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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Remain Nameless/默默無名》作者:HeyJude19【完結】

《(HP)Remain Nameless/默默無名》作者:HeyJude19【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133個瀏覽者
授權翻譯文,
原作為HeyJude19的Remain Nameless
Cp德赫。

感覺如何?感覺就像他幾乎無法把它放在一起。
在所有人中,她應該避開他。
或對他大喊。
詛咒他。
向他吐口水。
拿出她的魔杖,把他從地球上炸掉。
當他看著赫敏·格蘭傑時,他的內心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內疚、寬慰和困惑。
德拉科單調的日常生活既成為了生命線,也成為了絞索。
但與赫敏·格蘭傑一起喝咖啡的新習慣很快就成為了起床的理由,不幸的是,這迫使他重新評估自己無關緊要的存在。
赫敏的生活是支離破碎的,零散的碎片散佈在各處,她找不到辦法退後一步,讓完整的畫面形成。
為什麼與德拉科的早會是唯一有意義的事了?

中文譯文同時更新QUOTEV和Fan Fiction站點

譯者:becky0922

AO3-譯文
AO3-原文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3-11-24 01:27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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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01

  2007年1月
  
  一身冷汗地驚醒過來,身下的床單被揉得皺巴巴,一陣不安與痙攣襲來。這本應該是樁怪嚇人的事情,但如今已經平常到見怪不怪了。德拉科·馬爾福終於放棄找到一個舒適的睡姿,直接仰面躺著。灰色的眼睛睜開來望著天花板出神,數著這間裝修精良的臥室的牆板。可能已經天亮了吧,或者快天亮了。他側過身從旁邊的桃花心木床頭櫃上拿過一只腕表。早上4點46分。看來他的噩夢還算良心發泄,讓他還能再躺一會兒。
  
  你也可以說到了這份上,他其實是懼怕睡著的,但他也不著急就這點時間打個盹。前面的那段夢又見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段記憶:曾經的麻瓜研究課教授在自家餐桌上,被一條巨蟒吞噬的畫面,就在他眼前發生了。
  
  德拉科把兩條腿蕩到床下面,雙手抱頭撐住膝蓋。深呼吸幾下。再來幾次。你還能呼吸啊。你還在這裡呢。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穿好上班用的黑西裝,坐在長桌的盡頭,他終於有了點精神想來杯茶了。面前擺出的豐盛早餐他碰都沒碰。家裡的家養小精靈們,每天都是如此,似乎費盡心力想討他歡心,但都無濟於事。德拉科知道,這些東西吃進嘴裡也如同嚼蠟一般,而且根本咽不下去。
  
  他就這麼恍恍惚惚地坐著,守著早已冰冷的茶水直到7點半。來杯咖啡。他可以靠一杯濃咖啡來激發點活力。按慣例行事。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六年級的魔藥教室,從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迷情劑坩堝裡,德拉科聞出了一股子新鮮咖啡剛煮好的香氣。當然了,那一年他腦子裡有更著急的事情要擔心,所以都快忘了這件小事了。直到某天他在去往對角巷的路上時,不經意踏進了這間麻瓜咖啡店。
  
  一開始這只算是他測試體驗的一種。看看外面的世界。和那些與你不一樣的人待在一起。你會發現人們其實沒有那麼大的差異。起初,德拉科覺得這種治療建議簡直就是胡扯,不過還是當做個挑戰接受了。他有什麼必要害怕踏出魔法世界的範圍呢?他自己是親歷過那些更可怕的事件的。
  
  為了把這當成拓展自己視野的嘗試(他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德拉科精心策劃了自己第一次踏進麻瓜建築物的計劃,就在四年前。
  
  他幻影移形到了附近的一條小巷,在這棟建築物裡上上下下逛了一圈。幾棟樓房之外就是麻瓜世界的終點,通過破釜酒吧,就能回到熟悉而溫馨的魔法世界去了。但德拉科還是下定了決心。再前面一周,他去了古靈閣,生平第一次把巫師貨幣兌換成了麻瓜的貨幣。
  
  這間咖啡店看著實在平平常常。早高峰的人流不少,各個都穿著上班的衣服(德拉科猜的),拿著咖啡杯進進出出。他已經做好了准備,身上的巫師袍子換成了普通的西裝。顯然這不是從麻瓜研究課上學來的,至少他還知道要融入環境。
  
  一踏進這間咖啡店,之前關於迷情劑的回憶全部湧了上來,這下他笑了。新鮮咖啡的香氣如此美妙,盡管後面幾周他自己在家也嘗試了,但不論他自己還是家養小精靈們,都沒法復制這些麻瓜們煮出來的品質。
  
  四年後的如今,德拉科已經養成了來這裡的習慣。7點半一到,他就會幻影移形來到巷子裡,拉直脖子上的領帶,檢查下魔杖是否藏好在胸口的衣袋裡,然後徑直去到那間咖啡店。這麼些年了,櫃台後面的麻瓜們也早就認識他了,知道他是個常客,也知道他愛喝什麼口味的。他們很清楚哪些早上來的常客喜歡順便聊聊天,哪些只想拿了咖啡趕緊上路,德拉科顯然屬於後一種類型。這也是為什麼德拉科會持續來這裡的一個原因。
  
  他接過自己那杯滾燙的咖啡,糾結著要不要再來個藍莓司康,但覺得有點不舒服,於是朝自己常坐的桌子那裡走去。每天早上,他都會坐在桌邊,只顧著看手裡的報告,或者弄點魁地奇雜志讀讀(當然會記得先變成麻瓜報紙的樣子),好好地坐下品嘗自己的清晨咖啡。
  
  他會把這類事情描述成「其實也沒多好」,他慢慢地喝著咖啡,也知道自己臉色很差。他一直都很蒼白,但晚上沒睡好會讓他的黑眼圈襯著臉色顯得特別突出。
  
  喝完了咖啡,他站起身准備離開。為什麼呢?真的,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
  
  德拉科不記得自己最近有過幾次這類想法了。腳底下的步子加快起來,准備去上班。
  
  等他來到自己那間狹小的辦公室,並關上門後,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松開袍子裡的領帶,試圖平穩呼吸,雙手緊緊地抓住桌子邊沿。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第二天早上,德拉科的噩夢只折騰到了4點48分。這次又是最常見的一個夢呢:伏地魔逼他折磨制杖人,奧利凡德先生。德拉科抓過床頭櫃上的魔杖,努力忘掉對著制作這根魔杖的老人施咒的場景,試圖忘卻幾輪鑽心咒後,那種體內魔力被掏空的虛無感。
  
  德拉科逼著自己下樓去,在早餐的食物前演完當天的表演。他捧著自己的茶,發呆等到了7點半,然後就幻影移形去咖啡店了。他小口喝著咖啡,望著前方出神。這會沒心思去讀自己帶來的讀物。該去辦公室了。這周很不幸沒什麼外勤任務,於是他決定專心忙些文書工作,直到下班。維持慣例。維持慣例。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周三早上醒來時,德拉科感覺到四肢在抽搐。昨晚的噩夢帶他回到了霍格沃茨的天文塔樓,不過這一次,他跳上前去擋住了斯內普的死咒,掉下樓去的不再是鄧布利多的蒼老身體,而是德拉科自己。在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他醒了過來。已經5點22分了。
  
  他站在浴室的鑲金邊鏡子前,手裡拿著剃須刀。其實幾分鐘前他就完成了剃須的任務,只是放不下那把刀。盯著手裡的這個工具,在想這東西能不能在手腕上弄出個致命傷呢。會不會很疼?這畢竟是個價格不菲,鋒利異常的工具呢。
  
  沒人會在意的。當然了,小精靈們事後要忙著打掃干淨,但他們真的會在意嗎?
  
  母親會在意的吧。會在意一段時間。不過她如果真的想繼續維持馬爾福家的面子,她就應該待在這裡,不是嗎?而不是把大把的時光花在拜訪散布歐洲的親戚們啊。
  
  西奧·諾特會在意的吧。但上一次兩人見面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德拉科沉下心來回憶時,過去一年中,他倆每周在酒吧碰頭的約會已經大幅減少了。德拉科真的想不起來上一次和他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他都能想像出潘西·帕金森的反應。「你聽說可憐的德拉科·馬爾福的事了嗎?我一點也不意外呢,黑魔王失勢後他就徹底瘋了。但你知道嗎,我差點要和他結婚的?」
  
  是啊,潘西就是這樣的。和她那個讓人發毛的保加利亞老男人丈夫一起,討好著各種上流社會人士,八卦著從前霍格沃茨的事情,說點馬爾福或者波特在神秘人第二次崛起期間的故事。德拉科聽說,她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
  
  對巫師界的其他人來說,他會淪為一個用於懲戒的案例。你聽說過馬爾福家族的事嗎?神秘人小圈子裡的純血貴族?反正,他家最後一個繼承人自殺了呢。
  
  德拉科突然發出一陣冷笑。他剛想起這工具為什麼那麼貴來著,它被下了咒,只能切斷頭發絲之類的東西,根本沒法刺穿他的皮膚。
  
  XXX
  
  周四早上糟透了。前一晚的噩夢是他幾段重復循環的記憶中,最可怕的一段。試圖忘掉赫敏·格蘭傑的慘叫時,他渾身都在戰栗。她被自己的姨媽貝拉特裡克斯推倒在莊園客廳地板上時,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地看向他。救救我,那眼神裡是這意思,求你,救救我。但他不能出手。而且他也沒有出手。
  
  手表上顯示這會是4點13分。那陣戰栗終於停住,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恐懼。德拉科怕是永遠擺脫不了這些可怕的回憶了。雖然最終一戰已過去9年,但他還是找不到脫離這些夢魘的方法。
  
  以前他也這樣低沉過。那是戰後的第一年,他試圖用火焰威士忌,無夢藥劑,以及其他藥劑來麻痹自己,還有潘西。但潘西想馬上成為馬爾福太太,早點完成那早已過時的純血傳統,但很快她就厭倦了德拉科的消沉。德拉科也受夠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整個國家都被泥巴種和血統背叛者掌控了,什麼重建新世界?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之前到底看上她哪裡了?
  
  潘西那無休止的抱怨世界在變差,真的讓人很受不了。這頭蠢母牛難道沒意識到,這些都他媽無關緊要了嗎?這些純血信條讓他們都什麼樣了?盧修斯·馬爾福被判終生監禁,和不少同學的父母一樣要在阿茲卡班度完余生了。克拉布死了。納西莎能自由行動,不過是托了哈利·波特的福。
  
  德拉科呢?兩年的緩刑期,還有不能國際旅行的禁令,不過後者已經取消了。當然了,他也經歷過那些讓他嘔吐的噩夢,強制心理治療,吞下了數都數不清的藥物和恢復藥劑。
  
  所以當潘西再次開口詛咒那些麻瓜出身時,德拉科終於爆發了。他也許是殘忍了點,對她用了很多不雅的稱號,但他真的得徹底斬斷兩人間任何的聯系。
  
  她罵他是個癮君子,根本算不上是個男人,就是家族的恥辱。德拉科當面嘲笑她,如果真想嫁一個傳統的馬爾福家男人,那就去阿茲卡班找最合適的吧,她也知道牢房號碼的。
  
  接下來的幾年,是在無夢藥劑的藥癮,更多的治療師之間渾渾噩噩度過的。在拿到NEWT證書後(剛好及格而已),他就逃出了自己母親的新家。霍格沃茨最終一戰後,魔法部馬上就收走了馬爾福莊園的使用權,畢竟那地方在黑魔王得勢期間,是邪惡的大本營。德拉科也已經不在乎自己從小長大的那個家會變得怎樣了。
  
  德拉科本以為只要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他就能正常呼吸了。短時間內也的確好了一些。但他的噩夢卻遲遲不肯遠去。德拉科甚至戒掉了安眠藥劑的癮,找了份工作。他能想像出,如果自己父親知道,他德拉科得掙錢養活自己,肯定會很不屑的。馬爾福家的男人是不工作的。純血貴族要自食其力是很掉價的。他其實並不是那麼需要錢,但德拉科需要做些事來占據自己的時間和思想,不然那些可怕的念頭會把他活活吞噬掉的。
  
  反正盧修斯已經死了。有些日子裡,比如今天,德拉科其實挺羨慕他的。
  
  死掉的人真是輕松啊。他們不用看著生活一點點崩塌。他們不用每天逼著自己起床,心裡卻明白這世界沒了他們才更好。
  
  因為那些噩夢從未遠去。
  
  XXX
  
  德拉科沒有等到7點半。去他媽的慣例吧。他現在就需要咖啡因。他比平時早了一小時出門,希望咖啡店已經開門了,看到的確如此時心裡一陣輕松。這麼早,店裡沒有那麼忙,德拉科可以輕松地坐在自己那張桌子旁,用不上麻瓜驅逐咒。
  
  工作日的早上,德拉科總是會坐在這張桌子旁。這個位置是最佳的。離窗口有一段距離,方便他不被察覺地觀察來往的路人,而且離門口也足夠遠,卻能清楚地看到進出的人流。德拉科已經養成了進入任何空間後,都關注出口在哪的習慣。
  
  手裡的瓷杯有些燙,但很能撫慰人心,可這股子暖流卻沒法溫暖他的身體。他放下杯子,盯著裡面棕色的液體,有些絕望似的。說真的,這麼日復一日地裝模作樣到底有何意義?穿好衣服,喝完咖啡,走去上班,下班回家,難以入眠,然後再重復一次嗎?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麼?他這個人有什麼意義和價值呢?他一無所有,什麼都拿不出手。如果他明天就從地球上消失,會有人注意到嗎?
  
  德拉科再次端起杯子,大口咽下自己的咖啡,這時店門被人推開,他的注意力轉了過去。剛進門的年輕女子把臉上的棕色長發甩到後面去,停下腳步把自己包上的搭扣扣好。德拉科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心跳如雷。他趕緊放下自己的咖啡杯,免得失手砸了。一陣寒意夾雜著惡心和恐慌湧遍全身,赫敏·格蘭傑正自信地走到櫃台前去點咖啡呢。
  
  赫敏·他媽的·格蘭傑。
  
  他離得太遠,聽不清她和店員說了什麼,但能聽見她友好而禮貌的音調,還發出一陣輕笑,然後接過自己的飲料道了謝。
  
  他可以躲起來的。也可以馬上逃走,就現在,趁她還沒發現前。
  
  就現在,隨時都有可能,格蘭傑只要微微轉個身就能看見他。她會發現他,然後一臉怒容。或者不屑地皺起鼻子。又或許她會害怕地後退幾步。不管怎樣,當格蘭傑發現他在一家麻瓜咖啡店裡出現時,肯定會有反應的。
  
  但她這會准備離開了。她直接走出了店門,手裡端著那杯咖啡,臉上帶著輕松的微笑。那種一個剛完成早上的愉快任務,開心地准備開始一天忙碌而充實工作的人會露出的微笑。
  
  她根本沒注意到他。
  
  XXX
  
  德拉科記不起自己那天的工作是如何完成的了。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甚至坐在了家裡的晚餐桌前。那天在辦公室裡,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了格蘭傑。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家咖啡店?當然是去買咖啡啊,你個白痴,他內心都忍不住吐槽自己。是啦,可她經常去那家店嗎?她是怎麼知道這家咖啡店的?
  
  德拉科猜測她應該是上班路上順道過來的。魔法部的入口離那裡不遠,自己每天去對角巷也是同一個方向。她肯定是上班前去店裡的。但過去的四年裡,每一個工作日早上他幾乎都會去那家店,卻從來沒遇到過她啊。德拉科覺得自己不會注意不到格蘭傑的。但她呢,居然看都沒朝他那邊看一眼。
  
  第二天早上,德拉科也就睡了幾個小時而已。雖然不是被噩夢驚醒的,但還是感覺沒有休息過。他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許他應該再一次早點去買咖啡,只是為了看看會發生什麼。
  
  果然她又出現了。和前一天早上的時間差不多。赫敏·格蘭傑走進來,和櫃台後的工作人員禮貌地交談,接過她的一次性紙杯,出門之前都沒看到德拉科。
  
  周末的時候,德拉科總是會想到赫敏·格蘭傑,盡管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居然花了那麼多時間在這個女巫身上。真是奇怪不是嗎,她也會在一大早出現在那家咖啡店。她這會應該已經嫁給了韋斯萊,早上得忙著打理一大群頭發糟糕的毛孩子才是啊。但那兩天早上出現時,她都穿著麻瓜們的正式衣服,拎著個看起來就是工作用的公文包。他絞盡腦汁回憶這個同齡人中最聰明的女巫的事業成就。好像是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任職吧?還真是她的菜呢,畢竟這人那麼熱衷於爭取家養小精靈權益什麼的。
  
  又是一周的周一來臨,德拉科再一次很早到了店裡。接下來的幾天,他天天如此。
  
  大多數時候,格蘭傑都准時到來,動作像是計劃好的似的。推開店門,把頭發撩到身後,自信地走到櫃台前。但有那麼兩天,德拉科能感覺出來她似乎快要遲到了,有些焦急的樣子。那會她的包半開著,頭發也沒有扎得很整齊,一路小跑著去到櫃台前,趕緊點好單,急衝衝地奔出店門去。
  
  德拉科沒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但還是給自己繼續提早時間來到店裡的行為,編了幾個理由。有些時候,他會直直地盯著她的後腦勺,希望她能看過來。趕緊的,格蘭傑,看我啊,衝過來罵我一聲渾蛋啊。又有些時候,他心中充滿了被她發現後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恐慌。她會不會驚訝到直接稱呼他為食死徒呢?這種反應在他的人生裡,已經接收到過太多次了,真是夠了。
  
  在公共場合被人侮辱,下惡咒甚至是潑飲料這樣的事情,已經好多年沒怎麼發生過了,但這種經歷實在是讓人很難忘卻。時間顯然是能撫平傷痕的。因為他很久沒收到過那些吼叫信了。
  
  德拉科突然想起,這麼些年來,他其實碰到過格蘭傑幾次。霍利黑德哈比隊比賽時,她會出現在球隊的包廂裡。德拉科自己沒去過幾場她們的比賽,因為她們不是自己客戶關注的隊伍。但這會想起來了,那個女韋斯萊是她們隊的追球手。格蘭傑去給自己的小姨子助陣什麼的也是很正常的。
  
  格蘭傑發現他的話,會怎麼反應呢?都已經三周了,德拉科還是沒遇到得到答案的機會。
  
  周六的中午,德拉科突然很想來一塊藍莓司康。他很少在周末光顧這家店,不過自己難得的有了食欲,還是隨心而動的好。櫃台後面的老婦人說了幾句,很少見他周末來之類的話,德拉科只是聳了聳肩,她笑眯眯地遞過來他的咖啡和司康餅。
  
  他從沒和自家的小精靈們提過,但這家麻瓜咖啡店的藍莓司康餅簡直是一絕,他們做的任何甜點都無法與之匹敵。想到如果自己母親知道這點小小愛好後會有的反應,德拉科不禁要心裡一抖。但再想想吧,德拉科又覺得她早就沒資格對自己的生活指指點點了,畢竟她自己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歐洲大陸上。
  
  德拉科轉過身朝自己常坐的桌子看去,一下子僵住了。有人已經坐在了那裡。當然了,還有其他的空桌子,但那張是他常用的。正當他想著該用個什麼咒語解決眼下的問題時,坐在桌邊寫著什麼的女子抬起了頭,把頭發撥到腦袋後面去。
  
  又他媽是赫敏·格蘭傑。
  
  看來她之前有注意到他呢。她肯定是注意到了,不然她為什麼偏偏在這家咖啡店,挑了這張桌子,難道不就是為了故意整他嗎?呼吸沉重起來,德拉科生氣地走到她坐的位置旁。
  
  「搞什麼啊,格蘭傑?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聽見自己的名字,她似乎吃了一驚,但還是抵不過抬頭看見來人時,臉上露出的驚愕神色。德拉科這才發覺,自己從未見過赫敏目瞪口呆的樣子。這個格蘭芬多書蟲,整天一副什麼都知道的自信滿滿狀態,何時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呢。
  
  她一臉困惑,他怒氣衝衝,時間感覺被拉長了。似乎她終於想起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了。
  
  「你說什麼?」
  
  德拉科覺得仿佛泄了點氣,但還是繼續拉長了臉。他不會被人耍的。
  
  「別裝傻,格蘭傑,你知道這張桌子是我的,坐過來不過是為了讓我不爽罷了。」他咬著牙道。
  
  她為什麼眉頭擰成了一個結?他識破了她的這點招數,她就不能有膽點承認嗎?等她回答的時間長得折磨人。終於開口時,似乎還在試圖把一切想明白的樣子。
  
  「但我不知道你會…但是…這裡是麻瓜開的咖啡店啊!」這些話從嘴裡吐了出來後,她震驚的大腦似乎終於回復了從前的火力全開狀態,把前面的那點困惑暫時放下,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說這是你的桌子嗎,馬爾福?」
  
  她難道是聾了嗎?為什麼還一副那種迷迷糊糊的傻表情?他注意到她的視線掃過他的兩旁,身後,才終於落到了他臉上,仿佛不確定眼前這一幕是幻覺還是個惡意的玩笑。行啊,她這副吃驚的樣子還裝的挺逼真的。
  
  「是,我的桌子,你明明知道的。因為我每天早上都坐在這裡!」他才不會輕易敗下陣來呢。但是梅林啊,為什麼這會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湧上來了呢?他上一次這麼和赫敏·格蘭傑拌嘴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她放下手裡拿著的寫字工具和筆記本,這會德拉科才注意到桌上還攤著幾本本子和書。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赫敏眯起了雙眼。
  
  「你每天早上來這裡?你是在跟蹤我嗎?」
  
  聽到她的這番話,德拉科臉上的憤怒加劇,仿佛受到了侮辱。「跟蹤你?是我先來的!過去四年裡,我每天上班前都會來這裡,坐在這張桌子邊忙我自己的事,是你現在非要坐在這裡讓我不爽的!」
  
  她冷哼一聲。她真的是冷哼了一聲呢。「得了吧,馬爾福,誰故意讓你不爽了!告訴你吧,我過去三年裡也每天早上都來這兒,卻一次也沒見到過你!今天還是周末呢!我懶得問你為什麼要經常光顧一棟麻瓜建築物,也沒功夫討論你無聊的妄想症,什麼我故意讓你不爽之類的。如果這該死的桌子對你那麼重要,我走就是了!」她哼著鼻子合上了筆記本,開始收拾起桌上其他的東西來。
  
  一陣恐懼快速翻騰上來,德拉科一下子明白自己有多蠢了。他能感覺到臉上沒了血色,也意識到自己前面犯了個多蠢的錯誤。在他媽赫敏·格蘭傑面前,他還真是讓自己徹底地大出洋相了,理由還是那麼得勉強,不光暴露了自己,還讓她把自己當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渾蛋。媽的,今天過後他得再去找一家咖啡店了,最好能在另一個星球上,這樣就能離格蘭傑遠遠的。
  
  「不,格蘭傑,你繼續吧。我換個地方好了。」他喃喃著,她停了手上的動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轉身離開,去找別的地方坐了。
  
  再找個地方坐,仿佛是個極難的挑戰。在德拉科浪費時間和赫敏爭執時,店裡變得忙碌起來,畢竟這會臨近周六中午了。店裡已經沒有其他位置了。德拉科站在那裡,拿著他的藍莓司康和咖啡杯,覺得自己蠢得要命,咖啡都快涼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格蘭傑。她已經又低下頭去,開始寫字了。去他媽的,他腦子裡這麼想著,今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八成這是我在這裡的最後一次光顧了。
  
  德拉科再次走到她旁邊,突然停下。她肯定是感覺到了,因為她嘆了口氣,抬起了頭。
  
  「我又做了什麼惹到你了啊,馬爾福?」她警惕地抬著眉毛,德拉科心裡的那種熟悉感又湧上來了。以前在霍格沃茨,曾經有多少次她就是用這副赫敏·格蘭傑對你很不爽的表情招呼過自己呢?
  
  「呃,其他地方沒位置了。」他有些心虛地嘟噥著,視線示意了下自己的盤子和杯子,似乎在向她解釋自己為什麼一開始想坐下來。德拉科看著她的視線從自己臉上轉到手上,再看向桌旁的那張空椅子,最後又抬起眼看著他的臉。他其實沒資格這麼湊上來的。和她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想起自己曾經如何對待她,那種冰涼的沉重心情再次出現了。
  
  「我還是走吧,我沒想——」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別犯蠢了,馬爾福,坐吧。我幫你騰點地方出來。」她把那一堆本子朝自己撥過去,堆成整齊的一堆,放在自己那半邊。德拉科有些驚訝地眨了幾下眼睛,但身體仿佛中了奪魂咒似的自己動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杯盤,坐在了赫敏·格蘭傑的正對面。
  
  她冷冷地打量了他一陣,才又打開筆記本,繼續寫起來。德拉科松了一口氣,終於開始喝自己的咖啡了。兩人間沉默下來,只能聽見赫敏的羽毛筆寫字的聲響。德拉科試著不要盯著她看,不去想這會兩人的狀態多可笑。但他又實在是忍不住。
  
  在其他麻瓜的眼裡,兩人這麼對坐著該多麼稀松平常啊。德拉科啃著自己的司康餅,赫敏只顧忙著寫字。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對熟人,碰巧一起來喝個咖啡。但事實上,真相要糟糕得多,至少德拉科是這麼覺得的。
  
  他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巫,努力把腦海裡那些不好的念頭拋出去。他的咖啡才喝了一半,今天也沒帶什麼東西來讀。只能盯著格蘭傑打發時間了。
  
  這麼些年來,從未和她靠得如此近呢。她的頭發比起在學校那會,已經柔順了好多,但即便被她扎在腦後,看起來還是蓬亂的很。她穿著件淡粉色的長袖T恤,套著牛仔褲。T恤的顏色挺襯她的膚色的。簡單而整潔。
  
  看的時間越久,就越能注意到她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棕色眼睛附近的那些細紋,還有嘴角邊的那幾根。德拉科能猜到她估計也會有失眠的時候。但為什麼呢?她那邊贏了啊,不是嗎?她那邊勝利了,挽著韋斯萊的胳膊,以戰爭女英雄的姿態迎接過日出日落,被韋斯萊,波特,和整個巫師界當做了寵愛的對像。
  
  不是的,她臉上的這些痕跡可能是因為大笑,微笑造成的,也可能是得早起照顧孩子們和丈夫造成的。等一下,她結婚成家了嗎?德拉科在腦海中搜索著相關的記憶,但似乎想不起來有關於她和韋斯萊結婚的消息,也沒有什麼孩子出生的新聞。她手上也沒有戴婚戒,但她很像那種即便結婚了也不會戴上婚戒的現代女巫呢。
  
  「你有什麼事嗎,馬爾福?」
  
  該死。
  
  「沒啊,你為什麼這麼問?」 接得漂亮。
  
  她衝他抬抬眉毛,仿佛答案再明顯不過。「你的視線都能把我腦袋上盯出個洞來了。」
  
  德拉科皺起眉,「沒有吧。我只是今天沒帶什麼可以讀的東西來,隨便想點事情罷了。」
  
  「想什麼呢?」
  
  你啊。我有無數的問題想問,無聊得都快要落淚了。
  
  沒有答話,他只是聳了下肩。赫敏翻了個白眼,繼續去翻眼前的書本和筆記了。
  
  「這個給你。我已經讀完了,你可以讀讀關於魁地奇的報道。」她遞過來一份周末版的預言家日報。德拉科仿佛又中了奪魂咒一般,傾身向前接過報紙。腦子裡他衝著自己尖叫不止,這場面也太滑稽了吧,可德拉科把這想法置之腦後了。
  
  德拉科快速翻完了體育版面的內容,那上面的信息他早就知道了。預言家日報上的消息比他自己的星探報告總要晚那麼幾天。很快他又無聊了。去他媽的,他想著,管不了那麼多了。
  
  雖然他的大腦還在呼喊著「別,別,別他媽那麼做!」,但嘴巴已經不聽使喚地張開了。
  
  「你在忙什麼?」
  
  她抬起眼睛來看他。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分鐘,德拉科有一種被她自帶的評價體系好好審視了一番的感覺。她想找到些什麼信號呢?他沒有移開視線,仿佛她是一只特別容易被激怒的鷹頭馬身有翼獸,找到任何對方的異動。就會撲上來。看來他還是通過了審查,因為她很認真地回答了。
  
  「我在寫一篇彈劾周二預言家日報關於巨人的偏見不合法報道的報告。那篇文章就是赤裸裸的種族歧視,讓我們部門的工作努力都倒退了好多。」
  
  德拉科冷笑起來,仿佛看清了她整個職業生涯。梅林的,格蘭傑真是不出人意料呢。「所以你還真的是在拯救所有無助的生物部工作咯?」
  
  赫敏翻翻眼睛,「是啊,馬爾福。我是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工作。不過要說的話,你起的這個名字我更喜歡點呢。」
  
  這下換成德拉科抬眉毛了,「哦?」
  
  格蘭傑放下手裡的筆,德拉科內心不由笑起來。他馬上要接受到赫敏·格蘭傑的智慧演說洗禮了呢,梅林的,五年級以後就沒感覺過如此正常了呢。
  
  「看看這些用詞吧。管理。控制。搞得這些生命沒有自由的意志和想法似的。根本就是巫師們自大的體現,說實在的,想著控制住這些生物,而不是尊重他們,保護他們。關於魔法生物的能力和習性,我們有太多不了解的,只因為巫師們就顧著統治和奴役他們,根本沒心思了解下這些生物的魔法習性。什麼龍血的十二種用途,就是個典型——」
  
  「格蘭傑,我也上過神奇動物保護課的,你知道的啊。」
  
  「是,你的課堂表現多麼出色啊。」她瞪他一眼,但德拉科的臉上卻綻開了笑容。
  
  「我的意思是,雖然你前面是在打趣我的部門,但比起我們現在的部門名稱,我更願意選一個友好點的名字。」她停下來喝了口自己杯裡的飲料,德拉科忽然很想知道她每天點的都是什麼。
  
  「你呢?你是個職業星探,對吧?有幾次金妮比賽的時候,我看到你了。」
  
  德拉科點點頭,也去喝自己的咖啡,才發現快要喝完了。留在這張桌子邊的理由快要沒了呢。
  
  「是的。我主要負責英格蘭南部地區,所以不大經常去看哈比隊的比賽。」
  
  「你的公司在對角巷挺知名的吧,惠斯普和…?」
  
  「惠斯普與懷特,名字是為了紀念——」
  
  「肯尼沃思·惠斯普,《魁地奇球歷史》的作者,還有鮑曼·懷特,第一個金色飛賊的制造者。」
  
  這讓德拉科相當吃驚。看來她也不是全在意料之中嘛。她那個巨大的腦袋裡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知識嗎?「你讀過《魁地奇球歷史》?」
  
  「當然啦!不過沒能幫我多掌握點怎麼騎飛天掃帚就是了,但我倒是了解了不少比賽的歷史和規則。」
  
  德拉科搖了搖頭,「梅林的,格蘭傑,估計哪天聽到你沒讀過某本書的時候,我得被嚇死。」
  
  她居然對著他笑了。赫敏·格蘭傑對著他笑哎。沒有不耐煩,沒有指責的意味,只是因為他的玩笑話真心地笑了。
  
  德拉科端起自己的杯子,這會裡面已經空了。戲要演不下去了。
  
  「那個,我得走了,」他其實不用走。既沒事要做,也沒有要見的人。長長的周末不過是用來閱讀各類家族文件的。他站起身,把報紙還給她。
  
  「你說你每天上班前會來這裡?」赫敏開口問道,他點了點頭。
  
  「那我們回見了,馬爾福。」她衝他禮貌地笑笑,那種在走廊裡遇到同事時會露出的微笑。德拉科也對她笑笑。
  
  「回見了,格蘭傑。」
  
  
章節02

  「馬爾福。德拉科·馬爾福。你和德拉科·馬爾福約會喝咖啡了?」
  
  「是,就是德拉科·馬爾福。而且不是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約會。看在梅林的份上,你聲音輕點,金妮!」
  
  站在韋斯萊家的廚房裡,赫敏趕緊看看兩旁有沒有其他人,還好這裡還挺空。只有她和金妮·波特兩個人。莫莉讓她倆來再拿幾份餐具,赫敏正好想單獨找金妮說幾句話。陋居周日的午餐會上,想私下聊點什麼真的很困難,赫敏急需找個人談談那天的奇怪遭遇,而且不能找哈利或者羅恩。
  
  「但你去的是一家麻瓜的咖啡店啊,他就直接坐到你桌子旁了?」
  
  「算是吧。他過來的時候還是那副傲慢的老樣子,還指責我占了他的桌子。」
  
  金妮看向她時眼睛瞪得挺大,似是在搜尋什麼。「這也太奇怪了!不是指他很傲慢啊,就是你倆居然會去同一個地方…真奇怪。他後面還能和你客客氣氣地聊天?」
  
  想起兩人的對話,赫敏皺起眉來。一開始的時候真的怪怪的。
  
  「他現在什麼樣子?」金妮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孤單,瘦削,頹廢,但還在努力的樣子咯。和我一樣。
  
  「很迷失的樣子,」赫敏輕聲答道。金妮似是同情地點了點頭。
  
  「我能想像的。我猜他這會沒什麼可以依賴的人了。」
  
  「姑娘們!」
  
  莫莉·韋斯萊的尖利聲音打破了廚房裡的安靜,兩個女孩都嚇了一跳,差點砸了手裡的盤子。
  
  「搞什麼啊,這麼長的時間,我都能自己來一趟拿這些盤子了!趕緊的,你倆回頭再八卦好了。」她急急忙忙地催著兩人出了廚房,回到飯廳去。
  
  「抱歉,媽媽,」金妮在兩人出去時,弱弱地說了一句。
  
  赫敏貼在金妮旁邊,回到了其他人中間去。「金妮,別和其他人說這事,拜托了。關於馬爾福的事。我就怕哈利和羅恩會瞎想。真的沒什麼的。」她低聲道。
  
  「當然了,赫敏。我不會說出去的。」
  
  XXX
  
  金妮的承諾只遵守了一半。當天晚上她和哈利准備入睡時,還是和自己丈夫說了赫敏遇到馬爾福的事。哈利把眼鏡放到床頭櫃上後,皺著眉轉過臉來看著自己的妻子。
  
  「赫敏和馬爾福出去喝了杯咖啡?」
  
  金妮翻個白眼,「不,不是那樣的。他們倆就…碰巧遇到了,一起喝了杯咖啡而已。赫敏說兩人的談話還挺愉快的。」
  
  哈利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別告訴羅恩,知道嗎?赫敏讓我連你都不要說呢。」
  
  「我不會告訴羅恩的,」哈利答應她,而且真的是打算這麼做的。金妮躺在他旁邊漸漸睡去,哈利卻異常清醒。他回想起了差不多六年前自己對馬爾福下的那個決定,當時他就在門口接待這個人的。自那之後,他一直信守諾言,這會都快要忘了。哈利試圖忘掉那件事,但又忍不住去想,不知道戰後的德拉科都經歷了些什麼。
  
  XXX
  
  周一的清晨,5點05分時德拉科已經醒了。這次醒得這麼早,更多是因為期待而不是痛苦。也許該調整下自己的作息了,畢竟生物鐘似乎也習慣這麼早醒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他買了咖啡,坐在自己的桌邊等著。果然,赫敏·格蘭傑沒讓人失望。她走進店門,一身工作裝扮,把頭發撥到身後,轉過頭來看向他。衝他點頭微笑一下,又去點單了。
  
  出去的時候,她抬手示意和他打了個招呼,德拉科也回禮了。
  
  看看你自己喲,成功裝出了一個正常人類的樣子呢。德拉科心中暗自罵了自己一頓。
  
  那周的每一個工作日,赫敏和德拉科都同樣禮貌地完成了這種社交動作。德拉科沒有在周末時去到咖啡店,難得天氣不錯,他在自家後院附近飛了一段。格蘭傑周末會去咖啡店嗎?他又覺得自己太過關注於格蘭傑周末到底在干嘛了,於是在飛天掃帚上練習了幾個高難度動作好集中注意力。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接下來的一周,一切照常,德拉科開始覺得這已經可以加入自己的日常慣例行為中了。買好咖啡,坐下來,等格蘭傑來的時候抬個頭。禮貌地點頭示意。看著她點完單,在她出門前回禮般地揮手示意下。周一到周五,重復操作。
  
  格蘭傑終是要打破他精心編排的慣例日程的。第三個周一的早上,她比往常晚出現了十分鐘,直接奔到了馬爾福的桌旁。
  
  「幫我看一下東西好嗎?謝謝!」
  
  德拉科還沒來得及回應,她就把自己的包和好幾本本子扔在了他面前,就衝到櫃台那裡去了。很顯然,今天是那種因為工作上有什麼事要發生,她又准備過頭且提早興奮的早晨。
  
  格蘭傑拿著自己的飲料匆忙趕回來,開始把盡可能多的東西塞到包裡,德拉科這會看出來,這只包被她用魔法擴容過,能裝下她似乎要隨身攜帶的小型圖書館的容量呢。
  
  「謝啦馬爾福,明天見!」說完這話,她把包甩到肩上,直接朝門口衝去。他都沒來得及回復一句,「回見,格蘭傑。」
  
  這事挺有意思的。雖然只是很短的一會兒,但赫敏·格蘭傑居然能對德拉科·馬爾福信任到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托付和照看。
  
  他倆算不上朋友。都不能算是熟識。可她還是對他表現出了信任,還對他道了謝,在完全沒必要道謝的情況下。
  
  接下來的一周,一切照舊。也許是德拉科自己的臆想,但似乎她的笑容每一次都比之前更真誠了一些。這會她是真的在笑的感覺,而不是那種社交場合常用的嘴角上揚。但這些應該都是他的幻想吧。
  
  接著某天周一,赫敏比平常早到了15分鐘。她笑著看看德拉科,沒有去櫃台點單,而是走到了他的桌旁。哦,去你媽的梅林的,她要對他說什麼啊?
  
  「嗨,介意我來這邊坐一會兒嗎?上班前我還有點時間。」
  
  德拉科的腦海裡有好幾個回答在盤旋。
  
  為什麼?
  
  講真,為什麼?
  
  你是在開玩笑嗎?
  
  你覺得我很可笑是嗎?
  
  你他媽到底是怎麼了格蘭傑?我在學校裡對你說的那些糟糕的話都忘了嗎?
  
  但他還是比較理智地選擇了「當然可以」,朝對面那張空椅子點了點頭。
  
  她笑了,又是那種笑,然後放下了自己的包。「你要來點什麼不?這裡的印度奶茶是我的最愛,每天早上我都要喝的。」原來她點的是這個啊。
  
  德拉科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差不多還滿著的馬克杯。「不用,我點過了。」
  
  這就很奇怪了,不是嗎?赫敏·格蘭傑居然主動提出要幫他買咖啡,搞得這事很平常一般。好像他不是那個欺凌,侮辱她多年的校園惡霸一樣。好像她從沒在他家被人折磨得快死了似的。這會她已經朝這張桌子這邊回來了,仿佛這麼做再正常不過。
  
  赫敏坐下來,吹了吹自己滾燙的奶茶,才喝了一口。她沒有伸手去包裡,從那深不見底的玩意兒裡掏出份報紙或書本什麼的,反倒是開口問他了。「你的周末過得怎麼樣?」
  
  我的周末過得怎麼樣?我的周末他媽的過得怎麼樣?去他媽的,如果現在的這一切只是某個平行宇宙空間裡的假像,那德拉科也只能配合地演一出戲,直到回到現實中。德拉科意識過來自己大概沉默了太久,因為赫敏臉上原本輕快的神色,已經變成了那種懷疑與擔憂混合的表情。
  
  抱歉,格蘭傑,但我真他媽有太久時間都在自己腦袋裡掙扎,不知道正常地和人交談該是什麼樣的了。
  
  「呃,就還行吧。天氣不錯,所以稍微飛了飛。」 萬能的薩拉查·斯萊特林啊,他他媽居然去談什麼天氣了。
  
  「天氣是不錯呢,還真是。我去見了我父母,還幫媽媽搭好了花園的圍欄。不過你周末不用經常出差嗎?我不確定你什麼時候會出門探星,畢竟這會不是魁地奇賽季的時候。」
  
  「哦,呃,是啊,周中的時候我一般會早上去辦公室寫點報告,然後幻影移形去看看幾支隊伍訓練的情況。不定向搜尋一般會在周末,不過也只是上午而已,還有一個月才會開始呢。」
  
  他這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能經常到處走走肯定很好,哪怕只是在國內。我提交過參加幾個國際會議的申請,但要看委員會能不能批下來預算了。今年的妖精論壇,他們就不是很想讓我去,但我還是成功申請到參加人魚的論壇會議了。所以到時候得去一趟地中海,估計等到開春那會吧。」
  
  「我倒不知道他們還肯放你出國呢,你不在的話,魔法部還能正常運轉嗎?」
  
  「能啊,等我回來,這個世界就又能恢復秩序了,謝謝你哦。」她端著茶衝他壞笑笑。
  
  赫敏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腕,喝完了杯子裡的茶。「我得走了呢,明天見了,馬爾福。」
  
  她這話說得好輕松,仿佛這麼招呼他很是稀松平常。德拉科的手有些顫抖地撫過自己的鉑金色頭發。現在大概得好好安排下自己的下一次預約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赫敏又來打亂他的固定日程了。現在每天早上已經變成了她進門後,整理完頭發,走到德拉科身邊直接問道,「我能和你一起坐一會兒嗎?」
  
  德拉科也總是回答,「當然可以,」然後衝對面的椅子點點頭。
  
  XXX
  
  2007年3月
  
  周三的時候,德拉科上午11點就出了公司,在對角巷裡走過幾個街區。走進一棟熟悉的赤褐砂石牆面的大樓,上到治療師布朗寧的私人診所所在的樓層。德拉科一直很准時,所以前台的女巫會直接把他帶進去,而不用他在外面等待時不得不和人隨意聊兩句。
  
  德拉科坐進一張舒服的皮沙發裡,准備好開始自己每月的治療會面。他對面的高背皮靠椅上,坐著唯一一個清楚德拉科·馬爾福過去9年裡是如何熬過來的人。
  
  根據戰後的判決書,德拉科必須在2年內進行強制的心理治療。一開始的時候每周兩次,最初的幾個月實在是很難熬。
  
  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些年,德拉科還堅持每月來一次,而且是自願自費的。只有德拉科的老板知道,他每月的第三個周三上午11點會去哪。反正魁地奇這行裡的人,本來工作時間就不固定,總要飛路或是幻影移形去到不同的訓練場,約見不同的選手,所以也沒人覺得有什麼奇怪。
  
  「早上好,德拉科。上次我們見面後,你過得怎麼樣啊?」
  
  布朗寧每次都是這個問題開場。他是個禿頂的男人,那雙黑色眼睛總是很熱情,被自己的鑲金邊眼鏡弄得有點放大效果,要德拉科猜的話,他大概有60大幾了。這麼大年紀不會和盧修斯同學過。治療師的椅子旁邊漂浮著一支羽毛筆,正對著一張羊皮紙,准備記錄下德拉科的回答,或者應該說,記錄下布朗寧對德拉科回答的反應。
  
  「呃,還行吧,我覺得。」這種開放式問題,總讓德拉科覺得無從下手。哦挺好的啊,有那麼點想自殺,但我現在似乎又進入了一個每天早上和赫敏·格蘭傑碰面喝咖啡的平行宇宙,所以自殘什麼的暫時能被忽略一下。
  
  「我知道了,」 沙沙,沙沙,羽毛筆動起來了。「最近的情緒狀況如何呢?有什麼想分享的嗎?」
  
  德拉科嘆了口氣。每次見面兩人都要這麼繞圈子。德拉科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布朗寧的羽毛筆又開始寫個不停,直到德拉科開始說些實在的東西。
  
  「那個,我又開始做噩夢了,」 沙沙,沙沙,沙沙。
  
  「夢到了些什麼呢?」
  
  德拉科在座位上動了幾下。如果他願意把傷口打開,也許布朗寧能把裡面的毒液吸出來。
  
  「呃,就是往常的那些。黑魔王逼我折磨人,或者他自己動手…還有那條巨蟒…」德拉科打了個冷戰,聲音低下去。
  
  沙沙,沙沙。
  
  「你有用什麼藥物來對抗這些噩夢嗎?」他的音調非常的專業,中立。德拉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語氣裡沒有指責的意味,只是想得到最准確的信息而已。
  
  「沒有,沒用過。」布朗寧點點頭,不過也沒表揚他。德拉科戒掉無夢藥劑已經有幾年了。他現在會時不時地喝點鎮定劑,也只是在最難熬的時候,但還不至於成癮。
  
  「工作最近怎麼樣?」
  
  這下筆沒在寫了。看來他已經完成了對德拉科精神狀態的評估。不需要羽毛筆再繼續折騰了。
  
  「挺好,和平時一樣。」
  
  「最近和你母親聯系過嗎?」
  
  「有,她還在維也納。我猜她會延長留在那裡的時間。」
  
  「對此你什麼感覺呢?」
  
  德拉科聳聳肩。他母親是個成年人了,除了德拉科以外,沒什麼讓她和家庭聯系在一起的羈絆了。想干嘛就干嘛好了。再說了,沒有了納西莎那些喋喋不休關於德拉科不娶妻,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嘮叨,也挺好的,雖然信裡還是會提起。
  
  「挺好啊,真的。我覺得她在國外更好點。」
  
  「那你私人時間裡都做了些什麼呢?」
  
  啊,這才是最關鍵的那個問題嘛。布朗寧已經很了解德拉科了,之前月份他粗暴回答的那些「沒干什麼」或是「就騎掃帚玩了玩唄」,肯定會在羊皮紙上留下「令人擔憂」的評語。
  
  管不了了,除了這人,他也沒地方和人談起格蘭傑的情況。畢竟他花錢在布朗寧身上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我算是…和一個老同學重新搭上線了。」這回答其實很准確。
  
  「是嗎?是在哪裡發生的呢?」雖然聲音裡聽不大出來,德拉科還是能看出布朗寧的吃驚。畢竟,德拉科提起過的唯一朋友(曾經的朋友吧)只有西奧多·諾特一個人。
  
  「那家我常去的麻瓜咖啡店。原來她每天早上也會去。」
  
  「她是你在霍格沃茨時的朋友嗎?」
  
  德拉科笑了,真的笑了,這問題啊。「梅林的,不是的。我敢肯定她那會很恨我。」
  
  這一回布朗寧也只能了解到這麼多了。因為布朗寧是知道赫敏·格蘭傑是什麼人的。關於赫敏·格蘭傑,在德拉科之前的就診記錄裡大約能找到成堆的卷宗。最初的幾年治療,有很多關於坦白和懺悔的環節,針對她的相當不少。不過他還不打算朝那個方向去,至少今天不會。沙沙,沙沙,沙沙,該死的羽毛筆。
  
  「所以你倆的會面不順利咯?」
  
  「呃,一開始有點,但我們還是稍微聊了會。我們好多年沒見過了,所以其實更多的是驚訝吧。」
  
  「你們繼續碰面咯?」
  
  「是的。她最近開始和我坐在一起喝咖啡了。」
  
  「你和她都聊了些什麼?」
  
  德拉科聳聳肩,「也就幾次而已。基本都在談工作。」
  
  「和她在一起,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他根本都要撐不住了。她是最應該躲開他的人啊,衝他吼也行。詛咒他,唾罵他,掏出魔杖把他直接炸飛什麼的。每天早上看著赫敏·格蘭傑的時候,他滿心全是負疚、釋然和困惑的情緒在交織衝撞。她卻一副這他媽再平常不過的樣子!
  
  「不知所措。」
  
  XXX
  
  周四和周五早上,赫敏都過來問了能不能一起坐,德拉科現在回答的是,「沒問題。」
  
  但到了周末,他一個人待在鄉下的大房子裡,德拉科卻開始糾結和格蘭傑之間新建立的這種友好相處模式。她肯定和韋斯萊提過這件事吧?還有波特。對的,肯定提了的。估計這兩人對於赫敏與一只孤獨可憐的白鼬每天一起喝咖啡這事,肯定要笑掉大牙。這個可憐的食死徒白鼬,居然害怕巫師界到只能時常光顧一家麻瓜咖啡店。
  
  周一來臨,德拉科整個周末都沒休息好,心情糟透了。格蘭傑又來了,帶著那該死的笑容朝他走來,直接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等一下。
  
  「早啊!」她語調輕快,拿出自己的報紙,放到桌上後,又站起身去買自己的奶茶了。
  
  可她今天沒問能不能坐在這裡啊!就這麼走過來,扔下自己的東西,一副主人公的架勢,都不管德拉科怎麼想的!這個莽撞的女人!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她端著一個冒熱氣的馬克杯回來了,再次坐下,根本不在意他是否介意這個局面的樣子。
  
  「周末還好嗎?我本來想找點時間看看爸爸媽媽的,但你注意到那個關於解除在衣物上使用獨角獸毛發的禁令的消息了嗎?我得寄好多信出去,我家都快成了個郵局了。」她停下來喘了一口氣,小口喝著那杯茶,德拉科感覺終於能插話了。
  
  「格蘭傑,」他的語速很慢,「你這是在干什麼啊?」
  
  她盯著他,一臉疑惑,「抱歉,什麼?你什麼意思啊?」
  
  德拉科不爽地吐口氣,「你在這裡干什麼?和我一起干什麼?」
  
  看到她的臉微微紅了,他莫名地心情好了一點。很好,看來對她還是有點影響的,這下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不自在了。
  
  「我以為,你知道的…我只是…你想讓我離開嗎?」
  
  「不是的!」他的回答是不是太快了點?還有那麼點絕望?這下格蘭傑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好吧,」她慢慢地開口了,「我以為你…不介意我坐過來呢。如果我做了什麼冒犯你的事,那我還是——」
  
  「不!不是那樣的!」他打斷她,知道這話後半段想說什麼,如果他實實在在聽到那些話,估計得灌上14份鎮定劑才能熬過這一天了。
  
  「那到底是什麼呢?」梅林啊,她這會眼神裡是關切了,這種憐憫的神色會讓他真的身體出毛病的。
  
  「那個,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接近我呢?你為什麼還會每天早上來這裡?」他希望自己聽起來不要太可憐,但該死的,他必須得到一個答案。
  
  赫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能看出來她在思考。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咯?
  
  「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能看見我自己。」德拉科注意到她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馬克杯,仿佛不這麼做就會被吹走似的。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那個你別…別覺得被冒犯了。我知道我有點過界行為的。但我從你臉上認出了那種很特別的神情,那種我自己照鏡子時才能看到的神情。」
  
  她就停在了這裡,大概是給德拉科個機會衝她大吼一頓,大吵一架然後離開。但德拉科覺得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摁在了這裡,這會給他再多錢也不會離開的。如果這個該死的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理解這一切的話,哪怕希望再渺茫,他也不願放過。哪怕那個人是赫敏·格蘭傑。
  
  「我其實沒法確切地解釋清楚。我每天早上來這裡,只是因為能短暫地做個陌生路人。不用努力地滿足周圍人的期待。我只要做自己就好。在這裡我不是『同齡人裡最聰明的女巫』,也不是『哈利·波特的女智囊跟班』。我只是個上班路上來這裡享用一杯茶的普通女子。但最近我又覺得自己似乎太過依戀這種感覺了。開始擔心如果這種情緒占了上風…如果我還想體驗更多這種感受…那我到底該過一種什麼樣的人生呢?」
  
  「所以,我最近總在這裡看見你,就仿佛你是我想像出來的。每天我朝你這邊看,只是想確認這一切不是個夢。你畢竟是我不想公開的過往中很重要的一個人物,是我一大早不想面對的巫師界人生的一個部分,但你的出現總還是能讓我一驚。而且你看我的樣子…讓我覺得你來這裡,也許是出於同樣的原因。這樣就能在一天中的這個很短時間內安靜地一個人待一會。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他能明白的。他太他媽能明白了。以至於德拉科這會胸中湧動起一股悲傷與狂喜夾雜的猛烈情緒。但在被這股子情緒裹挾之前,他還有一件事得弄清楚。
  
  「我們每天早上這樣見面,你丈夫怎麼看呢?」
  
  赫敏疑惑地皺起眉來,「誰?」
  
  「你丈夫。韋斯萊。」
  
  「羅恩!?」她發出一聲似是不屑的哼笑,接著咯咯笑起來,搞得德拉科不懂有什麼好笑的。終於停住笑後,她對他解釋了。
  
  「羅恩和我分手也有好幾年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啦,不過,羅恩和我既沒有結婚,也不是約會狀態。他現在和帕德瑪·帕蒂爾在一起有段時間了,你還記得她嗎?」
  
  「記得吧。我們一個年級的,拉文克勞對吧?四年級聖誕舞會的時候,他不是讓她很不爽來著嗎?」
  
  「是啊,那天晚上他可是犯了好幾次蠢呢。」她冷笑著答道,「現在這事倒成了他倆之間的一個甜蜜往事了。」
  
  德拉科冷哼一下,不過還是沒把貶低羅恩的話說出口。「那再和我說說,你沒找一個他的兄弟結婚嗎?他們家是不是有差不多15個啊?」
  
  赫敏翻翻白眼,「沒有,既然你打算教育我一番為什麼都這把年紀了還繼續維持不幸的單身狀態,我幫你省點時間得了,我現在沒有在戀愛。」
  
  德拉科的臉色一白,「哦,呃,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的…」這下好了,她又把他往壞處想了。可她這會的表情似乎也很震驚。
  
  「哦!我以為你…算了,沒什麼了。」她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兩人間一陣尷尬的沉默。她把自己想得很糟也正常。畢竟,以他曾經的所作所為,她這麼想一點也不奇怪啊。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那個,這種事大家都一樣,格蘭傑。我每周也會收到我母親的來信提醒,用你的話怎麼說來著的?這把年紀了還繼續維持不幸的單身狀態。她還特別愛提醒我,我既沒造出個繼承人來,也沒有花心思在戀愛關系維護上。」
  
  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德拉科還是發現自己的這番坦白加示好,讓她有那麼點驚訝。過後她有些拘謹地對他笑了笑。
  
  「這聽起來也還好啊。謝天謝地我父母沒那麼喜歡煩我這方面的事情。不過金妮的話,就沒這麼幸運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表,皺起了眉。她真的是因為要離開自己才這副表情嗎?
  
  「我真的得走了。明天見了?」他點點頭,看著她站起來離去。
  
  「格蘭傑,等一下。」他知道自己待會肯定給人感覺又絕望又孩子氣,但還是得確認一下。
  
  「你前面說的…關於為什麼來找我這事?你解釋的很清楚了。我原本只是以為你會…嘲笑我。」他有些苦澀地說完,就這麼把心中的恐懼袒露在她面前,都有些生自己的氣呢。
  
  「不會的,馬爾福。我永遠不會那麼做的。」 哪怕對你也不會。德拉科在心裡幫她說完這最後一句。
  
  XXX
  
  這周工作日的時候,他原本計劃滴酒不沾的,結果當天早上和赫敏的對話,弄得他下班一到家就找出了火焰威士忌來。給自己倒了一杯,來到了臥室的壁爐前。德拉科轉動著手裡的水晶杯子,看著琥珀色的液體晃動,腦子裡回想著赫敏說的那些話。
  
  「不用努力地滿足周圍人的期待。我只要做自己就好。」赫敏是這麼解釋她上那家咖啡店的理由的。盡管他倆根本沒什麼共同的地方,(純血和麻瓜出身,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賤民和女英雄)她卻說看到了兩人身上的共同點。如果撇去兩人背景和人生選擇的所有差異,德拉科覺得她也許沒說錯。
  
  他們都是在未成年的時候,就不得不背負起大多數成年人都為之恐懼的負擔。兩人的噩夢說不定都有一些是相同的。兩人都奇跡般地存活了下來。從她早上的那番坦白來看,兩人都在努力維持著,不要從內心開始一點點崩潰掉。
  
  所以她到底沒嫁給韋斯萊呢。這倒挺有意思的。德拉科本以為這兩人肯定已經開心地結婚好幾年了,至少也已經生了四個孩子了吧。但想想他曾認識的那個格蘭傑,加上她今天的話,一切又都說得通了。這世上每個人都覺得格蘭傑和韋斯萊該這麼做。他在想,不知道這兩人為什麼會分手,但他知道自己不會去問的。如果她能那樣咯咯地笑,看來也早就放下那段感情了吧。
  
  德拉科一口喝完那杯火焰威士忌,感覺沒有了吃晚飯的胃口。
  
  XXX
  
  「早上好啊。」
  
  「格蘭傑。」
  
  赫敏有些緊張地笑笑,坐在了德拉科的對面。他忍住了翻白眼和說點懟人話的衝動。不用一大早就那麼渾蛋的。
  
  她今天看起來很累。是不是昨晚也沒睡好,忙著回顧兩人的對話了?他自己估計看起來和僵屍也沒什麼區別了。
  
  「馬爾福,昨天的事…」
  
  哦,梅林的,果然吧。她果然是要一起討論下兩人談話帶來的感受。
  
  「別,格蘭傑,沒事的,你別——」
  
  「不,馬爾福,我希望你知道,我沒有在——」
  
  「格蘭傑,真的沒事的,忘了就好,那個…我倆他媽這是在騙誰啊?」他沒想表現得這麼不耐煩的,但她只要一分鐘就能讓他情緒不穩,所有的偽裝都撐不下去了。
  
  「你什麼意思?」
  
  「我倆在騙誰?你和我,我們不是什麼…反正,就很奇怪不是嗎,裝作這是什麼老同學重聚不覺得很天真嗎?我倆從來也不是那種關系,你知道的。以前有太多不好的回憶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為什麼總要毀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因為你就是這種人啊。因為你做的所有事就是如此啊。尤其對她做的那些事。
  
  「你說的沒錯。」她輕聲答道。德拉科陰沉地點點頭,知道不管這麼多早上對自己到底意味著什麼,很快也就要結束了。格蘭傑會離開這裡,她也應該離開的,他還會待在這兒。這世界的一個無名之人,除了腦子裡的那些聲音,只剩下形單影只。
  
  可她沒有離開。赫敏倒是清了清喉嚨,把散落在肩上的頭發撥到身後去,朝他伸出手來。
  
  「你好。我是赫敏·格蘭傑。」
  
  德拉科盯著她伸出來的那只手。視線去瞟她那雙棕色的大眼睛,那裡沒有欺騙,也沒有嘲諷。格蘭傑整個人都是溫暖而真誠的。再看回到她手上,這只手代表著的意思他明白。一個機會。一切重來的機會。對於此刻的德拉科來說,就是根救命稻草。
  
  他握住她伸出來的手。
  
  「德拉科·馬爾福。」
  
  
章節 03

  赫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主動和德拉科握手。大概是他聲音的關系:不是很生氣,反正不是生她的氣。也許是對他自己不滿吧,或者對周圍的世界不滿。還因為他那雙灰色的眼睛:猶豫著要不要接受她重來一次的提議。而且赫敏知道,德拉科對自己的恐懼,遠大於她對他的恐懼。
  
  「所以握手到底有用嗎?他還是表現得很奇怪?」
  
  赫敏和金妮自告奮勇來廚房再拿些餐刀,這樣赫敏能在不被偷聽的情況下和自己的好友更新下情況。
  
  「沒有,就感覺把事情都說開了。那周後面都挺正常的。不過他對我要提出的馬人法案建議書,倒是說了不少難聽話。」
  
  「所以你倆這算是成…朋友了嗎?」
  
  赫敏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金,你媽媽讓我來幫幫忙,按她說的應該是,『梅林的,去看看那兩個姑娘到底在磨嘰什麼,不就是刀叉嘛!』」
  
  哈利模仿的莫莉·韋斯萊惟妙惟肖,弄得赫敏和金妮笑個不停。終於拿好那些刀叉後,哈利讓赫敏走在前面,自己和金妮一起跟在後面。
  
  「有什麼我需要關注的事嗎?」他低聲問金妮。他妻子衝他擠擠眼睛,什麼也不肯透露。「沒有,你也不許去煩她,好事鬼。赫敏是個成年女巫了,她的事她自己能處理好。」
  
  XXX
  
  2007年4月
  
  「哦得了吧,這個預算數字就離譜。」
  
  德拉科翻翻眼睛,「格蘭傑,我知道你很聰明,但在魁地奇的問題上,你簡直和瞎子差不多了。」
  
  赫敏哼哼鼻子,靠回到椅子上。「難道對於支持體育運動司的預算,占魔法部整體預算的百分比之高,不會讓你不安嗎?」
  
  德拉科露出個壞笑來,「哎呀格蘭傑,畢竟我要靠這可憐的魁地奇比賽吃飯的,我得告訴你,這個情況讓我相當受到鼓舞呢。」
  
  赫敏不屑地哼了一聲,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把視線從德拉科身上移開,看著有點不好意思似的。
  
  「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沒什麼啦。」
  
  「得了,趕緊說出來吧,格蘭傑。」
  
  赫敏嘆了口氣,還是沒去看他的眼睛。德拉科注意到她整張臉開始微微泛紅了。
  
  「我本來想吐槽下你的財富的…不過過去幾周我們處得還不錯,所以我不想那麼孩子氣地損人,毀了氣氛什麼的。」
  
  這是實話。這個月每天上班前,兩人這段相處的時光算是相當愉快了。德拉科還是偶爾會做噩夢,如果赫敏眼睛下面的眼袋能說明一些問題的話,她本人睡眠質量也不是很好。但盡管夜晚令人害怕,德拉科卻知道,只要能熬到早上來咖啡店,他的一天就還有轉機。上周辦公室開全員會議時,德拉科在被一個同事問到近來如何時,居然回答了「挺好」。搞得那人抬起了眉毛,嚇得德拉科趕緊換了些中性詞語回答。但他還是會忍不住去回想舌尖吐出那個「挺好」的詞時的感受。
  
  「你傷不到我的,格蘭傑。我哪怕過上十輩子,家裡的金庫也不會少很多錢。我不用工作就能活的。」
  
  「那你干嘛還要工作?」
  
  這類問題最近還真是出現的挺多的。對話一般都是從輕松的話題開始(魁地奇啦,魔法部預算啦,巧克力蛙的卡片啦),一不小心就轉到這種嚴肅內容了。
  
  太私人了吧,格蘭傑。我工作是因為,不這麼做,我就整天無所事事到要發瘋,只能在自家大宅子裡閑逛到瘋癲或者把自己灌醉。如果不把我的時間占滿,就會想起那些我跟本不想重溫的可怕記憶,不少記憶還是和你以及你的朋友相關的。我工作是因為,魁地奇算是唯一不會觸動我心中恐懼的事物,心理治療了這麼多年,我他媽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著。
  
  德拉科決定還是裝作無意地聳聳肩就好。「我喜歡保持忙碌,我也喜歡魁地奇。我倒還沒技術好到能做職業球手,但我很善於發現有天賦的運動員,所以順理成章咯。」
  
  赫敏點點頭,似乎沒毀了一早的談話,放松了不少。「是啊,金妮和我說,最近溫步恩黃蜂隊的勝利都得算是你的功勞呢,隊員都是你推薦的。」
  
  「韋斯萊說的?」
  
  「波特。」
  
  「啊?」
  
  「她現在是金妮·波特了。她和哈利幾年前就結婚了。」
  
  「所以你有和金妮·波特談論我的事,是嗎?」德拉科沒想讓這話聽起來像指責的,但赫敏臉上僵住的神色說明,實際效果就是如此。
  
  「放松點馬爾福,她知道我在和你見面——我是說,不是約會的那種——但我倆…那個,我倆…」她越來越語無倫次,德拉科靠回到椅子上,裝作不動聲色,看著她結結巴巴說下去。「我倆是經常見面啦——我指的是碰到對方這種——喝喝咖啡…就早上上班前…」
  
  德拉科一臉壞笑,雖然她這會滿臉通紅,還是衝他翻了個白眼。「行了,我要走了。明天見了。」
  
  「回見了,格蘭傑。我很期待明天繼續聽聽你的朋友是怎麼評價我的。」
  
  這話又得來一個白眼,德拉科試圖壓住這會腦海裡冒出來的一個念頭:格蘭傑慌張的時候真的挺好看的。
  
  XXX
  
  「你喜歡作為獨生子的感覺嗎?」
  
  德拉科的中指繞著馬克杯口打轉,腦子裡想著該怎麼回答赫敏的問題。這個問題多年前在布朗寧治療師那裡回答過,但那會問問題的場景差異很大。格蘭傑就是好奇而已。
  
  「當然啦。不用爭奪別人的關注,也不用爭遺產。」德拉科答得很實在。他的純血同齡小伙伴們大多數都是獨生的:潘西,布雷斯,高爾,西奧,弗林特,蒙太古,普西…
  
  「我就挺搖擺不定的。」
  
  德拉科有些訝異地眨眨眼睛。其實他是知道格蘭傑是獨生女的,只是她總和韋斯萊一家走得那麼近,容易讓人忽略掉這點。
  
  「我是說,你說到的關注什麼的我同意,」她說下去了,「長大的時候,能得到父母的全部關注是很好。特別是小的時候,會讓你覺得自己…很特別。」
  
  哦,可不是嘛,德拉科長大的過程中,被人說過無數次他很特別。你是個純血巫師。你是個馬爾福。你是唯一的繼承人。這些都讓你與眾不同。這些讓你比別人都好。
  
  「我慢慢長大以後,才開始去想,如果有個兄弟或者姐妹能一起——分擔一些事情…」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德拉科注意到她抿緊了嘴巴,平日裡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一些。
  
  「你和波特肯定很有共同語言吧,」他笑著接道,想把對話轉到好的方向上來。
  
  赫敏發出一陣干笑。「哈利和我的童年實在差異太大了。」
  
  「波特不也是麻瓜養大的嗎?」
  
  赫敏衝他抬起一邊的眉毛,仿佛在問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吧。「你覺得我和哈利會很像,只是因為我倆都是麻瓜養大的?」
  
  「媽的,格蘭傑,對這些我懂什麼啊!」
  
  「反正多了解點麻瓜,對你而言就是低人一等的事對吧?」
  
  是啊?也許吧?操,我不知道。
  他停頓了太久。她看他的表情,正是很久以前在霍格沃茲時會有的那種:受傷,失望,微微有些不安。
  
  她突然站起身,把幾本書塞進包裡,都沒正經合好就匆匆扣上搭扣。「我該走了,回見吧,馬爾福。」赫敏趕緊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操。今天是周五,所以到下周一之前都見不到她了。這周末還真是開了個好頭。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赫敏慢慢地喝了一大口杯子裡的熱果酒。這個春日的早晨很涼爽,夜晚降臨時,溫度驟降,赫敏能喝到這杯莫莉·韋斯萊特意熬制的飲料,感覺很幸運。
  
  她的肚子被喂得飽飽的,不過在陋居哪頓飯不是如此呢。小泰迪·盧平吃完大餐後,困得把自己水藍色的腦袋靠在她身上。「小」這個詞似乎不大合適了,他也長大了不少。赫敏有時不敢相信他都9歲了。萊姆斯興奮地衝到貝殼小屋宣布自己兒子的出生,還有哈利會成為他的教父這件事仿佛還在昨日。
  
  這個教父正坐在泰迪的另一邊,一臉憐愛地看著這個打盹的孩子。「看來某人的生日晚餐吃太多了呢。我還是把他送回安多米達那裡吧。」
  
  哈利朝赫敏笑笑,輕輕搖醒了泰迪,又在赫敏臉頰上吻了下。看著兩個人離開,赫敏笑得有些哀傷。哈利照顧泰迪的架勢,早就超出一般教父的職責範圍了,想到哈利實際承擔的角色,赫敏還是會有些心痛。泰迪長著和唐克斯一樣的心形臉蛋,但他的眼睛,還有嚴肅的兩道眉毛卻是承自萊姆斯。
  
  羅恩坐到旁邊來時,赫敏不再繼續遐想。他沒開口就偷偷拿過她手裡的杯子,自顧自喝了一口。赫敏輕笑著靠上羅恩的肩膀。嚴格說起來兩人現在只是朋友了,但在他身邊總是很容易就能放松下來,做些親密的動作,帕德瑪也不是愛吃醋的類型。赫敏覺得自己的眼皮也開始變沉,靠在羅恩身上,看著餐桌上的蠟燭旁飛舞的小蟲子。
  
  忽然她很想知道馬爾福是不是也有這樣可以依靠的人。他從沒提起過什麼朋友,只是偶爾提到過他的母親。赫敏開始回憶兩人最近的對話,回想他是否提到過什麼重要的人。也許她對馬爾福的最初判斷並不准確,他貌似真的完全與世隔絕一般。周五的那次談話突然浮現出來,赫敏咬住了下嘴唇。為什麼他對於麻瓜養大的評論能讓她這麼不爽呢?他也沒說什麼特別難聽的話,可她還是非常不自在。可能只是赫敏的軟肋吧。他們畢竟坐在一間麻瓜的咖啡店裡。
  
  「你最近有什麼新情況嗎,赫敏?」
  
  羅恩的聲音,打斷了她對馬爾福的胡思亂想。「嗯?哦,沒什麼。還在努力打擊馬人法案的不公正咯。」
  
  羅恩輕笑起來,「那是工作啦,赫敏。我問的是你本人。」
  
  又來了。「我很好,羅恩,我發誓。」聽著不是個謊話,赫敏在想,從何時起,這種向朋友們保證自己很好的話,開始說得這麼順暢自然了。
  
  「你什麼都能和我說的,知道吧?」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這裡的任何人都可以。你在這裡是有家人的,知道嗎?」
  
  有時候羅恩貼心到讓她心兒一緊。戰爭結束後,一切塵埃落定,那種可怕的悲傷襲來時,赫敏對於羅恩的挺身而出相當意外。他成了這個大家庭裡照顧每一個人的人,先不管自己的悲傷情緒,而優先試圖療愈他父母,哥哥們,妹妹,甚至哈利的情感傷害。
  
  「知道的,羅恩。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其他事情沒時間而已。」她有些不情願地直起身子,站起來准備走了。羅恩衝她微微皺皺眉,但沒繼續問了。
  
  「好吧,這周我們找時間一起吃個午飯吧。」
  
  赫敏點點頭,朝桌子旁邊的帕德瑪,盧娜,以及其他幾個韋斯萊揮揮手,准備朝院子外面的幻影移形點出發。回到自己臥室時,盡管還能感覺到這些人對自己的愛,胃裡也被美味的食物填得很滿,卻還是感覺到了一股空虛。
  
  那晚緩緩入睡時,她總是要去想,明天見到那個金發巫師時,自己該說些什麼呢。
  
  XXX
  
  「嗨。」
  
  赫敏小心翼翼地在周一早上靠過來時,德拉科用力忍住這會身體裡奔湧上來的那股子希望之情。
  
  「格蘭傑。」他說出了這個名字,才發現前面一直憋著一口氣呢。
  
  赫敏放下自己的包,轉身去買奶茶。回來的時候,朝他遞過來一個盤子。「藍莓司康要嗎?我知道你最喜歡這裡的這個。」
  
  這是求和解吧。
  
  德拉科接過盤子,「呃,謝謝。」他答得有些勉強。赫敏衝他微笑一下,坐到了對面的椅子裡。
  
  「你的周末過得如何?」她開口了,德拉科明白兩人都不想再提起周五的對話。
  
  現在德拉科得竭力忍住赫敏居然知道自己最愛吃什麼的那股子莫名勝利感。
  
  XXX
  
  「你覺得她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反應呢?」
  
  德拉科嘆口氣,開始摳自己的指甲。他為什麼要和布朗寧提起自己與格蘭傑因為麻瓜的事差點吵起來呢?因為你付錢給他的啊,白痴。
  
  「我不知道。」騙人。
  
  沙沙,沙沙,布朗寧的羽毛筆又來了。
  
  「這種反應在她身上很典型嗎?」
  
  德拉科冷哼一聲。她沒扇我一耳光,罵我是白鼬就很不尋常了,所以能這樣已經算進步了吧。
  
  「我以為在她眼裡,我一文不值。」
  
  沙沙,沙沙,沙沙。
  
  「你為什麼這麼想?」
  
  德拉科聳聳肩,看著對面的那堵牆。那裡擺著個很漂亮的書架,上面很多皮封面的書,德拉科想努力認出書脊上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麼答話才好。
  
  「也許因為我以前對她很粗魯吧。因為她的血統出身。」 騙子。騙子。騙子。你干的那些事還要糟呢。
  
  沙沙,沙沙。
  
  「我明白了。那你為之前的行為道過歉嗎?」
  
  德拉科猛地看向面前的治療師。「我…我做不到!」
  
  房間裡的空氣似乎被抽干了一般,德拉科感覺肺部的每一次抽動都很艱難。布朗寧不再去看浮在空中的羊皮紙和羽毛筆,而是透過眼睛去盯著德拉科。德拉科試圖盯住這人的眼鏡框,但他的視野開始慢慢變暗,眉間一滴冷汗滲出來了。空氣裡的壓強讓他喘不過氣。
  
  「德拉科,」布朗寧治療師的聲音仿佛是飄過來的。「德拉科。還記得你自己的格言嗎?」
  
  「記得!」德拉科大聲答道,松開了領帶,去解自己的襯衫扣子。
  
  「很好,幫我背一遍。中間呼吸三次。」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呼吸一次,再一次,第三次。「我…能…掌控好…一切的。」三次短促的呼吸。「我…能…掌控好一切的。」再三下。「我能掌控好…一切的。」這三下呼吸得更穩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吸氣與呼氣。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德拉科再次睜開眼睛,看到了浮在面前的一杯水。他焦急地灌下去,盯著地板看。
  
  「德拉科,」治療師的聲音很柔和。「我覺得現在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已經完成了很多了。不光已經6年不用無夢藥劑了,還對你之前誤以為是敵人的一個人真誠地道過歉。還記得嗎?」
  
  他他媽怎麼可能忘記?
  
  那會還是2000年的6月,德拉科在雨中來到一塊周圍滿是民居的廣場。盡管天上下著雨,空氣很潮濕,但還算是個溫暖的夜晚,不過這些對德拉科而言沒什麼關系。大雨打濕了他的皮膚,卻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藥瓶,喝下了裡面剩的鎮定劑。這一天裡喝了多少已經記不清了。
  
  他還喝了一劑止疼藥,因為特別偏愛這種藥劑帶來的麻木感。這周似乎每天都要靠無夢藥劑,止疼藥才能睡著,有時候兩者都來,還要加點鎮定劑。
  
  這會血液裡流淌著這些藥劑,德拉科還是不著急。德拉科准備好了。他握緊自己的魔杖,等待合適的時機。他來這裡蹲點已經好幾個晚上了,每次都要待上幾小時,等待那個最合適的時間點。每次深夜回家時,潘西總是抱怨不停,甚至會大喊大叫,畢竟他從來不說自己晚上都上哪兒去了。她估計他去找別的女人了,德拉科覺得讓她這麼想反而簡單點。反正總比自己在格裡莫廣場12號外面徘徊的真正理由來得更容易。
  
  一道微光。一個動作。時機來了,德拉科的時機。羅恩·韋斯萊從防護罩裡出來了,四處看看,德拉科知道他的手正握著口袋裡的魔杖,然後快速走遠了。就是現在,他得立即行動。
  
  德拉科走到這棟看似廢棄的建築物前,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走到11號和13號中間。他掏出一把小刀,割開自己的手掌,舉在微微閃光的防護罩前面。舉了幾秒鐘,再用魔杖點了下流血的手掌,嘴裡念念有詞,他的名字,還有一段法語的和平誓詞。
  
  這種古老的血魔法真的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偶然得知。翻閱著那些馬爾福家和布萊克家的古老文檔(試圖分辨哪些是財產方面的必要文檔,哪些是無聊的反麻瓜文書,哪些又是黑魔法物件使用說明書),他注意到了施在格裡莫廣場12號的這種魔法。
  
  是的,從法律上來說,哈利·波特有權繼承最古老的布萊克家族的房子,但德拉科算是布萊克家唯一存活的男性親屬了。只要德拉科對這屋子的主人沒有惡意(至少在那個文檔寫成的年代,這個主人肯定也是個布萊克家的人),那德拉科的血至少能讓他有權利站到門口去。對於自己那些疑神疑鬼的祖先整出來的這點純血魔法,德拉科多少還是心存感激的。
  
  「你又忘記錢包了嗎——馬爾福!?」
  
  德拉科真怕自己的出現讓波特能把稱號更新成「被嚇死的男孩」呢。德拉科站在那裡,他瞪大了眼睛,很快又眯縫起來,一只手消失在門後,估計是握緊了自己的魔杖。
  
  如同之前在腦海裡排練的那樣,德拉科舉起空空的兩只手,表明自己沒有把魔杖抵在波特喉嚨的意思。
  
  德拉科能看見的波特的那只手,握緊了大門,德拉科在想他會不會把門砸上。
  
  「你來這裡干什麼?你怎麼到這裡的?」
  
  德拉科慢慢放下自己的手,插進了衣袋裡。深呼吸。再來一次。
  
  「我來找你…說點事。我覺得這樣最好了。」他的聲音很沙啞。
  
  波特的那雙綠眼睛上下打量著德拉科。他知道自己看起來糟透了,長袍都是貼在身上的。波特皺著眉,把門打開來一些。「外面在下雨,最好還是進來說吧。」
  
  他已經回頭去看那條狹窄昏暗的走廊,開著門等德拉科進來。德拉科挪動雙腳,跟著波特進了門。門在身後關上的聲響,讓他加快步子跟上主人。
  
  這就是貝拉特裡克斯念念不忘的宅子嗎?德拉科還記得,她當時氣得都要發瘋,只因為小天狼星·布萊克死後,「這個血統背叛者的表親」把他們家的房子給了哈利·波特。
  
  德拉科覺得這裡很壓抑,也很嚇人,和自己母親那邊的姨奶奶一流一個德行。波特把他帶到了樓梯那裡,上了一層樓。
  
  看起來波特和女韋斯萊很用心地把曾經寬敞舒適的客廳,改造成了格蘭芬多休息室的翻版。屋子一頭的壁爐裡火燒得正旺,旁邊是四把漂亮的高背椅。德拉科猜應該是波特,女韋斯萊,韋斯萊和格蘭傑常坐的。真是溫馨哦。
  
  波特已經坐了下來,示意德拉科也坐。德拉科選了一張離這個曾經的「死對頭」最遠的椅子坐下,渾身僵直。挺直背部,努力裝出一副傲氣的姿態。哪怕接下來要做的事,能算得上他人生中最丟人的時刻也不管。這事簡直比在霍格沃茨被變成一只白鼬還來得丟人。
  
  德拉科再次深呼吸,看著波特那張耐心到讓人發毛的臉。
  
  「韋斯萊會很快回來嗎?」
  
  波特聳了聳肩,但出乎德拉科意料之外地笑了一下。「我猜至少半小時吧。他去買一種特定牌子的麻瓜波本酒了,還喜歡順便和店裡的售貨姑娘調個情什麼的。」
  
  德拉科齜了下嘴巴,忍住了想諷刺韋斯萊的話。今晚的任務很重要,還那麼孩子氣的話沒什麼用。深呼吸。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波特。我有幾件事想要…我必須告訴你。」他咽了幾下喉嚨,視線轉到了波特的膝蓋骨附近。
  
  「我想要謝謝你。謝謝你在我母親的審判時說的那些話。我知道是因為你的證詞,她才沒被送進阿茲卡班。你真的非常大度了,謝謝你救了我母親的命。」
  
  「是她先救了我的。」
  
  德拉科猛地抬頭看向波特的眼睛。「她先救了我,馬爾福。那些在她審判時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如果沒有你母親,誰知道那一戰最後會是什麼結果。」
  
  德拉科心情沉重地點點頭,繼續盯著波特的膝蓋那裡。每次和這個巫師界的救星對視時,他都有點扛不住。顫抖的一只手梳過自己的鉑金色頭發。看來鎮定劑也沒什麼用。
  
  「也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沒讓我被邪火燒死。」再深呼吸幾次,「我還要…那個,關於在莊園的那天晚上…」
  
  「你要喝點什麼不?」波特打斷他,站了起來。
  
  「什麼?」
  
  「喝點什麼,馬爾福。我能給你來點什麼喝的嗎?火焰威士忌?黃油啤酒?感覺你最好來一杯呢。」
  
  「不能喝,」他喃喃道,「我用的藥太多了。」梅林啊,這場面簡直太尷尬了。波特聳聳肩,自己召來一杯棕色的液體。這裡的主人拿著那杯酒重新坐下,德拉科知道這會才是最難的。感謝波特拯救了他和他母親都算簡單,德拉科的話也是真心的。但再次回憶起莊園的那一晚…畢竟花了將近兩年時間才來找波特,總是有原因的。
  
  「那天晚上…在我家的時候。我知道的…我當時應該再做點什麼的。幫幫你,或者格蘭傑,或者——」
  
  「他會殺了你的。或者貝拉特裡克斯就會動手。你和你父母都活不了。」
  
  「但我什麼都沒做,我讀過你為我的審判寄去的信…」
  
  「馬爾福,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怎麼做都不是可恥的——」
  
  「所有人和你道歉時,你都要這麼打斷對方嗎?」他有些生氣地著急了。
  
  波特抬起一只手,似是想安撫他。「我只是說,你做的一切都有你的原因,我也只是想讓威森加摩知道這一點罷了。你明知道就是我們幾個,卻一直說不確定。就是這麼點不確定,幫我們爭取了時間。你本可以輕易地指認我們,直接把我們交到伏地魔手上,讓你們一家恢復在他心中的地位。我知道他有強迫你…做很多可怕的事。」
  
  爐火很溫暖,但德拉科還是打了個冷戰。「都無所謂了,波特。」他不想再提起那個人,「你們那一邊贏了,像我這樣的人也是罪有應得。不管怎麼說,我為給你帶來的痛苦感到抱歉。」
  
  好了,他完成任務了。他對波特正式道歉了。他的治療師該很驕傲的。他感覺好點了嗎?輕松了嗎?很難說呢,畢竟這會渾身還受到藥物的影響。也許晚點會有感覺的。
  
  波特直直地盯著德拉科。「馬爾福,是這樣的。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歡你。我也一直不喜歡你們家。但我也不覺得這樣就意味著,你得為保護家人犯下的罪負全責。伏地魔最擅長的就是操控人心。他知道為了保護你父母,你什麼都會做的。這點上,我也不願怪罪你。」
  
  波特嘆了口氣,又站了起來。把手裡的酒杯放到茶幾上,朝馬爾福坐的椅子走過來,直接站在他眼前。「但他總是,一直都是,低估了愛的力量。你母親太愛你了,於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欺騙了伏地魔。我們有時候並沒有那麼不同。」
  
  德拉科哼哼鼻子,「是啊,你和我還真是雙胞胎呢。大難不死又拯救了所有人的男孩,和名譽掃地的前食死徒。」
  
  「這世界上的人不是簡單地分成好人和食死徒的。」
  
  這話讓德拉科有些吃驚,眨了眨眼睛,「媽的,波特。你這話還真是有點深奧呢。」
  
  波特一臉壞笑,捋了捋他自己那頭從來沒整齊過的頭發。「這話是我教父說的,我一直沒忘。把世界想成黑白分明,會造成很多麻煩的。」
  
  德拉科移開視線,盯著壁爐裡的火焰。他母親的表親聽起來是個很與眾不同的巫師呢,德拉科開始好奇這人生活裡是什麼樣的。小天狼星和萊古拉斯·布萊克兄弟,顯然不是貝拉特裡克斯口中的家族背叛者那麼簡單,而自己母親對他們的避而不談背後也有很多其他故事呢。
  
  視線裡有什麼動作閃過。波特伸出了自己的手。德拉科一下子回憶起了11歲時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的情景,那會他還想和年幼的哈利·波特成為盟友呢。那時候波特拒絕了他的邀請,可現在卻主動地向德拉科示好了。
  
  德拉科的視線在那只伸出的手和那雙明亮的綠眼睛之間轉著。「在你真的這麼決定前,我大概也得為學校裡那麼多年對你很惡劣這事道個歉呢。」他有些緊張地開口了。
  
  波特聳聳肩。「我原諒你了,馬爾福。那個…你來這裡就很不容易了。」
  
  德拉科和他握了握手。「謝了,波特。」他聲音很低。
  
  兩人的手松開,波特退後了幾步,清清嗓子道,「你怎麼突破這房子的防護罩的?」
  
  「呃,那個,算是血魔法的一種吧。純血家族為了保護房產都挺極端的。作為布萊克家族的直系後人,我是可以進來的,只要我發誓不傷害屋主就行。我在家裡的一本法文版古老保護和繼承條例裡找到的。」
  
  波特的臉色有些不好,德拉科覺得自己該走了。「別擔心,除了我母親,布萊克家也就只剩我一個了。」
  
  「不止你一個。」波特輕輕地答道。
  
  「什麼?」
  
  波特又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布萊克家的最後一個。你母親的姐姐安多米達還活著,她有一個外孫,泰迪·盧平。他們經常會過來。」
  
  德拉科徹底愣住了。他徹底忘了自己母親的另一個姐姐了。哈利·波特比他還清楚他自己的家人,這世界是怎麼了?
  
  一段恐怖的回憶突然間襲來。「德拉科,你能照看下那個搖籃嗎?」德拉科拼命把腦海中那個面目猙獰蒼白,眼睛血紅的東西的畫面忘卻。是時候再來點藥了…
  
  「哦。好吧。那個,我覺得我該走了。」
  
  波特看起來還想說點什麼,關於他自己這個古怪的家庭的什麼。但還是決定不開口了。「我送你出去。羅恩估計快回來了。」
  
  德拉科靜靜地跟在後面,兩個人一路無話地來到前門。「波特…我覺得…如果你不和別人提起我來過這裡的話,我會很感激的。」媽的,今天到底要在波特面前丟臉幾次啊?
  
