苦。」

  「好的!」他們齊齊點頭後消失。

  我起身推開了窗戶,窗外海浪一撥一撥地湧向岸邊,一陣潮濕的海風撲面而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千憶憂。是越回憶越憂傷的意思嗎?人都是懷舊的動物。這名字起得真好。」我望著遠遠的海平線,自言自語。

  她是讓人驚訝的,我一直深信不疑,在她的身上,一切似乎都有可能。

  當藍靈紫媚再一次來時,帶來了一個靈魂。

  那是個男子,優雅俊美,最出彩的是一頭黑發,自然柔順地束在腦後。他的眼睛是綠色的,神色慵懶自由,似乎無所牽掛。

  「怎麼回事?」我問。

  「是千憶憂的緣故。我們剛剛查了一下,發現她居然是隱藏在人群中的一個物化精靈的第八代轉世。」

  「她的魔力不是應該作為靈魂產生的代價消失了嗎?那她和常人又有什麼區別?」

  「原本是這樣的,但她曾經是精靈澱唯一的重生精靈,其意義和索菲婭大人您差不多。因此她出生時體內的極少數先天具備的力量是不能被封印的。」

  「是嗎?」我笑了笑,「那麼她的隱藏力量是重生咯?」

  「是的,同時還有隱身的潛在能力。我們封印她的時候,這個能力被激發出來了。」紫媚眨了眨眼,似乎在等待我的下一個問題。

  藍靈則拍了拍那個靈魂的肩膀,引來他的一陣輕笑:「這個靈魂生前是個棋士,在見過千憶憂那女人後不知道談了些什麼,那女人忽然非常的傷感。體內的重生力量無意間轉移到了這個男人身上。他的靈魂因為這個原因在冥界無法轉世,而人界的軀體早已被埋葬在沙漠之中,找也找不到。所以就成了滯留的靈魂。」

  「也就是說,小憂的重生力量全部轉移到他的身上了?」

  「是的。」

  我托著下巴,視線回到了那個恰然自若的男子那兒:「你認為呢?」

  他搖了搖頭,腦後的長發隨之優美地擺動:「她被封印了嗎?」

  「是的。」我點頭。

  「那我不是很無聊?」他偏著頭狀似思考,「那把我也封印了吧。」

  「你確定?那也找個宿主吧?」我忽然覺得他很有趣。

  「才不要哩!」他眯了眯眼睛,「不過,如果她真的找了個繼承人,我要去驗收一下。」

  「好的,你的繼承人也可以看見你。到時候藍靈紫媚會去解開你的封印的。」我示意了一下兩個精靈。

  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狡猾的笑:「是的,索菲婭大人。」

  「這樣吧,在你封印期間,意識是自由的。你可以用這段時間來提高你的棋力。至於你所贈出的棋力,我會復制一份還給你。」

  「謝謝你。」他向我俯了俯身。

  「索菲婭大人,他的這段記憶要取消嗎?」紫媚在一邊提醒道。

  我看了看那個男子,微微一挑眉:「你認為呢?」

  他對我無所似的露齒一笑。我收回視線道:「不用了。」

  他們離開之後,我開始了懷想。我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她的微笑,她的敏銳。總覺得這樣的女孩子是心懷傷感的。真正能夠理解她的人少之又少。

  在另一個方面,她習慣於用層層盔甲將自己防御起來。有時候,即使是真正親近她的人都不一定能卸下。因為她很容易讓人相信,很容易讓人安心,很容易讓人依靠,然而並不真實地告訴你她的心。

  她考慮的太多,由此變得猶豫不定,自己卻對這種彷徨深惡痛疾。

  她追求於很平凡的一點溫暖,對決定相信的人不會懷疑,即使最終為此受了傷害也毫無怨言。她並不是不在意,只是放得下,她只願意記住內心深處感受到的幸福。

  這樣的女孩,也許是真正脆弱的一個吧。

  至於我自己呢?我還是希望像現在這樣,住在這個小屋,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樣,守護著專屬於自己的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P.S.

  1、請原諒我將索菲婭和埃裡亞的故事保留起來,在以後寫出來。

  2、不妨將此章裡索菲婭於小憂的會面與第一章中的對比一下^-^

  3、猜出那個靈魂是誰了嗎?我知道大家都是很聰明的。


第16章 何處行走

  十三、何處行走

  「憂,小光他們的比賽,我一定要去。」

  「當然,那麼可不可以……」

  「我是藤崎明。」

  她們都不再開口了。生活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她們必須、彼此之間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默契,也對對方的想法了如指掌。僅僅是一個眼神,一個蹙眉,甚至是神色上的一點變化所傳達出來的訊息都可以被對方接收。