  波特雖然是笑著看他的,說出來的話還是讓德拉科沒有料到,「你們這些斯萊特林,為什麼總不想讓人看到身上好的地方呢?」
  
  德拉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知道他這話還有什麼意思,但波特繼續說下去免了他的麻煩。「我保證,馬爾福。那個,如果你還想來再聊聊的話…反正你也知道怎麼找到我啦。」
  
  
章節 04

  2007年5月2日,周三
  
  她一直沒出現。
  
  德拉科盯著自己的咖啡眉頭緊鎖,再看了一眼手表。他努力回憶昨天她有沒有說過什麼,比如今天早上不能來之類的。她是不是生病了?畢竟格蘭傑也是會請病假的吧。
  
  當他已經沒時間再等下去時,除非他想翹班,德拉科不爽地哼了哼,還是離開了。他一路氣衝衝地趕去上班,雖然今天天氣還不錯,陽光也相當好。他從自己老板身邊匆匆走過,只是咕噥了一句「早上好。」繼續氣衝衝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馬爾福?」他老板探了頭進來。操,也許他前面不該那麼粗魯的。
  
  「是,先生?」
  
  「你今天不是應該去普德米爾隊看看自由球員的情況的嗎?」
  
  德拉科臉色一白,操操操,他徹底忘了這事了,15分鐘前就該出發的。
  
  「哦,呃,對的,我剛想起來…我忘了…帶一份報告走…我現在就過去。」德拉科以前從來不遲到的,他前面到底在他媽想什麼啊?
  
  「你還好嗎?」
  
  貝拉密·懷特約翰遜不是個喜歡打聽員工私生活的老板,所以德拉科知道自己這會看上去是有多糟糕。最後和自己老板打了個招呼,德拉科直接幻影移形去了普德米爾隊的訓練場。
  
  那天上午後面的時間和整個下午,德拉科都關注在自己最愛的運動上。魁地奇讓他全神貫注在觀察飛來飛去的球員,他們在他頭頂和身旁盤旋而過,他一邊觀察記錄,一邊查看上一個賽季的統計數據。下周末魁地奇賽季就要開幕了,球隊經理們和教練們本周內就得決定首發陣容和替補球員名單了。
  
  魁地奇這個行當,很適合像德拉科·馬爾福這樣有黑歷史的人尋求職業發展。只要你是真的喜歡這項運動,或是知識量足夠大,沒人在乎你的背景或是姓氏。只要能為各支球隊在招攬新人,保留人才時提供詳實可靠的報告數據就行。而德拉科特別擅長搭配出最佳組合。
  
  雖然工作讓他有了些成就感,德拉科還是對因為格蘭傑沒有出現自己就那副樣子,感到微微的焦慮和不安。他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個現實,每天和她的碰面似乎成了驅動自己起床的唯一動力。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2007年5月3日,周四
  
  昨晚德拉科睡得很不好。他夢到了自己被打上黑魔標記的那個晚上。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強烈灼燒與痛感傳遍全身。他抓著自己的胳膊從夢中驚醒時,只記得那是唯一一次在自己母親眼裡看到真正的恐懼。雖然只是幾秒鐘,她很快又恢復了前面那種冷漠無神的表情。但德拉科永遠忘不掉納西莎·馬爾福看著一個瘋子在自己唯一的孩子胳膊上烙下那東西時的樣子。
  
  鏡子裡的他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沒睡好的模樣。雖然昨天一天都沐浴在陽光中,他卻看著越來越像血人巴羅了:憔悴,蒼白得像個死人,黑眼圈已經發紫了。也許今天該和格蘭傑就妖精族的話題爭吵一番,才能恢復點正常的感覺。
  
  如果她肯來的話。她不欠我什麼。
  
  德拉科抿緊嘴巴,試圖不再去想那個不知怎麼的,就慢慢侵入他日常生活規律的麻瓜出身女巫。
  
  格蘭傑出現的時間和往常一樣,但德拉科有些吃驚地發現,她似乎也沒休息好。
  
  「早啊,」她語氣倒是很輕松,但坐下來時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格蘭傑。」
  
  她沒接話,開始把自己帶來的不少書籍和本子放到桌上,舉起報紙讀了起來。
  
  德拉科清了清喉嚨,「你昨天生病了嗎?」
  
  那雙眼睛從報紙後面盯著他時,眼神怪犀利的。
  
  「沒有,我沒生病。」
  
  她垂下眼睛繼續去讀報紙,德拉科感到了一股子熟悉的不悅情緒。
  
  「那你是要早點去魔法部開會咯?」
  
  她又一次猛地抬起眼睛,不過眼神柔和了一些,幾乎有點同情的意味。他到底沒想明白什麼啊?
  
  「沒有,我,呃,我請了一天假。」她有些局促地皺皺眉,再次垂下眼睛。他真的該馬上放棄這個話題的。真的,真的,應該。順著她的話,才是禮貌和得體的。但格蘭傑從來沒這麼遮遮掩掩過啊,而且他真的討厭得不到直接的回答。
  
  「如果是什麼有趣的事的話,不妨告訴我啊,格蘭傑,你這副沒睡醒的樣子,就好像本來OWL考試應該得O,結果只得了個E似的。」
  
  格蘭傑嘆了口氣,疊起了手裡的報紙。她看上去很是喪氣,德拉科慌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每年的5月2號,哈利和我都會請假,羅恩的笑話商店也暫時會關門。大家都會到陋居去,和韋斯萊一家一起…我們就待在一起,緬懷那些失去的人…回憶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這麼些年了,慢慢地沒那麼難熬了,但還是挺…不容易的。」她的聲音低下去,咽了下嗓子,德拉科感覺胃裡一沉。
  
  他他媽怎麼能忘記的?昨天是霍格沃茨大戰的紀念日啊。難怪她沒來呢。這一天她怎麼可能會想和一個食死徒見面呢?不會的,格蘭傑更願意和韋斯萊那一窩,加上波特與其他的格蘭芬多英雄們一起,慶祝他們戰勝了邪惡,談談自己的感受,擁抱在一起哭泣、互相安慰,因為像德拉科·馬爾福這樣的人都被打敗了。她為什麼會想看見他的臉呢?他曾經是害死弗雷德·韋斯萊,拉文德·布朗,萊姆斯·盧平,還有很多其他人的壞人中的一員啊……
  
  「馬爾福?」
  
  德拉科猛地站起來,視線移到一邊。「我剛想起來,要去旁觀一場很早的訓練。回見了,格蘭傑。」
  
  他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那家咖啡店。
  
  XXX
  
  2007年5月4日,周五
  
  又到了早上,鏡子裡的那個人仍然如同僵屍一般。昨晚的噩夢裡,又看到了克拉布被有求必應屋的邪火吞沒。他仿佛能感覺到被火舌舔了一下,醒來時身下一灘冷汗。
  
  所以格蘭傑一看到他,就對他的樣貌有所評價也就不奇怪了。
  
  「馬爾福,你的臉色真的很差。」
  
  德拉科聳聳肩,盡管這會空腹喝了咖啡,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他早上或許該吃點什麼的。格蘭傑今天看著和往常一樣;精神飽滿,一副要和世上所有錯誤干架的氣勢。她在自己的包裡翻了一陣,然後疑神疑鬼地左右環視一圈,把什麼東西遞到了他面前。
  
  「這個,收著吧。」她低聲對德拉科說道,手裡是個半空的藥瓶。
  
  不。
  
  不行。
  
  「格蘭傑,」他咬著牙恨恨地說道,「這是那東西嗎?」他的手掌已經開始出汗。
  
  「是的,是無夢藥劑。昨晚我喝了半瓶,就扔到包裡了。因為要提醒自己午飯時去趟藥劑鋪子。」
  
  她還把手裡的藥瓶舉在他面前。德拉科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在腦海裡數到10。
  
  「沒事的,馬爾福。我今天也要去再買點的。你看起來很需要在周末時喝一些這個呢。」
  
  他是可以喝一點。這個動作會很簡單。到底只有半瓶而已。
  
  不。不行。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德拉科試圖穩住呼吸,但脈搏的跳動還是很快。這間屋子突然間暖和得讓人不舒服,空氣也變得稀薄了。他沒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直到伸手去解開自己襯衫上的扣子時才發覺。
  
  「馬爾福,你怎麼了?」
  
  她的聲音裡滿是關切,卻似乎很遙遠。她手裡的藥瓶,觸手可及。只要一個動作就能抓住。他可以今晚喝掉這個,陷入一片美妙的黑暗中,再也不要醒過來。
  
  他終於解開了第一顆扣子,可還是覺得喘不上氣。他把兩只手壓在桌面上,心裡命令它們就待在那兒,恨不得再補上個永久黏貼咒。
  
  「格蘭傑,」他咬著牙說道,「格蘭傑。我得請你把這東西收起來。現在就收。」 看著桌面就好,視線往下看。不要去看那個東西。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可是為什麼啊——哦!哦,我的天!」
  
  他聽見了她的椅子在地面上劃出的刺耳聲音,她很快地走開了。他不敢抬起頭,幾分鐘的時間裡,逼著自己平穩住心跳和呼吸。現在她知道了。他是個癮君子,不能再碰這種藥的。赫敏·格蘭傑該離德拉科這種人遠遠的,此時又多了一個理由。
  
  還沒從這會近似驚懼發作的情況中緩過來,手邊有人推過來一杯水,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那杯水旁邊還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塊大大的藍莓司康餅。
  
  「多少喝一點,會好點的。」她聲音輕輕的,德拉科慢慢舉起一只手,抓住了水杯。他喝了一小口,能感覺到水滴滑進空空的胃裡。
  
  「吃點東西的話,感覺會更好些。」她喃喃地說著話,德拉科點點頭,但覺得這會除了水什麼也咽不下去。他慢慢地喝著,直到水快喝完,胸口的那股子緊繃感才緩解了一些。
  
  費了好大力氣,德拉科終是抬起了頭。「你把那東西放哪去了?」他問道,聲音沙啞。
  
  「倒進洗手間的下水道了。」她答道。
  
  「很好。」
  
  他鼓起勇氣去看她的眼睛。格蘭傑還是滿眼的同情,但眼神很堅決。她不打算離開呢。
  
  「你戒掉這個有多久了?」
  
  「六年半了。」
  
  「那很了不起啊,馬爾福。」
  
  德拉科哼哼鼻子,撕下一小塊司康餅。甜點的味道真是很棒,仿佛在直面攝魂怪後吃巧克力似的。剩下的那些,他兩口就解決了。
  
  「是啊,那麼他媽的一個小瓶子,就讓我這副鬼樣子,還真他媽是了不起呢。」
  
  嗯,毒舌的功夫還是沒減退呢。
  
  「我是認真的,馬爾福,」她的音調嚴肅起來,「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毅力的。你該為自己感到驕傲的。」
  
  他又是一聲不屑的哼氣聲。「格蘭傑,驕傲什麼的我可不缺。畢竟這麼多年,我的所作所為不都拜它所賜嘛,你說是不是?」
  
  格蘭傑翻翻眼睛,「哼,說你好話你就聽著唄,干嘛老是這麼渾蛋。」
  
  「哎喲,格蘭傑,你就這麼對待一個在公共場合差點失控的人嗎?趁他們低落的時候,趕緊踩兩腳咯?」德拉科勉強擠出個壞笑,這下她的白眼更加厲害了。
  
  他突然去看自己的手表。「你不用趕緊走嗎?」
  
  她聳聳肩。「我時不時還是能遲個幾分鐘的。我得確保你能安全達到自己的辦公室啊。」
  
  「我不需要別人扶著走路的。」
  
  「得了吧,這麼做是為了我自己,」這話讓他抬起了眉毛,「你看啊,要是你半路昏倒了,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你的人,不是嗎?那你的律師還不得追著我,謀劃些不好的事來對付我啊。」
  
  她的嘴角沒忍住,抽搐著笑了。雖然他差點就打破了堅持了六年多的狀態,德拉科還是又一次笑了出來。
  
  「還真是呢,格蘭傑,那麼做太簡單了。你知道我只用最好的律師的。我能馬上起訴你謀殺未遂呢。」
  
  她咯咯笑了起來,「你能站直了嗎?我可不想被指控對一個受傷的人視若無睹。」
  
  兩人一同離開了咖啡店,朝同一個方向走去上班。德拉科到了破釜酒吧門口時,兩人就該分別了,赫敏還要再走幾個街區去到魔法部。
  
  「格蘭傑!」她走出十尺左右時,他在後面喊道。她轉過身子,德拉科咽了下嗓子,才擠出一句「謝謝」,又趕緊掉頭,不等她回答就走了。
  
  新的慣例又開始了,周一到周五:德拉科和赫敏會一起從咖啡店出發,走過幾個街區,直到需要分開各自去上班。
  
  XXX
  
  2007年6月
  
  「生日快樂啊,伙計!」
  
  西奧多·諾特和德拉科碰了個杯,喝了一大口手上的拉格啤酒。德拉科點的也是這種酒,這會品嘗著美味的佳釀,有老友相伴,還是在周五晚上,真是感覺不錯呢。仿佛自己就是個普通人了,有資格如此輕松愜意。
  
  「最近怎麼樣?我看惠斯普的客戶在聯賽裡表現還不錯,估計都是你的功勞。」
  
  是啊,魁地奇,是個安全的話題。因為德拉科哪怕面對自己最親近的好友,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提到近來幾個月,自己每天上班前都自願和赫敏·格蘭傑待在一起這件事。
  
  他們談了會體育,德拉科順便問了問西奧在魔法部財政司的工作情況。
  
  「他們估計讓你忙得夠嗆吧,我都好幾個月沒見過你了。」
  
  西奧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什麼東西,他放下了酒杯。德拉科注意到自己的好友不說話了,而且還眉頭緊鎖。
  
  過了一會兒,西奧開口了。「你覺得我們的父母都做錯了嗎?」
  
  德拉科慢慢放下舉到嘴邊的酒杯,「你得問的具體點吧。」
  
  西奧嘆了口氣,一只手梳過自己的棕色頭發,「就關於…所有的一切吧。那些純血糟粕什麼的。」
  
  「你為什麼這麼問,西奧?」
  
  他的朋友再嘆一口氣,「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們是被如何教育長大的。還真是…很不健康的教育模式呢,不是嗎?」
  
  「也許吧。」德拉科答得干巴巴的,看到西奧這會能在公共場合卷起衣袖,沒來由的一陣妒忌,他畢竟沒被烙上過黑魔標記。西奧和德拉科在去霍格沃茨上學前就做了很久的朋友了,在這個世界崩塌之後,兩人的友誼還是延續了下來。哪怕在霍格沃茨期間,德拉科選擇帶領一群跟班在斯萊特林橫行霸道,而西奧卻躲在一邊默默學習,他們的友誼還是保持住了。
  
  但自從伏地魔被擊敗後,兩人發現對方身上和自己相同的地方,遠比之前以為的來得多。兩人的父親都是典型的食死徒,也為此搭上了性命。兩人寡居的母親就像是鬼魂般地活著,也都還在歐洲的純血巫師圈裡有那麼點名聲。
  
  德拉科和西奧都自動延長了各自的強制治療時間。兩人也都不大和其他斯萊特林校友多聯系了,那幫人整天嘴裡只會叨叨著什麼「逝去的好日子」。難道那麼多的死亡和痛苦,還不能讓他們看清純血意識的本質嗎?如此狂熱地追逐那些過時的理念真的太累人了,於是德拉科和西奧選擇了遠離曾經的圈子,兩人倒是盡量每周碰碰頭,喝喝酒,一起聊聊天。但大多數時候只是在喝酒。
  
  可是過去的一年裡,西奧很少出來和德拉科碰面了。搞不好他交了女朋友了?德拉科忍住不要去嫉妒西奧那條干淨的胳膊,能帶來多少自己不可能有的機會:魔法部的工作,建立真正親密關系的機會。
  
  西奧還在說著看似非常有哲學意味的話語,德拉科的思緒已經轉了回來。「我的意思是…那些關於麻瓜們的胡言亂語…都已經毫無意義了。麻瓜們不是又窮又髒的野生動物。他們也是人…我其實不能很確定,但就覺得我父母他們都錯了,僅此而已。」
  
  德拉科聳聳肩,不明白西奧從哪冒出來的這麼一番言論。如果細想的話,德拉科得承認這話他大體上是同意的。除了那家咖啡店,他對麻瓜們實在了解甚少,但如果9年前的戰爭教會了他什麼的話,那就是在死咒面前,大家其實都一樣。血液裡流淌著再多的魔力也於事無補。
  
  「還在和你的治療師見面嗎?」德拉科咕噥著問道。
  
  「是啊。你呢?」
  
  「每個月一次。」
  
  兩個老朋友都陷入了沉思,安靜了下來,各自喝起了酒。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德拉科在自家客廳隔壁房間的壁爐前來回踱著步子。時間一到,壁爐裡的火焰就冒出了綠光,德拉科的母親優雅地走出爐膛,過來擁抱自己的兒子。
  
  「生日快樂,親愛的。」她在他臉頰上啄了兩口,退後一步好好看看他。德拉科馬上覺得,對於自己的瘦削和眼睛周圍的不良狀態的評價,還是趕緊說出來的好。
  
  「謝謝你,母親。花園裡已經擺好茶了。」
  
  德拉科屋後的大花園裡,春花正盛,但比起從前馬爾福莊園場地與花園的壯觀來,還是遜色不少的。
  
  除了剛煮好的熱咖啡香氣,德拉科短暫接觸到迷情劑的那一刻裡,聞到的第二種氣味就是母親花園裡的夏日玫瑰香氣。那種花的香氣如此濃烈,能彌漫整個場地,那味道總讓德拉科想到夏天,騎在飛天掃帚上飛行,或者和西奧、克拉布一起,偷了廚房裡的糖果後一路小跑躲起來。
  
  但莊園的花園在自己六年級後的那個夏天就徹底被毀了。時不時有食死徒在場地上練習惡咒,狼人格雷伯克和他的同類們經常宿在室外,讓他母親美麗嬌嫩的玫瑰花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鬼知道曾經美麗優雅的馬爾福莊園,時至今日會是怎樣一幅場景?魔法部的收繳結束後,德拉科收到了一大堆經過政府部門嚴格審查,確保沒有黑魔法殘留的藝術品,傳家寶和各類文件。這些東西後來還是回到了德拉科和納西莎的手裡。
  
  但德拉科根本不在乎這些。這些東西和那鬼地方一起全都燒了才好。他曾經的家園,每一寸土地都被玷污了,如果有誰想要一張有人在上面被巨蟒吞噬過的華麗餐桌,拿去就是了。
  
  買下富蘭克林宅邸都沒花掉哪怕德拉科繼承來的財產的一點皮毛,這是棟坐落在伯克郡的,漂亮的鄉下大宅子,占地面積自然是比不上曾經的那個家。納西莎來的時候有自己單獨使用的一側,但她自己在英國還是有單獨的一棟宅子,每次回國時也會去住上一段時間。
  
  「維也納還好嗎?」德拉科出於禮貌地問道。母親每周寄來的信裡描繪的細節已經夠多了,她是新年過後就動身出發的,但估計她還是會想談談在那裡的事。納西莎笑嘻嘻地描繪起過去幾個月裡,和那些布萊克家遠親們一起參加的晚宴來。德拉科已經開始走神。
  
  周五走去上班的路上,格蘭傑提過,她提交的建立馬人專屬領地邊界框架的法案,仍然處於停滯狀態。當然了,作為一個熱心的格蘭芬多人,她想靠打感情牌來激發那些法律制定者的人性一面。但德拉科有些不客氣地提醒她,連他自己在內,很多的巫師都把馬人看作和野獸差不多的生物,她差點沒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格蘭傑,你這急脾氣哦。我就說了這麼個普遍的事實認知,你就火冒三丈了,那還怎麼搞定那些政治老頑固呢?」
  
  這話讓她只是嘟噥了幾句,說著什麼不需要「狡猾的斯萊特林的陰招教學,謝謝你了哎。」但他還是說服了對方給自己讀讀方案的序言部分,畢竟換個視角來看總是好的。有幾塊地方的用詞,他已經覺得可以稍微完善一下——
  
  「德拉科!」
  
  他母親尖利的聲音,讓德拉科微微跳了一下。這會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了。
  
  「抱歉母親,你前面在說什麼啊?」
  
  「我只是在問你,最近不用總是忙著去看魁地奇比賽,你一個人的時間都拿來干什麼了。我猜你知道的吧?格林格拉斯姐妹倆最近回英國了。」
  
  德拉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母親有時候說話和吼叫信功效差不多了。「我對她倆的行蹤毫不知情,但我昨晚見了西奧。」
  
  聽見西奧的名字,納西莎情緒上來了一些,畢竟她一直也挺喜歡那個孩子的。「哦,那你得趁我在家的時候,請西奧多和他母親來吃頓飯呢。」
  
  德拉科點著頭,又去想自己書房裡的格蘭傑的馬人方案了,納西莎開始一個人喋喋不休地說起英國菜對比維也納菜的各種優勢來。他母親還是不要知道他怎麼打發一個人的時間為好。
  
  XXX
  
  「你給那只小白鼬看了你的工作成果?你從來沒給我看過啊!」
  
  金妮的抱怨只換來了赫敏的白眼。「金妮,你對馬人權益感興趣過嗎?」
  
  「現在就很有興趣啊!」
  
  「但我和你談過這個方案的啊。才兩分鐘,你就睡著了!」
  
  「我哪有!我…就是讓眼睛休息下而已嘛。」
  
  金妮這沒羞沒臊的扯淡讓兩個人都咯咯大笑起來。赫敏叉起自己還剩的那點黑莓派(這世界上有什麼美食是莫莉·韋斯萊不擅長做的嗎?),看著羅恩和哈利在後院裡,追著泰迪和維克托瓦爾玩鬧。孩子們只允許在有成年人監護的情況下騎上飛天掃帚,還不能飛得太高,但赫敏看著還是不由得要捏把汗。
  
  「你就確信,能把自己的工作內容給他看嗎?」
  
  赫敏聳聳肩,不知道「確信」這個詞合不合適。「他挺聰明的,也夠直接。我對他的意見也有興趣聽聽,而且我知道他不會故弄玄虛說好話。」
  
  她轉過臉去對著金妮,才發現對面這個年輕一點的姑娘,正憂慮地咬著下嘴唇。
  
  「怎麼了?」
  
  金妮微微搖搖頭,「他最近看起來還好嗎?」
  
  肯定沒之前那麼蒼白咯,但赫敏還是能看出來,大多數時候他晚上休息得都不好。在兩人那段安眠藥劑的插曲後,他在她身邊時似乎放松了一些,至少說話時感覺如此。赫敏貌似沒見過誰穿得那麼一本正經地去咖啡店,也沒見過誰的禮儀舉止那麼一絲不苟。雖然有可能幫德拉科在金妮這博得一些同情,但赫敏還是沒和她提起,也沒和任何人提過,德拉科曾經的藥物成癮和成功戒斷。
  
  「挺好吧,」她簡單的一句話,讓金妮的眉毛要抬到發際線裡去了。
  
  「哦,他挺好,是吧?」
  
  「金妮·波特,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金妮壞笑著抖動幾下眉毛,「你難道敢說,就沒覺得他有點帥?」
  
  「你覺得咯?突然一下的?」
  
  金妮隨意地聳下肩膀,「呵呵,今年我在幾場球賽間隙的時候,只是遠遠看到過他,所以我哪說得清呢。不過你不能否認,他是你們那年級的帥哥之一啊。」
  
  赫敏差點把嘴裡的派噴了出來,「你說什麼?!金妮,你剛才說的不是在學校那會,暗戀過德拉科·馬爾福吧?」
  
  她又是隨意地聳聳肩,赫敏突然懷念起12歲時容易被人說到滿臉羞紅的金妮來。現在的她仿佛根本不知道害羞這個詞似的。
  
  「我還不至於暗戀那個愛欺負人的渾小子。只是客觀地評價一下嘛,他的確長得不錯啊。可惜了,他的性格那麼糟糕,我麼,目標也另有其人。」她朝哈利的方向甚是飢渴地看了一眼,赫敏皺了下鼻子。
  
  「我還坐在這裡呢,你這種赤裸裸的眼神還是留到和你老公獨處的時候吧,行嗎?」
  
  金妮哼哼鼻子,繼續盯著哈利,赫敏卻想起了每天早上德拉科身上穿的異常貼身的西服套裝。欣賞一個著裝體面的男士,不是什麼壞事啊。一點也不壞。
  
  XXX
  
  「周末還不錯嗎?」
  
  德拉科的周末不怎麼樣,但他也不想直接告訴格蘭傑。他周末都用來陪自己的母親了,雖然很愛這個女人,但她不停叨叨要給他找個合適的妻子這事,真是讓人頭疼。再加上又夢到了自己母親被人折磨,這種情況在她出遠門回來後時常觸發,所以這樣的生日加周末真是不怎麼樣呢。
  
  「還湊合吧,只能這麼說。我母親回國了,要小住一段時間。」這也是實話。
  
  「那挺好啊,她在國外,你一定很想她吧。她和你住在一起嗎?」
  
  「不,她自己有房子。」她就住在萊斯特蘭奇家的舊宅,但這個細節德拉科就不透露了。
  
  「她多久回英格蘭一趟?」
  
  「一年兩次吧,每次待上幾個月。聖誕節和新年的時候,她會回來一次,然後就是夏天我——我生日的時候。」他沒打算說出來的。也不是故意要讓她知道的。
  
  她瞪大了眼睛,「哦,老天啊。這周末是你的生日是吧?」
  
  「不是。」
  
  「你真不會撒謊。就是的,對不對?真不敢相信你什麼都沒提!」
  
  德拉科衝她抬抬眉毛,「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你為什麼又要在意呢?
  
  但這會的格蘭傑,已經開啟了那種半是叨叨,半是自言自語的模式。「...該猜到的…沒想到會…難怪了…我還是…你知道嗎,你真的該和我說一聲的!」
  
  德拉科冷笑道。「說了干嘛呢,格蘭傑?你是要給我買個禮物嗎?」 我們不是朋友,我們是…隨便是什麼啦。
  
  她對他笑得那麼真誠,從桌邊走開了。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她已經端著一個藍莓司康餅回來了,直接放在了他面前。
  
  「生日快樂,馬爾福!」她的語調很歡快,而且聲音也太響了點。再次坐下,她又衝他甜甜一笑。他努力擺出最冰冷的眼神,可是手已經不聽使喚地去拿那塊甜點了。
  
  赫敏得勝般地輕笑起來,開始翻自己的那只包。德拉科僵住了。「格蘭傑,我對梅林發誓,你要是敢從那個什麼都有的包裡掏出什麼生日蠟燭來,那不管今天我要給多少人施遺忘咒,我都會把你的頭發變成紫色的。」
  
  「別緊張嘛,馬爾福,我不過是把自己那份馬人法案的文件拿出來。不過當然啦,你要是願意,我也可以給你唱生日歌啊,怎麼樣?」
  
  他又瞪她一眼,兩口吃完了司康餅。免得這女人又想出什麼讓他在眾人面前丟臉的事來。
  
  格蘭傑看看自己的手表,皺起了眉。「算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談如何?今天早上我在全部門面前有一個演講要做呢。」
  
  讓德拉科沒想到的是,赫敏居然接受了不少自己對於方案序言的修改建議。他的建議大多是針對她用的一些帶有感情色彩的詞彙,讓她把這些描述改得更有大眾親和力一些,說清楚巫師們能從她的建議書中獲得什麼。
  
  她一路贊同地點頭想著什麼,直到兩人要分開。「嗯,這些我下一稿的時候還真得考慮考慮呢。我還在等待這一版的反饋情況。明天見咯?」
  
  「再見,格蘭傑。」
  
  他看著她走出去幾步,才喊出聲來。「對了格蘭傑,我的生日是6月5號。」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章節 05

  2007年7月
  
  外面的雨傾盆而下,這麼大的雨夏天也很少見。可在室內的這家咖啡店門口,赫敏表現出來的局促不安,是德拉科從未見過的。
  
  「你到底怎麼了嘛?」
  
  但她沒有答話,只是繼續在自己被魔法擴容過的包裡用力翻找著什麼,嘴裡念念有詞,「哦,不,不,不會的,我不可能忘帶的啊。」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進出著這家店買咖啡,赫敏翻找的動作已經有些癲狂了,德拉科不耐煩地哼哼鼻子。
  
  「哦,簡直不敢相信,我居然沒帶傘!」
  
  德拉科嘲諷一般地開口了,「你是說,那東西裡塞得下你的全部家當,外加圖書館,外加辦公文件,而你居然忘了雨傘這麼個小東西?運氣不咋樣呢,外面雨好大哦。」
  
  「哦,你可閉嘴吧。」她放棄了搜尋,有些擔憂地看看外面的風雨交加,又帶著期待看他一眼。
  
  他笑得更欠打了,「少來啊,格蘭傑。」
  
  她居然真的氣得跺腳了。像個小孩子似的。「哎呀,馬爾福!把你的傘給我啦!我一到部裡,就得和人魚聯絡官討論我的如尼文翻譯稿的!」
  
  「想都別想!你沒帶好工具,又不是我的錯。」
  
  「你還真是紳士哦!你小時候受貴族教育長大的時候,沒學過社交禮儀嗎?」
  
  「一周兩次課呢。但也改變不了事實情況啊,我和你說過了,我要和魔法部的代表,早上在公司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也需要我的傘啊。而且拜你所賜,我開會都快遲到了,所以祝你好運了,格蘭傑。」
  
  德拉科撐開自己的傘,走到外面瓢潑的大雨中,咬著腮幫子不要笑出聲來。萬事通小姐這下難辦了:附近的麻瓜太多,她沒法變出一把傘,也不能直接復制德拉科的這把。
  
  轉過身去看看,他等在自己的傘下,這會一點也不擔心被淋濕。赫敏小心翼翼地打開店門,讓路給要進店的幾個人,還是被外面的雨震在了原地。再往前一步就會被淋濕了,她臉上的表情從驚恐轉為了下定決心。她開始解開身上灰色外套的衣扣,德拉科這下反應過來,她是准備用這件薄外套擋住頭發呢,這麼一來她裡面的那件白襯衫就完全暴露在了雨天裡,只幾秒鐘的功夫,就變得有些透明了。這幅畫面真是夠慘的。
  
  心中暗自罵著自己逞什麼風度,也不想真的遲到,他走上前去。「別犯傻了,格蘭傑。過來!」
  
  他拉著她胳膊,拽到自己旁邊,用自己的傘遮住她。她輕呼一聲,下意識抱緊自己,然後一只手臂摟在他腰上才站穩,另一只搭在了他背上。
  
  他幾乎是拖著她走開時,兩人都沒說話。德拉科把注意力集中在數著自己的呼吸次數上,但同時也注意不要呼吸得太重了,為什麼他總要關注自己的呼吸情況呢?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她比自己想像中還是矮了不少,她的頭頂都碰不到他的下巴呢。不過這是在她從正面抱住他的情況下才可能確認的吧,而不是從旁邊抱著的時候。當然了,兩人這會肯定不是這個姿勢。他們絕不是在擁抱啊。他只是在護送一位女士去上班而已。禮貌地,規矩地送她上班。她早上這麼健忘,又不是他的錯咯。
  
  赫敏得調整自己的步調,才能跟上他的大步流星,緊緊地抓牢他。這個動作讓德拉科一驚,猛地吸了口氣,聞到了她頭發裡的味道。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以前上學的時候,德拉科想像中的赫敏的頭發應該散發著干草的氣息。這會他才意識到,這種想法未免過於愚蠢和孩子氣,顯然也是大錯特錯的。赫敏·格蘭傑的頭發有種他想不起來的花香氣,不過他可以發誓,絕對是某種花的香氣。這種花以前在馬爾福莊園裡是沒有的,自己家裡現在也沒有種過,肯定也不是霍格沃茨溫室裡培育過的,到底是什麼呢?
  
  「我,呃,現在應該可以一個人走了。」她慢慢地松開環住他的胳膊,這會快到破釜酒吧門口了。她從包裡拿出一支麻瓜用的寫字工具,輕松地變出一把傘來。
  
  「謝了,馬爾福。明天見。」她嘟噥著,沒得到回應,就幾乎是一路跑著離開了。
  
  他用魔杖點在領口處,把西裝變成巫師長袍時,才想起來他們倆都沒選擇在雨中跑去上班,明明後面只要用個簡單的烘干咒語就行了呢。
  
  XXX
  
  德拉科真的有在集中注意力。畢竟他老板只讓他和其他很少幾個人,參加和魔法部的咨詢項目會議算是一項殊榮了。但魔法部的人說話聲調那麼催眠也不能怪他,只能去想點別的免得真的睡著。要說實在的,他的腦袋裡也不會真的瞎想些什麼,而是特別關注在一些事情上。
  
  赫敏·格蘭傑,頂著那頭蜜色卷發,散發著不知名的花香,今天早上就貼在他身上喲。中間還緊緊摟著他的腹部和背部。如果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況,還能感覺到自己身上襯衫那裡感覺到的她手掌的溫度,那會她抓牢自己穩住平衡來著。這下知道被格蘭傑的手碰到身上是什麼觸感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看在梅林的胡子的份上,他真的需要有點性生活呢。如果只是一個女人和他靠近了幾分鐘,他就能如此心神渙散,那看來是真的得好好干上一回才行了。也可能是這件事本身太新奇了,他和格蘭傑從來沒有過如此近的生理距離,所以也許只是因為這麼接近實在讓人驚訝,他才會走神的。但無論如何也沒意思深究了,格蘭傑肯定不會在上班的時候,反復糾結被他摟住這件事的。
  
  聽到自己的老板,貝拉密·懷特約翰遜喊自己名字時,德拉科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忘掉早上和格蘭傑的手有接觸過的這件小事,他聽到自己老板請他繼續談下今天會議涉及的預算問題。
  
  在那些沒有魁地奇世界杯舉行的年份裡,歐洲不少國家會舉辦各種國際錦標賽,幫著不同的慈善基金會募捐善款。今年是英格蘭隊對陣法蘭西隊,德拉科的公司負責為英格蘭隊挑選出陣球員。這是德拉科被自己老板要求加入選拔委員會的第三年了,他是有自己的特長之處的:作為一個富有的純血巫師,他知道怎麼調動和處理大量的資金,德拉科很擅長做預算計劃。既然這場國際比賽事關英格蘭的榮譽,隊員們也得有像樣的隊服,還得確定隊伍最終使用的飛天掃帚型號。還有安保、醫療、贊助商、魔法部派出的承擔在指定場館負責保護性咒語施工的隊伍,各項支出都得考慮進來。
  
  德拉科在辦公室裡的這些人面前講完了自己准備的報告,體育運動司,國際魔法合作司,還有其他幾個負責魔法部公關的工作人員都在場。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時,貝拉密贊揚地衝他點了點頭。
  
  「目前的預算,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貝拉密問道。
  
  一個國際魔法合作司的赤褐色頭發女巫舉起了手,她坐在長桌的另一端,德拉科覺得她有那麼點眼熟。
  
  「計劃已經覆蓋了我們的需求了。所以我是看不出還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我想增加一個需求,為我們與法國隊的協商溝通增加一個口譯人員。面對面溝通只靠翻譯咒語簡直是災難,今年我們希望有一個正兒八經的翻譯。」
  
  聽到這個年輕女巫用了「正兒八經的翻譯」這個詞,德拉科右手邊的巫師發出一聲沒壓住的輕笑。他朝考邁克·麥克拉根瞟了一眼,不知道這個混球有什麼好笑的。
  
  其他幾個部門的頭頭都回答了這個女巫的問題,討論起什麼樣的人合適擔任這個職位。德拉科翻翻眼睛開口了,「我可以來做的。」
  
  屋子裡的每個人都猛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個個一臉狐疑。德拉科回瞪著他們,沒有膽怯。
  
  「你?你會說法語?」那個女巫問道。
  
  「如果說的不好,我也不會請纓的。」他努力維持著禮貌的口吻。這個女巫看了他幾秒後,點了點頭。
  
  會議接近尾聲了,大家開始收拾文件,准備各自回去干活了。德拉科准備跟著貝拉密和其他幾個同事,到會議室外面去,但快到門口時,聽見了有人叫他。
  
  「喂,馬爾福!」
  
  是那個提出法語翻譯申請的赤褐色頭發女巫,她走過來的時候,德拉科認出了她。她伸出一只手。
  
  「蘇珊·博恩斯。我倆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同年級呢。」
  
  哦。對啊。操。她的姑媽是被食死徒殺害的,艾米莉亞·博恩斯。這真是…
  
  「呃,你好。」他有些尷尬地和她握握手。
  
  「抱歉那樣在大家面前質疑你,只是,去年在俄羅斯出了點狀況,我只能加倍小心一些。」
  
  「去年出了什麼事?」
  
  這時候,麥克拉根走過兩人身邊,眉毛揚起,朝蘇珊拋了個媚眼,「見到你真好呢,博恩斯。」他撅撅嘴,衝她很是流裡流氣地笑一下,離開了這間屋子。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比不上蘇珊這會滿臉的鄙夷。
  
  「就那個。麥克拉根去年惹的禍。這混蛋居然和我說,他的俄語很熟練。」
  
  「是嗎?」
  
  蘇珊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鬼的呢。他根本沒出席會議,我們只好用了翻譯咒語,簡直太痛苦了。我找他對峙時,他居然好意思說自己從來沒承認過能說俄語。只說了他在學習其他語言方面比較有天賦,是我會錯了意。」
  
  「我沒太明白——」
  
  「他就是想和我上床而已。」蘇珊倒是直接。
  
  「哦,」德拉科臉紅了,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蘇珊只是聳聳肩,「他就是個渾蛋。不過話說回來,謝謝你自告奮勇擔當翻譯。看來大家下個月要一起合作了。」她再次握握他的手,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XXX
  
  赫敏沒和金妮提起那天的「雨傘事件」,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具體描述當時的情況。「因為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所以我只好抱著他的腰了。是的,我能感覺到他那套昂貴西服下面的身材瘦削又緊實,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估計我那樣拼命抓牢他衣服的樣子,肯定讓他覺得我像是只喝醉酒的狒狒,就怕當場摔個嘴啃泥。」
  
  赫敏哼了一聲,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哪怕自己腦海裡說一遍都覺得蠢得要命。德拉科·馬爾福肯定不會整個周末都在想她環住自己時的感受,所以她還是努力把那些都忘了吧。
  
  但是吧,幾周前的金妮和她那些愚蠢粗魯的想法始終在赫敏腦袋裡打轉。也許說她粗魯有點過分了,但是講真,金妮真的覺得馬爾福很帥嗎?
  
  客觀來說,是帥的吧,如果你用魔杖抵著赫敏的喉嚨口,她會承認的。是的,在大多數人眼裡,德拉科·馬爾福算得上是一個相貌出眾的男性。他的長相很有特色,那頭鉑金色頭發也很耀眼,配上銀灰色的眼睛和蒼白的膚色,感覺他整個人就像是個供血不足的吸血鬼似的。他個子很高,但不會讓人不舒服,臉部線條棱角分明,下巴顯得貴氣十足,還整天穿著那些黑色的定制西裝。現在的話,赫敏還可以說,西裝下面的他,也是肌肉挺不錯…
  
  停。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赫敏嘆了口氣,推開咖啡店的門,看見了這會想著的那個人,坐在那張桌子邊,照舊一副拘謹又嚴肅的姿態。
  
  是她的幻想嗎,似乎他看見自己時,嘴角有微微地上揚一下呢?
  
  「早上好,」她把包掛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格蘭傑。你剪頭發了。」
  
  沒想到他會注意到自己的樣子,赫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倒是眼神平靜。這種冷靜反而讓她更加慌了。
  
  「哦!我是說,是啊…我…昨天剪的,在去韋斯萊家吃飯前剪的,就修了一下。」赫敏看到旁邊去,擺弄起手提包的搭扣。
  
  「我要去買奶茶了,你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謝謝。」他低低地嘟噥著,赫敏趕緊想忘掉這會冒出來的念頭,他這種低沉的嗓音會讓大多數女人都覺得很有魅力吧。她趕快朝櫃台那邊望過去。
  
  他也沒說喜歡自己現在的發型啊,甚至都沒說看上去不錯。梅林的,就這麼個對她頭發的中立評價,就讓她這麼手足無措是為什麼啊?看來她還真是天真又虛榮呢。但他能注意到這件事,就挺奇怪的。
  
  羅恩還在和她約會的時候,曾經問過她,用了什麼咒語才能保持頭發的長度一直不變,當時她看他的表情,好似對面那個人長了三個腦袋似的。還有一次,她特意把頭發剪短了一半,回到家就想看看羅恩什麼反應。結果剛從沙龍裡回到家,就幾乎是對他大吼大叫地說著,從前的他從來都不注意自己的頭發什麼樣,對方只是聳聳肩表示,在他看來都一樣啊。
  
  櫃台後面的老婦人,熱情地回應了赫敏的招呼,不過當她把赫敏的印度奶茶遞過來時,還給了她一塊司康餅。
  
  「哦,對不起,這個不是我點的。」
  
  那個女人笑得一臉曖昧,「這是給你那個帥帥的男朋友的,親愛的。他或許不肯承認,但我的客人裡,沒人像他那樣啃藍莓司康的,就好像他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似的。」
  
  赫敏一臉驚恐地看著這個老婦人,「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的…我是說,我倆不是…他不是…」她張口結舌的樣子,讓老婦人臉上的笑更曖昧了。
  
  「哦,好吧,不管他是你的什麼人,他給小費挺慷慨的。和他說,這算是我們請的。」
  
  赫敏離開時,臉上燙得厲害。她和德拉科只是朋友而已啊。但這也不是真的,腦海裡的一個聲音響起。他什麼時候給過你兩人是朋友的印像了?你頂多算是個熟人罷了。
  
  赫敏來到桌旁時嘆著氣,把盤子放到德拉科面前。他衝她抬起一條完美形狀的淡色眉毛。別,再,覺得,他的臉,好看了。
  
  「櫃台裡面有你的愛慕者呢。」她似是解釋一般,朝那個老婦人扭頭示意一下。本以為他會露出那種壞笑。本以為他會自吹自擂一番自己的好皮囊對老人家的吸引力呢。
  
  卻沒想到他瞬間臉色煞白,看起來越來越不安了。「我不需要…這也太沒必要了吧。那個女人他媽的想什麼呢?」
  
  赫敏聳聳肩,沒弄明白他這麼不自在是為什麼。「我猜只是因為你是個不錯的常客,她是個好心的生意人吧。她說你給小費很慷慨的。」
  
  他動了動身子,眼睛看向大門的方向,看著出口那裡。「那她也用不著用司康餅來可憐我這樣的人啊。」
  
  「是因為她是麻瓜嗎?」
  
  他的臉色,從很不自在變成了受到侮辱一般。「你說什麼啊,格蘭傑,當然不是!你為什麼總是…」他嘆了口氣,一只手捋過自己的淡色頭發。「算了吧,」他猛地來了一句,語氣很堅決。
  
  梅林的,他怎麼這麼喜怒無常的。因為他的眼睛像水銀的關系嗎?
  
  兩人同路去上班時,一直沒說話,分開時他勉強地咕噥了一句,「回見了,格蘭傑。」從他離開時,肩膀僵硬的姿勢來看,肯定有事讓他心煩意亂了。他那對可愛的,寬闊的,線條分明的肩膀…
  
  赫敏暗自罵了自己幾句,一路上嘀嘀咕咕地到了辦公室。也許她還是該答應金妮和帕德瑪的牽線搭橋,找個人約會一下,免得自己在該死的德拉科·馬爾福面前會荷爾蒙失控。
  
  XXX
  
  七月中旬的天氣溫暖怡人,德拉科正走在午飯時間的對角巷裡。他剛結束這個月和布朗寧治療師的會面,感覺有點筋疲力盡。回辦公室的路上,他繞了點遠,希望多呼吸點新鮮空氣,好撐過這一天的工作。
  
  這次會面特別費神,大概因為上周和格蘭傑的對話讓他心情低落的緣故。
  
  他想強調的是對那個麻瓜女人的恐懼,這個對他一無所知,毫無虧欠,不知道他那些黑歷史的女人,莫名地對他十分友善。她把德拉科當成了個善良的常客這事,讓他胃裡反酸,以前他曾經被命令過要滅絕像她這樣的人類來著的。所以他當時用了「我這樣的人」的字眼。我這樣邪惡的人。我這樣卑鄙的人。我這樣有污點的人。
  
  結果呢,格蘭傑誤以為他又純血巫師上腦,表現出了精英階級的自大和偏見。雖然也不能完全怪她,但總是怪傷人的。
  
  布朗寧在這次的會面中,又詢問了德拉科關於這個「新朋友」的話題。這個詞讓德拉科心裡感覺怪難過的。他不確定自己和格蘭傑算不算朋友。兩人間早上的這點互動,還是得瞞著所有人,也沒有確切定義過。德拉科也不覺得需要特別打上什麼標簽。
  
  但布朗寧依然如舊,畢竟這也是德拉科付錢來這裡的原因啦,他要逼問下去。
  
  「你為什麼覺得你們還不是朋友?」
  
  德拉科聳聳肩,「她有很多朋友。我不覺得她會把我算作其中之一。」
  
  布朗寧越過自己的鏡片看向他,雙手交疊在一起。「為什麼不呢?你倆每周有五天主動見面,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啦,而且這已經成為了他一天中最讓人期待的時光。不知道格蘭傑是不是有同感。
  
  「我不覺得她會有興趣,和我這樣的人產生友誼。」
  
  沙沙,沙沙,沙沙,那支浮在空中的羽毛筆,又開始在羊皮紙上寫個不停了。
  
  「那你有興趣嗎?」
  
  布朗寧的問題問到他了。「做朋友?和格——和她?」差點露餡呢。和自己的心理治療師撒謊是不是不大明智哦?也許吧,德拉科內心覺得應該理智點,但他還是不敢提起,這個幾乎每天和自己見面的女巫,就是自己從前言語侮辱的對像,還是那個在自己家裡被殘忍折磨的人。要是看著布朗寧抽出前幾年的長長卷宗,翻看當時討論赫敏·格蘭傑時的記錄,他怕是要當場驚懼發作的。到時候,灌上多少火焰威士忌或者鎮定劑都沒用了。
  
  布朗寧等著德拉科的回答。薩拉查的,這個老頭子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其他朋友了。」這個回答也太可憐了點,德拉科知道自己的治療師一眼就能看破的。
  
  「你有很多朋友嗎?」 哦,去你媽的。
  
  德拉科好歹忍住了沒有罵出口,但嘴裡吐出的答復很是冷冰冰,還帶著鄙夷,眼裡的神色是同樣的。「我不需要更多了。」
  
  沙沙,沙沙。
  
  「你有蠻久沒提起過西奧·諾特了。你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可以啊,死老頭。
  
  德拉科皺起臉來,知道自己又被逮住了,「之前一個月左右吧。我猜他工作很忙。」
  
  布朗寧去看浮在面前的那張羊皮紙,德拉科趁機咬起了腮幫子。他還是沒忍住,讓那個問題脫口而出。
  
  「我該怎麼知道我倆是不是朋友呢?我又怎麼知道她會不會想要做朋友呢?」德拉科討厭自己聽起來那麼沒安全感。馬爾福家的人不需要朋友。他們結交盟友,搭建關系網絡,狡猾地玩弄那些社交手腕,不需要友誼這種老掉牙的東西。反正德拉科是被這麼教育長大的。看看這種態度讓你變成了什麼樣哦…
  
  「那個,從你告訴我的這些來看,你倆每天上班前主動見面,有時候精神不錯地爭執一番,有時候會吵吵架。你倆談論工作,也談論周末怎麼過的。她會挑戰你,但你似乎挺喜歡和她交談的。她幫你熬過了一次驚懼發作,似乎也不介意和你走在一起,哪怕只是在麻瓜世界裡。你說你在學校的時候欺負過她,但是德拉科啊,如果她還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難道到了這會不該告訴你嗎?都好幾個月了,不是嗎?這難道聽起來不算是友誼嗎?」
  
  德拉科前後搖晃著腦袋,忍住身體裡漫上來的一股子奇怪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情緒了,好幾分鐘過去才反應過來,這是希望的情緒。
  
  「你們只在早上喝咖啡的時候碰頭,是嗎?」
  
  「對,不過我還會和她一起走路去上班。」
  
  沙沙,沙沙。
  
  「如果你想在早上的咖啡時間以外發展這段友誼,干嘛不邀請她晚上或是周末一起做點什麼呢?就像你和西奧一起時一樣,去喝一杯,或者一起吃個飯。」德拉科的臉色慘白,只顧盯著這間辦公室的地板。
  
  「我不確定她會想去。」他看著地板喃喃自語似的。我自己想去嗎?
  
  一陣熟悉的笑聲把德拉科拉回到眼前。格蘭傑的笑聲。他發誓,肯定就在附近某處。環顧旁邊的街道,他看見了那個卷發的後腦勺。
  
  她正坐在弗洛林冰淇淋店外面的桌子旁,對面坐著的那個人讓德拉科渾身發涼:羅恩·韋斯萊。
  
  德拉科咬著牙吸了口氣,衝到了最近的一座磚房後面的角落裡。他有那麼一會兒想回頭,回到布朗寧的診所去,請求一次緊急會面。他一般很少來對角巷閑逛的,因為這裡在戰爭期間遭到過食死徒的嚴重破壞。德拉科知道有幾棟房子自己還是不要進去的好,不然就會收到一堆冷眼和詛咒。弗洛林冰淇淋店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他遠遠地觀察著格蘭傑和韋斯萊,驚異於格蘭傑的笑聲可以傳得這麼遠。他有讓她如此放聲大笑過嗎?當然沒有啦。他倆又不是朋友。眼前的這一幕才是真正的友情:兩個人坐在露天的同一張桌邊,毫無掩飾,開心地和對方分享心中最純粹美好的友誼之情。
  
  看著眼前的這一對,德拉科的好奇心被點燃了。這兩人怎麼會沒有結婚呢?他們看起來很般配啊。兩人的動作和表情,全是對對方的溫情和喜愛。仿佛不用費吹灰之力。德拉科和格蘭傑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呢?肯定沒這麼輕松自然。他看著那兩個人站起身,緊緊地擁抱對方。韋斯萊在她頭頂上輕輕一吻,兩人才分別。
  
  抱歉了,布朗寧治療師,這一幕甜度爆表的場面讓他怪惡心的,德拉科可拉不下臉來主動再被拒絕的。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赫敏·格蘭傑的生活裡,沒有德拉科存在的空間,也永遠不會有的。
  
  XXX
  
  2007年8月
  
  「讀一下這篇文章的標題,告訴我你怎麼看的。」
  
  德拉科抬起頭來,手裡還端著咖啡呢,赫敏已經把今天早上的預言家日報舞到了他眼前。他接過報紙,大大的標題寫著「霍格沃茨一年級新生中麻瓜出身人數創新高。」沒什麼特別的啊。
  
  「我不知道該看到什麼啊…挺直接的啊。」
  
  赫敏不耐煩地嘖嘖幾聲,把報紙奪了回去。
  
  「你不覺得報紙直接提到這些學生們的血統出身就很有問題嗎?」
  
  德拉科皺起眉來,還是不清楚自己該如何反應。
  
  「你知道一個詞叫做『他人化』嗎?」德拉科搖搖頭,希望自己看起來沒那麼蠢。
  
  她放下報紙,誇張地吸了口氣。來了來了,赫敏·格蘭傑式說教來了。他忍住不要笑,免得她誤會自己不認真。
  
  「那是伏地魔用過的一種策略——」這名字讓德拉科一哆嗦,但她繼續說了下去,「他可擅長這一招了。他倒不是第一個用這種手段的巫師或者人類啦。但哪怕到了今天還是有人在這麼做。簡單點說,就是先豎立起一小群人作為標准樣板,在巫師界的話,這群人就是純血巫師。任何其他出身的人,都應該朝純血巫師的標准樣板靠近。接受他們的價值觀,以他們為榜樣,達成他們的願望,繼承他們的傳統,就好像這些願望和傳統才是最好的似的。」
  
  「那麼,其他不符合這類標准的人。這裡的話主要就是麻瓜出身的和啞炮了。他們就是『他人』了。他們不一樣,就因為他們不一樣,所以就低人一等。但沒人想要低人一等,結果就是各種系統和法律條款實際上是在支持我們中的那些純血信條,有時候這種態度也會影響到那些從各種層面上來看,血統並不純正的人群,有時候是出於恐懼,有時候純粹是因為冷漠或是貪婪。」她停了一下,打了個顫。「有時候,這些『他人化』行為就是報紙上這些看似無傷大雅的頭條標題。」
  
  她的手指劃過報紙上的文章。「這些孩子是不是麻瓜出身有什麼要緊的?這篇新聞一定要用這種標題嗎?他們和父母同是魔法人士的其他孩子沒有區別啊。對,這個標題說的是實話,而且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其實根本就是在做人群分離的事。這標題就告訴這些孩子,你們是不一樣的。你們屬於一個不一樣的群體。不管你的魔法力量多麼純熟強大,你永遠成不了主流社會眼中真正的巫師或者女巫。你要一輩子掛著這個『麻瓜出身』的標簽。時刻提醒你,不管你的成就有多高,永遠也不夠。『哎呀,你在魔咒方面很有天賦啊?不得了呢,畢竟只是個麻瓜出身。』哪怕誇獎你的時候,也不忘打上這種備注。」
  
  赫敏嘆了口氣,把報紙塞回到包裡。德拉科不知道她希望自己怎麼應答,但這會她已經若有所思地看向咖啡店窗外了,也許他也不用回答什麼吧。
  
  「我只是以為,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我們戰鬥了那麼久,總能進化一點,不再出現這種分裂式的思維吧。」她的聲音不高,聽著怪哀傷的。
  
  這下德拉科受不住了。格蘭傑發脾氣的時候,他能夠對付。哪怕她暴跳如雷,神經兮兮,書蟲附體,甚至煩人的要命,或者只是莫名地生他的氣,他都能應付。可一個又哀傷又沮喪的格蘭傑呢?這根本就不正常。
  
  「那就改變他們的想法啊,」他突然這麼一句。
  
  「什麼?」
  
  德拉科翻個白眼,但繼續說下去,「你聽到了的,格蘭傑。挑戰這種說法,發起一場教育革命什麼的。你很擅長的啊。」
  
  赫敏瞪著他看,嘴巴張開又閉上好幾次。終於再出聲時,德拉科很高興那音調恢復了教訓人的堅決語氣。「那你建議我要怎麼做呢?我是不是該給預言家日報的主編寫封信,抗議這篇文章傷害了我敏感的麻瓜心靈呢,再幫他們解釋一遍社會邏輯——」
  
  「梅林的,格蘭傑。你沒可能在一封給主編的信裡完成所有一切的。」
  
  她看他的眼神算得上惡狠狠了。估計沒多少人敢隨便打斷赫敏·格蘭傑說話。是啊,大多數人,包括她親愛的好友波特和黃鼠狼,和她交談時都會眼神放空,安靜地在一邊做個旁觀者就好。上學那會,他見過太多次她的格蘭芬多同窗們這麼干,也總是好奇她為什麼還要和這些明顯智力不和她在一個水平上的人做朋友。
  
  「那你建議該怎麼做呢?」
  
  德拉科習慣性地用食指描摹著馬克杯的邊緣,小心地想著該怎麼用詞才好。
  
  「直接找到問題根源豈不更好?這種要改變思維方式的革命,不應該是從孩子們抓起才更好嗎?」德拉科有點不敢相信,格蘭傑自己沒想到這一茬。「從霍格沃茨那裡開始。重新修訂麻瓜研究課的教學大綱什麼的…或者,我也不知道啊,讓全體一年級生都參加點文化意識啟蒙活動之類的。媽的,讓麻瓜研究課作為強制必修課也行啊。」
  
  赫敏實實在在地下巴掉了下來。德拉科的食指停在杯子上,傾身靠近她一些,這會腦子裡的這些想法讓整個人都活躍了起來。
  
  「你不是一直抱怨霍格沃茨的這門課很垃圾的嗎?課本只會教授巫師們一些關於洗碗機和直升摩托的事物嗎?」
  
  「直升飛機。」她低聲糾正道。
  
  「就是嘛!你的熱情和憤怒,轉到去教育這些魔法兒童關於…關於…我也不知道了,就是你前面長篇大論的那一套東西不是更好?什麼『他人化』之類的。」
  
  她仿佛被人石化了似的。格蘭傑眨了眨眼睛,只顧盯著他,德拉科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是不是說過頭了?還是惹惱了她了?她怎麼一副從沒見過他似的表情呢?
  
  「馬爾福,」她慢慢地開口了,「我不能辭職不干,直接去做一個老師啊。我沒資格教書呢。」
  
  這個理由滑稽到他都忍不住冷笑了,「得了吧,你當然可以啊。麥格還在霍格沃茨主事的,對吧?為了讓她最心愛的學生能成為教授,哪怕開了現在全體教職工她都願意呢。」
  
  格蘭傑搖著頭笑道,「不,這和麥格教授沒關系。我只是知道自己不適合教學生。我這人超沒耐心,每天都要面對著一群孩子,肯定要讓我抓狂的。而且我喜歡現在的工作!」
  
  德拉科又冷笑了一下。「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繼續抱怨文化差異,或者索性做點實事。但還是慢慢來吧。不然這個地球上,還有誰會站出來為嗅嗅或是馬形水鬼爭取權益呢?」
  
  格蘭傑翻翻眼睛,但臉上還在笑。「說到這個,我們該走了,今天上午我還有不少法案要撰寫呢。」她喝完自己的奶茶站了起來。
  
  「再說了,我也不想讓麥格期望過高。我每年都要拒絕她請我擔任黑魔法防御課教授的邀約呢。」
  
  
章節 06

  2007年9月
  
  德拉科一整個周末都忙著回信,用飛路通話和自己的律師、理財顧問溝通交流。其中一個人因為馬爾福家部分基金用於慈善捐款一事情緒有些失控。似乎這筆捐款,在德拉科和他的理財團隊梳理家族金庫的所有現金流時,被忽略掉了。
  
  戰後他父親一入獄,德拉科就成了馬爾福家的正式家主。在魔法部撤銷對他家金庫的凍結後,他非常精明地仔細梳理了所有相關的文檔。那會這項工作對於一個有藥物依賴性上癮症的富有隱士而言,用來打發時間非常合適,更別提還能用來躲開自己那個煩死人的女朋友。花出去的錢,細到每一納特,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怕多年後的現在,這還是德拉科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之一:仔細閱讀財務報表和文檔,移動資金,撤銷部分投資,往更合適的方向加大投資力度什麼的。
  
  所有政治性的捐贈行為立時被叫了停。德拉科不想再把馬爾福家的名字和任何政治行為掛上鉤(不管是不是直接和魔法部有關)。他這一招其實挺狡猾的:畢竟不用一直明裡暗裡賄賂魔法部官員,或是其他利息相關的政客們,能馬上省出很多開支。不用從財務上支持某個瘋子黑巫師,在家裡養上一大群食死徒也減輕了財務負擔。
  
  德拉科終止了所有與布萊克家金庫相關的合同,把貝拉特裡克斯留下的莊園和財產全權交給了他母親。馬爾福家族的名字必須干淨得像他媽剛出生的獨角獸,至少賬面上看起來必須是。
  
  那些值得保留的慈善捐贈還是都在的,比如支持聖芒戈醫院和霍格沃茨重建什麼的。他的顧問發現的那一筆,已經好多年沒有實際支出過了。
  
  「我不清楚怎麼會忽略掉這個的,馬爾福先生。但肯定是通過地下渠道,支持了非法的龍族狩獵活動。」
  
  德拉科嘆口氣,揉了揉鼻梁。「行吧,倒也不是特別讓人意外。好多這些打著『野生生物保護地』的慈善項目,不過是為了給富人混蛋們建造的狩獵場罷了。終止這項支出,把錢重新轉到古靈閣的主金庫去。」
  
  「抱歉先生,考慮到財年現在的這個時間點,我覺得還是把這筆錢分散到不同用途上更保險點。這筆錢在您的年度計劃上已經備注成了捐贈用,所以我個人和整個團隊都建議,另外找一個捐贈渠道更好。」
  
  那次飛路通話的後半段,都在討論該把這筆錢給到哪個項目更合適。要花掉這個數目還不是很容易呢。如果給了一家機構,那麼他們每年都指望會有同樣數目的捐贈,更別提突然間這麼一大筆錢捐出去也怪可疑的。結束通話的時候,還是沒有最終決定,德拉科答應其他人會做些研究工作,再來決定這筆資金的去向。
  
  說到錢,德拉科腦海裡就有個問題揮之不去,上個月和格蘭傑討論過麻瓜出身的孩子們後就有了。
  
  「他們怎麼負擔得起呢?」
  
  「我不會攝神取念,馬爾福,誰負擔不起什麼啊?」
  
  德拉科不耐煩地哼了一口氣,總是這麼哼鼻子加翻白眼,你還以為這是他單獨發明的與赫敏·格蘭傑交流的特殊語言呢,畢竟兩人對話時,這兩個動作的出現頻次實在太高。
  
  「父母是麻瓜的孩子們,是如何負擔得起去霍格沃茨上學的?」
  
  「霍格沃茨是免費的,」她頭都沒抬,還盯著自己的筆記本呢。
  
  「這我知道。我指的是那些教材和魔法配套物件。」
  
  赫敏皺起眉,終於抬頭和他對視,「你是以為所有的麻瓜都是窮光蛋嗎?」
  
  德拉科聳聳肩,看到旁邊去,有些囧了。盧修斯和他的祖先一樣,傳遞下來的觀念就是,麻瓜們的一生都是廢柴。麻瓜們很肮髒,好戰,不值得信任,根本不配和巫師們呼吸同樣的空氣。來這家咖啡店幾年的時間裡,德拉科也明白這些話顯然不是真的。有幾次,德拉科在早上也會看到穿著和自己身上西裝一樣昂貴的套裝的麻瓜男人呢。
  
  「你知道牙醫是做什麼的嗎?」德拉科搖搖頭,赫敏嘆了口氣,「行吧,你知道在聖芒戈,治療師們都有各自擅長的領域吧?那個,我父母就是麻瓜裡的治療師,他們專攻牙齒和牙齦部分的疾病,被稱作牙醫。他們的診所兼具治療和美容的功能。這是個技術要求很高的職業,而且也很賺錢。」
  
  「為了告訴我你家裡經濟條件不錯,還真是繞了挺大的圈子哦?看來你水平不咋樣呢,格蘭傑。」
  
  他的話讓她笑了起來,這笑聲讓他的嘴巴也咧開來了。
  
  「這麼說吧,如果我不是個女巫,而是一個普通麻瓜的話,我父母完全負擔得起讓我去英國任何一家私立學校讀書,而且可以上最好的大學,國內國外都行。只要我願意繼續讀下去。雖然我對物質生活方面沒什麼特別的追求,但我們家還是負擔得起每年兩次出國旅游什麼的。算是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
  
  德拉科咧著嘴,忍住放聲大笑的衝動。他開始腦補,如果自己父親還活著,聽到德拉科向他說明麻瓜出身中的女王,赫敏·格蘭傑家世不俗時,臉上該有什麼樣的表情啊。
  
  「嗯,那看來不用把你劃入平民行列了。不過你們家有白孔雀嗎?只有這種一點必要也沒有的寵物,才能彰顯財富的地位嘛。」
  
  「我6歲的時候養過寄居蟹。」
  
  德拉科開玩笑一般地嘲諷道,「不夠異域風情呢,格蘭傑,抱歉了。我覺得你還是符合平民條件的。」
  
  她也半開玩笑似的回敬他一個白眼,低頭忙自己的筆記去了。過了一會兒,她停了筆,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眉頭微微皺起,嘴巴抿成一條線。這種表情讓德拉科心中充滿了好奇。格蘭傑的這種表情意味著她想到了什麼主意,可能很絕妙,也可能自大得要命,但總是會很有意思的,而她在那麼多人裡,選擇了與他分享。
  
  「這些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孩子們需要的,是一份魔法世界的入門指南。你能想像嗎,在你動身搬到蘇格蘭的一座城堡前的幾個月才得知這些,讓人有多不知所措,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還要遠離自己的家人呢!明明是一段古老宏大的文明中的一員,卻連龍和飛天掃帚是什麼都不知道。」
  
  赫敏又拿出了一本本子,她還真是有超多的筆記本呢,手裡依然拿著麻瓜的寫字工具。德拉科其實很欣賞這個小東西,她和他說過這叫做「鋼筆」,感覺有點像自來水羽毛筆。他不會嘴上承認,但這個小家伙比整天帶著一堆羽毛筆外加墨水瓶要簡便得多,而且也不會搞得到處墨水漬。她開始飛快地書寫起來,德拉科有點小失落,想到她寧可寫下來也不直接和自己聊聊這些想法。
  
  他得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來。「所以你本人也是這種感受嗎?」
  
  赫敏寫完了一個句子,抬頭看著他,思考著該怎麼回答。德拉科這才意識過來,他從沒想過一個人要到10或者11歲時才知道魔法,會有多麼地震驚。
  
  「我一直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她的聲音只能算是低語了,語氣帶著虔誠,德拉科豎起了耳朵。「我的能力第一次展現,應該是在6歲的時候。我和媽媽在一家公用圖書館裡,她在和自己的朋友聊天。有本書擺在很高的架子上,我記得特別想拿到那本書,馬上就要,都等不及讓媽媽幫我。那東西比我的頭足足高出三英尺吧,但卻自己擠出書架來,輕輕地落到了我手上。」
  
  這段回憶讓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的魔法讓她整個人都在發光一般。「我長大以後,類似的小事情一直有在發生。我想吃甜點了?冰淇淋碗就自動填滿了。我晚上有點冷?我的毯子就自動裹緊了身子,手指都不用抬一下。有男孩子在玩的時候欺負我了?他忙著塞進嘴裡的糖果就變成了甲殼蟲。」
  
  德拉科做了個鬼臉,「這還真夠惡心的。我以後不敢吃你給的司康餅了。」
  
  她衝他壞笑笑,「說的你好像能抵住誘惑似的。」
  
  「哎喲,格蘭傑,」他撅起嘴來,「我能抵抗住很多東西的,但我知道你總能找到成功引誘我的法子。」她的臉刷的紅了,德拉科眨眨眼不再去和她對視。他他媽這是說了些什麼啊?剛才是在和她調情嗎?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德拉科清清嗓子,想把話題轉一下。「你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以後發生了什麼嗎?」
  
  她的臉還紅著,但眼睛裡籠起了一陣夢幻般的霧氣。「感覺這輩子從沒這樣被認可過。我爸爸以為那就是瞎胡扯呢。我記得他差點報警,想說有人惡意寄信給他的女兒,扯些什麼魔法之類的屁話,還編了個學校出來。」她停在了這裡,德拉科吃驚地注意到她的眼圈有些濕了。
  
  「但我媽媽…我猜她其實一直知道吧。在內心深處,她知道我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我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大正常。我記得第二封信寄來時,她看爸爸的眼神。那種瞬間就信了的眼神。得知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巫,聽起來就很神奇,也很荒唐,我猜她想試圖讓他接受這一切來著。等到麥格上門來親自解釋這一切之前,我覺得媽媽已經深信不疑了。不過麥格還是得變成貓,才讓爸爸也徹底相信了。」
  
  想到一本正經的麥格教授,不得不變成自己的阿尼馬格斯形態才能說服一個麻瓜男人,德拉科就很想笑。
  
  「我只希望其他的孩子不要為此感到害怕和畏懼。一下子接受到那麼多信息,換誰都會承受不住的。」她補充道。
  
  德拉科插話進來,「但你沒那樣啊。我還記得你在霍格沃茨特快上氣勢洶洶地走來走去,一個一年級學生,神氣活現地展示著變形咒語。」
  
  她咯咯笑起來,看到自己讓她發笑,德拉科用力壓住這會心中膨脹開來的愉悅。「是啊,但我真的很出色呢,不是嗎?作為一個麻瓜出身來說更加了。」
  
  不是的,你不管怎樣都特別出色。
  
  這個念頭在腦子裡閃過,差點就說出口了,但德拉科趕緊去喝口咖啡堵住嘴。
  
  格蘭傑的下一個問題打破了沉默,輕聲問道,「馬爾福,你為什麼要問我關於麻瓜出身學生的問題?」
  
  德拉科自己也說不清楚,於是聳聳肩,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你剛才在寫什麼呢?」
  
  成功地轉移了話題。「我一直在想你上個月說的那些話。關於我應該考慮去改變霍格沃茨關於麻瓜教學課程的那些。但我覺得在這些沒有魔法父母的孩子們正式踏入對角巷之前,能有些指導才更有意義,而不是等到要和妖精兌換貨幣或是買魔杖時才開始努力。」
  
  她把手裡的筆記本轉到德拉科面前,終於看清了她寫了些什麼。她的計劃用詳盡來形容也不為過。「格蘭傑,這也,太挑戰了點吧。」銀灰色的眼睛掃過這些頁面時,忍不住說道。
  
  她笑得那麼燦爛,他都擔心她的臉會裂成兩半了。「我知道啊!但這樣的解決方案才最好嘛,你不覺得嗎?如果魔法部能支持麻瓜關系聯絡司幾個人手,就能配合教育部門主動聯系這些麻瓜父母們了。比靠貓頭鷹送信什麼的,能少掉多少尷尬啊,不是嗎?」
  
  他點點頭,「是呢,這樣麥格也不用一家家地跑去解釋了。」
  
  「對啊,就是啊!這種負擔不該只由教授們承擔啊。然後,這樣的工作還需要特撥一些預算,讓這幾個代表陪同這些家庭去到對角巷。我們第一次購物花了太久時間了,而且一半時間裡,爸爸都在忍住不要吐出來。又是鑽進火爐,又是學習兌換貨幣,找到各家店鋪什麼的。我敢打賭那天好幾家店都多收了我們的錢。」她說完了。
  
  「這裡說的情況介紹又是什麼?」德拉科指著一張頁面問道。
  
  「對了,這是我從麻瓜大學的入學計劃裡借鑒過來的。一般適用在所有新生身上,我們這裡就單指那些麻瓜出身的一年級生了。他們會提前幾周被邀請到學校參觀。我參照大學介紹模式修改了一些。也許在學期開始前一個月比較合適,這些學生可以搭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在霍格沃茨待上兩個禮拜,初步了解下魔法世界。有點體驗版魔法史課程的感覺。」
  
  「不是賓斯教授主講吧?」
  
  赫敏肩膀抖了一下,「哦梅林的,當然不是。或許可以讓麻瓜研究課的教授來,或者其他教授輪流,幫助這些孩子們了解到作為一個巫師或者女巫意味著什麼。不用說那些妖精叛亂之類的歷史,就找點…比如為什麼畫像裡的人會動啊!為什麼鬼魂能存在啊!或者解釋下比比多味豆是真的什麼味道都有。」
  
  「等下,你的教學大綱裡還有零食板塊的嗎?」
  
  「要是你吃到的第一顆綠色豆子是池塘浮萍味道的,就不會反對了,」想到這,她臉上一皺。
  
  「哎喲,明白了。」
  
  德拉科掃視了一下她計劃書裡的其他內容。她還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考慮怎麼幫助這些孩子們和他們的麻瓜父母了解魔法世界呢。而且還粗略地列出了幾門課程,包括騎飛天掃帚啦,魁地奇啦,魔法世界的食物、生物和流行文化啦。赫敏·格蘭傑絕對是事無巨細,特別在她對某件事熱情高漲的時候更加如此。
  
  「格蘭傑,這個主意相當不錯啊,但你考慮過要花多少錢嗎?」一問出口,德拉科就希望自己沒說過這話。她仿佛泄了氣一般,重重地嘆了口氣。
  
  「相信我,我知道的。霍格沃茨的運營經費裡是擠不出這筆錢了。我也想像不出魔法部會批准只能惠利到麻瓜出身孩子的計劃。他們看不到這個計劃其實能惠利所有人,也是沒辦法的事。這樣做的話,所有一年級新生都可以從同一條起跑線出發,麻瓜出身的孩子們也不會在還沒開始寫作業前,就覺得各種追趕不上了。」
  
  她合上筆記本,喝完了自己的奶茶。「這只是個我自己想出來的有意思的主意罷了。謝謝你肯聽完。我得再去買杯茶,不然是撐不過今天要處理的文件的。你要什麼嗎?」德拉科搖搖頭,赫敏去買一杯能帶走的茶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會為什麼那麼衝動。在赫敏從櫃台回來之前,德拉科打開那本本子,悄悄撕下寫著她的教育計劃的那幾頁,塞進了自己西裝的內袋裡。
  
  她回來時,他把合上的本子和她的包一起遞過去。赫敏隨手把本子塞進包裡,和他一起出了咖啡店,根本沒注意到德拉科的行為。
  
  XXX
  
  八張被揉皺的羊皮紙,三大杯火焰威士忌,一瓶鎮定劑之後,德拉科覺得寫給米勒娃·麥格校長的信挺令人滿意的了。看著自己的貓頭鷹飛入夜空中,他努力把這會腦袋裡那股子不太明顯,卻一直隱隱感到的恐懼拋之腦後,也許自己做的過了點吧。
  
  XXX
  
  德拉科知道這場比賽她會來,因為兩天前在咖啡店裡就和他說過了。但是拿著望遠鏡看到對面波特-韋斯萊包廂裡的她時,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起來。
  
  因為前面波特說了什麼,她這會正在大笑。波特又說了些什麼,但這一次她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看來這家伙又那麼做了,這會她揮舞著兩只胳膊,激動地說著什麼。波特一臉羞愧的神色。格蘭傑有這麼對待過他嗎?沒有,兩人間沒有過什麼肢體接觸。除了那天早上的雨傘事件。但那算不上主動自願吧,兩人都沒有其他選擇啊。
  
  「馬爾福,你還好吧?」
  
  德拉科嚇得差點摔了手裡的望遠鏡。回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時,心跳才慢下來。
  
  「麥克尼爾,」德拉科拉長聲音,希望自己聽起來沒什麼不同。這個年長一點的巫師靠在惠斯普&懷特公司的玻璃包廂的欄杆上。比賽剛剛開始,德拉科的同事們大多都擠在欄杆旁,眼睛盯著望遠鏡裡的內容,仔細觀察比賽的情況。
  
  「最近怎樣啊?看到你來這場我還有點意外呢,不是你一般會關注的賽事啊,是吧?」
  
  德拉科聳聳肩,自己都沒想明白來這裡是干嘛的呢,不過這一點麥克尼爾就不用知道了。
  
  「就想來看看你這邊的情況唄。你這個賽季的隊員表現挺不錯的啊。」
  
  麥克尼爾笑得挺和善,卻還是搖了搖頭。「是沒錯啦,但我倆都明白的,我的龍卷風隊在決賽的時候肯定會輸得很慘,這還不都拜你所賜嘛,你個渾小子。」
  
  德拉科衝他笑笑,還是拿著望遠鏡去看球場上的情況了。麥克尼爾是塔特希爾龍卷風隊的專職星探,他們是德拉科的客戶,溫布恩黃蜂隊的最大競爭對手。今天比賽的雙方是龍卷風隊和霍利黑德哈比隊,所以其實德拉科不用來現場的。但公司租了包廂讓員工可以隨時來觀看,那他干嘛不趁此輕松地看場魁地奇比賽呢?
  
  看著比賽進行,德拉科不得不承認,盡快內心有點不爽,金妮·韋斯萊的技術是相當不錯。她們隊的大部分得分都要歸功於她,和她的追球手同伴間配合得也很默契。但比賽進行了一小時左右後,德拉科發現了哈比隊的弱點。雖然是個天才型追球手,但女韋斯萊在對方強大的擊球手攻勢下,好幾次進攻都失敗了。今天哈比隊的擊球手水平實在不怎麼樣,而龍卷風隊的擊球手表現得就非常出色了。
  
  「你們的防守相當不錯呢,這我得承認,」一記漂亮的游走球出擊,打掉了哈比隊一個追球手拿到的鬼飛球,德拉科衝麥克尼爾說道。
  
  「啊,你要是覺得他們還可以,那可以賽後留下來。能看到相當驚人的東西哦。」
  
  德拉科好奇地抬抬眉毛,但麥克尼爾沒再多說什麼,重新去看比賽了。他這個老同事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句髒話,不過整體來說對自己隊伍的表現還算滿意。
  
  韋斯利·麥克尼爾在德拉科眼裡還沒有老得不能算作一個朋友。但德拉科還不至於多愁善感到把他當成「導師」一般的存在,雖然這個詞可能是最准確的稱呼。
  
  多年前德拉科剛來惠斯普&懷特公司時,大多數同事對他都避之唯恐不及。麥克尼爾尤其如此。但德拉科入職幾個月後的一天,他在公司的包廂裡主動找德拉科搭了話,遞過來一杯拉格啤酒,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紹。
  
  禮貌地稍微交談了一會兒,麥克尼爾才吐露了真實的意圖。「你應該認識我哥哥的吧?」
  
  德拉科覺得胃裡一陣冰涼。是啊,他當然認識瓦爾登·麥克尼爾啦。那個鬼鬼祟祟的老食死徒,特別喜歡給麻瓜開膛破肚,就仿佛那些人是節日慶典上的牲畜似的。曾經還堵過德拉科,和他描繪過自己想對馬人族群做的那些事。
  
  「所以?」德拉科有些警惕地回問一句。
  
  「我記得他死的那天,你在場吧?」這個回答更加讓人看不懂了。德拉科眯起眼睛,不知道這個稍微年輕點的麥克尼爾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德拉科沒有親眼見到,但聽說瓦爾登是在禁林邊上被一只八眼蜘蛛活活吞吃了的,就在霍格沃茨大戰那天。說實話,這種死法對於一個整天喜歡虐殺生物的人來說,還真是挺有詩意的呢。
  
  「你要是希望我對這個變態的死表達抱歉或惋惜的話,那今天是沒機會了,以後也不可能有機會的。」德拉科齜著牙說道。
  
  麥克尼爾看了他好久,德拉科以為對方會扔過來一個惡咒,或者被他潑一臉酒。但令人驚訝的是,這個老男人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你會錯意了,年輕人。我哥哥就是個人渣,只是想問問看你有沒有看到他死的時候,臉上是什麼樣的醜陋表情罷了。」
  
  德拉科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麥克尼爾一開始對他那麼冷漠。他不確定德拉科到底是什麼個想法。他就是想看看德拉科是不是還堅信著盧修斯的(或者說黑魔王的)教導。德拉科沒親口問過這個人自己的背景,但多年前一起觀看那場魁地奇球賽時,韋斯利就自己說了不少情況。韋斯利算是麥克尼爾家族的一個恥辱吧。第一次巫師戰爭爆發時,他躲去了美國,和他的麻瓜出身心上人一起私奔了,也為此和自己的純血親戚們斬斷了聯系。他告訴德拉科,哪怕隔著海洋,還是覺得跟自己的變態哥哥距離不夠遠。伏地魔第一次失勢後,雖然他妻子求他一起回英國去,韋斯利還是堅持兩人得留在美國。他們是在霍格沃茨大戰後才回國的,在確認了伏地魔和瓦爾登·麥克尼爾都死亡之後才回到祖國。
  
  韋斯利也坦白,比起黑魔王來,自己的哥哥才更讓人恐懼。「還是有幾封信寄到了我們手裡。那個變態的家伙對我的妻子出言不遜。還有我的萊拉…我不會把那些信給她看的,但我真的希望我哥哥能徹底爛成灰才好。」韋斯利的神色凝重起來。
  
  韋斯利·麥克尼爾和他熟悉起來後,公司裡的其他人漸漸也不再滿是敵意。雖然沒有其他人像韋斯利那樣公開對德拉科示好,但對德拉科而言,和同事們保持友好的距離,總比收到其他人公開的冷眼要好上太多。
  
  後面過了幾年,某次喝酒的時候,德拉科想起來才問了韋斯利當時為什麼要接近自己。韋斯利笑得滿臉神秘,只是答道,「啊,小伙子。我只是有些懷疑罷了,但還得親自確認一下啊。」
  
  「懷疑什麼?我不只是個年輕的食死徒嗎?」
  
  麥克尼爾搖著頭,抓了抓他剛剃好的胡須。「不是的,孩子。懷疑你可能只是年輕時候的我而已,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吧。」
  
  德拉科瞪大了眼睛,「我當然不是了!你公開和自己的家族鬧翻了啊!你跑開了,躲開了所有…所有的…」他突然停住了。德拉科無法描繪韋斯利·麥克尼爾在伏地魔得勢期間逃離英格蘭,具體躲開了哪些真實的恐懼。
  
  麥克尼爾平靜地搖搖頭。「我不是說我倆完全一樣。梅林的,你得聽懂別人的話啊,孩子。」麥克尼爾喝完了自己的酒,一只手撓了撓自己的胡子。「你來自一個聲名顯赫的家族,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家族。隨著家族名譽而來的還有負擔和完全為你規劃好的狹窄人生道路。我的意思是,我能明白那種不再在乎純血家族過時觀念和家族慣例的心情。你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我只是這個意思而已,我明白那種心情的。」
  
  德拉科沒有回答,兩人都陷入了沉思。韋斯利沒再提起過這個話題。
  
  一陣歡呼,緊接著一陣失望的呼聲把德拉科拉回了眼下。原來是哈比隊的找球手差點抓到了金色飛賊,結果又被對方球隊的擊球手,用游走球阻止了。
  
  重新去看比賽,他把視線聚焦在女韋斯萊身上,注意到隊伍的表現,已經讓她有些不爽了,不由得壞笑起來。這家人是真的不懂掩飾情緒。這個紅發追球手飛到了場地的另一邊,德拉科的視線透過望遠鏡,重新落在了格蘭傑所在的那間包廂。
  
  她傾身靠在欄杆上,似乎在全神貫注地看著比賽。但當德拉科拉近鏡頭時,才發現她的視線根本沒有聚焦。她身邊的其他人都在熱烈地討論賽況,視線隨著比賽的動向轉來轉去,格蘭傑還是一臉空白。她的手指沿著喝了一半的啤酒杯子慢慢地滑動著,很像德拉科在早上的時候摸著馬克杯的動作。
  
  德拉科很少見到她不穿工作用的鉛筆裙或是西裝褲。今天她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海藍色的麻花針織衫,圍著一條哈比隊的圍巾,看來也就是應個景。大多數坐在頭等包廂的巫師和女巫,都會穿上最時髦的巫師長袍,但格蘭傑不是其中之一。德拉科壞笑起來,腦子想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衣櫥裡除了舒服的麻瓜衣服,就只有上班用的那些套裝或是長袍了。
  
  格蘭傑的一只手繼續摸著酒杯邊緣,另一只手托住下巴,對身邊人們熱烈的談論根本提不起興趣。慢慢地,她松開一只手,沿著自己的下嘴唇開始輕輕地來回摩挲。德拉科放在望遠鏡轉動軸上的手指動了起來,拉近一些看到她臉上。關注在她的下半邊臉,嘴唇微微張開,那根手指的節奏和她撫摸酒杯的速度一致。德拉科想咽下嗓子,但喉嚨很干。她的嘴唇看起來特別柔軟,尤其在她自己的手指撫弄下更加如此。
  
  周圍響起一陣爆發般的歡呼,整個體育場都歡騰起來了,德拉科放下望遠鏡。龍卷風隊的找球手抓住了金色飛賊,為隊伍帶來了勝利。麥克尼爾握起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好幾下。
  
  「祝賀你們了。我很期待看到黃蜂隊讓你笑不出來呢。」德拉科拖長音調,麥克尼爾推了他一把。
  
  龍卷風隊開始在比賽場地進行勝利後的繞場飛行,但德拉科還是把望遠鏡對准了格蘭傑,現在她在和金妮說話呢。
  
  德拉科看著格蘭傑和金妮在包廂的一邊熱烈地交談著。紅頭發朝著體育場的方向指過去,差不多就衝著德拉科所在包廂的位置,但並沒有指在他身上。他看到格蘭傑明顯挺直了身子,朝德拉科包廂所在的這一側掃視著什麼。女韋斯萊說了什麼讓她一下子這麼興奮?
  
  他看到格蘭傑似乎沒找到自己的目標,轉回身去,略帶失望地皺起眉頭,又和韋斯萊家的姑娘說話去了。接著他驚恐地發現金妮·波特的視線竟然直接看到了他身上,還一臉壞笑地衝他拋了個媚眼。
  
  他丟下手上的望遠鏡,仿佛這東西燙著手似的。它們掉到了地上,他又趕緊彎下腰去撿起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沒事吧,小子?」麥克尼爾問道。
  
  德拉科知道這會自己臉很紅,但還是努力維持住鎮定的聲線,「當然沒事。我剛記起來,有個地方要去呢。」
  
  麥克尼爾狐疑地看看他,德拉科轉身就走,想趕緊回家,把酒櫃裡能找到的火焰威士忌全灌下去。「那真是不巧了。下次我們比賽的時候,你真該結束後留下來看看的。我前面說有能讓你吃驚的事情,是真的。」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直接幻影移形回了家。離開麥克尼爾,離開人群,離開金妮·波特那很有內涵的一瞥。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章節 07

  周一早上在咖啡店的對話,只開始了三分三十二秒,格蘭傑就提起了周末哈比隊的比賽時德拉科也在場的事。
  
  「金妮說你周六去了她的比賽現場。」
  
  德拉科身子一僵,眯起了眼睛。哦,她說的啊,是嗎?女韋斯萊還說了我什麼事呢?
  