  然而她們終究不是一體的。千憶憂漸漸感覺到她們之間的某一個角落產生了一個小小的黑洞,無法讓人忽視。

  雖然她和明明都很有默契地小心不去發掘,小心翼翼地避開它,但它終究還是產生了。

  她們默默相視,明明的眼神愈加堅持。小憂終是嘆了口氣,移開了視線。

  她沒有明明的堅定,因為她沒有明明那樣強烈的願望。

  比賽結束的幾天後,小憂帶著滿腦子糾結的思緒獨自來到了櫻花林。

  今天的林子很靜,奇異的沒有一絲風。

  她翻身坐上一丫矮枝,搖搖擺擺,上上下下,晃晃悠悠。

  她想,其實明明在有些地方和她從前很像,但明明比她更加單純,卻也更加貼近現實。

  因為自己的願望就在身邊,於是有了決心,有了動力,無比堅持地守候下去。她希望變得更加出色,使小光注意到她,同時更加希望以自己真實誠意的心等待在一邊,與之並肩。

  正因為如此,她想以自己真實的身份為小光的比賽加油,站在一旁做一個禮貌認真的觀眾,即使不被注意到。

  而小憂自己和明明的分歧就在於藤崎瑾,這個矛盾的虛構的身份。

  最初藤崎瑾是明明為證明自己出色而產生的形像。他溫柔聰慧,俊秀開朗,棋藝出眾,幾乎算得上完美。

  而漸漸的,在維持這個形像的過程中,小憂投入了過多。在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裡,她變得比明明更加依賴藤崎瑾的出現。

  從最開始是全心全意為明明著想,可是坦白地說,到了後面,她幾乎是借這個身份介入了塔矢亮、進藤光,還有滄田雅子的生活。她是以自己的意願來要求藤崎瑾的行為的。她介入了太多,以至於不知不覺中親身參與了進去,反而遺忘了自己的初衷。

  小憂雙手放在膝蓋上,閉著眼,輕輕開始哼唱:「如果這個時候,窗外有風,我就有了飛的理由,心中累積的悲傷和快樂……」歌聲淡淡的,像她所喜歡的那樣,悠悠的,吟誦一樣的飄蕩在林中。

  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她滑下樹枝,在樹梢下慢慢地行走。

  從平安京,到沉睡,到現在,櫻花林一直像她的另一個家,一個真正放心的心靈寄所。她感謝這片櫻花林,感謝它的沉默和體貼。

  她在一棵櫻花樹前停下了腳步,伸手撫摸樹干的紋路,親昵地拍拍它,仿佛兩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她認得這棵櫻花樹。在封印的日子裡,她就沉睡在這裡,感受著外界的變化。也是在這裡,明明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回了家。

  小憂背靠著樹干坐下,感覺心裡有許多話想說,許久沒有說出來的,此時都有了傾訴的願望。樹多好,那麼沉靜又安穩。

  小憂想著,又覺得那些話堵在心口,不知如何說起。她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地喊:「千——憶——憂——」

  聲音蕩出去好遠,而她也仿佛舒了一口氣,終於慢慢地開口說了起來:「唉!總覺得想的比說的還多呢。

  回來以後,雖然才過了短短的一個星期,卻真的有了陌生的感覺。那些我曾經那麼熟悉的一切,現在卻感受不到它們了。徒留下記憶中的那些影像,幻燈片一樣地反復播放,讓我在對記憶生疑的同時又試圖去改變現實。

  我希望的,我希望的是大家都開心和快樂。可是,我好像錯了啊。明明並不想一直沉浸在藤崎瑾的幻影裡。那樣優秀的男孩子,不過是我們精心打造的幻影罷了。我忘了我是個魂,是個無論在現實還是過去都已經死去的魂。

  我懷念我一去不返的那些生活,那些在城市中消逝的日子,那些自在穿梭的時光,竟成了另一種記憶。

  不過,如果時光倒流,我依然會這樣選擇的吧。不到最後消失的時候,我又怎麼會選擇放棄呢?」

  淺淺一笑,千憶憂撿起一朵樹上飄落的櫻花,放在手心,細細地端詳著:「多小的一朵花。我又是多麼動搖的一個人呢?我甚至還對為什麼會走到現在而感到疑惑。

  不過,記憶可以回轉,時光卻不可回轉,這或許是另一種幸事,讓人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因為無法後退,所以必須堅定,必須前進。」

  她嘆了口氣,又默了自語:「悲呀~悲呀~」終是笑出聲來。

  沉寂了許久的櫻花林起了風,吹下滿地落英。

  千憶憂站起了身,走了幾步,轉起圈來,踩著慢悠悠的舞步。

  她唱:「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她唱:「曲中無別意,並是為相思……」

  她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好似想到了什麼,她輕輕地笑了笑,心悅君兮君不知,她有些悵然地笑著,隨後飛奔出了櫻花林。