  「我不知道去不去還能影響金妮·韋斯萊啊,」他故意冷冰冰地接道,手指又開始沿著馬克杯打轉。
  
  「她現在是波特了。我以為那兩支隊伍不是你在工作上負責的呢。」
  
  什麼事你他媽都不會記錯,是吧,格蘭傑?操。
  
  德拉科聳聳肩,希望自己的態度顯得非常無所謂。「我因為工作的關系,很多球賽都能免費觀看。就是想去看點比賽而已。不知道韋斯萊她較真個什麼勁。」
  
  格蘭傑翻翻眼睛,「說了她是波特了。別那麼粗魯。她不過就提了一句,在你們公司的包廂裡看到你而已。」
  
  事實根本不是如此而已。如果僅此而已,格蘭傑一下子這麼不安是為什麼?「那個,」她試圖讓語氣顯得沒有任何急躁的味道,但德拉科還是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其實你要是願意的話,那會可以過來的,嗯,打個招呼什麼的。」
  
  德拉科衝她咧咧嘴,「打個招呼?」他有些木木地重復一遍。她點點頭,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是的。我覺得,你懂的,你可以來我們包廂,呃,打個招呼,那個,呃,和我,還有其他人。大家一起,呃,說說話。」她的聲音不高,有些語無倫次又不知所措,但卻讓德拉科完全目瞪口呆了。
  
  「說說話。去你的包廂。和你一起。」她看回到他臉上,被他低低的音調和表情的扭曲嚇到了。她應該害怕他的。他不是個好人,不像她。也不像她真正的那些朋友們。
  
  「告訴我啊格蘭傑,你寶貴的波特和韋斯萊一家子會怎麼熱情地歡迎我呢?握手擁抱嗎?然後大家開開玩笑,一起回憶下以前的歡樂時光嗎?你腦海中是這樣的場景嗎?」
  
  這個話題兩人從前都是繞著圈子不直接談的。可是眼下因為格蘭傑,外面的真實世界到底還是侵入了兩人早上不受打擾的神聖領域,過往那些可怕的回憶,有重新被翻出來的危險。有時候夜裡獨自躺在大床上時,德拉科會在想,兩人的這種狀態能持續多久:那種忽視整個魔法世界存在的美好,摒棄那些偏見,只有他倆在一起喝咖啡這個狀態。聊著各自的生活,分享點滴思緒,但不會提起她失去的家人或朋友,也不會提起他的家人或是兩人在霍格沃茨時的日子。因為只要談話深入到那個份上,那樣細致入微的話,美好的泡泡就要破滅的。德拉科會繃不住。他會在她面前徹底崩潰,那麼多年的心理治療全部付諸東流。他會說出那些本應該對赫敏·格蘭傑說的話,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根本說不出口。
  
  「如果你腦子裡想的是這幅畫面,格蘭傑,那我得幫你看清事實一些。我如果能在不吃上幾個惡咒的前提下,成功踏進那間包廂,那我能從你稱之為朋友的好人那裡得到的只有冰冷的眼神,可能還有揍在我臉上的拳頭。所以不了,格蘭傑。我不想過去什麼 『打個招呼』。」
  
  她看起來窘極了,還有點小受傷。很好。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格蘭傑,你還看不明白嗎?你們這些人都看不明白嗎?我對誰都沒好處,尤其是對你。
  
  她的手放在膝蓋上互相擰著,可接下來只是一聲嘆息加一句話就再次震撼了德拉科。
  
  「我很對不起。」
  
  不。不該這麼說的,現在不該。永遠也不該。
  
  德拉科推開椅子站起身,速度快得驚人。他的心髒在胸腔裡咚咚作響,低頭看著她時更加。他慌張地朝門口那裡看去,心裡盤算著走過去最快要幾步。「別,格蘭傑。」他似是在警告對方。
  
  不過赫敏·格蘭傑是誰啊,她當然沒聽進去。根本不理睬他的警告。那雙棕色的眼睛裡滿是真誠與暖意,他沒法直視。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馬爾福,那個,真的抱歉,如果我——」
  
  「我做不到。」他喃喃著,快速繞過她朝門口走。他沒有放緩腳步,哪怕走過第一個街區後也沒回頭,但這會稍微慢了一些。他的四肢在劇烈地顫抖,呼吸沒了規律。聽到後面有人跑步跟了上來,他緊緊閉起雙眼。當然啦,她肯定會跟來啊。肯定會跟來看看他是不是還好,感受如何。懦夫。
  
  「馬爾福,」她的聲音輕柔得仿佛塞壬的歌聲,他不自覺地回過身看著她。她離自己只有幾尺的距離,被九月的陽光照亮了全身,臉色微紅,棕色的頭發反射著金光。微風拂過,卷發被吹起了不少。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流露出來的真摯關切,讓他的胸口緊起來。
  
  她的美麗徹底征服了他,讓他根本不敢多看幾眼。
  
  他的情緒全部交織在了一起,在身體裡激蕩。於是德拉科像以前很多次那樣,他直接爆發了出來。
  
  走到她面前,牢牢抓住赫敏的胳膊,逼她抬頭看著自己,他的身高很有壓迫性。
  
  「你根本不用和我道歉,明白嗎?沒有任何道歉的必要。」他咬著牙,灰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仿佛想讓她明白自己是很認真的。你明白了嗎,格蘭傑?我難道還沒向你表明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嘛?
  
  德拉科眼裡帶著懇求她明白的神色,可她只是直直地和他對視。那些話我說不出口,格蘭傑,哪怕知道應該要說。我和你不一樣。我他媽就是個懦夫。
  
  她依然和他對視著。德拉科的視線移到了她的嘴唇上,她才吐出一口氣來。「好吧,」她低聲地應道,德拉科能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他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松開了她的胳膊,仿佛被什麼東西燙到了似的。他退後幾步,想到擅自那樣碰她,沮喪地垂下腦袋。我他媽這是什麼毛病啊?
  
  「我不是想…我…明天見了,格蘭傑。」他隨即轉身,頭也沒回就離開了。
  
  XXX
  
  那天晚上下班後,德拉科在自家的門廳裡看到了一封蓋著熟悉蠟封的信封。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扯開霍格沃茨校徽的蠟封,讀起了米勒娃·麥格的回信。讀完第一遍,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算是吐了出來。拿著信回了臥室。召來一瓶火焰威士忌,德拉科倒出一大杯來,坐進了壁爐旁邊的扶手椅。一口喝完杯裡的酒,德拉科又把那封信讀了好幾遍。雖然信裡的是好消息,可他還是放下信紙和酒杯,抱著腦袋抽泣起來。
  
  第二天早上,他和格蘭傑之間又恢復了以往的相處模式。不過他還是注意到了,她眼睛下方的眼袋,和自己的也不相上下了。
  
  我在努力了。我知道做的還不夠。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2007年10月
  
  德拉科幻影移形到了霍格莫德,裹緊了身上的袍子。他選擇了離校門最近的一處幻影移形點,希望借此躲開村子裡其他人的注意。從這裡步行去到學校,會路過三把掃帚酒吧,這家店可一點也不歡迎他呢。至少在多年前他給羅斯默塔女士寫信道歉,卻收到了對方的吼叫信後就不敢再去了。德拉科確信這裡的女店主記憶力很好,他還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測試自己的運氣如何。
  
  街上沒幾個人,這讓他略松了口氣,畢竟只是周六早上,也不是學生們可以拜訪霍格莫德的周末。德拉科靠近學校大門時,摸了摸鬥篷下面的衣袋,裡面有兩樣對今天至關重要的東西。一個袋子裡裝的全是鎮定劑。早上來之前,德拉科已經灌了一瓶下去。估計在走到校長辦公室前還得再來半瓶。自從九年多前的霍格沃茨大戰後,他就沒來過學校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另一邊的口袋裡裝著准備給麥格的厚厚的羊皮紙卷。如果他能保持好狀態,應該可以說服她接受自己的建議。
  
  大門裡邊站著個年長的紳士模樣的老頭子,一身羊毛上衣和花呢長褲的打扮。腳邊的蘇格蘭高地小獵犬搖著尾巴,看到德拉科走過來時跑來跑去的。看來費爾奇還是歸天了,又換了這麼個脾氣暴躁的小老頭在學校場地巡邏和監視學生們。
  
  「馬爾福先生嗎?」這人的蘇格蘭口音很重。
  
  「是的。我約了和校長見面的。」
  
  「哎,我知道的。這邊走,跟上。」大門為他打開,德拉科在這人轉過身去後翻了個白眼。他們總喜歡雇佣這種沒禮貌的貨色擔任霍格沃茨的看門人咯。
  
  那只小獵犬在德拉科腳邊繞著圈,聞聞他的鞋子,還是跟到了自己主人身邊。德拉科走到那人旁邊,目光落在城堡的正門上。直到進入大廳,他都目不斜視,生怕隨便一看就激起什麼回憶來。哦對,我想起來了,那個叫克裡維的男孩就死在這裡,這回憶簡直了!看啊,就在那邊,格雷伯克的迷人同伴們解決了另一個學生。霍格沃茨的美好往事哦!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呼出來,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努力不要被往日可怕的記憶淹沒。
  
  兩個男人和一只狗沿著熟悉的路徑朝校長辦公室前進,一言不發。德拉科始終把視線聚焦在正前方,不知道也不在乎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學生,教授或是鬼魂。顯然城堡裡已經被修復得非常完善了,比自己上一次來這裡時好了太多。德拉科不知道哪種情況更讓人痛苦:是看到一片廢墟呢,還是看到所有人都重整行裝,繼續前進了呢。
  
  終於站到了石雕的怪獸雕像前,看門人嘟噥了一句「金傑·紐特」,示意德拉科可以進去了。「謝謝你了,先生您叫…」
  
  「麥卡利斯特。走了,奈西。」他朝那只最後還在聞德拉科氣息的獵犬招呼一聲,那只狗還是跟上自己的主人離開了。
  
  德拉科踏上盤旋上升的石砌台階,開始在腦袋裡數起呼吸的次數來。操。他拿出鎮定劑,在樓梯停下前喝了半瓶。等到去敲門時,手已經很鎮定了。「請進,」一個熟悉的聲音。
  
  咽了下嗓子,德拉科推門進去。這裡和德拉科記憶中的樣子幾乎一樣,半圓形的房間,只是坐在那張寬大書桌後的人變了,而且也看不到那只鳳凰了。
  
  麥格很快站起身,走到他旁邊時伸出手來。「你好,馬爾福先生。謝謝你這麼准時就來了。我能給你來點茶嗎?」
  
  這一幕感覺很不真實。他人站在這裡,和以前的變形課教授握著手,對方還要給他倒點茶。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沒有皺眉,也沒有威脅要扣他學院的分數或是讓他留堂。他不做學生真的已經這麼久了嗎?
  
  「好的,茶很好,謝謝。」他柔聲答道。手裡的魔杖有力地揮一下,麥格變出了一只茶壺,還有茶盤之類的器具,落在了她辦公桌前兩張扶手椅中間的矮桌上。
  
  「請坐,」她指指那兩張椅子,自己又坐回到辦公桌後面去了。德拉科照辦了,只是不想去和她對視,忙著給自己倒了杯茶,糖有點加多了。倒好了茶,沒法再拖延了,他抬頭去看。
  
  辦公桌正後方的牆上掛著兩張畫像,畫上的兩個人讓德拉科充滿了感激又矛盾的情緒。鄧布利多教授的畫像這會是空的,西弗勒斯·斯內普這會睡著了。德拉科松了口氣,看到麥格臉上。她正透過自己的眼鏡打量著德拉科,讓他瞬間覺得自己又成了個學生,但卻莫名地輕松了下來。
  
  麥格清了清嗓子,「馬爾福先生,我得承認,一開始收到你的來信著實讓人驚到了。我還得承認,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在這之中我能幫到什麼忙。」
  
  德拉科小口喝著茶,然後優雅地把杯子放回到茶盤上。擔心在自己手裡會砸了。他深吸一口氣,你說了得試試的,說到做到啊。
  
  「是的。謝謝你抽時間見我,校長夫人。正如我在信裡寫的那樣,我有興趣資助一個新的基金,用於在這所學校啟動一個新項目。」 只說事實就好。只說數字就好。
  
  麥格的嘴巴緊緊地抿成一條線,這是德拉科記憶中她一貫的表情。「是啊。但是我倆都知道的,馬爾福先生。你的家族每年已經固定會給學校捐贈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錢了。我不大清楚你具體的要求。」
  
  德拉科從衣袋裡抽出了那卷羊皮紙。「這個新項目不會影響我目前對學校的捐贈。我信裡也寫了,這筆錢是專門用作其他用途的。」
  
  他站起來走到她桌旁,展開那卷羊皮紙,輕柔地放在她面前。「這是我目前籌劃的一些內容。我覺得只要你讀過一遍,就會懷疑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想出來的計劃,你的懷疑沒有錯。這不是我的主意,但是會由我的金庫出錢來贊助。」
  
  德拉科這下算是達成了這個地球上很少有人能達成的事項。他成功地讓米勒娃·麥格驚到下巴掉了下來。他估計這陣驚愕主要源自這筆基金的名稱,用加粗的字體就寫在第一頁最上方:
  
  為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設立的赫敏·J·格蘭傑基金
  
  德拉科不知道她名字裡的J具體是什麼,但是格蘭傑的公文包上有「HJG」的首字母圖案。他在心裡默默記下,回頭得問問她中間的名字是什麼。
  
  麥格的眼睛眨得飛快,抬頭看著德拉科,仿佛在確認這個人真的坐在自己面前,而不是在做一場古怪的夢。接著她垂下眼睛去看羊皮紙。德拉科緊張地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的視線在羊皮紙上來回掃過,努力不要在自己座位上顯得局促不安。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他知道這個時候打斷麥格絕不是什麼好主意。他靜靜地坐在一邊,在她一行行讀著內容時,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她最初的驚訝過後,根本看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想法。
  
  麥格讀完每一個字之前一言未發,也沒有任何反應。當她終於讀到了最後,才仰著身子靠進椅子裡,雙手合起放在了書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德拉科。德拉科根本不敢移開視線。
  
  「馬爾福先生。我又得說了,我真的有些不解了。為什麼這樣一份詳盡的原始報告,不是格蘭傑小姐本人給我的,而是你給我的呢?」
  
  德拉科清了下嗓子,有些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那個,我之前就說了,校長夫人。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格蘭傑的。」
  
  「當然,馬爾福先生。我有幸教了格蘭傑小姐幾年書,她做研究和計劃的習慣、特色我還是認得出來的。但我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來找我的是你,而不是她自己呢?」
  
  德拉科再動動身子,覺得自己像是在接受審訊一般。我沒抄她的作業,麥格教授。
  
  管不了那麼多了。
  
  「因為她還不知道這件事。」他語速很快地低聲說完。
  
  這次見面中已經是第二次了(絕對是破紀錄的了),德拉科又成功地讓麥格驚得掉了下巴。
  
  「她還不知道。」校長聲音很弱地重復一句。德拉科搖搖頭,想著也許該說點什麼解釋下情況。兩人的談話顯然沒有朝預想中的方向展開。
  
  「這件事說來有點話長,但格蘭傑和我算是…又搭上線了,算是吧。那個,前幾天她和我說了這個想法…起因是她被預言家日報的什麼文章標題給弄得火大了,你也知道的,校長夫人,格蘭傑對什麼事有熱情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她的主意真的很棒,也一直如此啦,如果赫敏·格蘭傑都不能將這件事做成,那什麼事能有意義呢?她有想法,我有錢,但你是了解她的,校長夫人,只要我提出願意贊助,她立馬就會拒絕,還他媽強得要死,硬要擺出清高的姿態…所以,我算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偷來了幾頁筆記…其實時機真的很好,我有一大筆需要在年底前轉移的資金,這筆錢本來就是要捐出去的,但是——」
  
  麥格舉起一只手,德拉科的嘮叨馬上停了,有些尷尬地閉緊了嘴巴,意識到剛才那一番話真是邏輯亂七八糟,一點也不專業。還想裝成口若懸河,理智冷靜的富二代呢。
  
  「你覺得能在不讓她知情的情況下,用她的名字建立一支資金雄厚的基金,用來幫助麻瓜出身的學生們了解魔法世界的文化和教育嗎?」
  
  德拉科眨了兩下眼睛,被她簡明扼要的總結說得沒話了。「呃,是吧,那個,呃,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麥格從鼻子裡長長地吐了口氣,又開始去翻看那卷羊皮紙。當她再次抬頭看向德拉科時,臉上還是那麼嚴肅,什麼也讀不出來。
  
  「如果我的問題有些冒犯,我先道個歉。但我還是得問。你這麼做想得到什麼呢?你和格蘭傑小姐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關系也不是很好啊。」
  
  這問題很正常,德拉科心裡想。雖然她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德拉科深知對面的這個人,非常清楚自己上學那會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混球…更別提他曾把食死徒放進學校,還試圖殺了鄧布利多。她懷疑他有不良企圖什麼的,從她的角度出發實屬正常。
  
  信任是要通過時間來慢慢搭建的。這會布朗寧治療師說過的話在腦海裡響起。
  
  德拉科接下來說的每個字都得仔細斟酌。
  
  「格蘭傑之前和我描述過這個項目的諸多益處,你也能從這張紙上自己看到的,校長夫人。我覺得她關於麻瓜家庭的魔法兒童在信息和教育方面缺失的論斷很有說服力。當然了,考慮到她本人的親身經歷,她自己的獨特視角,這樣的文化融入類啟蒙項目,對於所有就讀於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其實都大有益處。只是在我提出資金的問題時,她才沒了聲音。」
  
  這下德拉科涉足到自己擅長的領域了。他自信地站起來走過去,指著桌上橫在他和麥格中間的那張羊皮紙。「如果你跳過格蘭傑計劃的後半部,就能看到我已經算過了每一項具體項目所需的開支。」他的手指劃過每一個項目名稱:教職工付出的時間,魔法部的聯絡,物資,霍格沃茨特快車的增發次數,連學前參觀時段內,學校廚房的額外開支都算在內了。
  
  德拉科回到自己位子上,喝了一大口茶。「根據我那些顧問們的計算,我計劃捐贈的這筆錢,自運營情況下可以維持項目大概十年的時間。」
  
  麥格點點頭,開始把那張紙疊起來。重新卷好並封好後,她又傾身向前,隔著眼鏡仔細打量德拉科。「馬爾福先生,你剛才給出的解釋,在我看來合乎邏輯,也很可行。加上格蘭傑小姐的計劃,我覺得這個項目的推進應該沒什麼問題。」
  
  德拉科的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忍住希望帶來的麻煩感覺,為什麼總覺得馬上要被游走球擊中了似的?
  
  「但是,」啊,他媽的,就知道。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前面的問題。你本人能從其中得到什麼呢?」
  
  又來了,就因為他青少年時期的可怕行徑,他人生中所有的舉動都會被人懷疑。別毀了這會的一切,我能掌控好一切的。你總得從什麼地方開始才行。
  
  他穩住呼吸,「校長夫人,我知道我不是個值得你完全信任的人。」德拉科感覺自己的直接,讓她的眉毛抽動了一下。但在麥格這人身上,你什麼都說不定。
  
  「我也知道自己遠不是什麼模範學生。我以前就是個自大無知的小混蛋,很多時候也對您不是那麼尊敬。如果過去那麼多年裡,我曾經讓您感到不悅過,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我沒法回到從前,糾正那些年輕時的錯誤,能做到的最好的事,只是往前看,幫助我們的世界向前。」
  
  他停了下來,周圍的空氣感覺變薄了,他得好好呼吸才行。德拉科數著呼吸的次數,焦急地等待著麥格的答復。他看著她的眼睛數著數,希望自己的眼裡能傳遞一些真誠的情緒。你知道外面的世界都是怎麼對待我的嗎,麥格?我他媽在外面真的很慘。
  
  「謝謝你,馬爾福先生。」麥格的聲音很輕,他差點沒聽清。她這會下巴咬得很緊,似乎也在努力控制情緒。突然她清了下嗓子,把談話方向轉回了資金上。
  
  「我覺得完全可以把這個計劃提到董事會上。但我得先提個醒,這種事沒那麼容易決定。用貓頭鷹能最方便聯系到你嗎?」
  
  她突然轉到公事方面,讓德拉科有些驚訝。「呃,可以的,貓頭鷹信件就可以了。」
  
  她微微點下頭。「很好。如果董事們同意了這項提案,我得說,你和格蘭傑小姐的工作任務可是很艱巨的,又要計劃具體課程,還要具體拆分預算計劃,還要預留審查時間。那期間,每個董事都有對計劃提出修改和建議的權利。所有的反饋收集完後,我會給到你一份確定的最終方案稿。如果你同意我們做出的修改建議,就可以把這個基金拿到魔法部去正式申請批准了。」
  
  德拉科松了口氣。這一切能成的。這真的他媽有戲哎!
  
  「校長夫人,可以的話,我在修改建議提出前,有兩個不能妥協的條件。第一就是基金的名稱不能改。這主意是格蘭傑的,她會全身心投入進來,所以必須用她的名字。第二,不能有任何方面的信息和我本人關聯上。我就用『匿名資助人』署名所有財務相關文件。包括你在和董事會提議時,也得保密。我的加入,希望只有你和我,以及我的財務顧問知道就好。」
  
  麥格看他的眼神裡滿是困惑。「馬爾福先生,你應該懂的,這樣一個基金計劃,用了格蘭傑小姐的名字命名,她又是個名人…那麼,勢必會引來媒體對這個基金的關注,如果最終能定下來的話。」
  
  「我知道的,」他緊張地咽下嗓子,「所以我覺得學校可以每年為此舉辦一場募捐晚宴。這樣就能讓大家不要糾結在『匿名資助人』那裡,畢竟十年後還需要更多的資金呢。我覺得你會發現,不少有錢的巫師家族會很願意為了正面的社會曝光,砸錢在這個基金裡的。」
  
  麥格又點點頭。「這我很同意,是個很好的建議呢。我會把這點加進去,提給董事會的。」她另外找了張羊皮紙寫下來。德拉科能感覺到鎮定劑的藥效慢慢褪去,看了看手表時被驚訝到了,這會已經要到午飯時間了。
  
  「就只剩一件事了,馬爾福先生。」 媽的,看在薩拉查·斯萊特林的份上,還有什麼事?
  
  「你准備什麼時候告訴格蘭傑小姐這個由她命名的基金的存在呢?我不覺得她在預言家日報上讀到時會很高興。而且在她不知情不參與的情況下申請什麼的,也幾乎不可能吧。」
  
  操,麥格沒說錯呢。如果格蘭傑知道了他背著她,把發言權交給了魔法部和一群學校董事,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但他也不能讓她插進來阻止自己。
  
  「在魔法部正式簽署前吧。」德拉科語氣堅決。「她可以審閱下最終版的提案,如果想修改的話,修改一些好了。但在那之前,我不想她期望過高。」
  
  麥格抿起嘴來,德拉科看得出來,她並不贊成這樣瞞著格蘭傑行事。不過最後她還是點頭了,站起身伸出手來。
  
  「好吧,馬爾福先生,這次見面還真是意外又驚喜呢。這個月底之前你應該能收到我的信了。」
  
  德拉科趕緊站起來和她握手。他的視線向上一瞟,差點沒驚呼出來。鄧布利多的畫像裡這會有了人,還在低頭衝他親切地微笑。但讓德拉科差點喘不過氣來的,還是另外的兩只熟悉的黑眼珠,投過來的直直的目光,似乎能看進他心裡。德拉科就差沒趕緊用大腦封閉術了,然後才反應過來,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畫像是沒可能探進他大腦的,不管怎樣都不可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
  
  他收回視線時,麥格一臉懂了的表情衝他看看。「大禮堂裡馬上就要開午飯了。你要不要和教職員工一起用餐?」
  
  德拉科搖搖頭,知道鎮定劑已經失效了。他是沒可能和以前的老教授們坐下來吃完一頓飯的,更別提還有幾百個學生也在場。
  
  「謝謝你了,校長夫人,但我該回家了。我自己能出去的。」
  
  德拉科剛走出辦公室的門,手就伸進衣袋裡握住了鎮定劑的藥瓶。他停下腳步,把藥瓶塞好。門的另一邊,傳來了鄧布利多玩味的聲音。「我以前就和你說過的,不是嗎,西弗勒斯?我真的覺得給學生們分院的時候,他們年齡太小了。」
  
  這話的意思德拉科是沒聽明白,但似乎聽見了一個熟悉聲音的回答,還有斯內普甩開長袍的聲響。德拉科腦補了下他低聲嘲諷著轉身離開畫框的場景。
  
  XXX
  
  「我沒瞎說吧?不是和你說了有些驚人的東西可以看嗎?她每次比賽結束之後都會這麼做。」
  
  德拉科點點頭,顯然也被吸引了,看著這個年輕的選手完成自己的動作,輕柔地落到魁地奇場地上。除了這個扛著掃帚的姑娘,場地上沒有其他人了。德拉科終於按照承諾地留到了比賽後,和韋斯利·麥克尼爾碰了頭。考慮到德拉科負責的溫布恩黃蜂隊剛剛「掃蕩」了龍卷風隊,他覺得至少該留下來看看麥克尼爾這麼積極想展示的到底是什麼。
  
  等到公司包廂裡和場地上都沒了人,麥克尼爾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德拉科一樣照做了。「相信我,你不會後悔來看這個的。」
  
  一個穿著龍卷風隊隊服的年輕女子,還浮在自己的掃帚上,手裡握著擊球手的球棍。她突然起飛,魔杖指向身後,從箱子裡放出兩只游走球。球以幾乎凶狠的速度朝她撞去,但她輕巧地再升高一些,把它們擊走了。接下來的半小時裡,重復上演著游走球的凶猛攻擊和這姑娘一次次擊退球的進攻。
  
  德拉科看到她雙眉緊鎖,注意力非常集中,用力揮擊球棍,精准無比,臉上全是汗。他從沒見過有人能如此熟練地將優雅,控制力和爆發力完美結合在一起。她的肩膀很寬,德拉科能看見她隊服下面結實的胳膊肌肉。這姑娘顯然身材相當健碩,從她把游走球打出的距離來看,力量也是相當驚人的。
  
  身邊的麥克尼爾發出一聲輕笑,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看著這個年輕姑娘離開了場地。
  
  「好了,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姑娘沒在你們的首發陣容裡?」
  
  麥克尼爾皺起眉嘆了口氣。「你知道龍卷風隊的。整個隊伍從創立到現在,就像個男生俱樂部似的。那個小丫頭,莫琳·泰勒,前兩個賽季全程都只是替補擊球手。你不知道,我求了教練和隊長多少次,讓這姑娘做個首發。」
  
  德拉科點點頭,很明白這種情況。龍卷風隊一直挺大男子主義至上,尤其在對陣霍利黑德哈比隊時更甚。在德拉科看來,這種行為就是智障。隊裡雖沒有公開禁止女球員出賽,但這個幾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女隊員根本就沒有上場的機會,看來關於這支隊伍和教練的傳言不虛呢。
  
  「你為什麼要把這麼個秘密武器給我看呢?黃蜂隊也沒有換擊球手的需要,如果我建議他們換人,會被直接嘲笑一陣的。」
  
  麥克尼爾點點頭,繼續說下去,「是的,伙計。我也不覺得她會適合你的隊伍。但你能找到其他隊伍,發揮下她的超強技能嗎?」
  
  德拉科搖搖頭,倒不是不想理他,只是表示不同意。他這會看明白麥克尼爾的意圖了。「不可能的,我根本說服不了麥克拉根。他是哈比隊的星探,就為了能和更多有魅力的潛力股多玩玩『藏魔杖』的把戲。再說,你也知道貝拉密是不會允許這種越界行為的。」
  
  麥克尼爾不耐煩地揮揮手,「少來這套,這姑娘難道不是個擊球奇才嗎?她就該換個地方正式出賽的!」
  
  德拉科抬頭看看這個老同事,眯起了眼睛。「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姑娘?」
  
  麥克尼爾嘆了口氣,一只手捋過自己的短發。「是這樣的,她剛從霍格沃茨畢業我就招募了她。我說從沒見過這種天才,不是在開玩笑的。那個…她是個麻瓜出身,所以我覺得她畢業以後就業前景也一般,這是實話。她說只想賺點錢,好給她爸爸。」
  
  德拉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自己也開始捋頭發。麥克尼爾自己對一個麻瓜出身的姑娘心軟了,拉上他干嘛?
  
  這是什麼話馬爾福?這話感覺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去他媽的。
  
  「那個,如果她真的這麼重要,你該找麥克拉根的。」
  
  「不行,我上個月差點和他打起來,這家伙居然對著貝拉密的秘書性騷擾來著。你和他同年級的對吧?所以看看能不能用你的馬爾福魅力搞定他咯,畢竟這家伙就是個想往上爬的東西罷了。」
  
  德拉科不爽地嘆了口氣,知道麥克尼爾說的也有道理。那個蠢貨的野心實在是太過明顯,只要有機會和富人,名人或是有權勢之人結交,絕對不會放過。
  
  「好吧,我試試。你能幫我引見下泰勒嗎?」
  
  麥克尼爾笑了,「現在最合適啊,小子。她馬上就會從更衣室裡出來了。」
  
  德拉科這會靠在昏暗的場地通道的牆上,等著莫琳·泰勒出現。她終於穿著身麻瓜運動服現身了,德拉科盡量友好地衝她點點頭。「泰勒小姐嗎?」
  
  她臉上一皺,雙臂交疊在胸前開口道,「有事嗎,伙計?」
  
  德拉科直接走上前去,伸出手來。「德拉科·馬爾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熟悉——」
  
  「哦,我知道你的。」
  
  德拉科有些不解地歪過腦袋,收回了那只手。這話他媽的是什麼意思?
  
  「你是黃蜂隊的星探。整個聯賽裡的人都知道你是誰。」她講話很直接,德拉科松了口氣。估計她也就19或者20歲,兩人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應該沒有遇到過。這樣的話,他可以專注擺出中立的星探姿態了。
  
  「好吧,為什麼我不認識你呢?替補球員會經常在比賽結束後留在場地上練習嗎?」
  
  莫琳聳聳肩,扯了扯腦袋後面長長的黑色馬尾辮。「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嗎?」
  
  好啊,看來你是打算這態度咯?
  
  「我覺得你在龍卷風隊是浪費自己的天賦。我是想來看看,你有沒有興趣看看別的機會。」
  
  莫琳·泰勒又聳了聳肩,這下去擺弄扛在肩上的掃帚手柄了。緊張了,還不想顯露出來。
  
  「你的黃蜂隊肯定不需要我。你還能給我什麼選擇呢?在龍卷風隊我收入也不錯,我也沒興趣搞事情。」
  
  德拉科點頭表達了同意。「我尊重你的意見。我只是問問,如果有了別的隊的機會,你會願意看下嗎?我說的是能上場的擊球手,而不是只能全場坐板凳,等到真正比賽結束後才出來偷偷練習的那種。」
  
  她又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但德拉科從她眼裡看到了一絲光亮。「我考慮看看吧。」
  
  這對德拉科而言就足夠了。他變出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她接過去時還有點吃驚。「如果有興趣的話就聯系我。晚安了,泰勒小姐。」
  
  煩人的好事做完了,德拉科直接幻影移形回了家,給麥克尼爾去了一封信。他真的該少管點和自己無關的事了。至少還能期待下明天早上見到格蘭傑。
  
  她本來打算周末去見她父母的。格蘭傑和她的麻瓜父母在一起能干什麼呢?德拉科總是很禮貌地問問她周末如何,也注意到每次提起她的親人時,得到的回答都很簡短。和韋斯萊一家吃個飯,過個節都能讓她譜出一首狂想曲呢,但每次提到格蘭傑家的人,德拉科能注意到她眼神裡和聲音裡的緊張。
  
  也許他不是唯一一個和家人相處有障礙的人吧。也許這只是兩人間另一樁悲傷的共同之處。
  
  
章節 08

  2007年11月
  
  他可以的。他完全可以做到的。德拉科·馬爾福完全有能力問問赫敏·格蘭傑,這周某天晚上能不能一起吃個飯的。他可以找個時機隨意地問出口。就像朋友那樣。那個,算是朋友吧。不然他倆這樣的關系該怎麼稱呼呢?
  
  這個月和布朗寧治療師的碰面,讓德拉科確信了自己這麼猶猶豫豫實在是很愚蠢。當然,他也沒放過對這個老男人發火的機會。
  
  「你要是覺得我很孩子氣,直接說出來啊!」德拉科衝他齜牙咧嘴。
  
  布朗寧眼鏡上方的眉毛動都沒動,耐心地看著德拉科,無視他眼裡的凶狠。
  
  「你覺得自己很孩子氣嗎?」
  
  德拉科不爽地揮起手臂。「我他媽哪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啊!我只想知道,要怎麼邀請她出去吃飯!」
  
  布朗寧又是平靜地看他一眼,不對德拉科的情緒爆發做任何反應。「這是你自己說的話,德拉科,一個簡單直接的問題。」
  
  「但我不想讓她以為這是,呃,是…約會或是其他什麼。」
  
  「你不想嗎?」
  
  「不想。」胡說。
  
  等下,什麼?
  
  「不想,」德拉科再說一遍,無視掉腦袋裡的那個聲音。「就是友好地一起外出罷了。我想看看她是否願意…你知道的,我們每天都一起喝咖啡,就有點奇怪…還只是停留在這一點上。」 因為我真的很想和格蘭傑發展友誼。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沙沙,沙沙,沙沙,浮著的羽毛筆又開始忙了。
  
  「德拉科,我得承認,這一步對你來說非常了不起。在不確定對方會同意的情況下,還願意發出邀請,說明你在接受自己有脆弱的一面了。」
  
  德拉科聳聳肩,聽見治療師說到脆弱時忍住不要顫抖。因為他在赫敏·格蘭傑面前時就是如此,完完全全就是很脆弱的。
  
  XXX
  
  周一的早上到來,又過去。每次德拉科想開口問問赫敏周末能不能一起吃個飯,嘴裡冒出的就是另一個傻不拉幾的俗套問題。
  
  周二格蘭傑指出他看起來很累,自說自話地給他買了杯咖啡,可他抓住機會謝謝她順便邀請她了嗎?沒有,他反而像個小孩似的,吐槽起她的睡眠質量來,但卻倔強地喝完了她買的那杯咖啡。不過,兩人走路去上班時,他輕聲的道謝還是讓她露出了得意的笑來。
  
  德拉科真的打算在周三就提出邀請的。但赫敏卻激動地一番獨白,說起她自己如何應用古代如尼文知識,研究和分析了地中海地區的人魚族群,德拉科全程都聽得聚精會神,直到兩人得分開各自去上班。到了她揮手告別那會,他才想起,這周只剩下兩天可以來完成那個那麼簡單的任務了。
  
  這會已經是周四了,德拉科還沒問過赫敏周末有什麼計劃。
  
  「你去過威尼斯嗎?」
  
  她的問題打斷了他在腦海裡的排練,讓他回過神來。
  
  「明年春天那裡有一個關於魔法文明交流的學術會議,必須得提前正式申請才有可能參加。他們一般不會選我們部門的人,畢竟,國際魔法合作司有自己的人魚族聯絡人,但因為我對古代如尼文的熟悉程度——」
  
  「你是指你無與倫比,精妙純熟的古代如尼文技能嗎?」他笑著打斷道。讓赫敏一下子臉紅了起來。
  
  「呃,也不能這麼說吧…」她不好意思地喃喃道,輕輕咬著自己的上揚的嘴唇。
  
  「威尼斯怎麼了?」德拉科想把話題轉回去,免得她繼續咬嘴唇,這樣他也就能壓住這會胃裡的一陣悸動。
  
  「對,我在說這個呢。我給部門負責人寫了封參加威尼斯會議的正式申請,如果通過的話,我就要好好去寫給會議組織委員會的申請信了。你還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那些古老的人魚族群嗎?」
  
  「我記得,」德拉科趕緊答道,「你說過,幾個最古老的人魚族群最近才在意大利海岸線附近被發現,其中一些都不說人魚的語言,只會在石板和棲息地上刻出如尼文字來交流。」
  
  「是的!」她興奮地看向他,看在薩拉查的份上,格蘭傑這輩子遇到的人是不是都不認真聽她說話的?她這副樣子,似是恨不得給他頒發一枚一級梅林勛章呢,每次他記起曾經和她的對話內容時,她總是這副樣子。
  
  「那個會議為期一周,希望去的時候每天上午或者下午能有點時間到處看看。我知道那裡有最古老的一座魔法圖書館,那裡的收藏可以追溯——」
  
  「格蘭傑,你認真的嗎?你准備去威尼斯,然後窩在一家圖書館裡?」
  
  「那你倒是說說能去哪裡轉轉啊?」她不客氣地瞪他一眼。「我猜你以前去過咯?」
  
  「當然。」他咬著牙道,現在這樣說話的時候其實是不帶惡意的,尤其是和格蘭傑說話時。「我幫你列一張值得去的餐館和酒窖的清單。如果你都沒時間去雙日橋的話,那根本就不要去威尼斯了。」
  
  「哦?那是什麼地方?我從來都沒聽過!」
  
  「你說什麼,格蘭傑?你剛才是承認了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東西嗎?」他拉長語調,被她一個白眼懟回來。「我不知道意大利人怎麼稱呼那座橋,但那是座架在運河上的橋,靠古老的魔法支撐運作的。如果在日落時站在橋上,面向東方,就能看到第二天日出的景像。沒人懂這背後的魔法機制,當地人會拿這種景像來預測第二天的天氣。」
  
  他說話的時候,她全程盯著他看,眼睛因為驚奇瞪得大大的,微微張開的雙唇讓他胃裡又一陣攪動。
  
  「哇,聽起來真是很奇妙哎,謝謝你推薦了!」
  
  她總是這樣,為了點微乎其微的小事就不停地和他道謝。操,她總是那麼真誠地表達感謝,別人還會以為他是捐了自己的一顆腎出去呢,其實不過是謝謝他聽她說話,給她買奶茶,或是幫她推薦一些酒。
  
  「我們該走了吧,」格蘭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內心獨白,德拉科又開始慌張了。請她吃晚飯的任務還沒完成,快要沒時間了。兩人安靜地走到平日裡分別的地方,就在破釜酒吧門口。德拉科的內心已經慌的不成樣子了。
  
  「明天見了,馬爾福!」她語調輕快,准備走了。現在,就現在,趕緊啊。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嘿,格蘭傑,等一下!」
  
  她轉過身來好奇地看著他。十一月的風吹起她的卷發,德拉科能看見她呼吸噴出的白色霧氣。他數了幾下心跳,幾步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覺得自己更傻了一點。
  
  「明天是周五了。」 哇哦,有夠廢話的。
  
  她更加困惑地看他一眼,「是,是啊。」
  
  如果誰現在能出來阿瓦達了他,那真是幫大忙了。他吸進一大口寒冷的空氣。
  
  「對,那個,你有什麼計劃嗎?我是說,晚上的時候,顯然你白天要上班的。」薩拉查的屁股啊,他還能再窘迫一點嗎?
  
  格蘭傑繼續一臉疑惑地盯著他。格蘭傑,你能想明白的啊,幫我擺脫這會的困境吧。 「呃,沒有。你為什麼要問?」
  
  媽的,他還真是得完整說出來呢。懦夫。
  
  又是一下深呼吸,「如果你晚上有空的話,我猜你應該有的,畢竟前面你自己說了的…你願意一起出去吃個飯嗎?」
  
  她驚得眼睛瞪得老大,德拉科真希望能把說出去的話塞回嘴裡,然後給他倆都來點遺忘咒。當然這個想法非常不切實際,他得想辦法挽回局面。
  
  「就吃吃飯,聊聊天,不是像…呃…我們可以不用急急忙忙地討論下威尼斯什麼的。」他實在是說不出「約會」這個詞。他怎麼會變成這麼個語無倫次的傻瓜的?
  
  她似乎還是一臉震驚,「你想和我一起吃晚飯?」
  
  德拉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冒出來了那種嘲諷的語氣,「是啊,為什麼呢,格蘭傑,我沒記錯的話我是這麼說的啊。你到底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她終於不再用那種脫了水的魚一般的表情看著他了,回復了一些自己的狀態。「好吧。幾點呢?」
  
  梅林的胡子啊…這就是說她同意了,是不是?
  
  「7點?」德拉科已經預約好一家餐館了,但這會還不會說出來。
  
  「哪裡碰頭?」
  
  「你去過凋零的玫瑰餐館嗎?就在劇院區。」這是對角巷一家德拉科還能經常光顧的餐館。
  
  「沒去過呢!看來可以和你去那裡試試看了!明天早上還一起喝咖啡嗎?」
  
  「當然了,格蘭傑。」
  
  「回見了馬爾福!」
  
  她離開時臉上的笑容似乎明亮了不少,是他的幻覺嗎?德拉科搖搖頭,朝自己上班的方向去了,試圖忽略到這會的輕松感覺,這麼多年來最輕松的一次了吧。只是一頓晚飯。一頓晚飯而已。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赫敏·格蘭傑當然是會早到的。德拉科在餐館前台看到了她,身上套著灰色的職業巫師袍,緊張地有些不知所措。她的頭發披散了下來,早上在咖啡店時還整齊地扎在腦後呢。德拉科在想,也許她每天下班後都會這樣吧:那頭狂野的頭發終於自由散落下來,一卷卷地疊在一起,不再是格蘭傑費心梳理後的在咖啡店時的模樣。
  
  德拉科自己一下班就衝回了家,換了身更正式點的巫師袍子,還換了條黑色的領帶。他沒去多想今晚花了更多時間挑選穿什麼衣服。他是在自己臥室裡那面寬大的鏡子前擺弄頭發時,瞥到一眼手表才發現快要遲到了。再不停手,他只會越弄越感覺虛有其表。就是和格蘭傑吃頓飯而已,不用那麼費心打理自己的外表的。
  
  赫敏轉過身來看到他時,放松地笑了起來。德拉科從她背後接待員臉上狐疑又無禮的表情上找到了原因。德拉科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他在這裡還能受到歡迎的原因,是因為在戰前就經常和父母光顧這裡。在崇尚純血的商家那裡,馬爾福家的人還是很受尊敬的,畢竟從前經常來這裡的還是神聖二十八家族的人居多。
  
  想到自己竟然又陷入了從前的生活中,他有些生氣,德拉科挺直身子,朝接待員走過去。
  
  「格蘭傑,」他打了個招呼,在赫敏開口回答前就轉過去對著那個接待員。「為什麼我的同伴沒有被帶到她的座位上去呢?」他擺出最冰冷的口吻,朝那個年級挺大的老頭抬了抬眉毛,對方這會已經窘得不行了。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這位女士是和您一起來的。」
  
  德拉科還是沒給他好臉色,這個狡猾的老東西的話,他一句也不信。「是嗎。格蘭傑,你和他說過今晚的預約是用的我的名字嗎?」他轉過去看著赫敏,發現她這會臉很紅。
  
  「我說了,不過馬爾福,你不用——」
  
  「我猜也是,」他打斷她,轉過身去看著接待員,「好了,你該正經發揮點作用,讓我們入座了。」
  
  那人謙卑地點點頭,浮起面前的一張菜單,領著德拉科和赫敏來到後面燈光不是很明亮的一間屋子。整間餐館的裝修色調都是深紫紅色和深灰色的,餐桌和椅子都是桃花心木質地,連屋裡的柱子也是。牆上掛著各種尺寸的畫作,每一幅上都有一朵血紅色的玫瑰花,慢慢地自轉著。畫上的玫瑰花瓣鮮紅得奪目,德拉科每次看到都會在想,如果伸手去觸摸,是不是會感覺到真實花瓣的濕潤。
  
  前廳已經客滿了,但德拉科預定的桌子在比較隱蔽的後面,希望這樣能減輕赫敏和他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帶來的壓力和不安。現在他發現這簡直是個巨大的錯誤。這裡根本沒人會多看他們一眼:這裡的客人大多是比較古老的巫師家族出身,預言家日報記者之流根本不會被放進來。所以這些專門服務上流社會純血家族的生意才能常青:保證在不被打擾隱私的情況下,提供奢華的服務體驗。如果這些純血家族希望得到關注和曝光,他們也知道該怎麼做,靠著巫師界媒體行業的那些高端舔狗,簡直易如反掌。但凋零的玫瑰這樣的老店,還是更適合那些內斂而追求隱私的古老家族成員。
  
  他為什麼會覺得這裡適合用來試水自己和格蘭傑能否成為朋友呢?德拉科這會滿心都是後悔的情緒。
  
  赫敏脫掉了外面罩著的袍子,德拉科直接接了過去,有些粗暴地塞給那個接待員。「好好保管這件衣服。再來一瓶你們最好的精靈釀葡萄酒,才能抵消前面對我同伴的無禮,不是嗎?」德拉科很不客氣,接待員臉都嚇白了,叨叨著什麼「馬上就來,先生。」,趕緊走開了。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坐到了赫敏對面。「你不用那麼做的,」她低聲道。
  
  他冷哼一聲,「完全有必要這麼做。那個該死的弗洛伯毛蟲就該被好好教訓幾句。」
  
  赫敏咯咯笑了,德拉科皺起眉來。「有什麼好笑的嗎?」
  
  她略帶歉意地衝他一笑,但還是沒憋住,「這讓我想起了以前在學校裡。我發誓,差點我就以為你要說出『等我告訴我父親!』呢。」
  
  她的打趣讓德拉科也輕笑起來,身體放松了一些。「呵呵,那算我走運了,現在沒可能這麼做了。」
  
  赫敏的臉色煞白起來,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哦,梅林的,馬爾福,我太抱歉了。我忘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她有些尷尬地漸漸沒了聲,德拉科也不好意思地挪開了視線。她很抱歉?抱歉他混蛋的父親已經不在了?那個男人好幾次都恨不得親手宰了或者弄殘了她的朋友們啊。
  
  不,這樣可不行。德拉科忍不住了。
  
  在他開口之前,一瓶酒優雅地飄了過來,兩只水晶酒杯出現在了他們面前。瓶塞從瓶子裡蹦出來,飄浮著的瓶子給兩人都倒了好大一杯酒。
  
  德拉科直接喝了半杯這古老得不像話的酒(1876年產啊,老天的),發現赫敏也同樣如此呢。看來兩人都得借酒精壯壯膽,結果一口干掉了那麼貴的一瓶酒。她視線根本不敢去看他,德拉科知道自己必須開口了。現在就是向這個唯一可能原諒自己的人,尋求懺悔和救贖的時刻了。他原本沒打算今晚這麼做的,但她又表現出了那種無私和關愛他人的舉動,德拉科內心的負疚感就要爆棚了。那麼多次的治療,讓德拉科終於能夠直面心中因為曾經那樣對待赫敏·格蘭傑而招致的心魔。
  
  今天沒有喝過鎮定劑,也沒有喝過其他任何藥。他開始了。
  
  德拉科放下自己的酒杯。她那雙棕色的眼睛終於看了過來,溫暖的眼神讓他有了勇氣。我能掌控好一切的。德拉科再次深吸一口氣,直接開門見山了。
  
  「我得全部說出來,格蘭傑。我知道你在有想法的時候,喜歡打斷別人,也喜歡問問題,但拜托,拜托了,如果我現在不全部說出來,估計就再也不敢說了。」
  
  她點點頭,眼睛大大的,明亮得異常。
  
  他吸了口氣,再喝一大口酒。杯裡的酒變少時,那只瓶子仿佛收到了感應,自動飄過來給他添酒,接著也給赫敏加了一點。你可以的,你他媽必須完成這件事。
  
  「我欠你的,道歉,大概一輩子也說不完。我還是個小混蛋的時候,帶著我比任何人都了不起的想法去到了霍格沃茨…我對你真的很糟。那些繼承來的價值觀和偏見,家族的傳統…塑造了我童年的一切。我真的以為因為血統關系,我就是比你優秀。但我心裡有很小一塊地方,哪怕在那會兒也知道這都是扯淡。每場考試你都考得比我好,每門課你都是全班第一…我漸漸沒了鄙視你的理由。所以我只能固執地抓住唯一能討厭你的一點:你的血統。這麼做很小家子氣,就是這麼簡單,格蘭傑。你明明更擅長魔法,這簡直讓我無法忍受。而我沒有試圖去尊重你,反而用了我唯一知道的方法對付你:侮辱你和你的家庭。為了提醒你,還有和你一樣的其他人,你永遠在這個世界裡成不了像我一樣的人,有那麼一段時間內,我可以裝作那些才是最重要的。但其實都是扯淡…我現在很清楚了。」他靠近桌子一些,焦急地想把心底藏了這麼多年的坦白話全部吐出來。她認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個詞。她真摯的眼神讓他同時覺得被鼓勵和被嚇住了。
  
  「小的時候,你這個人我真的搞不懂。我父親嘴裡應該是肮髒,愚蠢,低賤的人…為什麼能那麼了不起?所有和魔法相關的事情,我們的那些課程,你的所有朋友…一切在你面前都那麼信手拈來。我沒法在腦海裡解釋這種理論和現實的差異,只能選擇懶人的做法。我選擇貶低你,讓我自己去討厭你,討厭你和波特代表的一切。那麼做是不對的,現在想來,我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去恨一個人,就很可怕。」他終於停下來喘口氣了。
  
  他又吞了一大口酒,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接下來的這段話估計更難忍受,他的身體已經在提醒他可能帶來的巨大壓力了。赫敏放在桌上的手抽搐了一下,他在想,她是不是想抓住他的手呢?德拉科放下酒杯,雙手擰著放到大腿上。他不配她對自己那麼溫柔。
  
  「我很抱歉在學校時那樣對待你,也很抱歉我說過那麼多可怕的話。抱歉我曾經稱呼你是泥巴種。我他媽居然把那種詞和你聯系在一起就是大錯特錯。但最讓我難過的是,我希望在莊園的那晚從未發生過。」這話讓他想死的心都有了,那些曾經的傷口再次被血淋淋地扯開,但他還是逼著自己不要移開視線。德拉科說的越久,就仿佛又被波特用神鋒無影打中了好多次,大大小小的出血口遍布全身,讓他要流干所有的血。
  
  「我能聽到你。我根本不敢去看,但我能聽到她是怎麼折磨你的,可我什麼也沒做。我沒法改變看著你慘叫和受罪的事實。那晚發生的事還會出現在我的噩夢裡…因為我應該要做點什麼的,隨便做點什麼。但我就是個懦夫。你應該恨我的。」
  
  接下來說的話,讓他心裡很痛,但她也得知道,自己後面做什麼他都不會介意的。「如果聽完這些話,你想今晚馬上離開,再也不要見到我…我完全能理解。」她的眼睛還是那麼炯炯有神,亮得驚人,兩人間沉默了下來。
  
  「你希望我那麼做嗎?」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什麼?」
  
  「你希望我那麼做嗎?」赫敏重復這句話時,聲音還是很輕。「這麼一出就為了那樣嗎?每天早上一起的時光,只是為了這會你說出這番話?」
  
  「不是的。」他的語氣很堅決,但聲音因為情緒激動有些沙啞了。不,當然不是的,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格蘭傑?能在早上見到你是我起床的唯一動力。我必須得給你自動退出的選擇啊,拜托,求你了,不要離開。
  
  「我只是…不能這樣天天和你見面,卻裝作我倆之前從未有過那些不好的回憶。也許我選錯了時間坦白,搞砸了一切,也許我沒表達清楚我是多麼地後悔…這種感覺每天都要把我吞噬一般,格蘭傑。我倆是不能裝作只是簡單的老同學的。」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喝完了杯子裡的酒,低頭看著桌子,感覺到筋疲力盡。她可以離開的,但他不是一定要看著她走的。還真是個自私的懦夫呢。
  
  「我原諒你了,」她低聲說道,「我也不想離開。我也不想不再和你早上見面。」她輕柔的話語,讓他胸腔裡脹出來的希望之情,仿佛能穿透他的靈魂。那原諒的話語在他身體裡激蕩而過,和他的魔力發出共鳴,又是一陣強烈的感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激,於是德拉科簡單地點點頭,再次和她對視,才注意到她眼裡噙滿了淚。她都懶得擦一擦呢。
  
  赫敏清了下喉嚨,「不過有幾件事你說的不對。」她猛地吸一口氣。
  
  「一切對我從來都不容易,一點也不容易。戰爭最後一年和哈利在一起的時候,好多次我都想要放棄了。我們的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有好幾次我想就那樣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我沒法和哈利或者羅恩說這些,但有時候就覺得一切都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要指望我們完成那些事呢。」她停下來,衝他苦笑一下,一滴眼淚滑了下來。
  
  「我們還是孩子啊。大家都是。你,我,我的朋友們…」她的聲音低下去,德拉科從她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憤怒。
  
  她再清清嗓子,拿出了平時那副輕快而有點專橫的語氣。「還有你的什麼『繼承來的價值觀和偏見』,也說的不對。偏見不是繼承來的,是被教會的。孩子,成人,都是被人教會如何去仇視的。沒有人生來就有這種不公正的信念。不要弄錯了,馬爾福,把這些純血理念強加在孩子們身上,和虐待其實沒有差別。」
  
  德拉科搖搖頭,雖然她沒有徹底厭惡自己的存在,給他帶來了莫大的解脫和輕松,但她必須知道,他不算是個好人。你為什麼不害怕我呢,格蘭傑?我才是那個故事裡的壞人啊。
  
  「我有過選擇的,不是嗎?後面的時候,我的年齡也足夠大了,該知道好歹了。」他有些挖苦般地反駁道。赫敏若有所思一般點點頭。
  
  「沒錯。但你現在更知道對錯了啊。改邪歸正什麼時候都不晚的。」
  
  她也太寬容了吧,這讓他很不安。你為什麼不從我身邊逃開呢?我難道對你展示的還不夠多嗎?我就是個壞人。你就在我腳邊被人折磨到慘叫和抽搐,我確什麼都沒做。
  
  「我本來可以幫你的——」
  
  她馬上打斷了他,「那樣的話伏地魔會殺了你的。你和你全家的人。」
  
  「或許就該讓他動手的。」
  
  「別這麼說。」
  
  她的回答迅速而堅定,讓德拉科莫名覺得,也許她還是有那麼點關心自己的。她的眼睛還亮晶晶的,但已經沒在落淚了。德拉科靠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一只手去捋頭發。
  
  「呃,我原本沒打算周五晚上這麼樣的,」他開口了,赫敏發出顫抖的笑聲。她把眼睛擦干,再抬起頭來時,臉上的陰雲全都一掃而空了。「我們再來一瓶酒怎麼樣?」
  
  德拉科對這個提議表示贊同,示意路過的一個侍者。兩人面前的酒杯又滿了,赫敏朝他舉起酒杯。「敬新晉的老朋友。」
  
  他和她碰了下杯,但馬上放了下來。「我們是嗎?朋友?」
  
  赫敏的腦袋歪到一邊,眼裡帶著疑問,「我覺得是啊。」
  
  德拉科點點頭。「好的。朋友。」這個詞說出來感覺怪怪的,但並不是讓人不悅的。桌上再次寧靜下來,兩人都眼見著放松了很多。
  
  XXX
  
  那一晚的開場有些情緒激動,兩人點好前菜時已經穩定了不少,開始談起當天各自的工作。在赫敏的提議下,兩人飯後沿著劇場區稍微走了一段路。
  
  雖然這會已經是十一月下旬的夜裡,德拉科和赫敏都沒特別覺得冷,畢竟吃飯時喝掉了兩瓶酒。德拉科倒是很樂意陪她出來走走,正好能讓身體裡的那種微醺狀態清醒一點。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會兒,保持肩膀能夠蹭到一起的距離,但兩人顯然都不介意。如果他仔細聞的話,倒沒有刻意在這麼做啦,德拉科能聞到她頭發裡那股子神秘的花香。
  
  赫敏先打破了沉默。
  
  「你在吃飯時說的那些話…」她聲音低下去,德拉科抬抬眉毛,低頭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謝謝你願意道歉。我知道,估計對你來說很難做到。」
  
  德拉科聳聳肩,移開視線。你他媽真是不知道有多難呢,格蘭傑。但我必須試試的。
  
  「這是必須的,」他答得有些死板。
  
  赫敏點點頭。「是啦,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兩人放慢了在鵝卵石路上的行進速度。十一月的空氣寒意很重了,但沒有保暖咒的情況下,德拉科還是感到了一陣舒適的溫暖感覺。不管是酒的作用,還是因為她說的話,她在身邊,他其實說不清楚,但也不想過多糾結了。
  
  她又一次柔聲開口了,「不管你以前怎麼想的,我從來沒恨過你。更多的是一種…失望吧。」
  
  「這要怎麼講?」德拉科的心跳加速起來,不知道哪句話就會落下一斧子。
  
  兩人在芭蕾舞劇院門口停了下來。赫敏抬起頭,直視他的臉,表情略帶憂傷。
  
  「你以前在學校裡欺負我的時候,我一直也沒法真的恨你。當然啦,我肯定是不喜歡你的,畢竟你真的挺傷人的,最初在學校那幾年,我也為此哭過好幾次。」
  
  德拉科想到那些歲月,打了個哆嗦。梅林的,他真的是挺混蛋的,不是嗎?
  
  「但我又總覺得,你有能力做到你父親期望之外的很多事。我知道你學習成績不錯,現在了解了你以後,我能看出來你很聰明,敏銳,也有足夠的抱負。我想讓你知道的是,在你小時候我就看出了這些潛質,但每次你一開口,說出那些傷人的話,或是嘲諷羅恩家是多麼窮,就讓我對你非常失望,失望你為什麼要這樣浪費自己的天賦。」
  
  他屏住呼吸,她對他的評價大概是德拉科聽過的最誠懇的一回了。為什麼格蘭傑能輕易地對他說出這些話?這就是真正的朋友做的事吧。她沒有完全否定他的惡劣行徑,也不應該就是,但她還能說出自己欣賞他的那些點。她相信他。德拉科已經記不起上一次有人真誠誇贊他是什麼時候了。
  
  德拉科咽了下嗓子,「謝謝你,格蘭傑。這話對我很重要…尤其是經你說出來。我很抱歉以前——」
  
  她舉起一只手示意他打住,「馬爾福,可以了,我今晚聽到的道歉夠多了。說實話,很久之前我就原諒你那些孩子氣的行為了。相信我,」她發出一聲干笑,「我見過太多真實的恐怖,實在沒力氣糾結你那點孩童時代的偏見。」
  
  德拉科看著她抱住自己,轉過身去面對著芭蕾舞劇院射出來的燈光。那雙棕色的眼睛看著遠處的什麼地方。「我也還會做噩夢,夢到你姨媽在你家對我做的那些事。」她繼續說著,德拉科開始咬自己的腮幫子,握緊了拳頭,身體裡激蕩著恐懼和羞恥。「我是原諒你了,真的。我知道那會你和你父母的無奈。我希望我們能有可以談論那件事的一天,等我倆都做好准備的時候。」
  
  她轉過身來看著他,德拉科驚奇地發現她居然是微笑著的。「不過今晚不行。今晚我過得太開心了點。」
  
  「是嗎?」他吐出這個問題,心中暗罵自己居然沒忍住。格蘭傑為什麼總能讓他的心情七上八下的?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是啊。我很高興我們成了朋友呢,馬爾福。」
  
  「我也是,格蘭傑。」
  
  她對他又是誠摯的一個笑,德拉科又有了暖流湧遍全身的感覺。他注意到格蘭傑的視線四下望望,似乎有些尷尬。她肯定在想辦法禮貌地道別吧。朋友一般要怎麼做呢?德拉科覺得,自己和西奧常用的「回見了,伙計!」肯定不適合拿來用在格蘭傑身上。內心掙扎著要怎麼進行這種最基礎的社交互動時,差點沒聽到她又開口了。
  
  「假期過後,芭蕾舞就又要演出了呢。」赫敏指了指劇院深色大門上貼著的芭蕾舞演員海報,裡面的人在旋轉跳舞。
  
  「莫斯科芭蕾舞團是最好的,好像他們要上演一系列經典劇目呢。」他接道。
  
  「我不知道了,我沒看過魔法世界的芭蕾舞。」她輕聲道。
  
  「真的嗎?」他衝她抬抬眉毛,她點了點頭。
  
  「我小時候和爸爸媽媽去看過麻瓜的芭蕾舞。我們幾乎每年聖誕節那會,都會去看胡桃夾子。」她笑著說道。
  
  德拉科皺皺鼻子,忍住不要吐槽麻瓜芭蕾舞劇的傻名字。胡桃夾子?
  
  「我們應該一起去看的。我們家還在做劇院的贊助人,所以肯定是有劇院季票的。」
  
  「什麼,真的嗎?你有芭蕾舞劇的季票,還願意帶我一起去看?」
  
  德拉科聳聳肩,想裝出一副平常的樣子。他還是在小孩子的時候去看過,要說實在的話,他覺得可無聊了。但格蘭傑這會簡直是他媽的興奮無比啊,他怎麼能不提出邀請呢?畢竟朋友間就該如此的,是吧?
  
  但也許她不想和他一起去吧。畢竟要和他一起出席公共場合。他縮了縮在龍皮鞋子裡的腳趾,蹭著鵝卵石地面,雙手插進了衣袋裡。
  
  「當然啦,你如果想叫上一個女伴一起也行。韋斯萊或者洛夫古德?」
  
  赫敏哼笑一聲,「她是波特啦。上帝的,我不能帶她倆的。金妮估計得吞下腮囊草才能不睡著,盧娜會鼓吹芭蕾舞是瞪羚用來羞辱人類的陰謀什麼的。」
  
  「抱歉,什麼?」
  
  「別在意了。關鍵在於,你大概是唯一願意陪我去看的朋友了。求你了好嗎?我的票可以自己付錢的。」
  
  德拉科趕緊揮下手,壓制住因為她求自己的話,帶來的胃裡的那陣躁動。
  
  「別傻了。行了,我帶你去看芭蕾舞。在一月或者二月挑個日子吧。」
  
  赫敏興奮地雙手擊掌合住,讓她這麼開心,德拉科心裡一陣輕快。他今晚還真是得費力壓抑住各種情緒呢。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太棒了!我選好日子再告訴你,馬爾福。」她抬頭看著他的臉,笑得那麼燦爛又真摯。
  
  「真是好呢,馬爾福,謝謝你提議出來吃飯。」
  
  他朝她歪過腦袋,「客氣了,格蘭傑。」他低聲道。
  
  赫敏退後一步,朝他揮揮手。「那我們周一見了。周末愉快。」
  
  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她就幻影移形走了,德拉科只能盯著她前面站著的地方發呆。
  
  後來回到自己家裡時,收到了兩封信。第一封也是更讓人興奮的那封是麥格寄來的。學校董事會通過了她關於為非魔法父母出身的學生提供基金的提案,新年過後就能開始收到董事們的反饋意見了。
  
  看完好消息,他打開第二封信,這封顯然沒那麼吸引人。這封信是他母親寄來的,她人現在在法國,問他能不能在自己回英國過節之前,去法國和她見一面。
  
  德拉科帶著母親的信回到臥室的書桌旁,誠摯地寫下一封拒絕的回信,說他因為工作上社交的繁忙(其實根本沒有),以及聖誕節降至的人情往來,實在沒有時間抽空去一趟。他寫道很期待她的回來,直接忽略了納西莎信裡那段詳細羅列的,好幾個出身良好的法國女巫向他問好的段落。
  
  想到如果母親知道自己和格蘭傑出去吃了飯會有的反應,德拉科冷哼一聲。是啊,母親,我敢肯定這些可愛的年輕女士是真的關心我好不好,而不是盤算著如果和我結婚能拿到馬爾福家古靈閣金庫的多少財產。對了,我今晚正好和我的朋友,赫敏·格蘭傑共進了晚餐。你應該記得她的,戰爭女英雄,在我們家客廳地板上,被你姐姐折磨過的?是啊,我倆每次見面時的談話,其智慧程度遠超一般人想像,就因為她是那麼地出色——
  
  他當然不能把這些話寫進今晚的信裡。於是他簡短描述了下自己的工作,就召來了自己的貓頭鷹。
  
  
章節 09

  莫莉·韋斯萊的烤肉晚餐,正菜已經吃完,在甜點上來之前的間隙,赫敏馬上朝金妮使了個眼色。
  
  這一次她和金妮都懶得為離開餐桌邊找借口了,徑直去到了陋居廚房旁邊的儲藏室裡。赫敏只是朝廚房那邊扭了下頭,金妮就直接跟了過去。
  
  「金妮,如果我告訴你一些事,你能保證不和任何人說嗎?還有別一下子保護欲過頭,或者生氣——」
  
  「赫敏有人威脅你嗎?」
  
  「什麼,沒有!」赫敏一臉不解。
  
  「哦,那就行,看來是感情問題咯。」紅發女子的神情馬上亮了,赫敏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她。
  
  「不是!為什麼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有危險就是性?」
  
  「因為這兩樣最讓人興奮?」
  
  好友的這種莫名熱情讓赫敏怪好笑的,但很快冷靜下來,靠近一些准備講講周五晚上的經歷。
  
  「赫敏,」金妮柔聲開口了,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朋友的猶豫,「你什麼事都能和我說的。哈利還有家裡的其他人,不用摻和進你的私人生活的,除非你願意他們參與。我能怎麼幫你呢?」
  
  赫敏吸進一口氣穩一下情緒,但接下來的那句話不帶停頓地一股腦兒吐了出來。「我周五晚上和馬爾福吃了飯。」
  
  金妮的下巴掉了下來,「你剛才說的那一大堆東西裡面,我只聽到了『吃飯』和『馬爾福』,所以結論是,你和他去約會了!?」
  
  金妮吼完之後一陣沉默,隔壁餐廳裡傳來了餐叉掉在地上的聲音,赫敏打了個哆嗦。瞪金妮一眼,對方還算覺得有些做錯了,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赫敏翻個白眼,趕緊朝儲藏室的門口施了個閉耳塞聽咒。「那不是什麼約會。」赫敏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如果簡單出去吃頓飯金妮都這麼大反應,赫敏要怎麼告訴她,自己計劃二月的時候和這個男人一起去看芭蕾舞劇呢?
  
  金妮放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我剛才羅恩附體了,是吧?」
  
  赫敏嘆口氣,用手捂住了臉。「我沒指望有人能夠接受或者理解這件事,但我倆算是朋友了,我和馬爾福。他和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比起來,很不一樣了。」
  
  金妮緊張地咬著下嘴唇,但還是點了點頭。「相信我赫敏,世界上如果有人能說服我相信這點,那個人就是你了。不過這段談話結束後,我還是要去看看天上是不是有嗅嗅在飛。」
  
  金妮這話讓赫敏又翻了個白眼。
  
  「他昨晚和我道歉了,」她柔聲說道,金妮驚訝地抬高了眉毛。
  
  「為他在學校裡說過的那些話嗎?」
  
  赫敏點點頭。「是的,為了之前他的行為,還有那些侮辱人的話。他還為之前我被搜捕隊抓到他家,被他姨媽折磨這事也道歉了。」貝拉特裡克斯用刀弄出來的傷疤已經治愈了,但赫敏還是不自覺地撓了撓自己的左臂。
  
  這個動作被金妮注意到了,她皺起眉來,低聲問道,「他道歉得還算誠心嗎?」
  
  「是的,」赫敏馬上答道,「他真的很不一樣了,金。他過去幾年肯定過得很艱難,感覺因此成熟了不少。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大家都不得不快速成長呢。」
  
  金妮的嘴巴抿成一條線,點了點頭,「是啊,可不是嘛。」她低聲應道,赫敏知道自己的朋友是真的能懂的。和他們同一代的年輕人,沒人有一個正常的童年和青春期。還在學校裡做學生呢,就被迫成為了戰士或是武器。
  
  赫敏嘆口氣,雙手抱住自己,看著儲藏室的地板出神。
  
  「原諒他並不難,但我擔心的是,一旦原諒了他,一切就要劃上句號了。我擔心自己不過是他救贖清單中的一項而已。可事實上,他似乎又很懼怕我的反應。他覺得如果談起我倆的過往,就會毀了我們的友誼。」她抬頭去看金妮。「我喜歡和他相處的感覺,金。這是不是不對呢?」
  
  金妮同情地對她笑笑,伸手去捏赫敏的肩膀。「哎,赫敏。當然不會啊。如果你覺得他——」
  
  就在這時,儲藏室的門被人推開,兩個姑娘被闖入者嚇得跳開了。哈利和羅恩擠在狹窄的門口,雙臂交疊,臉上那種曖昧的笑如出一轍。哈利很快撤掉了赫敏施的聲音干擾咒語。
  
  「哎呀呀,前面我妻子吼的是什麼啊?你那天晚上的約會怎麼樣啊,赫敏?」
  
  赫敏翻個白眼,金妮趕緊低聲道歉。「那!不是!什麼!約會!」
  
  哈利和羅恩對視一眼笑了,這個動作讓赫敏更不爽了。「為什麼大家對於我有沒有感情生活都那麼執著?啊啊啊,一群愛八卦的,你倆都是!」
  
  「哎呀,如果你們倆是認真的,我們只想確認這人能夠符合條件嘛。你是不是該先和我們說說,這個占據了你最近私人時間的家伙到底叫什麼名字?」羅恩問道。
  
  「想都別想,這和你們沒關系,不過就是頓晚飯而已!朋友之間的那種!」赫敏氣呼呼地推開兩個依然笑得一臉欠打的好友,想去看看莫莉要不要人幫忙打掃清理。
  
  她一走,哈利就收了臉上的笑,轉身去看自己的妻子,「所以只是晚餐嗎?」
  
  金妮的眼神裡帶著讓他閉嘴的意思,「哈利,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的。這簡直和當年與維克托·克魯姆的聖誕舞會事件一樣。如果赫敏願意和你們分享她的私人生活,她會的。你倆能放過她,讓她自己想清楚嗎?」
  
  「我不喜歡她有事情瞞著我們。」羅恩嘟噥著。
  
  「我知道,」她輕聲答道,「拜托了,你們倆,相信她自己的判斷吧。」
  
  兩個男生皺著眉對視一下,都聳了聳肩。「如果這家伙傷害了她,發誓你會對他的蛋蛋下惡咒嗎?」羅恩又問道。
  
  「哦,那樣的話我還真是很樂意那麼做呢,」金妮輕笑道。羅恩走開了,但哈利還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才跟出去。金妮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說漏了嘴。媽的,哈利有時候洞察力強得過頭了。希望自己的丈夫不要想太多,金妮回到了客廳裡。也許是時候把赫敏去年聖誕節送她的什麼手機翻出來了,這樣可以更加不引人注意地談論馬爾福的問題…
  
  XXX
  
  2007年12月
  
  現在德拉科已經正式把赫敏定義成朋友了,每天和她交談時仿佛少了很多壓力。在聽見她說「謝謝」或是「抱歉」時,他不再會心裡一緊。他自己也可以在對話裡加入這兩個詞,而不用一身冷汗。就像所有正常的成年人那樣。
  
  比如說:
  
  「抱歉,格蘭傑,我能借一下你那個叫鋼筆的東西嗎?謝謝。」
  
  或者是「抱歉,馬爾福你能幫我看看燕尾狗繁殖管控條例的最後幾行嗎?謝謝,我不知道用詞是不是最合適。」
  
  也許布朗寧治療師關於道歉的建議還是對的。德拉科已經好幾周不用鎮定劑了,但想到下周末要來臨,也許還是得來一瓶的。
  
  每年十二月的第二個周末,德拉科的雇主會在惠斯普&懷特公司內部舉辦一場聖誕節晚會,屆時會邀請很多魁地奇行業裡的名流。雇員們都是要出席的,這種場合要是都敢缺席,那是真的不想在這行混下去了。
  
  雖然德拉科還是想繼續在這行干下去,但每年的晚會都讓他很恐懼。他從來不帶女伴,和那些惠斯普的員工,球員什麼的寒暄一陣,灌下足夠多的奧格登火焰威士忌,撐滿足夠的時間後就飛路回家,或者去西奧那裡。
  
  想到這,真該給自己的老友寫封信了。好幾個月都沒見過他了,一起喝個大醉還真是非常有必要呢。但西奧最近的回信裡寫到,那天晚上他已經有了安排。這封信讓德拉科讀得眉頭緊鎖,自己的朋友以前沒這麼言辭閃爍的。
  
  德拉科還在想著最近西奧還真是神神秘秘的時候,格蘭傑不耐煩地哼哼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金妮和我說她不能去參加周末的魔法部聖誕晚會了。這就意味著我又要一整晚充當哈利的保鏢了。」
  
  德拉科笑了,「可憐的波特一個人對付不來那些勇猛的女性追求者咯?」
  
  赫敏翻翻眼睛,「你簡直不能想像。哈利對誰都他媽太禮貌,搞得那些人以為他其實有興趣。金妮不在的時候,這些人會直接對他上手呢!有一年,一個喝醉的女巫真的溜到他背後,拔了一撮他的頭發!負責保安的巫師,不得不在她逃走前將她擊昏。」
  
  德拉科放聲大笑,赫敏也笑了。「我能想像出那家伙的表情呢。」
  
  兩人的笑聲停了後,各自拿起早上的飲料來喝。德拉科的腦海裡開始想像其他的東西。格蘭傑去參加魔法部聖誕晚會的時候會穿成什麼樣呢?最近麻瓜式樣的晚禮服很風行,女巫們開始穿上這些品位不俗,但比傳統巫師晚禮服更暴露的衣裙來。格蘭傑在時尚方面喜歡什麼樣的呢?無肩帶晚禮服還是華麗的長袍呢?她的頭發會弄成什麼樣呢?德拉科和霍格沃茨的所有男生,都還記得四年級聖誕晚會時她弄出來的發型。也許她會把頭發披下來,那一頭柔軟的卷發,蕩在她肩膀和背部裸露出來的皮膚上…
  
  打住。
  
  不行的。
  
  格蘭傑是你的朋友。這不是該對一個朋友有的念頭。更別提這個朋友是最近才確定的。而且這個剛確定的朋友,肯定是對童年欺負過自己的人所產生的的任何吸引之情,都不會覺得很舒服的。
  
  梅林啊,幫幫他吧,他怎麼成了這麼個奇怪的變態?
  
  但薩拉查啊,上天還是憐憫人的。德拉科的雇主們將他們的年度晚會設在了和魔法部的同一天。經過多年實踐後,發現把政府官員,魁地奇球星放在一起,再加上不限量供應的酒精,往往會引發很多不當行徑,還會引發一些躲在暗處的醜聞事件。於是這些晚會就故意和魔法部的放在同一天了。
  
  所以德拉科也不用糾結是不是該邀請格蘭傑和自己一起參加公司的晚會了。當然了,他還是腦補了一番摟著她,向其他人介紹的畫面,還有她或許會拉著自己走進舞池,被他拉到身邊然後…
  
  打住。
  
  不行的。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德拉科靠在大理石台面的吧台上,小口喝著自己當晚的第二杯酒。在黃蜂隊的隊員們,他們的伴侶,替補球員,教練人員,球隊老板和訓練員身上,他已經耗盡了自己的社交魅力和能量。這會一個人安靜地站到一邊,享受一會酒精的撫慰,同時觀察著屋子裡的所有人,好決定什麼時候離開才是合適的。
  
  德拉科最「喜歡」的豬頭之一,考邁克·麥克拉根,正不遺余力地展現自己的愚蠢呢。這大概是這蠢貨在公司的最後一周了,有傳言(馬爾福願意拿自己金庫的一半財產打賭,麥克尼爾肯定有插手其中)傳到了公司的合伙人那裡,說他之所以願意為哈比隊擔當星探,其實是存了不少下流心思的。於是突然間,麥克拉根就從那個位子上被換了下來。他這周都在叨叨著自己的提比略叔叔給他在魔法部找到的那份工作,搞得好像全公司的人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離職似的。
  
  貝拉密很快把菲歐娜·莫伊晉升上來,接替了麥克拉根的位置,這個女人在退役前實實在在為哈比隊效力過,負責的是守門員的位置,德拉科覺得下個賽季前,怕是有不小的競爭壓力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考邁克已經不是惠斯普&懷特的雇員了,但這家伙還是出現在了晚會現場。這個簡直有辱巫師稱呼的男人,正猥瑣地繞著哈比隊的兩個擊球手打轉,差點把杯裡的酒撒在了巴利堡蝙蝠隊的守門員身上,前面還非常不明智地試圖把手搭在一個穿著一身耀眼銀色晚禮服的紅發女子肩頭。
  
  金妮·波特對麥克拉根的反擊速度快得驚人。那個蠢貨收回手,喃喃著道歉時,德拉科拿著酒杯輕笑起來。女韋斯萊肯定說了什麼很有威懾力的話,那混蛋臉上驚恐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她猛地掉頭,朝吧台這邊過來了。看到德拉科時,她露出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收好了自己的魔杖。
  
  德拉科本以為她會像平時那樣,在公共場合遇到他時,禮貌地點點頭而已。但讓他意外的是,這個紅發腦袋竟然直接走過來,坐在了他旁邊的位子上。
  
  「好啊,馬爾福。」
  
  「韋斯萊。」
  
  「是波特。」
  
  「什麼?」
  
  「我的姓氏現在是波特了。」
  
  「好吧,你要喝點什麼?」
  
  「當然是奧格登啊。」
  
  德拉科示意了下酒保,給自己和金妮都來了一杯。
  
  「干杯,」她語調平靜,和他碰了個杯。兩人沉默了一陣,各自喝著杯裡的火焰威士忌。
  
  「告訴我一下,」德拉科朝新來的伙伴慢慢地開口了,「你和麥克拉根到底說了什麼,讓他一副仿佛尿了褲子似的表情?」
  
  金妮冷哼起來,「真是個混球呢。我只是和他說,去聖芒戈就能找到上一個隨便碰我的男人所在的病房呢。」
  
  德拉科歪著腦袋,臉上很是贊同的神色,拿起杯子再喝一口。金妮這時突然又補充道,「我還和他說了,如果用他那根棍子捅了我的隊友的話,可能會得上什麼性病呢。」
  
  德拉科把嘴裡的酒噴了出來,竭力忍住一陣大笑,結果被火辣的酒精嗆得夠嗆。金妮在他背上拍了幾下,「還好吧,白鼬?沒事啦,不是所有人都喝的慣火焰威士忌的。」她故意用了那種甜膩虛偽的口吻。
  
  從這令人尷尬的公開嗆酒中緩過來,剛剛意識到最小的這個韋斯萊還挺風趣的,德拉科瞪了她一眼。
  
  「今晚沒有丈夫為你護航,擋掉我們中的不那麼紳士的人嗎?你家那個聖人今天上哪去了?忙著給獨角獸孤兒們織毯子嗎?」
  
  金妮轉過來正臉對著他,臉上的笑意很深。女韋斯萊不像她的哥哥們那樣容易被點爆,真是挺不幸的。「為什麼這麼問呢,馬爾福。你明知道哈利今晚在哪的啊。他正陪著我倆共同的一個朋友呢。」
  
  德拉科眯起眼睛,臉上的調笑之色一掃而空。「我猜你說的是格蘭傑吧,」他說道。
  
  金妮點點頭,手上開始無意地晃動起杯子裡的冰塊來。「是啊,不幸的赫敏得承擔起陪哈利參加魔法部的滲人晚會的任務。不過我挺高興這兩人一起去的。她很受歡迎的,你知道吧,好多年輕巫師都等不及請她跳舞呢。而且她還穿了那麼條裙子。和哈利在一起的話,能讓那些男人們收斂些。」
  
  他他媽的要怎麼回應這段話啊?德拉科知道對方是在故意誘自己,但拒絕上鉤。他刻意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喝著酒。
  
  「你還沒誇過我的晚禮服呢,馬爾福,」金妮突然說道,站遠一些為他轉了個圈,好讓德拉科從頭看到腳。
  
  「我得承認,挺適合你的,」他回答得很誠實。閃光的銀色面料有及地長,很襯她的膚色和發色(那麼紅的頭發很難找到合適的搭配),而且沒有肩帶,肩線和領口都能露出她小麥色的胳膊,肩膀和背部。
  
  「謝謝了。如果你覺得我穿就算好看了,那應該看看赫敏的。」
  
  「什麼?」
  
  金妮笑得像只偷到了奶油吃的貓狸子。「她今晚穿的也是這件,不過是金色的。而且,她的身材曲線比我好多了,所以我敢肯定她的乳溝能吸引不少人的眼球的。」
  
  她這他媽的到底打的是什麼牌?
  
  「你說起自己朋友時,都這麼粗俗嗎,女韋斯萊?」他不屑地哼哼著,金妮根本無動於衷。
  
  「說了我是波特了。我的朋友們不是個個都有赫敏那麼驚艷的。」她聳聳肩,喝了口自己的威士忌。「再說了,」她有些不懷好意,「你能想像出,她知道我在你面前說了這些話後的表情嗎?」
  
  德拉科對著自己這會的酒伴心照不宣地一笑。這簡直太容易想像了。格蘭傑的臉會皺成一團,嘴巴抿緊,誇張地吸進一口氣,然後說出一大通關於這個社會總是對女巫們該穿成什麼樣有一套標准,卻完全忽視了她自己(這點是德拉科想像的)穿著合身的裙子時美到讓人無法呼吸的事實。
  
  「格蘭傑很容易臉紅的,」德拉科輕笑著說道。
  
  「嗯,是呢。你倆的溫馨咖啡時光時,你會讓她臉紅咯?」
  
  她原來是這個意思啊:逼著德拉科說出自己的企圖咯。格蘭傑顯然和金妮說起過兩人新建立的友誼,她是來試探德拉科的。如果自己還年輕,說不定會說些嘲諷的話出來,攻擊女韋斯萊和他們家的地位,順便貶低波特幾句,最後瞪她一眼掉頭走人。
  
  但他早就不是那個人了。雖然波特的老婆真的是怪煩人的,德拉科卻知道她這麼問也是出於對格蘭傑的保護欲。至少她的動機值得人尊重,雖然這種表現方式實在是不敢恭維。
  
  「我相信格蘭傑和你說過,我倆的確習慣一起喝喝咖啡。不用把這麼點小事腦補出什麼不好的醜聞來。」他的回答很克制。
  
  金妮喝完了自己的酒,用力地把杯子放回到吧台上,轉身看著德拉科,臉上沒了半點開玩笑的神色。「要知道,馬爾福。我不是特別喜歡你,畢竟我們兩家有些積怨。我當然也沒法信任你。但赫敏覺得你值得她給你第二次機會,她不僅是我認識的最聰明的人…還是我認識的最好的人。」
  
  金妮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話裡的含義。「我欠她的是不可能還清的。你知道戰爭最後那年,她有多少次保住了哈利和羅恩的命嗎?更不用提之前在霍格沃茨時那兩個人惹出來的禍事了。我知道如果沒有她,我丈夫是活不到今天的。所以我和你說赫敏就像我的姐姐,就是我的家人時,你得明白這背後的羈絆有多深。我知道你倆現在還在堅持所謂的『只是朋友而已』,但你給我聽好了,馬爾福——」她淡棕色的眼睛閃著光,半是因為激動,另一半估計是酒精的作用。
  
  「——我自己的哥哥都配不上她。我想不出現在還活著的男人裡有真的配得上她的。我知道她喜歡和你待在一起,但我不覺得她有仔細想過這世界上的其他人會怎麼看待你倆的…友誼。」
  
  賤民和女英雄。懦夫和救世主。
  
  「你覺得這一切我不明白嗎,韋斯萊?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倆大部分時候見面,都只是在一家麻瓜的咖啡店裡呢?」德拉科沒好氣地恨恨道,自己這會語氣這麼激動,也是酒精的過錯吧。
  
  金妮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我現在是波特了,」她柔聲糾正道。
  
  在德拉科被驚懼發作控制住之前,另一側的肩膀被什麼人的結實胳膊重重撞了一下。
  
  「抱歉,我只是想在新年前來弄點酒喝。」
  
  感謝四個學校創始人創造的完美時機,德拉科轉過身去看到了正在和酒保打招呼的莫琳·泰勒。
  
  「晚上好,泰勒小姐,今晚還愉快嗎?」他禮貌地問道,拖長了音調。莫琳也穿了一件麻瓜樣式的晚禮服,雖然那肌肉結實的上臂感覺要把衣服撐破了似的。
  
  「還行吧,」她聳聳肩,「聽說你們老板今年買的龍舌蘭質量不錯,我想來試試看。」她又示意了下酒保,卻沒讓對方注意到。
  
  德拉科清了清喉嚨,衝那個服務人員狠狠瞪一眼,同時彎了彎兩根手指。「一杯純龍舌蘭,再來兩份奧格登。」他說道,注意到了金妮的杯子已經空了。
  
  酒被送到了他面前,朝金妮遞過去一杯,對方低聲道了謝。那杯龍舌蘭滑到莫琳面前,對方說了句「干杯。」
  
  眼角裡注意到金妮正好奇地打量著莫琳驚人的手臂肌肉,這姑娘正把那杯龍舌蘭一飲而盡呢。或許這會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時機。
  
  「泰勒小姐,你和金妮·韋斯萊認識嗎?」
  
  看到這個年輕女孩的眼睛微微瞪大,德拉科沒來由地一陣高興,看著這姑娘趕緊放下了酒杯。看來莫琳也會是個追星族嘛。
  
  「哦,呃,沒有呢。很高興見到你,我叫莫琳·泰勒。」她越過德拉科,和金妮握了握手。
  
  「金妮·波特。很高興認識你。這個人要招攬你嗎?」她朝德拉科那邊動了動腦袋。
  
  莫琳緊張地笑笑,德拉科無聲地晃了下腦袋示意她主動點。上啊,泰勒,我都幫你把球准備好了,別讓我失望。
  
  「不是的,我是龍卷風隊的替補擊球手。」她謙虛地答道,金妮哼了哼鼻子。
  
  「這可不得了哦!我聽說他們終於招了個女隊員了,你在那裡還開心嗎?」
  
  德拉科覺得莫琳·泰勒顯然沒有領會他話裡的意思,看來得再推她一把呢。
  
  「泰勒是我這幾年見過的最厲害的擊球手了。」德拉科語氣肯定,兩個女人都吃驚地朝他看過來。
  
  「是嗎?」金妮問道,顯然來了興趣,莫琳低聲說了些客套的自謙的話。
  
  「嗯,我可以肯定。你知道哪支隊伍新賽季的時候願意招攬這樣一位選手嗎?」他問得直接。金妮沒有直接答復,但德拉科從她眼裡看得出來,她腦袋裡肯定在盤算什麼了,因為她已經直接轉過去和莫琳熱絡地聊了起來。
  
  德拉科一口喝完自己的酒,准備離開了。「我先祝你倆今晚愉快了。別浪費了面前的大好機會啊。」
  
  才走出幾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馬爾福,等一下。」回頭看見金妮一臉認真地對著他。
  
  她松開了他的胳膊。「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不要浪費機會?這話我覺得你自己最受用吧。」她壓低了聲音,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回去吧台那裡和莫琳繼續了。
  
  德拉科徑直來到衣帽間,手才開始打顫。走到飛路網點那裡時,呼吸也開始變快了。終於回到自己臥室時,兩腿徹底軟了下來。
  
  輕顫著倒在床上,他捂著腦袋試圖穩住呼吸。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我能掌控好一切的。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該死的金妮·韋斯萊和她那張沒遮沒攔的嘴。
  
  又到了周一早上,德拉科應該要在今天開會前對蘇格蘭地區追球手的統計報告熟悉一番的。但視線總在報告的前幾行徘徊,又會看到面前的咖啡桌上。赫敏穿著襯衫的肩膀總是會闖入視線,她這會正忙著在那一大堆筆記本上飛快地寫著什麼。那塊衣料會順著她的肩膀滑下來一點,露出肩頭來,在她把衣服拉好前還能瞥見文胸的肩帶。這個動作每次重復時,德拉科的眼神總要轉過去,間隔一分鐘都不到。這麼幾輪下來,他必須得說點什麼了,因為實在受不了了。「你這件襯衫該扔了。」
  
  「什麼?」
  
  「你每隔30秒就要擺弄它一下,確定這件衣服合身嗎?」
  
  「挺好啊,如果這麼讓你心煩的話,我待會就扔了!」
  
  她看來根本不知道,這樣子讓他都快瘋了啊,可他又不能真的伸出手去,把那件衣服從她肩膀上扯掉咯。因為朋友不會對朋友做這種事。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在碰到她的肌膚後,手指還能很老實。
  
  該死的金妮·韋斯萊,都怪她在他腦子裡種下了對格蘭傑身體不該有的奇怪念頭。
  
  XXX
  
  和其他商店在十二月底會做的一樣,這家咖啡店也裝扮成了聖誕節的風格。德拉科喝著咖啡,看著窗外旋轉飄落的雪花,還有麻瓜們穿著那些挺蠢的毛茸茸大衣,超大尺寸雪地靴,毛絨絨的帽子和圍巾跑來跑去的樣子。
  
  曾幾何時,聖誕節是德拉科一年中最喜歡的時節了。家養小精靈們會在那時使盡渾身解數,每天晚餐後都會端出過於華麗的布丁、巧克力、餡餅或是各色派。他們家總是會去參加各類純血家族的宴會,但在新年前夕的那天晚上,所有的派對都比不上馬爾福莊園的納西莎舉辦的那場。
  
  德拉科還記得和西奧,克拉布,潘西一起在宴會廳裡跑來跑去,不能太過放肆,免得遭到大人們的指責。幻想著未來的某一天,自己也能夠加入無限飲酒的行列中。
  
  那些日子終是沒有來臨。黑魔王的回歸和進駐馬爾福莊園這件事讓這個幻想沒有了實現的機會。是的,如今你要是問德拉科,他會說春天才是他最喜歡的時節。
  
  格蘭傑看起來完全沉浸在過節的氣氛中,放棄了平日裡鐘愛的印度奶茶,選了一種帶薄荷味的巧克力飲品,上面還蓋著厚厚的摜奶油。德拉科已經是第五次偷偷伸手去拿她那杯來偷喝一口,被她一巴掌打在了手上。
  
  「看在上帝的份上,馬爾福,自己去買一杯啊,你這被慣出來的什麼毛病哦。」
  
  他有些誇張地衝她撇撇嘴。「哎喲,格蘭傑,這樣就沒有聖誕節的氣氛了啊!你們麻瓜是怎麼說的來著?『地球安好,人類祝願』?」
  
  赫敏從自己的本子上抬起頭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好不容易忍住,擦了擦眼角,德拉科覺得能讓她笑得這麼開心,莫名地還挺溫暖的。
  
  「那句話是『願世界充滿和平,人與人之間友好和睦』。我的個天,馬爾福,你那麼一句從哪冒出來的?」
  
  德拉科聳聳肩笑道,「我的意思是,不要舍不得這麼點巧克力嘛。」
  
  赫敏翻翻眼睛,把自己的那杯推到他面前,看見他眼睛一亮時,又放聲大笑出來。
  
  「你放假的時候有什麼計劃嗎?除了從朋友那偷甜點和瞎說些格言之外?」
  
  「你是說除了聽我母親不停嘮叨我為什麼不結婚,為什麼還沒有繼承人之外嗎?」
  
  赫敏放下自己的筆,輕柔地問道,「你想結婚嗎?想建立一個家庭嗎?」
  
  德拉科嘆口氣,捏了下鼻梁,思考了下自己的未來。上一段正兒八經的戀愛關系結束都好些年了,而且分手的時候還很不愉快。每天靠喝上很多酒才能努力熬過這一天,似乎不是什麼很好的人生選擇,但也是一種別樣的陪伴吧。
  
  「我是說…或許某天吧,我猜。只是…最近還沒有。去他媽的,我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呢,找個妻子,生孩子什麼的更是扯太遠了。」他有些苦悶地說道。
  
  赫敏不客氣地瞪他一眼,「你用不著總是這麼貶低自己的,馬爾福。」
  
  他看著她,皺起眉來,聳聳肩希望她能換個話題。她總是要幫他建立自信心這事,既讓人興奮,有時候也真的怪嚇人的。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的。我也沒法想像現在就要去照顧一個孩子有多困難。我自己還有很多人生體驗和職業目標沒完成呢,現在考慮孩子或是丈夫似乎也不是很合適。但你也不要這麼自我貶低啊,我明白你說照顧好自己的確優先級更高。傷口愈合總是要時間的。」
  
  德拉科很是贊同地點著頭,「我們這一輩的人,很多都是這麼想的呢。」兩人有些哀傷地對視一眼,他這話還真是悲哀又真實。雖然不少霍格沃茨時的同窗都找到了另一半,或者有正式交往的對像,但他們同學裡成了的,有孩子的還真的很少。
  
  「好了,」赫敏打起精神來換了個話題,「有什麼值得你期待的節日傳統或是聚會嗎?」
  
  德拉科聳聳肩。「聖誕節前後一般都沒什麼事。我母親會從法國回來,所以我會和她一起過節,努力不要在她往我面前塞上一張張適齡女巫照片時,忍不住給自己來個蜇人咒什麼的。」
  
  赫敏笑了出來,還是不肯放棄這個話題,「得了吧,總有些事是你期待的吧?」
  
  「母親的新年前夕晚會是件大事呢。」他有些遲疑地說了出來。他母親幾年前恢復了這個傳統項目,雖然他們家的社會地位還沒有很穩固,能收到邀請還是很讓人羨慕的。德拉科覺得自己父親的死,一定程度上幫助他母親恢復了不少名譽。
  
  「穿著名貴衣服的巫師界上流人士出席的奢華宴會還不是你的菜嗎?」她開玩笑似的問道。
  
  「滿屋子都是你想躲開的人時,很難真的開心起來吧,但是西奧肯定會來的,感謝梅林了。」
  
  「你其他的老朋友們也會參加嗎?」德拉科聽出了她問話裡的遲疑,知道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你會和那些斯萊特林的老同學們一起談笑風生嗎?回到從前那種純血式生活軌道上去嗎?
  
  「沒什麼我特別想見的人。」他答得簡短,她適時地放棄了這個話題。
  
  「那你呢?」他反問道,不想再去談論自己的家庭和從前的朋友。赫敏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我每年的日程安排都一樣!」
  
  她沒理會德拉科嘴裡喃喃的那句「就知道,」,繼續說了下去。
  
  「聖誕平安夜我會和爸爸媽媽一起過,聖誕節早上我們會交換禮物,一起做早餐。我父母中午會去參加聖誕節的彌撒,我後半天會去陋居吃聖誕節大餐。那周大部分時間我都會待在那兒,和大家一起,新年也是。每年喬治都會搞一場特別精彩的煙火表演。他的產品上的很多咒語其實都沒好好測試過,關於這點我該找時間和他還有羅恩聊聊的。」她皺著眉說完了。
  
  「那還真是大部分時間都和韋斯萊一家在一起呢。你父母不介意嗎?」
  
  德拉科注意到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因為提到了她父母。其實,每次提到她的親生父母時,她總是有這樣的反應。
  
  她嘆了口氣,德拉科覺得她是打算說清楚為什麼自己的父母成了個不是太愉快的話題。「我和爸爸媽媽的關系在戰後就沒有真正恢復過。別會錯意了,我們還是經常聯系的,我也盡量每個月去見他們幾次,但每一次的談話和接觸,總免不了非常尷尬。尤其在我忘了身處的環境,開始使用魔法的時候。」
  
  德拉科不解地皺起眉來,「我記得你說過,他們知道你是個女巫的時候很是自豪來著?他們不希望你用魔法嗎?」
  
  他沒法想像要求她壓抑自己的魔法天性,是件多麼不自然的事。同齡人裡最聰明的女巫,卻不被待見使用自己的魔法?
  
  赫敏搖搖頭,「不,更多的是信任問題。他們害怕我的魔法能帶來的後果。」
  
  德拉科笑出聲來,「害怕你?你大概是這個星球上最正直的人了,格蘭傑,我搞不懂麻瓜們為什麼會擔心你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赫敏朝他哀傷又內疚地笑笑,「不是的,他們有害怕的理由的。」
  
  德拉科又笑了,「得了,格蘭傑,說實話吧。你小時候不能得償所願的時候,對他們用過撓癢癢的咒語嗎?」
  
  「不是的,」她低聲接道,「戰爭期間我把他們的記憶消除了。我讓他們忘了自己有一個女兒,在他們腦袋裡植入了別的身份,打發他們移居到澳大利亞去了。我不能讓他們為了我或者哈利被人折磨逼供。」
  
  他的身體一陣冰冷,德拉科覺得咖啡店裡的空氣都被人抽走了似的。他只能盯著赫敏那雙棕色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消化這麼段沉重的坦白。她和他對視著,雖然沒有流淚,但那種目光裡帶著深沉的哀傷,還有一種不可言喻的親密感。
  
  抱歉,抱歉,我真他媽該死。我知道為了保護家人而不得不用上不可饒恕咒是什麼感覺。
  
  「格蘭傑,」他深呼吸一口,「格蘭傑,那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勇敢呢。你救了他們的命呢。」 你把他們從無可名狀的恐懼中拯救出來了,讓他們免遭我父親那樣的人的毒手。我們家的人都是禽獸。我也是。
  
  「他們最終理解了這麼做是為了救他們的命。但我從他們眼裡還是看得出來,那種不信任。我能聽見他們在想什麼,馬爾福。『我們的女兒怎麼敢攪亂我們的大腦呢?』」
  
  德拉科替她感到了憤怒。「但他們真的了解你嗎?知道你為這個世界做了些什麼嗎?知道你對巫師界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赫敏有些無力地對他笑笑。「你知道嗎,羅恩和我曾經總是這樣詢問哈利和他的家庭。現在我自己經歷了這些…就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更願意選擇無視。我父母當然明白戰爭的殘酷,我很清楚地解釋了為什麼要把他們藏到地球的另一邊去。但我要怎麼和他們解釋魂器,或者毀掉好多個魂器的重要性呢?要怎麼解釋被鑽心咒折磨是什麼感覺,我為什麼又被人折磨呢?這就是為什麼,」她停頓一下喘了口氣,「這就是為什麼我更願意和韋斯萊一家待在一起。」
  
  「因為他們能懂,」德拉科接道,她點了點頭。
  
  「莫莉和亞瑟就像我魔法世界的父母一樣。如果我想學習用魔法烘烤土豆的話,去問莫莉就好。如果我對魔法部某個部門的運轉機制搞不清楚的話,我會去問亞瑟。哪怕我和羅恩沒成,他們還是把我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我可以和他們說任何事情,有問題的時候求助於他們,這些談話不需要我先詳細解釋什麼是止疼藥劑,或者門鑰匙是怎麼工作的。」
  
  這會能了解到一些她的私人生活和家庭情況,對德拉科來說意義重大,難以言表。她和自己分享的這些內容,使他更加能把這個女人列入親密朋友的名單中了。心裡有那麼一塊地方很是自責,年輕的時候曾那樣嘲諷過韋斯萊一家子。不過羅恩不能幸免,在德拉科眼裡這人還是很討厭。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去上班,德拉科腦子裡一直想著赫敏說的關於她親生父母的事。「格蘭傑,」兩人停在破釜酒吧門口時,他輕聲開口,「我很抱歉…關於你父母的事。」
  
  他緊張地咽了下喉嚨,繼續說道,「我很抱歉,曾經說過那些…讓你懷疑自己魔法能力的話。你不該需要掩藏那部分的自己的。」
  
  赫敏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別再道歉了。「我們已經就這個問題談過很多次了,馬爾福。我已經原諒你了,我父母的事和你也沒有關系。」
  
  「我知道的,但是,你做成的那些事,你所有的成就…就都很了不起,我只是覺得,有人得提醒你一下這點。」 有人得他媽每天都提醒你一下的,格蘭傑。
  
  
章節 10

  2007年12月21日,周五
  
  赫敏很久沒有這麼緊張過了。這是聖誕節假期前兩人最後一天一起喝咖啡,大概率到新年後才會再碰頭。現在是最合適的時機了。但也許她可以用貓頭鷹寄信送去的。那樣的話,他可以私下拆開來,但她就沒機會看到他的反應了。她用鋼筆在本子上打著節拍,思考該怎麼做最好,兩條腿來回交叉著。或許可以在兩人分別那會遞過去什麼的——
  
  「你又不小心多點了一杯意式咖啡嗎?」他那聽著就帶無聊語氣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什麼?」
  
  「你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就像個剛發現薄荷蟾蜍存在的一年級新生,滿臉焦慮,還很紅。怎麼了?」
  
  她瞪大了眼睛,被人這麼指出這會的窘迫,反而更加緊張了。她是真的不會裝作鎮定呢。
  
  「格蘭傑,認真地說,到底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要——」
  
  「我給你買了禮物!」她大聲地脫口而出,看著他驚訝地抬起了眉毛。
  
  她屏住呼吸等待著,看著德拉科驚訝地張開嘴巴又合上,似乎對於她這麼大吼大叫感覺很困惑。受不了再這麼尷尬地沉默下去,赫敏哼了一口氣,伸手去掏自己的包。
  
  拿出兩件小小的禮物來,把它們放在桌上,靠近他的手旁邊。咬著嘴唇,看著他低頭看向禮物的神情。
  
  「你給我買了個禮物?」他的聲音感覺有些空洞,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是兩件啦,」她接道,努力想稍微幽默一點。
  
  德拉科蒼白的手伸向第一件時,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赫敏感覺自己仿佛在等待斷頭台的一錘定音似的。他拆得也太慢了,赫敏都要忍不住去揪頭發了。哦,梅林啊,她怎麼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的?自己做過的所有愚蠢衝動又欠考慮的行為中,給德拉科·馬爾福買聖誕禮物大概能排在頭名了。他能買得起幾乎所有的東西,而且他母親肯定會送他一大堆各種昂貴的禮物,所以她哪來的自信,自己買的那點便宜貨能被他欣賞呢?
  
  她的自我懷疑被一陣發自內心的溫暖笑聲打斷了。「哦,不錯呢,格蘭傑。這個真是太妙了。別想著能從我這裡借一支走啊,這些筆全是我的了!」
  
  看到他對這一袋子圓珠筆的反應這麼喜人,赫敏長舒了一口氣。她不是沒注意到這人每次看自己寫字用的工具時,那滿眼的羨慕之色,顯然比起那些羽毛筆,他更偏愛她的工具。現在的話,他就不能用借筆當借口,每天早上打擾她的工作了。
  
  「我得教教你怎麼正確拿筆呢,你的筆跡過於貴族氣了。」她逗他呢,對方配合地瞪她一眼。
  
  等他去拿第二件禮物時,赫敏又屏住了一口氣。包裝紙撕掉後,露出裡面漂亮的皮盒子來。德拉科打開來,看到了裡面帥氣的金筆。他用自己修長優雅的手指拿起那支筆,好奇地打量起來,然後舉到眼前,轉個角度,看到了赫敏刻意刻在上面的字: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再翻過來,背面的圖案吸引了他,是和他名字相同的星座圖案。
  
  「這個叫做自來水筆。」她趕緊解釋道,「麻瓜們用它在特殊的場合或是重要的文件上簽字用,這被看作是很鄭重的儀式的一部分,而且墨水是提前儲存好的,筆的材質裡有金子的成分。我知道你負責自己家的財務相關事務,所以應該願意有這麼一支能用來簽署重要文件的工具。當然了,你要是覺得這東西怪蠢的,我可以——」
  
  「格蘭傑,」他打斷了這會有些語無倫次的她。
  
  「什麼?」
  
  她看著他咽了咽嗓子後才開口,「這真的是非常的…你真的不用…你不用這麼費心的。」
  
  那雙看著她的灰色眼睛裡那麼得熱切真誠,讓赫敏有些喘不過氣來。那裡面流露出的強烈的感情…是內疚嗎?羞愧?她沒想他收到禮物後情緒這麼負面的。
  
  「這沒什麼啦,馬爾福。」她輕聲安慰他。
  
  「根本不是沒什麼,謝,謝謝你。」他反駁道,赫敏聽出來他聲音有些微微發顫。
  
  他終於移開視線,赫敏才發現自己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她這一周都反復糾結來著,而他居然很喜歡自己的禮物!
  
  兩人又是一路無話地走去上班。赫敏感覺到了節日假期來臨前的那股子興奮勁兒,或許是因為他那麼喜歡自己禮物的緣故吧,想到就要放假了,加上前面喝的高糖的巧克力飲料,都讓她很是興奮。
  
  赫敏轉過臉去,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如果下周你待在自己奢華的家裡覺得無聊了,就給我寄封信吧。聖誕節快樂,馬爾福!」
  
  他還沒來得及裝作鎮定地回應她如此激動的招呼,赫敏就步子輕快地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腰,很快地來了個擁抱。德拉科渾身都驚到僵住,雙臂有些不確定地回抱住了她。整個動作也就持續了幾秒鐘,但赫敏還是完全地感受到了那雙有力的胳膊抱住自己嬌小身軀時的力道。
  
  松開胳膊結束了這個擁抱,她趕緊轉過身,快步走開,免得被他看見臉上冒出來的紅暈。
  
  赫敏走開得太快,根本沒注意到德拉科一直站在原地,眼睛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拐彎消失在視線中。
  
  XXX
  
  魔法部的餐廳今天沒有往常擁擠,這也就意味著,赫敏終於可以坐到那些施了魔法的窗戶旁的桌子邊,安靜地吃完午餐了。今天的魔法天氣展示的是陽光下輕柔飄落的雪花。魔法設施部的人估計也有了過節的心情呢。
  
  她後面坐著兩個年輕的女巫,正興奮地八卦著最新一期《女巫周刊》裡的內容。貌似年底的這一期,刊登了2007年最具魅力的巫師單身漢榜單,這兩個女人正激動地討論其中每一個人的優缺點。
  
  赫敏試著屏蔽這兩人的對話,專心在自己面前的燕尾狗繁殖管控條例的最終稿上,想著不知道該不該給海格去封信問個問題,一個熟悉的名字打斷了她的思路。
  
  「…查理·韋斯萊啊!哦,那絕對了!而且他是能馴服龍的啊,肯定喜歡玩點不一樣的!」
  
  赫敏強忍住笑。可憐的查理哦,他母親整天想給他介紹個女巫什麼的。過去幾年裡,莫莉甚至暗示過赫敏和查理也挺般配的,但很快被赫敏否決了。和自己前男友的哥哥攪和在一起就夠奇怪的了,而且她越來越懷疑,比起女巫來,查理可能更喜歡巫師吧。
  
  「奧利弗·伍德,這個感覺只是四肢發達呢…」其中一個女巫嘆道。
  
  「你就偏愛魁地奇職業選手,是吧?你是不是想幫他擺弄擺弄掃帚柄什麼的啊?」另外一個笑得讓人受不了,赫敏咬住腮幫子不要吐槽。
  
  身後傳來一陣翻雜志的聲響,兩個女人看到了下一個候選人時,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這是…?哦,哇哦,是的!他以前從沒上過榜吧!」
  
  「這張照片是最近拍的嗎?梅林的,他也太帥了吧,是不是?」
  
  其中一個發出嘖嘖聲,有些嘲諷般地對自己的同伴開口道,「是啊,前提是你能忽略他胳膊上的黑魔標記。」
  
  赫敏僵住了,一陣恐慌襲上來。她們不會在討論…
  
  「『馬爾福家的唯一繼承人…慷慨地參與到多項慈善事業的捐贈中…事業有成的魁地奇職業星探…多年來從未被人拍到和其他女巫同出入過…』」這女人的同伴大聲讀了出來,赫敏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我知道,他是看起來很不錯,但講真的,你真的會考慮和那樣家庭出身的人談戀愛嗎?」
  
  「誰說要『談戀愛』了?我不會在他身上尋求長期關系的。」那個女人咯咯笑起來。
  
  「嗯,但是長期關系才能夠維持奢華的生活狀態哦。」
  
  「要是被那個黑魔標記惡心到了怎麼辦?」
  
  「他金庫裡有那麼多錢,我覺得這點問題還是可以被忽略…」
  
  赫敏一句話也聽不下去了,抓起自己的小包和報告衝出了餐廳,吃了一半的午餐也被丟下了。擦掉眼睛裡冒出來的氣憤的淚水,她匆匆回了辦公室。安全地關上門後,赫敏試圖整理下心情,為什麼會流淚呢?她調整呼吸,注意力慢慢回來了。她覺得很生氣,顯然嘛。生氣那兩個女人這麼肆無忌憚地談論自己的朋友,八卦有時候真是很殘忍。她自己沒少受到負面報道的各種影響,有幾篇媒體報道簡直是對她赤裸裸地進行了人身攻擊,她很清楚魔法世界裡流言的威力和傷害。
  
  從她和馬爾福的接觸中,看得出他現在是個很低調的人,如果知道《女巫周刊》把他列在這類榜單裡,估計會被嚇得不輕呢。
  
  這會她滿心都是同情和氣憤。因為那兩個女人討論自己朋友的口吻而心痛,心裡卻明白這個社會上的大多數人看法和她倆差不多。他之前還是個孩子啊,被逼加入了一場戰爭,為了救自己的父母做出了那些絕望的事情。他在戰爭中的作為不過是為了活下去,也許是被人誤導了不少。那兩個女巫敢說自己在戰爭期間的行為絕對高尚,無可指摘嗎?
  
  在這會心中的各種情緒裡,她能感覺到一絲羞愧。就在將近一年前,她是不是也是這麼看待馬爾福的呢?他第一次在咖啡店和她說話前,自己難道不也是把他想得很壞嗎?
  
  但這也不能成為原諒這兩個女人如此談論他的理由!其中一個明顯只是把德拉科看成了個有錢的純血渾蛋,對他的人品無端猜測。蠢女人都會被一點金錢蒙蔽眼睛吧。另一個呢,把馬爾福看成了可以玩一玩就扔掉的東西,一塊肥美的肉,除了那副好皮囊,什麼都沒有似的。
  
  赫敏也不是瞎子,每天在咖啡店裡能看到大多數女人,還有一些男人看到德拉科時的眼神。兩人幾個月前開始坐到一起時,經常有人朝赫敏投來惡狠狠的妒忌目光。這倒也情有可原,他被人在麻瓜世界公開地送秋波什麼一點也不奇怪。在那個世界裡,他就是個帥得過頭的無名青年,那頭耀眼的鉑金色頭發,銀灰色的眼睛水汪汪的,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還搭配上了華麗的袖扣。
  
  那家麻瓜咖啡店裡的人,除了赫敏,沒人知道他背負著過去的沉重負擔,和家族名聲壓在肩上的重量。赫敏不爽地哼了一聲,雙手捂住臉。她當然也知道他很吸引人啊,誰會注意不到呢?好吧,帥得讓人頭疼可能更准確一點,尤其他每次擺出一副貴族派頭的時候,再配上那種冷笑或者齜牙咧嘴的表情。但他真心地笑出來的時候呢?她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或是誇了他一句,或是他搶到最後一塊藍莓司康的時候呢?那種真摯的笑容讓德拉科·馬爾福看起來帥到慘絕人寰了。
  
  赫敏搖搖頭坐直身子。放假前她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坐在這裡做著關於馬爾福帥臉的白日夢實在是非常沒有效率。他是你的朋友。他只是你的朋友。朋友。朋友。朋友。今天你第一次擁抱了這個朋友,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真的,你也經常擁抱哈利,羅恩和納威啊。
  
  但是你在擁抱過哈利,羅恩或納威之後會這麼不安嗎?
  
  也許他們部門新來的助理會有一份最新的《女巫周刊》,就放在部門休息角的桌子上?
  
  XXX
  
  2007年12月22日,周六
  
  走在對角巷裡的德拉科仿佛中了邪似的。他真的是個自私到底,鼠目寸光的白痴呢。他他媽為什麼沒想過給格蘭傑買點聖誕節禮物呢?
  
  他呻吟一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到底是格蘭傑,能找到這麼貼心又讓他無話可說的禮物。他有好好謝謝她吧?那天早上還真是充斥著內疚,羞愧和各種煩人又憂傷的情緒,他自己都沒理清楚過。
  
  這麼多糾結的情緒之下,他到底什麼也沒提前准備,兩手空空,不過心裡還是有一股子扎根不去的莫名喜悅在升騰。
  
  她為他想得那麼周到呢。德拉科努力回想近幾年來有沒有收到過來自他母親和西奧之外的聖誕禮物。童年時,每年聖誕節早上,總是有數不清的禮物等著他去拆開,畢竟他父母那麼寵他。
  
  現在他已經成年,父親也過世了,德拉科的聖誕節變成了要買上很多新禮服,袖扣,巴黎香水,只為了送給他母親。再來就是給西奧挑上一瓶昂貴的陳年好酒。都是相當好的禮物,但格蘭傑昨天給他的這些非常有考量的禮物,著實讓他大受震撼。
  
  過去幾年裡,也可能從來都沒有人會在給德拉科買禮物時,如此細致周到地考慮問題呢。格蘭傑願意花上自己的休息時間(還有不少錢在那支自來水金筆上),思考怎麼讓他能開心一點。想到自己可以被她那麼重視,就還挺嚇人的。
  
  她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反應,看得出來,如果他的反應不是很好,她估計當場就要崩潰了。也不能怪她,兩人間的這種關系還很新,她搞不好還以為他會不客氣地撇撇嘴,說點難聽話什麼的。但他表達感激的時候真的是真心的。媽的,他這些年真的變得心軟了,不是嗎?
  
  還有那個擁抱。那個讓他事後不斷回想起的擁抱,德拉科不想欠赫敏·格蘭傑什麼,所以他得好好想想怎麼回禮才是。
  
  所以德拉科才在一年中最繁忙的大甩賣日子裡,出現在了魔法倫敦的購物街上。他他媽該從何入手呢?
  
  選珠寶就太可笑了點。給朋友買這個實在是不合適,除了一些很小的飾品,她幾乎不怎麼佩戴首飾的。
  
  禮服長袍嗎?梅林的,也不行,要是當眾和什麼店員討論格蘭傑的衣服尺寸,他估計要驚懼發作的。
  
  甜點糖果什麼的感覺誠意不夠,而且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甜食。他記在心裡回頭得問問她呢。
  
  紅酒?鮮花?這兩者都感覺過於私密了點。趕緊,他媽動動腦子啊。格蘭傑會喜歡什麼呢?
  
  似乎神明真的在指引他,德拉科正好走到了麗痕書店門口。對了,買書啊!
  
  花了一小時在擁擠的書店裡仔細看過了每一塊區域的情況,德拉科還是沒選出給赫敏的禮物。每次他拿過一本書,讀了下書名後,就只好嘆口氣放回去。她怕是早就讀過這裡的每一本了,他又要怎麼知道哪些書她還沒有呢?得想點比一本破書更好的主意出來。
  
  又繞到了書店後面,他看到了桌上擺著的一堆皮制封面的筆記本。拿起兩本來,在手裡翻看著,腦子裡有了個主意。不過得花上不少功夫施咒,但他對自己的魔咒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能把本子變出他想要的效果。
  
  得意地笑起來,他付了賬就離開了書店。走回到擁擠的街上時,又有了個主意,看來回家之前還得去個地方呢。
  
  「你好啊,德拉科·馬爾福!」一個歡快而夢幻的聲音叫住了他。
  
  德拉科猛地停下腳步,一個金色長發,眼睛特別藍的女巫靠了過來,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瘋盧娜?不對,格蘭傑說過這麼叫很不好…盧娜?盧娜·洛夫古德。德拉科突然一陣慚愧地想起,這個面前笑眯眯的女巫曾經被關在馬爾福莊園的地牢裡好幾個月呢。
  
  「呃,你好啊,洛夫古德。」他有些猶豫地開口了。她的笑容好像更燦爛了。
  
  「哦太好了,你認得我呢!你可以叫我盧娜的。好幾年沒見了,不是嗎?從我們上次見過之後?」
  
  「是吧,」他答道,實在搞不懂,這個女巫為什麼要在大街上和他打招呼。
  
  盧娜把頭歪到一邊,稍微眯縫起那雙大眼睛來,「你剛才是給赫敏買禮物的嗎?」
  
  什麼鬼?!
  
  「我,我是說,我…可能是給格蘭傑買了點東西吧,和你有什麼關系嗎?」如果盧娜·洛夫古德被他這不友好的口吻傷到了,也沒顯露出什麼。她只是聳聳肩膀,「我看到你從她最喜歡的店裡出來而已。而且感覺你很著急的樣子,很像今天其他地方的匆忙來買聖誕節禮物的人們,所以我猜你是來給什麼人買禮物的。再說,我知道你倆現在是朋友了,真的挺好的,至少我這麼覺得。」
  
  「格蘭傑告訴你我倆是朋友的?」
  
  盧娜又聳聳肩,那雙有些瘋癲的大眼睛繼續看過來,「沒有親口說過。但我們在陋居時,我聽到她和金妮說起了。有時候我的朋友們會忘掉我有兩副耳朵這件事呢。她們以前還記得私下談論一些事情。你這人挺讓人費解的,但赫敏最近心情好了很多,我猜也是你的功勞吧。」
  
  德拉科的嘴巴張開又合上,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嗎,人們總說我倆看起來像親戚呢,但我覺得我的頭發更黃一點。」她突然間就靠了上來,舉起一綹自己的頭發,比到德拉科腦袋旁邊。
  
  「嗯,看來我沒想錯。我的金發比你的黃很多。」她退後一步,帶著欣賞的眼神看著他。
  
  「洛夫古德,你什麼意思?」
  
  「你想和我一起去豬頭酒吧嗎?」
  
  「我想和你,干嘛?」
  
  盧娜·洛夫古德玩了這麼出比對頭發後,居然好意思不耐煩地把雙臂疊在胸前,似乎要回答他的問題很讓人不解和抓狂。
  
  「你想和我一起去豬頭酒吧嗎?我要和金妮還有其他幾個朋友在那裡喝點東西什麼的。你要不要一起來慶祝下聖誕節呢?」
  
  德拉科都不知道是該對她大笑呢,還是大吼呢,或者干脆掉頭走人,留她一個人在街上繼續胡說八道。
  
  「不,謝了,洛夫古德。」
  
  「是盧娜。」
  
  「好吧,不,謝了,盧娜。我還要繼續買點東西呢。」他巴不得趕緊離這個怪裡怪氣的女巫遠點。格蘭傑怎麼會和她成為朋友的?
  
  這個問題也能用在你身上啊,不是嗎?
  
  「哦好吧,或許下次等你心情好一點的時候吧。我希望赫敏能喜歡你買的禮物。祝你聖誕安全愉快了!」
  
  她由著德拉科開始自言自語,徑自走開了。他內心數到十下,暗自咒罵自己幾句,才回頭叫住她。
  
  「洛夫古德!請等下!」
  
  「是盧娜。」
  
  「隨便了。聽著,我只想說聲抱歉。為你在…被迫關在我家的那段時間道歉。」他沒法說出「被監禁」這個詞。懦夫。
  
  「哦對哦,我想起來了!」她開心地叫出聲來,好像他剛才提起的是什麼歡樂的回憶似的。
  
  「嗯,那個,非常抱歉。祝你和韋斯萊喝酒愉快。」德拉科准備轉身走人,但她伸出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
  
  「她是波特了。我一直覺得,你和我一樣,也是被囚禁在那座莊園裡的。再見了,德拉科·馬爾福!」
  
  松開他的手,她朝他興奮地揮揮胳膊,跳著走開了,根本不在意旁邊路人的驚異目光。
  
  XXX
  
  豬頭酒吧的門被人推開,金妮興奮地抬頭看著盧娜從被雪覆蓋的街上走了進來。
  
  「嘿,盧娜!我幫你點好黃油啤酒了!」金妮說著把那瓶酒推到她朋友面前。
  
  盧娜看看那瓶飲料,還是搖了搖頭,「嗯,我還是問阿不福思要一杯生鰓草汁好了。羅爾夫明天就要回來了,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著開始造人了。」
  
  金妮驚訝地衝她眨了眨眼睛。「好吧。我可以把這瓶解決了。你是從對角巷幻影移形過來的嗎?」
  
  「是啊,我去藥劑鋪子做完了每年例行的蝻鉤蟲檢測。今年情況不嚴重,就還不錯。哦,我還和德拉科·馬爾福很愉快地聊了一會兒呢。」
  
  金妮的下巴掉了下來,盧娜滑到吧台旁去點自己的無酒精飲料了。滑回到金妮身邊後,紅發女巫實在不知道該先問什麼好,這會腦子裡冒出了無數個問題。
  
  「你遇到馬爾福了?那個,呃…聊得怎麼樣啊?」
  
  「非常好!」盧娜大聲答道,「我覺得他和我道歉以後,我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呢。哦,我還邀請了他也來喝一杯呢。」
  
  金妮猛地扭頭朝門口看去,以為會看見一張帶著冷笑的蒼白面孔,但誰也沒看見。
  
  「別擔心,金妮,他禮貌地拒絕了。他還要忙著幫赫敏去買聖誕禮物呢。」
  
  和盧娜做朋友已經這麼多年,金妮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對她嘴裡冒出來的奇怪話語感到驚奇了。現在她說起那些子虛烏有的生物時,大家基本上都不會有什麼反應。但盧娜居然在聖誕節前幾天,碰到了去給赫敏買禮物的德拉科·馬爾福,還和他聊了幾句?這真的夠讓人震驚的了。
  
  但金妮還是能管好自己的表情的,正想好好問問盧娜時,被一個激動的聲音打斷了。
  
  「喂!你們倆到底要不要一起來啊?」西莫斯一臉笑意地走到桌子旁邊,後面跟著迪恩,帕瓦蒂和帕德瑪。金妮和盧娜讓出些地方來,好讓鄧布利多軍的老朋友們都能坐下來。
  
  戰爭最後一年的糟糕經歷,讓大家的關系密切了很多。在納威的帶領下,這群在霍格沃茨被認作是麻煩人物的學生們,通過想方設法幫助哈利,羅恩和赫敏的任務,結成了深厚的戰友情誼。每個月一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會擠時間來到豬頭酒吧聚會,這讓阿不福思挺煩躁的。
  
  很快他們這一群人占據了酒吧的大部分空間,陸陸續續來的人裡面有蘇珊·博恩斯,厄尼·麥克米蘭,漢娜·隆巴頓(出嫁前姓艾博),特裡·布特,秋·張,麥克爾·康納,賈斯汀·芬列裡,德梅爾扎·羅賓斯,還有吉米·皮克斯。
  
  幾輪黃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過後,帕瓦蒂拿出了自己雜志社的最新一期刊物,裡面新鮮出爐的英格蘭巫師界黃金單身漢榜單,讓在場的女士們都興奮起來。
  
  「說到這帕瓦蒂,謝謝你把羅恩從這上面弄了下來。我們他媽的才約會了四年而已呢。」帕德瑪帶著挖苦說道。
  
  「你不開心只不過是因為他上榜後,得意了好幾個月罷了。」金妮笑道,帕德瑪衝她翻了個白眼,自顧自低聲道,「簡直煩得讓人受不了,什麼『炙手可熱』。」
  
  「對了,我提醒過羅米爾達·萬尼了,她欠我一個人情,是我說服庫爾桑夫人替她設計參加魔法部晚宴的晚禮服的。」帕瓦蒂低聲接道,手裡翻著那本雜志。作為《女巫周刊》的時尚版塊記者,帕瓦蒂在魔法時尚界人脈甚廣。
  
  「看來韋斯萊家只有你哥哥查理今年榜上有名了,金,」蘇珊說道,翻過一頁她皺起了鼻子,「呃,羅米爾達居然把考邁克·麥克拉根也放進來了?那家伙徹頭徹尾就是個粗鄙的混球。」
  
  「這你都受不了,那你去看看36頁的那個,」帕瓦蒂接道。
  
  蘇珊翻到了36頁時,在場的女士們都探頭去看。金妮看到後胃裡一沉,為什麼最近和朋友們聊天總是躲不開這個人呢:見鬼的德拉科·馬爾福。雜志上他的幾張照片,能看出來是近來在魁地奇比賽時拍的,那會的馬爾福正處在工作狀態。名單上的其他人,比如麥克拉根,是自願為雜志專門拍了照片的。
  
  「呃,」沉默了一會兒後,秋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其他人似乎不敢做出什麼評價似的。
  
  「行了,我覺得大家和我看法應該是一致的,這個男人好看得有點過分了。」蘇珊語氣很堅決。
  
  德梅爾扎不爽地吐了口氣,「你沒說錯。他身材不錯。非常,非常不錯。」
  
  帕瓦蒂嘴裡嘖嘖地不以為然,「得了吧,你們都沒仔細想過吧。馬爾福以前是食死徒啊,難道你們都忘了。我不敢相信羅米爾達呢,這麼做合適嗎!他把他們放進了學校哎!」
  
  金妮咬著嘴唇,忍住想幫馬爾福說兩句好話的衝動。她知道帕瓦蒂還是不能釋懷拉文德被狼人芬裡爾·格雷伯克害死的事實,任何與那個狼人還有食死徒有關聯的人物,都是她的痛點。金妮不覺得馬爾福從前的那些行徑需要辯解,哪怕他當時身不由己也不能辯解什麼,她自己還在糾結該怎麼接受他有可能改過自新的這個事實呢。
  
  沒想到,居然是蘇珊站了出來。
  
  「他以前的確是個討人厭的臭小孩,」她聲音很溫柔,「但我不知道你們有誰最近和他接觸過沒有,今年夏天我有個項目和他共事了一段時間,他非常得專業。」
  
  大家都吃驚地看向蘇珊,她只是聳聳肩,「他協助我的部門組織了和法國隊的友誼賽。他不僅法語流利,近看的話,會發現那身量身定做的西服長袍下面,身材真是相當不錯呢。」
  
  不少姑娘都咯咯笑了,馬爾福這個話題終於過去了。但金妮的腦袋裡,卻不由自主地把從赫敏、盧娜、莫琳·泰勒,以及蘇珊·博恩斯話裡的信息拼湊了起來。
  
  看來最近還真是做了不少好事呢,馬爾福?梅林的,大概嗅嗅是真的有可能在天上飛的吧。
  
  
章節 11

  2007年12月25日
  
  把胳膊伸過頭頂,赫敏坐在床上伸著懶腰,臉上洋溢著笑容。今天是聖誕節,她已經能聞到自己父親做的姜汁餅干的香氣了。在自己從小長大的臥室裡醒來,身邊全是熟悉的聖誕氣息,赫敏覺得仿佛又回到了戰前。
  
  回憶起往日的美好,她的手在褪色的粉色床單上隨意劃著圈。她父母的房子還好沒有遭到破壞,只花了幾天時間,就用清理咒語打掃干淨了他們在澳大利亞時留下的積灰。這麼些年來,她父母也沒有翻修過屋子,所以每次赫敏來的時候,很容易就覺得又回到了童年。
  
  玻璃窗那裡傳來的敲擊聲讓她回了神,打開窗後,一只神情嚴肅的巨型貓頭鷹帶著冬日的寒風進了她的臥室。鳥兒停在她的梳妝台上,一臉專橫地抬頭看著她,赫敏看到了他腿上綁著的一封信和兩個包裹。
  
  繼續一臉鄙視地看著她(一只貓頭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舉起兩只手掌小心翼翼地靠近這只不大熟悉的鳥兒。「你好啊,看來你是幫我送東西來的呢。我能把這些包裹拿下來嗎?」
  
  這只鳥慢慢地眨了下眼睛,伸出了自己的腿。赫敏趕緊解下上面的東西,伸手去輕撫這只鳥的腦袋。一開始他還躲了一下,後面還是允許她用手指摸到了他背上。這只鳥兒脾氣不小呢,她忍住不要笑,想著要是笑出來怕是又要惹他不開心,但赫敏已經猜到這只鳥兒的主人會是誰了。
  
  「他還真是把你訓練得很不錯呢,是吧?抱歉我手邊沒有餌食,他等著要回信嗎?」
  
  貓頭鷹發出一聲短促的咕咕聲,赫敏感覺這音調裡也是滿滿的嘲諷(真是的,馬爾福家連養只鳥也是這個德性嗎?),然後鳥兒很是姿態莊重地飛出了窗口。
  
  赫敏把兩個包裹放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扯開了那封信。
  
  格蘭傑,
  
  你不會真的以為,在你那天那麼一出表演後,我會忘記給你送禮物吧?我真該猜到你會那麼做的。
  
  赫敏忍住笑,似乎能在腦海裡想像出這人說這話時的冷笑聲。
  
  不管怎樣,附上你的禮物。如果我是了解你的,我覺得現在算是有點了解你了吧,你肯定會書蟲附體,仔細地通讀一遍操作指南。我覺得一個你可以自己留著,另一個給你父母或是女韋斯萊都行。還記得幾周前你和我說過的,巫師們應該拓展一些更可靠更快捷的溝通方式嗎?把這禮物當成我的答案吧。
  
  聖誕快樂,格蘭傑。
  
  D.M.
  
  赫敏放下信件,打開了第一個包裹。雅致的金銀色包裝紙下面,露出了兩本漂亮的皮封面筆記本。好奇地摸上去,赫敏打開一本,翻到第一頁的空白地方,一張羊皮紙飛出來浮在了空中。
  
  德拉科的瘦體字是用黑色墨水寫成的,那張浮著的紙片上正反兩面都寫滿了,仔細列出了這兩本施過魔法的筆記本該如何使用。剛讀了幾行,她就發現這還真是挺了不起的魔法呢。赫敏在激活一個咒語後,只要在自己那本筆記本上寫上一些話,另一本上馬上就會出現這些內容。雙方可以互通信息,她也可以用另一個咒語使得自己本子上的字跡消失後,轉移到另一本本子上。或者她寫下的內容會一直留在本子上,直到對方在另一本上讀到了這些消息才消失。
  
  赫敏仔細閱讀著說明書的內容。有好幾種可以互通消息的使用方法,想保存之前的內容也是能做到的。拿起兩本本子,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它們的封皮和裝訂。看著就是普通的空白筆記本,說明這些復雜的咒語全是德拉科自己施在上面的。她忍住不要笑得嘴都合不攏,想到他這麼用心地准備禮物,又是驚嘆又是感動。
  
  開心地笑著,她把兩本本子放到一邊,想著待會可以試試德拉科發明的各種用法,其中有一個是通過變換墨水顏色來區別信息的重要程度。她得想想看要把其中一本送給誰最合適,不過或許按他建議的,給到自己父母最好吧。
  
  拆開另一個稍小一點的包裹,赫敏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幾根小管子模樣的東西落在了床上,還有一卷很小的紙卷。打開那張小字條,她又看到了德拉科的筆跡:
  
  格蘭傑,
  
  這是給你從事牙齒治療工作父母的小禮物。我只是不敢相信,你居然說從沒讓他們用過巫師界的牙膏。讓他們試試這個牌子的焦糖口味順便治療牙齦炎之後,看他們還想再用麻瓜的牙膏不。
  
  D.M.
  
  赫敏仿佛手著了火似的扔掉了字條。顫抖著的手有些遲疑地拿起了那幾管魔法牙膏。他還真是送來了好多種味道和功效的呢:一支寫著有美白和牙線功能,還能讓你噴出自己心儀形狀的薄荷味霧氣來。
  
  赫敏也放下了這個,趕緊抓來自己的魔杖。微微顫抖著在臥室周圍設起了靜音咒,鎖好門,扔掉魔杖後,兩條腿顫抖著滑坐到地板上。
  
  這下屋子裡發生什麼她父母都不會知道了,赫敏發出一聲響亮的呼號,把臉埋進膝蓋後面。她的身子前後搖晃著,抽泣的動作讓整個人都戰栗。赫敏這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和呼吸,用手捂住臉,想要壓制住體內奔湧著似是要吞噬她的情感。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想到自己父母就在樓下,這個倔強的朋友用這樣暖心的方法攪得她聖誕節早上這麼情緒失控,嘴裡不停抽泣著。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啊?為什麼德拉科·馬爾福要給自己的麻瓜父母,送上這麼一份明明蠢得要命,卻貼心到家的禮物呢?
  
  難道她心裡暗暗覺得德拉科很帥還不夠糟糕嗎?他還要用這種方式表現他內心深處也是個好人嗎?赫敏該怎麼面對一想到他,心中冒出的劇烈疼痛呢?
  
  「太過了吧,太過了點,」她沙啞地自言自語,眼淚簌簌往下掉。為什麼德拉科的禮物搞得她這幅樣子?喘不過氣,哭哭啼啼,只能蜷縮在自己床腳呢?
  
  赫敏終於不再糾結為什麼,實實在在地大哭一場,直到聽見她母親的腳步聲接近,告訴她姜汁餅干烤好了,才努力收起狀態來。
  
  無杖施咒撤掉了施在房間上的咒語,赫敏直起身子,慢慢地呼吸幾下,擺出一副笑臉,下樓和父母共度聖誕節的早上了。
  
  XXX
  
  聖誕晚宴前飛路到韋斯萊家客廳的赫敏還挺走運。這會只有金妮在這間屋子裡,看到她馬上就上來給了個熱情的擁抱。
  
  「聖誕節快樂,赫敏!哦,戈德裡克的,你怎麼了!?」
  
  赫敏只和自己好友擔憂的目光對視了兩秒鐘,下唇就顫抖起來,眼淚止不住地要流下來。她盡量壓低聲音吸了口氣,緊張地環顧下周圍,「我需要…我需要…我實在不——」
  
  「上樓去,我以前的房間。幻影移形過去,這樣沒人會發現你。我五分鐘後就來。」
  
  赫敏馬上照辦了,進了屋就重重地坐在了金妮從前的床上。陪著自己父母,忍了一天的眼淚終於憋不住了,這會安靜地流下她的臉頰。
  
  房門被人推開,發現來人不是金妮而是盧娜時,赫敏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訝。
  
  「金妮說你需要個朋友陪陪,」金發女孩柔聲道,赫敏無力地點下頭,盧娜坐到了她旁邊。沒說話,盧娜就拉過赫敏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腿上後,又把她的腦袋拉過來靠在自己肩上。盧娜開始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赫敏的眼淚變成了慢慢的哽咽聲,這會覺得金妮讓盧娜來真是挺好的。
  
  她倆不一定多談得來,但赫敏很喜歡盧娜能毫無偏見地容納朋友們。盧娜這會很能安慰情緒不穩的赫敏,只是抱著她,讓赫敏完全哭出來就好。
  
  安靜地過了幾分鐘,金妮帶著個一臉擔憂的帕德瑪也來了。
  
  「赫敏,」金妮開口,走到她面前,「你能告訴我們,為什麼會在聖誕節弄得這副樣子嗎?是和你的,呃,新朋友有關嗎?」
  
  金妮想不直接叫出馬爾福的名字,免得她尷尬,但赫敏沒心思繞圈子了。她也不管會讓盧娜或是帕德瑪知道了。赫敏覺得把什麼都藏在心裡真的太累了。
  
  「馬爾福送了我聖誕節禮物,」赫敏聲音顫抖地說話了,金妮馬上抬高了眉毛,她繼續深吸一口氣,「非常貼心周到的禮物,然後…然後…」她停下來吸吸鼻子,盧娜環住她的手加重了力道,讓她有勇氣說下去。
  
  「他,他還給我父母也送了禮物。我的麻瓜父母哎!他…他還寫了張幽默,體貼,又很蠢的字條,我,我實在是,我實在是做不到啊,金妮!」
  
  金妮蹲在她面前,雙手壓在她和盧娜的手上。「赫敏,你有什麼做不到的?」
  
  「我不能對他有這種感覺的!」赫敏哀嚎一聲,抽出雙手捂住了臉。她們為什麼不明白呢?德拉科不會對這種心情有回應的,兩人正式確立友誼才兩個月啊。德拉科·馬爾福眼裡的她,至多不過是個一起喝咖啡的書呆子朋友,僅限和他在特定時間地點,進行有一定智力水平要求的對話和職業生涯探討。
  
  不過最近兩人談論起各自的個人生活越來越多了,不是嗎?他們互相分享的,不僅僅是爭論巨人權益和魁地奇預算了,不是嗎?他們向對方征求意見,尋求支持,袒露心中那些黑暗的時刻。想來馬爾福不會輕易和任何人透露他曾經的無夢藥劑成癮的。她也沒和幾個人說過,自己對父母施過遺忘咒後是多麼後悔痛苦。
  
  赫敏搖搖頭,這些都沒有意義了。因為總有一天,他會在咖啡店告訴她,他要和某個完美的純血小公主訂婚或是結婚了。雖然就在最近他說過還沒做好結婚或是談戀愛的准備,赫敏知道兩人在一起共度的日子總是有結束的那天的。她知道他母親那裡施加的壓力不小。他能頂多久呢?那一天來臨時對赫敏意味著什麼呢?回到孤獨的早上和周末狀態,看著所有的好友們都成雙入對嗎?
  
  她怎麼敢在內心腦補兩人還能有進一步發展的這種幻想的!
  
  她聽見金妮站起來嘆了口氣,「唉,帕德瑪,該你上了。」
  
  赫敏有些不明白地抬起了腦袋,這話什麼意思?
  
  「赫敏,我和安東尼·戈德斯坦是好朋友,你記得他嗎?」
  
  赫敏衝帕德瑪點點頭,記起了以前霍格沃茨拉文克勞學院的那個帥氣的棕發男生。「當然。他也是鄧布利多軍的人,我記得在你們學院成績也名列前茅。他好像是在魔法部交通管理司工作的吧。」
  
  帕德瑪點點頭。「是的,就是他。他單身有一陣了,之前有一次我提到過你,他還問你的情況來著呢。你想讓我幫你們安排一次約會嗎?我覺得你們倆會有不少共同話題的,我知道他對你也有興趣。」
  
  赫敏仔細考慮了下帕德瑪的建議。是啊,這會自己正需要和一個頭發沒有完美到讓人發毛,禮儀出眾沒那麼出眾,而且不會整天套著完美西裝的男人約會一下呢。
  
  「那挺好啊,謝謝你了,帕德瑪。」
  
  帕德瑪笑笑,起身道別,下樓繼續和韋斯萊一家人慶祝聖誕節去了。
  
  帕德瑪走後,屋裡一下子安靜了,赫敏覺得又尷尬又疲憊。她怎麼能在聖誕節的時候來了韋斯萊家,就直接崩潰,攪得大家沒了慶祝節日的心情呢?
  
  擦擦眼睛站起身,赫敏開口了,「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我們不要讓大家等太久了。」
  
  金妮衝她狐疑地瞥了一眼,這眼神實在太像有時候莫莉看赫敏的眼神。「樓下人夠多的,也太吵,沒人注意到你來了沒有。我們可以在這裡多待一會兒的。」
  
  赫敏搖搖頭,「不用了,我這個樣子只是自作多情,因為我攪了聖誕節多不好。只要吃點你媽媽做的菜,我就能心情好很多的。」
  
  「有感覺從來不是什麼自作多情的事,赫敏,」盧娜柔聲插話道,「關心一個意想不到的對像一點也不奇怪的。要我看,還挺美好的。」
  
  盧娜這略帶深意的發言,讓屋子裡又安靜了。赫敏這會不敢去和她們倆任何一個對視。終於還是嘆了口子,把頭發撥到身後。「好了,和你倆待一會我已經好多了。告訴我,喬治今年沒給節日蛋酒下料吧?」
  
  「沒有,媽媽威脅他,再敢這麼做,就會對他施惡咒一直持續到下個世紀呢。」金妮笑起來。
  
  「可惜了,我還挺期待連著第三年看到珀西覆在灌木叢裡嘔吐什麼的呢。」
  
  「別擔心赫敏,我已經這麼做了,但和大家說了是羅恩干的。幫我繼續這麼傳下去,好嗎?」
  
  XXX
  
  2007年12月31日
  
  德拉科一次次地按著手裡的圓珠筆按鈕。他發現這小東西發出的哢噠聲,非常能夠撫慰他不安的神經。
  
  他真是渾身煩躁。他母親這一周裡,不是不停嘮叨新年前夕晚宴的准備工作,就是不停地和德拉科念叨那些來賓名單上年輕單身的女巫們。
  
  最糟的是,整整一周他他媽都在等著格蘭傑的回信,終於,終於在今天,她回信了。
  
  馬爾福,
  
  謝謝你的貼心禮物。我得承認,你的魔咒技術讓我十分欽佩,都不知道你在這方面這麼有天賦呢。我花了點時間調整其中一個咒語,這樣寫下的東西只會消失一段時間,而不是永久地不見了。
  
  一開始讀到這句時,德拉科翻了翻眼睛。當然了,這個小書蟲怎麼能忍住改進他成果的衝動呢。
  
  爸爸媽媽讓我謝謝你的禮物,就是那些牙膏。我爸爸已經迷上了那支能把不同牙齒變成不同顏色,好讓你知道哪裡該重點刷一刷的牙膏。不開玩笑,我媽媽發現他一天裡用了七次,所以要好好謝謝你了。
  
  希望你能在莊園裡度過一個舒適奢華的聖誕節假期,搞不好喝掉的香檳酒用我的畢生積蓄都買不起呢。
  
  新年後見了!
  
  你的朋友,
  
  赫敏
  
  德拉科在一天裡反復讀了這封信好多遍,都快能背下來了。她提到的什麼「舒適」,還有香檳酒的梗,每次都能讓他露出笑容。格蘭傑的幽默感相當可以呢,只要她願意的話。
  
  所以她父母也知道他了。她是怎麼描述他的呢?「媽媽,爸爸,這是以前喜歡欺負我,但現在能每天和我一起喝咖啡的新朋友送來的禮物,他接受了好多年的心理治療,才發現自己青少年時期是多麼混賬,現在在努力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成年人呢。」
  
  德拉科又按了幾下圓珠筆,喝了一大口杯子裡的香檳酒。想到赫敏的調侃,忍不住笑了幾聲,覺得她對香檳酒支出的估計搞不好沒錯呢。
  
  這會靠在母親住的宅子的樓上陽台欄杆上,下面是被大雪覆蓋的場地:這裡是萊斯特蘭奇莊園,這裡的舞廳被裝飾成了金色的暖色調,大理石的舞池裡有差不多300名來賓來來往往。德拉科終於躲開了他母親,還有那些成堆的女巫,為了面子他被逼和每一個都跳了舞呢。
  
  這個陽台被裝飾得過分華麗,還施了保溫咒。這會沒有其他客人在,德拉科可以按按圓珠筆,喝點香檳酒,松開自己禮服長袍的領結,安靜地喘口氣。到處都裝飾著花環和冬青樹枝,這一片區域在真的小仙子的熒光下發著朦朧的光,和暗下來的天空形成了對比。
  
  德拉科想到,如果格蘭傑知道這些小仙子們被逼成為了裝飾的一部分,肯定是一臉驚恐。但這種遐想很快就被拋到腦後,望著眼前廣闊的黑暗場地,他很想知道格蘭傑是怎麼度過新年前夜的。她會想起他嗎?至少她還撥冗給自己回了信呢。
  
  如果他邀請她的話,她會來這裡嗎?德拉科端著香檳皺皺眉,答案他也知道。母親請來的客人中,有一半會因為格蘭傑的血統,對她嗤之以鼻。另一半不過是裝模作樣地表達對一個著名戰爭女英雄的奉承罷了。這些人會讓她反胃的。
  
  「你在這兒啊,德拉科!」一個熟悉而尖利的聲音劃破寧靜,德拉科咬緊牙關,嘆口氣轉個身,把圓珠筆放回到西裝內袋裡,迎接這個不速之客。
  
  「潘西。派對玩得還好嗎?」
  
  「當然好啦,你母親的晚宴一向絕佳。不過我肯定不如那些和你跳舞的幸運女巫們開心啦。」
  
  潘西·帕金森(不對,現在是潘西·普利斯卡了,德拉科提醒自己)靠近德拉科時,晃蕩著身上過於密集的珠寶和皮草衣料。估計這些都是她丈夫送的聖誕節禮物吧。
  
  德拉科沒搭理她,心裡清楚潘西想把對話引到什麼方向。他可沒興趣助她一臂之力。
  
  「說實在的,德拉科,看到你這副模樣,我很心痛,」她把一只手輕柔地搭在他胳膊上,走到旁邊,倚著陽台邊緣。德拉科逼迫自己小心地放下空了的香檳酒杯,轉過去正臉對著她,她這會滿臉同情,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
  
  「我到底什麼模樣了,潘西?」
  
  潘西臉上的同情加深了,德拉科真想給她來個惡咒,但是自己的紳士教養是不允許這種行為的。
  
  「你不用在那些法國女巫身上浪費時間的。如果你想找個妻子,我和鮑裡斯很樂意給你介紹幾個他的表親。有一個春天的時候就會從德姆斯特朗畢業,很想來英格蘭轉轉呢。如果你有興趣,我們肯定能正式安排個場合讓你們見見。不得不說,還待字閨中的英格蘭純血女巫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少了。」
  
  德拉科冰冷地瞪她一眼。「雖然你的提議聽起來很好,但我不確定自己和一個17歲的學生妹能有多少共同語言。」他冷哼一記,很高興看到自己的話讓潘西放下了手,臉上那種得意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已經27歲了,德拉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完成作為家族族長的義務和責任啊?想想你可憐的母親吧!自己唯一的兒子都這把年紀了,還沒能搞定對像和繼承人,該讓她多難過啊,」她反擊得還挺義正言辭。
  
  啊,這女人還是和記憶中一樣的睚眥必報呢。「你知道什麼才是最難堪的嗎,潘西?匆忙嫁給第一個肯娶你的純血巫師,那才是難堪呢,那人比你至少大30歲,會說的英語單詞加起來差不多就20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讓自己丈夫在樓下對其他年輕女巫動手動腳的,那才是難堪。迫於那些過時的舊觀念壓力,迫不及待地生了三個小崽子出來,而不是真的喜歡孩子什麼的,那才是難堪。」德拉科用身高威懾住她,看到自己前任冰藍色的眼睛裡湧起憤怒的淚水,莫名地覺得有點爽。
  
  「告訴我啊,潘西,我倆之中,到底誰該感到難堪呢?因為我看到你的時候,看到的還是那個自己大婚前夜還拼命想著引起我的注意,恨不得不穿衣服直接飛路到我家的愚蠢又被慣壞的小女孩罷了。」
  
  潘西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退後一步和德拉科拉開點距離。她的嘴巴生氣地張開又合上好幾次,似乎在試圖找到些惡毒的話回敬德拉科。
  
  「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混——」
  
  「潘西,親愛的!納西莎到處在找你呢!」
  
  德拉科回過頭去,身形瘦削的西奧多·諾特來救場了。笑得那麼刻意,手裡拿著兩杯琥珀色的液體,開心地走到潘西和德拉科旁邊,仿佛只是來和兩個欣喜重逢的老友一起敘敘舊。
  
  「諾特,」潘西冷冰冰地招呼了一句,「我覺得德拉科母親還能再等會,我——」
  
  「哦不行,不行的哦,潘西寶貝,你不能讓女主人等著的!尤其在你其中一個天使般的孩子,打碎了前廳一個價值不菲的水晶花瓶以後,更加不行呢。」
  
  潘西的臉上沒了血色,匆匆掉頭離去,回舞廳去了。西奧沒說話,直接把那杯火焰威士忌遞給德拉科,站在了前面潘西站的位置上。
  
  兩個好友安靜地啜飲了一陣威士忌酒,德拉科覺得潘西離開後的寧靜實在很難得。
  
  「所以,」德拉科慢悠悠地開口了,「她生的侏儒崽子真的打碎了一個花瓶嗎?」
  
  「當然沒有啦,」西奧哼哼鼻子,「別擔心她會再回來了。我來這裡的時候遇到她那個魅力四射的老公了。他的手還伸在自己舞伴的袍子裡呢,就躲在舞廳的一個昏暗角落裡。」
  
  「絕妙呢。干杯,我倆又熬過了一場荒唐的慶祝晚會呢。」德拉科開口道,西奧碰了碰杯。
  
  德拉科慢慢地喝著酒,轉過臉去看著這個幾個月未見的好友。他想找到對方臉上過勞或是有壓力的證據,但沒有任何發現。要說的話,西奧看起來很是心滿意足,放松自在。所以他的個人時間到底都去干嘛了?肯定和某個女巫有關。
  
  「你這麼盯著我,是想帶著我也到舞池裡轉上幾圈嗎?抱歉了呢,德拉科,我不好那一口。」
  
  德拉科不屑地哼哼鼻子,「夠了啊,我今晚跳的舞夠多了,搞不好把後面十年的全都跳完了呢。」
  
  「誰讓你那麼人見人愛啊!尤其在《女巫周刊》的榜單出來以後!」西奧一臉促狹地打趣道,「我算算啊,你今晚和五位法國女士,兩個澳大利亞的,還有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特蕾西·戴維斯都跳過舞了呢。」
  
  「戴維斯都懶得看我一眼。我是搞不懂母親怎麼會安排那一出的。」
  
  西奧壞笑著接道,「我很清楚納西莎的意圖,不過可以向你保證,戴維斯本人絕對沒參合。她更願意和那個前面與你跳舞的法國女士手挽手呢。」
  
  「什麼?!但我以為…我們上學那會,你不是和她搞在一起蠻久的嗎?」
  
  西奧臉色凝重地點點頭,「我是那麼做的呢。我敢肯定,是我讓她徹底看清了自己喜歡女巫這件事。」
  
  「所以她才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咯?梅林的,估計最近她父母肯定在逼著她趕緊把婚事定下來。我是沒想到她會因為這樣才那麼不開心。」兩個巫師各自陷入了沉思,直到德拉科瞥到通往陽台的玻璃門外有一個女巫路過。
  
  「我覺得格林格拉斯還沒原諒我好多年前的行為呢。」
  
  「你的確分手一個月以後就和她妹妹約會了啊。還真是挺大膽的。」
  
  「如果我說我其實分不大清她倆,會不會很渣?」
  
  「有點吧。她倆根本長得也不像啊,你還和她倆都親密接觸過。別太自責了,你和她倆約會的時候,狀態是挺糟的。」
  
  德拉科聳聳肩,低頭看著自己杯裡的酒。他當年剛擺脫藥物的糾纏時,曾經非常依賴和這杯中一樣的棕色液體。那段時間是西奧幫著德拉科走出來的,每次德拉科喝醉了飛路去找他時,都會給他單獨留一間臥室,聽他大吐苦水,說著關於自己父母的那些事。
  
  但這樣還是不能抵消想到好友近來神神秘秘給自己帶來的傷害。「打算和我說說最近一個人到底在忙些什麼嗎?你還記得我倆上次去酒吧喝酒是什麼時候嗎?」
  
  西奧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但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來。他朋友的生活裡肯定發生了什麼好事,德拉科很想知道。西奧的不作答,讓德拉科翻了翻眼睛,視線落到了門口那裡掉下來的一個花環上。伸手到內袋裡想掏出魔杖修復一下,免得母親看到不悅,以至於一怒之下開了眼前的某個家養小精靈。他的手卻不小心拿出了那支圓珠筆。還沒等他換成想拿的魔杖,西奧指著德拉科的胸口說話了。
  
  「那是支圓珠筆嗎?」
  
  德拉科好奇地看他一眼,「你怎麼知道這是什麼的?」
  
  西奧不耐煩地揮揮手沒理他,「但你又是從哪搞到的?你怎麼會隨身帶著呢?」
  
  德拉科學著西奧前面的樣子聳聳肩,兩個巫師開始了對視。還是西奧先敗下陣來。
  
  「好吧,保住你的小秘密吧,馬爾福,我也不會輕易開口的。」說完這些話,西奧喝完自己的酒,准備回舞廳去了。德拉科一個人留在原地,思忖著自己老朋友的怪異行徑。
  
  外面傳來一聲「一!」,樂隊開始全副馬力地演奏起慶祝新年的樂曲來,德拉科朝著空氣舉了舉酒杯。「新年快樂,格蘭傑,」他低聲說道。
  
  XXX
  
  2008年1月
  
  「嗨,」她和他打招呼,兩人節後第一次在咖啡店碰頭,她有些急匆匆的。
  
  「嗨,」他回應著,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起伏,沒有表現出隔了將近一周多又看見她,那種歡欣無比的愉悅。
  
  兩人繼續回到了假期前的常態,談論著馬上要著手處理的工作和項目,德拉科非常享受這種正常的感覺。
  
  這會又和格蘭傑坐在一起,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假期期間心情真的是很差呢。那些奢華的晚宴,和歐洲上流純血家族待在一起,維持著過分拘謹的禮儀狀態都讓他感覺又奇怪又空虛。
  
  走出了上流社會自詡的舒適區,回到這種觀察者的身份,德拉科不知道哪種生活狀態才是正常了。
  
  「你的假期過得還好嗎?你母親的新年晚會怎麼樣?」
  
  想到那天晚上,德拉科就忍不住冷哼。「母親一到給我找對像的時候,就煩得讓人受不了。我估計我至少和一打女人跳了舞呢。」
  
  「哦。難道你不覺得很享受嗎?」
  
  德拉科聳聳肩,換個話題。
  
  她們都不是你啊。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章節 12

  周五早上走進咖啡店時德拉科著實有些意外。還是第一次,赫敏比他來得早,已經坐在了兩人慣常使用的桌旁了。
  
  「格蘭傑,今天挺早的啊。」
  
  她沒回答,只是把一張羊皮紙滑到桌子這半邊來,在自己的椅子上就差上躥下跳了。
  
  德拉科衝她抬抬眉毛。「這是什麼?昨天因為我吃了你的司康餅的最後一點,說要對我提起訴訟不是認真的吧?」
  
  「哎呀,你自己讀一下嘛,討厭!」
  
  德拉科誇張地嘆了口氣,收到了對方的白眼。有時候吧,在格蘭傑還沒喝好她的茶之前,惹毛她真的太簡單。灰色的眼睛掃了下這張紙,隔著桌子朝她笑了一下。
  
  「他們同意你去威尼斯參加會議了?這太棒了!」
  
  「我知道的,繼續讀下去啊,」她興奮地督促他。
  
  繼續去讀信,讀完的時候,他瞪大眼睛,笑得更歡了,「他們還想請你在會上就人魚族如尼文字做演講?格蘭傑,你太厲害了!」
  
  他把信遞回去時,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德拉科看得出來,自己的反應讓她非常滿意。「我昨天下班的時候剛收到的。差點昨晚就給你寄信了,但我更想當面告訴你。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我嗎?為什麼?」
  
  是他哎。不是韋斯萊。也不是波特。更不是女韋斯萊。甚至不是她父母。是他哎。
  
  赫敏臉紅起來,說話吞吞吐吐地,德拉科看到她這副可愛樣子,心裡暗自叫不好。「那個——因,因為其實是你,一路上幫我來著的。你花了那麼多時間陪我一起修改申請文書呢。」
  
  「四十二次呢,但誰真的在意呢?」
  
  赫敏想瞪他來著,但笑得太燦爛根本沒起效。趁她還在為事業上的進展高興不已,德拉科覺得可以碰碰運氣。
  
  「我覺得應該慶祝一下。我們今晚去試試新開的那家餐館吧。我聽說他們有超過50種的香檳酒典藏,不如讓你去試試每一種,怎麼樣?」
  
  這讓她臉上的笑瞬間沒了。他說錯話了嗎?她怎麼一臉好似他說了什麼難聽話的樣子?
  
  「我今晚有安排了。」她小心地開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
  
  「加班不算『有安排』,格蘭傑。而且還是在周五晚上。來嘛,和我一起去嘛。」
  
  她還是不敢看他。梅林的,她連玩笑也開不起了嗎?這不過是吐槽下她的工作狂風格而已。這種風格他其實挺欽佩的。
  
  「我要…和別人出去吃個飯。」她囁嚅著說道。
  
  「和韋斯萊嗎?」
  
  「她是波特了。」
  
  「哈?」
  
  「我知道你說的是金妮,她現在是波特了。不,我不是和金妮出去。」
  
  德拉科翻翻眼睛,「隨便了,格蘭傑。所以,你是有約會還是怎麼了?」
  
  她一下子臉漲得通紅,德拉科覺得自己身體裡一陣冰冷。他沒猜錯呢,她今晚有約會。斯萊特林他媽的可以加二十分了。
  
  「是,那個,帕德瑪幫我安排了和安東尼·戈德斯坦一起。他和我們一個年級的,拉文克勞。」
  
  「我知道的,」他答得短促。德拉科根本不記得這個她剛剛提起的拉文克勞小子了,但在心裡默默記下來,待會上班了得好好調查下這個人。「你的新男伴今晚要帶你去哪兒啊?」
  
  「他不是我的什麼人,我們就是去摩金夫人長袍店隔壁新開的西班牙餐館吃頓飯而已。」
  
  「聽起來很不錯啊,」他聲音冷冷的,抿起嘴,他的音調讓人完全感覺不到不錯。「所以我會收到婚禮邀請嗎?還是也會找個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時候,來個驚嚇什麼的?」
  
  只用了0.0002秒,赫敏就從滿臉羞赧轉成了憤怒。
  
  「看在梅林的份上,為什麼我所有的朋友對我出去約個會都這麼小題大做?你說不定整天有約會呢!」
  
  原來她是這麼看自己的啊。想到赫敏·格蘭傑在這點上大錯特錯,錯得徹底,沒來由地還有種別扭的快感。
  
  德拉科苦笑笑,「你是這麼想的嗎,格蘭傑?說說看啊,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去約會的事了?我們每天早上都要聊天的,不是嗎?我提過和什麼女人晚上出去了嗎?」
  
  赫敏哼哼鼻子,雙臂交叉在胸前。「你的感情生活什麼樣,不關我的事,馬爾福。」
  
  德拉科盯著她,看到她被自己盯得有些不自在後,莫名地有些滿足。
  
  「那還真得公平起見呢,我們來討論下吧,好不好?來,我幫你好好描述下我和其他女巫精彩刺激的冒險經歷吧,」他語氣不大好,赫敏試圖插話進來,「馬爾福,我很抱歉,我沒想——」
  
  「沒幾個女人會冒出我家的飛路網只為了和我約會。那些真的來的呢?三分之一想到我家的金庫,內褲就能濕了,還有三分之一屬於純血怪胎,希望被我趕緊弄大肚子好制造出下一代的食死徒,最後三分之一純粹把我當做廉價的刺激玩意兒。最後那三分之一只是想在床上征服一個改邪歸正的花花公子和惡棍,把我當成她們那種憐憫游戲裡的玩物罷了。」
  
  「這就是全部了,格蘭傑。我非常有限的選擇,不過是挑一個無聊至極的純血女繼承人,把時間花在數我的錢,成為我父親那樣的人上;或者只能找個從頭到尾只想向其他人吹噓,她睡了個前食死徒的女人。這些女人都不是真的想要我。」
  
  他說完這段可悲的自白,她居然好意思擺出一副教訓人的姿態。
  
  「你真的是這麼看自己的嗎?」
  
  德拉科發出一聲空洞的笑聲。「這就是我可悲的感情生活的真實總結啊,干嘛還要美化它呢?」
  
  「我覺得你作為某人的另一半能提供給對方很多啊。」她柔聲答道,視線還在他臉上。德拉科的心跳得好厲害,生怕她會聽見那種咚咚聲呢。
  
  不管她這句誇獎激起什麼樣的希望,都被他自己內心中更理性的一面給壓制住了。
  
  我能提供很多,是嗎?但是還是比不上某個半路冒出來的拉文克勞小子啊。如果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把整個世界都他媽給你的,格蘭傑。
  
  德拉科突然站起來,不想再在格蘭傑身邊多待一分鐘。「恭喜你能去參加那個會議了,格蘭傑。好好和你的男朋友慶祝一下吧。」他恨恨地說完,轉過身就出了咖啡店,都沒給她接話的機會。
  
  他沿著街道走出大概50步的時候,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馬爾福!馬爾福!等一下,行不行?」
  
  是啊,自己這麼做的確很幼稚,他知道的,但德拉科還是加快了速度大步走著,然後聽見了身後的赫敏全速朝這邊跑來。
  
  想想她那兩條腿比自己短好多,也是怪可憐的,他到底放慢速度,終是停了下來。只等了30秒不到,她就快速衝到他面前,直接開口了。
  
  「你干嘛那樣說走就走?」她質問道,因為前面的快跑還上氣不接下氣的,估計一月的冷空氣在她肺裡火燒火燎的呢。
  
  「哪樣了?」
  
  赫敏翻個白眼,誇張地用手拍拍側身,直接把自己的小包扔在了街上,根本沒想去撿起來。
  
  「少跟我來這套,馬爾福!你為什麼要生我的氣?」
  
  他不可置信地揚起眉毛,「我不知道你哪來的這種印像。抱歉了,我還有個早會,要討論調整飛天掃帚最高時速呢。」德拉科想繞過她,但她直接擋在了他前面,攔住了去路。
  
  「你別想!」她氣呼呼的,「你和我說過,那個會移到二月的第一個禮拜了,因為新的魔法部飛天掃帚管制條例要下周才生效。」
  
  媽的,她還真是能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廢話呢。我放棄了,女巫。
  
  「隨便了,格蘭傑,你能不要糾結了嗎?我還是得去上班的。」
  
  德拉科這次成功繞過她了,不過還是在繞過去時注意到了她兩肩塌下去的動作。
  
  「你為什麼要在意我去不去這個約會呢?」她輕聲問道。
  
  德拉科努力裝出一副無動於衷,戴起那種他青少年時常用的假面具,然後轉過去看著她。她滿臉都是疑問和懇求,那麼直截了當,帶著脆弱的美感,這樣子讓他心疼得仿佛被一個不可饒恕咒擊中了似的。
  
  「你知道嗎,格蘭傑?我不在乎。我他媽真的不在乎。」
  
  這一次他走開時,她沒跟上來。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當天晚上德拉科下班回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臥室套間施了一層最強的靜音咒。
  
  做的第二件事是脫了自己的外套長袍,領帶,胸針,袖扣,手表,貼身夾克,還有皮帶,直到身上只剩下白襯衫和黑色西褲。
  
  第三件事,他召來了一瓶還沒開封過的火焰威士忌。拔了瓶塞,再召來一只水晶酒杯,給自己倒了一大杯。
  
  第四,第五和第六件事都可以算成「德拉科喝下的威士忌酒」,這期間他斜倚著壁爐爐台,盯著燃燒的爐火發呆。
  
  雖然試圖用越來越多的酒精忘卻早上那件事,他還是忘不掉格蘭傑說的話。
  
  我覺得你作為某人的另一半能提供給對方很多啊。
  
  能提供什麼呢,格蘭傑?他真想衝她大吼一通。成堆的金幣可能沒問題,除此之外呢?和他在一起,任何一個還有點自尊的女巫(指那些不贊同黑魔王觀念的)估計只能在接下來的一輩子裡,被贏得戰爭的那一方禮貌地拒之門外,或是整天被趨炎附勢,有所企圖的小人圍得團團轉。這就是社會上對待德拉科的兩種不同的極端方式。
  
  格蘭傑的話像是烙印在了他腦海裡。
  
  你為什麼要在意我去不去這個約會呢?
  
  他不能在意。他沒有在意。去吧,約會上個一百萬次吧,格蘭傑,我就一個人坐在這間空蕩蕩的房子裡慢慢腐朽就好,就因為我不能忍受你在不和我一起的情況下快樂生活,就是忍受不了。
  
  「操!」德拉科大吼一聲,把酒杯砸進爐火裡,嘩啦一聲巨響,砸在了石板和木柴上。
  
  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他嘴裡大聲咕噥著,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懶得再去拿一個杯子,德拉科直接拿起茶幾上的奧格登酒瓶,直接拿著瓶子灌了好幾口。
  
  他想要麻木的感覺,什麼都不要感受到才好。有一種魔藥也可以的…
  
  不行,他不能再用了。不能因為這事。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這會腦子裡響起布朗寧治療師的聲音。當你有想要用藥的衝動時,德拉科,試著先停一下,分析下你為什麼會產生衝動。是什麼樣的情緒主導了你的行為?
  
  嫉妒。
  
  德拉科呻吟著用手抹過臉上。他嫉妒得發狂,已經干掉了四分之三瓶酒了。他嫉妒那個能帶格蘭傑出去晚餐的男人到快要吐出來了。他嫉妒那個能和格蘭傑一起喝酒,進行私密談話的無臉拉文克勞臭男人,嫉妒到想徒手砸了自己的每一件昂貴的家具。
  
  操他媽的布朗寧,操他媽的我自己,操他媽的安東尼·他媽的·戈德斯坦。
  
  等下,他他媽不想操什麼安東尼·戈德斯坦。
  
  抬頭看看壁爐上方的時鐘,朦朧中發現已經將近晚上十點。兩人這會應該吃完晚飯了吧?德拉科腦補中的戈德斯坦是那種會說「你一定要試試這裡的甜點」的自大家伙,事實上吃飯的雙方之前都沒來過這家店。這個拉文克勞風騷男搞不好會自作主張負責所有的點菜事宜,靠著讀出那些西班牙語的菜名,想要籠絡格蘭傑的心。
  
  嫉妒。
  
  格蘭傑搞不好真的知道每道菜的正確發音是什麼。說不定還能列舉出原材料清單和產地。她肯定會提前研究好菜單。而和她共度周五晚上的那個沒用的家伙,還想著在她面前擺弄下自己的知識。德拉科知道格蘭傑提前做准備絕不是出於同樣的目的。格蘭傑把所有的知識吸收干淨不是為了顯擺炫耀。她天生不喜歡那麼做。是啦,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收到教授們的誇獎時她也是很開心的,但格蘭傑對新知識孜孜不倦的渴望,只是因為享受學習新東西的那種喜悅。這種持續的,恨不得學到所有知識的態度,大概是她身上最性感的一個特征了。
  
  等下,什麼?最性感?這意味著他在格蘭傑身上發現了不止一處性感的地方。這個級別的程度,說明格蘭傑的特質中,他覺得性感的項目能列出張單子了。
  
  德拉科把酒瓶送到嘴邊,這一口差不多就要喝完了。好吧,我承認。格蘭傑很有魅力。說話時柔軟飽滿的粉色嘴唇看起來那麼誘人,尤其在她咬著鋼筆的一頭,陷入沉思的時候。要是她說到什麼特別激動的事情時呢?那雙溫暖的棕色眼睛會一下子亮起來,亮到晃眼的那種。每次她這樣激動地說著話,看向德拉科時,他都得拼命穩住身體,不要宕機。有些日子裡,她看德拉科的眼神,會讓他覺得自己還不是個完全的廢物。仿佛他不僅僅是一個有嚴重父母心理情結,除了有很多錢之外一無所有的前食死徒。還有她身上的裙子裹住臀部的線條啊…
  
  「完蛋了,」他嘟噥著,喝完了手裡的那瓶酒。
  
  時鐘的指針快要指向十一點整了。約會的假面也要掩不住了,不是嗎?格蘭傑應該不會第一次約會後就帶那個男人回家的。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呢?
  
  德拉科惱火地把奧格登威士忌空瓶扔進了壁爐,瓶子摔得粉碎,他又召來了一瓶。
  
  嫉妒。
  
  能夠喝到酩酊大醉,就用不著無夢藥劑了。德拉科喝了一大口新開的那瓶酒,放在了兩膝之間。如果她真的在飯後邀請安東尼·戈德斯坦一起回去呢?
  
  他的腦子裡開始幻想一幕異常奇幻又讓人痛徹心扉的畫面。格蘭傑害羞地問對方想不想上樓坐坐。然後回到一間舒適的公寓裡,到處都是書。她會說先去弄點咖啡或者茶水,讓對方先在充當沙發用的什麼東西上坐下來。
  
  他會讓她也哈哈大笑嗎?他們會談點什麼呢?搞不好追憶下霍格沃茨的「美好歲月」。讓格蘭傑看上這樣一個人會不會太簡單了點?某個無聊的,讀過很多書的傻瓜,只是幸運地沒有生在一個被詛咒了的家庭裡。他倆共同的學生生涯該多麼愉快啊。
  
  德拉科灌下更多的威士忌酒。酒精也沒法讓他腦子裡的畫面穩定下來。
  
  突然間很多畫面拂過眼前,那兩個人不在交談了,而是坐在沙發兩端,熱切地注視著對方。德拉科根本不記得安東尼·戈德斯坦長什麼樣了,但他腦補出來的是一個面目模糊,棕色頭發,皮膚略有些曬黑的男人。
  
  這個毫無特征,看不清長相的男人把臉慢慢地靠近格蘭傑了。格蘭傑呢,羞澀地咬著那飽滿的粉色唇瓣,等著自己的約會對像送上一個輕柔的吻。
  
  德拉科覺得胃裡一陣惡心。雖然這不過都是他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卻還是讓他肚子裡翻江倒海。這可怕的幻想場景還在繼續,格蘭傑輕輕地碰上了那人的胸膛,由著對方把她壓到沙發上躺下。這一幕快進了不少內容,她已經開始領著對方朝臥室去了…
  
  梅林的,這真是他媽的要命,讓他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嫉妒啊。
  
  這就是了呢,他終是要付出的代價。德拉科·馬爾福罪孽的最終判罰。他躲過了阿茲卡班和死刑,卻因為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格蘭傑,被自己內心的攝魂怪不斷地折磨。
  
  如果他有機會和她正式約會,會怎麼做呢?肯定不會在格蘭傑要請他飯後一起去公寓裡坐坐後,浪費時間說些玩笑話的。如果她同意的話,公寓門一關上,他就會把她吻得喘不過氣來,抓牢她按在牆上,手掌埋進她的卷發裡。他會慢慢誘導她張開嘴巴,用舌頭吞下她發出的每一次呻吟和吐出的每一口氣。也許她也會反過來抓他的頭發,鼓勵他繼續,他會高興地應允,沿著她脖子那裡的肌膚一路吻下去,舔下去,直到耳邊聽到她的輕喘和呻吟,然後——
  
  德拉科猛地睜開眼睛,渾身僵住了,把手從褲子裡拿了出來,這會心中羞愧無比。過去的幾分鐘裡,他一邊幻想著這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一幕,一邊不由自主地擼起自己發硬的分身來。梅林的,他真是個可悲的死變態。
  
  一個孤獨的,可憐的,變態的人,也許該放下酒瓶,趕緊上床睡覺去,不要再去腦補格蘭傑穿著裙子會是什麼樣了。或者不穿裙子什麼樣。梅林啊,幫幫他吧。
  
  脫得只剩內褲,他爬上床,試圖讓身體冷靜下來。酒精在一般情況下很能麻痹他的五感,但今天的德拉科,只要一閉起眼睛,就能看到格蘭傑棕色的大眼睛。
  
  那雙棕色的大眼睛會因為快感撲扇個不停,他會用自己的嘴唇在她裸露的肩膀和鎖骨處肆虐。他又開始用手自摸了,德拉科沒有意志力忍住了。他知道這麼做不對。格蘭傑只是他的朋友。但這會腦子裡只有如何抱起她嬌小的身軀,被她的兩條腿繞著身子,摟住她背部的畫面。兩人激情的接吻漸漸升溫,他帶著她走到床邊,輕柔地放下去,然後爬到她美麗的身體上方。他手上的速度加快了,德拉科感覺到了高潮在堆積。又是幾下撫弄,德拉科射了自己一身,腦海裡浮現著赫敏被他壓在身下,因為快感扭動身軀,被他大力衝撞進體內時,嘴裡呻吟著他的名字。
  
  德拉科躺在床上,孤獨地喘著氣,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弄成這樣的。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惡心,加上疲憊和醉酒,終於很快就睡著了。
  
  XXX
  
  食物非常美味,酒也很棒。兩人的談話自在順暢。
  
  所以為什麼赫敏會,借用羅恩的一句話,無聊得要鑽地了呢?
  
  那天晚上開局不錯。她和安東尼在餐館門口碰頭,看到他依然那麼英俊很是欣喜。兩人略有些尷尬地握了握手,緊張地笑了笑,但很快她就發現他的輕松笑容很能讓人放松。
  
  餐館主打的是西班牙式小吃,兩人很是愉快地挑選了不同的小吃來分享。赫敏問了問安東尼從霍格沃茨畢業後的情況,雖然兩人交往的圈子還算近,卻互相之間並沒什麼了解。他提到之所以加入魔法部交通管理司,是因為他一直對提升飛路網效率很著迷。這時,赫敏就有點開始走神了。
  
  她坐在這間光線昏暗的時髦餐廳裡,對面坐著個很帥的男性,一整晚都不會對她冷眼相待,可她卻在心裡暗自內疚。早上和馬爾福提起今晚的約會後,他臉上的那種表情一天都在她腦袋裡縈繞不去。她像個瘋子似的追了他幾條街,可他卻一臉冷漠。講真,她到底怎麼了嘛?
  
  先不管那個,她為什麼要覺得內疚呢?她是個獨立的年輕單身女子,周五晚上和誰共度完全不干馬爾福的事啊。
  
  但是他是不是…?他有沒有可能…?
  