  而身後的這片櫻花林中,忽然傳出了一個優美的男低音:「千憶憂嗎?」地上層層疊疊的樹影中,依稀可見那男子墨綠色的眼睛蒼翠如水,及那一襲柔順的長發垂在身側。他沒有再三停留,順著少女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千憶憂是在圍棋社團找到明明的。而他們所謂的社團,似乎是某間已經不用的教室。

  隱身進入時,小光正在和筒井對弈。明明坐在一邊看,而白衣的某只魂也一臉肅穆地盯著棋盤。

  小憂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拉了拉明明的衣袖,把正在觀棋的少女嚇了一跳。

  明明同樣不動聲色地拉過小憂的手,捏了捏表示不滿。

  小憂不以為意,站在了她的旁邊。

  「進藤光!」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喊把教室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窗外秀氣的少年神色很是激動。

  而室內被點名的小光則對出現在此的少年非常驚訝:「塔矢?」

  「和我下棋吧!」塔矢亮雙目如炬,明亮而堅定。

  好氣勢!小憂在心中贊嘆了一聲。看來小亮已經完全想通了。只有迎難而上,才會不斷進步。

  明明拉了拉她的手,放低了聲音:「他不是那個塔矢亮嗎?那個繼承人?」

  「是的,」千憶憂雙眼含笑而答,「而且是即將大展身手的塔矢亮。」

  眨了眨眼,明明並沒有多大在意,只是重新將視線投回了窗邊——

  「不要!」小光的拒絕同樣干脆生硬。

  「為什麼?為什麼不和我下棋?」

  「我要和筒井一起參加比賽。」小光側過身顯出裡面的人,之後拉上了窗戶。

  小憂看著映在窗上的影子停頓了一會兒,又很快地消失了,復才將視線投向已經招呼筒井繼續下棋的進藤光。

  其實從心底來說,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對於進藤光,她始終是帶有怨的。因為佐為的消失和明明的沉郁,都或多或少和他有關系。

  對於這個有著和陽光一樣發色的少年,她從來沒有客觀看待。

  才被佐為影響接觸圍棋,到感興趣,到喜歡上下圍棋,小光從不曾把佐為的出色當做自己的出色。他明白自己的差距,所以期待以自己真正的實力與塔矢亮對局。

  在這一點上,他是誠實並有追求心的。不會克制內心的喜怒,直來直去,也體現了他單純活潑的一面。而且,他對明明的邀請能准時赴約,也算守時守約。

  千憶憂暗自打量著,發現進藤光除了有些大男子主義外,也是個可愛的孩子,至於缺點可以改的嘛。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心口舒暢了不少,於是雙手托腮,閉上了眼睛,決定休息一番。

  只一會兒,她就隱約感覺眼前似乎有陰影,然而睜開眼時,卻什麼也沒有。她再次閉上眼時,相同的感覺又出現了。

  她皺了皺眉,最後自語:「我才不管是什麼呢!」終不願再去理會。

  她的耳邊隨即響起了一陣輕笑,那是個低沉溫和的男低音,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這聲音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就聽過了。

  千憶憂開口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對嗎?」

  「千憶憂,這是你的名字吧?」那聲音並未回答,「我叫你什麼呢?叫小憶吧?你果然很有趣呢。」

  小憂微微一笑,依然閉著眼睛:「謝謝,你是誰?」

  有一小會兒的安靜,那聲音才又一次響起,帶著玩笑和打趣的意味,似乎又暗藏了某種陰謀的心思:「看來,你是真的不想睜開眼睛咯?」

  什麼意思?小憂正待尋思,緊接著就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在空中飛快地轉了一圈。她條件反射地睜開眼,驚呼了一聲,隨即馬上反應過來,捂住了嘴。

  而這一聲,卻足以讓教室裡的大部分人聽見了。除了筒井毫無影響,繼續翻著手上的書,對面的小光和佐為齊齊望向了發聲地。

  千憶憂被放下了地,一抬首就迎向了佐為有些驚訝的目光,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小光自然沒看見什麼,於是將視線鎖在了明明身上:「干什麼叫啊?」

  明明笑得有些不自然:「小光你聽錯了吧?我一直是很安靜地看棋啊。不信你問筒井。」

  「是的,剛才沒有聲音。」筒井抬起頭肯定明明的說法。

  小光疑惑地又將目光在教室裡巡視了一番。小憂一動不動,惟恐發出一點聲響。直到少年半信半疑地重新開始下棋,才舒了一口氣,她向佐為擺擺手,狠狠瞪向了身後的罪魁禍首——

  青色的和服,俊逸的臉龐,黑如絲綢的長發,還有那墨綠色的眼眸,驚訝幾乎要使小憂再一次叫出聲來。所幸依然捂著口,終是化為了一聲感嘆。

  對方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出了教室。

  待到室內的人聽不到的距離時,千憶憂終於忍不住開口:「太田,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男子轉身無所謂似的笑笑:「你怎麼在這我就怎麼在這。

  「你不是……」後半句話她硬生生地吞進了肚裡。

  「因為某種原因,我無法轉世重生,」太田雄藏並不在意,眼中忽然有光一閃而過,「被一個自稱為索菲婭的人變成了魂,封印了起來。」

  「索菲亞大人?」小憂又一次驚訝,「那麼,你是否見過一藍一紫的兩團光球?」

  「是的,」太田雄藏又一次咧起嘴角,「他們把我封印在櫻花林裡,並把你的真實名字作為解除我封印的咒語。」

  小憂哀嘆了一聲,在心中第N次詛咒那兩個精靈,輕撫額角問:「那麼,你是剛才……」

  「沒錯,是你的喊聲的功勞,解除了我的封印,」太田雄藏點頭,湊到小憂身邊,「我似乎聽到了少女隱秘的心事啊……」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慢慢念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

  千憶憂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用眼神警告他。

  對方眨了眨眼示意明白,她才松了手:「剛才在教室裡,小光為什麼沒有發現你?」

  「我隱身了嘛!」男子拍了拍手,「不過,另一個好像看得見我哦!」他在頭上比了個帽子的形狀,補充說明:「那個魂,他似乎也能看到我。」

  小憂頭痛地閉上眼,在心中給那兩個精靈上酷刑。平復了一下心情,小憂重新開口:「不過,既然你來了,和秀策下期的願望就由你自己來完成吧。」

  「什麼意思?」太田側身,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嚴肅,「他不會和我一樣吧?」

  「不,」小憂學著太田雄藏剛才的動作,在頭上比了個帽子的形狀,「那個魂,他才是真正的本因坊秀策,那個執黑從未失手的棋聖。」

  「你是說,那個時候下棋的,一直是他嗎?」

  小憂點了點頭,因為想起了小千,感覺心中有些刺痛。她有些艱難地問:「那麼,對於從前的秀策……」

  太田雄藏的眼神暗了暗,良久才開口:「我想,我依然尊敬他。因為他眼中對圍棋的熱愛是真摯的。而且,我想我終於明白他眼中的人的忍讓和哀愁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太田雄藏吁了一口氣,換上一種輕快的語調:「好了好了,談談別的吧?比如,我的繼承人?」

  「他是非常優秀的孩子。」小憂明白對方的用心,收起了悲傷的情緒,淡淡一笑。

  「那麼,教室裡的那個孩子和……嗯,真正的本因坊秀策……」

  「是藤原佐為!」小憂掃了他一眼,「小光倒是很有天資的,雖然圍棋只是剛剛起步,但是不要過很久,他馬上會趕上去的。怎麼,你又想到了什麼?」

  太田雄藏眯起了眼睛:「眼神很不錯,或許我會早早去見見我的繼承人,然後……」

  「驗收嗎?」小憂挑眉,「回教室吧。」

  通過拉明明的衣袖提醒,第二次把少女嚇了一跳。千憶憂被更用力的捏了一下。

  明明輕聲問:「你敘舊敘了好久哎!」

  「情有可原的……」太田雄藏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卻又馬上消失了。

  收回狠狠捅了舊友一下的手肘,小憂沒有絲毫愧疚感:「我在教小孩子認識世界。」

  而棋局邊的佐為卻將目光投了過來,溫文一笑。小憂不由也回以一笑,立即感到耳邊傳來帶有笑意的戲謔:「看來是他了?」

  明白對方意有所指,小憂不回答這個疑問:「作為棋藝上的對手,你真應該向佐為好好學習一下。」

  「呵呵,」太田雄藏墨綠色的眼睛彎了彎,迎向佐為探尋的注視,而後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句,「或許,不只是棋藝啊……」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章開始,轉入第三人稱敘述~~

  差一點要放棄了,最近事情好多(>-<)

  FIGHTING!!!


第17章 於我歸息

  五、於我歸息

  最後,我還是回到了櫻花林。一片空曠蕭瑟,我輕身躍上一棵矮樹。粉紅的櫻花在風中搖曳生姿,猶如少女臉上淡淡的紅暈。

  我的眼前有如起了漫天無邊的大霧,蒼茫孤寂,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離別的感傷逐漸被另一種強烈的恐懼所替代。我不會,也不敢忘記。我只有三次機會見到佐為。而現在,在遙遠的以後,在那最後一次相見之後,就是永別。