  不,他不是…吃醋了吧?這麼個愚蠢的念頭,讓赫敏差點沒端著酒杯冷哼一聲,趕緊把注意力重新轉到安東尼身上。她就不該浪費半點心思去想那個自我中心,被寵壞的,脾氣糟糕的長不大的男人,周五一大早的,就莫名其妙地衝她一通邪火。
  
  周四晚上收到那封官方邀請函時赫敏真的非常興奮,她被邀在威尼斯的現代魔法文化交流峰會上,就如尼文破譯的革命與影響做正式演講了啊。馬爾福是她第一個想到要分享這個消息的人。馬爾福,不僅聽完了她就古老人魚族群交流方式的理論假設,還積極地與她討論,鼓勵她去嘗試,幫她潤色相關的文稿。
  
  她取得的成就,讓他發自內心的歡欣鼓舞,甚至有點自豪,那一刻真是她的高光時刻呢。赫敏不能忘記當他提出要帶她出去慶祝時,怦然心動的感覺。但她真的已經約好安東尼了啊。
  
  說到這,也許她該仔細聽聽自己約會對像說了些啥。
  
  「這樣的話,就能比較好地解決人們在不知道如何給飛路網設好防護罩時,會遇到的隱私問題了。」安東尼說到這裡了。赫敏過分熱情地點點頭,希望他沒注意到前面自己神游去了。
  
  「我得坦白,我不是很喜歡用飛路打電話,一直要跪在那裡真的很不舒服,哪怕事先准備了軟墊咒也沒用。我寧願飛路去到對方所在地,當面說完情況。魔法世界沒有引用和麻瓜的手機類似的工具真的太可惜了。」
  
  「就是啊!所以麻瓜研究課才是我最喜愛的課程之一。如果能好好應用一些他們的技術,我們能學到很多東西呢。」他真摯地接話道。
  
  赫敏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件聖誕節禮物,笑了起來。「我最近收到了一對施過魔法的筆記本,有點模仿短信功能的感覺。大概這也是最接近的一種樣式了。」
  
  安東尼瞪大了眼睛,趕緊喝了一口酒。「有人送了你施過咒的筆記本?它們可是非常罕見的啊!」
  
  赫敏感覺到臉上飛起一片紅暈。「那個,其實是我朋友買了兩本一樣的空白本子,然後自己加了咒語在上面。」
  
  他的眼睛又一次瞪大了,「那還真是…真是挺了不得的。你朋友估計花了不少心思在把魔法弄對上呢。」
  
  是啊,馬爾福就是個朋友。只是個朋友。怎麼搞的,他總是能在今晚的對話中出現!赫敏喝完杯裡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些。
  
  安東尼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可敬的,令人愉快的約會對像。她提起了自己春天要去威尼斯開會的事,他也能禮貌得體地接下去。他詢問她父母情況時也是如此(她沒說給他倆施遺忘咒的事,這種話題還不適合第一次約會就談)。詢問關於哈利和韋斯萊一家時還是那麼彬彬有禮。
  
  所以為什麼赫敏總想不停地喝酒呢?今晚到底缺了點什麼啊?
  
  為什麼這些關於她日常生活的簡單問題,讓她覺得仿佛對方其實根本就毫不在意。
  
  安東尼腦袋後面飄過什麼人的金色頭發,引起了她的注意,仔細去看原來是一個金發女人戴上了白色的冬帽,正准備離開餐館。她頭發的顏色也和那個人的不一樣,但就有那麼一刻,赫敏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希望能看見…
  
  到底希望看見誰呢?
  
  「已經開始想我了嗎,格蘭傑?」她能在腦海中想像出他挖苦人的語氣,「你今晚吃了不少動物的肉呢,你這樣心腸軟的人不應該是素食主義者嗎?」腦海中這個虛構的馬爾福還一臉壞笑地配合著嘴裡的嘲諷。是啊,他不就是這個樣子嘛,會在吃飯吃到一半和她辯論食肉的道德性,只因為某人名義上是在為各種生物爭取權益而工作的。
  
  「呃,赫敏?」
  
  安東尼又叫了她一聲,赫敏眨了眨眼睛。「抱歉,你前面在說什麼?」她這會真是好窘,居然被人叫著才能回過神。想太多某個愛和人鬥嘴的金發渾蛋了。
  
  「你想來點甜點嗎?」安東尼又問了一遍。赫敏看著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裡面滿滿都是溫柔。他不該被人在約會時這麼冷淡對待的。心情沉重地輕聲謝絕,赫敏表示已經很飽了。
  
  兩人離開餐館時,她有些尷尬地擁抱了他一下,說了句,「下次再一起出來好了…以朋友的身份。」他是個聰明男人(到底是拉文克勞嘛),也明白了話裡的意思,從他臉上略帶苦澀的笑容就看得出。
  
  幻影移形回到家,赫敏嘆著氣爬上了床,伸手去取自己的手機。她答應了金妮,約會一結束就給她消息的。想到教會了金妮怎麼用短信功能,赫敏還挺驕傲的,這樣的話兩人就能比用貓頭鷹寄信更有效率地私下交流了。
  
  H:嗨,好朋友。我現在到家了。
  
  G:這麼早?我猜安東尼不會去你那裡過夜咯?
  
  H:不,當然不會!
  
  G:呃,為什麼不呢?我們都成年了,赫敏,誰在乎啊?
  
  H:我在乎。再說了,我覺得也就僅此一次了。感覺沒什麼發展的可能。
  
  G:這麼糟?
  
  H:不,完全不是啊!他真的是個不錯的陪伴對像。
  
  G:不錯的陪伴對像?直接說「無聊」你還能少打幾個字。
  
  H:他沒有無聊啦。就是沒什麼火花。感覺像是和羅恩或者哈利出去一樣。
  
  G:不管怎麼說,你肯主動約會我還是高興的。周日見了?
  
  H:當然。替我向哈利問好。
  
  赫敏關了手機,靠在枕頭上放松下來。關了燈後,腳那裡有什麼暖乎乎的東西壓了上來,往下看看,原來是克魯克山跳了上來。
  
  「小笨蛋。」她輕笑著閉上眼。盡管赫敏努力入睡,卻實在難以入眠。這次約會應該要成功的啊。安東尼是個聰明、溫和又很帥的男士。
  
  他不是你想一起約會的那個人啊。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閃過,赫敏嘆了口氣。
  
  她的心已經有一部分分給德拉科了,作為朋友啦。她的每個朋友都分享到了一點赫敏的心,以不同的方式而已。金妮是她不曾真的擁有過的妹妹。哈利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弟弟。羅恩是她的初戀。韋斯萊一家子,各自的另一半和對像,盧娜和拉爾夫,這些人都在她心裡裝著呢。赫敏不會把愛看成有限的資源,但自己如果對德拉科付出的過程中,心碎了該怎麼辦呢?
  
  她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如何,但靠著和其他男人不溫不火的約會肯定是找不到的。
  
  XXX
  
  周六早上德拉科醒來時,覺得自己仿佛被一群毒角獸踩過似的。
  
  「克裡克!」他聲音沙啞地吼道。一個家養小精靈馬上出現在床邊,微微鞠了個躬。
  
  「早上能怎麼為您效勞呢,先生?」
  
  德拉科又是一聲呻吟,抵著腦袋說道,「醒酒藥劑,拜托。」
  
  「我馬上讓沃森給您熬一劑。大概等上15分鐘就好。待會直接拿過來嗎?」
  
  德拉科不耐煩地揮揮手。必須先衝個澡,才能開始做其他事。「不,放在早餐桌上好了。拿些烤面包出來…算了,把沃森能想到的和面包相關的東西都擺上。」對,需要很多的面包,才能吸走所有的酒精。想到培根或是煎蛋,他就一個哆嗦。
  
  「好的,先生。」小精靈再鞠一躬,一聲輕響幻影移形走了。
  
  德拉科把兩條腿蕩到床下,手掌托住腦袋停了一分鐘。終於有力氣站起身,跌跌撞撞去了隔壁的套間浴室。不行,淋浴怕是不成,他都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於是他給自己放了一缸溫暖的洗澡水,坐到巨大的大理石浴缸裡,被溫暖帶泡沫的熱水包裹住時,舒服地嘆出聲來。
  
  德拉科閉上眼睛,向後靠著,回想昨晚自己的種種不成熟行為。喝酒喝得火冒三丈,砸了一個水晶酒杯,兩個酒瓶,最好居然只能自擼一回才睡過去。還真是,令人難忘的夜晚哦。
  
  梅林的,他這個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啊?周一的時候要怎麼正視格蘭傑的眼睛,知道心裡對她有這麼齷齪的念頭?
  
  不過,有可能到了周一,她會和自己談起周五晚上美妙精彩的約會經歷呢。德拉科知道自己肯定是受不了她誇獎其他男人的,還滿眼閃著光地回憶那個浪漫的夜晚。如果戈德斯坦在格蘭傑家過夜了怎麼辦?和她一張床睡了怎麼辦?德拉科想像她早起時的樣子,身體裹在被單裡。如果她一翻身,渾身赤裸,一副恨不得馬上再來一發的樣子怎麼辦?搞不好還會沿著德拉科的胸口一路吻上去…
  
  操!真的又來了嗎?德拉科嘆口氣,別無他法了,他得先解決自己下面快速發硬的那個家伙才行。
  
  一不做,二不休。
  
  XXX
  
  德拉科猜她會不會周一早上就不來咖啡店了。但他不用猜測很久了,因為她出現的時間和平時一樣。她看他一眼,直接走過來,德拉科覺得心裡什麼地方震了一下;那種釋然和後悔交織的情緒。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所以他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壞。
  
  「早上好,」她招呼得有點生硬。
  
  「格蘭傑,」他接話。她像平時那樣放下包,走到櫃台那裡去點奶茶。在她點茶到回來這期間,德拉科可能有意無意地屏住了呼吸呢。
  
  「你周末過得好嗎?」她嘴裡吐出的這個問題,讓他一陣恐慌。她難道不該先和他說說自己與安東尼·戈德斯坦美妙的約會之夜嗎?看在梅林的份上,讓他先解脫吧。
  
  他不光想知道那該死的約會到底如何了,而且同時也並不知道要怎麼真實回答這個問題。格蘭傑,我周五差不多毀了自己的肝髒和大腦,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合理健康地引導情緒,所以我干掉了兩瓶奧格登。然後我開始幻想和你做愛。周六也一樣呢!我在浴缸裡來了一發,幻想著和你性交。然後覺得不批披風,不用保溫咒就去飛一圈很適合讓我不聽話的身體冷靜下來。我甚至拿著擊球手的球棍打了兩小時的游走球,直到我的胳膊感覺要斷了。但這樣也不能讓我身上的球棍(如果你懂我在說什麼的話)冷靜下來,因為很顯然,你成功地把我變回了那個三年級時剛發現自慰快樂的,性衝動停不下來的男孩。這奇妙的周末還能更妙,昨晚我只睡著了不到三小時,就從你被我姨媽折磨的噩夢中尖叫著驚醒了。
  
  沒有真的說出這番精神錯亂般的獨白,德拉科嘟噥著答了一句,「挺好。」
  
  赫敏抿起嘴,瞪他一眼。「你想談談周五的事嗎?」
  
  我想談談瘋狂嫉妒某個拉文克勞豬頭的事嗎?談談我根本沒資格吃醋這件事?不,不用了,格蘭傑。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事。」他聲音平靜,視線移到了旁邊。
  
  他聽見了她不耐煩的哼氣聲,抬頭看到她正朝上甩著胳膊,一臉怒氣衝衝。媽的,她對自己發火的時候都這麼可愛嗎?
  
  「行啊,你想這麼搞是吧!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不過估計你也不關心啦,和安東尼的那晚很不錯,但我不打算再和他見面了。」
  
  德拉科在椅子裡坐直身子,希望前面沒聽錯。「你不見他了?」
  
  「不了,」赫敏答得斬釘截鐵。「帕德瑪幫我們搭橋真的很好心,但我覺得沒必要和一個自己並沒有感覺的人繼續見面約會了。」
  
  好啦,好啦,好啦。德拉科對這個回答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喝著自己的咖啡。自己那杯美味的,天堂一般美好的熱咖啡。沒什麼東西比這更美味了吧?他突然覺得飢腸轆轆,因為前面沒吃早飯呢,想著該給自己來點好吃的。這一天突然感覺十分明亮了呢。
  
  「想來塊司康餅嗎?」
  
  「什麼?」
  
  「司康餅。我請。挑一個味道吧。」
  
  「哦,那就藍莓的吧。」
  
  「你最好祈禱他們還有不止一塊,格蘭傑,不然你就得換個味道。」他玩笑道,去櫃台那裡買點心去了。
  
  他回來時,赫敏衝他甚是古怪地壞笑一下,但德拉科沒多想。他開始詢問她關於在大會上演講的准備情況,了解下她打算怎麼組織語言。他問了一長串關於她的如尼文研究和人魚族群文化的問題,兩人的對話在赫敏驚訝地看了一眼手表後才突然中斷,因為時間不早了。
  
  德拉科並不是特別介意,他時不時也能遲到個幾分鐘。他想多享受一會安東尼·戈德斯坦沒有成功獲取格蘭傑芳心的事實,難道很糟糕嗎?這次失敗的約會,讓德拉科有機會再和她多處一段時間。他沒有那麼天真,知道總有一天格蘭傑會走進來告訴他,自己很抱歉,但她和她男朋友/丈夫/隨便誰的關系更重要,不能再每天上班前來這裡見他了。但眼下麼,這個未來還很遙遠,德拉科盡量不去想就是了。
  
  「你最喜歡什麼顏色啊?」她突然發問,兩人這會正走在路上。
  
  「金色,」德拉科愣了一下答道。金色是金色飛賊的顏色,蜂蜜的顏色,還是太妃糖以及其他很多糖果和甜點的顏色。他最喜歡的那種金色就是格蘭傑的頭發在陽光下反射出來的顏色,甚至是她有時候興奮起來眼睛裡的顏色。
  
  「不是綠色嗎?」她調笑般地反問。
  
  「拜托,」他哼了哼,「那樣的話也太老套了,你不覺得嗎?」
  
  「嗯,也是。」她表示同意,兩人到了每天要分別的路口。「挺可惜的,真的。我覺得你穿綠色肯定挺好看的。」她臉上的那種壞笑,簡直能和他正常發揮時的相媲美了。她這會轉身離開了。
  
  換做其他時候,德拉科對她的話以及她的表情肯定要琢磨一陣,但今天的他心情太好,也懶得分析那麼多了。
  
  
章節 13

  2008年2月
  
  是告訴她更失禮呢,還是什麼也不說才失禮呢?德拉科還是決定冒險試一試。
  
  「呃,格蘭傑?」
  
  「干嘛!?」
  
  看來她今天心情不太好。碰到這種時候,如果德拉科敢打斷她寫字,搞不好會被咬掉腦袋。脾氣這麼差,八成是因為昨晚沒睡好吧,看都看得出來:眼睛下面有些發紫,平日裡玫瑰色的臉頰有些發黃,頭發更是亂糟糟地堆在頭頂的一個發髻裡。前面她已經借口德拉科喝咖啡聲音太響發過點脾氣了。
  
  「你鼻子上,左半邊臉和額頭上,都有墨水漬,」他禮貌地告知對方,選擇性忽視她前面的孩子氣行為。
  
  赫敏翻個白眼,拿起一張薄薄的餐巾紙,想把臉上的污漬擦掉。
  
  「好點了嗎?」
  
  「一點也沒。」
  
  「哎呀!」瞪了德拉科一眼,好像這些墨水漬是他弄上去的似的,赫敏拉起自己的袖子,還沒往臉上擦呢,德拉科就驚恐地出聲制止了。
  
  「格蘭傑,你能注意點公共場合的禮貌嗎?袖子不是拿來做這個的!」
  
  不屑地哼哼鼻子,他從內袋裡掏出一塊白手帕,朝她遞過去。拿在手裡翻看著,她臉上才第一次露出笑容來。「也就你還會隨身攜帶帶著繡花字母的手帕了,」她輕笑著說道,拿著擦掉了臉上的污漬。
  
  德拉科翻了個善意的白眼。「那當然啦,格蘭傑。我是個紳士。」
  
  赫敏哼了一記,「叫你是有信托基金的渾蛋還差不多。」
  
  「小心點啊,平民,我下次不借你高級手帕了啊。」
  
  赫敏大笑著把手帕遞回去。「還你,要不要我先幫你洗干淨啊?」
  
  德拉科故作自大地揮揮手,「有信托基金的渾蛋啊,忘了?我的倉庫裡還有好多呢。留著吧,就當我做好事了。」
  
  這下換成赫敏故意翻了個白眼,德拉科想到自己還能讓她心情變好,甚是滿意。以前她這樣情緒低落時,兩人往往直到分別前都沒話說。
  
  「想和我說說,為什麼你今天一大早像只沒被喂食的炸尾螺嗎?」
  
  這話換來了一記眼刀,但她還是嘆了口氣,靠回到椅子上。
  
  「我周末和爸爸媽媽一起來著。」她輕聲道。
  
  德拉科知道,赫敏和自己父母的關系,有時候緊張到讓她謎之悲傷,但這次似乎挺嚴重的。
  
  「他們還好吧?」
  
  「挺好,只是…每次去見他們,都覺得我們之間的溝越來越深。」
  
  「他們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了?」
  
  「不,也不是那樣,」她想了下答道,用手托住下巴,靠在了桌子上。她望著前方,德拉科現在已經知道了,她這副樣子是在組織語言呢。
  
  「我從他們臉上看得出來,馬爾福。總是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會觸到他們的神經。如果我說出『梅林啊』或者『戈德裡克』,而不是『上帝啊』或是『老天啊』,他們臉上就會有陰影。有時候因為我不再說那些麻瓜常用的詞句,就仿佛在他們眼裡成了個陌生人一般。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是屬於兩個世界的。我是說,我爸媽比我還先學會用手機呢!你能想像嗎?他們得教我怎麼用!」
  
  「是啊,不能想像,」德拉科干巴巴地接話,「有人得教你怎麼完成任務,真可怕。」
  
  一般情況下,這種話會換來打在他胳膊上的一巴掌,但赫敏仿佛沒聽見他的插話,繼續用自己高八度的焦慮聲音說下去。
  
  「我做了那麼多了不起的事!我連一家防衛程度最高的銀行都能闖進去呢!還騎著一只烏克蘭鐵肚龍逃出來!但我永遠,永遠也不能,告訴他們這些!我生命裡發生的那麼多的事,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也不能,不可以…」
  
  他看著她皺起臉,突然又瞪大眼睛想大口呼吸的樣子。感覺她的身體仿佛不能確定該哭一場還是尖叫一陣,而忘了要呼吸。他自己發作的時候也是這樣子嗎?看起來真他媽夠驚悚的。
  
  「格蘭傑?格蘭傑,你還好吧?」她明顯不好啊,但也許自己開口,她就能聽到他的聲音,平靜一點。赫敏似乎沒聽見,就好像已經忘了他還坐在這裡。
  
  淚水突然就從她眼中奪眶而出,沿著臉頰流下來。她的手開始去擰自己的襯衫前襟,那雙大大的淚眼看著其他地方,呼吸急促不穩。
  
  德拉科趕緊繞過桌子站到她視線方向上。「格蘭傑,看著我。你必須看著我。」她還是沒有表現出看到他的跡像,反而身體開始輕微地顫抖。他得趕緊想點法子,不然繼續這麼發展下去,她搞不好會驚聲尖叫的。德拉科回憶起之前她幫助自己擺脫因為安眠藥劑帶來的恐慌時是怎麼做的,心裡有了個計劃。
  
  「我馬上回來,堅持一下。我知道你行的。」他喃喃道,不確定她有沒有聽到。他大步朝櫃台那裡走去,盡量不要跑起來。「來一杯水,謝謝,我的同伴不大好呢。」他聲音有些著急,但還是壓低了嗓門看向了那個年老的店主。老婦人快速瞟了赫敏一眼,抿緊嘴巴,飛快地給德拉科倒了杯水,他差點以為她用了什麼咒語呢。
  
  「等一下,」在他准備回去赫敏身邊時,她輕聲喚道。伸手拿起能碰到的第一個麥芬蛋糕,朝他推過來。
  
  「讓她把這個也吃了,如果血糖一直太低會很糟糕的。我丈夫去越南參加過戰爭,我知道那種顫抖是什麼。」德拉科沒聽懂她話裡的意思,但還是道了謝。
  
  他把那杯水和麥芬蛋糕放回桌上,蹲在了她面前。赫敏這會緊緊地閉著眼睛,他不知道待會睜開來的時候會不會充血得很厲害。
  
  「格蘭傑?」
  
  她沒反應。她就那樣緊閉雙眼,靜靜地流淚,腦袋微微地前後搖晃,似乎想把這會纏住自己的可怕念頭甩掉。
  
  德拉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心中的恐懼在積聚。他要怎麼幫她解脫出來呢?蹲在她面前,小心地把手放在赫敏的膝蓋上。輕輕地捏一下她的腿,想到了該怎麼接近她。
  
  「格蘭傑,曼德拉草的特性是什麼?」他柔聲問道,讓他驚訝無比的是,她居然停止了震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什,什麼?你說什麼?」看到她接話了,德拉科如釋重負,但她的呼吸速度太急了,聲音裡滿是恐慌。他用拇指在她膝蓋上開始畫圈。
  
  「曼德拉草的特性,幫我列舉一下。」
  
  她皺起眉頭,但還是繼續看著他。
  
  「曼,曼德拉草,或者又叫,曼德拉草根,是…是一種強效恢復劑。一般…用來…把變,變形的人和中,中了惡咒的人,恢復到原來的狀態。聽,聽到曼德拉草的哭,哭聲的人,會喪命。」
  
  「好姑娘。背誦一下戈巴洛特第三定律。」赫敏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盯著他的眼睛。
  
  「戈巴洛特第三定律指的是…那些…混合毒,毒藥的解藥…等同於,每一種成分…單獨解藥的…加總。」
  
  她停在這裡,又閉上了眼睛,好專心地呼吸幾下。德拉科感覺到她快要突破了。又在她腿上輕輕地捏了一下。
  
  「就這樣,格蘭傑,聽著我的聲音。拜托,回到我這裡來。」他帶著鼓勵語氣輕聲說道。
  
  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德拉科已經准備好了下一個問題。「我應該去哪找一塊牛黃呢?」
  
  「牛黃是從牛的胃裡取出來的一種石頭,能夠解掉大部分的毒性。」她帶著那種赫敏·格蘭傑學霸式樣的速度說完,德拉科終於笑了。
  
  「歡迎回來,格蘭傑。」他說話時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放在她膝蓋上呢,馬上收了回來。
  
  「來,」他把那杯水和那塊麥芬遞了過去。「喝了,全部喝掉。你要是不趕緊把這個巧克力麥芬吃了,那就歸我了。」這話讓她虛弱地笑了笑,他也坐回到桌子另一邊去了。
  
  赫敏照他說的做了,慢慢地喝著水,小口地吃著麥芬。喝完水以後,放下空杯子,朝德拉科微微一笑。
  
  「謝謝你。抱歉讓你看到我這樣。」她低聲道,但她的話卻鎮住他了。
  
  「格蘭傑,你有什麼好抱歉的?」她有什麼覺得不好意思的呢?她在一場戰爭中奮力搏殺,好不容易贏了,梅林的,還受到了無法想像的折磨。要是想找一個有資格分崩離析的人,那赫敏·格蘭傑絕對夠格。
  
  她只是微微聳下肩,「我很久沒有在公共場合這樣過了。肯定是因為沒睡好啦。」
  
  「你…你經常會這樣嗎?」他的聲音很謹慎,不清楚她會不會不願意和他分享這種事。
  
  「沒有…戰爭剛結束那會,那麼頻繁了。現在只有太累或是壓力太大,或者沒吃好的時候會犯。最近在家的時候,做了噩夢以後也會。」
  
  「看來我倆這點上也一致呢。」他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口。赫敏看著他的眼睛,德拉科又感覺到了:兩人間的那種共鳴,那種身體深處牽引出來的力量,牽著他靠近眼前這個了不起的女人。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就那麼對視著,德拉科的話懸在兩人之間。
  
  還是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僵局。「你有什麼格言嗎?我被人建議過用這種方法,幫著我熬過來的。幫助我能平靜下來。」
  
  赫敏搖搖頭,「沒有。你的是什麼?」
  
  「啊啊,這算作弊哦,格蘭傑。你不會是想照搬我的吧?這樣你怎麼能學到東西呢?」德拉科笑起來,果然她也輕笑了一下。
  
  她看看手表,開始慢慢整理自己的東西,往包裡塞回去。「我們該走了,」她輕聲道。
  
  「是啊,是該走了。我去上班,你得請假休息一天,所以先送你回家。」
  
  她猛地抬頭看著德拉科,「你說什麼?我不能請病假!」
  
  「你可以,而且必須。」他平靜地答道。赫敏冷哼一聲,把帶來的包甩到肩膀後面,轉過身跺著腳走出了咖啡店。德拉科在她背後翻翻白眼,跟著她追到了街上。
  
  「格蘭傑,別逼我擊昏你啊。你得回家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我今天很忙!」
  
  只幾步,德拉科就追上她,堵住了她的去路。她猛地停下差點撞到他身上,不服氣地雙臂交叉在胸前。
  
  「讓開,拜托了。」她語氣堅決。
  
  「不,」德拉科答道,同樣堅決,低頭看著她笑。她哼哼著揮舞起胳膊來,德拉科得忍住笑,她這會真是很像那些常常變出來的憤怒的小鳥。
  
  「這不是開玩笑的,馬爾福!我必須去上班!」
  
  德拉科一下子清醒過來,知道靠開玩笑可沒法達到目的。「格蘭傑,」他柔聲開口了。「求你了。回家去。你的工作明天還會在的。你剛經歷過一次驚懼發作,你也說了昨天沒睡好也沒吃好。你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怎麼能指望康復呢?別硬撐著了,就一次,停一下,好不好?」
  
  她的眼睛裡不再那麼堅決,看得出來她要妥協了。她長長地吐了口氣,把肩上的包背上去一點。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見她終於理智起來,德拉科松了口氣。
  
  「你說的對。」
  
  「我沒幻聽吧,你剛才承認我說的對了?」他沒忍住不逗她一下,但這一次赫敏翻了個白眼。
  
  「你說的對。」她重復一遍,有點喪氣的感覺,「我這個樣子對部門工作也沒好處。我感覺能睡上一個月呢。」
  
  「別管你那個部門了,格蘭傑,你得為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德拉科不知道這些話都是從哪冒出來的,但赫敏這會正好奇地抬頭看著他。他有些尷尬地清清嗓子,「你要不要,呃,要不要我陪你走一段?」
  
  她搖搖頭,免了他繼續犯傻的可能。「不用了,我往那邊走幾個街區就到了,把自己關在家裡之前,呼吸點新鮮空氣也好。」
  
  德拉科聳聳肩退後一步,「好吧,如果你身體沒事的話,我們明天再見。」他想轉身來著,但被一只柔軟的手給抓住了。
  
  赫敏握著他的一只手,被她拉著感覺異常溫暖。「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今天真不知道會怎樣呢。」她喃喃道。
  
  德拉科不能呼吸了,不能思考了,不能動彈了。渾身上下只有左手還有知覺,因為被格蘭傑握住了。他盯著兩人握著的手,然後看到她臉上去。德拉科生怕嘴裡吐出下面這句話。沒有你我才不知道該怎麼辦呢。我也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
  
  這一刻拖了好久,德拉科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不然要在這裡站一天了,只顧著感受自己大手握著她小手的感覺。
  
  終於,他輕輕捏了下她的手,低聲說著「別客氣,格蘭傑,大家是朋友嘛。」松了手。
  
  他轉身離開,不敢回頭看,也不敢確認她真的朝回家的方向去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赫敏言出必行,和馬爾福分開後,她直接回了家,上了床。後面醒來時,很高興地發現已經快要到晚飯時間了。
  
  還好,周日告別父母後,擠時間去陋居轉了一圈,莫莉讓她帶回家一大鍋燉牛肉。大口吞下這美味的隔夜菜,赫敏看完了麻瓜夜間新聞的後半段,又寫了一章自己的如尼文研究稿,才決定早點休息,舒服地躺回床上,抱著克魯克山睡了。
  
  但沒能按計劃睡上一整夜。
  
  赫敏大喊著驚醒過來,眼睛濕乎乎,揪著胸口呼吸急促。她突然就握住了魔杖,指著那個沒了影的折磨自己的人,那人早就死了啊。她發出一聲抽泣,把魔杖放回到床頭櫃上。把膝蓋抱到胸前,赫敏由著身體顫抖,一邊哭著一邊努力不要去看另一半邊的床。那裡是空的,空了好些年了。
  
  在這樣的夜裡,赫敏是最容易懷念曾經和羅恩在一起的時光的。
  
  不是什麼愛情上的原因,不是的,她和羅恩的分手很和平,現在兩人之間也只有友誼了。
  
  但羅恩是知道把她從噩夢中喚醒的。他知道在她一身冷汗,尖叫著醒來,用魔杖指著並不存在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幻影時,如何安慰她。
  
  她懷念自己床上有一個強壯的男性的時光,會用有力的胳膊摟著她的時光。再說一遍,不一定必須是羅恩,只是個可以依靠的人,幫助她在情緒和身體失控時穩定下來。
  
  兩人分手後,羅恩一直會提醒赫敏,只要她需要他,不論白天黑夜,他都會願意幫忙的。朋友裡只有羅恩知道赫敏噩夢的復雜程度,有幾次她也真的去找他了。但自從他和帕德瑪開始約會後,赫敏知道自己不能再半夜飛路去找羅恩,讓他抱著抽泣不止的自己,或者幫自己去泡茶了。所以,今晚她不會去找羅恩的。
  
  哈利和金妮估計也睡下了。盧娜和拉爾夫在國外呢。她也不想打擾莫莉和亞瑟,雖然他倆不止一次提到過,隨時都是歡迎她的。不管問題多嚴重,他們都願意幫忙的。
  
  但是不行,她不能打擾任何其他的一對,那樣做不公平。赫敏再次意識到,身邊的所有人,都有了另一半呢。
  
  其實她也是有另一個人的。算是吧。
  
  她想到了馬爾福,還有他之前幫著自己走出來的情景。他對自己的情況那麼擔憂。他和自己說話時的語氣。「拜托你了,回到我身邊來吧。」
  
  這種感覺甜蜜得讓人警惕,又有那麼點自私。她回顧了下兩人的友誼,赫敏知道她和馬爾福都很需要彼此。赫敏心中冷靜的一個角落也會提醒她,那是因為他們倆都孤家寡人,死揪著這段友誼不放,只是不想那麼孤單。
  
  但也不全對。不完全對吧。拿她自己來說,赫敏有很多朋友,只要她願意,抓住一個男人的注意力和心也不是太難。德拉科·馬爾福並不是她唯一的選擇。他都算不上是個容易的選項。
  
  要說的話,今天早上自己那一出尷尬至極的情緒不穩定,讓她知道了他是真的很在乎兩人的友誼。幾個月前他和自己道歉時,赫敏還擔心這不過是他自我救贖之路上的一個必要節點。這個想法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對他不自信的了解。接著,她開始猜想,馬爾福還和她繼續交往是不是因為沒有其他人了,而她是個很好的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這話只對了一半,赫敏理智一些分析的話。馬爾福的確沒什麼人可以傾訴,但赫敏也開始發現這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的意願。他每次談起自己糟糕的假期時,她會發現,只要他願意,還是可以和純血圈子裡的人打成一片的。他們家還是有錢得不像話,納西莎因為救了哈利·波特的關系,手裡是有那麼點政治籌碼的。只要德拉科開口,好多純血女巫都會積極地想成為下一個馬爾福夫人呢。
  
  他以前的那些斯萊特林同黨也是同理。馬爾福只提到過西奧多·諾特一個人。但他也提起過,以前的那幫人還是會去參加他母親的新年前夕晚會。所以說,只要德拉科找對話說,他絕對能成為自己固有圈子裡的寵兒,每周末都有參加不完的純血階層活動和晚宴。
  
  可是,德拉科卻更願意每天上班前出現在一家麻瓜咖啡店裡,他其實連班也不用上,只為了和赫敏待一會兒。
  
  她和馬爾福之間有種能觸摸到的連接關系在。早上拉著他的手謝謝他時就感覺到了。友誼,情欲,赫敏不在乎怎麼定義這種關系,對她來說更在意的是這東西的存在。
  
  於是,赫敏把膝蓋抱在胸前,想著自己該怎麼辦。這會是凌晨三點,她沒有可以飛路求援的對像。眼前出現了馬爾福的臉,但她知道不能這麼做。首先,兩人家之間的飛路根本不通,其次,這個時間點了還要先解釋一番自己的情況,感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再說了,只要再堅持幾個小時,就能親眼看到他了啊。
  
  想到能見到馬爾福,赫敏身體裡湧過一陣暖流。她對早上受到驚懼發作影響的大腦有點生氣。德拉科的手就放在她腿上,真的真的,赫敏不記得自己的腦子什麼時候那麼暈暈乎乎過。
  
  德拉科·馬爾福,和他那雙莫名有很強吸引力的手。今天想去碰他的衝動那麼強烈,結果在開口道謝順便道別之前,就自顧自地握起了他的手。後來那只有力的手掌捏自己的時候呢?赫敏差點沒融化在身邊的雪地上。
  
  上次他在得知赫敏的約會什麼也沒發生,情緒那麼大的轉向,赫敏就明白了,他那是對自己和安東尼出去約會吃醋呢。她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四年級女生,對羅恩看到自己和維克托·克魯姆一起參加聖誕舞會時,表現出的不成熟行為完全看不懂了。那會的她只是不肯相信,羅恩會對自己有那方面的興趣。她那會否認了,還繼續否認了好幾年,還是得在霍格沃茲大戰時,主動去吻他才搞定。
  
  可她真的不想再做主動追求人的那一方了。如果德拉科對她有興趣,他他媽就該男人一點,主動追她啊。
  
  但他會嗎?赫敏該等多久呢?也許在他心裡,與赫敏的關系就是柏拉圖式的吧。
  
  感覺到四肢又開始打顫,心裡清楚很快又會陷入情緒旋渦了。馬爾福早上建議了什麼來著的?格言?
  
  閉上眼睛,把膝蓋抱得更緊,赫敏開始回憶起童年的美好。那些知道魔法為何物之前的日子,霍格沃茨之前的日子,在她的家庭受到巨大衝擊前的日子,有一支她父親常唱給她聽的歌,總能讓她情緒好起來。
  
  我們都住在黃色潛水艇裡。黃色潛水艇。黃色潛水艇。
  
  我們都住在黃色潛水艇裡。黃色潛水艇。黃色潛水艇。
  
  
章節 14

  明晚一起去看芭蕾舞不算是約會。這周一直到周六,赫敏都在對自己重復這句話。馬爾福同意一起去,只是因為她十一月那會幾乎是求著他去的。他不過是完成對朋友的基本社交禮儀罷了。
  
  肯定不是什麼約會。看演出前都不會先一起吃頓飯,喝點東西呢,直接在劇院門口碰頭而已。
  
  那為什麼一周以來,她胃裡都像打了結似的?為什麼想到要在一間昏暗的劇院裡,挨著馬爾福坐就神經緊張呢?她又為什麼遲遲不能決定該穿什麼去劇院呢?赫敏有不少好看的晚禮服和禮服長袍,一般在出席比較正式的場合前,她會隨便挑一件,或者索性讓金妮幫她挑一件。
  
  出於某些原因,赫敏這次沒請金妮幫忙,但她自己還沒做好選擇。梅林的,都忘了想想要怎麼弄頭發呢!這些決定讓她整日整日地焦慮,還要配合上內心不斷重復的掙扎和那句話:這不是什麼約會。
  
  那天早上兩人走到了分開的地點,赫敏心裡一陣不安。下次見面就在明晚了,大概率見面時都穿戴整齊,身邊都是巫師界的其他人。
  
  「我很期待明晚的演出,」她遲疑地開了口。馬爾福微微嘆口氣,看著她的眼睛。
  
  「說到這個,」他開口了,赫敏覺得胃裡一沉,「你確定你想去嗎?」
  
  赫敏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話。上次因為她和安東尼出去約會而沒答應他的邀約,他鬧了那麼一出,現在居然想臨陣脫逃,打算放棄他倆的…他倆的…非約會?
  
  「馬爾福你答應過的!你現在是想食言嗎?」
  
  他趕緊搖搖頭,把雙手插進口袋裡。赫敏耐心地等著,他卻低頭看到地上,用腳上昂貴的鞋子輕輕踢著人行道的邊緣。
  
  他緊張了。
  
  「不是的,只是…你確定還想…和我去嗎?」
  
  赫敏的心一緊,怒氣頓時散了。他顯然是在擔心被人看到他倆在一起會對她的聲譽有損。過去一年裡和馬爾福做朋友的經歷,讓她知道這人的情緒經常忽高忽低,這會他似乎就處在低谷。
  
  「馬爾福,」她柔聲開口了,但直到他抬起頭來和她對視才繼續說下去,「我想和你去。作為我的朋友,你應該明白的,我也會遵守承諾的。作為你的朋友,你要知道一點,我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或者評價我和什麼人在一起。」
  
  愣了一會,他點點頭,微笑一下,「好吧。那我們明天晚上見了。」
  
  「這話我記著了啊。」
  
  不是約會。這不是約會。
  
  XXX
  
  德拉科在魔法倫敦的劇場區入口處的鵝卵石路面上來回踱步。他到得早了,實在受不了坐在家裡等待的那種令人窒息的安靜。他為什麼不提議看劇之前大家一起吃個飯呢?稍微來點酒也能幫助緩解這會的緊張。
  
  其實也沒有必要這麼緊張啊,因為這又不是什麼約會咯。不是約會。是的,他是穿著精良的黑色禮服長袍,但他也只有質量最好的那些衣服啊,所以不算刻意。那你在鏡子前擺弄了那麼久,糾結把頭發弄成什麼樣格蘭傑才會更喜歡,算是刻意嗎?
  
  德拉科不爽地哼了一聲,手指捋過自己淡色的發絲。過去幾年他都留著這種短發,略向兩邊分開,不再是以前學校裡那種光滑的大背頭了。如果要弄成以前在學校裡的樣子,似乎是個很可怕的錯誤,畢竟格蘭傑記憶中那時的他不是那麼好。再說了,如果花了太多時間打理頭發,會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出來約會的?今天這不是約會啊。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德拉科已經走到了一邊,准備掉頭繼續踱步的路線,卻迎頭差點撞上格蘭傑。
  
  「你好啊,」她臉上笑得燦爛。
  
  「嗨,你看起來不錯,」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赫敏看起來簡直是絕美,差點讓他喘不過氣,不過這種話對一個朋友說似乎不大合適。
  
  她稍微化了點妝,比上班時的那種更突出些,嘴唇是深酒紅色的。平時那頭不服管束的頭發,現在被束在頭頂的一個發髻裡,但還是有幾根不聽話的卷發已經掉了出來,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可愛。
  
  「謝謝了,你也是啊。」她對他笑笑,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多了,或是臉上表情露了餡。最近在她身邊時,總是很難保持住自己冷靜的外表呢。
  
  他們和其他一小群人一起走到了劇院入口,德拉科能感覺到赫敏期待又激動的心情。
  
  「你對這個故事應該很熟吧?芭蕾舞演出的那個?」
  
  德拉科點點頭算是回答。小時候被父母拖來看過好幾次。但不管是不是芭蕾舞劇,每個魔法家庭出身的孩子都聽過鳳凰和簾幕的故事。
  
  「這是我母親最愛的一個故事。」
  
  兩人走進了燈光明亮的大廳,赫敏的臉有點紅,「我從來沒讀過呢。在你同意今晚陪我來之前沒讀過。顯然這不是我童年常會聽到的故事。」
  
  這麼承認讓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德拉科壓住心中想調笑她兩句的衝動,換做平時他肯定要那麼做的。麻瓜父母肯定是不會知道巫師界的古老傳說的,因此她實在沒必要這麼覺得。
  
  「那你現在為今晚的劇目做過准備了,覺得如何呢?」
  
  她臉上的紅暈散去,擺出一臉認真的表情:眉頭微微皺起,眼睛亮亮的,嘴巴抿著,咬著下嘴唇。如果赫敏·格蘭傑有一點絕對不會讓人失望的話,那就是她對什麼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她永遠不會簡單地回答「哦,我挺喜歡的。」她必須給出自己結論的理由、論據和觀點。
  
  「很顯然,這個故事的內核傳達的還是真愛能夠強大到戰勝邪惡。我還讀了些詩翁彼豆故事集以外的巫師歷史傳說,知道這個故事的歷史有差不多1000年之久了,所以只傳達下這麼簡單的關鍵信息,也就不奇怪了。」她停下了喘口氣,「如果帶著更現代一點的視角去看,我其實對弗雷德裡希這個角色有那麼點失望加討厭的。」
  
  「是嗎?大多數女巫會覺得他是個特別浪漫的英雄呢。」
  
  「但是為什麼呢?你看,這就是我不喜歡這個故事的地方了。亞歷山德裡娜才是這個故事真正的英雄。整個故事的絕大篇幅,都在講述她如何做出了改變人生的選擇,拯救了自己的真愛。但是讓我不爽的是,作為讀者,根本搞不明白這個男人身上哪裡有值得她做出這麼大犧牲的地方!她居然自願去了死亡之地救他,結果呢?她被變成了一只鳳凰,接下來要不斷在死亡和自己燃燒的余燼中重生,」又一下停頓,再喘口氣。
  
  「但是弗雷德裡希呢?怎麼結果他反而成了英雄?我們從故事中能看到的不過是他據說非常英俊,全心愛著亞歷山德裡娜。沒其他了!他不過是為了讓她去拯救,然後重新奪回自己的家族和魔力,繼續尋找真愛去了。還把變成鳳凰的亞歷山德裡娜帶在身邊…像個寵物似的!這段簡直讓我受不了,呃!」
  
  看到這個故事這麼讓她不爽,德拉科輕笑起來。
  
  「所以你不覺得把昔日的愛人變成的大鳥留在身邊,還當傳家寶一樣地傳給後人是很浪漫的嗎?我真是沒想到呢,格蘭傑。」他壞笑著慢吞吞地說道。
  
  赫敏配合氣氛地翻了個白眼,在走到兩人座位所在的那排時,脫掉了披風。德拉科暗自自責,怎麼沒先想到幫她脫一下衣服的。看來自己的紳士風度還真是疏於練習了,連幫女伴脫掉外套都能忘了。好吧,這不是約會。所以大概沒關系。因為這不是約會。
  
  但當赫敏露出裡面那件驚艷的禮服長袍時,德拉科一時間又忘了呼吸了。她一身淺紫光藍,露出一部分肩膀,德拉科還可以看到她脖子後面裸露的一小塊肌膚,鎖骨,還有她線條美好的肩頭。
  
  他忙著脫掉自己的鬥篷,施個咒縮小衣服,免得只顧盯著她發呆。還沒等兩人再開口相談,燈光暗了下去,示意大家芭蕾舞要開演了,管弦樂隊的試音已經能聽見了。
  
  實在忍不住,加之黑暗給了他勇氣,德拉科湊到赫敏耳邊,近得能聞到她那股子神秘的花香氣,低聲道,「盡管你不喜歡這故事的情節,但我覺得你會喜歡俄羅斯舞團的演出的。」
  
  「哦?你為什麼這麼說?」她低聲回應,腦袋微微朝他的方向扭過來,這下她的臉頰離他的臉好近了。
  
  「因為他們在台上會用一只真的鳳凰。」
  
  她發出一聲驚訝的輕呼,這使他不得不用盡渾身解數忍住,才沒湊上前去把這聲驚呼吞進嘴裡。他靠回到自己的椅子裡,用力地抓著扶手。
  
  也許他今天會愛上這部劇目呢。
  
  XXX
  
  德拉科受不了這部劇。只幾分鐘,他就仿佛回到了童年那會,被人用糖果做誘餌,哄得能不吵不鬧撐過全程。但哪怕給他全世界的糖果,小德拉科還是覺得這出戲無聊得要命。成年了的德拉科還是這麼覺得。坐在這裡簡直是折磨。
  
  這東西還要演多久?
  
  他居然選擇了這種方式陪格蘭傑一起出來,全程兩人不能進行任何有意義的交流和談話。開幕前他的那出調情一般的低語就感覺很蠢,但她似乎不這麼覺得。
  
  舞台上,扮演亞歷山德裡娜的首席芭蕾舞女演員正趴在死去的情人身邊痛苦哀悼。接下來,那個邪惡的巫師登場了,假扮成了個充滿愛心的拯救者,很想幫助這個悲痛的女孩。接著,亞歷山德裡娜在台上優雅地舞了一段,表現她對擺在面前的選擇的掙扎:繼續活下去,或者喝下魔藥,去到簾幕後面拯救愛人。
  
  格蘭傑說的沒錯,這女人為弗雷德裡希這種人糾結,簡直是個蠢貨。德拉科說過他討厭芭蕾舞了嗎?他真的討厭。無聊得要流眼淚了。
  
  朝赫敏瞥了一眼,注意到她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台上的表演。德拉科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眼睛裡滿是對台上表演者的極度關注,嘴唇微微張開,往下走能看到她優美的脖子,還有喉嚨那裡露出的皮膚。
  
  發髻裡又有一絲頭發松了下來,蕩在靠著德拉科的這半邊肩膀上方。他一下子反應過來,兩人從來沒有長時間地這麼靠近過。每天早上兩人之間都隔著那張桌子呢。
  
  那綹棕色的卷發,在她皮膚上方拂過,仿佛在挑逗他似的。他已經沒去看台上在演什麼了,因為德拉科這會只能關注在控制自己的心跳上。他沒法把視線從她脖子與肩膀連接的那塊地方移開。只要胳膊動一下就能。只要他的手輕輕一個動作,那綹頭發就能撥開。她會在被碰到後縮回去嗎?值得冒險這麼做嗎?
  
  他的腦袋裡有一個地方在大喊「當然他媽值得啊」,但更理智的那一部分也在拼命爭得上風。德拉科覺得,就這麼看著那縷發絲,隨著她呼吸時胸腔的起伏而微微晃動就挺好了。其實真的動一下很簡單的,伸出手去,撩到一邊,手指劃過她的背,把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後。好多一起來的人都是這麼坐的。
  
  可是這不是約會啊。他倆也不是一起約會的一對。
  
  德拉科的視線還在她身上,這下開始努力不要發出太響的呼吸聲。梅林的,如果整間劇院的人聽不到他這會大口呼吸的聲音,估計也能聽到胸腔裡那顆心髒劇烈跳動發出的撞擊聲了吧。看著她,就感覺要喘不過氣了,這會耳朵裡能聽見血液崩騰的聲響,突然覺得渾身發熱。
  
  但這時,赫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德拉科的視線看到她臉上。她緊緊地盯著舞台上,眼裡滿是淚光。不知道看到什麼讓她這麼情緒激動,德拉科只好移開視線,朝正前方看去。那掛著通往死者之地簾幕的石砌拱門剛剛出現,亞歷山德裡娜正輕快地朝門的方向旋轉過去。女演員優雅的身姿轉著圈穿過那道門,德拉科警醒地注意到,赫敏的臉頰上滑落下來的淚水。她的手裡不安地揪著什麼,德拉科看到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布。是一條白色的手帕。他的手帕。她拿起手帕輕輕擦拭眼角時,能借著光線看到D.L.M的首字母繡花。她留著這東西呢,不僅如此,還把它隨身帶著。
  
  也許是發現他看到了自己在流淚,赫敏朝他轉過臉,有些尷尬地淡淡一笑,同時還微微聳了下肩。德拉科本想帶著調笑衝她回笑一下,但又實在不知道自己這會的臉部肌肉是個什麼樣子了。
  
  她扭回頭去繼續看表演,德拉科也繼續盯著她脖子的側面。赫敏的手放回了膝蓋,繼續攥著那塊帕子,時不時地在手裡擰上一下。德拉科這時才發現自己今晚又不自覺地做了件自私的事:他的胳膊占據了兩人座位間的全部空間。這還真是不夠紳士呢。她只能把手放在膝蓋上了。這下又失去了一個和她靠得再近一些的機會。她嬌小的手離自己那麼近,很容易就會「不小心」蹭到,那樣說不定就可以一直握著不松開了。
  
  一只鳳凰凄厲而優美的音調響徹全場,但還是比不上赫敏驚呼時發出的聲響,這聲音在他腦海裡攪出一大串淫靡的念頭。如果我能成為讓你發出這樣聲音的人,花多少錢都願意…
  
  赫敏的眼神盯著那只鳳凰的飛行軌跡,鳥兒華麗的動作宣告了劇目的結束。觀眾們站起身為演員們鼓掌喝彩,赫敏轉過臉來,笑吟吟地看著德拉科。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我真心希望你是在其他場合下,對我說這樣的話的。
  
  「不客氣,格蘭傑。」他答得輕描淡寫。
  
  兩人跟著人群朝外走,德拉科的腦子飛快地轉著。現在要干嘛呢?他要不要提議再找個什麼地方去?和朋友出來非約會到底有什麼規則?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他突然開口,想隨便說點什麼不要浪費了這個夜晚。
  
  「那個,」兩人一邊走他一邊說著,有些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蕩著,「我能問問是什麼讓你這個不懂浪漫的人熱淚盈眶嗎?」
  
  她打趣般地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我哪有不懂浪漫!呃!為什麼大家總是這麼評價我?只是因為作為一個女性,就一定要被一個沒用的巫師和他作出莫大犧牲的女巫戀人的故事感動到這種觀念,我實在是受不了。但這不代表我不欣賞浪漫啊!我欣賞的!我也想要一個不止把我看成個聰明書蟲的人,一個會送我鮮花,帶我出去約會的人…」
  
  她突然打住,馬上臉紅起來。德拉科實在不知道怎麼得體地接話。他想把過去一周裡,腦海中羅列出來的那些書本上的浪漫橋段全部來實踐一遍。他會讓她被浪漫到無以復加,如果她想要的話。但他也不想只是對格蘭傑誇誇其談那些可能的浪漫手段,因為德拉科是個實踐主義者。懦夫啊,你這是懦夫行為。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格蘭傑。」
  
  赫敏嘆口氣,德拉科看到她臉上陰了下來。「我只是沒想到,簾幕是那個樣子的。」
  
  「什麼樣子的?」
  
  她聳聳肩,哀傷地又嘆了口氣,「那麼真實。和神秘事務司的實物簡直一模一樣。」
  
  兩人停下了腳步,這會面對面站著。德拉科覺得胃裡仿佛沉了塊冰冷的石頭。波特和他那一幫人在五年級時的神秘事務司之旅,德拉科知道的只有他父親和貝拉特裡克斯把事情搞砸了,害得德拉科不得不提前「晉升」,只是這麼個說法,取代盧修斯,進入了黑魔王的核心圈。那件事的細節他是不清楚的,但他的噩夢裡還經常回憶起因為任務失敗,黑魔王憤怒咆哮的場景。
  
  「我不知道這東西是真的呢。」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赫敏把視線看到一邊,咬著下嘴唇,「這東西真的很難描述。散發著那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還有古老魔法的力量,在我眼裡,它是那麼威嚴和危險。有一些人…會聽到它的召喚,被它吸引住。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停下來打了個顫。「打鬥中我暈了過去。所以沒看見小天狼星…是怎麼穿過去的…」
  
  她的聲音低下去,卻把視線轉回到了德拉科臉上,努力擠出個笑。「反正,抱歉我前面那麼失控。謝天謝地,我帶了這個小東西來,幫了大忙呢!」她拿出他的那塊手帕,在他眼前揮舞著。
  
  德拉科輕笑一聲,「給你這個幫助緩解壓力的小東西的人,還真是位很有紳士風度的男士呢。」
  
  「嗯,」她裝作在思考什麼,「我覺得他還算不上是很有紳士風度的男士,稱呼他是自大的貴族派頭,以為靠這麼個小東西就能補償偷吃我的司康餅的家伙更合適哦。」
  
  德拉科捂住心口,裝出受傷的神色,「格蘭傑,這可是很過分的無端指責喲!你這種誹謗是會毀了一個男士的聲譽的。」
  
  他這副誇張反應,讓赫敏給了他個白眼,但還是沒忍住臉上的笑意。她的笑容漸漸收去,兩人站著對視了好一會兒,德拉科突然有一些衝動,被她眼裡熱切的眼神激得放大了不少。
  
  「但如果你想要的是一個紳士的話,」他聲音慢慢放低,朝她靠近過來。德拉科拉起她的手,舉到她瞪大的眼睛前面,在她指關節上輕輕地一吻,用拇指輕柔地掃了幾下,才緩緩地放下。
  
  「那晚安了,格蘭傑。」他喃喃著退後一步,幻影移形走了。
  
  XXX
  
  他親了她的手。他他媽親了她的手。
  
  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還有天煞的薩拉查·斯萊特林,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操!」德拉科一踏進自己的臥室就罵了出來。松開領帶一把扯掉,他猛地坐進一把椅子裡,雙手顫抖地捂住了臉。萬能的賽斯女神啊,他肯定是這世上最讓人尷尬的存在了吧。這時候很需要威士忌酒。那杯琥珀色的液體舉到嘴邊時,他又想起前面這雙唇瓣貼在了哪裡。他嘗過了格蘭傑肌膚的味道,簡直妙不可言。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他放下那杯沒喝的酒,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重溫一下前面最後和她相處的幾分鐘。他一晚上都絞盡腦汁地想找個什麼借口碰碰她,機會一個個錯過,他只能自己制造一個了。
  
  也許他過於冒進了。也許他誤解了她眼神裡的意思。媽的,搞不好她覺得自己是個變態,被他的行為嚇到了。不過他也沒等到她有什麼反應就是了,匆匆忙忙地就像個傻瓜似的幻影移形走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德拉科已經迷上了赫敏·格蘭傑。
  
  還真是他年輕的生命中一個有趣的轉折點呢,這會不需要一滴酒精,他就能徹底頓悟了。回想過去的一年,其實找不出哪個時間點開始,自己的心境不再只是出於友誼。但在自己空蕩蕩的屋子裡,空蕩蕩的臥室裡,一個人聽著柴火劈啪聲坐了越久,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就越發響亮。
  
  自從第二次巫師戰爭中,邪惡的黑魔王再一次被那個戴眼鏡的渾蛋擊敗,他的生活就崩塌了。德拉科努力只關注生活中的事實,不再去追求什麼信仰。事實是:他父親所有的觀念基本上都是錯的。事實是:水是濕的。事實是:德拉科徹底迷戀上格蘭傑了。
  
  最後這一條,德拉科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他對著她的手差點流口水的丟人舉動後,最好的解決方法估計是把這些感情深埋在心裡,埋得越深越好,永遠不要說出口。是啊,這聽起來還真是健康哦。實際可行。懦夫的行為。
  
  隨便你怎麼稱呼他都行,德拉科很能苟延殘喘的。他熬過了一場該死的戰爭,雖然他沒有權利,但梅林啊,他可以懷著對格蘭傑的感情,帶著心痛熬完以後的日子。
  
  但如果周一早上她提起剛才他的行為呢?「是這樣的,馬爾福。我不知道你這是玩的什麼把戲,但你無權在未經我同意的前提下,吻我的手,我希望你最好從我的生活裡徹底消失。」
  
  好吧,她估計不會這麼殘忍啦,但她肯定會幫他找個台階下的。然後德拉科就會成為第一個成功對自己施鑽心咒的巫師了。
  
  如果她想討論這事,他得先計劃一下怎麼回答。除非她先提起,德拉科才會承認這件事,接著把這件事說成是某種奇怪又過時的純血禮儀。格蘭傑搞不好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只要順著她的猜想,吐槽下自己受到的過時教育就好。長大的過程中,他在很多社交場合見到過父親這樣吻別的女巫的手,見面和道別時都會。德拉科作為一個出身在純血家庭的年輕巫師,與女伴分別時親吻對方的手是禮貌而得體的。不過當然了,那不是一次約會。而且德拉科的吻,從任何判斷標准來看,也不是很短。
  
  或許他對於這整件事都反應過度了呢?那麼久沒和任何讓人愉快的可愛女伴出去過了,也許他對格蘭傑的感覺,純粹只是情欲催化下的一時心動呢?還是羅列下事實情況好了。
  
  事實是:格蘭傑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事實是:德拉科是個血氣方剛的,眼睛不瞎的年輕男性。事實是:德拉科喜歡和格蘭傑待在一起。事實是:格蘭傑是個非常好的,可以進行有深度對話的談話對像。事實是:格蘭傑是他的朋友。事實是:德拉科真的非常想把她拉進懷裡,直接一起幻影移形回他臥室去。
  
  德拉科呻吟著揪著自己的頭發。今晚羅列事實根本幫不到他。腦海中慢慢浮現出格蘭傑跨坐在他腿上,慢慢脫掉自己身上的長袍的畫面。德拉科在努力忘掉一個事實,這是今天第二次想到她時,忍不住要去自慰了。
  
  XXX
  
  他居然吻了她的手。
  
  赫敏不知道德拉科幻影移形走了以後過去了多久,她就一個人站在街道中央。眨眨眼睛,才想起來該回家了。兩只手在發抖,到家後她解開了披風和身上的禮服長袍,居然晃晃悠悠地已經要去上床睡覺了。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差不多一小時,弄得克魯克山都沒了耐心,氣呼呼地走出臥室,還生氣地舞著尾巴。最後還是因為累得不行,才淺淺睡去。
  
  不管他的舌頭是如何做到的,赫敏希望他永遠,永遠不要停下來。輕如羽毛的吻落下後,沿著她整個陰蒂用力地舔上一口,讓她渾身顫栗。這會他的舌頭伸了進去,赫敏覺得這種刺激快要讓她喊到喉嚨沙啞了。他突然收了回去,沿著她的身體向上吻。她抵著他扭動身子,他終於滿足了她氣喘吁吁的懇求,呻吟著把分身插了進去。赫敏盯著那雙銀灰色的滿是欲火的眼睛看了好久,主動熱情地吻住他。他的下面用力地進出,嘴唇挪到旁邊,沿著她的脖子又開始向下吻去。一只手抓在他背上,另一只手揪著他絲滑的鉑金色頭發,嘴裡懇求著他,求他,拜托了,拜托快一點,用力一點。她就要到了。他抵在她耳邊低吼,「就這樣,格蘭傑。泄出來啊。」
  
  赫敏猛地睜開眼睛。發出壓抑的不爽呻吟,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伸進了內褲,睡著的時候就在努力自己解決呢。她收回手指,在床上坐起身,還有些氣喘。「我到底怎麼了嘛!」她不好意思地喃喃自語。掀開被子,赫敏走到浴室去倒一杯水,希望能平息體內升騰上來的那股欲念。
  
  看看鏡子裡的自己,赫敏覺得自己一副熱得要命,心煩意亂的模樣。呼吸還有些急促,臉頰通紅,緊身背心上能看到挺立的乳尖輪廓。兩腿之間還是感覺濕乎乎的。馬爾福就在她手上吻了一下,她就能幻想出這麼一場他是主角的春夢,她到底是絕望到了什麼程度啊?
  
  但那場夢還真是,她想著想著嘆了口氣。如果對自己誠實一點的話,赫敏一直都堅持這麼做來著,她一整晚都很清楚那人對自己的強烈吸引力。一開始的時候就有了,他一身正式的巫師長袍,帥氣逼人。芭蕾舞開幕前他靠得那麼近和她低語,那會的赫敏得竭力忍住身體顫抖的衝動。有那麼一刻,她幻想馬爾福繼續靠得那麼近,在自己耳朵下面落下一個吻。她費了好大力氣忘掉這點幻想,才能集中到芭蕾舞上,雖然全程她都非常在意和他的身體靠得很近這件事。
  
  當她沒有因為簾幕那場戲哭出來的時候(還真是挺丟人的,梅林啊),赫敏的眼角能瞥到馬爾福的手放的位置。那麼正常地放在兩人中間,她完全可以裝作沒注意到,「不小心」也把手伸了過去,才發現他的手已經放在那裡了。這男人的手都好看得過分。如果這雙手摸過她赤裸的身體,會是什麼感覺呢?
  
  赫敏對男性的手有特殊的偏好,一直覺得它們是被嚴重低估的男性肢體部分。
  
  羅恩的手很強壯,很溫暖。很適合撫慰人,兩人談戀愛期間,赫敏一直很享受那雙手的溫暖與安慰。他的觸摸讓她覺得很安全,總能在她焦慮時,撫慰她的心靈。
  
  維克托·克魯姆的手挺粗糙的。倒不是說動作上多麼野蠻和暴力,而是因為多年練習魁地奇的關系,長滿了不少繭子。每次激情時抓著赫敏,總給人非常用力的感覺。她和羅恩分手後,兩人之間的短暫重逢,完全是基於生理上的需求。但除此之外,兩人也實在沒什麼共同點,於是最終還是和平友好地分開了。
  
  丹尼爾的手很溫柔。維克托之後,赫敏暫時放棄了找一個巫師約會,嘗試起了麻瓜來。讓她父母高興的是,她同意了和他們一個病人的兒子靠相親結識一下,這段關系持續了幾個月。但赫敏總覺得他手上的動作帶著點猶豫,生怕會激怒她,或許這也是在情感上,赫敏始終無法對他敞開心扉的一個側面反應吧。當這段關系發展到決定是否要向他透露自己的最大秘密時(那些關於女巫的事),赫敏結束了這段感情。那之後她就放棄和麻瓜約會了,想到要對生活中那麼重要的一部分保密,實在是沒法和對方展開真正的親密關系呢。
  
  卡梅隆的手總是急急忙忙,大概是因為他和赫敏在一起時,總是急急火火地要解決兩人的生理需求。他也是個麻瓜,但赫敏不會把兩人的關系定義為「男女朋友」。他們睡過幾次,一般也就是趁對方晚上沒事的時候,叫來一起過個夜。一段時間內還挺新鮮有趣的,這種不走心的性生活什麼的,但一天深夜裡,卡梅隆在電話裡結束了這段關系,因為他找到了一個女朋友。赫敏是真心祝福他的。
  
  赫敏·格蘭傑又想到了德拉科·馬爾福的手。雖然還沒親身體驗過這雙手,但能感覺到它們絕對是名列前茅的。他的手看起來那麼優雅,有時候赫敏得忍住不要發出贊嘆。那雙手大多數時候都顯得從容、自信。每次他看似無意地用他那修長而驚人的手指慢慢摸著馬克杯時,尤其突出。
  
  被他兩次短暫地用手抓過,赫敏很清楚他手上沒有老繭,手掌也是那種沒干過一天體力重活的貴族的手掌。赫敏覺得,在這點上就不要糾結於這人被寵壞了的童年了。
  
  思緒回到了幾小時前被他的嘴唇摩挲過的手,還有後面被他的拇指慢慢撫過的指關節。那聲低沉的告別,配上他熱切的眼神,居然在她反應前就突然消失了?很可以啊,她必須承認,非常可以啊。
  
  赫敏看到鏡子裡,發現自己這會正咬著嘴唇,再次感受到了兩腿間的那股濕意。她轉身回到臥室,重新爬上床。自己解決生理需求沒什麼好羞恥的。這很正常。是身體健康的需求。只用手指撫弄了幾分鐘,赫敏就高潮了,她得咬緊牙關才沒喊出那個周一早上還要見面的男性朋友的名字。
  
  
章節 15

  「他親了你的手?」
  
  赫敏點點頭,金妮的眉毛飛到了發際線那裡,聽著赫敏轉述了那晚去看芭蕾舞劇發生的事。
  
  是啊,而且他全程都盯著我的眼睛,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發生在我身上的,最讓人性奮的事了。後來,我還靠想著他,把自己弄高潮了好幾次。
  
  「是啊。但也有可能只是些古老的純血禮儀動作吧。」
  
  赫敏本來沒打算和任何人說起那天晚上去看芭蕾舞的事。可馬爾福道別之前的那一出,搞得她心神不寧,只能找人咨詢一下:金妮。這一次,赫敏事先做了准備,防止有人偷聽,直接在哈利某天晚上要出去巡邏時,請金妮到家裡一起吃飯來著。
  
  金妮從赫敏家的沙發上一下子跳起來,繞著客廳開始走來走去。今晚兩人沒喝酒,而是泡了點茶,畢竟赫敏想在討論「我被馬爾福弄得暈頭轉向」時,頭腦清醒點。但她沒把這個叫法直接告訴金妮,也沒說出自己的性幻想對像變成了他,最近一直都只是他。
  
  「有可能啦,這是當然的。他就是個浮誇的混蛋嘛。」金妮語氣篤定,做了個鬼臉。
  
  「你這話根本沒意義啊,金妮。」
  
  赫敏嘆口氣,放棄了似的靠回沙發裡。「為什麼我明明都快三十了,還是不幸地沒法讀懂男人的心思?」
  
  金妮還在繼續踱步,但朝赫敏瞪了一眼。「你沒有不幸。嗯,也許魁地奇方面有點。」赫敏冷哼著發出一聲干笑,金妮嘴上沒停,「那個,我肯定不如你了解馬爾福。但是我可以很客觀地說一句,他真的帥得有點過了。我也可以非常客觀地說,你也真的很美。」
  
  金妮已經不耐煩地舉起了手,阻止了赫敏張嘴反駁。「你敢不承認試試,我馬上就給你來個惡咒。好了,」金妮在胸前兩只手一合掌,腳下的步子沒停,「我覺得吧,兩個好看的人之間有點性吸引力產生,實在是很平常。但如果你擔心這種吸引力會讓你衝動行事,我們可以想想辦法讓你占上風就好。」
  
  赫敏攪動著馬克杯裡的茶,想著金妮的這句話。「怎麼做呢?」
  
  「傲氣點冷漠點啊。」金妮說得挺堅定。「你可以裝作他的所有行為都對你毫無影響。只要你裝得夠真夠久,就能讓自己也這麼相信了。然後就能很自然地面對了。這樣的話,對他的這點小動心就不會再發展了。」
  
  是啊,我為什麼想要這種感覺發展下去呢?也許發展到我臥室裡也可以?
  
  那晚後面的時間裡,兩人都在計劃下一次赫敏見到馬爾福時,該如何表現。
  
  周一早上走進咖啡店之前,赫敏花了點時間收拾了下心情。回憶起和金妮討論的所有內容,都讓人心有不安,她擺正了姿勢,揚起腦袋,自信地走進了咖啡店。
  
  「早上好,」她冷靜地打了個招呼。這能行的,她心裡嘀咕著,到現在為止,她的表現完全沒有受到他的影響呢。
  
  「格蘭傑,」這聲音從他喉嚨深處發出,馬上讓她胃裡翻騰了一陣。媽的,她是真的麻煩了。這個主意真是糟透了,太可怕了,根本行不通。赫敏怎麼會指望現在見到他時能毫無波瀾呢?他就說了一個詞,她的姓氏,赫敏感覺就要融化了。可能是因為,他說話的音調和自己前幾晚夢裡的一樣的緣故。那個夢裡,就差一點點,她就要被帶上極致巔峰了。
  
  「你周末休息得還好嗎?」她問道,試圖讓談話顯得中立而尋常。這是她和金妮討論出來的策略。
  
  馬爾福聳聳肩,喝了一大口咖啡。「還行吧。有一些財務文件要我看一看,所以沒發生什麼和我倆周六晚上一樣精彩的事。」
  
  他說這話時,赫敏都沒看著他,裝模作樣地翻著一本變成了麻瓜報紙模樣的魁地奇雜志。赫敏不知道是他語氣裡的輕描淡寫,還是說出「精彩」這個詞時故意帶了誘惑人的音調,如果這會不趕緊離開桌子旁去買杯奶茶,她搞不好就要撲到這人身上,把他那套貼身的西服扒掉了。
  
  「好的,那個,我要去買我的茶了。」她有些尷尬地說道,保持住姿態不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事情真是非常地順利喲,呵呵。
  
  XXX
  
  2008年3月
  
  德拉科是個恪守習慣的人。對赫敏而言,這種作風既讓人欣慰,有時候難免讓人煩惱。看在梅林的份上, 如果咖啡店在他每天來之前,藍莓司康就賣完了的話,他還真是說不爽就不爽呢。
  
  但是吧,有一個習慣赫敏相當喜歡,那就是他身上西服的輪換頻次。每周五天的工作日,德拉科換西服的順序從未變過。周一和周五,他會穿黑色西裝,裡面配白襯衫和黑領帶。袖扣和領帶夾都是深綠色的。
  
  周二和周四,德拉科穿的是有暗灰色細條紋的黑色西服,配灰色帶紐扣襯衫和黑領帶。不帶領帶夾,袖扣是深紫色的。
  
  但周三呢?周三成了赫敏一周裡最愛的一天。周三的時候德拉科會一身深藍色西裝,配同色領帶,搭配淡藍色襯衫和鑽石式樣袖扣,這一身估計比她父母的房子還要值錢。德拉科眼睛裡的那抹銀色從來都很吸引人。但每次這樣打扮時,身上的藍色調總能襯得那雙眼睛更加突出。
  
  今天是周三,所以赫敏會把碰頭時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欣賞桌對面的秀色可餐上。其實她真的不該這麼做來著,四月去威尼斯開會要准備的演講材料和事先工作還有不少要做。但梅林在上,這個男人穿藍色實在是太好看了。
  
  「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啊,格蘭傑?」那雙眼睛這會盯著她,仿佛一抹浩瀚海洋上的風暴烏雲。
  
  媽的,她是真的不會掩飾內心呢,是吧?
  
  「沒有!我是說,是啦,我是說——」這個人如此得意地衝她壞笑時,她真的心神無法平靜到好好說話。深呼吸,赫敏。
  
  「你穿藍色很好看!」她突然大聲說出這句話,趕緊垂下眼睛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那天早上後面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有沒有人,拜托了,讓我一忘皆空吧。
  
  XXX
  
  德拉科沒有刻意在數著日子,但他開始和赫敏·格蘭傑坐在同一家咖啡店,每天上班前喝杯咖啡已經超過整整一年了。這麼長的時間裡,他都了解了什麼呢?
  
  他知道了關於她父母的事,還有她和黃鼠狼的那段感情沒修成正果,但繼續和韋斯萊一家保持了長久的聯系。他知道了她喜歡什麼樣的茶,和他一樣愛吃藍莓司康,她驚懼發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見過她的笑,她的眼淚,還有一次不小心說了家養小精靈的壞話,她一副馬上就要暴怒的樣子。德拉科知道她對政治事件的全部看法,魔法部哪些部門負責人討厭到讓她都忍不住想用巴波塊莖膿液出手。每天早上她走進咖啡店的樣子,還有點茶時的姿態就能讓德拉科看出當天她的心情如何。
  
  他們很少討論戰爭和學校的事情,畢竟這兩個話題在一大早討論,實在是過於沉重了點。不過總體上來說,他很了解對方作為朋友需要了解的那些重要事項。最近,德拉科開始通過詢問那些自己想到的隨機問題,來完成「赫敏·格蘭傑瑣事記錄」的任務。在這期間,他了解到她最喜歡紫色,最喜歡的工作日是周三(但她拒絕透露具體原因),最喜歡的動物是貓,守護神的形狀是一只水獺,生日在9月19日,最喜歡草莓味的冰淇淋,她的中間名是吉恩,和她媽媽一樣。
  
  「你最喜歡什麼糖果?」他突然問道,沒頭沒腦的。這會早已習慣他的這種突然發問,赫敏都沒從自己手裡的報紙上抬起視線。
  
  「魔法世界的還是麻瓜的?」
  
  「隨便。」
  
  「糖果羽毛筆。」
  
  德拉科這會在腦海裡默默感謝了一下所有人類崇拜的神明,感謝他們讓赫敏繼續埋頭讀報紙,這樣就不會看見他下巴緊繃,忍住不要呻吟出來時眼睛瞪得很突出的樣子。去他的梅林的胡子啊,如果能親眼看看她是怎麼吮吸糖果羽毛筆的,讓他上繳自己的魔杖都行啊。還說今天不能總想著自慰呢…
  
  XXX
  
  和赫敏看完芭蕾舞劇後的一個月裡,德拉科都在絞盡腦汁想一個建議兩人再出去的時候,終於機會來了。韋斯利·麥克尼爾弄到了兩張票,下個月上演的一場歌劇的非常好的包廂票,而他本人有事不能去了。這個老同事晃到了惠斯普&懷特公司的辦公室,向人抱怨自己妻子那個周末有幾個親戚要來拜訪,所以沒法去看歌劇了,德拉科聽到後就探出了頭來。
  
  「麥克尼爾!那些票子我要了。」
  
  麥克尼爾吃驚地轉過身,沒想到德拉科會主動提議。「你?你想幫我解決掉這煩人的東西?」
  
  德拉科點點頭,滿是期待地伸出手去。麥克尼爾狐疑地打量了他一陣,才把票遞了過來。「這是兩個人的票,你知道吧?有誰是你想帶著去,一起忍受幾小時的女巫哼哼的啊?」
  
  「管好你自己的破事吧。還有,謝了啊。」德拉科不想再多和麥克尼爾交談,當著他的面重重地關上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德拉科能比較輕松地邀請赫敏某天下班後吃個飯,或者去喝點東西嗎?當然是可以啦,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張開嘴巴想要邀請時,總是最後一秒鐘慫下來。他還是擔心那天芭蕾舞劇後自己的行為有點過於急躁了,而且不管怎麼編排請她吃飯的說辭,總感覺像是邀請對方一起約會。
  
  如果不是擔心會嚇到她,其實也沒什麼好糾結的。不過,要說的話,自從她一月時為了和安東尼·戈德斯坦約會而拒絕他以後,德拉科的自信還是受到了點打擊呢。
  
  德拉科行事一向注重實用性(言下之意:他膽小),更願意等待時機。提議去看一場文化演出當然就安全很多,畢竟當晚的目的不只是為了吃飯,喝酒,或者隔著一張桌子深情凝視。當然啦,德拉科想和赫敏一起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呢…
  
  把腦子裡冒出來的那些不好的念頭清除,德拉科盡力保持著輕描淡寫的口吻,提起了歌劇上演的那晚。
  
  「格蘭傑,你小時候的時髦日子裡,去看過歌劇嗎?」
  
  她端著茶抬起頭來,朝他抬抬眉毛。不得了,他已經搞砸了。本以為對方會面帶笑容,但顯然今天的她不覺得這種淘氣的口吻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在你問之前,是的,麻瓜也有歌劇,但是在麻瓜眼裡是一種挺老式的娛樂形式。大多數和我們差不多年紀,或者更年輕的人,更願意去看電影或者聽演唱會。」
  
  「所以你從沒去過咯?」
  
  「我不是說了沒去過嘛。」
  
  他不會被她今天的小暴躁嚇退的。「太好了。我有一場將要上演的歌劇的票,你應該和我一起去看看。」
  
  她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她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德拉科耐心地等著她的大腦恢復運轉。讓一個男人等那麼久再拒絕他,簡直是要命的。要是她再提起什麼安東尼·戈德斯坦或者其他智障男人當借口,我發誓會親自找到那個白痴,直接把他打飛到木星上去。
  
  終於她想起來該如何跟人交流了,清了清嗓子答道,「表演在哪天?」
  
  「周五,11號那天。」
  
  她微微皺起眉,打開了自己的日程表。她是怎麼在那一堆的筆記本,日志,期刊和書本裡那麼快翻到的,德拉科是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但她是格蘭傑,所以肯定是按照某種系統整理的吧。
  
  「那是我出發去威尼斯前的兩天。」
  
  「說明那時候你肯定已經做好了准備,完成了行李打包,正好可以輕松一個晚上。」
  
  她的眉頭皺了很久,但輕輕地一聳肩讓德拉科如釋重負地笑了。「你說的也對。不然我也是待在家裡,想著怎麼最後修改下我的演講稿想到抓狂。」
  
  「那你願意來咯?」這問題讓她馬上臉紅了,德拉科在想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我真是盼著你能來(高潮)呢,讓我幫你高潮。
  
  「嗯,願意的。」她有些氣喘吁吁地答道。
  
  「太好了,現在我得請你挑一家演出之前吃飯的餐廳呢。」
  
  德拉科覺得直接把晚餐加到待辦清單裡,比單獨問她要不要一起先吃個飯更能達成目標。這個策略他經常用在和魁地奇球員談合同上;把一項要求直接納入合同範圍內,而不是先提出問題,一般更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她似乎對這個提議思考了一分鐘,還是點頭同意了,德拉科覺得可能有人偷偷對他下了鼓舞咒語,因為這會他內心掙扎著不要在她面前笑得太像個白痴。
  
  「你會反對去麻瓜倫敦用餐嗎?」她問得有些遲疑。格蘭傑,只要你願意,讓我他媽在海底吃飯都行啊。
  
  他聳下肩,「沒問題啊。」
  
  她對他笑笑,德拉科試圖把這會心跳莫名加速的感覺拋之腦後,自己這麼個小小的請求居然能讓她看起來那麼開心。
  
  「太好了,我帶你去一個我最喜歡的地方吧。」她那副激動的樣子,讓德拉科的心裡又充滿了那種名為希望的情緒。這是種危險的情緒,肯定是,但格蘭傑一直會激發出這種情緒的話,管他呢!
  
  突然,她的臉色冷下來一些,「這是不是你第一次…就是,除這間咖啡店之外…是不是第一次在麻瓜餐廳用餐啊?」
  
  想到她可能還對自己的人品有所遲疑,德拉科努力不要太受傷,但她語氣裡的那種遲疑還是有些刺痛人。信任是要通過時間慢慢建立的。布朗寧治療師的聲音再一次在德拉科腦海裡響起。
  
  「我沒事的,格蘭傑,你那個小腦瓜子不用為我擔心。我發誓,不會在吃到一半的時候變出一只跳華爾茲的火烈鳥什麼的,我會嚴格遵守巫師保密協議的。」
  
  他這句幽默話起了效果,她臉上的笑容重新出現了。「是啊,第一次去麻瓜餐廳真得麻煩你控制好自己,我也會盡量在第一次去看歌劇時,保持良好的社交禮儀的。」
  
  「嗯,看來這一晚對我倆來說都是有紀念意義的第一次哦。」他沒想話裡有話的,但這會格蘭傑的笑容消失了,直直地盯著他。她眼神裡帶著的那種好奇,讓德拉科坐在椅子上不敢動,也不敢移開視線。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對各種冒出來的思緒感到困惑了?她會不會在夜裡也無法入眠,想像他用手纏進她的頭發裡是什麼感覺?她在上班時間,會不會走神到去做關於兩人身體緊貼在一起的白日夢?她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兩人熱烈對視的時間已經長於一般情況下合適的禮貌時長呢?她是不是能看出來,自己每天滿腦子裡都是她,必須一天之內自行解決上好幾次才行呢?
  
  「是啊。我覺得也是呢。」她柔聲接道,終於看到旁邊去了。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XXX
  
  2008年4月
  
  那個該死的碗在哪啊?莫莉到底需不需要這個那麼特殊的傳家寶來裝沙拉呢?在赫敏眼裡,這不過就是平常的陋居周日晚餐會。不是任何人的生日,忌日或是紀念日,也不是什麼訂婚宴,宣布誰懷孕了,更加不是韋斯萊笑話商店的新品發布時刻。
  
  所以赫敏真是沒弄明白,為什麼她一到陋居,就被莫莉拖走,讓她幫忙找找這個超級重要的碗。所以這會的赫敏,正忙著在儲藏室裡翻箱倒櫃,這個碗怕是掉進異次元了吧,碗櫥裡根本沒看到啊。
  
  「哦,嗨,赫敏!我都沒看到你來呢!」
  
  赫敏轉過身,看見了滿臉笑意的查理·韋斯萊。她趕緊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你好啊!是啊,你媽媽馬上就給我派了活。她想讓我找一個古老的木制沙拉碗,以前是你們穆麗爾姨媽的。不過我還沒找到呢。」
  
  赫敏回頭繼續忙著翻找了,抬起那些陳舊落灰的坩堝,還有幾本積了灰的吉德羅·洛哈特的家務與做菜相關的書籍。再次轉身時,聽見了查理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呃…覺得媽媽這麼安排是有別的意思的。」他說話時臉上怪不好意思的。看到赫敏一臉疑惑,他繼續解釋道,「她讓我來做的是同一件事。」
  
  赫敏不爽地哼唧一聲,兩人這會對莫莉不厭其煩地插手他們的感情生活,都覺得有點上火和尷尬。「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對你沒那方面的興趣啊!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查理。」她趕緊加了一句,希望對方不要覺得被冒犯到了。
  
  「沒事的,」他輕笑道,看著他顯然覺得很好笑而不是生氣,讓她松了口氣。
  
  赫敏靠在儲藏室餐具櫃旁邊的牆上,用手摸過自己的臉。「我是不是一直散發出那種可憐又孤獨的老姑娘氣息啊?」
  
  「和我差不多吧,散發著沒有女人的可憐又孤獨的單身漢氣息。」查理自嘲地接道。赫敏隔著手指瞥他一眼,發出一聲笑。
  
  「我猜我得再和你媽媽說一下了,雖然我倆在儲藏室裡相處得很愉快,但我倆絕對沒有要訂婚的打算。」
  
  她推了下牆面站直身子,准備從他旁邊走過去,可他卻有些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赫敏,如果我可以說一句的話,你可以和她說,你在和其他人約會的。我知道其實不關她的事,但這麼說能讓她至少放過你一段時間。」
  
  赫敏看著一臉誠摯的查理,想著要不要接受他的建議。她完全可以和莫莉說的,自己在感情生活方面不需要這個好心女人的幫忙,真是謝謝您了。當然了,可以說她現在有約會對像了…
  
  這話當然不是真的,赫敏討厭撒謊,而且也非常不擅長撒謊。那樣做的話,她還得編一個名字和背景故事出來,那整件事怕是很快就會穿幫,鬧得不可開交。
  
  但事實情況又很微妙,赫敏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她單身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持續好幾個月了。這原因就是,她對德拉科·馬爾福的感覺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現在的她完全不知道在他面前該怎麼行動,思考或是感覺了。
  
  「你是有的吧,對不對?我是說約會。」查理低聲喃喃道。
  
  她長嘆一口氣,環住了自己的腰。如果之前和安東尼·戈德斯坦失敗的約會嘗試教會了她什麼的話,那就是在不停想著德拉科的情況下,找個其他人嘗試是非常不明智的。
  
  「沒有啦。不算是真的在約會啦。」她終於開口答道。
  
  「但你想和這個人約會咯?」
  
  「你怎麼知道我有在想某個特定的人呢?」
  
  「赫敏,」他輕笑起來,「這麼個直接的問題,如果能回答的這麼模棱兩可,還加上那麼重的嘆氣,說明這人腦子裡肯定有個人的。」
  
  赫敏煩躁地吐了口氣。「我就那麼容易被看穿嗎?」查理又是一聲善意的輕笑,在她肩上輕輕一捏。
  
  「那你為什麼不和這個家伙在一起呢?」
  
  這還真是個直擊要害的問題哦。赫敏又是一聲嘆氣。「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想…其實,我猜他應該願意的,但和他在一起的話就會…很復雜。」復雜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實際情況呢,但她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詞了。問題很多?讓人不解?讓人難以置信得火辣?哦,梅林啊…
  
  「這麼說就挺怪的呢,」查理笑道,讓赫敏搞不懂了。
  
  「有什麼奇怪的?」
  
  「我沒想過,我認識的最勇敢的女巫會這麼畏手畏腳。」
  
  畏手畏腳?赫敏有些憤怒地開口了,「那你自己呢?我從沒見你帶誰回過陋居,所以你又在猶豫什麼呢,查理?別和我說你這麼多年來過得就和個禁欲的和尚一樣哦!」她這麼懟回去,讓他一下子嚴肅了。
  
  「事情很復雜。」他有些挖苦般地反駁道,「看來我自己也是個偽君子呢,是吧?」他衝她哀傷地笑笑,赫敏馬上覺得內疚了。很少能看到一直情緒高漲的查理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這讓她也沒了怒氣。
  
  「我這麼說話很不恰當,抱歉了,查理。」
  
  他揮揮手讓她別那麼自責,「沒有啦,你說的也沒錯。我只是希望,」他深吸一口氣,放下那只搭在她肩頭的手。「我只是希望都這麼多年了,你該明白的,不論怎樣我們家的人都是愛你的。你為了羅恩和哈利犧牲了那麼多…為我們大家都做了很多犧牲。我一直很敬仰你,也一直會繼續下去的。所以我只想告訴你,如果我認識的最勇敢的女巫都不敢追求一段感情…那我們其他人就真的沒什麼希望了,不是嗎?」
  
  查理這番肺腑之言,讓赫敏眼睛裡覺得火辣辣的。她看著這人藍色的眼睛才意識過來:他和自己的處境一樣呢,他想要的那個人也是他不該想要的。也許有一天,他倆可以談笑風生地講起曾經的兩人是如何克服愛情難題的,但現在麼,想到這世上有一個人能完全理解她的困境,就很讓人欣慰了。
  
  她撲上去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別和其他人說,查理,但我覺得你是你們家最聰明的那個了。」
  
  「這我可不敢保證。」
  
  儲藏室門口傳來一陣響動,驚到了兩人,「哦我的天!那個,別讓我打擾你們了!」莫莉歡快地喊著,人已經走開了,仿佛聖誕節提前來臨似的歡喜。
  
  查理和赫敏慌張地對視一眼,同時大笑出來。兩人止住了笑後,查理臉色平靜下來,「看來我得溫和點跟她解釋呢。」
  
  他准備出去了,赫敏在後面叫住他,「查理…謝謝你了。」
  
  他對她又是略帶哀傷地笑笑。「不客氣。我是站在你這邊的,赫敏。如果你決定試試看,不僅能得到我的支持,還可以直接把我們中沒那麼勇敢的一些人懟回去,告訴我倆都不該再為自己的心情感到抱歉和沮喪,就該追求心中所想什麼的。」
  
  赫敏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沒說話,一個人待在儲藏室,回想著前面查理說的話。他貼心的鼓勵之詞安慰了她,但還有另外一個人能幫她出謀劃策看看該怎麼做。
  
  她走到陋居的屋外,去找正在剝劈啪豌豆的金妮,她坐在一張長形的木桌旁邊,面前放了只大碗。在自己朋友身邊坐下,她裝作來幫忙一般,拿過來一些豌豆。
  
  「你媽媽剛才試圖把我和查理一起困在儲藏室裡呢。她還看見了我擁抱他,估計這會已經去籌備婚禮了吧。」赫敏沒好氣地和金妮說完,對方做了個鬼臉。
  
  「真是抱歉。她是好心啦,我猜她對你和查理還單身這事真的很擔憂。」金妮答道。
  
  這話其實沒什麼貶低人的意思,甚至是想安慰對方才說出來的。金妮還是她最親近的朋友之一,但赫敏突然就發火了。
  
  「你們都是這麼看我的嗎?哦,看啊,這就是可憐的,絕望的還單著的赫敏。真是太可惜了,她只知道工作都沒時間給自己找個男人。她的人生真是悲慘啊,」她像是連珠炮一般。
  
  金妮對她這一通火氣表現出了耐心,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赫敏,你知道的,這裡沒人是這麼看你的。」她聲音輕柔,赫敏突然對自己的這麼一通邪火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懂的,真的,抱歉。」赫敏向她保證,這會沒了怒氣,「你哥哥人真的很好,順便說一句。我只是不覺得我倆有戲,他也不覺得。」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赫敏一直在整理思路。
  
  「我覺得下周五和馬爾福一起去看歌劇,可以算成是一次約會吧。」她坦白的聲音很低。
  
  金妮小心地放下手裡的豆子,面無表情地看了赫敏一會兒。「我都不知道你對他的感覺進展到這個地步了。這會聽起來…那種連接感超越了情欲範疇了。你確定你想要這樣嗎?」她的聲音很平靜,但赫敏還是從金妮的話裡聽出了一絲指責的意味。最糟糕的是,她其實沒資格怪罪自己的朋友們把馬爾福往壞處想。韋斯萊和馬爾福兩家間的不合,也能追溯個好幾十年了。赫敏對馬爾福個人的成熟度和懺悔情況已經非常能夠同情,金妮卻只能通過二手信息渠道了解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想讓思路再清晰點。但赫敏眼前只能看到那個滿臉壞笑,鉑金色頭發的腦袋。
  
  「這麼做不對嗎,金妮?想要他這件事就那麼不對嗎?」
  
  金妮的臉上是意外和內疚交織的神色,「哦,赫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想讓你這麼覺得的。抱歉,如果我——」
  
  「喂,金!快來一起打魁地奇!這次不許你追球了!」羅恩的大喊聲,打斷了兩人間緊張的談話,兩個姑娘都一個哆嗦。
  
  「他簡直是這世上最不會看時機的人!」金妮沒好氣地說著,她哥哥正朝這邊走過來。「放松點,你個煩人精。我馬上就來!」金妮吼回去,在羅恩衝過來打擾她和赫敏的私人對話前,站了起來。
  
  「去吧,」赫敏說道,「我幫你剝完這些。」赫敏坐到前面金妮的位置上,拿過了那碗豆子。
  
  「赫敏?」金妮輕柔地對她說道,「我覺得那個…其實吧…你知道的,」金妮停了一下,她柔和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清醒,又變得堅定而激動。「我怎麼想根本不重要。穿你那條紫色裙子,周六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要給我發短信,或者飛路電話,或者寄信給我。」她衝赫敏拋個媚眼,又壞壞一笑,猛地轉身,蹦蹦跳跳地朝屋後的魁地奇球場去了。
  
  穿她的紫色裙子,是吧?赫敏調皮地笑了,心裡默默感謝起讓莫莉和亞瑟·韋斯萊一直生到金妮出生的神明來。
  
  XXX
  
  德拉科周五早上過得非常順利。前一天晚上,他收到了米勒娃·麥格的郵件,詳細列舉了霍格沃茨董事會成員針對為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設立的赫敏·J·格蘭傑基金提出的建議,問題和擔憂。
  
  有幾個問題一看就是那種傳統純血出身的董事提出來的,那種淡淡的掩飾不住的對能讓麻瓜出身學生受益的方案的鄙視之情。有一些看似有邏輯的擔憂,明顯是因為他們對麻瓜世界幾乎一無所知(「這些人家不能用飛路粉旅行嗎?為什麼我們要增開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呢?」),但整體上還是支持這個項目的。德拉科數了一下,差不多超過半數的人還是非常贊成這個項目的,表達了他們的欽佩之情,對建議的課程大綱也提出了建議。格蘭傑基金的准備工作正在穩步地開展中呢。到目前為止,麥格教授都很信守承諾,所有文件中涉及到德拉科的名字時,都以「匿名贊助人」代替了。
  
  赫敏周日就要出發去威尼斯了,他要一個人待上整整一個禮拜,沒人可以傾訴自己上班前腦袋裡的那些想法。接著他想起了就在今晚,德拉科要帶赫敏去看歌劇了。這次他沒有一開始就搞砸:畢竟把晚餐就餐地點的選擇權交給她了。
  
  「要來塊司康餅嗎?我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她的問話,打斷了他關於今晚活動的思緒,他點了下頭。
  
  她回來時端了兩個盤子。他是真的不喜歡杏子,但看到格蘭傑一臉羞赧的笑容站在面前時,想到她也更喜歡藍莓味的,他就決定暫時不要做個自私鬼了。
  
  「今天可以把藍莓味的讓給你。」他語氣僵硬,接過另一塊更討厭的口味的司康餅。她似是有些吃驚,不過聳聳肩還是坐下了。德拉科把那塊不討喜的司康餅放在桌上,繼續在自己閱讀的惠斯普替補球員的守門員統計報告上圈圈劃劃起來。
  
  他用圓珠筆已經越來越順手了,但比起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字,還是得多用點力。看來他的羽毛筆肌肉記憶還是很深的,但只要拿著圓珠筆時夠專注,他的字還是能寫得很清楚的,而不會像獨角獸用獸角蘸了墨水,在空白帆布上亂塗亂畫出來的那些抽像圖形似的。那種東西還能賣出上千加隆呢,德拉科的母親好像就有兩幅。
  
  「哇哦,今天藍莓味的特別好吃哎!」
  
  格蘭傑的贊嘆聲讓他走了神,但德拉科懶得對此表示出反應。她顯然是在逗他呢,但他決心要用這支圓珠筆簽出不像是巨人筆跡的簽名來。他想用圓珠筆劃出自己名字的完美筆劃來,等到熟練以後再去用那支聖誕節時赫敏送她的自來水金筆。
  
  「我不得不說,這裡的藍莓司康毋庸置疑是最完美的,其他地方的任何甜點都無法與之媲美。」聽到她繼續說下去,德拉科咬緊了牙齒,還是沒如她所願那樣地反擊。
  
  「我真的替嘗不到這種味道的人惋惜呢~」
  
  他終於抬起頭來,惡狠狠瞪她一眼,可她卻無辜地撲扇著長睫毛衝他眨眼睛。「你說這麼多想表達什麼呢?」
  
  她笑得甜甜的答道,「我只是注意到你自己的那塊,碰都沒碰。一般藍莓的,你只要三十秒鐘,三口就能吃完,不得不讓我得出結論,你不是很喜歡杏子味道的。我不想弄得你一天心情不好,所以你前面干嘛不承認你更想要藍莓的,我就能分一半給你了呢?」
  
  她怎麼了,轉行做了該死的傲羅了嗎?
  