  在秀策的面前,我可以一直淡定自若,即使是在他離去時,我也只是深深的難過。然而,想到佐為,我會驚慌失措,失去所有的冷靜,我會心痛,我會恐慌,我會擔憂。

  我從未像此刻一樣感覺到時間的可怕,公正殘酷,清醒麻木。即使我怎樣的祈禱也無濟於事,是的,我明白,因為我答應過了索菲婭,不論未來是怎樣的,我都不可能回頭,也絕不會後悔。她給了我機會,可以這樣接近我心中的夢,甚至擁抱過他,體會過了他的善意,看見了他的微笑,凝望過他的背影……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這樣想著,淚水卻靜靜地流下了面龐。我呆呆地坐著,一語不發地望向前方,直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感將我淹沒。

  一陣子紫色的風隨即平地而起,索菲婭出現在風中,她的眼神有些凌厲:「出來!你是這片櫻花林的精靈吧,你對她做了什麼?」

  「索菲婭大人。」粉色長發的少女從索菲婭面前的櫻花樹中幻化而出,單膝跪地,「我只是讓她暫時沉睡罷了。」

  索菲婭定定地注視了她一會兒,讓她起來:「你是叫櫻幻吧?你認識小憂麼?」

  「算是吧。」櫻幻淡淡一笑,「這之前的很長時間,她一直都陪著我。她把我這兒當成她的家,而她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看著她的笑,她的淚,她的每一次回歸,看著她的歲月悠悠而過,也看著她的每一絲變化。雖然她不知道我,但是我希望她過得好。」

  索菲婭嘆了口氣:「其實,小憂自己應該也預料到這一切的苦了吧。但是,這是她的決定,她就一定會挺過去的。」良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補充道,「你做的並沒有錯,櫻幻。在她醒來之前,小憂就拜托你了。」

  「是的,索菲婭大人。」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時間在沉睡中過的很快,一步一步的走向既定已久又變幻莫測的未來。

  街道邊霓虹閃爍,車輛呼嘯而過,一邊的大廈樓頂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著介紹旅游景點的節目:「……的櫻花林是日本少見的品種齊全的櫻花林,每每看到滿目粉色的盛景,都讓人忍不住落淚……」屏幕上是一片靜謐的櫻花林,如仙境一般,充滿了夢幻的氣息。

  然而有人卻看到了其他的景像。有著與陽光同樣發色的少年看著看著突然睜大了雙眼,驚訝地對著身旁只有自己能見到的魂說道:「看那裡,佐為!屏幕上是什麼?你看到了嗎?」

  穿著白色狩衣的男子沒有回答,但他的確看到了。

  ——在櫻花中,有一道光芒慢慢地閃爍出現。

  仿佛是九月的熏風吹來,奇異似的帶起了滿樹的櫻花,漫天飛舞,絢麗多姿。而那道光芒也猛然迸發了出來。是一種紫色的光芒,明亮卻不刺眼,只讓人覺得滿心的溫柔。之後,光芒淡去,消失。

  周圍是白色和粉色的櫻花飛舞,一個身著紫色和服的優雅女子,半浮在空中,左手平放在身前,右手持一把打開的精致舞扇,豎著遮住了面容,扇子周圍是美麗的,隨風飄揚的一頭黑瀑般的青絲,高貴而神秘。

  似乎流露出了些許笑意,只聽「唰」的一聲,那女子輕巧地收起舞扇,借風落地,引起衣袂飛揚。露出的是一張姣好生動的臉,風華絕代,特別是那雙丹鳳眼,那眸中一閃而過的燦亮,長長的睫毛微微一眨,透出裡面那一絲璀璨,宛若流星劃過天際時長長的余韻。她的青絲披於身後,有不少垂在額前,就像一件純黑的絲綢披肩。

  揚手用扇子挑開發絲,她溢出了一絲調皮的笑,嘴唇張合,似乎說了些什麼,隨即從鏡頭中消失。

  「佐為,你知道那是什麼嘛?她是誰?」發現周圍人中似乎只有他們看到了這一不尋常的景像,少年忍不住發問。然而他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藤原佐為久久地看著屏幕中又一次恢復寧靜的櫻花林,想到那個女子離去前的口型,她說的是:「我回來了。」

  他記得她,記得這個同樣成了魂的女子。不知道為什麼,他潛意識裡總覺得她成了魂和他是有關系的。千憶憂,不過她讓他叫她小憂,她是自己和過去僅剩的一絲聯系了呢。

  或許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被封印在棋盤中,他對過去的記憶異常鮮明,只除了,除了她擺過的一盤棋。不知為什麼,那段記憶仿佛蒙了霧,怎麼也看不清。

  他記得,當他被冤枉,被蒙上作弊的罪名趕出都城時,她說過她信任他。雖然對她如此迅速地得到消息感到詫異,他依然很感激她。他記得她為他系上的紫色的結,漂亮精致,以及她善意的擁抱和……想到了那個羞澀的吻,他的臉頰也泛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不過,後來他還是自盡了。這正如了菅原(不知道的回去看第三章)的願了吧,也難為他派人跟了他那麼久。佐為悠悠嘆了口氣,眼神一黯。

  後來是在虎次郎走時又見到她的。想不到虎次郎認識她呢,而且,似乎是依戀她……有一會兒他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被隔離了……但是,她唱的歌還是很好聽呀……

  「佐為?佐為?」他回過神來,眼前是小光揮著手疑惑的表情,「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呀,」佐為笑笑,最後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櫻花林,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話音低低地說著,「應該,很快會見面了吧,小憂。」

  第三次回到同一個路口,我終於忍不住長嘆了一聲。MY GOD!雖然我不是路痴,但是一個魂根本沒法問路嘛!這樣找下去,何時才是個頭啊!何況——我有些著急地想——我醒來意味著佐為消失的日子很近了。再不快點找到他,說不定連他的面都見不上,那我還怎麼……啊……我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所幸,天不絕人願。當進藤光身邊最常出現的女孩子——藤崎明的身影出現在我視野中時,我連忙飛奔過去,途中穿過了好幾人的身體,引得他們一陣寒意。

  跟著藤崎明,我終於找到了進藤光家。小光和佐為都不在家。

  我穿過門,獨自進入了小光的臥室。坐在床邊的棋盤前,我不禁想像著他們下棋的情形。佐為下棋的樣子很認真,蝙蝠扇輕點,自有談笑若定的優雅。

  我躺在小光的床上,閉上了眼睛。我感覺不到累,但心中有如釋重負的輕松。終於找到了啊,很快,很快就可以見到佐為了吧。這樣想著,我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你!你是剛才屏幕上的那個……」

  有些遺憾地睜開了雙眼,我忍不住輕聲抱怨:「我難得睡著呢……」輕坐起身,眼前果然是進藤光那驚訝的神情,「我承認,私闖民宅是我不對……」嗯?佐為不在麼?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裡?你不會也是魂吧?你不會強迫我學什麼吧?……」

  我開頭還為他的推測能力感到驚訝,聽到後面忍不住一頭黑線。以前怎麼沒發現進藤光這小孩這麼羅嗦!

  「小光,怎麼了?」隨著溫和的話音,白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佐為大人~~~」我笑咪咪地向他揮了揮手。

  「果然是你,小憂,」他沒有什麼驚訝,只是溫雅地向我問好,「好久不見了。」

  「你們認識?」進藤光插話道,「你也是平安京來的?」

  「聰明!」我單手搭上小光肩膀,「我們可是舊識呢,是吧,佐為大人。」

  佐為笑笑,表示默認。

  「可你叫他『大人』哎,這也算舊識?」小光撇嘴。

  「這是禮節!在平安京這是必須的。是吧,佐為——」這次,我卻沒有說出「大人」兩個字,因為佐為忽然伸出食指,點住了我的唇。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他依然是一臉笑意,「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大人』了,還是叫我佐為吧。除非——」他故意頓了頓,「你希望我尊稱你為『淺倉公主』嗎?」

  當然不行!我在心中呼喊了一下,馬上點了點頭。

  「好吧,佐為——」我覺得我臉紅了。

  是夜,萬籟俱寂。毫無睡意,我和佐為靜靜地,並排坐在屋頂上。

  我看向身旁的佐為,他靜靜地看著前方,沉思的樣子就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轉過頭微微一笑,那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就像閃閃爍爍的星光,給我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虛無感覺。我忽然明白了一直以來壓在自己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雲從何而來。

  我有些憂傷地回以一笑,突然開口:「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叫你佐為大人嗎?」不等他開口,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啊,你會給我一種遙遠的虛幻的感覺。即使是現在,你坐在我的旁邊,也好像在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好像你是一個遙遠的影子,好像在很近,又好像在很遠,我永遠也抓不住。」

  我低下了頭,深吸了一口氣,把話說完:「所以,你是微笑著的佐為大人,是優雅自然的佐為大人,而我只是一個一直在追趕的,只會計算的小女子而已。這之間是一段很長的距離,但我覺得很安心,似乎理所應當,就應該是這樣。」

  身旁仍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沉默。緊接著,我感到一雙手輕柔地將我的頭抬起。

  佐為平視我的眼睛:「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小憂?大人是孤獨的。對我來說——」他拉起我的右手,讓它五指張開,然後將自己的左手合了上去,「我是一個靈魂,你也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最相近的。就像我們的掌心可以合攏一樣,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存在。我認為,這就是真實。」

  我的淚水慢慢地從眼眶裡流出來,然而我依然笑了,我說:「謝謝你,佐為。」我收回右手,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我們都沉默了一會兒。良久,佐為輕輕地說:「我和一個叫塔矢行洋的棋士下棋了。」

  「嗯。」我應了一句,心中卻一驚,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嗎?