  「是啊,觀察真是細致呢,格蘭傑。但你是不是沒注意到我手上正在有事忙,你要真那麼想和我分享,你可以直接喂我啊。」他張開嘴巴,開玩笑一般湊近桌子旁邊。
  
  她知道他在虛張聲勢。
  
  壞笑著掰下一小口司康餅,她也傾身向前,輕柔地送進他張開的嘴裡。但當她的手指靠近他的嘴唇時,氣氛變了。就在她胳膊靠過來的幾秒鐘內,那種壞笑不見了,臉上的表情認真起來。沒了調戲她的心思,德拉科這會心中的期待,仿佛一場魁地奇比賽開始後金色飛賊被放出去之前的那一刻。她的手懸在半空一會兒,手指有些遲疑地把那塊甜點放到他舌頭上。小心地收回手去,中間還差點蹭到他的嘴唇。
  
  德拉科費盡全身耐力,才沒在她的手伸過來時,含住她的中指,把那塊吃食從她手上舔下去。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力都能贏得一枚二級梅林勛章了。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還得把嘴裡的東西嚼碎了咽下去,而不是張著嘴巴含著那塊甜點發呆。
  
  「好吃嗎?」她柔聲問道。德拉科慢慢點點頭,其實根本沒嘗出來是個什麼味,滿腦子還是把她的手指含在嘴裡的幻想。她終於移開視線,德拉科看得出來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從她緋紅的臉頰上就能一探究竟。
  
  赫敏盯著他的手,看著他用拇指和食指夾起那塊點心,舉到她面前。
  
  「公平起見,格蘭傑。張嘴。」他低聲呢喃一般,聲音低低的,介於威脅和引誘之間。
  
  仿佛他用魔杖強迫她一般,赫敏乖乖靠上前來,張開了嘴巴。和她對視著,德拉科模仿她前面的動作,慢慢地把點心放到她的舌頭上。但德拉科掰下的那塊明顯碎了不少,在她嘴角邊落下一些碎屑。拇指輕柔地抹掉她唇上的碎屑,她突然伸出舌頭來碰到了他的手。濕濕的舌尖蹭過拇指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嘴唇,他注意到在那一刻,赫敏的視線轉到了他的唇上。
  
  德拉科很不情願地收回手,靠回到自己的椅子裡。
  
  「好吃嗎?」他同樣問道。
  
  「很好吃,」她低聲答道,依舊盯著他呢。
  
  德拉科抬起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前面這兩根指頭還在她嘴邊呢,送到自己嘴巴旁,很是色情地舔了一陣,全程都盯著她的眼睛。
  
  「是啊,這我真的得表示同意。」他低聲說道。
  
  他看著她的視線跟隨自己手指的動作,然後她的喉頭動了一下,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她先移開視線,開始整理桌上的紙張和筆記本。急急忙忙把所有東西塞進包裡她站了起來。「我,呃,剛想起來…有個早會…魔法部的。所以得先走了…現在就走。不過我們晚上再見咯?」
  
  德拉科點點頭,覺得讓她先走是個好主意,這樣自己不用在對剛才那點事有了生理反應後,馬上站起來。這會要是穿著巫師長袍多好啊…
  
  「我很期待呢。」
  
  她把小包甩到肩上,差點沒把自己的椅子撞翻。「好啊,很好…好的呀,呃,我也是呢…別忘了穿一套西裝去那家餐廳。我是說,你肯定不會不穿衣服的,我的意思是不要穿巫師的袍子,因為那是家麻瓜餐廳。你現在這套就挺好,如果你打算穿這套的話,我不是說你的衣品不好,畢竟你其實很擅長…我是說,你在這方面眼光不錯的,所以…就這樣吧。我要走了。」她結結巴巴地說完,在德拉科反應前就衝出了咖啡店。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我完蛋了。
  
  沒有,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章節 16

  德拉科幻影移形來到了一條無人的暗巷中,嘆了口氣,這裡離預定與赫敏碰頭的地方不遠。他來的時候心裡有了個決定:今晚是兩人在咖啡店外見面的最後一次試探性行為了。他對她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一般朋友,已經快要忍不下去了。如果今天早上在咖啡店的那一出放蕩戲碼說明了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在她面前自己是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得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保護她,免得兩人的關系轉到不可挽回的路上去。
  
  就今晚而已,熬過今晚就好。你可以周一的時候再把自己隔離起來,今晚別對她那麼混賬,不要隨便碰她了。
  
  德拉科花了點時間穩住心神,想裝出那種平淡友誼的心態來,可當他拐過餐廳前面的街角,看到赫敏時,就停住了步子。
  
  她的美貌再一次徹底征服了他。他讓自己先安靜地站一會,半個身子躲在拐角的磚牆後面,只是單純地看看她就好。
  
  赫敏為了讓平日裡不聽話的一頭雜毛能順滑一些,顯然今晚下了不少功夫。它們被梳進了腦袋後面的平滑發髻裡,有那麼幾綹相當優美地蕩下來,襯托著她的臉龐。她身上穿著條挺短的深紫色裙子,想到自己從未見過她露出過這麼多的肌膚,德拉科的身子開始發熱。這條裙子是無袖高領的設計,領口處貼著她的脖子,而肩膀和胳膊是完整暴露在夜晚的空氣中的。裙擺在她腰間的位置平貼著身體,向下垂在她的膝蓋上方,所以德拉科能看到兩條腿的不少部分,梅林的,她還穿了高跟鞋。
  
  韋斯萊是這世上最大的蠢貨了吧。他的一生中,關於羅恩·韋斯萊的行為,德拉科有很多都覺得愚蠢至極(魁地奇球場上啦,上課的時候啦,還有每次他張嘴的時候,等等),但看到今晚的赫敏,他的這種感受前所未有的強烈。這傻帽怎麼會放她走的呢?
  
  想到要放她走,一下子清醒到讓他胃裡疼起來。她那麼聰明的女子,是會明白的,對吧?她應該知道,德拉科對她沒什麼好處。他那麼害怕失去,失去那些其實從未與她擁有過的東西。還真是個十足的懦夫呢,德拉科知道,失去格蘭傑對他來說絕對無法承受。在他各種版本的白日夢和瘋狂幻想中,兩人的關系都是以她最終的離去作為終章的。這種結局早已注定,他什麼也給不了她,只能勉強掛著巫師的名號,熬完自己的一輩子。他的姓氏後面背負著太重的社會枷鎖,還有他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幽暗思緒和情感包袱,但至少他在找心理醫生治療了,這都足以讓一個正常心智的女巫嚇得趕緊逃跑。就算兩人能發展出一丁點羅曼蒂克的關系,她最終也是會回歸理智的,或者德拉科到頭來還是會搞砸一切,她在無法忍受他的情況下離開。這會想到這麼多也是夠了。
  
  所以德拉科會按照這輩子以來一直最擅長的那樣行事。他會撒謊。他會對他自己,對全世界撒謊。德拉科這輩子撒過的謊可以總結如下:
  
  12歲:我比格蘭傑優秀,因為我是個純血,她是個麻瓜出身。撒謊。
  
  13歲:我絕對不害怕攝魂怪。撒謊。
  
  15歲:我一點也不嫉妒那群跟著哈利·波特學習高階魔法的蠢貨們,我覺得多洛雷斯·烏姆裡奇是個正常人。撒謊。
  
  16歲:能被打上黑魔標記,效忠黑魔王我深感榮幸。我對於要刺殺阿不思·鄧布利多這件事沒有任何懷疑和猶豫。撒謊。
  
  16到17歲:一切都很好。我們家可以熬過去的,靠效忠黑魔王就可以。一切都很好。黑魔王會贏得最終勝利,我們一家會受到嘉獎。我想要的就是這些。一個由黑魔王統治的世界才更好呢。撒謊。
  
  18到21歲:我能熬過去的。只要我願意,隨時都能停止服用無夢藥劑的。我不需要幫助。撒謊。
  
  22歲至今:我誰也不需要。我能熬過那些睡不著的夜晚。我能搞定那些噩夢。我不需要任何人。撒謊。
  
  現在:想和赫敏·格蘭傑開始一段感情就是大錯特錯。我能在沒有她的情況下把日子過得很好。我喜歡一個人待著。撒謊。撒謊。撒謊。
  
  也許換其他人都能看得出德拉科這輩子撒過的謊多麼荒唐,但這些謊言不也幫助他活了下來嗎?存活和生活兩者之間是有巨大差異的,德拉科。這句話也是布朗寧治療師說過的呢。
  
  德拉科把治療師的話拋到一邊,他可以繼續對自己撒謊,裝作若無其事,每天孤孤單單地回到自己那棟一個人住明顯太過空曠的大宅。他可以繼續撒謊,裝作更喜歡那種壓抑的寧靜,不會被孤獨壓榨到徹底崩潰。
  
  赫敏擺弄著手腕上的手表,德拉科覺得她看起來有點緊張。但德拉科能辦到的。他可以現在就傷害她,讓她免了以後的長期傷害。他可以繼續那晚她躺在自家莊園地板上,被他姨媽折磨時,自己做的那些事:把她從痛苦中拯救出來。他知道她對自己有點意思的(這種感覺絕對是雙向的),但這種吸引力總是會消散的。赫敏·格蘭傑是個注定要做出偉大成就的人,他不能擋她的路,不能拖著她陷入沼澤。今晚是對未來的一種告別,再也不會發生了。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我們必須放手。讓我放你走,格蘭傑。
  
  德拉科喘了口氣,離開站著的地方,轉過街角出現在視野中。她的腦袋朝這邊看過來,馬上一臉欣喜。她笑得那麼燦爛,整個人都發光似的。就因為看見了他。
  
  已經發生了太多事了,我對你的感情已經回不去了。我只會傷害到你的。
  
  他咽下湧到嗓子眼的那股猶豫,驅使自己靠上前去,感覺仿佛是飄過去的一般,被自己的自控力牽引著。你們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你好啊!」
  
  「你看起來真可愛。」
  
  這些話不受控制地就說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會氣喘吁吁的樣子也是掩飾不住的。德拉科有點生自己的氣,「可愛」這個詞有點過了,但又有那麼點不到位。你看上去很美,美得驚人,艷壓群芳,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穿這條裙子的樣子了。
  
  他看著她微微吸了口氣,才回答,「謝謝你這麼說。」
  
  這是家坐落在一棟二層白色磚房裡的高檔意大利餐廳,餐廳正面投射出溫暖的燈光,照亮了大半個天井。盡管天氣出奇得和暖,赫敏還是訂了張室內的桌子,畢竟英國四月的天氣實在是難以琢磨,其難度高過教會一只貓頭鷹游泳呢。
  
  兩人被人領到室內的餐桌旁,德拉科驚異地發現餐廳裡的很多人都轉過頭來盯著他和赫敏。兩個坐在吧台邊的女人更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對這種粗魯行徑,他只能不客氣地眯起眼睛回敬回去。另一個女人干脆頂了頂自己同桌的伙伴,朝他的方向指指點點。
  
  花了三十秒坐下後(德拉科幫赫敏拉出座椅時,更多的目光投了過來),他的心情糟了不少。德拉科低頭看著自己的菜單,有點火大。
  
  「怎麼了?」當然了,赫敏肯定注意到了。
  
  德拉科在座位上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不耐煩地吐了口氣,「我記得你說過這是家麻瓜餐廳啊?」
  
  「是啊。」
  
  「那為什麼好多人都在盯著我們倆?」
  
  他以為她會否認這件事。他以為她會翻翻白眼,讓他別疑神疑鬼的。德拉科沒料到的是,赫敏哼笑著出了聲。
  
  「哦,馬爾福。他們盯著你不是因為你是『德拉科·馬爾福,馬爾福家臭名昭著的繼承人』。」
  
  「那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她看他眼神裡的那種輕微同情,讓人快要抓狂,每次她覺得對方問題中的信息顯而易見時,都是這副表情。
  
  「他們盯著你,是因為你可能是今晚來這裡的最帥的男人了。搞不好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帥的呢,真的。」
  
  她這話說的仿佛事實再明顯不過,那種輕描淡寫的口吻,就好像他的帥氣是個她背過的魔法史課本裡的常識性信息一般。她剛才是承認了嗎?她是這麼看他的嗎?
  
  「大家也都在看你啊,」他語氣有些急了,試圖消化前面她那番關於自己帥氣的大膽宣言。是真的,投來這裡的目光中,有一半都是衝著赫敏的,雖然她好像根本沒注意。
  
  但是赫敏翻了翻眼睛。「當然啊,他們肯定在想,為什麼一個長成我這樣的人,能和你這樣的人一起共進晚餐呢。」
  
  這女人是他媽不照鏡子的嗎?
  
  「不是的,格蘭傑。他們盯著你,是因為那條該死的裙子在你身上實在太驚艷。」他突然說道。馬上垂下眼睛去看菜單,裝作選菜的樣子,就不用去看她的反應了。
  
  這麼說就不是友誼很純潔了,是吧?
  
  直到侍者來到旁邊幫他們點飲料,德拉科才敢抬頭。赫敏清清喉嚨,點紅酒時的聲調比平時高了個八度。他注意到她臉上的一抹紅暈,已經延伸到她脖子那裡了。
  
  兩人在酒杯裡倒好酒之前都沒說話,也沒去看對方。赫敏似乎鼓了鼓勇氣,在椅子裡坐直身子,舉起酒杯對著他。
  
  「敬這個各種第一次的晚上。」她嘴裡說道,大膽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應該說點打退堂鼓的話的,他該無視她的敬酒詞的。他幾個月前就該掐斷這段不合理的關系的。
  
  但德拉科是個懦弱,不靠譜的男人。尤其面對眼前這個迷人的女子時,從來如此。
  
  「敬這個各種第一次的晚上。」他重復著,和她碰了個杯。
  
  德拉科把話題轉到了赫敏要去參加的會議上,覺得兩人間的氛圍輕松了不少。用餐過程中有好幾次,德拉科都徹底忘了這會身處一家麻瓜餐廳。這裡的酒很棒,食物也很美味,完全不遜色於德拉科這些年來出入的高級巫師餐廳。麻瓜餐廳和巫師餐廳的唯一區別,就是餐盤和酒瓶不會飄到他們面前,身邊的人也不會穿著長袍。這些客人不會掏出魔杖來,因為德拉科家裡的名聲就對他下惡咒,惡狠狠地要求他解釋怎麼把戰爭女英雄赫敏·格蘭傑騙出來共進晚餐的。這種正常的感覺簡直是新鮮無比,作為一個無名的路人,和一個美麗的女子出來一起吃頓飯。這個女子聰慧,善良,和他一樣在麻瓜世界也是默默無名。
  
  德拉科用心地聽著赫敏解釋她在某個古老文檔中發現的,非常復雜的如尼文的翻譯,她卻突然聲音低下去,只顧看著他。
  
  「呃,格蘭傑?你沒事吧?」
  
  她微微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嚴重的事情。「我還真是只知道談自己的工作呢,是不是?」
  
  「是吧?但我沒覺得——」
  
  「你從來不和我說你的工作。」
  
  對話轉到這裡來,讓他真是沒想到。「我當然有說過啊。我總是回答你的問題的。」
  
  她搖搖頭,還皺著眉,「是的,你會如實回答,有時候也談談你的同事們。但你從沒說過你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工作的。我都不知道在工作上,你最喜歡的是哪點,還有為什麼你會覺得體育運動很有趣。」
  
  德拉科看到她這副在不知道什麼答案的情況下,可愛的焦慮模樣,忍不住溫柔地笑了。「你討厭魁地奇啊,」他只是這麼一句答復。
  
  「我哪有!」她不服氣地哼哼著,讓他又笑出聲來。
  
  「你就是。我干嘛要談論一個你不感興趣的話題,讓你無聊得要命呢?」
  
  這回答讓她顯出一絲受傷的神色來,開始擺弄手裡的酒杯。「但你不也對魔法生物的福利權益沒什麼興趣嗎。我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讓你覺得很無聊啊?」
  
  這種莫名的自信缺乏是從哪冒出頭的?「當然沒有啊,我不是什麼熱心腸的大好人,」他解釋道,「你覺得我真的在意過度砍伐樹林會給護樹羅鍋帶來的影響嗎?這和聊天的話題沒關系,每次你談起這些事業時,那種全情投入和完全被點燃的樣子才是關鍵。你做事絕對不會含糊的。」他停下來喝口酒定定心神,「你有很多特質,格蘭傑,但從來不會讓人覺得無聊。」
  
  那雙棕色的小鹿眼睛似是要把他看穿,德拉科差點就想用大腦封閉術了。但也知道她絕對不會那樣侵入他的腦子。再說了,這些情緒搞不好已經寫滿了他的臉,根本藏都藏不住。
  
  侍者拿著賬單來時,這種狀態被打破了。德拉科還沒來得及掏出准備好的一沓子麻瓜紙幣,赫敏就把一張小小的塑料卡片塞到了賬單夾裡,遞給了侍者。
  
  「這是什麼新的貨幣嗎?」
  
  赫敏搖搖頭,「那東西叫做信用卡。這樣就不用帶著硬幣或是紙幣,只要把卡給到他們,簽字確認賬單金額,就能從銀行賬戶走賬了。一切都靠電子交易完成。非常方便啦,別讓我吐槽魔法世界早該借鑒下這個系統的事。那麼大的金幣,隨身攜帶真是不方便。」
  
  「你該讓我付錢的,」他皺起眉來,對她沒給自己展示紳士風度的機會有些氣惱。她揮揮手讓他別說了,「不行的,今晚的演出票是你付錢的,上次的芭蕾舞劇也是。再說了,我得在麻瓜世界裡保持住我的信用等級。就闖過古靈閣一次而已,然後每次去自己的金庫,還要被當成個罪犯似的。」
  
  想到格蘭傑被一群負責安保的妖精們騷擾的畫面,德拉科就忍不住大笑。「走吧,小賊,我們不能讓你今晚被指控要留下來偷銀制餐具呢。」
  
  兩人出了餐廳,走到前面德拉科幻影移形落腳的那條無人暗巷。赫敏警覺地四下張望一圈,確定他們這會很隱蔽後,點了下頭。德拉科從西裝內袋裡掏出魔杖,在自己領口點了幾下。黑色的巫師長袍馬上罩在了西裝外面,最外面的披風的綁帶是精美的銀色花線。手腕那裡出現了深綠色的袖扣,脖子上的領結也現身了。
  
  「該死的,」他擺弄著那個有些皺巴巴的領結,想拉得平整些。「這個咒語我總是沒法完全弄得很好…」
  
  他抬眼看到赫敏,腦子裡就不知道在想什麼了。赫敏身上的紫色裙子變長了一些,後背和側面都現出了雅致的銀色藤蔓圖案。上半身部分還和之前一樣,所以德拉科接下來一晚上還是能看見她裸露的胳膊和肩膀。似乎沒注意到他這會熱烈的眼神,她披上一件挺華麗的午夜藍披風,天鵝絨質地的面料上點綴著星星的圖案,顯得特別閃耀。她抬頭時注意到了他的凝視,「好看吧?這是去年我生日的時候,喬治和安吉麗娜送的。我警告過他們,不許告訴我這上面的星星是什麼材質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一旦得知,估計就會道德上受到譴責。」
  
  德拉科本想說兩句嘲諷的話,但腦子裡能想到的只有這件不俗的披風也完全沒有她本人來得驚艷。他嘴裡隨便哼了幾句,繼續擺弄脖子上的領結了。
  
  「過來,我幫你弄!這些年我對打領結已經很熟練了。」他還沒來得及張嘴反對,她一步跨過來,從他笨拙的手指裡搶過了那條東西。
  
  他的雙手垂到身側,由著她侵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間。她的手就在他下巴下方,只要腦袋一低,就能吻到她的指尖。這會靠得太近,每一下呼吸都能聞到那股甜蜜芬芳的神秘花香,每次兩人不在一起的時候,這股氣味總在他腦海裡縈繞不去。
  
  「好了,」她輕聲道,最後拉了下領結。「這下完美了。」
  
  你才是完美的。
  
  她能感覺到嗎?德拉科看進那雙溫暖的棕色眼睛裡去,這麼近距離地看著,連那圈淡金色的光暈都能看到,不知道赫敏這會身體裡是否也奔騰著欲望的激流。她的手指慢慢松開領結,但卻沒有後退。如果把她直接按到這裡的磚牆上,隨心中所念那樣吻住她,她會不會反對呢?他是多想去吻她啊。如果他忘了那什麼該死的歌劇,整晚只顧著用手撫摸她的身體曲線的話,她會抗議嗎?
  
  想想你是誰吧。想想你都做過什麼。你不會是她想要的。放她走吧。
  
  德拉科閉起眼睛,清了清嗓子。「我們該走了,」他低聲道,實在不敢再聲音大一點。他退後一步,伸出胳膊來讓她好挽著一起幻影移形走。被她抓牢胳膊後,忍住一陣胃裡的悸動,和自己說這不過是幻影移形的感覺罷了。
  
  兩人來到宏大的歌劇院門口,加入衣著光鮮的巫師和女巫隊伍中。她還挽著他的胳膊呢,這讓他比喝了黃油啤酒感覺還要暖,也比吃了藍莓司康餅還要美,甚至比灌下無夢藥劑更讓人安心。
  
  赫敏·格蘭傑這會挽著他出席在公共場合,還是自願的。不該讓他像現在這樣特別滿足,莫名驕傲的才是啊。這種感覺不會持續下去的,他趁早滅了這些念頭才好。
  
  德拉科覺得今晚來看歌劇真是絕佳時間。既不是首次演出,也不是本季末次演出,所以來這裡采集素材的媒體也很少。在入口那裡環視一圈,沒發現什麼八卦雜志的記者,讓他松了口氣。他想起來今晚的幸運也是有原因的:城市另一角有古怪姐妹的一場表演,肯定更適合社交名流們現身,還有那些趨之若鶩的八卦媒體。今晚挽著赫敏·格蘭傑,一切都不能搞砸才行。
  
  自從戰爭結束,德拉科就一直對所處的環境十分敏感,走進宏偉的大廳時,他還在警覺地四處張望。還是有幾個人注意到了他們(都怪他那頭顯眼的頭發),但也沒人指指點點或者去掏魔杖。赫敏之前和他說過,每次她稍微把頭發打理得柔順點再出門的話,根本不會有人多看她兩眼。所以她每次抱著書本跟在哈利和羅恩後面時,最顯眼也最惹人注意的還是那頭蓬松雜亂的頭發呢。她說起曾經收到過一個痴狂粉絲送來的畫作,描繪的就是上面說的場面,這故事讓德拉科差點沒笑出眼淚來。
  
  這個挽著他的女巫,仰起腦袋,一臉崇拜地去看歌劇院穹頂上的圖案。入口的大廳有一條長長的走廊,需要來訪的觀眾們走過好長一段路才能進到正式的演出廳。德拉科以前就知道,這條鋪著華麗長毯的走廊,非常適合富有的純血巫師家族用來炫耀身穿的昂貴禮服,一個個像一群驕傲的孔雀似的走進劇院。他似乎也陪過幾個女巫來這裡「賣弄風騷」過,但仿佛那都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了。他陪過一個(還是兩個?)格林格拉斯家的姑娘(阿斯托利亞的頭發顏色更淺,對吧?)來過歌劇院幾次,但沒怎麼交談過,而且那時候的德拉科得預先灌下至少一整瓶的威士忌才行。
  
  這座大廳算得上富麗堂皇:鑲金框的鏡子,各種尺寸的水晶吊燈浮在空中。但屋頂才是最壯觀的,用色大膽而鮮艷,著名歌劇裡的片段在頭頂不斷重演;看著既非常真實,又很超脫現實。德拉科之前都沒注意過那裡的壁畫,但和赫敏一起抬頭去看時,他能夠感受到那種高雅藝術與魔法力量聯合打造出來的極致美感。
  
  德拉科舉起另一邊的手臂,指著畫中一個身著紅衣,滿臉愁容,站在一座迷宮入口徘徊的女子身影。「看到她了嗎,就那個?這一幕就來自今晚要上演的這部戲。」
  
  她的視線順著他的手望過去,看見了阿裡阿德涅的繪像,這是個古老的希腊故事,德拉科知道赫敏是熟知故事情節的。兩人走過長長的走廊,德拉科趁赫敏被這些藝術品吸引住時,仔細去看赫敏的樣子。他的一生有可能是這樣的,對吧?如果他能早點不要那麼渾蛋,許多如今晚一般的夜晚,就會時常發生,讓人沉浸其中。而不是像如今的自己那樣,大多數晚上只能形單影只。
  
  他們加入人群的隊列,朝劇院演出廳入口走去。兩人同時停在了好幾雙浮在半空中的白手套前。這些手套動了起來,幫赫敏和德拉科取下身上的披風。踩上鋪著厚厚地毯的階梯朝包廂走去時,赫敏又挽住了他的胳膊。
  
  兩人上到演出廳一半高度的位置處,一個引座員撩開厚重的深紅色帷幔。赫敏的下巴掉下來,衝到前面去,站在包廂的陽台上把劇場的全景收入眼底。「哦,哇哦,這視野也太棒了!我在任何劇場裡都沒坐過這麼好的位置呢!」
  
  私人包廂嗎?媽的麥克尼爾,看來我是真欠你的。
  
  兩人各自坐進絨墊座椅裡,德拉科心裡暗自慶幸,看來歌劇院在座位的舒適程度上比芭蕾舞劇院更舍得砸錢。德拉科努力去回憶自己是否喜歡歌劇。之前來這裡的經歷總還是模模糊糊的(也許淡色頭發的那個其實是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她很喜歡歌劇的。至少對劇目的興趣比對他本人來得大),但他還是希望能比芭蕾舞好點,讓人不要想睡覺。因為他真的需要有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畢竟全程要挨著赫敏那麼近。
  
  她手裡擺弄著個串珠小包,看到她摸了半天掏出一副小小的金色望遠鏡來,德拉科笑了。
  
  「你還帶了歌劇院望遠鏡來啊?」
  
  她聳聳肩,調皮地笑笑。「你知道我的,什麼都要准備好。我一直幻想能穿得美美的出來看一次歌劇呢。」
  
  德拉科笑得有點邪氣,「是嗎?那和我說說,你腦海裡的那個幻想是什麼樣的展開呢?」
  
  今天是第二次,她看穿了他的虛張聲勢。
  
  赫敏沒有回答他。至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直直地盯著他,慢慢看到他頭發上,再看回到他眼睛裡一會兒,視線繼續向下走。停在他的唇上,一路燒到他喉嚨口,在他胸口晃悠了片刻,繼續往下走,很下面,很下面,直到毫不掩飾地盯著他皮帶下方的部位。當那雙顏色變深的棕色眼睛再次和他對視時,劇院裡的燈光暗了下去,預示著即將開演,這會的德拉科才想起,自己的肺部還是需要氧氣輸入的。
  
  她的嘴角帶著一抹笑意,轉過去看向舞台上的幕布。萬能的梅林啊,她要再這麼直截了當地調戲他一回,德拉科真不知道能否控制住自己。
  
  劇目開演,台上一個女高音唱著一段意大利語的調子,德拉科覺得自己根本沒心思去看,一點也沒有。他看過這部劇的,搞不好還是陪他母親一起來看的,又或許是阿斯托利亞?不,應該是達芙妮。也許吧。
  
  反正這部劇的無聊程度,和賓斯教授一大早講授的魔法史課程也不相上下了。他偷偷地去瞟一眼自己可愛的女伴,發現那副望遠鏡還放在她腿上呢。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偷窺,她的視線轉過來,微微向德拉科傾過腦袋。她衝他害羞地笑笑,似乎終於覺得前面的大膽行為有些不好意思了,接著又轉頭去看表演。德拉科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身上。他現在根本管不了什麼經典劇目了,明明眼前的這個人更加吸引人。
  
  整座劇院,所有的觀眾,台上的演員,都被他拋到了腦後。只有她,坐在他旁邊,一身驚艷的晚禮服,皮膚顯出淡淡的金色,讓人忍不住地想去撫摸她露在外面的胳膊。
  
  她又把腦袋朝他微微傾斜過來,但這一次沒有笑。她的表情似乎繃緊了一些,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這下離他更近了。兩個人的胳膊都放在隔開兩人的寬敞的扶手上,德拉科的視線轉到她臉上,再到她胳膊上,終於落在那只好看的手上。
  
  他的右手只要移動個幾釐米,就能輕柔地蹭一蹭她的手。視線重新看到她的臉,注意到那裡的臉部表情松弛了下來。她又從眼角裡去瞟他,嘴巴微微張開,吸了一口氣。
  
  他倆誰會先一步動作呢?德拉科覺得自己對她的渴望這會已經再明顯不過了。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想去觸碰她,一次就好,只要輕輕撫過那只手就行。他好好地看了看她的全身,頭上的發髻有些松了,蕩下不少碎頭發來。用手去梳一梳這些碎頭發會是什麼觸感呢?
  
  德拉科的心跳變快,隨著心跳的節奏,胸腔不停起伏。赫敏這會幾乎是面對著他的了,也不想再裝出還在專心看表演的樣子了。兩人的胳膊還在原地,但她又開始不斷地去看他的手。
  
  兩人的手之間也就差頭發絲那麼點距離了吧,德拉科覺得她肯定能聽見自己加速的呼吸聲。如果放縱一下會怎樣?她眼睛的每一次眨動,粉色唇瓣間的每一次呼吸,都讓他從頭到腳一陣酥麻,快要憋不住了。
  
  赫敏轉過身來一些,這下正對著他了。這不再是什麼游戲了,幾個月來的熱切對視,偷偷窺探,兩人也許終於要向彼此間的這股子張力投降了。去他的歌劇吧,去他的什麼找借口多見見面吧。德拉科想要她,如果沒有理解錯她的肢體語言的話,那她也是想要德拉科的。
  
  舞台上正上演著一出激烈的決鬥戲,兩人都沒去在意,也根本不想去在意。劇院的燈光亮起,中場休息時間。兩個人的視線都沒有移動,德拉科覺得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了。
  
  「你想不想——」他開口了。這會的德拉科有99%的自信能確定,這個問題後半段是「去大廳裡喝點東西?」
  
  但是吧,剩下的那1%卻滿含所有的各式幻想,那些更刺激的可能性。比如說。
  
  「要不要放棄後半段劇目,去街上找個安靜的小酒館,坐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裡,讓我好好摸摸你的大腿?」
  
  又或者:
  
  「能不能允許我把你按在某根大理石柱子上,吻到你頭暈目眩?」
  
  又或者:
  
  「想不想被我按在包廂的欄杆上,在所有觀眾面前,讓我直接——」
  
  這個問題的後半段他不敢想下去了。
  
  「馬爾福?」一個熟悉而不受歡迎的聲音叫住了他,德拉科渾身一僵。他看見格蘭傑的視線一下子看到他背後,讓他的心一沉。他短暫地閉了會眼睛,整理好表情,慢慢站起來,轉身看向這會一臉不可置信的布雷斯·扎比尼。
  
  「扎比尼,」他的聲音冷冰冰的。身後傳來一陣窸窣,看來赫敏也站起來了。
  
  「我猜就是你,那頭頭發和其他什麼的。」布雷斯有些無力地解釋一般。德拉科在母親的新年前夕晚宴後就沒見過這個老同學了,哪怕在晚宴上,也只和他說了兩句話而已。
  
  一個身穿琥珀色禮服長袍的身材高大的女巫正挽著布雷斯的胳膊,草草打量了德拉科一番。「容許我介紹一下塞西莉亞·孟德斯鳩,」布雷斯語氣很是輕淡。德拉科的前室友這副滿不在乎的態度,仿佛胳膊上的這個女巫不過是一把帶來約會的飛天掃帚。如果布雷斯真的想帶一個容易忽略的同伴,德拉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挑選這樣一個無法讓人忽視的對像:她的頭發被施過魔法,正同時閃現出好幾種不同顏色,胸前的那枚鑽石掛墜足足有李子果那麼大。
  
  「很高興認識您,我是德拉科·馬爾福,」德拉科生硬地招呼了一句。輕輕握了下對方伸出來的手,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吻這個純血女巫的指關節。這女人發出一陣略顯刺耳的高音調笑聲。「哦,但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啊!」他得努力控制住肌肉,才不會把白眼翻出腦殼外面去。
  
  他重新看到布雷斯身上,這人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德拉科,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他沒認出赫敏是誰。咬了咬牙,德拉科只能主動點了。
  
  「扎比尼,你還記得以前和我們一起上學的赫敏·格蘭傑吧?」
  
  看到布雷斯微微地瞪了下眼睛,嘴巴也有些合不攏,德拉科莫名有點爽。但很快對方就恢復了那種滿不在乎的神色,繼續一臉冷漠。換做其他人,肯定會表現出更為吃驚的樣子,但布雷斯·扎比尼不是個有正常情緒表現的正常人。
  
  「格蘭傑?真的嗎?」他拉長聲調,既沒有和她打招呼,也沒伸手示意。
  
  「扎比尼,」德拉科聽見了赫敏冰冷的招呼聲。她這麼冷漠的態度發出那三個音節,讓德拉科一陣自豪。那股子冷意都能凍住邪火了。
  
  這時布雷斯的女伴卻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看著赫敏,塗成鮮紅的嘴唇這會拱出了個O的形狀。
  
  德拉科冷冷地瞪了扎比尼一眼,警告他把送到嘴邊的侮辱話咽回去。布雷斯卻抬起一邊的眉毛,露出略帶得意和高人一等的神色來。
  
  「這還真是…雖然挺有意思的,我們得回自己的包廂去了。見到你還是挺好的,馬爾福,結束以後一起來喝一杯吧,怎麼樣?」還沒等德拉科回應,他就拉過自己還對著赫敏瞠目結舌的女伴,准備走到天鵝絨的帷幔外面去。
  
  德拉科逼著自己數到十,才回頭去面對赫敏。這個沒禮貌的混球,搞這麼一出就是想讓赫敏覺得被人不待見。德拉科不是沒注意到他刻意裝作赫敏不存在,而且後面的邀請顯然不打算包含赫敏。如果德拉科都注意到了,聰明如赫敏又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呢。
  
  仿佛被現實的冷水澆了一頭,德拉科決定得收住前面激蕩的心情。德拉科剛覺得自己和赫敏有那麼點可能了,過去的陰影馬上跳出來提醒他這樣是不行的,事實上,他沒資格和這個女子有任何瓜葛。
  
  他真的沒法裝下去了。布雷斯的幾句話,幾個眼神就讓德拉科坐立不安,德拉科得費力忍住衝動,才能不追出去給他下幾個夠他喝一壺的惡咒。他數到十,安靜地在座位上平復心緒,不知道該怎麼把這股子怒火引導出來。
  
  赫敏也許覺得他已經改過自新,是個好人了,但在布雷斯·扎比尼之流的陰魂不散下,德拉科是永遠沒法把曾經做過的那些壞事徹底拋在過去的。
  
  他突然把臉朝向赫敏,嘴邊的道歉就要說出來了,可她卻先開口了。「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自大呢,是吧?你經常和他見面嗎?」
  
  「沒有,真是謝天謝地了。再和他多待一會兒,我就不敢保證我的魔杖會放出什麼惡咒了。」他恨恨地說完,看到她似乎縮回了身子。
  
  劇場裡的燈光又暗了,看來中場休息已經結束,下半場演出要開始了。兩人間的那股子張力變了味:赫敏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那副望遠鏡,德拉科一直盯著舞台,卻兩眼放空。後半場他一直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不敢讓自己罪孽的身體靠近她多一點。
  
  終於待到劇終,德拉科已經平靜下來,能理智思考了。他不應該為了這麼個白痴的渾蛋毀了和赫敏第一次來看歌劇的體驗。待會結束後,他還是得表現得友好熱情一點,也許可以提議去附近找個地方繼續。
  
  劇終的樂聲響起,所有演員回到台上接受觀眾的歡呼喝彩,他們倆也站起身,安靜地走出了包廂。
  
  「真的很棒呢,謝謝你提議來看這個。」赫敏輕聲地說道,德拉科伸過一只胳膊去,准備帶著她下樓回到走廊去。「客氣了,格蘭傑。」她的手挽上來時,那種溫暖的觸感讓他覺得欣慰,但這一刻終是很快就會過去。
  
  兩人從漂浮著的白手套那裡取回了披風,朝出口走去。赫敏在系披風的時候有點卡住了。「這東西就不能弄得簡便點嘛,」她嘟囔著,還是沒能系好。德拉科正准備表示願意協助時,一個聲音喊了過來。
  
  「馬爾福!」
  
  德拉科猛地扭頭,又是布雷斯·扎比尼。腦子裡快速閃過所有熟悉的惡咒,詛咒,德拉科站在原地沒有動,布雷斯卻走過來了。他自己的女伴被徹底忘了似的,落在後面15尺外的地方。
  
  他攔住了眼前的這一對,德拉科很高興地發現自己比這個老同學還是高了那麼幾英寸的。「什麼事?」德拉科問話簡短。
  
  布雷斯稍稍退後一步,舉起雙手來,仿佛投降似的。「對老朋友這麼冷冰冰的干嘛,馬爾福。我只是想來邀請你參加今晚的晚會。」
  
  「什麼晚會?」
  
  布雷斯冷笑起來,「我母親是,嗯,今晚這出劇目作曲家的好朋友。她在我們家裡為他舉辦了一場晚會。你知道的,她那麼熱愛高雅藝術的。」
  
  她更愛的是趕緊釣上第十個丈夫吧,德拉科帶著惡意地想著。
  
  「下次再說吧,扎比尼,我們正准備——」
  
  「那個,馬爾福,」布雷斯不懷好意地朝德拉科靠過去一步,音量卻沒有降低。「趕緊把你眼前這一攤搞定,」那雙黑色的眼睛掃了一下赫敏,看回到德拉科臉上,「然後和我們一起享受一個特殊的夜晚。下次你出來缺女伴的話,我可以幫你正式引見下塞西莉亞的妹妹。」
  
  德拉科覺得自己的血都沸騰了。這個自大的渾蛋哪來的膽子,如此不要臉地侮辱赫敏,仿佛她本人根本不站在旁邊似的。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你這話他媽的什麼意思,啊?」他沒想大吼來著,這下整間大廳裡的人都看過來了,但德拉科已經氣憤到極點了。
  
  布雷斯退後幾步,故作沉著地看他一眼,「隨你覺得什麼意思咯。不過我得承認,沒想到為了挽回你們家的名聲,你能自降身價到這種地步呢。」
  
  又是一個冷笑,他轉身離開了,但德拉科准備跟過去。
  
  「馬爾福,別!」赫敏的警告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沒有放慢步子,這會布雷斯是背對著德拉科的,很快他就追上去了。
  
  「馬爾福!他不值得的!」又是她的聲音,這一次左邊的胳膊被人拉住了,是她拉住的。
  
  他伸手去長袍內袋裡掏魔杖,但赫敏的手抓得緊緊的。
  
  「德拉科!」
  
  聽到這個名字,他停住了。她從沒這樣稱呼他過,從兩人孩童時起一直沒有叫過。他轉頭看向她,看到了那雙因擔心皺在一起的眉毛,眼睛大大的,滿是懇求之色。「德拉科,」她又叫了一遍,這會讓他回過神來,音調柔和了很多。「來吧,我們走。沒事的,我們走就好了。」
  
  他無聲地點著頭,把伸進內袋的手抽了出來,忍住想把扎比尼咒到外太空去的衝動。德拉科由著赫敏抓住他的手,擠到邊門那裡,躲開人群的視線。
  
  一到室外,德拉科就氣呼呼地快步離劇院和人群走遠開去。扎比尼怎麼能妄自揣測他對赫敏有那種企圖?!他怎麼敢站在這樣一個戰爭女英雄面前,當她不存在一般如此侮辱人?難道她愚笨到聽不懂像扎比尼這樣的純血巫師有多看輕她嗎?
  
  德拉科這麼憤怒地走出幾條街區,一路拉著赫敏的手,低低地一路咒罵。她輕輕地捏了下他的手之後,他才放慢了點速度,長長地深吸了口氣。前面那麼火冒三丈的,都忘了她還在身邊呢。
  
  他放緩步子,仿佛閑逛一般,前面的怒氣漸漸轉成了一股子懊惱。他在赫敏面前表現得像個白痴,而且在那麼多人面前,今晚不該讓她這麼尷尬的。他重重嘆口氣,知道自己得做點什麼來補救。
  
  「我真的很抱歉,格蘭傑。扎比尼對你說的那些話,真的太過分了。」
  
  赫敏聳聳肩,抿著嘴對他笑笑。「我也沒指望他能說出點其他東西來。還好你沒真的對他下咒。」
  
  「那也是他活該。」德拉科不爽地接道,他突然停了下來,拉著赫敏和自己面對面站著。
  
  「格蘭傑,他話裡暗示的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出來…我不可能那麼做的。我不會那樣利用你的。你知道的,對不對?」他有些絕望地問道,期望她聽明白聲音裡那些無法言傳的感受。
  
  她毫無躲閃地和他對視著。「如果我去相信那些的話…今晚就不會和你一起出來了。」她的聲音平靜而克制,德拉科咽下了那個到了嘴邊的問題: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我們倆算什麼呢,格蘭傑?
  
  「抱歉我毀了今晚的氣氛,」他低聲地說道。
  
  「你沒有啊,」她柔聲回答。他還能感覺到怒氣隱隱地往外冒,但她的拇指在自己手背上劃過的輕柔觸感,又要攪出其他的情緒。兩人這會手拉手,所以站得特別靠近。
  
  「我覺得我倆都該來杯茶。你要是願意的話,我親自來泡一點好了。」
  
  他點點頭同意了她的建議,她馬上握緊他的手,帶著兩人幻影移形離開了。重新落地後,她松開手,他馬上開始想念這種觸感。她開始向前走,他環顧四周,發現這是那條自己每天早上去咖啡店前,幻影移形落腳的小巷。
  
  赫敏帶著他朝另一個方向去,德拉科想起來之前讓她請病假回家那天,她是朝這邊走來著的。德拉科差點走不動了,她這是帶他回自己家去呢。
  
  仿佛聽見了他腦袋裡的想法,她開口解釋道,「我就住在幾個街區外。這是我家房子附近最近的幻影移形點了。但我的防護罩,哪怕在我帶著你的情況下估計也進不去。還是安全起見,不要冒險撕裂才好。」
  
  德拉科只顧著點頭,盡管晚上空氣有點冷,他的臉卻開始發燙。用力地扯下自己的領結,塞到口袋裡去,伸手解開披風裡面最上方的兩顆襯衫扣子。這下喉嚨上的束縛都沒了,他還是覺得緊繃得很:自己那麼愚蠢又不成熟地上了布雷斯的鉤,在赫敏面前總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對她提出的要求又毫無抵抗之力。他根本就不該這會跟著她回家去,但她哪怕求他和自己一起下地獄,他也是無力拒絕的。
  
  德拉科滿腔的道歉之詞,每一句在腦海中重復時,都比上一句聽著更無力,更荒唐。抱歉我在公眾場合發火了。抱歉你要和我聯系在一起。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個好人。抱歉我不能離你遠遠的,哪怕知道那樣對你才更好。
  
  兩人無聲地前進著,兩邊的街道沒什麼人,這會挺晚了,沿街的店鋪都熄燈打烊了。德拉科看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半了。這不是個陪格蘭傑回她家的合適時間點啊。
  
  她停在了一幢漂亮的磚房聯排別墅前,這一排的房子長得都差不多。眼前的一棟在這一排的盡頭位置。「這裡就是我家了,」她簡單地說了句,推開矮矮的鐵柵欄門,踏上一小段磚石鋪出來的小道。德拉科聽見她低聲念著咒語,暫時松開了防護罩的管制,好讓他進門。又見她拿著魔杖在前門上點了一陣子,門才打開來。
  
  他這會就該掉頭走人的。他可以找個可憐的借口回家去。但德拉科的腳步下意識地跟著赫敏走了進去。大門在身後哢噠關好,赫敏朝著左手邊的一段盤旋而上的樓梯那裡走去。
  
  「樓下基本拿來做儲藏用。我自己都很少在這裡待著。」她解釋道,德拉科伸長脖子看到樓梯後面一間昏暗的屋子裡,整整齊齊堆滿了好些儲物箱和紙箱。
  
  「我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上面兩層和屋頂那裡。我是從一個啞炮女人手上買來的這房子,她是個房產中介。麻瓜和巫師的生意她都做,我的隔壁鄰居是一對年紀很大的女巫和巫師。他倆這會出去度假了,去美國看他們的女兒。」
  
  她的語調很平靜,領著他上樓去,又穿過另一扇門。但德拉科知道她這會說話的狀態其實有點小緊張。音調上聽不出來,但啰啰嗦嗦說上很多沒用的信息就是個征兆。
  
  她拔掉門上的鑰匙,德拉科不聽話的腳還是邁進了她的家裡。門又在後面關上了,他靠在門上,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該怎麼進行下一步動作才好。赫敏朝裡面走了幾步,把串珠小包和魔杖放到一張走廊邊桌上,伸手去解開披風。
  
  「你可以把披風和長袍掛在門那邊的掛鉤上的,我去燒個水。」她朝背後喊過來。
  
  德拉科仿佛中了奪魂咒似的乖乖照辦。他脫下披風和最外面的長袍,小心地掛在了門左手邊的牆上。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有些尷尬地就站在門口,仿佛被黏貼咒固定在了門上似的。
  
  二十步不到的前方,赫敏也站著,繼續和自己閃亮披風的銀色綁帶做著搏鬥。這件披風相當難搞呢。她在領口處又拉又扯的,德拉科就在後面默默看著,努力忍住湊上前去的衝動。
  
  她現在還能感覺到嗎?這會安靜得有點詭異,所有東西都被籠罩在一層重重的張力之下,客廳裡只有外面的月光照進來。這下沒什麼事,沒什麼人能打擾他倆了:沒有布雷斯,沒有那麼多路人,沒有浮誇的表演,沒有人會突然探頭提醒兩人曾經不愉快的歷史。
  
  這陣沉默中,只能偶爾聽見赫敏壓低嗓門與披風鬥爭的咒罵,她還背對著德拉科呢。「該死的蠢東西…我怎麼穿上去的…應該有其他簡單的方法…」赫敏自言自語,手指瘋狂地動作著。
  
  德拉科撐著門站直身子,開始慢慢靠過去。腳上的龍皮鞋子在硬木地板上踏出聲響,赫敏一下子不動了。他小心地停在她身後,那麼得近,只要她微微退後一步,就能直接貼到他胸前了。這下只有赫敏短促的呼吸聲在周圍安靜的空氣中響起;從她上半身起伏的速度來看,德拉科知道自己靠過來對她是有影響的,那種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期待。
  
  德拉科低下頭,把嘴巴貼在她耳邊。「讓我來吧,」他低聲道,感覺到了她渾身一顫。一只手優雅地搭上她的肩頭,修長的手指繞到她脖子前面,從她指尖接過那個繩結。她的手垂了下去,德拉科用拇指和食指就輕巧地解開了結。
  
  披風從她肩頭滑落,堆在兩人腳中間的地板上,但沒人彎腰去把它撿起來。那舒服的衣料滑出德拉科的手指,他繼續搭著赫敏光裸的肩膀。她慢慢地回轉過來,直到和他面對面,手掌下的她的肌膚溫暖而微微顫抖。
  
  赫敏在知道確定的答案時,總是散發出一種自然的美感,但當她還在探尋和追求解答的過程中呢?比如現在。她簡直讓德拉科無法呼吸了。他低頭盯著她大大的棕色眼睛,和自己的靠得那麼近,那裡面滿是她還沒梳理清楚的不確定和不敢相信。就仿佛她在努力找尋某種神秘而復雜的謎題背後的邏輯脈絡,而答案就藏在德拉科的眼睛裡。
  
  德拉科的拇指在她肩膀上慢慢地來回掃過,指尖仿佛慢舞一般,完全被她的觸感迷住了。從她棕色的眼睛看到那頭狂野的卷發,這會經過一晚上,那個發髻早就綁不住了。他抬起另一只手,把擋在她臉前面的頭發輕柔地撥到後面,發絲柔軟得不可思議。他聽見了赫敏的輕聲驚呼,但德拉科繼續盯著手裡的那綹頭發,用手指輕輕從中間穿過。
  
  「我還是…去…泡茶吧?」她氣喘吁吁地低聲問道,德拉科意識到這是最後通牒了吧,最後一次剎車的機會了,在落下懸崖前最後的一塊警示牌了。
  
  「不要,」他低聲回答,還盯著手裡的發絲,「我覺得我這會不用喝茶。」
  
  他看回到她臉上,一種了然突然嵌入了靈魂一般。他不是在衝向懸崖。德拉科早就起跑了,直接跳下了懸崖,在空中跌跌撞撞,隨著氣流翻滾,失去重力已經很久了,但他還不想摔到現實的地面上去。
  
  她的眼裡已不再疑惑,但更多像是,在挑戰他。赫敏這輩子一直是個勇敢的人。從德拉科11歲那會認識她起就如此了,只要她堅信這是對的,就會義無反饋一頭扎進去。當然了,和她那些朋友相比,因為會在事前想好應對方法,她顯得更加理智謹慎,但赫敏·格蘭傑一旦錨定自己想要的東西,德拉科知道沒什麼能阻止她的。
  
  但這一次呢?德拉科看出來了,她是逼他做決定呢。現在對她的了解之深,加上之前談到過很多次她在必須勇敢堅強行事,必須做出決定時感到的壓力,就這一次,她希望有人能替她承擔這個角色。
  
  他可以做那個人的,就現在。
  
  有點不情願地松開那綹頭發。他的手搭在了她的下顎上,另一只還在她肩頭劃著圖案。德拉科的神經全部敏感起來,不清楚這會渾身的震顫到底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她。閉上眼睛,歪著腦袋湊過去之前,最後看見的是赫敏顫動的眼皮也期待地閉了起來,兩人的嘴貼到了一起。
  
  終於,德拉科的嘴唇輕柔地和她的對接了,胃裡的那陣悸動比起直接掉下高空還要強烈十倍。她的唇緊貼著自己,安撫了他心中隱藏的一股沉痛。那種因為無法碰觸她而產生的沉痛,他已經忍了很久很久了。
  
  兩人試探一般地纏著對方的唇,以一種不固定的節奏積極探索對方嘴巴的形狀,找到最合適的貼合角度。德拉科感覺到了她柔軟的唇瓣有些分開來,略帶遲疑,他收回一些,好喘口氣。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和他熱烈的眼神對視。她的眼神裡已經滿是欲望,要將他一並淹沒,德拉科的血液裡沸騰著用手碰到她後,同樣的奇妙感覺。
  
  「赫敏,」他輕吐一口氣。
  
  這個名字既是問題,也是答案。他的救贖,他的毀滅。隨著吐出的那口氣說出口,雖然聲音很輕,卻有大吼出來的效果,打破了這會被月色籠罩的寧靜。
  
  決堤一般。
  
  赫敏的雙手越過他的肩膀,用力地再次吻上來。這會的吻不再遲疑和輕柔,她張開嘴巴,他馬上跟上,德拉科在她伸出舌頭找尋他的舌尖時呻吟出來。兩張嘴黏在一起,急匆匆地吮吸,品嘗,舔舐。德拉科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呢,兩人今晚之前為什麼不早點這麼做呢?
  
  和赫敏接吻讓人一下子清醒了。他的大腦裡充滿了快樂,又仿佛一片空白,那些猶豫和陰暗的猜想都不見了。德拉科這會全身心地感受著她過於美好的嘴唇與自己緊貼在一處。他什麼時候把她壓到走廊的牆上的?還是她帶著兩人變成這個姿勢的?
  
  德拉科的手還留在她的肩上和臉側,赫敏的手已經開始到處摸了。從他的頭發開始,用力揪起一束讓他頭皮微微刺痛,接著動作向上走,隨意地弄亂了那頭鉑金色的毛發。仿佛得到了啟發,他開始模仿她每一個動作,把這場激情之旅的掌舵之責全權交給她了,嘴上熱烈的接吻就沒停過。
  
  他的手指插進她的頭發裡,徹底弄散了那個發髻,但赫敏嘴裡發出的舒爽的嘆息讓他明白,她很享受被他的指甲抓著頭皮的觸感。他還沒全部貼到她身上去,不想讓自己下面堅硬的小家伙嚇到她。手掌停在她頭發裡,她的手已經從肩膀那裡往下走,焦急地想再多發現一些他的其他地方。抓住他的肩膀一會兒後,她的手沿著他的上臂肌肉摸過去,沿路順便捏了幾下,然後又摸回到他的肩頭。
  
  德拉科沉醉在她頭發的柔軟,舌尖的溫熱,呼吸的急促中,讓他從頭到腳都被各種感官包圍。當她的手摸到自己胸口時,德拉科終於鼓起勇氣探索其他地方。先是輕柔地拂過她的臉和脖子,接著手掌摸到了她的肩膀上,胳膊上,在那幾塊地方上下摩挲她的肌膚,反倒激起了德拉科自己一陣顫栗。
  
  兩人的吻變得更加焦急,赫敏用力地扯著他襯衫的衣料,把他的身子朝自己拉過去。現在除了靠近她之外別無他求,德拉科在完全貼上去後忍不住輕吟起來。兩人的身體貼合在一起,德拉科能清楚地感知到她身體的每一處凹凸起伏,她貼著自己時發出的低吟,很顯然也對他的身體非常渴望。
  
  德拉科的手大膽地往下走,搭在了她的髖骨上,寬大的手掌牢牢扣住那裡。赫敏輕輕地咬著他的下唇,德拉科不得不中斷這個吻一會兒,和她額頭相抵,試圖喘口氣。她沒讓他休息太久,發出不滿的哼哼聲又一次吻了上來。
  
  她沒說什麼時候就得停,但很快,他就得逼她表態了。因為兩人這會的行為沒有任何可以拿來當借口的其他原因:兩人沒喝酒,沒嗑藥,沒被人下過任何咒語。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終於在互相試探,徘徊了好幾個月後,臣服在對彼此的吸引之下,卻又要面臨被這股情潮吞沒的風險。
  
  但赫敏沒讓他停手。當然啦,她其實什麼也說不了,這會她把舌頭完全伸進了他嘴裡,兩人都沒可能說話的。德拉科的手摸到了她的身側,蹭在她的胸部那裡,赫敏發出一聲飽含情欲的低吟,扭動腰肢與他摩擦起來,環在他脖子上的兩只手更用力了。德拉科配合著和她相互摩擦,從胯間到胸上,反復幾次。只幾分鐘的工夫,赫敏就停了嘴上的吻,氣喘連連地呼吸著。德拉科趁她換氣的間隙,從她下顎一路濕吻至她的耳根。嘴巴碰到的每一處新的肌膚,都讓他的欲火更旺一些。
  
  嘴唇在她柔嫩的脖子上摩挲,他抬起一只手,撐在了她腦袋旁邊的牆上。德拉科繼續「品嘗」著她的脖子,赫敏的呼吸更加急促,還不時發出那種惹人犯罪的呻吟與低語。「哦哦…嗯…對…啊…嗯…」
  
  他輕輕咬了咬她的耳朵,又是一陣反應,還在她腰間的那只手開始慢慢往上走。這一次沒有只徘徊在側邊了,終於來了她正前方,用力地一把捏在手中。他的手揉搓著她的渾圓,嘴巴繼續在脖子那裡賣力工作著,直到:
  
  「哦哦哦,德拉科!」
  
  德拉科這會非常慶幸自己一只手撐著牆,因為他的膝蓋開始有點發軟了。赫敏呻吟著叫出他的名字,真的讓他膝蓋軟了,猛地將嘴巴從她脖子上移開,大口呼吸著。
  
  操。
  
  下周一,德拉科准備給魔法部正式發出一封申請書,或者應該在每一份報紙上刊登一則聲明,宣布這個宇宙中沒有其他人再可以叫他的教名了。赫敏拖長元音的叫法,是他從現在起唯一能接受的叫法,也只能從她那張美妙的小嘴裡喊出來才行。其他人可以喊他「馬爾福」或者「那個大白痴」,或者隨便他們愛怎麼叫,在赫敏如此激情地喊出他的名字時,一切其他都不重要了。
  
  這個抵在他身上扭動著的女人趁他喘幾口氣的間歇,拉過他的腦袋到嘴前,自己把嘴唇貼在了他的脖子上。稍微恢復一些能站穩後,德拉科扭過頭又和她開始接吻,帶著一股新的激情和力量,兩人的手更加不老實了。她在他身上到處摸過,德拉科那麼用力地把她壓在牆上,都開始懷疑回頭兩人換個地方後,牆上會不會留下個赫敏人形的凹陷。
  
  說到換地方,她那雙停不下來的小手這會正用力地拉著他的外套朝肩膀下面扯,他松開兩只手,急匆匆地脫掉這件衣服,扔到後面去了。她的下一個目標是他的背心,在她堅定地解掉了所有紐扣後,他同樣瀟灑地把這件也扯了下來。她捧過他的臉,從他微微冒胡茬的下巴吻到耳廓,在最後輕聲來了句「該換我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她松開摟著他脖子的手,伸到自己腦袋後面。手指上靈巧地動作幾下,解開了裙子的搭扣,把高領部分扯了下來。那條絲滑的裙子沿著她的身體一點點滑下去,直到她能一步跨到旁邊,把裙子一腳踢走,身上只留一件無肩帶文胸和內褲,站在了德拉科眼前。
  
  他從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有些粗暴地把她推回到牆上,嘴巴和胯部同時撞了上去。兩個人帶著難忍的激情在對方身上抓撓,挑逗。德拉科沉醉於手中的那兩團柔軟,她就抵著他如波浪般扭動,咬住他的下唇吮吸著。
  
  赫敏很快解掉了他的袖扣,他聽見了那東西掉到硬木地板上滾走的聲響。她的手掌摸在他胸前,來到襯衫最上面的衣扣處,急匆匆地一路往下挨個解開,再把襯衫從長褲裡扯出來,差點就摸到他那硬得有些疼了的小家伙。這會他的襯衫敞開來,赫敏稍稍後退一點欣賞了一下他蒼白的胸膛和腹肌。舔舔嘴唇,她俯身向前,從他肚臍上方開始濕吻,吻到喉頭那裡。德拉科呻吟著抓緊了她的肩膀。
  
  現在她開始堅定地要把那件襯衫從他身上扒掉,德拉科當然樂意從命,但當那件衣服從肩頭褪下,露出上臂,被她直接碰到肘關節的肌膚時,他突然驚呼著掙脫了她的手,喊了一聲「不!」朝後退了幾步。
  
  操,他這是犯了什麼病啊?他怎麼差點忘了這茬了?
  
  像只受驚的動物似的,他沒看方向就向後退去,下背部撞在了她的沙發上。「我不想讓你…看見…看見那個,」他結結巴巴,停下來後仿佛沒了氣,只顧著靠住沙發的椅背。他緊緊攥住那塊還遮擋著左前臂的衣料,想著袖子裡那駭人的圖案。
  
  德拉科的黑魔標記已經不像伏地魔活躍期間時那樣會發出黑色或紅色的光芒了。烙上那個標記的巫師死了後,那東西馬上開始褪色,這醜陋東西上的魔法都消散了,但骷髏和蛇的形狀保留了下來。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在變淡,現在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了,雖然不再像從前那樣,在他蒼白的膚色襯托下那麼刺眼,但還是能很容易看出來。
  
  德拉科知道他無法承受讓赫敏看見它,不想看見她一臉鄙夷,這是她應得的權利。他被污染了,是邪惡的,配不上她這樣純粹的靈魂。如果這個已經變得對他如此重要的女子,在那東西面前表現出驚恐和鄙視,那德拉科怕是要折壽了。在他生命中短暫的一段時間內,過去的這一年裡,赫敏讓他覺得生命又完整了。她對他很友好,尊重他的想法和感受,讓他開懷大笑,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有能力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麼。
  
  德拉科抬起頭,想再最後好好看她一眼。她還靠在牆上,重重地喘氣。之前弄得齊整的頭發,恢復了一貫的狂野不羈,披散下來落在肩上。她飽滿的嘴唇有些微腫,唇膏早就不見了,一只眼睛下面有暈開的睫毛膏污漬。他的視線看到她身體的其他地方,文胸被自己前面揉捏得皺了,一邊的罩杯被扯下來大半,露出了後面的乳尖,黑色蕾絲的內褲因為前面兩人的互蹭,擰成一條貼在她身前。他這輩子都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她永遠不會是他的。
  
  他看到旁邊去,隨著她的呼吸,胸口一陣痛。她是這個可怕的世界裡的一束光,那麼聖潔和美好,而他根本沒資格和她有任何牽扯。他聽見了赫敏清了清嗓子,光著腳輕柔地朝他走來,但他不敢抬頭。德拉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能猜到她會說些什麼讓他無地自容的話:馬爾福,我覺得我倆有些沒控制住自己呢,你還是回家的好。周一早上再一起喝咖啡咯?德拉科會點點頭同意她的話,當然啊,赫敏·格蘭傑的話總是對的。他會安靜地拾起自己的衣服和可憐的自尊,回到空蕩無人的家中,喝個酩酊大醉,花上一整個周末消沉。等到周一,她就會恢復一種帶著距離感的禮貌,忘掉兩人今晚的小插曲。她會和他漸行漸遠,直到兩人再次成為陌生人,接著有一天她將不再出現。她會徹底離開他的生活,他最好現在就開始接受這個結局。
  
  她就停在他面前,但他還是不敢看過去。能聞到那股神秘花香一波波飄過來,他的呼吸短促而艱難,卻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個氣味牢記在心中。
  
  「馬爾福,」她柔聲開口了,德拉科緊緊閉上眼睛。他沒資格,沒辦法看著她,骨子裡就是個懦夫。她又開始稱呼他的姓氏,他已經快要退縮了。
  
  她又上前一步,就快貼著他了。德拉科還靠著沙發呢,右手緊緊按住左臂上的衣料。一雙手溫柔地捧起他的臉,他要忍住哭出來的衝動,那雙手這麼溫柔,讓人安心,就貼在他臉上。這又是他根本沒資格享受的善意。
  
  「馬爾福,拜托了。看我一眼。」
  
  他馬上照辦了,他怎麼能不照辦呢?她完全掌控他的行動和意志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種掌控力他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心思。她的眼裡流露出溫暖和理解的意思,根本沒有他前面揣測的那些偏見。當然了,她一直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哪怕出殺招也是快速而溫柔的。他做好心理准備,迎接那溫和卻堅定的謝絕之詞。
  
  赫敏踮起腳尖,吻在了他的臉頰上。這是告別的親吻吧。送別路上的吻。接著又是一個吻,落在了另一邊的臉頰上。然後那雙唇移到了他的喉嚨,再從一邊的耳朵開始,慢慢吻到下巴,繞著臉來到另一邊。這好像就不大像告別了…
  
  他感覺到了她把那件襯衫拉好,重新系好了扣子。「沒關系的。你要是願意的話,穿著它也行啊。」她帶著安慰的口吻輕聲道,已經把扣子系到胸前了,只有最上面兩顆還敞著。赫敏將兩只手掌抵在他胸上,看著他的眼睛。那兩只手往下走,在他腹肌上停留了一刻,搭在了他的皮帶搭扣上。
  
  這他媽是什麼展開?他這會是來到了一個平行宇宙中嗎?
  
  抓著他的皮帶搭扣,赫敏又一次踮起腳,把嘴巴貼到他耳邊。「你的襯衫不是我現在最想脫掉的那件啦。」這一句低低的話語,讓他瞬間血液沸騰。
  
  她收回身子,臉上的壞笑比得上他當年最得意時的了,她開始去解皮帶時,德拉科咽了咽嗓子。她抽出皮帶,很不優雅地直接扔到地上去,他已經徹底愣住了。她解開長褲的扣子,拉下拉鏈,把它們從他腿上扯下去時,他的心跳開始加速。沒說話就乖乖地站到褲子旁邊去,赫敏撲了上來,繼續前面激烈的擁吻,就仿佛這激情四射的夜晚根本沒發生過前面那出情緒失控似的。黑魔標記引發的負面想法都消散了,德拉科全情投入地吻起懷中的女巫。她突然一只手伸到兩人中間,握住了他的堅硬,德拉科不得不中斷嘴上的吻好趕緊吸一口氣。她隔著內褲撫摸了分身幾下,還是把手探了進去直接開始撫弄。德拉科的腦袋垂在前面,靠在她肩膀上,徹底迷失在被赫敏·格蘭傑握住命根子的觸感裡。
  
  今晚要是想持久點,必須趕緊奪回主動權。德拉科握住她的手腕,猛地拉開那只手,在她最後那一下擼過時哼得很大聲。嘴巴和身體又開始緊貼糾纏,赫敏帶著他往其他地方走。他配合她的動作,一路繼續熱吻,跌跌撞撞地往她住處裡面走。
  
  她帶著他穿過一道門,德拉科反應過來這是她的臥室後,又把她按到了牆上。赫敏抓住襯衫下面的胸肌,有節奏地扭動著腰部,讓他的舌頭更深入嘴裡。他稍微停了一下,一把將襯衫從頭上脫了下去,管不了什麼前臂上的鬼東西了,反正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足夠吸引走赫敏的注意力了。
  
  她非常配合地解開了自己的文胸,扔到了地上。德拉科眼神飢渴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再次把她按到牆上,在她嘴上和脖子上輪流著力進攻。她的呻吟慢慢放大,兩人在彼此身上蹭來蹭去,這會只有內褲還沒脫掉了。她用手指抓牢他的背部,德拉科在她脖子上落下一個個吻,接著開始去吻她的乳房。舌頭含住一邊的乳尖在上面打轉,能感覺到她更加用力地挺起髖部。一只手握住另一邊的柔軟,兩根手指夾著乳頭擺弄,她馬上呻吟連連,呼吸加速。沿著她的胸一路吻上去,手上還在揉著那團柔軟,叼住了她的唇。拇指在乳尖那點上繞了幾分鐘,德拉科已經把赫敏弄得欲火焚身,暈暈乎乎了,這才慢慢地把一只手朝下伸,就停在她內褲的邊緣處。
  
  他的手在那裡停留了片刻,才伸進內褲裡,又馬上停下。德拉科松開她的嘴巴,和她對視起來。
  
  「這樣可以嗎?」他問得很認真,確保得在真正碰觸到她的私密地方前,得到正式的允許。
  
  「可以,趕緊,」她喘著氣答道,他馬上熱烈地吻上來,手繼續深入。手指終於觸到了她大腿根部的目的地,已經能感覺到明顯的濕意了,兩人同時一陣呻吟。德拉科的一根手指掃過她的縫隙,對觸摸到的濕潤很是滿意,赫敏不得不掙脫開這會的吻趕緊大口呼吸幾下。他看得出來,只是指尖這麼幾下觸摸,她已經快要繳械了。德拉科想的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很久沒有和另一個人這麼親密地接觸了呢。
  
  待到一根長長的手指探進去時,她猛地一聲驚呼,腦袋重重地撞在牆上,德拉科差點想問她有沒有受傷,但被她的一個吻給堵住了嘴。
  
  老天,她緊致得簡直完美,已經做好了容納他的准備,驚喜於她的內壁包裹著那根手指收縮與跳動時帶來的奇妙感覺,他慢慢抽出來,一開始還很緩慢,逐漸加速,同時用舌尖品嘗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撫弄著她的胸部。她的呻吟越來越癲狂,他又加進了一根手指,繼續加快速度,想與她髖部聳動的節奏保持一致。拇指彈了一下她的陰蒂,馬上聽到了驚呼聲,她直接咬在他肩膀上,在白皙的皮膚上又是咬又是吸。她的指甲如此用力地掐進他背部,德拉科可以肯定明天定能看見十道細細的紅色抓痕,但他也不在乎這個啦。能讓她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快感,他其實很興奮。
  
  拇指繼續在陰蒂附近似有若無地掃過,再次聽見了那種呻吟。她快要到了,他能感覺出來,想到僅靠自己的手就能讓赫敏高潮,下面的硬家伙更加硬邦邦了。手上抽插的速度還在加快,享受著她腰部配合聳動的節奏,直到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這會不再挑逗陰蒂了,直接用拇指粗暴地揉搓著那個敏感點,沒多久她就在高潮的爆發中大喊出來,「德拉科!對!哦,上帝啊,德拉科,就這樣!」
  
  再次聽到自己的教名,德拉科內心忍不住地得意,低頭把她的呼喊吞了進去。隨著她慢慢恢復,他手上的動作也放緩了。重重地喘著氣,赫敏把腦袋貼在他額頭上,露出笑容來,接著給了他一個緩慢而激情的吻,他已經輕巧地抽出了那只伸進她內褲的手。
  
  兩人的吻變得沒那麼激烈了,但赫敏似乎還想和他繼續。不是那麼溫柔地,她一把推開他,直推得他兩腿撞在了床上,坐在了床墊邊。她低頭去吻他時,那種眼神只能用飢渴來形容了。
  
  「往裡面一點,」她低聲道,示意德拉科往床上去。他老實地照辦了,看到赫敏彎下腰褪掉內褲,一腳踢開之後,嘴巴有些發干。德拉科配合地拉掉了自己的內褲,也扔到了地板上。赫敏爬上床靠近他,棕色的長發蕩在兩人之間,仿佛簾子似的。在兩人更加深入之前,德拉科必須知道一下,必須完全有把握才行,她不會後悔與自己發生親密關系。
  
  「這樣可以嗎?我是說,你真的想要這樣嗎?和我?」
  
  為什麼這個女人總能讓他這麼脆弱又坦誠?他在內心暗暗鄙視自己,但德拉科不能錯過眼前這一刻。如果赫敏會在事後反悔,那德拉科怕是好不了了。那樣的話,還不如現在就趕緊停手,免得第二天後悔情緒上來,還得增加對他的厭惡。
  
  赫敏的眼神柔和起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握住他的勃起,上上下下撫弄了幾次,德拉科忍不住咬緊嘴唇,腦袋後仰。「確定,我很確定。」聽見了她的低聲回答,他睜開眼睛,眼前的這一幕簡直不能更完美。赫敏正放低身子,坐到他的堅硬上去。兩人真正連接的那一刻,雙雙舒爽地呻吟出來,赫敏的頭仰到了後面。她試探性地上下動作了幾次,仿佛在測試兩人的身體是否合拍,德拉科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腰。德拉科盡情享受著眼前的一切,她上下起伏時胸部的彈跳,被他撐滿那緊致甬道時,嘴巴張得圓圓的卻發不出聲。她很快就適應了他在體內的感覺,德拉科開始聳動胯部配合她的動作。待她的節奏穩定後,德拉科的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乳房挑逗起來。赫敏把兩只手朝前伸去,搭在他肩膀上,這個新的著力點讓她能更方便地快速在他的粗長上起伏。
  
  德拉科隱約想起赫敏前面說過她的鄰居出門度假去了,心中默默感謝老天,這會兩人嘴裡發出的羞恥聲響,真是有夠大聲的。赫敏動作的速度快了很多,德拉科只好松開乳房,兩只手抓牢她的腰。她猛地坐下的節奏開始變得沒規律,德拉科緊緊箍牢她免得控制不住動作。想到她騎在自己身上高潮出來,德拉科差點就繳械了,但還是想讓她先到。
  
  看到她這麼瘋狂地扭動,他的動作也更賣力了。把分身插得盡可能更深一些,她淫蕩的呼聲仿佛在給他鼓勁。赫敏低下頭來和他舌吻,舌頭用力地頂開他的嘴唇,突然結束這個吻再次坐直。德拉科繼續加速和她保持同步,兩人的額頭上都已經冒出汗了,因為這激烈的性愛都氣喘吁吁的。赫敏的四肢開始顫抖,德拉科就知道她快了。她猛地仰起腦袋,頭發被甩到後面,德拉科眼裡的她,皮膚在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老天的,他在腦海裡腦補和她做愛都好幾個月了,但任何一段想像都比不上這會被她壓在她的床上,用力操弄的畫面。
  
  她又開始尖聲叫出他的名字,「德拉科!德拉科!啊!德拉科!」
  
  他已經無藥可救了吧。高潮席卷時,她嘴裡絮絮叨叨著什麼,赫敏向前癱倒,趴在他胸上,手指揪著他的頭發,下半身還在慣性地扭動。又是幾下猛力的抽送,德拉科射進她體內時,眼前已經冒金星了。他大概有抵著她的頭發喊了聲「赫敏」吧,畢竟被她壓在身下,而且他實在不敢保證自己嘴裡發出的聲音能被人聽清楚。
  
  大口呼吸著,這會身體十分滿足,德拉科摟住赫敏,抱在自己胸前,不想結束這種肢體上的接觸。兩人這麼相擁了幾分鐘,赫敏抬起頭,撥開彼此眼前的頭發。她在他肩膀上啄了一口,又在他脖子側面來一下,然後小心地滾到旁邊,和他並排躺著。
  
  這種性交後的身體愉悅還未散去,他鼓起勇氣,轉過臉去和赫敏面對面。她露出一個羞澀的笑來,和他對視,他也笑著回應了。
  
  似是猶豫了片刻,她湊上來吻了下他的嘴唇。收回去的時候輕聲道,「我馬上回來。」然後滾下床,走進了連著臥室的盥洗室。她穿過房間時,德拉科非常愉悅地欣賞起她裸露的背影來,她後面的曲線真是不錯呢。
  
  他重重地躺在她的枕頭上,發出滿足的嘆息,沒了她溫暖的肉體在一旁,微微打了個冷戰。沒被她立時趕出門,看來情況還算不錯,德拉科決定在等她回來期間稍微舒服地躺一會兒。以他對赫敏的了解,她估計會想要談談兩人間發生的這檔子事。德拉科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試著對抗這會蔓延全身的倦意。但這種抵抗根本無效,只幾秒鐘,他就睡著了。
  
  
章節 17

  關上盥洗室的門,赫敏靠在門上,長舒了一口氣。剛才那一段說真的,還真是讓人驚嘆的完美性愛呢。
  
  轉頭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那模樣讓她差點沒忍住笑出聲。沒有更好的詞來形容了:赫敏看起來和人好好地、徹底地做過了呢。一頭卷發到處亂飛,臉頰上玫瑰色的紅暈顯得嬌嫩新鮮,妝容大半已經沒了,脖子和胸口都有暗暗的紅色抓痕,仔細看的話,腰上還有被指甲弄出來的痕跡。
  
  她上了個廁所,稍微收拾了下自己,把還留在頭發裡的發夾清理干淨,然後勉強把它們弄成能見人的樣子盤在頭頂,赫敏看著自己笑了。還好,這會沒有後悔的情緒,她前面那麼對待馬爾福似乎對方也並不介意。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赫敏的笑意更深了。本來赫敏只希望今晚能稍微跨越出朋友的關系,是真沒想到能到這一步。但兩人還真是一路到底了。赫敏剛剛睡了德拉科,比她想像中的還令人滿意,她最近這類幻想可是相當頻繁呢。
  
  忍住了一陣湧上來的傻笑,披上盥洗室門背後掛著的一件短袍子,她開始猜測德拉科對此事的看法。他會不會還躺在她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猜測著她的心理活動呢?或許在糾結自己是不是犯了錯,擔心她後悔和他上床?也許他這會在穿衣服了,打算禮貌地道別後就離開?要是他已經穿好衣服走了呢?不,他不會的…除非他害怕了?赫敏親眼見過好幾次這種情況了,知道如果事情讓他情緒失控,他總是第一時間就找機會離開。
  
  赫敏慢慢打開通往臥室的那扇門,看見了德拉科在她床上睡著的模樣,蓋著被子,一副從來都睡在這裡的姿態。她一陣輕松,又一次得忍住笑呢,她躡手躡腳地走回去,鑽進被子睡到他旁邊。他沒有動靜,赫敏盯著他安靜的睡顏看了一會兒。睡著時候的德拉科,那張帥氣的臉顯得線條柔和,沒有皺眉,沒有眯眼,嘴巴和下顎也沒有那麼緊繃。他的發色會讓她聯想到明亮的月光,她得忍住把他額上的碎頭發撥到一邊的衝動呢。
  
  沒在繼續看著他發花痴,赫敏躺進旁邊的枕頭,幾分鐘後就睡著了。關於友誼,戀愛關系還有與對方的未來問題,等到早上再好好坐下來討論也行。
  
  XXX
  
  臥室窗戶裡投射進來的明媚陽光,讓赫敏慢慢睜開了眼睛。托她施在窗戶上的魔咒的福,赫敏可以一直不拉窗簾,也不用擔心被外面的人偷窺。雖然算不上是個喜歡早起的人,赫敏還是更願意在周末時在自然光線中醒過來。
  
  她慢慢地伸展著四肢,兩腿間那種性事過後特有的酸脹感還挺讓人欣慰。梅林的,她太久沒感受過這種美妙的痛感了。看到旁邊,赫敏仔細觀察起身邊睡著的男人。德拉科在這裡待了一夜呢。
  
  他正背對著她,平穩而緩慢的呼吸聲說明他還在熟睡。昨晚沒開燈,而且兩人的體位關系,赫敏還沒機會欣賞德拉科的背部肌肉呢。
  
  她現在不會錯過這麼個好機會的。被子已經滑到了他的下背部,能看到大塊裸露的肌膚,膚色蒼白得不可思議,像白瓷似的,但還不至於感覺不健康。昨晚德拉科的頭發看起來如月光一般,如今在陽光下,就仿佛頭頂著一團明亮的白金色光圈。好想上手摸摸他的背,感受下肌肉線條的緊致,赫敏搖搖頭。她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自顧自假設他歡迎自己的撫摸還是算了吧。
  
  生怕他突然轉過身來,抓住她正在意淫他的現場,赫敏偷偷下了床,跑去泡點茶。她出房間時他也沒有動作,赫敏在自己的睡衣上面套上了那件短袍子。
  
  廚房裡的鐘顯示剛剛七點,周末版的預言家日報已經來了。窗口的凹槽上停著一只貓頭鷹,她從他嘴裡接過來,鳥兒飛走給下一家送報紙去了。她展開報紙放在餐桌上,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屏幕正在發光。
  
  赫敏昨晚顯然用不到它,所以也就忘了還開著機。拿起來才看到金妮發來了好幾條短信,也就半小時左右之前發的。
  
  G:早上好!我知道你起得早,所以趕緊交代!
  
  G:你一般回復得都很快呢。
  
  G:講真,赫敏,把你手裡的書放下,給我回消息。
  
  G:你要是再不回我,我就要闖進你家的飛路了。
  
  金妮的空頭威脅讓她翻了翻白眼,赫敏打出了一段回復文字。她沒想到金妮這麼早就來問消息了,明明沒有晨練的時候,周末可根本起都起不來的。
  
  H:也祝你早上好啊。
  
  G:終於啊!怎麼樣啊?
  
  H:什麼怎麼樣?
  
  G:你真幽默。少跟我裝傻,你根本不擅長干這個。就像你沒法裝作不聰明一樣。昨晚的浪漫約會怎麼樣啊?
  
  赫敏在回復前頓了一下。她沒法在短信上說清楚這些,而且也不想這樣告訴金妮。
  
  H:出乎意料。
  
  G:我馬上過來。把飛路打開。
  
  H:別!我們待會一起吃午飯吧,我再把一切告訴你。
  
  G:我的個戈德裡克哎!他還在?!?!
  
  該死。赫敏真的不會用短信交流呢。她猶豫著該怎麼回復這條,該怎麼解釋,是的,一個沒穿衣服的德拉科·馬爾福還躺在自己床上,而且是在和自己春宵一刻後待了一整夜。
  
  她真的拖得有點久,金妮從來不是以耐心見長的。
  
  G:赫敏·格蘭傑,你給我放下這該死的手機,挪挪你可愛的小屁股,回床上陪他去!
  