  「我取得了勝利,很高興,他是個好對手。」

  「恭喜呀。」

  「你說,我們是為什麼存在的呢?」他忽然說道,「我終於知道我存在的意義了。就是為了讓小光看到這盤棋啊!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存在。虎次郎使我的棋藝得以發揮,我使小光走上了同樣的,追逐神之一手的道路。而且,他會走得更遠,比我走得更遠。」

  你是為小光存在的,可我是為你存在的,我穿越了千年的光陰,只為了與你短短的相遇。

  佐為神情落寞,他直視著前方,卻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入眼中:「我……我很羨慕他,他可以繼續對神之一手的追逐,他的未來是無限的……」

  「你也可以的……」

  「不,我有一種預感,我可能很快又要離開了。」他看著我,伸手拍了拍我的頭,「而且,以後都不能再見了呢,小憂。」

  「你錯了!」我望著他,又一次因傷感而流淚,但我非常堅定地說,「你不會消失的,我絕對不會讓你消失的。」言罷,沒有顧慮他的疑惑,我站起身,張開雙手,借夜風落到了地上。我暫時地忘記了一切。

  我真喜歡這樣:當我下落的時候,我寬大的袖子和衣擺會刷拉拉地張開,就像翅膀一樣。我會感覺自己在飛,自由而快樂地飛。我一直相信,只有在飛時,才有如飛花般的輕盈無比,和美麗自由。

  在一千年以前,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就一直很想無拘束地從高處跳下,感受風吹起衣服張揚的觸感。而現在,在我死了的時候,終於可以無所顧忌,不被束縛地這麼做了。

  我落在地上,開始飛快的奔跑,佐為沒有跟上來,他坐在屋頂默默地看著我的背影。

  跑了一會兒,我換成了安靜的漫步。我就一步一步地走在大街上,很多的燈都熄滅了,很多的人都睡著了。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如果是在童話中,這時候睡神會把在夢之園捕捉來的一個個美夢吹入孩子們的夢中,把那些噩夢吹到壞人們的夢裡。

  而現在,就像睡神一樣,我靜悄悄地走在街上,誰也看不見我。

  思緒翩飛,時間仿佛靜止了。世界變成斷層。我站在彼岸,吟唱起古老的歌謠: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朝生暮死,時間如此短暫。於我歸息,游走在這個世界的我,何處是我的歸宿?


第18章 浮生若夢

  七、浮生若夢

  浮生若夢,何所有歡。

  我的心中充滿了憂傷,仿佛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陽光。

  我無法阻止宿命的前進,因為我有更為叛逆的思緒,不願冒險,不願放手一試。

  當我懷著這樣絕望的思緒回歸時,我無法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佐為,佐為啊……他會消失嗎?我不願去想,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去想。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很快的,不要過幾天,我就要和他說再見了。

  再見,再也不見。永遠離開所愛的人,沒有後退的余地,沒有返回的空間。

  這幾天,我一直沉默地跟隨在他們身後。看著記憶中的劇情慢慢走到關鍵,看著佐為的命運漸漸走向終點,走向他已有預感,不舍不甘卻能平靜接受的未來。

  我看到了黑暗中醉酒的緒方拉著小光的手要求與Sai對弈。

  我最後一次看到了佐為盡放的光華,那樣明亮,那樣悠遠,一直到我記憶的底層。

  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靜靜地注視,看著佐為的眼神,憂傷孤寂,盈滿了不舍。

  我看著房裡的眾人的悲涼,在房外獨自流淚。多麼悲哀,多麼無措。

  即使是那樣,我依然注意到了我不願發現的一點。

  無論在什麼時候,多麼難過,多麼歡樂的時候。他的眼中,沒有我。發現這一點的我在屋外哭泣,無聲地流淚。你看,即使我得到了那麼多棋力,我卻連與他對弈的勇氣都沒有。他從來不知道吧,不知道我內心對他的依賴。