  G:對了,待會我們一起吃午飯。
  
  赫敏嘆口氣,關了手機。她在廚房裡盡可能地輕手輕腳些,准備泡一壺熱茶。把水壺放上了爐子,沒用魔法(赫敏堅持用麻瓜的方式泡茶味道更好),拿起報紙准備隨便讀一讀。
  
  現在怎麼辦?赫敏一般會拿上報紙回到床上,靠在床頭板上讀新聞,一邊等著水燒開。如果馬爾福醒來時發現她坐在旁邊讀報紙,會不會覺得很奇怪?或者他醒來時發現自己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很受傷?擔心她對兩人間發生的事後悔了?
  
  沒來由的,之前那個周日對金妮說過的話浮現了上來。
  
  「這麼做不對嗎,金妮?想要他這件事就那麼不對嗎?」
  
  昨晚的一切肯定沒覺得哪裡不對,一點也沒有。去他媽的,赫敏已經煩透了顧慮所有人對對與錯的定義了。
  
  回臥室的途中,赫敏注意到了昨晚和德拉科一起急急忙忙脫著對方衣服留下的一路痕跡。她的晚禮服和披風,還有他大部分的外衣都扔在了前廳裡,他的皮帶,長褲和她的文胸丟在了沙發後面。揮了下魔杖,這些衣服整齊地自己疊好,落在了壁爐前的扶手椅上。他那一堆最上面擺著兩顆袖扣。他的襯衫,內褲和她的內褲散落在臥室地板的不同位置,赫敏撿起自己的內褲扔進了洗衣籃,又回到床上去。
  
  德拉科睡著的時候翻了個身,這會臉對著她這邊。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彎起膝蓋,墊著豎起來的枕頭,赫敏靠在了床頭板上。
  
  忍住繼續盯著他的念頭,她埋頭去讀報,很快就被一篇八眼巨蛛毒液非法交易的長文吸引住了。
  
  XXX
  
  德拉科感覺特別舒服,特別溫暖。身下的這張床比他自己的柔軟太多,這會刺眼的光線也比自己昏暗的臥室亮了太多。
  
  幾乎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真實發生過,他慢慢睜開眼睛。他果然沒有躺在自己富蘭克林宅邸的床上,而是一絲不掛地睡在格蘭傑沒鋪絲綢床單的床上。這個女人就在旁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她光著的小腿。視線往上看去,她身上沒穿多少衣服這一點讓他有點吃驚。灰色棉質的短睡裙剛剛蓋住大腿一半,她這會彎著腿坐著時,還往上掉了不少。身上還有一件短袍子,但一點沒能蓋住她沒穿文胸的事實。
  
  她讓他在這裡過夜了。這是個好兆頭,不是嗎?不僅如此,她還完全不介意自己睡在這張床上後,回來一起睡。
  
  德拉科試著看了她的臉一眼,發現她正全神貫注地讀報,沒注意到他醒了。他就呆呆地看著她讀了幾分鐘的報紙,她的視線會在報紙上掃來掃去,眉毛和唇線會隨著對讀到內容的贊同,困惑或是憤怒而擺出不同的形狀。
  
  這一幕實在是太不真實了。他在赫敏的床上醒來,沒有被她用魔杖指著喉嚨,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在自己身邊讀報紙的她。仿佛這一切再平常不過,仿佛只是很多個清晨中的一個。在他完全接受這個現實之前,腦海裡閃過一個危險的念頭:這樣醒來真是很棒呢,如果這輩子後面的每一天都能這樣醒來該多美好啊?如果和赫敏·格蘭傑一起生活就是這樣的,德拉科能預見到自己將成為一個滿足的男人。她會這樣讀著預言家日報,偶爾因為不認同文章上的觀點冷哼一聲,德拉科會故意激她兩句,她會用報紙打他幾下,他會坐在床上讀一讀早報裡的魁地奇相關文章,他們中的一個會召來早上喝的茶,開心地坐在一起飲完茶,然後…
  
  想太多了,你這麼搞下去很危險。就停在這裡吧。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赫敏的嘴巴抓住了他的視線,她突然咬住自己的下唇,德拉科費了好大勁沒直接呻吟出來。昨晚咬著這對豐盈唇瓣的記憶浮現出來,隨之一起湧現的還有他咬在赫敏身上其他地方的記憶。
  
  該死,他已經開始變硬了。但這在回憶起她是如何婉轉呻吟,嬌喘低語時幾乎根本不可避免,更別提想起她是如何在激情時刻喊出他名字的了。他或許該讓她知道自己醒了,免得待會被她指責偷窺她看報紙什麼的。
  
  XXX
  
  聽見德拉科清嗓子的聲音時,赫敏縮了下身子。
  
  「早上好,」他低聲道,赫敏被這帶著睡意的低沉嗓音弄得馬上燥熱了。
  
  「早上好,」她答道,勇敢地去和他對視。挺意外,她居然沒覺得尷尬,於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到他臉上也笑得燦爛。赫敏這會反應過來,以前還真沒見過他這麼坦誠的笑呢,想到他在自己面前能夠這麼放松,放下心防地笑出來,赫敏的心一陣溫暖。
  
  赫敏把報紙放在床頭櫃上,再次轉身面對他。他躺在她床上很舒服的樣子,用胳膊肘撐起腦袋,側躺著的身體上只在腰部以下搭著那薄薄的被子。
  
  「今天早上有什麼有意思的消息嗎?」他指了指前面被放到一邊的報紙。
  
  赫敏搖搖頭,算是做了回答,努力咽下了那句差點衝出口的答案。絕對沒什麼比現在的你更有意思的啊。
  
  這會她直勾勾地盯著他赤裸的胸膛,看到他揚了揚眉毛,瞬間讓她更大膽了。昨晚從他幫自己脫下披風起,兩人間拉緊的那股子張力這會又出現了,同時出現的還有德拉科第一次與她四唇相接時胃裡顫抖著的強烈期待。
  
  德拉科已經沒在笑了,她猜他應該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受不了繼續這麼安靜地盯著他,赫敏把行動交給了身體的本能。她有些遲疑地朝他伸出一只手去,注意到他視線盯著手指靠近時,渾身緊繃的狀態。她碰到了他腦袋側面的柔軟發絲,在他閉上眼睛時,赫敏身體一個哆嗦,似乎被手上的觸感鎮住了。她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發,仔細看著他喉頭吞咽時上下滾動的動作。
  
  赫敏的手指輕輕地拂到了他的側臉,停了一會兒後再摸到他肩膀。她的手開始在胸口那裡流連時,德拉科猛地睜開眼睛。她繼續摸著,手掌按在他的心口,指尖下能感覺到裡面那個器官跳動的節奏。他的胸腔這會快速地起伏著,呼吸變快,被她的觸摸所觸動。他看她的表情帶著深沉的渴望,但身體卻一動未動,由著她繼續按自己的節奏來。這種願意在她面前完全放開,交出主動權的姿態,激得赫敏更加大膽。
  
  她的一根手指描摹過他胸口很長的一道白色傷疤;她知道,這是六年級時,哈利的神鋒無影留下的。這麼多年後,傷疤已經變淡,昨晚天色很暗之中她甚至沒注意到。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肚臍,接著摸到了他的臀線,將將好在被子蓋住的地方停下。咬著嘴唇,帶著欲望、好奇和一時大膽,赫敏抓起被子,一把掀開來,讓德拉科完全裸露在了自己面前。
  
  德拉科動都沒動,也沒去想蓋住自己,嘴上都沒一句反駁,只是看著她用手在自己腰部的曲線上撫過,繞到他背上,停在他膝蓋處,最後落在他小腿那裡。赫敏朝他臉上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臉對她的信任。再把視線盯住下面已經勃發的欲望,她不自覺地舔了下嘴唇,再次看他臉上時,那裡露出了熟悉的壞笑。
  
  移開摸在他腿上的那只手,她往後坐一點,欣賞一下面前這個躺著的裸體男人的全貌。從頭看到腳,再看回到頭上,沒有哪處不讓人賞心悅目,任何瑕疵都看不出來。德拉科的身體真是優質男性軀體的典範了。略顯蒼白的膚色光澤不錯,四肢修長。肌肉緊實的樣子看著就是遺傳基因好,整個人算得上十分壯實。赫敏知道他這樣的體型,和同樣體型的麻瓜不一樣,不是來自堅持鍛煉的結果。和赫敏差不多年紀的巫師都算得上清瘦,德拉科也是。不過麼,熬過了一場戰爭後,對人口是有很大影響啦。
  
  兩人還在上學的時候,德拉科的長相在赫敏眼裡過於尖嘴猴腮了點。但這個成年版的自大男生還真是出落得相當不錯。德拉科棱角分明,顴骨高高的,下顎線和鼻梁的線條都很突出,整個人有種大理石雕刻出來的感覺,五官很招人喜歡。嘴唇豐滿而平整,牙齒很整齊,這要是被她當牙醫的父母看到了,也是會贊嘆的。
  
  收回自己的手,赫敏顫巍巍地吐出一口氣。又和他對視起來,德拉科的嘴角揚起,赫敏仿佛能聽見這人用勾引人的低沉嗓音在低語:這次該換我了呢。
  
  他伸出手摸在了她的腳踝上,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赫敏很想知道這會他在想什麼。那雙灰色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她的臉,長長的手指在她腳踝骨頭上畫著小圓圈,慢慢地向上游走去到小腿那裡。她的胳膊上冒起了雞皮疙瘩,是他這樣輕輕撫摸挑逗出來的反應。手已經摸到了膝蓋,上到大腿那裡時,手上用了力,緊緊抓住了她的腿。德拉科全神貫注地皺起了眉,赫敏這會想大聲說話都不敢。他為什麼要用那種發現了什麼神奇生物似的眼神看著她呢?
  
  我是真實存在的啊,她想這樣喊出來,我是真實的,不完美的,沒什麼特別的,看在梅林的份上,不要再這樣看著我了!我只是我,只是格蘭傑!
  
  他的手摸到了棉質睡裙的下邊,手指拂過這塊布料,摸到了短袍子的綁帶。他看著她的眼睛,輕輕拉了一下帶子。赫敏馬上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要求,解開綁帶,脫下袍子,隨手扔到房間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像個不耐煩的孩子一般,他又扯了扯裡面的睡裙,赫敏應該要覺得難為情或者不好意思的,卻也直接脫了這件衣服,扔到了一邊。
  
  她現在也一絲不掛地坐在床邊了,面對著童年時曾經愛欺負她的壞小子,赫敏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激動。因為德拉科不再是那個無知的小屁孩了,而是一個帥得過分,還正在用那雙被欲望浸透的眼睛欣賞她全裸身姿的成年男人。
  
  德拉科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只手正是胳膊上有黑魔標記的。赫敏很高興他已經不再為此感到不安了,她一直都知道那東西還在的,昨晚他突然崩潰雖然讓她有點始料不及,卻也因此更加為他心痛。她一直覺得,德拉科在選擇是否承受黑魔標記這件事上的自願程度,和哈利在嬰兒時期接受腦門上的閃電形傷疤的也差不多了吧。現在不是談這麼沉重話題的時候,德拉科的視線毫無掩飾地掃遍她全身,他心中欲望的流露,就已經讓赫敏開始濕了。
  
  他的視線沿著前面自己手指走過的路徑再審視一遍。從她的大腿看到腰間,走到她腹部,在胸部那裡停留一陣,接著看向她的胳膊,脖子和肩膀,最後完全看著她的臉了。那種灼灼的目光,讓她不敢動彈。
  
  「你真美,」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壓抑著的激情,讓赫敏呼吸和心跳都加速了。
  
  兩人都沒動,屋子裡只能聽見彼此猛地吸氣,再吐氣出來的聲音,明明都沒真的有身體接觸呢。赫敏只能同樣熱烈地注視著德拉科,那股張力從兩人身上不斷釋放出來,讓她開始有些頭暈。
  
  廚房裡的水壺響了,說明水已經燒開,但這聲響似乎很遙遠,那尖利的嘯叫似是被房間周圍的某種東西擋住了。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去泡點茶,」赫敏低聲道。
  
  「我現在不要什麼茶,」德拉科低低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威脅般的語氣,點燃了她身上的所有神經,在她撲到床上前,他先湊了過來。
  
  德拉科健碩的身子一下子翻了上來,困住了赫敏的身體,赫敏躺在床上,嘴巴已經被他堵住了。她馬上把手插進他的頭發裡,這個動作實在太過自然,嘴巴馬上張開,讓他的舌頭好進來。
  
  這個吻毫不猶豫,無需慢慢試探,畢竟昨晚兩人對彼此的身體已經細致地了解過了。赫敏迷失在了兩人肌膚相親的美妙觸感中,兩個人忍不住地蹭著彼此的身體扭動。
  
  他的吻熱烈而持久,赫敏太喜歡他那雙柔軟的唇瓣了。德拉科輕輕地咬著她的下唇,讓她抵著他笑出來。他又用舌尖在前面咬住的地方輕輕舔一下,就用牙齒含住那瓣唇,用力吸吮著。赫敏更用力地揪住了他的頭發,挺起胸靠近他。德拉科明白了她想要什麼,舌頭再次伸進她嘴裡,一只手伸下去揉捏起她的乳房來。用拇指在乳尖上繞圈時,她發出好聽的呻吟,德拉科移開嘴巴,讓這聲音在屋裡回響一陣。
  
  他吻在她下顎上,赫敏開始用指甲抓撓他的頭皮,向下移到他背上。雖然昨晚騎在德拉科身上非常享受,但每次關於他的性幻想裡總有這麼個姿勢:被他壓在身下。梅林啊,這種姿勢下被他吻著脖子,她都能當場融化在床墊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叫我的名字,」他突然在她耳邊低聲懇求,「就像你昨晚那樣,叫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和呼出的溫暖氣息,讓她渾身一個激靈。這一刻她滿腦子只想照他要求的去做: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
  
  她可以被他的觸摸,他的肌膚,他的氣味,他的味道完全包裹和淹沒了。被他壓住的重量感令她心神激蕩,蹭著她來回摩擦的勃起讓她忍不住低吟著想要更多,腦子裡只剩下他的名字了。昨晚那麼容易就喊出口,喉頭舒服地動幾下,兩個讓人腿發軟的音節,全身的神經和感官都在求著這個詞從她嘴裡吐出來。
  
  但赫敏卻靠著所剩無幾的那點自控力,抬起身子湊到他耳邊,挑逗一般地低聲回應道,「抱歉呢,馬爾福,但你得先努力一下才可以哦。」
  
  他的身子微微一頓,讓她明白算是驚到對方了,但很快他就有了新策略。德拉科的嘴巴離開她的耳邊,抬起臉好正視她的臉龐。那種眼神簡直是掠奪者才會有的。深灰色的瞳孔那麼專注,讓她從頭到腳都能感受到壓迫。接著他露出了那種危險的壞笑,期待的悸動傳遍她全身。
  
  哦不得了,我這下惹麻煩了。
  
  依然帶著笑,重新低頭去吻她的脖子,德拉科的熱吻節奏變換了。似乎不再著急要品嘗和舔過她的肌膚,開始用舌頭懶洋洋地在她脖子上舔來舔去,一直舔到耳垂下方。嘴巴上的速度刻意放慢,每一寸肌膚都被好好舔過後,才慢悠悠地轉到喉嚨和另一邊的耳朵去。
  
  接著吻在她唇上好久,慢慢加深。一只手伸進她的頭發裡,讓她的臉貼得更緊點,直到赫敏的頭暈乎乎,估計既有他吻技高超的功勞,也實在有點缺氧。德拉科慢慢地收了吻,雖然赫敏需要呼吸,但還是因為分開的關系微微哼了哼表示不滿。德拉科在她嘴角啄了一口,開始往下面吻去。臉湊在她胸口時,吻了下胸骨,接著在一邊的乳房上停留了一會兒。赫敏按住身子不要挺起來去湊近他,但根本不起效。德拉科松開了她的頭發,去揉捏另一邊的柔軟,終於含住了嘴巴下面的乳尖。赫敏舒爽地長嘆一聲,他開始慢慢戲弄她的胸部,讓她腦子裡更加暈暈乎乎了。
  
  這種溫柔的快感狀態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就離開胸口區域,開始向腹部進發,走過肚臍,嘴唇貼在腰間輕輕拂過。突然間一雙手用力地抓住她的大腿,堅定地分開它們,腦海裡的那團情欲迷霧還沒散去,赫敏剛反應過來他准備干什麼,一條舌頭就舔過了她敏感的區域。
  
  「啊!啊,我的——」後半句話被赫敏的輕顫和呻吟蓋住了,眼前是德拉科的腦袋埋在自己兩腿間的畫面。那些幻想他如此行事的深夜春夢,都比不上他的舌頭上上下下把她舔了個遍的真實觸感。
  
  這下什麼也顧不上了,她抓牢他柔軟的發絲,挺起髖部貼到他臉上。她這副急不可耐的姿勢,很快得到回應,德拉科的舌頭送進了花口,馬上惹出一聲驚呼。快感一波波地襲上來,腳趾頭都忍不住彎曲了。
  
  喘氣聲越來越粗重,她能感覺到體內的高潮正在聚集能量,竭力保持住不要動作太大,免得嚇跑了這個埋頭在她私密處的男人。
  
  他停了動作,赫敏有些不解地低頭看向下面。他是不是需要呼吸換氣一下?沒有,這人只是在她大腿內側不停地吻著,把嘴巴覆在陰蒂上方,但又沒有碰到她。接著,她想起了前面自己對他發起的挑戰。狡猾的渾蛋。
  
  看來叫出他的名字前是別想高潮了。仿佛德拉科聽見了她心裡的想法似的,一臉欠抽地衝她笑笑,舌頭又開始擺弄她了。
  
  其他男人從沒有…這麼細致地完成過這個任務。哪怕這會伏地魔衝進房間,宣布自己起死回生了,赫敏也會讓他滾出去先他媽等著,因為德拉科的舌頭馬上要送她上極樂了,回頭才有時間對付那個老惡棍,真是謝謝你了。
  
  他溫暖的舌頭毫不留情地在她身體內外進出,一遍遍地品嘗她的滋味,赫敏不得不松開他的頭發,實在擔心一個不留神就給拔掉幾根。她的手放在兩側,不知道該抓住點什麼好,四肢已經開始顫抖。她真的快要到了,咬著嘴唇想忍住,卻也知道終是徒勞。德拉科的嘴巴又放開了,重復著前面的那種折騰過程,這會開始輕輕地親吻起來。
  
  身體裡的壓力已經要繃不住了,她知道德拉科很清楚。他再次含住那最敏感的地方時,赫敏還是服從了快感的驅使,徹底投降了,「德拉科!啊啊,對,德拉科!」
  
  她呼喊的對像繼續用那條天賦極高的舌頭在她陰蒂四周打轉,赫敏這麼喊過之後,已經氣喘吁吁。不過他贏得實實在在。
  
  前面都沒注意到把眼睛緊閉了,赫敏慢慢睜開雙眼,感覺到了這人坐了起來。早晨陽光下的德拉科真是幅美景呢:渾身赤裸,臉頰微微泛紅地跪在她身前,頭發凌亂。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那種壞笑完全不見了。
  
  赫敏這回主動了,調整著髖部的姿勢,朝床邊靠過去,靠近他勃起的分身。他和她對視著,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腰。「這樣可以嗎?」他柔聲問道,赫敏用力點點頭,他靠了上來。但動作裡還是帶著些遲疑和不確定,於是赫敏嘴上補了一句,「可以,求你了。」
  
  昨晚她也注意到了這個相同的請求環節,在得到她口頭允許前不敢直接進入她的身體,就讓人很好奇,明明自己很想要他趕緊進來。德拉科這樣的男人會這麼做,感覺特別溫柔,自己那麼想趕緊和他好好做一回,他卻每次都要請求她的同意。
  
  想著晚點再問問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但很貼心的舉動,德拉科已經一路吻上了她的身體,在兩人再次接吻時,他推了進去,兩人同時叫出聲來。
  
  她閉起眼睛全身心地感受著被他填滿的美好,再睜開眼睛時,德拉科正仔細端詳她的臉。赫敏抬起手,指尖掃過他的顴骨,手掌摟住他的脖子。他低下頭來再給她一個吻,下面開始慢慢地抽送。赫敏等他找到了節奏後,才開始配合地扭動下半身,想讓他盡可能多地感受到愉悅。
  
  兩人身體的動作漸漸加速,德拉科在與她接吻和把頭擱在她脖根處來回交替。赫敏微微抬高臀部,好給他一個可以再深入一些的角度,他滿意地在她耳邊一聲低吟,下面的力道加重了。
  
  和他這樣一起感受性愛的美好是多麼自然的一件事,赫敏不禁去想兩人之前真是浪費了挺多的時間。每一下有力的抽送,他嘴唇每一次的撫摸,每一次呼吸拂過她皮膚的觸感,都讓赫敏更加敏感。她的快感已經累得好高,他聳動胯部的動作也開始不規則了,那種能吞噬全身的感覺又要湧上來了。
  
  德拉科用力地吻她,讓她又能回到眼前來,又是幾下有力的抽插,靠在她脖子根一聲低吼,全數射進她體內後,赫敏有種莫名的滿足。
  
  兩人這樣交纏在一起有一會兒,還是德拉科先動了。稍微撐起身子,他伏在赫敏上方,頭發蕩到了她的額頭上,嘴巴咧開來又是那種不懷好意似的笑容。
  
  「我覺得這會可以來點茶了,格蘭傑。」
  
  赫敏咯咯笑起來,在他翻到旁邊後,打了他一下。
  
  
章節 18

  很快地衝了把澡,赫敏穿著休閑的牛仔褲和T恤走出臥室,發現德拉科正在仔細查看她客廳壁爐架上的相框照片。他已經套上了自己的西裝褲和襯衫,雖然衣服昨晚被隨意扔到了一邊,但這會穿在他身上還是那麼整齊,一點褶皺也看不到。
  
  她看著他拿起一個相框,舉到眼前仔細端詳。皺著眉似乎沉思了些什麼,手裡搖晃幾下,像是想看看照片上的人會不會動。
  
  「這是麻瓜的照片。」赫敏靠過去的時候解釋道。他抬起頭,有點吃驚,似乎被她發現自己這麼看照片挺不好意思的,臉泛紅了。
  
  「你父母,對嗎?」
  
  赫敏看看他拿著的那張照片,點點頭。這是她父母結婚那天的照片,兩人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她媽媽一手抱緊捧花,一手摟著自己丈夫的胳膊。照片裡的格蘭傑夫婦看著年輕而無憂無慮,赫敏似乎想不起來最近他倆有過如此開心而心無旁騖的瞬間。
  
  「你很像你媽媽,」德拉科說著,把照片舉到赫敏的臉旁邊,「不過你的頭發是繼承誰的還是能看出來。」他玩笑一句,赫敏笑了。在她爸爸開始脫發前,也是滿腦袋濃密的卷發,赫敏的頭發是從他那裡繼承來的。
  
  德拉科小心地把這幅照片放回去,灰色的眼睛在旁邊幾張照片上掃視著,赫敏很想知道他這會在想什麼。還有兩張她和父母的合照:一張是她五歲生日時拍的,一張是她13歲時一家人去法國度假時拍的。其他相框裡的全是她在巫師世界的回憶:幾張是霍格沃茨學校裡拍的,韋斯萊一家人散布在各張之中,哈利和金妮大婚的那天,哈利抱著還是嬰兒的泰迪,最中間那張照片是她和羅恩、哈利的三人合照。赫敏已經想不起來拍這張照片時,羅恩在說什麼了,但她和哈利都笑得前仰後合的,哈利還得摘下眼鏡把眼角的淚花擦掉才行。這是幾年前在陋居,盧娜的丈夫拉爾夫幫忙拍的,赫敏非常喜歡這張照片。三個人共同經歷了那麼多,學校裡的壓力,爭吵,一起亡命天涯,保守秘密,浪漫關系,失去家人和朋友,數不清的生命危急時刻後,他們還能站在彼此身邊笑得如此開懷。他們還能毫無保留,不帶任何條件地愛著彼此。
  
  她瞟了德拉科一眼,心裡懷疑他可能家裡沒有這些類似的擺設吧。
  
  「我現在想喝茶了,你要再來一杯嗎?」
  
  德拉科搖搖頭,臉又紅了。「我,呃,還沒喝過呢。」赫敏有些疑問地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把牛奶和糖塊放哪了,又覺得隨便翻你的廚房也不大好。」
  
  赫敏差點為自己的欠考慮惱怒到要用額頭砸牆了。她洗澡前對德拉科就說了句「你隨意就好」,就該想到這人會有些拘謹不自在的。赫敏的住處混合了魔法和麻瓜的風格,但廚房還真的幾乎就是麻瓜式樣的。學會不用魔法烹飪後,她更喜歡使用麻瓜們發明的各種便利工具,比如電烤爐,冰箱,微波爐。在她個人看來,任何程度的靜置咒語都比不上冰箱的便利。
  
  希望他前面看到那麼多麻瓜電器不要覺得很傻才好,她領著德拉科回了廚房。他坐在她大理石料理台旁邊的一張凳子上,赫敏忙著去泡茶,好讓自己有點事做。雖然沒特意在看,赫敏也能感覺到德拉科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打開冰箱拿牛奶,從頭頂上的櫃子裡拿出糖塊來。
  
  這一切實在太不真實了。她心裡想著,兩人是怎麼發展到眼前這一幕的?德拉科就坐在自家廚房裡,在茶裡加了太多糖,還有些疑神疑鬼地四處張望。
  
  他看著她房子裡的各處,赫敏拿著茶杯有些局促不安。氣氛怎麼一下這麼尷尬了?一個小時不到之前,這男人還在她身體裡,可她這會卻想不到什麼合適甚至有意思的話說了。兩人是不是該討論下昨晚以及早上剛才的行為到底什麼意思,兩人對此什麼感受呢?兩人現在算是什麼關系了呢?現在開始要往哪裡走呢?德拉科還沒尖叫著從這裡逃走,顯然也不想馬上從她身邊離開,所以這一切到底什麼意思呢?
  
  但這些憂慮都沒有說出口,赫敏突然開口道,「你想不想到處轉轉?」
  
  她以為他會嘲笑般地拒絕,可他卻喝了一口茶,輕聲答道,「當然好啊,格蘭傑。」
  
  赫敏很樂意扮演熱情女主人的角色,領著一個客人參觀自己的家是件享受的差事。當然從廚房開始,雖然德拉科沒有直接開口,但每次面對某個不知名的麻瓜玩意兒皺起眉時,赫敏都會簡單介紹下那東西的功用。
  
  他們來到了客廳,赫敏覺得關於電視機是什麼的教程還是晚點再說好了。哦哦,已經開始想讓他再來了嗎,赫敏?
  
  把這個念頭放下,又帶他看了看客房和壁爐旁邊的洗手間,轉過一個轉角是她的辦公室,或者按她自己的說法,書房。德拉科看著靠牆放置的堆滿書籍的書架,嘴角扯出一個壞笑來,但沒說什麼。
  
  她帶他上到三樓。其實這裡才是主臥室,但赫敏更喜歡睡在二樓,離壁爐能近一點。她沒解釋這樣做是因為,有人從飛路緊急出現時她能馬上聽到。她身上的求生本能還沒有完全淡化。
  
  主臥隔壁的大房間估計是可以用來做孩子的嬰兒室的,但這裡被赫敏改造成了書房二號。這間臥室的狀態之亂讓赫敏先和德拉科道了個歉:她的旅行箱打開來放在床上,衣服堆得到處都是,還有成堆的羊皮紙和書本。她本來這會應該已經打好包准備去威尼斯了,但因為昨晚德拉科過來,計劃完全擱置了。
  
  這會箱子裡還有一只巨大的橘色毛絨絨的東西。
  
  「哦,老天的,克魯克山!」她衝到床邊,趕走了窩在她行李裡的貓咪。他發出不爽的喵喵聲抗議,被直接丟在了地上。「你要去和哈利、金妮待在一起的!我又不能帶著你去國際旅行咯!」
  
  他眯起黃色的眼睛看著她,一下子看到德拉科身上,盯著男人看了很久。然後傲氣地豎起尾巴,氣呼呼地走出了房間。赫敏翻了個白眼,德拉科一聲輕笑。
  
  「這還是你在霍格沃茨就養的那只嗎?」
  
  「是啊,就是他。」
  
  「不敢相信他還能活著。」他這話有點直接。
  
  赫敏聳聳肩,「實話說,我也不敢相信,但他有一半貓狸子血統,可能對他的長壽有點作用吧。」她指著書房二號盡頭的一小段樓梯,「那裡可以通到屋頂的陽台。」
  
  她家已經展示完畢,領著德拉科回到了客廳。兩人站在壁爐旁邊徘徊了一陣,德拉科清了清嗓子。
  
  「你今天還有什麼安排嗎?」
  
  「我答應了和金妮吃午飯,好讓她帶走克魯克山。你肯定也看到了,我的行李還沒怎麼收拾好呢。」
  
  他有些沉重地點點頭。「好吧,我就不打擾了。」說著又是標志性的得意笑容,赫敏覺得雙腿有點發軟。
  
  德拉科拿上自己的所有衣物,赫敏糾結要和他說點什麼。該不該謝謝他留下來過夜呢?謝謝他讓自己高潮了那麼些次?問問他還開心嗎?把他拖回臥室再來一輪?好好審問他對兩人關系的新裡程碑到底是怎麼看的?
  
  「關於昨晚,呃,我有在服避孕藥劑…有一段時間了,所以…」梅林的啊,她居然只能想到說這個嗎?別擔心馬爾福,我是個思慮過度會定期服用月度避孕藥劑的女巫,所以我倆的激情一夜不會染上怪病,或者冒出個私生子的。
  
  德拉科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看到他動了幾下喉頭。「哦,好的,我,呃,我猜也是…不過我該事先問一下的,或者,呃…」
  
  他的聲音低下去,赫敏窘得都想鑽到地板裡去了。他朝大門走去,從掛衣鉤上取下披風和外套長袍。明明他還在,赫敏已經覺得失落和想念。兩人是不是已經對過去14個月來好不容易促成的友誼,造成了什麼不好的影響了?
  
  德拉科轉過臉,赫敏突然被他的身高鎮住了,他幾乎能把她整個罩住呢。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下周六晚上。」
  
  他點點頭,咬著下唇思考著什麼,赫敏在想他為什麼看著這麼緊張呢。雖然半小時前才衝過澡,這會她自己也已經開始冒汗。
  
  「你會表現很出色的,知道嗎?」
  
  赫敏點點頭,衝他淡淡一笑,這鼓勵的話語只給她打了一點點氣。「我也覺得會順利的。我把整篇演講稿都用不同顏色的標簽做了分層和備注,還准備了讀稿子的錄音,這樣能記得在什麼地方停頓、換氣。上周我終於抽空去了趟文人居,買了施過倒計時咒語的計時羊皮紙,所以如果我在alu語序上花了太長時間的話——」
  
  「格蘭傑,」他拖長音調的低嗓門打斷了她的嘮嘮叨叨。她緊張的自言自語讓他好看的眼睛裡閃著愉悅的光,但很快那裡的眼神就熾熱起來。「我——」他剛開口就打住了,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赫敏只顧著抬頭看著他,覺得自己快要站不穩了。她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的,前面雖然是在絮絮叨叨啦,但這會腦袋裡一片空白。
  
  終於,德拉科似乎受夠了兩人之間的這種懸而未決。
  
  「去他媽的吧,」他低沉地喃喃道,拉著她的肩膀摟到面前,用力地吻在她唇上。她馬上積極響應,前面的尷尬全都忘了,他的味道,他的撫摸打消了所有疑慮,兩人間的這股子渴望是雙向的。
  
  幾分鐘裡,兩人彼此探索著唇舌,仿佛在進行對未來的試探,他終於收回身子,輕柔地笑了。
  
  「回來後給我寄信不?」
  
  赫敏下意識地點頭,知道這麼個吻之後,隨便他提什麼要求自己都不會反對,而且會欣然接受。他低下頭又來索吻時,赫敏覺得自己去不去得成威尼斯都兩說了。抱歉,有了點急事,我得取消參加這樣重要的大會,放棄演講的機會,因為我必須把周末花在被德拉科·馬爾福吻到天昏地暗這件事上。
  
  他終於松開她,朝她露出很少見的男孩子般的羞赧眼神,走出門去往最近的幻影移形點。
  
  XXX
  
  赫敏望著德拉科離開,神情恍惚了好久。搖搖腦袋清醒過來,忍不住咯咯笑了。過去的24小時真是古怪得離奇,她還沒對發生的一切緩過勁來。
  
  決定在金妮來之前先收拾下行李,因為梅林在上,她朋友搞不好要審問她一整個下午呢。先衝進臥室把床鋪好,捋平床單後赫敏有那麼段時間有些出神。這裡還有德拉科身上的古龍水氣味。
  
  抵抗住心中爬回床上,抱著床單重溫昨晚和他纏綿一幕的衝動,赫敏匆匆忙忙整理好床鋪。如果金妮來了以後看到床上狼藉一片,估計得笑得讓人渾身發毛。
  
  剛剛合上旅行箱的搭扣,客廳裡就傳來了飛路激活的聲音。金妮喊著赫敏的名字踏了出來。
  
  「我在呢,別喊了,馬上來。」赫敏喊回去。再檢查一遍行李已經收好,克魯克山沒在試圖打開旅行箱搭扣,她下樓回到客廳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金妮笑得沒把她的臉分成兩半真是神奇了。
  
  「哎喲喲,哎喲喲,哎喲喲,」金妮雙臂交疊,站得遠一點仔細打量赫敏。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雙手叉腰站好。
  
  「哎喲喲什麼!?」她不喜歡金妮這會的眼神。
  
  「現在我總算知道你和人好好做過以後是什麼樣子了。」金妮洋洋得意,赫敏氣惱地用手捂住了臉。
  
  「看在戈德裡克的份上吧,金妮!」
  
  感覺到了金妮在拽她的胳膊肘,只好長嘆一聲,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在沙發上坐下。她從廚房喚來了一些茶水和三明治,兩個女人舒服地坐下了。喝了幾口茶,被金妮期待的小眼神盯得沒了轍,赫敏再嘆一口氣,知道這下是躲不過了。
  
  「好吧,我只能回答你一些問題,但只要你開始嘴上跑火車,這段對話就結束了。」赫敏直接警告道。
  
  金妮這會擺出一副再天真純潔不過的表情。「明白的,但如果我想反駁呢?」
  
  「你可以反駁的。」
  
  「你是我生命裡唯一一個既沒結婚,也沒和我某個哥哥在談戀愛的女人了。盧娜不算,她每次描述她和拉爾夫的性生活,簡直像個外科醫生。她那麼天馬行空的人,本來還挺讓人期待的,結果,唉。如果我問問題越線了一點,那也只是因為,我現在只能通過別人感受那種生活了。」
  
  「可你已經結婚了啊!」
  
  「是啊,但你從不允許我談論我的性生活啊!」
  
  「因為那樣太惡心了!哈利簡直就是我兄弟,我還沒從你之前喝醉酒後說漏嘴的,你和他在哈比隊更衣室裡做過很多次的這件事上緩過來呢。」
  
  金妮哼哼鼻子,「懂了。但求你了,行不行,赫敏?可憐可憐一個已婚婦女吧?」
  
  赫敏衝著眼前的紅毛眯起眼睛,但又有那麼一丁點內疚。「好吧。但我保留拒絕回答讓我不適問題的權利。」
  
  「當然啦。行了,他那裡多大?」
  
  「金妮,你和我開玩笑嗎!?」
  
  金妮舉起兩只手掌,對著赫敏怒氣衝衝的臉表示投降。「抱歉,但我必須問啊。梅林的,看看你的臉,」她的窘相讓金妮忍不住笑了,去喝了口茶。「這樣行不行,你和我描述下昨晚與今早的經過,在你沒羞沒臊的故事講述過程中,我再補充問點問題行嗎?」
  
  赫敏覺得這也行吧,便從昨晚在麻瓜倫敦與馬爾福一起吃飯講起。金妮的好奇心真的太旺盛,一直不斷地插話問問題。
  
  「他穿得怎麼樣?」
  
  「當然是那種定制的昂貴西裝啊。」
  
  「後來去看歌劇的時候呢?」
  
  「定制的昂貴禮服長袍咯,還能是什麼。」
  
  「他看到你的裙子什麼反應?」
  
  「他說我看上去『美極了』,」赫敏臉紅了,金妮發出得勝般的大笑。
  
  「表演好看嗎?」
  
  赫敏稍微遲疑了一下。她想組織下語言描述第一幕時,兩人因為那股緊張的張力,根本沒怎麼注意演了什麼。當赫敏講到後面被布雷斯·扎比尼打擾時,金妮大聲驚呼出來。
  
  「馬爾福什麼反應?」
  
  「他看起來特別生氣。我感覺他們現在不是好朋友了。」
  
  赫敏講到演出結束後,布雷斯故意用略帶侮辱性的話語激怒馬爾福的時候,金妮不爽地一聲低吼。
  
  「這家伙真是混賬!我就該把他那張漂亮臉蛋詛咒到不能見人的!」
  
  「馬爾福差點動手,我不得不拉住他,才沒發生在公眾場合毆打扎比尼事件。我勸住他之前,他差點就要掏魔杖了。」
  
  金妮一臉沉思狀,「有點意思啊。」
  
  「什麼?」
  
  「沒什麼,繼續說吧,」金妮讓赫敏接著說,但赫敏知道,她的好友已經對馬爾福的性格有了自己的觀點。赫敏終於要講到昨晚兩個人一起回到她家裡了,但不確定自己想透露多少細節。看出了自己好友的猶豫,想著還是要尊重她的隱私,金妮問道,「如果要給馬爾福的吻技打個分的話,大概會在多少…?」
  
  赫敏又捂住了臉,重重吐了幾口氣,想平復下心情。「簡直是不可思議。」她捂著臉低聲道,金妮興奮地咯咯笑起來。金妮的問題變得抽像起來,赫敏還是挺感激的,這樣赫敏還算能比較自在地說出點細節來。
  
  「我能理解成你在那之後感到…很滿足嗎?」
  
  赫敏尷尬地咳了一聲,「嗯,有那麼幾次呢。」
  
  聽到這句答復,金妮的眼裡流露出那種為她驕傲的神色。看得出來,這個紅毛已經在收斂自己了,心裡感激她這麼做,所以決定再給她點料。
  
  「得了,你就差沒把問題寫在額頭上了,問吧。」
  
  金妮得意地笑了,「我能問問他是如何…滿足你的嗎?」
  
  赫敏哈哈笑了,這會覺得有個親近的女性朋友,差不多像個妹妹那樣的,在一個人想和人分享自己戀愛故事的時候真的不是什麼壞事。「第一次用他的手,然後我在上面,接著今天早上他用了舌頭,最後一次他在上面。」
  
  金妮的下巴掉了下來,赫敏記憶中這種時候非常少見。「你是在告訴我,德拉科·馬爾福只花了一晚上就願意幫你口交了?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說服哈利這麼做的嗎?!」
  
  赫敏鄙夷地皺起鼻子,「求你,金,別說了。我根本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永遠也不想。」
  
  金妮嘆口氣,翻了個白眼,「行吧,還是謝謝你肯和我說。我現在看那只白鼬都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呢!」這下換成赫敏翻白眼了,但轉念一想,如果金妮願意拿馬爾福開她的玩笑,至少說明她在某種程度上是認同他的吧。
  
  「你倆現在算是約會狀態了嗎?」
  
  其實不應該的,但金妮的這個問題讓赫敏有些始料未及。兩人算是正式約會了嗎?除了赫敏非常不優雅地提到了自己有在用避孕藥劑以及即將去威尼斯這件事,其他兩人根本沒聊到。哦,梅林的,現在該怎麼辦?
  
  她臉上定是露出了焦慮的神色,金妮帶著擔憂的口吻問道,「怎麼了?」
  
  「我倆沒有…根本沒討論這到底算什麼!現在我得出差一周的時間,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他到底算是什麼關系了。」她低下腦袋埋進雙手裡。
  
  「赫敏」金妮柔聲道,「你倆早上怎麼告別的呢?」
  
  「那個,我倆吻了一會兒,然後他讓我回家以後再給他寫信。」她去和金妮對視,看到朋友臉上帶著鼓勵的笑容。
  
  「你不覺得這說明他對你很有意思嗎?不僅僅是激情一次的那種?」
  
  赫敏嘆了口氣,有些勉強地點點頭。她覺得自己這次順序弄顛倒了,之前和自己有過親密接觸的每個異性,都是先發展一段固定的戀愛關系開始的,除了她和卡梅隆之間吧,但與他的關系從一開始就目的明確,雙方達成了共識。但和馬爾福呢?她根本不知道兩人該怎麼面對這種新境況,而自己現在開始要和他一周沒機會碰頭。
  
  想著金妮還是支持自己的,赫敏覺得暫時可以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了。但等到金妮帶走克魯克山,她一個人時又忍不住去想,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事情上都變得好難。
  
  早上給金妮發消息時說起昨晚的事情是「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在撒謊。她真的沒想過昨晚和他做愛的(說到這,真是非常滿意的性愛呢)。也沒想過今天早上還能再來一次。但過去的幾小時裡,最讓人意外的還是馬爾福本人吧。
  
  是的,兩人間的接吻和性愛激情四射,甚至有些瘋狂,但她還是被他好幾次特別溫柔的舉動驚到。向她征求吻她或是碰她的同意時,聲音溫柔到不可思議的他。自己的身體已經對他無比渴望了,對方還是略帶遲疑地不敢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兩人第一個吻時那似水的溫柔…
  
  這些記憶讓赫敏開始期待,也許從威尼斯回來後還是有些可能的。
  
  XXX
  
  德拉科周日醒來時,臉上帶著滑稽的表情。他是帶著笑醒來的。趕緊故意擺出怒容來擺脫前面那個笑容。看在薩拉查的份上,什麼樣的傻瓜才會那樣醒來啊?
  
  就你這個傻瓜啊。那個和格蘭傑有了親密關系的傻瓜。終於啊。
  
  想到這,他放棄了掙扎,繼續前面的笑,拿過一個枕頭捂住臉,和自己的手一起重溫了一會周五晚上和周六早上的旖旎時光。
  
  當他穿戴停當出現在餐廳時,竟然吃下了不少早飯,估計把自己家的小精靈嚇了個不輕。可憐的小家伙看到自己主人在盤子裡堆了雞蛋,培根,腌魚和烤土豆時,簡直是一臉目瞪口呆。
  
  周一早上德拉科依舊如此,這一次克裡克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備,擺出了那種冷漠的僕從臉孔,幫德拉科倒了杯茶。格蘭傑還不知道他有兩個家養小精靈呢,或許該和她說一聲?是啊,等她回來的時候就說吧,看看兩人會發生怎樣的爭執。吵過架以後她在床上會是什麼樣的呢?梅林啊,他真想趕緊見識一下。眼前又浮現出她在自己身下被快感包圍時的誘人模樣,搞得他比平時晚了很多才趕到那家麻瓜咖啡店。
  
  「早上好,」他居然和櫃台後面的年輕女店員主動打了招呼,對方瞪大眼睛,驚異於他這幾年幾乎很少開口,現在居然能表現得如此友好。這個表情德拉科沒注意到,滿意地端著咖啡去坐在了他倆的桌旁。
  
  是啊,這張桌子現在就是專屬他和格蘭傑的,但這周他只能一個人光顧了。待在這裡要比一個人待在家還能專注,德拉科開始准備回應那些對以格蘭傑名字命名的霍格沃茨專用基金的擔憂和疑問。
  
  一位董事提出了個相當不錯的補充意見,建議增加一些演示用的額外魔藥儲備,以及多展示一些不同品種的魔法生物。德拉科很認同這些建議,能幫助那些孩子們更快地熟悉魔法的世界呢。看起來那些頑固的純血家族代表團基本已經放棄掙扎了,德拉科在麥格的幫助下,對他們提出的反對理由:這種額外教學是否對純血巫師家族出身的孩子不公平?進行了有力而得體的反駁。嗯,反正麥格的用詞還是很得體的,把德拉科回復的「和他們說『去他媽的』,校長夫人,」改成了一段相當長的解釋文章,強調這些麻瓜出身的孩子們,能從霍格沃茨這樣一所久負盛名的學校選出來的合格的男女巫師那裡,學習關於魔法世界的第一手知識,肯定好過從書上了解間接知識,也遠比靠他們的麻瓜父母來得有效。
  
  最後一個問題,德拉科得解決麻瓜研究課的重新編輯和重命名事宜。對赫敏總是掛在嘴邊的,這門課有多麼糟糕的事情一直記著,他也一直記得她另一個抱怨:這門課的標題本身。
  
  「麻瓜研究課。這名字和神奇生物保護課也沒差多少了。」
  
  這話被他記在了心裡,德拉科想著可以建議把這門課改為了解非魔法人士。他還在等待對這個建議的反饋,還有對建議將這門課作為霍格沃茨必修課的提議,而不是只作為高年級學生的選修課。
  
  他現在只希望,回頭格蘭傑發現他居然瞞著她一個人策劃了這麼多時,不要火冒三丈才好。不過,即便魔法部真的要批准,至少也還有幾個月呢。
  
  現在格蘭傑已經是他的了,他可以…慢慢等的。她到底是你的什麼呢?想到這他皺起了眉。兩人沒機會討論下這周關系的跳躍式變化。這一切對格蘭傑意味著什麼呢?說到底,對他自己又意味著什麼?
  
  操,這下讓人更加困惑了。也許回顧下事實能有幫助?事實是:他和格蘭傑睡過了。還是兩次。事實是:兩人間的性愛簡直無與倫比。事實是:想著自己用手和嘴唇撫遍她赤裸的身體,就能讓他熬過下次能碰她之前的所有夜晚和清晨。事實是:她這周要一直待在威尼斯。事實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對這件事是個什麼看法。對他是個什麼看法。操。
  
  刻意地將這些想法和感覺擠出腦子,德拉科這一天的工作感覺過去得很快。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最新更新的材料寄給了麥格,回憶了一番格蘭傑的美妙,以及她呼喚自己教名時的甜美後才上床休息。
  
  周二早上,德拉科醒來時心情不怎樣,又一次晨勃得很厲害。今天感覺很不對勁。一點胃口也沒有地抓起一片烤面包後,就放棄了早飯,直接去了咖啡店。本以為灌下咖啡因後就能振奮起精神來,結果並沒有,他總有種什麼事情沒處理好的隱隱感覺在。
  
  皺眉盯著杯裡的咖啡,他不知道這股子憂郁從何而來。看到桌子對面的那張空椅子,眉頭皺得更深了。格蘭傑現在在干什麼呢?意大利的時間要比這裡快一個小時,也許她現在已經在開會了?她會聽得很仔細,記下沒必要那麼多的筆記,在心裡填充好一千個問題,准備在台上的人講完以後一股腦拋出去,真是個可憐的主講人。梅林保佑那些發言的人吧,他們估計對這個女人大腦轉速和開火的速度之快毫無警覺。
  
  她會想德拉科嗎?不一定,她這周相當忙呢。為什麼要花時間想他呢?他對她來說能稱得上有意義嗎?是,他們是朋友,現在很顯然對彼此身體也有了親密的接觸和了解,但這一切又為什麼要對格蘭傑有意義呢?
  
  在辦公室裡,他對著桌上的羊皮紙完全心不在焉。他今天其實很需要出去走走,但日程上沒有什麼練習和外出搜尋工作要做。這讓德拉科一臉沮喪地盯著面前的文件,希望它能變得有趣一點。至少,讓他能不要老去想著某一個女巫。
  
  天哪,他到底怎麼了?在她闖入自己生活前,他也是活著的啊,不是嗎?在格蘭傑出現前,他維持了一個成年男子的正常生活也有好多年了…格蘭傑闖入了他的生活,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存在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他之前不過只是具人形空殼,她渾身散發的光亮更加證實了這點。現在她不在身邊了,他又感覺到了那種隱秘而詭異的被人拋棄在海上的狀態。他誰都沒有,誰都不是。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周三早上,德拉科眨著眼睛醒來,一點也不想起床。他覺得真他媽糟透了,哪怕自己身體已經習慣想著格蘭傑醒來的這種規律也讓他沮喪。今天連裝模作樣去餐桌邊坐坐的流程都省了,直接幻影移形去了咖啡店旁的小巷。
  
  收銀機旁邊是那名年長的女店主,把咖啡遞給德拉科時一臉同情,德拉科使出最大惡意回瞪了一眼。連陌生人都要可憐他,他看起來是多糟糕啊。也許是因為他真正只睡著了3小時的原因?
  
  這一天,他的辦公室感覺一樣讓人窒息。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他在腦子裡過著那個周五和周六的所有細節。他肯定是忽略了什麼。忽略的這些可以解釋為何他持續地感到陰郁難耐。
  
  終於,一個念頭出現了。這種情況對格蘭傑來說也許只是一時興起?她對他的感覺變了?如果兩人的露水情緣只不過是她一時滿足情欲的途徑呢?也許根本沒有更多的意思呢?
  
  對他而言還有更多嗎?該死的,他又要怎麼知道呢?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顫抖著坐進自己的辦公椅,胳膊撐著辦公桌,用手捂住臉。如果格蘭傑帶著勝利的神情從威尼斯回來,宣布不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自己會怎麼反應呢?她不在整整一周,以他對格蘭傑的了解,她肯定會仔細想清楚很多事。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時會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呢?也許在她印像中,兩人共度的那一夜不如他記憶中的那麼難以忘懷呢?
  
  哦,天啊,他都能腦補出來了。她在自己的酒店套房裡走來走去,緊張地擰著雙手,暗自責問自己,怎麼會覺得睡了馬爾福這件事是可以去做的。
  
  後悔。她肯定是後悔了。她會記起他是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然後後悔向他獻身,臣服在兩人間激情四射的火花之下。是啊,那些是真實發生過的吧?德拉科閉起眼睛,回憶兩人第一次接吻前空氣中彌漫的火花。她被自己碰了後,那種完全盛開似的狀態,弓起身子朝他貼近,在極樂時大聲呼喊…
  
  但赫敏·格蘭傑是他遇到過的最理智的人了。在她昏暗的臥室中,彌漫著情欲的底味時,兩人發生關系似乎並沒什麼不對。那第二天早上呢?德拉科已經躺在那裡了啊,依然沒穿衣服,也許僅憑這個就足夠讓她有再來一次的念頭了。但現在德拉科和她不在一起。她可以一個人理智地思考,他忽然有種絕望的預感,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不過是個很棒的床伴,僅此而已。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德拉科想大聲尖叫,想把房間裡的家具砸到牆上,或者來一個簡單的火焰熊熊,把所有一切都燒了,逃回家打開自己儲備豐富的酒櫃。他確實還有一個選擇。今天早上惠斯普&懷特公司召開了一次全員必須出席的會議,討論近期聯賽允許各隊可以增加兩名候補球員的事宜,德拉科不得不取消了和布朗寧的月度治療,延期到了下周,畢竟這個世界都要拿德拉科的時間表尋開心。但現在呢,下周似乎太遙遠了。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緊急給布朗寧治療師飛路電話過了。幾年前每次都是在需要抵抗住火焰威士忌的誘惑,外加混著無夢藥劑,止疼劑或是鎮定劑一起灌下去的衝動時,才會那樣去找治療師。後來戒了藥物成癮後,每次喝到快不省人事的時候,他也是去找西奧罷了。但如今,西奧這個選項已經不適用了。兩人在他母親的新年晚會上,就圓珠筆古怪地交流過之後,就沒碰頭了,德拉科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他的手已經要去辦公室壁爐台上的飛路粉罐子抓一把了,還是止住了自己。不用這樣的,格蘭傑不會再讓他碰她這麼件蠢得要命的小事,不值得這麼精神崩潰啊。他可以自己熬過去的。
  
  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周四早上,德拉科是驚叫著醒過來的。他掀掉被汗濕的床單,抱著雙膝坐在床邊,忍住嘔吐的衝動。他急促地呼吸著,揪著自己的頭發,但還是沒法忘掉前面夢裡的可怕景像。
  
  不是噩夢,不是的,不是的,德拉科,那些只是回憶。他內心暗自嘲諷道。
  
  他的瘋子姨媽在莊園地板上折磨格蘭傑的回憶。她滿是淚痕又髒兮兮的臉,被貝拉特裡克斯魔杖帶來的痛苦折磨到尖叫,抽搐的回憶。他扭過頭去,沒法忍受看著這個自己11歲起就認識的女孩,被自己的姨媽不斷施放著鑽心咒,還不斷尖聲質問的回憶。
  
  哪怕承受了那麼多令人發指的疼痛,格蘭傑還是沒說實話,極大挑釁了她的施虐者的回憶。她不會動搖的,會保護自己的朋友,保守關於他們任務的秘密。這個女孩為了保護朋友寧願去死,也不會放棄自己的信仰和堅持。
  
  最糟糕的回憶是:德拉科就站在旁邊,雖然手裡有魔杖,卻什麼也沒做。
  
  他真是個該死的禽獸呢。
  
  格蘭傑遠離他出門遠行時,會想明白這件事的。不會擔心這點蠢事會毀了兩人的友誼,也不會不確定是否進展得太快了,不會的。結束的原因肯定是比這些更嚴重的。但也是個正確的原因。
  
  他怎麼敢覺得自己有資格和赫敏·格蘭傑做朋友的?他自己變態的一家子人給她帶來過那麼多痛苦還不夠嗎?她怎麼還能忍受看到他,甚至和他說話的呢?是的,他的確就自己當年的種種惡劣行徑對她誠摯地道了歉,但她能真正原諒他嗎?德拉科覺得自己都做不到,如果他處在對方的位置上的話。
  
  她是不是覺得沒法拒絕他提出的種種要求?和一個前食死徒獨自待在自己家裡,一個之前欺負她的人,她是不確定也不知道該怎麼叫他離開嗎?
  
  一陣惡心湧遍全身,德拉科蜷縮成一團倒在了地上。幾分鐘的干嘔後,他撐起身子,滿身虛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衝了把冷水澡來麻木自己酸痛的四肢,他拉過自己的巫師長袍,居然走到了樓下的飛路網點。今天是去不了咖啡店了,他只會獨自一人,她也不會在桌子對面出現。真希望能和她說說話,幾分鐘就好,解釋下自己的行為,為自己越界的舉動道歉。
  
  到了辦公室,他直接癱坐進辦公椅裡,心裡無限感激把這裡和家裡的飛路直接做了連接。他找來幾份報告讀一讀,但實在太疲勞,視線都開始模糊了。在同一段文字上反復讀了好幾遍也沒讀進去後,他直接放棄,開始翻看自己的信件。這件事只花了三分鐘,他就又開始去想格蘭傑的事了。
  
  他想著去忙點關於麻瓜研究課的事情可能有幫助,但很快滅了這個念頭。他腦袋裡那個嘲諷的聲音又開始陰魂不散了。
  
  哎喲,有錢的繼承人覺得錢能買來一切原諒,是吧?
  
  你就是把自己金庫的錢全倒在她腳邊,也沒法補償你曾經犯下的那些錯。
  
  你改過自新了,是嗎?就因為你不再希望毀滅那些麻瓜出身的,就能配得上她了?
  
  你永遠也配不上她。永遠。
  
  德拉科站起身,抓著桌邊,緊緊閉起眼睛。眼前閃過很多畫面:格蘭傑被折磨得渾身抽搐,格蘭傑的手摸過他的腹部,去解開他的皮帶搭扣,格蘭傑的眼裡,因為被他叫了聲「泥巴種」而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在一起吃晚飯前,看到他朝她走去時,格蘭傑的臉一下子亮了,微笑起來。
  
  他解開領帶,仿佛身邊的氧氣被抽走了。越來越難以呼吸了。我能掌控好一切的。我能掌控好一切的。
  
  去他媽的,他什麼也掌控不了啊。
  
  不再糾結自己那點自尊,他有些絕望地去拿辦公室壁爐台上的飛路粉罐子,扔出去一把後呼出了布朗寧治療師的地址。
  
  幾聲鳴響後,治療師的臉出現在了爐火中。
  
  「德拉科,你還好吧?」
  
  德拉科搖搖頭,試圖保持聲線的穩定。「是,我是說…不。我需要…需要今天見你,如果可以的話。」
  
  「你要我幫忙聯絡聖芒戈嗎?」
  
  「不,我沒用藥,我只是…需要找個人說說話。」
  
  治療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低下頭去,應該是在他那邊看著自己的日程安排。
  
  「今天上午11點我有一段空余時間,你想那會見面嗎?」
  
  「好的…拜托了。」德拉科答話的聲音粗糙,直接掐斷了對話。放棄了裝出工作的樣子,他癱坐在壁爐前的地板上,盯著爐火發呆。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他一直坐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給自己老板寫了個請假條,解釋當天後面的時間裡,他不會在辦公室出現了。德拉科很少請病假,也不記得上一次提前翹班是什麼時候了,但他很清楚,今天和治療師見完面也是沒法回來工作的。
  
  他恍恍惚惚地走在對角巷的街道上。陽光刺眼而灼熱,其實這時候的天氣很溫和。一被領進治療師的辦公室,德拉科就一屁股坐進皮沙發裡,絕望地抬頭看向那個有可能帶他脫離絕望泥沼的男人。
  
  「德拉科,我得表揚你在需要的時候及時來找我。你能告訴我今天為什麼來這裡嗎?」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警惕地看著治療師身邊漂浮著的羊皮紙和羽毛筆。這下沒有回頭路了。但又要怎麼開口呢?
  
  「我也不確定,我…我做了個噩夢,早上醒來一直沒法緩過來。我沒法集中注意力工作…我都吃不下東西。」
  
  沙沙,沙沙。
  
  「你時常做的噩夢之一嗎?」
  
  「是的…我姨媽…她在…她在折磨…一個人…當著我的面。我只是站在旁邊。」
  
  沙沙,沙沙。
  
  「你最近經常做這個噩夢嗎?」
  
  德拉科搖搖頭。「沒有,但這幾天我很難入睡…也沒胃口。我沒法…沒法集中注意力,而且感覺真他媽糟透了。」他帶著挖苦的語氣說完。
  
  沙沙,沙沙,沙沙。
  
  「是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了這種情況嗎?你的個人生活或者規律中發生了什麼新的或是讓你不安的事嗎?」
  
  德拉科猶豫了,想著暴露格蘭傑的事會有幫助嗎。「那個,我帶我的…朋友周五晚上去看了歌劇。去之前還一起吃了飯。」
  
  沙沙,沙沙。
  
  「你會怎麼描述和她出去的那晚呢?」
  
  「挺好的,我覺得。」德拉科遲疑地開口了,「她看起來很開心,很願意和我一起出去。」
  
  「你覺得那晚怎麼樣呢?」
  
  「挺好的。我是說,我也很享受…和她在一起。但我們不幸地遇到了一個老同學,我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出了醜。」
  
  「發生了什麼事呢?」
  
  「他侮辱了她,還有我,和我們家。我們差點吵起來,但我沒對他下惡咒,我其實很想那麼做的。他也真的是活該。」
  
  「他怎麼侮辱你的朋友了?」
  
  「他說了些關於她血統的很難聽的話。」 我以前也那麼干過。
  
  「我明白了。」 沙沙,沙沙。 「那一晚還有什麼事讓你印像深刻嗎?」
  
  哦,可不是嘛。
  
  薩拉查的,這下沒其他辦法了,他得公開和格蘭傑的最新羅曼蒂克進展了。
  
  「那個,演出結束後她邀請我去了她家,結果我…呃,在那裡過了夜…」
  
  他已經沒法去和治療師對視了,只好去瞟辦公室另一邊牆上的書架。
  
  「你們倆發生肉體上的親密接觸了嗎?」
  
  如果不是自己這會非常沮喪的話,這個問題的用詞之愚蠢,還有問話人平靜而機械的口吻都會讓德拉科大笑出來。正統的純血家族是不會公開討論性的話題的,因為在他們眼裡,性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締結婚姻關系後用來制造繼承人。
  
  德拉科12歲時,被他父親傳喚到書房裡,進行了一場私下的關於德拉科作為莊園繼承人的義務的談話。一開始他還很疑惑,父親為什麼先繞了一個大圈子,談到什麼「對祖先的責任」和「壓抑住會造成對家族名譽有影響的衝動」,接著盧修斯突然掏出魔杖來教德拉科怎麼施放避孕咒語。這個咒語,他父親反復強調,只是確保萬一,這樣萬一德拉科沒有成功抵御「肉體帶來的荷爾蒙誘惑」時,可以靠這個咒語確保不會在結婚前造出私生子來。盧修斯又趕緊塞了張寫著如何熬制避孕藥劑的羊皮紙給到德拉科,就打發他走了。
  
  這大概算是德拉科接受過的最直接的性教育了。算他走運,加上西奧和其他男性朋友,他們在莊園藏書室裡發現了不少這類書籍,光天化日地擺在那裡,主題涉及更多關於生理欲望的內容(還有非常生動的配圖),詳細描述的異教徒的性愛儀式,展示了男人和女人的身體如何互相配合達到生理快感。
  
  所以當聽到諸如「你們倆發生肉體上的親密接觸了嗎?」這種問題,是從一個能做德拉科父親的老男人口中平靜而淡定地問出來時,就非常得不真實。
  
  「發生了,」德拉科終於答道,眼睛還盯著書架那裡。「兩次。」
  
  「和一個人發生這麼大的關系進展,你什麼感受?」
  
  德拉科咬著嘴唇,試圖從自己和赫敏睡過後產生的各種情緒旋渦中,整理出個頭緒來。
  
  繼續盯著房間的另一頭,他慢慢開口了,「我覺得…她能對我足夠信任到邀請我去她家,就很好了。還和她一起睡了。但除此之外,我不是很確定…我是說…我該怎麼樣…我們怎麼能…?」
  
  他的聲音低下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布朗寧治療師沒有接話,德拉科知道的,他在等自己從這回的情緒中走出來。
  
  因為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些煩躁地吐了口氣,德拉科滿腦子的困惑一股腦地吐了出來。「我是說,那之後我他媽該怎麼想這件事呢?我倆做了,而且簡直妙不可言,我他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好!我可以肯定她也是享受的,畢竟她的反應就說明一切了…但如果她這會後悔了怎麼辦?如果她恨我,覺得是我對她施壓了怎麼辦?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不合適的事…每一步我都和她確認了才繼續的,就像在那些課裡教過的一樣,但是去他媽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看待這一切的!我又算什麼呢,啊?我一個人睡下,一個人醒來,想一個人去喝咖啡,但我他媽滿腦子只有她!想著她之所以不在是因為她就是個絕頂聰明的家伙,超級大書蟲,所以去參加了什麼國際會議,而我一個人困在這裡…只能苟延殘喘!我倆一起過了那麼美妙的一夜,她就奔去了意大利,這會估計滿心後悔自己睡了個前食死徒呢,我卻蠢到都沒和她談談我倆做的這些算什麼,我倆算不算在一起了,她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想要我…我倆還能算得上是朋友嗎?為什麼我連離開她這麼幾天都熬不下去?為什麼感覺自己一點用也沒有?就好像我做的所有事都毫無意義。我活得像個空殼似的,我只想和她說話,可她這會離我那麼遠…我連自己為什麼這麼喪都想不明白,明明再過幾天她就回來了,我敢肯定她不會因為只是出了幾天遠門,打破了我倆見面的習慣,就像我這樣心態崩潰的,而且…還有…」
  
  他急促地吸了幾口氣,繼續盯著牆邊的書架。「那個…你是治療師,我他媽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德拉科接下來的一分鐘裡,只聽到了羽毛筆瘋狂的寫字聲,他試圖屏蔽這煩人的噪音,就差沒掏出魔杖燒了那卷羊皮紙了。第三次來這裡時,他曾經這麼干過,但治療師的速度顯然比他預判的快得多。德拉科不由在心裡猜測,這個老頭子怕是在憤怒的客戶前搶救過很多次這個煩人的道具吧。
  
  「你想過沒有,你這麼難過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你想她了?」
  
  德拉科猛地扭過頭去看著布朗寧,「想她了?!我沒有想她!」這個說法都讓他不屑一顧,他不該有這種無聊的敏感情緒的。德拉科這樣的男人不會去想念誰的。
  
  這麼孩子氣的回答,治療師只是越過自己的眼鏡,耐心地盯著他看而已。「在人心歸屬問題上吧,我個人發現,說實話往往是最佳解決途徑。」
  
  德拉科冷冷地哼了一聲,把兩只胳膊交疊在胸前。人心歸屬問題,什麼鬼話。他當然沒在想念她啊,因為承認的話,就意味著他付出了不該有的關懷心思,那樣豈不是很可笑?
  
  人心歸屬問題。
  
  心的問題。
  
  腦子裡出現了不該出現的詞語連接。心。愛。
  
  人心歸屬的問題…不就是愛的問題嗎,對吧?荒謬,不可理喻,愚蠢,純屬空想。
  
  愛。
  
  德拉科在心裡又是一陣冷哼。他還沒到愛上她的地步吧。他沒有…他真的沒有…他不能夠啊…不能愛她的。心跳仿佛靜止了,好像被什麼人突然摁住似的,突然又猛烈地狂跳起來,腦袋裡翻江倒海,耳朵裡滿是血液奔流的響聲,震耳欲聾一般。他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吧。不。不,不,不,不,不。
  
  他這次是真的要吐了。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及時衝進了隔壁的盥洗間。德拉科緊緊握住水池的邊緣,扶住身子吐在了裡面。吐出來的大部分只是苦澀的膽汁,今天畢竟也沒吃什麼,那股液體在他喉嚨灼燒過,很不舒服。又干嘔了幾下,最糟糕的感覺過去了。
  
  手心冒虛汗,渾身顫抖,他不敢去看鏡子裡那張有著黑眼圈的凹陷的臉。埋頭在水池裡,一杯溫水飄了過來,輕輕地點了下他的手。想著這會身子是沒可能再拒絕什麼了,他稍微喝了幾小口。
  
  「為什麼承認你對這個人有思念或是關心的態度,會讓你這麼反應劇烈呢?」
  
  布朗寧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仿佛他們還在繼續前面的治療流程。仿佛德拉科沒有剛剛在水池邊差點昏過去。
  
  他還有些暈暈乎乎,呼吸還是斷斷續續的,試圖整理下心緒。已經不想去管自己這會什麼個模樣,他背靠著牆,慢慢地坐到地上去。目光落在站在門口的布朗寧的小腿上。
  
  「因為我不該的…我真的不該…她只是個朋友…她還是…還是個…麻瓜出身的。」
  
  「你是因為她的出身覺得她低人一等咯?」
  
  「不,不是那樣的,」他要怎麼解釋呢?腦海裡有著兩種互相矛盾的意識形態,同時存在有一段時間了。就…他們家這樣的純血家族,就要求他不該對這樣的女巫存什麼念想。但在如今的新世界秩序下,沒了黑魔王鼓吹拔除低劣血統的鬼話…情況完全倒轉了,不是嗎?他這樣一個有著犯罪背景的罪人,怎麼敢奢望她那樣的戰爭女英雄給自己除了憐憫之外的感情呢?而且他時不時還是會被從小教育長大的那種潛意識影響。他就是個軟弱,可憐的懦夫。在哪邊看來,都是個讓人失望的存在。
  
  「我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她。不管這輩子再怎麼努力,也是配不上她的。哪怕…哪怕她回應我的感覺也沒用。」
  
  「你是害怕感到幸福嗎?」
  
  「是,」他虛弱地答道,他沒法再繼續內心獨白了,吐出了一個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
  
  「如果我中了她的毒了該怎麼辦?要是我只是用她替代了安眠藥劑什麼的怎麼辦?」
  
  「你戒斷成功已經很多年了,德拉科。」
  
  德拉科不贊同地搖著頭,他的確很多年沒碰過那些藥了,但那種成癮心理一直在。「但你知道那種渴望一直在的,那種用藥的衝動始終沒有離去,尤其在情況不好的時候。」
  
  「這樣啊。我覺得你是陷入自己誤判的悖論裡去了。用那些藥的時候你什麼感受?」
  
  「麻木。就好像我能消失一會兒。不用去思考,感受,想起什麼。」
  
  「那和她在一起時,你什麼感受?」
  
  「應接不暇,不知所措。」
  
  「我們好好探討下這種感受吧。你以前也這麼形容過她。」
  
  德拉科閉上眼睛,暫時讓自己迷失在近來與赫敏相處的回憶中。閉著眼睛集中注意力,他努力去想這些兩人間的交互對他意味著什麼。
  
  「她做的一切都讓我應接不暇,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種和她在一起時的感受。」
  
  那是種對他五感持續而無情的屠戮:她的樣子,她的氣味,她的聲音,現在他還知道了品嘗她是什麼味道,碰觸她是什麼感覺。
  
  「有些時候我會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但她就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有用。不再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家伙。在我倆重新…遇到之前,我所需求的非常少。我有了工作,不惹麻煩,低調地慢慢挽回我家的名聲,戒掉了那些藥物,我當時覺得,只要不做個混賬家伙,對這個世界的貢獻就足夠了。」
  
  他深吸一口氣,「可是她…她讓我對其他東西也有了渴望。她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真正有資格在我被唾棄時來個落井下石的人。但她從沒這麼做過。就好像她他媽真的相信我還值得關注,我已經記不起其他人讓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了。她渾身上下就沒有惡的地方,我連向她承認自己是多麼地…仰慕她都做不到。」
  
  顯然你連對自己都無法坦誠呢。仰慕?哼哼。這個詞可以啊,是沒錯,但能代表全部真相嗎?
  
  「從你剛才說的所有來看,我覺得這個年輕姑娘對你的生活影響很積極啊。我記得我們討論過各種不開展一段戀愛關系的理由,只有一樣沒討論過。」
  
  德拉科抬起頭,但已經知道了答案。
  
  「你自己的恐懼,」布朗寧說完,「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害怕告訴她,你想試著和她約會呢?」
  
  「你是指,如果她沒有這個心思,然後讓人羞恥地拒絕我,會把我的精神徹底摧毀這個原因嗎?」德拉科聲音慢吞吞的,但布朗寧沒被嚇退。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讓這個面無表情的治療師被自己的嘲諷弄出點反應來。
  
  「好吧,除了會徹底摧毀我的自尊外…我還擔心自己搞不好會…反正被我搞砸到傷害她也只是時間問題啊。」 再次。你指的是再次傷害她。必須記得,德拉科,在她11歲到17歲期間,你是多麼無情地欺負和傷害過她。
  
  「在任何關系中,不管是友情還是其他關系,從沒有一定能成功的情況。但是德拉科啊,難道你不覺得至少得試著用一種健康的方式去嘗試看看嗎?總比一直壓抑著好吧?我覺得我們可以認定,你近來的焦躁不安是因為你想她了。」
  
  問題就在這了,不是嗎?我不僅僅是想她,沒她在身邊,我根本就沒魂似的。
  
  「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修改一下你的格言了。你知道的,我一開始對你現在用的這個就不是特別贊同,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再討論一下。」
  
  德拉科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著。
  
  「你還記得我直接不贊成使用『我能掌控好一切』嗎?」
  
  「你說過,掌控不過是種幻覺,我們唯一能掌控的只有對情況的反應情緒。」
  
  「沒錯,記住這一點,換成『我能接受現在的這種情況』如何?」
  
  德拉科嘲弄地哼了哼鼻子。他他媽是認真的嗎?他不可能在快要驚懼發作的時候說出這麼長的拗口話語的。
  
  「太正式了點?」布朗寧猜測著問道,「那就改得更口語化一點怎麼樣?『我覺得還好。』」
  
  我覺得還好。我覺得還好。
  
  布朗寧這麼多年來希望教會德拉科的不就是這個嗎?接納身邊的真實世界,接納自己的過往,接受波特的原諒,接受赫敏的友誼,現在要接受自己真的很在乎她的這個事實。
  
  我覺得還好。我覺得還好。
  
  
章節 19

  周五早上,德拉科猛地睜開眼時嘆了口氣。昨晚仔細回顧了自己和治療師見面的過程後,很早就去睡了,醒來時天剛破曉。略帶羞恥心地解決掉每天早上固定出現的新問題(是的,他現在每天醒來時都因為格蘭傑而「性致蓬勃」),就拖著身子去了餐廳。
  
  這會感覺沒有力氣,身體上精神上都如此,昨天的崩潰,加上後來和布朗寧治療師的痛苦的談話都讓人更加無力。好吧,他承認他想念格蘭傑就是了。但現在又他媽該怎麼處理這個事實呢?布朗寧輕描淡寫地把這個障礙歸結為「恐懼」,但德拉科覺得遠沒有這麼簡單。實在點說,要是她的心情和自己不一樣呢?如果她更願意和他只做朋友呢?如果他很容易就能被遺忘,她只要一周不和他在一起就會意識到,沒有他的生活其實也很好的話怎麼辦呢?
  
  眼不見心不煩,不是嗎?
  
  「早上好,先生。」身邊突然響起克裡克的高音調。
  
  「呃,早上好。」
  
  「抱歉,先生。但您昨晚休息得很早,我幫您收下了預言家晚報。給您。」小個子的小精靈遞給他兩份信件,在德拉科道謝前就消失不見了。
  
  手裡的一封信是他母親寄來的,被順手扔到一邊,想來也知道內容不會讓他有多大興趣。另一份是一張明信片。威尼斯寄來的。
  
  他猛地松了口氣,慢慢地把明信片翻過來。背面寫滿了他熟悉的格蘭傑的清秀字跡。
  
  威尼斯來的問候!
  
  我寫這張卡片時就在雙日橋附近,說實話,親眼看到太陽消失在水面下的同時,又從另一邊升起的景像,這種魔法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才好。當然了,必須謝謝你給我推薦了這個地點,讓我在開始焦慮之後的演講該怎麼辦時,心情能放松下來。我在這裡的魔法圖書館已經預約了瀏覽古代卷軸收藏品,在你翻白眼喊我『頑固不化的,不知道放松快樂為何物的書蟲』之前得說清楚,我打算研究下這座橋的現像背後的魔法構造。這種景像肯定是可以解釋的,我毫不懷疑。這種魔法裡能感覺到基礎元素的影子,但我確定這些古卷軸裡會有提示在的,至少能解釋這裡面是否含了占蔔術的作用。提醒你我是不太相信就是了,你知道我對那門學科什麼態度的。總的來說,這座城市非常美麗,我很感謝你和我分享的城市錦囊,雖然只有我一個人來了這裡。我不在的時候,別把那家店的藍莓司康全吃完了哦。
  
  回見
  
  赫敏
  
  德拉科把這段文字讀了一遍,兩遍,三遍,還是不肯放下來,繼續重復看了好幾遍。
  
  幾分鐘以後,這該死的東西他都已經背下來了。
  
  「頑固不化的,不知道放松快樂為何物的書蟲」的確很像他會用在她身上的詞。想到自己吐槽她時,她會眯縫起眼睛的樣子,德拉科忍不住笑了,她那種情況下終究會繃不住,自己也笑出來的。
  
  梅林啊,他開始想念她的笑容了。還有她瞪自己的樣子。還有能輕易惹毛她的這個事實。
  
  那種感覺又來了:希望的種子在胸腔中發芽的討人厭的感覺。她想到了在旅途中給他寄信來。既然這張卡片是周四寄來的,那說明她到的第一個晚上就給自己寫了。不想就這個事實想太多,他把這張卡片塞進自己胸前的內袋,就出發上班去了。
  
  我覺得還好。
  
  差不多每隔一小時,他就會掏出這張卡片再讀一遍,雖然已經對上面的內容早已滾瓜爛熟。她這周後面真的准備泡在圖書館裡嗎?她的演講怎麼樣了呢?她寫這張來的時候,看得出來既對他的建議很高興采納,又有些一個人欣賞風景的落寞在,這是不是說明了她也希望自己當時在場呢?
  
  天啊,她的行文裡滿滿的書呆子口吻。誰會去意大利旅游的時候,把時間浪費在翻找一堆落灰的破卷軸上啊?他腦海中突然腦補出了一幕,在她研究古老魔法時,撩起她的頭發吻在她脖子上,打斷她的工作。事情越發不可收拾,最終還是把她按在書架上,讓他盡情享受了一番。
  
  這一周絕對會成為德拉科工作效率最低的一周吧。
  
  XXX
  
  周六早上的時候,德拉科覺得自家的房屋牆壁都快把他給壓扁了。想著還是得出門逛逛,免得被自己腦子裡的瘋魔給折騰個沒完,他幻影移形來到了那家麻瓜咖啡店附近的巷子裡。咖啡店門前一塊占地不大的城市廣場上,滿是周末出來擺攤的小商販,弄出個類似於城市中心農場集市的活動來。穿過一個個攤位朝咖啡店走去,德拉科在路過一排鮮花時猛地停住了腳步。
  
  赫敏的味道。
  
  他猛地扭過頭,有些瘋狂地四處搜尋,找尋她的蹤跡。她應該在附近的,那股花香氣如此濃烈,幾秒前還能聞到呢。
  
  慢慢走回擺著那排花的攤位前,一陣清風拂過,他停住了腳步,將這沁人心脾的香氣吸進鼻子裡。
  
  赫敏。
  
  又是這個味道。盡管知道她預定回英國的門鑰匙要到明晚才激活,他還是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她是不是躲在哪裡。沒看見那個這會最想見到的人,他的視線落在了一束自己不認識的花朵上。
  
  它們被種在花盆裡,顏色各異:白的,粉的,藍紫色的,都襯著閃亮的綠色葉片。那些明顯更成熟一些的植株,花朵更多,緊緊地擠在一起,破土而出有差不多一英尺高。他用一根手指撫過一朵開放的花兒,近似圓錐形的花瓣看著柔弱又堅強,讓他心生憐愛。挑了一盆快要全開的花,德拉科把紫色花瓣舉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赫敏的味道。終於解開了那股始終伴隨她左右的神秘花香的謎題了。
  
  「這些花,它們叫什麼名字?」他問擺攤的駝背麻瓜男人。
  
  「風信子。」他聲音沙啞,「用來做捧花不是很合適,但很好養活,稍微曬曬太陽就能長得很好了。它們春天開得最盛。」
  
  德拉科點點頭,盡可能多地抱起幾個花盆。他挑的裡面有已經盛開且散發著誘人芬芳的,也有花苞還緊閉著一團嫩綠,根本看不出花朵會是什麼顏色的。
  
  這會沒心思再想咖啡的事,德拉科回到了魔法部批准的幻影移形點,帶著這些花回了家。他把這些花園新成員放在了餐廳的桌子上,喚來了克裡克。
  
  這個往日裡總是面無表情的小精靈,甚是狐疑地打量著放在干淨的古董餐桌上的這一堆花盆。
  
  「能為您效勞嗎,先生?」
  
  「你知道怎麼種花嗎?」
  
  「知道的,先生。富蘭克林宅邸的景致工作是我負責的。」
  
  德拉科咬著嘴唇點點頭。這些小精靈他至今不是太熟,但看到他們在沒有得到明確指示的情況下,將宅子內外各項工作打理得緊緊有條,還是很讓人滿意的。德拉科知道克裡克和沃森的職責應該是有分工的,但總是記不清具體哪些事是哪個在負責(除了做飯,這件事完全由沃森負責)。
  
  「好的,把這些種到宅子後面的游廊上去。」
  
  克裡克靠到桌子旁邊,拿起一盆風信子花,湊近仔細地看了看。
  
  「我可以把它們移栽到外面去,不過這種球莖類的植物最好是在秋天的時候種,成功率才比較高。如果我可以建議一下的話,先生,我先把這些沒開的種下去,過幾個禮拜就能開花了。不過到了秋天還得重新處理一下才能讓它們順時生長。這幾株全開的可能更適合放在屋內展示。您想把這些盛開的在宅子裡各處都放一點嗎?」
  
  「好的,把它們放到餐廳,書房,再放幾盆到我的臥室。」
  
  「好的,先生。」德拉科看著小精靈馬上把其中一半變去了屋外,一邊開始漂浮起剩下的幾盆,放到宅子的各處去。
  
  交代完給克裡克的事,德拉科自己回了書房,坐在桌前讀起幾份律師寄來的報告。十分鐘不到,兩盆風信子花就出現在了窗台上的優雅陶罐裡。克裡克顯然把那些他看不上的部分清理掉了,換掉了麻瓜的廉價塑料容器,換成了更貼合宅子氣質的陶制花盆。
  
  輕笑著的德拉科開始想像,如果知道自己指揮家裡的小精靈,用花朵裝點家裡時,赫敏不知道會如何反應。再熬過沒有她的一天就好…
  
  XXX
  
  格蘭傑遲到了。德拉科不耐煩地去看手表,這是過去兩分鐘裡的第六次了,再不爽地吐口氣。他的咖啡越來越涼,脾氣也越來越大。
  
  她的門鑰匙出了什麼問題嗎?他和她說過,讓她一回來就給自己寄信的,但如果她昨晚回來的很晚,也許不覺得有馬上聯系的必要?她也不欠他什麼咯。
  
  他坐在那裡思考了幾分鐘,自己該不該直接衝到她家門口去找她對峙呢?現在也知道她住哪裡了。離這家咖啡店也就幾個街區。最後還是覺得那樣做也太嚇人了點,再說,她要是不想見他呢?他就沒想過這種單相思很可能只是他一廂情願嗎?
  
  可是,她花時間給他寄了明信片啊。德拉科從胸口的內袋裡拿出那張卡片,又通讀了一遍。她的字跡能讓他稍微安心一點。格蘭傑,你到底在哪兒啊?
  
  她不想見你,難道這一點還不夠清楚嗎?他的潛意識在嘲笑他。
  
  你這麼需要她,簡直是可憐又可笑,她卻懶得通知你她回來了。
  
  你那麼想她,更糟的是,你根本就是愛——
  
  德拉科築起自己的大腦防御術來,開始深呼吸。控制住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後,他才反應過來再不走,上班就要遲到了。嘆了口氣,不甘心地走到外面的街道上,雙手插在衣袋裡。今天早上醒來時還有那麼點小希冀,想到就要和赫敏重逢了,能聽到她用興奮的音調叨叨自己在開會時了解到的一切。
  
  但結果是,德拉科還沒讓她重視到那個程度,第一天早上就被放了鴿子。雖然他應該料到如此的,但心裡還是有點痛。她有那麼長的時間好好思考兩人間的這些事,德拉科有種不好的預感,怕是能猜到她的決定了。
  
  就快走到破釜酒吧門口時,聽見了有人喊他。
  
  「馬爾福!」
  
  他沒有回頭,覺得肯定是自己幻聽了。
  
  「馬爾福,等一下!」
  
  他停了腳步,閉上了眼睛。不敢相信這聲音是她在喊自己。德拉科睜開眼睛,緩緩轉過身子,拳頭在身側握緊又松開。
  
  眼前出現了一個半走半跑,頭發散在腦後,外套衣扣沒扣對,公文包也沒扣好就搭在肩頭的赫敏,正沐浴著春日早晨的陽光朝他過來。她看起來匆匆忙忙,有點狼狽,有點疲憊,但美得讓人喘不過氣。
  
  操,我想你,我太想你了。
  
  她過來的時候笑得一臉燦爛,眼睛亮閃閃的,臉頰因為前面跑過來還紅撲撲的。
  
  「早啊,」她開口了,還有點沒喘過氣來,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雖然看到她之後心中就開始膨脹起一股無法遏制的快樂,雖然很想把她摟進懷裡再也不放手,他腦海深處的邪惡勢力卻占了上風。她怎麼能讓他這些日子以來如此受煎熬的?她怎麼能讓他今天早上如此苦苦等待的?就算看到她能讓他高興到超過過往一周任何一天,她難道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受了多大罪嗎?她會在乎嗎?
  
  他的傲氣怕是會毀了他。
  
  「出門遠行回來了,是吧?」他聲音冰冷,看到她臉色一沉,既驚愕又受傷的表情,努力不要表現出後悔的口吻來。
  
  「是,是啊。意大利魔法部把我的門鑰匙時間弄錯了,我昨天半夜過了才到家,結果今天早上睡過頭了。」她急匆匆地說完。
  
  這是個非常合乎邏輯也沒有虛假成分的解釋啊,應該能安撫到德拉科的。雖然他也沒資格真的對她生氣啦,但今天早上的他看來真的中了邪:固執地要把自我毀滅進行到底。
  
  「是啊,我們不是誰都有資格在去歐洲大陸短途之後,回來上班遲到的。我得走了。」他拖長了音調。她臉色更差了,讓他心裡的那股寒意破碎了一點,可外表依然那麼冷酷。
  
  「馬爾福,真對不起,真的,我不是——」
  
  「明天見了,格蘭傑,如果您能撥冗來見我的話。」他說完這話,猛地轉過身,走開去上班了。
  
  XXX
  
  我真是個十足的白痴。第二天早上德拉科醒來時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此。他就不能好好表達,是吧?
  
  昨天因為自己的話語,給她帶來的那種打擊,搞得他一進辦公室就各種心神不寧,負疚不已。真是的,干嘛那麼費力地要趕她走似的?
  
  今天不能這樣了。德拉科今天必須費力討好,讓她想起來他還不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也許他還有些值得救贖的品質在。
  
  走進咖啡店時,他吃了一驚:赫敏已經坐在了桌邊,緊張地擰著手。
  
  十足的,該死的,大白痴。
  
  「早上好啊,」她聲音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什麼小動物似的。
  
  「格蘭傑,那個,我——」他坐了下來,才發現自己的咖啡她已經買好了。他不但讓她因為自己回家晚了點,不小心睡過頭這事受到了指責,居然還讓她覺得是她自己不對。我還能有什麼時間不做一個糟糕的人嗎?
  