  是誰在唱,愛是一朵六月天飄下來的雪花,還沒結果已經枯萎;愛是一滴擦不干拭不完的眼淚,還沒凝固已經成灰……

  有誰懂得個中滋味?我不知道。

  我發現,愛他,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付出,也只是我一個人的無悔。

  最痛苦的事,並不是這個,而是試圖給予,卻沒有機會。所以,我依舊慶幸。

  今天,是五月五日。

  我那裡都沒有去,只是坐在屋頂。最後一次看日出,最後一次凝望佐為的背影,最後一次默默地看他們的對弈。

  小光睡了,佐為就要離開了。

  佐為依然那樣優雅淡定地微笑,就如同我多少次午夜夢回時所見到的一樣。

  他說了:「你聽見了嗎?小光,我很快樂。」

  我衝了進去。

  他的眼神有驚詫也有無奈,還有一絲我看不清的情緒在鋪散。

  我在他身前蹲下來,拉起他的手。

  那樣修長美麗的手,正在漸漸變淡,看得我的心一陣抽搐的痛。

  我抬起頭,閉上眼吻上了他的唇,將那粒維持我存在,給予我夢想的透明的珠子度到了他的口中。

  然後我起身,退後,無限溫柔,無限哀婉地最後一次看著他。

  他消失的趨向止住了。

  真好,我微笑了。然後我跳出窗子,飛快地跑開了。

  似乎,每一次在他面前我都是在逃跑。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我想著。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那樣冰冷絕望,那樣歡心喜悅。

  我將要消失了,可是他可以存在下去,為了他的夢。

  我想,即使他不愛我,即使他不知道我愛他,這都是我最完滿的結局了。

  他沒有錯,他只是不愛我而已。我也沒有錯,我只是愛他而已。

  因為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帶著滿心溫和的苦酸,我像最開始那樣,擁抱著跌倒在一片陽光中。

  結局是消失無蹤。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完結


第19章 晝行夜傷(結局一)

  八、晝行夜傷(結局一)

  我在床沿醒來,面前是我亂糟糟的房間。

  電腦的顯示屏還在閃著光,上面是漫畫的結尾:是為了連接遙遠的過去和遙遠的未來。我是為了這個理由而存在的。

  一切都是夢嗎?

  我慢慢地起身,那些歡笑,那些淚水,或許都只是玉瑩前世輪回的一場風花雪月。

  那些人,那些事,好像從未存在過。

  千桃,小千,佐為……我所在乎的,珍愛的一切啊……

  多麼悲哀,多麼可惜,我甚至連真假都無法證明。

  我的紫水晶耳釘卻消失了。悄然打碎了我與那些記憶的最後一絲聯系。

  這就是一場夢,最後的最後,只剩我自己。

  童話的過後,是悲哀的現實,和心碎後冷漠的面對,安然地生活。

  或許很多年以後,我會想起這場年少的夢,想起這時地微笑,那樣堅定無悔。

  然後,帶著歲月的滄桑,和時間的磨礪,向記憶說再見。

  或許在每一個夜晚,我依然會帶著對心底的人的愛度過每一個夢。

  我輕輕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門。

  晝行夜傷,縱然如此,我也沒有遺憾了。

  心中已然如長空一樣晴朗開闊,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了。

  我伸了伸懶腰,向我無限依戀的過去,揮了揮手,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好•美•的•陽•光!


第20章 千憶夢憂(結局二)

  千憶夢憂(結局二)

  當我睜開雙眼,我已失去了形體。我在我的療傷所,我的櫻花林中,成了附在樹上的櫻花靈。

  因為千年的執願,我擁有了第二次生命。正想附在棋盤上的佐為一樣。

  從今天起,佐為就擁有了永恆的形體,可以繼續他的夢想,繼續對神之一手的追逐了。

  親愛的佐為,如果我不曾遇見你,或許還是那個空虛的女孩。

  但我現在已經學會了放手。我發誓我會變得更加堅強。

  在每一天中微笑。

  在每一天中發現生活的美好。

  在每一天中欣賞時間的變化。

  當然了,千憶夢憂。

  在每一天的時間裡,我依然一千次地想起你,呼喚你,思念你。

  在每一次的回憶中,越來越憂傷,越來越沉寂。

  有如一次狂歡後的清醒,一次冒險後的平靜。

  一種寥落,並逐漸演變成了預期之外的淡定。

  在很久很久以後,有一個女孩走到我面前,訴說她的心情。她愛上了一個人,單純地,堅定地認定了一個人。

  她的心情干淨透明,是最初的美好。

  我應她的執念而重生,擁有了新的機會。

  我幫助她改變,訴說自己的心情,變得更加優秀出眾。

  然後,在一個午後,我重新見到了佐為。

  在那樣美麗的陽光下,他向我微笑,唇角溫和翹起,他的目光像溪水一樣清澈自然。

  那一個瞬間,我的眼中盈滿了燦爛的陽光,永生難忘。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撲到了他的懷中。

  沒有關系了,即使現在他不愛我,即使現在他還不知道我愛他,都沒有關系了。

  因為我們還有時間,還有無限漫長的時光可以相遇相知。

  我們都沒有錯,所以得到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重新得到幸福的機會,重新來過。

  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直到永恆的未來。

  在無限漫長時光裡,看風去風留,再去尋那來由。

  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說出我的心情,從最初到現在,從來不曾改變的心情。

  我愛你。

  從長相思,到長相守。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完結了,撒花~~

  第一篇完結的文,有什麼建議請多多提哦~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3 01:21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73037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