  「昨天的事很抱歉,馬爾福,我沒打算——」
  
  「別說了,格蘭傑。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前一天晚上沒睡好,狀態很差。」 抱歉我就是個長不大的巨嬰,根本不知道怎麼處理復雜的情緒波動。
  
  她衝他克制地笑了一下。「你上周過得怎麼樣?沒我在你耳邊叨叨那些如尼文,是不是工作效率提高了很多?」
  
  「還行吧。」 撒謊。沒你在的日子簡直是折磨。我情緒失了控,還得靠著緊急心理治療才看清楚原來我他媽是想你了。天啊,我真是好想你。
  
  「好了,別讓我再瞎猜了。你那場了不起的演講是不是得到了滿堂喝彩啊?你超時了多久?」
  
  他這種看似輕松的玩笑起效了,她臉上的笑容松弛真摯了不少。她開始復述自己的演講經歷,德拉科已經沉迷在她的聲音裡了。過去一周裡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似的,這會隨著她的講述,一點點被填充起來。她的語速很快,停頓都不帶,德拉科在想這麼多話是不是只是為他而准備的。她的演講顯然無懈可擊,當然了,這個詞不是她本人說的,但她那麼生動的描述,讓德拉科仿佛置身於聽眾席間,被格蘭傑描述中的細節抓住了所有注意力。
  
  她對自己的才華橫溢幾乎是視而不見的,而他也是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這點。
  
  「…當然了,保羅帶我去參觀那部分古老文獻的時間其實…」
  
  「誰?」
  
  「哦,保羅·佩斯卡羅嗎?我很幸運見到他本人,簡直不敢相信我的運氣,畢竟我在演講稿裡八次引用了他的文章,而且——」
  
  「他親自帶你去圖書館逛了一圈,是嗎?」
  
  所以格蘭傑那麼流連意大利,結果回來晚了的真正原因在此啊。她遇到了一個時髦的意大利學者,和這人一起泡在舒服的圖書館角落裡,德拉科什麼的完全就可以忘了吧?
  
  「是啊,畢竟其中一塊區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呢,就很榮幸能——」
  
  「有那麼點不合適吧,你不覺得嗎?和個剛認識的巫師這麼快就打得火熱什麼的?」
  
  赫敏的眼睛有些生氣地眯縫起來,但德拉科不打算放棄自己毫無由頭的指責。
  
  「你說什麼?你是真的這麼覺得我會?你知道嗎?」她放棄了前面的話,突然站了起來。
  
  「我今天沒時間對付你的情緒不穩定,馬爾福。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身上哪些地方你還不討厭吧,還有我的那些不合適的行為。」說完這話,她拿起自己的包,衝出了咖啡店,德拉科一個人坐在原地,盯著面前的馬克杯,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生下來。
  
  十足的,該死的,大白痴。
  
  我想你了。
  
  我覺得還好。
  
  XXX
  
  第二天早上,德拉科先到的咖啡店。喝著自己的飲料時,他還在擔心,昨天自己那麼幼稚的表現後,格蘭傑還會不會來呢?但她沒讓人失望。不對,是德拉科才讓人失望透頂呢。
  
  她走過來的時候眼神冰冷,直接坐在了他對面。
  
  「早啊,格蘭傑。」他先打破了沉默,顯然她今天是不打算和和氣氣和他打招呼了。雖然他父親以前說過,當氣氛膠著時,先開口的那一方會失了氣勢,但德拉科覺得昨天以後,自己還是放低姿態的好。
  
  「他至少比我大四十歲了,已婚,有五個成年的孩子,還是歐洲最知名的人魚研究學者之一,我在工作上的人際關系一向都只是,工作上的而已。」
  
  「你到底在說...?哦。好吧。」
  
  「是啊,好吧。你怎麼會把我想成那種輕浮到,會在專業會議交流期間,隨隨便便就和別人發生露水情緣的人?在你眼裡我是這麼隨便的嗎?我是那種會被帥氣長相弄得暈乎乎的沒腦子的人嗎?就算保羅再年輕個幾十歲,帥很多,又怎樣呢?你為什麼總是把我想得那麼糟?」
  
  她的聲音一直壓得挺低,但語氣裡的失望還是讓德拉科有種肚腸被人拿刀子絞了似的痛楚。他腦子裡閃過的那些回復,似乎都沒法回答她的一連串質問。
  
  你什麼也沒做錯,格蘭傑,沒做錯過任何事,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的。只是我的嫉妒心犯病而已。
  
  我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神經脆弱的人,你不在的一個禮拜我像失了魂似的。結果你一回來,我就差點指責你的背叛,只因為我自己有問題。
  
  所有人都離開了我:我的父母,克拉布,斯內普,西奧,還有你。我實在不能再承受有人拋下我了。
  
  我不知道我倆到底算是什麼關系,這他媽讓我時時刻刻都很驚恐。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想要你,我想堂堂正正和你約會,我對你的渴望,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渴望的全部體現。我從來沒體會過這種心情,格蘭傑,我需要幫助,在你身上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
  
  他清清嗓子,想把腦子裡的一團混亂理出個頭緒來。要給格蘭傑一個直接答復的,他欠她的。
  
  「對不起,」對,這麼說算是不錯的開頭。她的眼神柔和不少,看起來有了點耐心,但還是挺嚴厲的。他傷害了她,不可能簡單一句道歉就能讓她徹底原諒的。
  
  「我沒想暗示那些的,我只是——」 我想你了。但他說不出口。沒法承認心中的軟弱。懦夫。
  
  「我不該暗示有什麼不合適的事情的,尤其不該那樣說你。抱歉我昨天還有前天都那麼渾蛋。你回來肯定不想受到這種待遇的,對吧?」
  
  「是啊,誰會願意呢。」她輕聲答道,棕色的眼睛繼續瞪著他,讓他坐著不敢動。你在期待什麼呢,格蘭傑?
  
  「那個,我們已經很清楚,我是個糟糕的聆聽者了,你能好心點繼續說說旅途中的事嗎?」
  
  她倒是很快進入狀態,開始詳細描述會議的經過,表達了自己能參會的榮幸,德拉科努力去忽視掉她眼底裡暗藏著的悲傷神色。
  
  那周剩下的工作日,每天對德拉科來說既溫馨的很熟悉,又莫名地折磨人。兩個人仿佛回到了從前那種朋友間的早晨會面狀態,仿佛從沒共度美好的一夜,彼此探索對方的身體一般。好像進了兩步,又倒退了五步似的。
  
  當然,德拉科還是會在腦海中幻想和她共度良宵的場景。每次她張開嘴巴,他都會想起那張小嘴呻吟出他名字的一幕。每次她晃一下腦袋,他就會看到她的脖子那裡,想像著從喉嚨一直吻到她耳邊。每一次她把長發撥到身後,他都會記起她騎在自己身上的姿勢。
  
  他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泥沼,無助又無力。他該怎麼把內心的渴望告訴她呢?是要等格蘭傑開口提議兩人可以試著在一起嗎?還是要去忘卻經過兩次激情碰撞後,越積越高的那股子性張力呢?
  
  周五來臨,赫敏回到身邊後德拉科已經越來越恍恍惚惚。每天早上朋友間的對話進行得毫不費力,如果說自己還想要更多,會毀了現在的一起嗎?
  
  再說了,為什麼這一步一定要他主動呢?如果她也想要他,他不也就坐在她眼前嗎?情緒一下子變壞,他知道自己再這麼想下去又要衝她發火了。
  
  「周末有什麼計劃嗎?」她的問題,打破了他苦悶的沉思。
  
  「沒有,」他答道,「你呢?」
  
  她撥開眼前的幾綹頭發,想了一會兒,「金妮想找我聊聊,所以明天約了午飯。周日我去韋斯萊家吃飯。」
  
  那我呢,嗯?我就不值得你花一點點時間嗎?他不開心地想著。
  
  「是啊,梅林都不允許你放過每周一次幫這家人提升智力水平的機會。和我說說,和那家人對話真的對你的學術見解有幫助嗎?還是大家只是坐下來,一起數數看你的前男友能一口氣能吃完多少支火雞腿?」
  
  「你一定要講話這麼粗魯嗎?你今天又怎麼了,脾氣這麼臭?」
  
  「也許我就是這種人呢,格蘭傑。你那個了不起的大腦想過這個可能嗎?為什麼要把我想得更好呢?也許我的性格的確配不上你,所以我還是不打擾你了。」他很克制地衝她瞪了一眼,衝出了咖啡店。
  
  店門在身後關上,他閉起眼睛深吸了幾口氣。他知道自己沒來由的怒氣和不爽又找錯了發泄對像,但他真的沒法忍住剛才不對赫敏發一通火。他想和她在咖啡店以外的地方待在一起,但又害怕被拒絕,真是矛盾。
  
  如果你從不對任何人提出請求,就等於剝奪了他們同意的機會。布朗寧治療師的話又在腦海裡響起。
  
  去他媽的梅林的,他哪怕能放下那點可悲的自尊兩秒鐘也好,就能挽回和格蘭傑之間的關系了。咬著牙,他轉過身,大步地走回咖啡店裡。
  
  「格蘭傑,」他聲音很大,直接站在了她眼前,「今晚和我一起吃飯吧。去我家。」
  
  她微微抬抬眉毛,冷靜地打量了他一會兒,德拉科趕緊補了句略帶不情願卻語氣柔和了很多的「拜托了」,以此衝淡前面提要求時的突然。
  
  赫敏把兩只胳膊交疊起來放在胸前,想了想,「好啊,」她終於同意了,但眉頭微微皺起。
  
  「好啊?」
  
  「對,」她確認了一下,這會看著有點小得意了。
  
  德拉科有些尷尬地前後晃著身子,才反應過來這樣邀請一個自己愛慕的女子來家裡作客,還真是夠糟糕的。
  
  「呃,好的,太好了。7點怎麼樣?」
  
  「7點沒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把飛路網打開。地址是伯克郡富蘭克林宅邸。」
  
  「知道了,我要帶點什麼來嘛?」
  
  不用了,我只需要你。
  
  「你來就好了。」
  
  「好的,那我們晚點見了。」
  
  德拉科腦袋一晃,希望能當做告別前的點頭確認,沒等她一起走路去上班,想著還是一個人好好反思下為什麼總是這麼渾蛋,還好在不可挽回前扭轉了局勢。
  
  因為今晚就可以和格蘭傑獨處了,如果這次還搞砸,那他真是該死了。
  
  
章節 20

  他怕是要把事情搞砸了。請格蘭傑來家裡作客,真是個可怕的,衝動的,愚蠢至極的主意。德拉科在精神上根本就沒做好邀請這個女子來家裡的准備。不過,他還是非常有預見性地要求小精靈們待在他們自己的住處或是其他看不見的地方,因為他還沒想好怎麼和赫敏提起他們的存在。可憐的克裡克八成會覺得自己的主人腦子有毛病,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德拉科一眼,眨了下眼睛就同意了,還表示會通知沃森不用忙著做飯了。
  
  這就意味著,他得想辦法在沒有小精靈的幫助下,搞定晚餐事宜。工作一結束,他就給倫敦的一家法餐廳去了個飛路通話,這家餐館之前承辦過幾次他母親宴會的餐飲服務,在自報姓名外加慷慨花了不少錢後,終於確保了當晚6點半就能搞定一桌像樣的宴席菜。
  
  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菜式,他幾乎點了一遍菜單上所有的選項。實用主義至上。餐廳裡的長桌上擺滿了各式法國大菜,德拉科在菜品上施了強力的保溫咒。
  
  他換掉了身上的長袍,光決定晚上到底穿什麼就糾結了好久。這一次他真是沒了主意,畢竟這是第一次完全在自己家約會呢。以前和純血女巫們的約會都會去到一些社交場合,或是外出,或是某些肯定會被記者拍到照片的派對什麼的,所以一定是要穿禮服長袍的。和他母親共進晚餐時也需如此。
  
  也許套一套西裝就好,就像上次去麻瓜倫敦吃飯一樣?但他自己都覺得,和個朋友吃頓飯還打扮成那樣實在是過了點。這還不只是個朋友吧?操。
  
  最後,他套上了一件白襯衫,沒打領帶,下身一條筆挺的黑色西裝褲。這幅打扮在母親眼裡肯定要被指責過於隨意。但他暗自覺得,赫敏不會介意的。
  
  現在,在赫敏上門前,他還要打發掉焦慮的30分鐘才行。他在一樓大型壁爐前的長走廊上來回徘徊,要不要裝作輕松地坐在張椅子裡等她呢?也許可以模仿以前盧修斯的樣子,手裡端一杯白蘭地,或者拿本書?那樣的他絕對可以擺出一副完美的富有莊園主的樣子。德拉科在心裡對這個念頭嗤之以鼻,想著讓赫敏想起自己的父親,大概最能引起對方的厭惡了。
  
  還剩兩分鐘了,他終於靠在了門廊上,雙臂交疊在胸前,裝作輕松自在。這個姿勢整整保持了兩分鐘。7點鐘一到,爐火變成了綠色,德拉科差點沒跳起來,但心兒已經蹦到了嗓子眼。
  
  赫敏步態優雅地走出了爐膛,微微低下頭免得撞到爐台上,快速地對自己來了個旋風掃淨。馬上就清理掉了裙子上和頭發裡的爐灰。她身上一條鮮艷的金盞菊色長裙,裙邊落在她的小腿一半的位置。還挺寬的肩帶露出了大半的肩膀來,一條色調稍深的腰帶扎在腰間,勾勒出好看的曲線。真是像金色的春花般燦爛的人兒呢。
  
  她有些慌張地四處張望,終於看到了站在門廊的德拉科。「歡迎啊,」他開口了,從門口朝她走過來。
  
  「你好啊,」她微笑著撥開一綹頭發,前面已經不聽話地從腦袋後面低低的馬尾辮裡散出來了。
  
  他停在她面前幾尺開外的地方,這是個安全距離。「裙子真美,」他喃喃的語氣滿是真誠,對方又拘謹地笑了笑。
  
  「謝謝你這麼說,是在威尼斯買的。」她用手撫了撫側身,「我知道你說過不用帶什麼的,但我父母一直教導我,不能空手去別人家作客。所以,這個,給你。」她紅著臉遞過來一瓶酒。德拉科接過去看了看標簽。
  
  「我知道你大概自己有酒窖的,而且這瓶能不能配你准備的晚餐也不一定,但我在店裡看到時就是沒忍住。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這一瓶就是——」
  
  「——我倆在那家麻瓜餐廳喝的那種,看歌劇前喝的。」德拉科替她說完,她有些驚異地看他一眼。又出現了:每次他說了或做了什麼讓她開心的事時,那種亮閃閃的眼神。這種樣子每次都讓他渾身一暖。
  
  「對我記得這事很詫異嗎?」他調笑道。
  
  「也許有一點吧,」她聳聳肩承認了,「實際上,我更詫異沒有一群家養小精靈在這裡迎接我呢。」
  
  「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格蘭傑,今晚就只是你和我。」
  
  這話一出口,空氣凝住了似的。那種略帶尷尬的氣氛一下子轉成了滿是期待。也許在兩人表明心意前,慢一點推進會比較好吧。略帶不安地吸了口氣,他提議道,「我把這酒先醒一會兒,再帶你先四處看看怎麼樣?晚餐已經准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開始。」
  
  赫敏笑著把自己的魔杖放回到那個串珠小包裡。「好啊。不過會客室就這麼大了,估計轉完一圈得花很長時間吧。」她玩笑道。
  
  德拉科笑了,她是真不介意拿他的有錢這件事調戲人呢。「我帶你走一條精簡路線吧。在這裡等一下,平民,我先把酒放到桌子上去。」
  
  打開酒瓶放到桌上的菜品中間去,他用褲子蹭了蹭自己汗濕的手掌。操,但他真的好緊張啊。努力不要過度思考她前面說的話和行動,德拉科穩住表情,回到了赫敏旁邊。
  
  「我倆的參觀之旅有圖冊或是地圖可以參考嗎?」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比起我的導游才能,你更願意自己讀材料?我向你保證,我的嘴上功夫可是無與倫比的。」
  
  這句該死的話剛一出口,他就猛地閉上了嘴,掉過臉去不敢看她。一陣尷尬的沉默,德拉科心裡迫切希望能有個什麼咒語,確保自己待會不要再不經意間說出這種帶著強烈性暗示的話來。去他媽的薩拉查,五分鐘都不到呢,他已經要搞砸了。
  
  他咳嗽了幾聲,「那個,這裡是會客廳。我一般在這層樓的時候都會待在這裡,要不就是待在二樓我住的那一側。」他的宅子中的大部分地方都很少使用,但當你獨居且除了自己母親以外,沒什麼其他客人時,這種情況也是正常。這件事就不要現在提了。
  
  他領著她走上主樓梯,注意到了她被地板上的圖案吸引住了。樓梯兩邊的石牆上掛著不少張描繪伯克郡鄉間景色的風景畫,還有幾幅畫的是德拉科從前住的威爾特郡景色,但在德拉科眼裡,這些畫沒什麼差別。赫敏駐足觀賞的那幅畫上,有幾只綿羊在草地上行走,一只牧羊犬跳進畫框裡,趕著幾只掉隊的走回到羊群中。德拉科解釋道,這裡的裝飾物大多數是他母親挑選的,德拉科自己對此是沒那麼在意的。
  
  「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德拉科邊想邊抓了抓後腦勺,這會兩人走到了樓梯頂上。「差不多7,8年?我在我母親那裡住了一段時間,但看到這裡掛牌出售後,就直接買了下來。」
  
  「你認識以前住在這裡的那家人嗎?」
  
  這會兩人並排緩步走著,德拉科隨便打開幾扇門,方便赫敏探頭進去看看那些房間的模樣。
  
  「不認識,但這也不是什麼家族莊園,只是個叫富蘭克林的老巫師建造的。這宅子是19世紀後半葉他給自己蓋的。他沒有繼承人,也沒有其他親戚,所以才能在市場上公開買賣。我能買下來也算運氣不錯。」
  
  「這宅子哪裡最吸引你呢?」
  
  「這裡和莊園很不一樣吧。」他突然這麼回答,眼角瞥到她微微一抖。「要說的話,這宅子保養得相當好,占地也夠大,讓我能在宅邸範圍內舒服地飛來飛去。往北走十英裡有個村子,但再近就沒有其他人家了。在這裡我能保證自己的隱私不被打擾。」
  
  兩人來到了屋子正中央的位置,德拉科伸手指著前方,「那邊開始就是母親住的一側了,她來這裡時會用到。我其實都不知道那些房間裡有些什麼。但我真正想帶你看的其實是這裡。」
  
  他朝她得意地笑笑,推開一扇巨大沉重的橡木門,來到了他的藏書室。赫敏的反應絕不會讓人失望。她直接越過他身邊,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從高高的窗戶外射進來的落日余暉映進她眼中,讓她的頭發呈現出淡淡的金色。當格蘭傑踏進一間藏書室後,是各種意義上的在發光呢。德拉科想到是自己讓她這麼興奮,就有點自豪。
  
  「哦,馬爾福,這裡太棒了!你怎麼還會願意離開這裡?這裡的面積估計超過我家全部的面積了吧!」
  
  作為一座私人宅邸的藏書室,這裡算得上相當宏大了。但也僅僅是馬爾福莊園藏書室的一半大小吧,書架從地板延伸至天花板,擺滿了各種主題相關的書籍和卷軸。只有西面的牆壁空著,高聳的窗戶開到天花板,外面是宅子空地的全景。德拉科揮揮魔杖,點亮了牆上的蠟燭,外面的太陽已經很低了。藏書室深處的一角,擺著德拉科的書桌,就在壁爐前面。他是在那裡搞定自己所有的財務相關工作的,一張漂亮的深色櫻桃木書桌,上面整齊地堆著不少羊皮紙,銀質的筆筒裡一大堆羽毛筆,一個水晶托盤裡還放著一把圓珠筆。
  
  赫敏慢慢走到屋子中央,站在那裡轉了個圈,好像在把所有藏書一股腦兒地瀏覽一遍似的。德拉科再一次能感受到她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那些他早已習以為常的景像和體驗(芭蕾舞劇,歌劇院的華麗,自己家和藏書室的壯觀),卻能讓她眼睛發亮,就讓他也心情飛起來。她的喜悅和驚訝都表現在了她身邊縈繞的魔法力量裡,讓他也感知到了,一同見證著她發現新事物時的愉悅。梅林啊,但她本人才是最讓人驚艷的啊,這個不得了的女巫。這個經歷過死亡,戰爭,失去過那麼多的女巫,還能對世界抱有極度厭惡以外的積極情緒,讓他又是不解,又是著迷。
  
  「我可以看看嗎?」她禮貌地問道,德拉科看得出來,她在努力遏制衝向最近一個書架的生理直覺,恨不得抓起一本書就趕緊讀一讀。他微微點下頭,她馬上出發了。
  
  像一個走進了玩具店的孩童一般,她用手指劃過那些書籍,慢慢地走過那些書架。
  
  「這些書都是你們家的莊園裡搬來的嗎?」她問道,這會停在了魔藥書的區域。
  
  「不全是,但也有三分之二吧。魔法部沒收了一大堆走,你也能想像的,其他都是這些年我自己收藏的。」
  
  害羞地笑了下,赫敏伸出手去,終於拉出一本書來。「看來魔法部的搜查也不是很細致嘛。」她舉起那本書,德拉科湊近過來才看到書名,《強力古老藥劑》。
  
  德拉科裝作不敢相信地抬抬眉毛,「格蘭傑,沒想到你還喜歡這麼重口味的書哦。」
  
  她笑得更加調皮,「是啊,這個嘛,要是你也在二年級的時候就熬出了復方湯劑,難免會時不時想做點不守規矩的事。」
  
  「我們二年級的時候你就熬出復方湯劑了?怎麼會?為什麼啊?」
  
  「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是的。第二個問題,我的藥劑很成功,至於你的第三個問題麼,估計得讓我先喝上幾杯酒才有可能弄到答案了。」她答得很是挑逗,把書放回了書架上。
  
  他這會不知道是該因為被她拒絕而回敬上幾句挖苦話呢,還是該被這個總讓他意外的女人更加迷住。她已經轉過身,繼續在書架旁巡視起來,時不時停下腳步仔細看看某些書名。
  
  德拉科腦子裡的幻想小劇場又拉開了帷幕。其中一幕,他慢慢地走到格蘭傑身後,把她壓在書架上,卷起她的裙子,扯掉她的內褲,直接操到他倆都站不穩腳。
  
  「梅林的,這些都是初版嗎?」她興奮的叫聲打破了他淫靡的腦補畫面,前面正在想像就在這間藏書室裡,此時,此地要了她會是什麼滋味呢。
  
  他走過去時,雙手插在口袋裡,逼著自己的身體冷靜下來,好回答她的問題。「不是每一本我都特別清楚,但這些從莊園裡搬來的書都很古老了。所以估計應該是吧。」
  
  她似乎一臉吃驚,「你估計是?」她重復一遍,不敢相信地搖搖頭。馬尾辮又散落下一些碎頭發來,德拉科得把手穩在褲子口袋裡,不然就要伸手去摸她的後頸了。那種忍住伸手觸摸她的感覺,在胸口郁結成了一陣隱隱的痛。
  
  「你想借一些去讀嗎?隨時歡迎的啊。」他主動這麼說,她的眼睛馬上亮了。你想借我這個人走也可以的。甚至都不用你還的。
  
  「也許吧,今晚就不必了。你要是讓我開始讀書,估計我就停不下來了。」她笑得很燦爛,德拉科想到她話裡的意思是以後還會來,趕緊壓制住又在膨脹的希望之情。
  
  「我不知道你餓不餓,但我很願意現在去吃點東西了。走不?」
  
  她對他笑笑,兩人一同走出了藏書室,德拉科一只胳膊撐開橡木門,示意她先出去。她經過身邊時,那股特有的風信子花香又衝進了他的鼻子,混合著那些積灰的老舊書籍和羊皮紙的氣味,仿佛一陣海嘯般砸到他身上。迷情劑。
  
  德拉科這會認出了六年級時,斯拉格霍恩的坩堝裡冒出的第三種,也是最後一種氣味:赫敏·格蘭傑待在圖書館裡的氣味。謎題他媽的解開了呢。
  
  對德拉科本人而言,這種特殊的魔藥讓他聞到了這世上最吸引他的三種氣味。這下終於搞清了他個人的誘惑組合裡有些什麼:夏日馬爾福莊園的絢麗玫瑰園,新鮮出爐的咖啡,還有圖書館裡的赫敏·格蘭傑。
  
  我覺得還好。我覺得還好。我他媽怎麼可能覺得這還好!?
  
  那只伸出去開門的手僵住了,沒有松開房門。
  
  「馬爾福?你還好吧?」
  
  不好。我敢確定我哪裡都不好。
  
  「不,我是說,沒事。我的意思是,你能讓我緩一會嗎?抱歉,我沒注意桌子上原來那麼亂,有些文件該收好的。待會我們前廊見吧。」
  
  她有些懷疑地看看他,但還是沒再多問。德拉科退回到藏書室,關起了門。顫抖著靠在書桌上,用手捂住了臉。
  
  不,這樣不行的,不能這樣啊。他不能像這樣愛上她啊,仿佛直擊靈魂,永遠不會散去,但又同時帶來無限焦慮地愛上她。但現在知道了真相,就沒法回頭了。這是個他否認了很久的事實,他不願在治療師面前承認的事實。他已經愛上赫敏了。
  
  我覺得還好。
  
  他能接納這個事實嗎?該回顧一些實際情況了。事實是:赫敏·格蘭傑這會就待在他家裡,等著他熬過這會的情緒崩潰,好一起共進晚餐。事實是:是他邀請她今天來的,而她欣然應允了。事實是:他真的愛上赫敏·格蘭傑了。一切都要完蛋了。
  
  他想得越久,就越發現這個事實早已印在了他的靈魂裡,這會沿著血管蔓延到全身,連自己的魔法都感知到了。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感情是真的,卻還是覺得非常不確定。現在該怎麼辦呢?
  
  要做出選擇了。
  
  這個詞還真是沉重呢。選擇。
  
  選一選吧,德拉科。這輩子好好地就做一次真正的選擇。可以繼續留在這裡情緒低落,繼續壓抑自己的情感,在痛苦中沉淪,或者…
  
  或者…
  
  衝下樓去,哄得赫敏再不知道被其他人寵是什麼滋味。
  
  他推了一把桌子站直身,拉了拉袖子,確保襯衫和西褲都還筆挺。一只手捋過頭發,朝右邊分去。接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藏書室,肩膀挺直,抬著腦袋。
  
  前廊那裡有個美麗的女子在等他,他要讓她體驗到最為極致的呵護和被人追求的快樂。
  
  XXX
  
  回到主樓梯時,他發現赫敏正在前廳焦急地踱步。看到他下樓來,臉上釋然地笑了。
  
  「抱歉讓你等了那麼久。可以去吃飯了嗎?」
  
  德拉科帶著她走過會客廳,路過幾間小一些的起居室,發現她不在身邊後趕緊停了腳步。有些困惑地回頭看看,看到赫敏站在一間房間門口,那裡是他母親的音樂室,雖然從沒真的見納西莎踏足進入過這間房間,只是德拉科請她幫忙裝修宅子時,母親給自己弄了這樣一間而已。
  
  赫敏指了指這間房間,瞪大眼睛看著他。
  
  「哦,我的天,這是不是——?」
  
  「鋼琴啊,是的。」
  
  「不,不,不僅僅是一架鋼琴。這是一架博蘭斯勒!(譯注:德國國寶級鋼琴品牌,鋼琴中的頂級奢侈品)」
  
  她都沒向他征詢是否能去看看,就進了房間,小心地靠近這件樂器,身後的德拉科一臉困惑。她臉上的表情混合著難以置信和深深敬畏,和前面被藏書室的壯觀震驚到了的感覺差不多了。
  
  「哦,這架還是古董鋼琴呢!我從來沒親眼見過呢,你是怎麼弄到這個的?那個,還是算了。」她輕笑道,「我忘了這會在和誰說話了。不要告訴我這個花了多少錢,不然我怕是要沒胃口了。」她自嘲一般。
  
  「你會彈嗎?」
  
  赫敏搖搖頭。「現在不大會了。但在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之前,我一直有在上鋼琴課的。我有個非常好的鋼琴老師,她總是說如果哪天有了一大筆錢,一定立馬就去買一架博蘭斯勒鋼琴。」回憶起這段往事,她露出溫柔的笑容,慢慢地繞著這件樂器轉圈。
  
  「我恐怕沒你那麼了解鋼琴呢。這個牌子的鋼琴很特別嗎?」
  
  她走到了鋼琴前面,盯著琴鍵回答道,「據說音色要比其他鋼琴都來的溫暖和厚重,如果仔細看後面這些弦的話。」她指著鋼琴撐起的後蓋,德拉科看了過去。「每一根弦都有單獨的釘針固定,和這裡的每一個琴鍵單獨相連,而其他鋼琴的這種結構往往是套在環狀物裡的。這一架在高音部還有額外的固定弦。」
  
  她退後一步,依然滿臉驚訝。「這件樂器的稀有程度也快趕得上獨角獸了。我是說,你知道有多少著名作曲家是用這個牌子的鋼琴的嗎?勃拉姆斯,德彪西,柴可夫斯基,拉赫瑪尼諾夫…」她吐出的這些名字德拉科都不認識。「傳說伊麗莎白女王也有過一架,而且——」
  
  她突然打住了,看向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擔憂。
  
  「你肯定不知道我在叨叨些什麼。你怎麼會弄到這架鋼琴的?」
  
  「這屋子是我母親裝修的,這裡其實是她的房間。我小時候用這架鋼琴上過課。去霍格沃茨讀書以後也就不學了,我記得父親把它搬到過某個金庫裡去過,但我不記得為什麼了。母親又拿了出來,顯然,搬到了我這裡。」
  
  赫敏緊張地來回看著鋼琴和他本人。「我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麼——」
  
  她吸了口氣,抬頭看向德拉科。「那些我剛才提到的著名古典樂作曲家,你不熟悉他們,是吧?」他點點頭,她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們都是麻瓜,而這個,」她指了指鋼琴,「完全就是麻瓜制造的物件。」
  
  德拉科皺起眉來,他能聽出赫敏話裡沒問出來的問題。為什麼純血做派的納西莎·馬爾福要在家裡擺上一件麻瓜制造的東西?她為什麼要留著這件物件呢?為什麼還要用一整個房間來展示這件樂器呢?
  
  哦,母親,我還真是想問問你幾個問題呢。他心裡默念。他的成長歲月裡,耳濡目染了那麼久父母對於麻瓜相關事情的負面評價。麻瓜們都是野蠻的,懶惰的,愚蠢的,不應該和巫師們共享這個星球。但這種觀念在古老的奢侈品上就不適用了。德拉科這會不知道是該大笑一番還是該憤怒地燒了這件樂器才好。
  
  「看來我得找時間和我母親聊聊這件有意思的家具了。」德拉科說道。
  
  「抱歉,我不該多嘴的,還有——」
  
  德拉科揮揮手讓她別介意,希望她明白自己的不爽只是針對納西莎的虛偽,兩人終於開始朝餐廳進發。
  「格蘭傑,拜托,別想了。我們吃點東西吧。」
  
  看到滿桌的菜品時,那副自責的神色從她臉上消失了,還非常不淑女地哼了一聲,不過這種態度在現在的德拉科眼裡只會顯得可愛,而不是煩人,因為他已經徹底被迷住了。
  
  我覺得還好。
  「你是認真的嗎,馬爾福?你確定今晚沒有另外十五個人和我們一起用餐嗎?」
  
  德拉科忙著去幫她拉開椅子,表現出紳士風度來,同時也不想在承認時和她對視。「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保險起見就多點一點。」
  
  他坐在了平日裡的位子上,就在桌首那裡。赫敏的位置在他右手邊。她有些好笑地看看眼前這麼豐盛的一桌。「好吧,我其實很喜歡法國菜,所以你選什麼都沒太大問題。不過考慮到以後,先說明我不再喜歡蘑菇和鮭魚了。」德拉科疑問地抬起眉毛時,她繼續解釋道,「當你被困在一頂帳篷裡,連吃了幾個月的野蘑菇和野生魚以後,也會不想再看見它們的。」
  
  德拉科衝她苦笑笑,把談話帶離戰爭,回到法國這個話題上來。赫敏興奮地談起自己對這個國家的喜愛,說到了童年時和父母一起去度假的經歷。
  
  「看看我說的對不對啊,你從來沒去過巴黎?」
  
  「不是的,我去過巴黎,只是沒去過魔法巴黎。我們家度假時只會待在麻瓜巴黎的區域,畢竟我放假期間也是不能使用魔法的。」
  
  「我得找時間帶你去一趟。」德拉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趕緊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勺法式雜魚湯。
  
  「那真是太好了。」她柔聲答道,去看她的眼睛時才發現,她整張臉紅得和面前的番茄濃湯差不多了。馬上,他的腦海中開始描繪帶著赫敏去到她想去的任何國家的畫面。於是在心裡默默記下了「國際旅游」作為要完成的任務。
  
  「我發現了,你挺喜歡貝殼類海鮮的。」她開口了,指了指他點的第一道菜。
  
  「開始記錄我的各種情況了?」
  
  「當然了。每次我倆一起吃飯,你總是點這種海鮮,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看來她有在觀察他的喜好呢。今晚結束之前,他的自信怕是要爆棚了。
  
  「可以幫你補充一點,我最近才開始這樣的。小的時候我不被允許這麼吃,因為貝殼類是有風險——」
  
  「——導致過敏和食物中毒。」赫敏先說完了,德拉科看著她眨了眨眼,她大笑起來。
  
  「我猜你們這些純血家族的規矩,和麻瓜皇室的也差不多了。聽說英國皇室也是不允許吃貝殼類海鮮的。」
  
  「你怎麼知道的?」
  
  「我從書裡讀到的。」
  
  德拉科翻翻白眼。「那必須啊,格蘭傑,畢竟是你。我只是好奇是哪本書而已。」
  
  「神聖二十八家族。」
  
  德拉科驚得差點丟了手裡的湯勺。「你。你讀過那本書?」
  
  她很認真地點點頭。「是啊,霍格沃茨的圖書館就有。二年級的時候,我知道了巫師界有基於血統出身的愚蠢等級體系後,就去讀了。那本書是你的朋友西奧多·諾特的一個祖先寫的呢,你知道嗎?」
  
  德拉科有些坐立不安,喝了一小口赫敏帶來的酒。哦,如果父親能看見這會的他,試圖俘獲自魔法部長諾比·利奇之後最著名的麻瓜出身女巫的芳心,還一邊喝著麻瓜的酒,討論著最值得敬仰的純血家族文明史,該會作何感想呢?
  
  「知道的,幾年前我幫著西奧丟掉過他家的好幾本這個書,還真是個難忘的夜晚呢。」
  
  那一晚的確很難忘。德拉科和西奧灌下了不少貴得嚇死人的蘇格蘭威士忌,已經醉醺醺了,然後好生「羞辱」了一番那本書的所有復本,足足有52本。他們對那些書極盡搗蛋之能事,燒了一些,把某些的書名變成《見鬼的二十八家族:初學者指南之,如何在迷信血統的盲目崇拜和亂倫傾向性中,毀掉無數代有志青年男女巫師》,對書頁施上咒語,讓它們自動唱出魁地奇相關的歌曲。但這些還是不用和格蘭傑說了。
  
  「你有他這樣的朋友挺好的。我是指,那個,和你有相同理念什麼的…」她緊張地沒了聲,開始喝著自己的酒。德拉科希望她指的是好的一面的理念,比如他現在覺得純血主義教條純屬胡扯,現在的他非常想和一個麻瓜出身的人開展一段認真的戀愛關系。
  
  「你會喜歡西奧這個人的,」德拉科說道,想把話題轉換一下,「他讀書那會也是個大書呆子,和你挺像的。」
  
  她佯裝生氣地翻了個白眼,德拉科又說了些自己那個沉默安靜的好友的事,還和她說了幾件去霍格沃茨讀書前發生的趣事。
  
  赫敏切開一塊菲力牛排時,問到了他的工作。「我聽說你幫忙找到了瑪麗,不對不是這個名字…莫琳!莫琳·泰勒對吧?她是,嗯,擊球手?」
  
  德拉科有些好笑地歪著腦袋,「我只記得把莫琳·泰勒介紹給了金妮·韋斯萊——」
  
  「波特。」
  
  「隨便了。我介紹她倆認識了,也順便提了下她無人能及的擊球水平,至於韋斯萊知道這些以後要做什麼,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赫敏似乎在努力思考什麼,試圖回憶起什麼。「說了她是波特了,如果我沒記錯…她的記錄是…呃…平均每場比賽造成6次脫位?把人從飛天掃帚上打下去是這個詞嗎?」
  
  眼前這一幕簡直太可愛了。格蘭傑努力地用著魁地奇術語和他說話,搞得好像她有多懂這種比賽似的。
  
  「是啊,她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戰績驚人,卻只能在龍卷風隊裡做替補,所以我覺得去哈比隊可能更能發揮她的天賦。」
  
  赫敏皺著眉,似乎思考得更用力了。這個女人能記住歷史上每一個哪怕只是打了個噴嚏的白痴巫師名字,但在魁地奇方面的知識就像個黑洞似的。
  
  「而且她還很擅長…哦,那個詞是什麼來著…跳圈?不對,交換守門員?」
  
  「換圈或者叫強制性換圈。精心計算過的游走球,能配合追球手進球的節奏,迫使對方守門員放棄當時主要防守的那個球圈。這樣一來能幫追球手掃清入門障礙。」德拉科解釋道,讓她不要再那麼糾結了。梅林的,難得有糾正和指導格蘭傑的機會,他下面都已經開始發硬了。
  
  「哦,好吧,」她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把一塊牛排送進了嘴裡。馬上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來。
  
  「嗯,這塊菲力真是…太完美了。這些菜都是同一家餐廳的嗎?」
  
  「是的,我們得找機會一起去一次。我知道我點太多了,但我前面也說了,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也不想讓我的家養小精靈難辦,所以——」
  
  德拉科停了嘴,赫敏也停了嘴,叉子還停在半空中沒送進嘴裡。哦,該死。她小心地把餐叉放回盤子上,用餐巾點了幾下嘴唇,德拉科的心一直懸著。
  
  「多少個?」
  
  「只有兩個,」他趕緊回答,她冷哼一聲。
  
  「哦,只有兩個奴隸啊,你簡直能算是中產階級了呢。」她的嘲諷來了,如果他不是忙著想找些解釋之詞,真想把酒杯端起來向她致敬了。
  
  「他們不是奴隸,格蘭傑。」
  
  「是嗎?那他們只是碰巧來了你家?」
  
  「我買下富蘭克林宅邸時,他們是合同裡——」
  
  她舉起一只手示意他不用說了。
  
  「你聽到自己說了什麼了嗎?他們是合同裡一起的!你嘴裡的這些高等魔法生物和財產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就是啊!你不應該最清楚嘛,你們部門對他們的定義就是如此啊!」
  
  她再開口時,聲音裡滿是義憤填膺。「我很清楚法律條款的定義,不用你提醒,畢竟是我拼盡了全力讓他們的福利得到了法律的保障!」
  
  「行啊,既然你對法律那麼熟悉,就該知道既然我家裡有家養小精靈,就不至於對這些法律有什麼意見!你為什麼要突然這麼不開心?要不要去參觀下他們裝修過的住宿區啊?我對他們很好,從來不會懲罰他們,也不會虐待他們!他們在這裡日子過得很好!」
  
  她為什麼就不能暫時不提那個怪蠢的「聖戰事業」?他從小就是在這種環境裡長大的,為什麼還要被人指指點點?富有的純血家族孩子長大的時候,家養小精靈就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難道他還沒證明自己並不像他父親那樣冷酷嗎?真是的,他還要做什麼才行呢?
  
  「一個有愛心的奴隸主也還是一個奴隸主!」她繼續開火,臉頰已經紅了,「這些明明魔力強大,智力水平也不低的生物卻根本沒有自主權。你不過是沒有對他們表現出敵意和暴力,但他們要服侍什麼樣的主人根本無從自行選擇,也沒有收入。呃,你說的話簡直和羅恩一樣!」
  
  德拉科一下子氣上了頭,聽見她把自己和那個白痴似的前男友作比較,血液都要沸騰了。
  
  「不要把我和韋斯萊放在一起比,」他低吼道。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都瞪著對方。德拉科能看見她握緊了拳頭,整個人都氣得有些發抖了,胸腔起伏著,下巴抬得高高的。
  
  也許是因為不能正確向她表達自己心中愛意而累積的焦慮,也許是不幸地提起了韋斯萊,或者只是兩人現在到底是什麼關系還沒弄明白,又或許只是性焦慮…甚至可以說是所有這些的混合,德拉科接下來的話徹底抹掉了前面還算愉快的一晚上。
  
  「你過去兩周就是這麼做的嗎?把我和他一起比較?繼續啊,格蘭傑,和我說說,我得了多少分?」他語氣很不好,把椅子從桌邊向後推去,扯下腿上的餐巾,生氣地扔在了還沒吃完的餐盤旁。
  
  「來啊,不要對我客氣嘛。反正,你現在體驗過我的全部了,」他恨恨地補了一句,拿手示意著渾身上下。「我很願意聽聽你都是怎麼記錄和描述你經歷的一切的。我敢打賭肯定細致到了讓人無法相信的地步。」這會帶了嘲諷的語調,視線和手都朝著自己下體的方向,「每一寸地方都寫盡了。」
  
  她眼裡這會只剩下憤怒了,看來他有點過頭了。但這會他的自尊受到了太大的傷害,已經顧不上了。
  
  赫敏慢慢地推開自己的椅子,把餐巾放在桌上。「你可以啊!」她的聲音氣得已經打顫,還是優雅地站起身,開始朝餐廳外面走。
  
  德拉科捏了捏鼻梁,深呼吸一下,心中默數到五。他站起來還沒走出餐廳呢,她就已經衝了回來必須要和他理論一番了。
  
  「你知道嗎,我本來今晚真的很期待和你一起的!前面那些該死的魁地奇術語快折騰死我了,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但我只是想找點能讓你感興趣的話題,才特意請金妮幫忙的!」
  
  想到她居然願意為自己這麼做,心中一陣痛,但還不足以抵消這會尚未消散的怒氣。
  
  「啊,真是好啊,你居然願意和你所有的豬頭家人們一起討論我!說說看啊,他們對於自己心愛的赫敏·格蘭傑要和一個食死徒共進晚餐什麼看法?」
  
  「我沒有和所有人說過你的事,只是金妮而已!」
  
  德拉科馬上順勢繼續道,「覺得我倆的友誼挺丟人的,是不是?我不過是你不能見人的食死徒秘密罷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當然不是啦!而且,不要再這麼稱呼你自己了!」
  
  「什麼?食死徒嗎?」他這會低著頭看向她不肯服輸,「為什麼不呢,格蘭傑?你寶貝的波特和韋斯萊不就是這麼看我的嗎?」
  
  「我他媽不在乎他們想怎麼看,也不在乎任何人怎麼看!我只是想要——」她猛地停住,退後幾步,似乎喉嚨裡堵了什麼東西。「無所謂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費這麼個勁干嘛。」
  
  她轉過身去,氣衝衝地朝前廳走去。德拉科這一次跟上了,打算把心裡的話說完,自毀長城也在所不惜了。
  
  「我們還沒說完呢,格蘭傑!」他衝進前廳,再一次以身高優勢壓制住她。她比他要矮小不少呢,但氣勢毫不輸人,尤其這會怒氣衝衝地回瞪著他更加沒有落下風。
  
  我想說的是我需要你。我想讓你留下來。我想告訴你我很抱歉。但這些話都沒有說出口。
  
  他的沉默讓她更惱火了,她猛地吸了口氣,胸口鼓起來。「這一周你都對我忽冷忽熱的,我根本不知道和你算是什麼了!告訴我,拜托了,你到底怎麼了?」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他吼了起來,「我愛上你了啊!」
  
  他應該預料到的,這會屋子裡安靜得讓人窒息了。他應該想到的,赫敏這會驚得張大了嘴巴,臉上的憤怒全都消失不見了。他應該料到的,因為她這會瞪大眼睛,一臉驚恐。
  
  但德拉科其實沒料到自己是把這句話吼出來的,而不是低聲地道出內心最深的想法。直到赫敏低聲輕顫著問道,「你剛才說什麼?」後他才反應過來。
  
  這時,一切突然擊中了他一般。
  
  「操。」這個詞還是太響了點。接著轉回身,幾乎是半跑著逃開了自己剛尖叫著告白了的女子。
  
  他跌跌撞撞地衝到餐廳的酒櫃前面,顫抖著的手隨便拿過一瓶酒。還算他手氣不錯,是奧格登,於是倒了一大杯出來,中間還潑了不少在桌上。
  
  「操,操,操,操,」他嘴裡叨叨著,一口喝完了杯裡的酒。馬上又去倒第二杯。
  
  德拉科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裡,吞下手裡的酒精,再倒一杯,這一次沒有急著灌下去。他感覺想要吐了,又仿佛要爆炸了。人會因為羞愧致死嗎?德拉科覺得自己很快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他的一只手捂住臉,另一只手還抓著酒杯,仿佛只能靠著杯子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想著自己今晚一系列的舉動簡直愚蠢至極。他已經徹底毀了自己和赫敏之間的任何可能了。
  
  德拉科在想,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自我毀滅的行為呢?
  
  在暗戀了格蘭傑那麼多月後,終於,終於能和她獨處了,卻非要和她爭辯什麼小精靈權益,侮辱她最好的朋友們,甚至指責她會有那種低劣的比較前後戀人的行跡。哦,更糟的是,就在兩分鐘前,他把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衝著她漂亮而憤怒的臉蛋吼了出來。怪不得別人,全是他一個人的錯。
  
  我覺得還好。
  
  我覺得什麼都不好。
  
  德拉科不知道是想把一桌飯菜全砸了,還是對自己的愚蠢行徑大笑一通,或者干脆痛哭一場緩解內心的郁結。做不出什麼理智的決定,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揉著臉,拿著威士忌酒,身體迫切地需要一些氧氣。
  
  硬木地板上響起了一雙小腳的輕踏聲,告訴德拉科是赫敏來了。他連抬頭確認的勇氣都沒有。他聽到她拉出了自己的那張椅子,坐了下來。沒被手指擋住的視線裡,能看見她雙手交疊在面前,搭在了桌上。聽見了她深呼吸的聲音。德拉科松開捂著臉的那只手,准備迎接自己那些衝動之詞的後果。
  
  「你剛才說的是認真的嗎?」她輕聲問道。
  
  「不,」他馬上回道,赫敏的表情一下子沮喪起來。他趕緊解釋,「我是說,當然是的!我是說…操!」
  
  他干掉那杯酒,再續一杯,這一次灑出來的更多了,暴露了他緊張的內心。
  
  不要再掩飾了,如果格蘭傑還沒跑掉,肯定是想聽他解釋完的。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我覺得還好。
  
  深呼吸。看著她的眼睛。
  
  「我前面說的話是真心的,但我沒想那樣對你吼來著。」他開口了,這會她的眼睛特別的亮。
  
  「這就是你的問題的真實答案了。也是為什麼我這一周表現得那麼討厭。你知道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格蘭傑?」他語氣絕望,她搖搖頭。
  
  「沒了你,我整個人都一無是處。只熬了兩天,就覺得要瘋了…我睡不著,吃不下…別人搞不好以為有只該死的攝魂怪跟著我呢。簡直是可悲到家了。」他憤恨地說著,停下來喝掉杯裡的酒,再去添一次。這是第幾杯了,第四還是第五杯?酒精在喉嚨裡流過,連灼燒感都沒了。
  
  「我覺得你不可能會想我的。只可能後悔和我發生的那一切。你去了威尼斯,開始猶豫是不是要再見我,而我滿腦子裡都是…我只能感覺到…」
  
  德拉科移開視線,去盯著桌面。「我好想你。」他有些沙啞地承認了,咽了咽嗓子,前面感覺堵得慌。
  
  「我想你想到受不了。」又去和她對視了,看到她那雙眼睛裡有一滴淚滑落時,心中有一絲愧疚。
  
  「去看歌劇的那晚,在你床上,」他聲音很低,「天啊,你知道我想和你那樣想了多久了嗎?那晚當然是美好到無與倫比,我怕是到死都會記著那晚的,可你很快就走了。就那麼走了。我後悔沒在你走之前告訴你,我是多想要你,我不想回到只做朋友,兩個人只是禮貌地互相交談什麼的。」他吸了口氣穩住自己,還是不確定這些話到底是會幫到自己還是會搞砸一切。
  
  「但你又寄來了這個。」德拉科拿出魔杖,從自己床邊的桌子上召來了那張明信片。那張小紙片飛過餐廳,落到德拉科的手裡時,赫敏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他把紙片遞過去,她顫抖著手接住了。
  
  「你寄來了這張明信片,我就又開始有期望…期望我對你而言還是有意義的。但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麼嗎?我在腦海裡想像了無數種你回來後拒絕我的場面。第一天早上你晚到咖啡店的時候,我以為你不想再和我有什麼瓜葛。你提到那個學者巫師時,我以為你是因為別人才甩了我的。我真的很抱歉,」他又咽了下嗓子。
  
  「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出這一切。告訴你,我就是個卑劣的,扭曲的,愚蠢的男人,只想…只想成為你生命中稍微重要一點的那個人,別無他求了。」
  
  成為能值得你愛的人。
  
  他的呼吸感覺斷斷續續,費力得很。赫敏盯著手上的明信片,仿佛那上面就寫滿了所有人生問題的答案,德拉科這一通嘮嘮叨叨,略有些不連貫的自白後,等待著她的反應。
  
  終於,她抬起眼睛去看他了。
  
  「我剛到意大利不到兩小時,就給你寄了這張明信片了。」她低聲說道。
  
  「為什麼?」他差點破了音,才沒咬到舌頭。他得聽到她明確地說出來。
  
  「因為我想你了,」她趕緊擦了擦自己濕潤的眼睛,繼續說下去,「我想你想得沒法集中注意力。」德拉科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撕開胸膛,自個兒跳出來了。自行跳到一只銀盤上,把自己獻給赫敏。
  
  「真的啦,」她聲音顫抖地笑了,「你知道有多糟糕嗎?我人生中還是第二次,弄錯了一個如尼文字的翻譯。結果在問答環節,直接被一個聽眾指出來了。我搞錯了那個文字的釋義,不得不自己糾正過來,因為這些天來我腦子裡總會去想…」
  
  她衝他淡淡一笑,「想到你。」
  
  德拉科沒法呼吸了,因為他的氣息,他的心,他的靈魂都被桌子旁邊的這個女子偷走了。
  
  「我不後悔和你上床。一秒鐘也沒後悔過。」她語氣堅定,聲音漸漸響了一些,「我還想繼續呢。」
  
  等下,她的意思是說她想…?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意思?求助。
  
  估計他這會滿臉都是疑惑,她到底還是對他抱有同情的,畢竟他的大腦這會已經是一團漿糊似的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正式在一起的那種。不僅僅是在…在臥室裡。我想試試這個,給我倆一個真正的機會。」
  
  一種新的情緒襲來:恐慌。只是在臥室裡,他還是可以搞定的,可其他呢?在成年人的戀愛關系方面,他的記錄簡直是毀滅性的。(看看啊:潘西,阿斯托利亞,還有達芙妮)
  
  「真的嗎?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樣…」德拉科無助地聲音低下去,伸手想去抓威士忌酒瓶。但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動作。赫敏手上的力道很足,站了起來。
  
  「你知道的。你就是知道。」這句話說完,她的手沿著他的胳膊摸到了肩膀,她自己從椅子旁邊走開,繞過了桌角。這會站在他面前,赫敏用手撫上他的臉頰,眼睛裡帶著深情。
  
  「你是知道的。」她重復一遍,抬起他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上去。
  
  在德拉科看來,仿佛兩人的吻從未中斷過兩周之久。那些內心的痛苦掙扎仿佛從未發生過,這會兩人的唇貼在了一起,她的味道要讓他融化了。
  
  她的手指伸進他的頭發裡,加深嘴上的吻。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有手的,那雙手應該去撫摸她的,摟著她的腰讓她貼著自己。
  
  他的吻裡帶著歉意和沒說出口的承諾。那些他說不出口的話,他想要承諾的誓言,那些還不能用語言組織清晰的感覺,因為暴露了內心而帶來的小小不安,都在這個吻裡了。德拉科全身心地崇拜著她的唇,她能感受到嗎?
  
  他被自己情緒的強烈弄得始料未及,而赫敏似乎完全沒有這種顧慮,她回應的吻讓德拉科真的希望,她能明白這些未被言明的真相。
  
  她的手握在他肩頭,慢慢放低身子,跨在他身上坐了下來。她的裙擺蓋住了兩人的小腿,德拉科這會才意識過來,赫敏正跨坐在他兩腿上,兩人就坐在餐廳桌首的位置。
  
  他該去弄一個冥想盆來的。
  
  德拉科摟住她的背,把她貼在身上。兩人馬上都開始低喘,帶著難以遏制的欲望,蹭著對方的身體摩擦起來。他的嘴巴離開了她的唇,開始在其他地方流連。
  
  「好想你。」他吻著她的喉嚨,嘴裡喃喃道。
  
  「證明給我看,」她喘著氣向他挑戰,扭動髖部撞在他身上,德拉科直接呻吟出來。還剩一點理智在了,他將她放在肩膀的一只手撬開,緊緊握住,把那只小手按在了自己褲子上,能感覺到明顯的勃起,撐著褲子已經很難受了。
  
  「夠不夠證明了?你讓我這個樣子都兩周了。」他壞笑著說道。
  
  接著她反將一軍,擺出和他差不多的得意壞笑,赫敏反手抓過他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裙子裡。
  
  「我也一樣,」她喘著氣,把他的手直接伸進了內褲。原來她早就濕得不行了。
  
  給格蘭芬多加一千億分!
  
  德拉科彎曲起一根手指,她馬上發出歡欣的低呼。他用嘴巴貼在她耳朵上。「我可以嗎?」
  
  「老天的,可以,絕對可以。」她打斷道,扭動身體配合他的手。兩根手指伸進她的甬道,把她的低吟吞進嘴裡。一只手慢悠悠地在她體內進出,另一只手把她裙子的肩帶拽了下來,低下頭去吻她的鎖骨。赫敏的兩條腿瞬間夾緊了他,兩只胳膊從肩帶裡收回來,再繞到背後解開了文胸,隨手扔到了地上。
  
  沒錯,他明天就得去買一個冥想盆來。德拉科不知道上一個主人時期,這間餐廳裡發生過什麼,但絕對比不上用手指滿足跨在自己腿上,把一對乳房直接對著他的赫敏來的刺激。
  
  他傾身向前,把一只乳房含在嘴裡,她發出的聲音仿佛在鼓勵他。赫敏的兩只手箍住他的腦袋,他含住了那顆乳尖,手指上能感覺到她內壁的收縮,就要泄出來了。手指在裡面繞著圈,拇指在外面的陰蒂上按揉幾下就達到了目的,她尖叫著高潮了。
  
  在她平復呼吸的當口,德拉科一路吻回她的脖子,當貼到她唇上時,感覺得到她在微笑。德拉科抽出伸進她體內的手指,把她拉得和自己更貼近一些。她的身體扭動出波浪般的弧度,撞在他堅硬的分身上,越來越難控制住自己了。赫敏的手指開始焦急地去解開他的襯衫紐扣。
  
  「我的——臥室——在樓上——我們——可以——如果你——還想——繼續——」他一邊吻著她的胸部,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
  
  「不,」她的答復很堅決,接著一路吻著到了他耳邊,「就在這裡。我現在就要你,就這裡。」
  
  如果他今晚緊急下個單,也許明天早上就能收到那個冥想盆了。
  
  背靠著餐廳的硬背靠椅,沒法讓他找到合適的著力點,好好地操弄她一番。抓緊她的腰部,德拉科拖著她站起身來。她忙著把他身上的襯衫褪了下去,看著他,示意他掌握主動權,自己只用手指在他光裸的前胸上來回摸著。拿過前面丟在桌上的魔杖,他無聲地施咒讓桌面上徹底清空了。
  
  赫敏再次吻上來,被她的手很快解開皮帶後,他就把魔杖扔到旁邊了。德拉科拉著她緊貼自己,再一把抱起,放在了這張有兩百年歷史的古董桃花心木餐桌邊上。和他料想的不差,當跨步立到她兩腿中間時,高度正正好。
  
  赫敏這麼聰明的女巫,當然已經領會了他的意圖,自覺地把裙子拎起來,堆到了腰部以上。德拉科扯下她的內褲後,又站到她面前,低頭吻住她的嘴,享受著她主動伸出舌頭來與他交纏。梅林的,這姑娘是真的很會接吻。赫敏拉著他的褲腰彈了一下,督促他趕緊把褲子也脫了。德拉科忍住吐槽她的衝動,因為他自己這會又開始緊張了。
  
  等到一絲不掛站在她面前時,德拉科稍微暫停了下來,好好把眼前這一幕印入腦海中。赫敏的馬尾辮已經差不多要散開了,臉頰潮紅,赤裸的胸部一起一伏,金盞菊色衣裙的輕柔面料堆在腰部,坐在這張大得過分的餐桌邊緣,眼神熱烈地盯著他,等著被他好好享用一番。這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人渴望的完美畫面了。
  
  西奧應該有冥想盆的吧,他可以飛路過去「借來一用」。
  
  我想和你在一起,正式在一起的那種。她前面是這麼說的。她不知道這句話幾乎是點燃了他的靈魂一般。德拉科用一只手溫柔地托起她的臉,輕柔的觸摸讓她閉上眼睛。「你確定還想和我——?」
  
  「德拉科,」赫敏趕緊打斷他,猛地睜開眼睛,「我要你現在就進來。」
  
  威森加摩周一辦公嗎?他真的想去提交那份不允許其他人再直呼他教名的申請書。這兩個音節現在歸赫敏專屬了。
  
  德拉科熱切地吻上去,她扭動著腰部,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方便他插進下面濕熱的溫暖中。兩人身體再次連接,他舒爽地呻吟出來,稍微停了片刻的動作,全身心感受被她的內壁包裹住分身的極致美妙。他開始慢慢地進出,當心不要讓她的背被堅硬的木質桌面硌得疼,但她嘴裡發出的聲音又讓人覺得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赫敏後仰著,用胳膊肘撐住上半身,好讓德拉科能進入得更深些。幾下瘋狂的抽插後,她就放棄了支撐上半身的念頭,直接躺平下去。她知道自己這樣有多美嗎?攤開身體躺在他的家具上,被他衝撞身體時,兩團柔軟上下彈跳,一次又一次,直到——
  
  「啊啊啊…我的…對,德拉科…德拉科!」
  
  德拉科用力掐住她腰部的軟肉,自己也要到了。他高潮時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身子沉下去,額頭搭在了她胸口。馬上就被她用手開始撫摸自己的頭發,兩人一同平復著呼吸,德拉科可以永遠就這麼躺在這裡,留在她身體裡。
  
  我覺得還好。我對此簡直是百分之百的沒意見啊。
  
  「馬爾福?」她柔聲招呼了一句。
  
  「嗯?」
  
  「繼續參觀這棟屋子不?我記得你提到臥室了吧?」
  
  他貼在她身上笑了,同時聽到和感覺到了她也在咯咯地笑。有些不情願地從她兩腿間抽回來,伸出一只手幫她起身。
  
 
章節 21

  兩人重新穿好衣服,德拉科又幫她倒了杯酒,接著去參觀這棟宅子。兩人慢悠悠地逛完了一樓的許多房間,大多都是裝修華麗的書房或茶室。似乎對見到的一切都很滿意的樣子,赫敏一直在問問題,他突然注意到了一點:這個地方吸引她的點和吸引其他女人的點完全不一樣。當然他的藏書室很壯觀,但她在意的不是這裡藏書的金錢價值,而是他在一間房間裡就能積累的知識量之大。
  
  赫敏從每間屋子走過時,不會去計算那些藝術品,裝飾物,掛毯或是家具的現金價值。她想到的是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裝飾,問一問一些畫作的歷史背景,對建築風格表達自己的觀點和贊賞。她想通過這個德拉科稱之為家的地方來更進一步了解他,而不是自己腦補她能怎麼拿著他的錢肆意揮霍。
  
  但不幸的是,德拉科之前把裝修這裡的主要職責委托給了他母親,還有一小隊室內設計師,所以大多數房間在他看來實在沒什麼個人色彩。
  
  「你在這裡舉辦過舞會嗎?」
  
  他們來了主舞廳,赫敏一個人走到了擦得锃亮的舞廳地板中央。她站在那裡慢慢地轉了個圈,抬著頭看向天花板,驚異於頭頂上閃耀星空的壁畫。
  
  「沒有,我不喜歡搞那些大型社交活動,這可以告訴你一下的。」他略帶挖苦地答道,「這種事還是交給我母親更合適。再說了,她那裡的舞廳是這裡的三倍大。」
  
  她的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還在抬頭看著上面的星空圖案。德拉科突然想像出一幅畫面來,把她摟在懷裡,在幾百個客人面前,與她一起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自豪地展示著可以稱之為歸他所有的這個女巫。
  
  「德拉科,」她柔聲喚道,打斷了他的遐想。他看過去,發現她仍然望著頭頂的天花板。赫敏的手朝上指著,他才發現她指出來的正是他名字代表的那個星座。
  
  「這是我母親他們家的傳統,用星座或星群的名字給孩子命名。」
  
  「我猜也是,」她接道,「小天狼星,萊古勒斯,安多米達…」她停了一下,「你喜歡自己的名字嗎?」她突然問道。
  
  德拉科聳聳肩,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呢。他記起羅恩·韋斯萊曾經嘲笑過這個名字,不過說真的,一個名叫韋斯萊的紅毛渾蛋又有什麼資格嘲笑他呢?
  
  「我喜歡聽你叫這個名字,」他喃喃道,她那雙棕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朝他看過來。赫敏的臉刷地紅了,趕緊看到旁邊去。
  
  「你能帶我去外面轉轉嗎?我是飛路來的,還沒機會看看室外的風景或是花園呢。」
  
  德拉科抓了抓腦袋,想了想她的這個請求。「但這會太晚了,黑漆漆的估計也看不到什麼。我們可以去游廊上坐一會兒,如果你願意的話。」
  
  她笑著點點頭,跟著他走過舞廳高聳的法式雙開門,來到外面。今晚還挺涼爽,鄉間夜色中,能看見天空中真正的星星閃耀的模樣,比起前面舞廳裡的壁畫版本來毫不遜色。
  
  德拉科揮舞著魔杖,石牆上的火把和油燈都被點亮了,照亮了兩人的前路。面前場地的寬闊讓赫敏不由得一聲驚呼。雖然天色很暗了,但他覺得她能估計得出來,後院以及花園的占地有多大,一直延伸到前方茂密的樹林邊。
  
  兩人在一張石凳上挨著坐下了,德拉科終於決定不要帶著任何不滿情緒,繼續聽赫敏講完她的威尼斯之旅。她開心地說話間,時不時喝上一小口酒,德拉科對這種對話的輕松程度感到微微驚愕。不到兩小時之前,他還沉浸在自我懷疑和沮喪之中,而現在卻能坐在赫敏身邊,愉快地討論起意大利菜的優點來。
  
  兩人的談話漸漸安靜下來,赫敏晃著腦袋去看天空。德拉科的視線根本無法從她臉上移開,手上卻感覺到了什麼。她已經把他的手握住了,似乎這麼做很稀松平常。低頭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德拉科的胸腔裡膨脹起一股子歡欣,拇指開始繞著她的手撫摸轉圈。
  
  再抬起頭時,她正對著他微笑。「我前面說的話是認真的。別以為你能跳過臥室不讓我看。我得親眼看看,你的牆紙上有沒有綠色小蛇的圖案。」
  
  「格蘭傑,沒有哪個還有點自尊的現代貴族還會用牆紙的。」他調笑道,用手拉著她站起來。
  
  德拉科帶著她回到屋裡,沿著壯觀的主樓梯上樓去,一路上都十指交纏。終於到了他的臥室門口時,他回頭衝她壞笑一下,她也同樣笑笑報以回應。
  
  微微抬一下眉毛,他示意她自己去看看好了。她笑出聲來,松開他的手,直接走進了他的私人套房。
  
  當然啦,格蘭傑肯定會先朝書架那裡走去。和幾小時前在藏書室時一樣,她用手指慢慢撫過那些書脊,直到挑中一本。「看來你這裡大多數都是小說呢。是特意的嗎?」
  
  「是,」他接道,這會站到了她旁邊,「不看魁地奇報告或是財務報表時,我更願意讀這些。」
  
  她把手裡的那本舉高一些,「你覺得這本怎麼樣?」
  
  這是本設定在梅林剛過世以後的經典小說,講述了一個名叫阿洛依修斯的年輕巫師,在歐洲魔法世界傳播魔法知識,同時開啟自我發現之旅的故事。其中有一章非常精彩,描述了一場和龍的戰鬥,德拉科小時候讀到的時候,總讓他浮想聯翩。
  
  「這本書被稱之為經典是有原因的。我反復讀過好幾遍呢。」
  
  「我覺得有幾本麻瓜小說和這個挺類似的,你應該會喜歡。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她的建議有些沒底氣。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找那些麻瓜小說,只能全權委托給你了。」
  
  她抬頭看他時,臉上的笑容仿佛會發光一樣,繼續自己在書架上巡視去了。德拉科坐到了燃得正旺的爐火前的椅子裡(克裡克肯定是抽空上來了一趟,這個狡猾的小東西),等著她看完所有書本,挑中那些可以拿來開他玩笑的書目。
  
  她終於坐進了他從窗戶邊浮空挪過來的一張沙發椅裡。這些年一直獨來獨往,他的臥室裡也沒必要備上兩張扶手椅。赫敏不坐在他的床邊就只能坐在他大腿上了,不過這麼想想的話,似乎沒必要把這張沙發椅挪過來哦。
  
  「好吧,我認輸了,」她突然開口,「我本來真的以為你房間的主色調就是綠色和銀色呢。」
  
  「嘖嘖,格蘭傑,你還沒學會嗎,不要輕易揣測我哦。」
  
  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喝了一小口酒。然後穩當地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突然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說到隨意揣測,我覺得我倆得確定一些事。」
  
  德拉科繃緊了身子,沒來由地有了很不好的預感。過去幾小時裡,他又做了什麼糟糕的事嗎?操,也許她覺得被人占了便宜,和他獨自待在這棟空曠的宅子裡,所以——
  
  「我覺得需要先定好一些基本原則,或者說大致的期望,才是比較明智的。」赫敏解釋道。
  
  「關於什麼的呢?」
  
  「我倆的關系。」
  
  她這麼語氣慎重,德拉科得忍住傻笑的衝動才行。我倆的關系。
  
  赫敏開始在壁爐前不停踱步,雙手握住放在身前,一副馬上要開始演講關於鷹頭馬身有翼獸相關管理條例的主題似的。
  
  「我覺得從比較難的一些點入手更好,畢竟你前面對我有過懷疑。」她繼續道,德拉科縮了下身子,「我不想把我對你的感覺藏起來。我不覺得你有什麼丟人的。」
  
  他這會只能瞪著她看了。嘴巴張開又合上好幾次,卻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謝謝你。
  
  你應該要覺得的。
  
  我永遠都配不上你。
  
  「我不覺得你丟人。」赫敏鄭重地重復一遍,雖然眼神還是很溫柔,充滿了理解的神色,似乎她聽見了他內心的想法。德拉科只是點了下頭,示意他在聽著呢,心裡祈禱她繼續就好,讓他能再一次壓抑住衝動和不理智的反應。
  
  「金妮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我猜盧娜也是知道的。不過,考慮到你和我其他朋友間的過往,我建議還是循序漸進的好,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德拉科覺得這很合乎邏輯,雖然他非常想親眼見一見她向黃鼠狼承認兩人關系的現場。那個渾蛋怕是要氣暈過去呢。
  
  「我沒意見,按你的節奏來就好。」他誠實回答。
  
  「馬爾福,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想把你當成個秘密藏著掖著。那樣的話就意味著,我認為我倆之間的一切是個錯誤。但其實不是的。情況特別的地方在於,你和羅恩、哈利他們之間的過往實在是…這麼說吧,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掏出魔杖開始放惡咒。而且,」她頓了一下,衝他再一個微笑,「我也想先看看這段關系能發展得怎麼樣,在沒有人干擾的情況下。」
  
  這麼說的話,德拉科也是非常贊成的。沒有疤頭和他那個倒霉跟班的騷擾,一人獨享格蘭傑?簡直完美!
  
  「我想和西奧坦白,如果可以的話。」德拉科說道。
  
  「當然啦,」她同意了,「那個…你打算告訴你的——你的母親嗎?」她略帶遲疑地問道。
  
  德拉科腦補了下如何在信件裡承認這件事。
  
  親愛的母親,我現在在和赫敏·格蘭傑約會。我相信你還記得她,還有她不是純血出身的事實。我徹底地愛上她了,所以請不要再給我推薦那些你在社交場合遇到的,只想著淘金的女巫們了,我對自己的選擇非常滿意。愛你的兒子,德拉科。
  
  不了,他還是幫赫敏免了這沒必要的折磨吧,現在還是不要的好。
  
  赫敏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德拉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的真正意味。
  
  「我也不覺得你丟人,格蘭傑,」他小心地開口,看到她臉色一松,「但我覺得在處理我母親的問題上,還是要和你那些更加…困難些的朋友們一樣的好。先讓我能不受干擾地好好地追你一陣子。」
  
  她的臉上顯出好看的紅暈來,「你要追我,是嗎?」
  
  「還有其他事咯,」他低聲道,她的臉更紅了。
  
  看到她渾身一抖,他莫名有些得意,不過她很快恢復了鎮定,「說到…其他事。」赫敏停了下來,把長發全部撥到身後。「你有過多少個性伴侶?」
  
  他忍住沒哼笑出來。真是夠格蘭傑的啊,直球選手,拿問題直接開刀。搞不好這個小女巫占有欲挺強呢,要他說的話,這種特質在格蘭傑身上就讓人很性奮,換在潘西身上就很敗興。
  
  「你是第六個,」覺得在這個問題上必須做到雙方平等,他反問了回去,「那你呢?」
  
  「你是我的第五個。」
  
  嗯,德拉科忍不住開始想像她的前四個情人都是什麼樣的,但又覺得以兩人現在的進展,詳細詢問似乎早了點。很明顯,也很讓人沮喪的一點是,其中肯定有黃鼠狼。他似乎還記得她提起過,在那次分手後,她還和維克托·克魯姆短暫「重逢」過一段時間,這樣就占了兩個名額了。那麼德拉科只要再找到另外兩個人就行…
  
  「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得要求不能出軌,這點沒得商量。」她抬起下巴鄭重其事,腦袋揚得高高的。
  
  德拉科這下沒忍住翻白眼,「梅林的,格蘭傑,這還要說?我不是那種隨便亂搞的人。現在也沒什麼機會,我自己更沒有那種意願。」
  
  你就是我的唯一,如果你現在還沒反應過來這點,那我覺得也是可以的。
  
  「很好,那麼在這個框架下,我想和你討論下對待異性方面的邊界問題。」
  
  「什麼?」
  
  「邊界問題。」赫敏重復一遍,站住了腳,直面德拉科。「舉例來說,」她又開口了,手伸到後面解開了自己的馬尾辮。
  
  「我有不少好朋友,恰巧也是男性。但和他們的關系就是很純粹的。」她搖搖腦袋散開一頭卷發,又把它們聚攏到手中。
  
  「雖然我和哈利、羅恩的關系沒有半點愛情的成分在,包括韋斯萊家的其他男性,但通過身體上的接觸表達情感還是很常見的。」她快速把頭發扎好,嘴上解釋道,這會的辮子扎得更緊更高了。
  
  「標准的見面打招呼會有擁抱和吻臉,所以我不會接受對這類舉動的嫉妒心態。」赫敏繼續道,德拉科聳了聳肩。他會喜歡韋斯萊和他那些數不清的兄弟們用手和嘴巴靠近赫敏嗎?當然不喜歡,但還犯不著就此爭辯一番。
  
  「我知道在你的圈子裡,親吻女士的手背和臉頰也是很平常的禮儀,所以我會把這些舉動看成參加正式社交場合的必須而已。」
  
  德拉科想反駁,想告訴她自己對這些社交場合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自己母親的那些活動實在躲不過。但他還想聽聽看赫敏對於不是他的男人的合理肢體接觸還有哪些。
  
  「現在的話,我覺得有必要把話說得明白一些,」她慢慢走到德拉科椅子背後,一只手輕柔地沿著他的胳膊摸上去。
  
  她的兩只手都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開始輕輕按摩那裡的肌肉。「比方說,其他女人這麼把手放在你身上,我會非常不開心的。」
  
  「嗯?」德拉科被赫敏按摩肩膀的舒爽感覺弄得差點沒注意到這句話。
  
  這會她把嘴巴貼在了他耳邊,「是的哦,我不覺得看到其他女人把手放在你肩膀上,我會能夠忍受。如果她們的手還不老實的話,就更加了。」
  
  她的手指移到了他襯衫最上面的紐扣上,開始一顆一顆地解開來。這次的談話看來走向很不錯哦。
  
  赫敏的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來回撫摸,嘴巴在他脖子上落下一個個輕吻。一陣快感直衝德拉科的下體,他猛地吸了口氣。「我麼,也絕不會這樣撫摸和親吻其他男人的,」她低聲道。
  
  德拉科微微轉過頭,叼住她豐盈的唇瓣,舌尖伸出去挑逗她的香舌。這個吻暫停時,能感覺到她在笑。「這種程度的接吻也絕對只會和你一起。」她再次低聲道。
  
  「你最好這樣,」他帶著占有欲低吼應道。
  
  赫敏站直身子,和他拉開一點距離,德拉科很想把她從椅子後面直接撈到自己大腿上,但她似乎另有計劃。
  
  她繞到椅子前面,站在他分開的兩條腿中間。彎下身子再來吻他,德拉科很喜歡這個角度,能看見她彎腰時連衣裙前胸那裡露出的乳溝。
  
  「我也希望你能夠不要像看我這樣,對其他女人打量來打量去,」她這話說得也是厚臉皮。
  
  「相信我,格蘭傑,這裡的風景夠我看的了。」他喃喃說完,就伸出手托住了面前的兩團柔軟,順手揉捏了起來。
  
  她再俯得低一些,吻在他的脖子根,然後沿著他的胸膛,一路向下吻到腹部。笑得一臉邪氣,她退後一些,接著將他的兩條長腿再分開一些,好跪在中間。「讓我向你保證這點,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絕不會這樣碰其他男人的。」
  
  不會吧。這一切不是真的在發生吧。
  
  但事實的確如此。赫敏松開了他的皮帶,挑逗地用手隔著褲子上下撫摸了分身好一陣,才拉開拉鏈。她的手伸了進去,一把抓住他的堅硬,德拉科腦袋向後仰去,咬住嘴唇免得大聲呻吟出來。
  
  「只要我倆還…嗯,不確定該怎麼稱呼你和我的關系呢,」她故意一邊擼著那發硬的粗長,一邊故意挑逗,手上的力道輕重合適。德拉科微微抬起屁股,讓她把長褲徹底拉下去。他坐回到椅子裡,努力忍住不要瘋狂地向上頂進她的手裡去。
  
  「你這麼做的時候,隨便他媽怎麼稱呼都可以,」他喘著氣接道。
  
  「文明點說話,馬爾福,」她柔聲指責道,接著張開嘴巴,盡可能多的把他的分身吞了進去。
  
  這一刻的德拉科相信有轉世的存在了。他大概上輩子做過聖人,才修來了眼下的這一刻吧,畢竟這輩子前半生做過的那些事,沒一件能贏來這樣的禮物。這是唯一能解釋為什麼此時此刻,赫敏會跪在面前,用力吸吮他的分身的理由了。
  
  隨便你怎麼稱呼,你稱呼我什麼都行。
  
  德拉科死死抓牢椅子的扶手,生怕忍不住揪起她的長發。她這會不停地用那張美妙、溫暖又濕潤的小嘴吞吐著他。赫敏放慢速度,最後啵得一聲從他分身上抿過。
  
  她用那雙大大的棕色眼睛看著他,嘴巴因為前面給他帶來過歡愉還濕乎乎的,但開口時已經是公事公辦的語氣,「男朋友女朋友什麼的,在我聽來實在是不夠成熟。但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對別人隱瞞我們的事。所以如果有人直接問,我們可以告訴他們,我倆在約會,只和對方約會的那種。」
  
  和他保持對視,赫敏又一次含住他,在粗長上來回吸吮了好幾次,讓他更加氣喘吁吁,面色潮紅。天堂般的幾分鐘後,她松開了那命根子,德拉科覺得自己快要因為極樂暈過去了,可她卻只是歪著小腦袋一臉天真地問道,「這樣的話,你有意見嗎?」
  
  問完這個問題,赫敏又從分身底部一口氣舔到了頂端,還用舌尖在敏感的頭部轉了幾圈。
  
  「沒,沒意見,」這句答復幾乎要把他嗆到,她的提議有理有據,但他也明白,這會不管她說什麼自己都會答應的。讓我渾身著火?可以啊。要我所有金庫的鑰匙?拿去吧。公開承認查德利火炮隊是支相當不錯的魁地奇球隊?沒問題。
  
  「太好了,」她衝他擠擠眼,再次把他吞進嘴裡。德拉科握著扶手的手指節都已經發白了,心裡清楚自己的自制力快要瓦解了。
  
  「格蘭傑…你不用再…我要到了…我要…操…你要讓我…讓我射了…」
  
  可她只是看他一眼,腦袋上下起伏的動作加快了,德拉科很快就控制不住地高潮了。
  
  「操…真他媽爽…赫敏…」他的精華衝出體外,射進她的嘴裡,看著她把每一滴都咽下時,他瞪大了眼睛。
  
  德拉科渾身都動彈不了似的,仿佛沒了骨頭,只能坐在那裡。他看著赫敏重新站起來,把衣裙拉拉平整,喝完了自己杯裡的酒。對她剛才那一出極為親密的演出舉動,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還有需要我們討論的其他關系了嗎?我真是相當佩服你的談判技巧呢,格蘭傑,」他玩笑道,還有點沒緩過來。
  
  她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沒了,已經差不多都說完了。」
  
  德拉科穿好褲子,把衣服也弄弄整齊。站起來慢慢走到赫敏面前,托起她的臉。「如果你願意,我很樂意回禮一下哦。」說著低下頭輕輕地吻在她唇上。
  
  「換一天再找你兌現諾言吧,這會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德拉科點點頭,退後一步好讓她拿起自己的串珠小包。一陣孤獨襲上心頭,看著她拉直衣裙,准備走出臥室了。
  
  「你可以留下來的,」他輕聲道,讓她當場僵住了。赫敏轉回身子,有些吃驚。
  
  「如果你願意的話,」德拉科趕緊補了一句,「我只是說,我很歡迎你在這裡過夜,和我一起。」
  
  德拉科無法解釋想到她留下自己一個人,為什麼特別得空虛。他只知道,不這麼說一句,回頭肯定會後悔得想踢自己。但他會不會給對方太大壓力了呢?兩人之間似乎還是有些微妙,德拉科一直在想該如何正確探索兩人間的關系。
  
  「那我留下來。」
  
  他的釋然估計很明顯,因為她投過來一絲確認般的笑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躺在床上等著她從盥洗室出來時,他在想赫敏怕是不知道他要鼓起多大勇氣才能提出這個請求。德拉科從小就被教導的關於女人的目的都是很明確的:生下繼承人,指揮家養小精靈們,保持良好的社會聲譽,讓自己的家族站在社會主流價值觀認同的那一邊。
  
  馬爾福家的男人當然是會愛護自己妻子的,但他們不需要找個女人填補心中的空虛,靠女人來滿足那些無聊的世俗需求,看在梅林的份上,比如說幸福。德拉科知道自己對赫敏的這種渴望,在他父親那裡絕對是一種陌生的概念。
  
  赫敏穿著一身德拉科的絲質睡衣走出了盥洗室,衣服已經調整成了她自己的尺寸。他覺得很神奇,這個女子明明同意被他按在餐桌上好好上了一番,十分鐘前更是直接口到他升天一般,卻非要躲到盥洗室裡去換睡衣。
  
  看到他睡覺的打扮時,她羞赧地一笑:他只穿了條運動短褲。德拉科忍住笑,揮了下魔杖熄滅了屋子裡的光源。
  
  「晚安,」她有些緊張地招呼一聲,平躺在了他旁邊。德拉科一般是睡在這張大床的正中央的,上一次和赫敏同床共枕的時候,因為性愛後的疲憊,就沒怎麼在意睡著時的邊界問題。
  
  至少赫敏和他一樣有些不自在。每隔幾秒,她就會微微嘆出一口氣,身體稍微動幾下,似乎在試圖躺得舒服一點。
  
  「好了,說吧,」他哼哼道,感覺到了她猛地一動時,床墊起伏的觸感。
  
  「什麼?」
  
  「你腦子裡這會有的那些奇怪想法啊。」
  
  她嘆了口氣,「我在努力不要這麼尷尬,但想來我還真是把事情弄得有點難辦呢,我也不想睡到半夜踢你一腳什麼的,因為我總是會睡在床的中間,但是——」
  
  「好了,靠過來吧,」德拉科有些生硬地打斷道,伸出長長的胳膊把她拉到懷裡。
  
  他用自己的胸膛貼住她的背,把她小小的身軀摟進懷中,自己的胳膊搭在她腰上。「啊!」一只腳伸到她兩腿中間,讓兩人呈現出交纏的姿勢時,她一聲驚呼。
  
  「好了。這下你不會踢我了。」他抵在她脖子上笑道,感覺到了她身體的放松。他記不起上一次這樣和一個女子躺在床上是什麼時候了,還是他自己的床。
  
  「你的床舒服得過分了,果然是你,非要用絲質床單。」
  
  「只有你會抱怨睡得太奢華呢。嫉妒了?我要是和你一樣,每天只能回去睡棉花和稻草堆成的東西,也會嫉妒的。」
  
  她哼哼鼻子,「得了吧,我的床墊才不是稻草做的呢。」
  
  「隨你說咯,平民。」
  
  「渾蛋。等著瞧吧,等你見了我特愛吹毛求疵的父母,就會後悔說過這話了。」
  
  他聽見赫敏猛地吸了口氣,知道她是因為自己的話,羞得閉了嘴。她都想到那麼遠了,這讓德拉科既驚恐又狂喜。她會想到把他介紹給自己的麻瓜家人,那對這段感情肯定是相當認真的了。
  
  我覺得挺好。
  
  「你這裡沒掛床幔呢,」她低聲說道,打破了這會有些緊張的沉默。
  
  德拉科看看自己的床柱,「我第一晚來這裡的時候就收掉了。我不喜歡那種被包圍住的感覺。」他貼著她的背坦白了。他沒說出來的是,當他醒來發現周圍被天鵝絨的帷幔擋住視線時,恐慌得不得了,直接用手把帷幔全部扯掉了。雖然睜開眼時四周的黑暗還是會讓人有點窒息,甚至會讓他心跳加速。但如果被帷幔擋住了視線,他就不能馬上找到房間的出口,也不能及時看到闖進來的人。
  
  赫敏突然轉了個身,面對著他了。兩人的腦袋靠得很近,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出來她的眼睛裡亮亮的。
  
  「我也許該事先警告你一下,我會…做噩夢,以前。我會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在哪裡,手裡抓著魔杖。不過這會魔杖放在我包裡所以…反正現在很少這樣了,但我還是得告訴你一下,以免——」
  
  他摸了下她的臉蛋,「我自己也經常做噩夢,」他低聲回應。
  
  赫敏用鼻子蹭蹭他的鼻尖,輕輕地吻他一下,又轉回去了。
  
  「晚安,馬爾福。」
  
  「晚安,格蘭傑,」他用嘴巴抵在她頭發上答道。
  
  XXX
  
  赫敏好溫暖。她全身都覺得溫暖而舒服,被光滑的絲綢包裹著,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緊緊摟著,能感覺到那個人堅硬的——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哦,該死的。手機發出的刺耳鈴聲迫使赫敏跳下床,直接衝過去拿串珠小包。用力扯開包,去找那個吵人的東西,希望不要來不及才好。
  
  叮鈴鈴~~
  
  叮鈴鈴~~
  
  「格蘭傑!你沒事吧?那是什麼?不是防護罩報警,我可以確定。」
  
  來不及了。
  
  德拉科站了起來,握著魔杖,到處搜尋這警報聲一般的聲源。天哪,她還能再窘一些嗎?他怕是以後也不會留她過夜了。
  
  她試圖靠揮舞手臂打發他的疑慮,「是——」叮鈴鈴~~「是我的——」 叮鈴鈴~~「該死的鬧鐘——」 叮鈴鈴~~「讓我把它找出來——」 叮鈴鈴~~「哦,看在梅林的份上啊!」 叮鈴鈴~~「手機飛來。」
  
  這該死的東西終於落入手中,她馬上關掉了。德拉科衝到她旁邊,還站著卻一臉擔憂。
  
  「格蘭傑,到底怎麼了?那是什麼?」
  
  赫敏抬頭看看他一臉焦慮的樣子,咬著嘴巴不要笑出來。他這會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頭發亂糟糟,只穿了條短褲,實在是太可愛,但她不覺得他有心思聽她開玩笑。
  
  「抱歉,是我的鬧鐘。」赫敏舉高自己的手機,德拉科的肩膀終於松了下來,放低了魔杖。
  
  「我忘了在手機上設了它了,是為了不要錯過和金妮的早午餐的。」
  
  「呃,好吧。」德拉科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回床上,深呼吸了幾下。「也許下次用魔杖比較好。嚇死我了。」
  
  赫敏不好意思地站起來,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昨晚那個自信滿滿,跪在德拉科面前,讓他舒爽得只能癱倒在椅子裡的女人上哪去了呢?
  
  「我該穿衣服了,已經要遲到了。我本來沒打算留宿的。」她自顧自叨叨著,衝進了盥洗室。走過床邊時,被他一雙胳膊抓住腰間轉了個身。這會站在了床邊,就在德拉科的兩條腿之間。
  
  「你不後悔留宿吧?」
  
  這問題問得很輕,但還是讓赫敏有些意外。德拉科總是一副對任何事漠不關心的冷漠模樣,可一旦放下心防,哪怕只是一點點,都讓她的心兒忍不住膨脹。
  
  赫敏摟著他的脖子,向他保證,「當然不會。昨晚和你非常愉快,從你不犯傻開始算。但我這會真的得走了。」
  
  她想轉身離開,德拉科卻把她抱得更緊了,抬頭衝她壞笑。他的手撫過她的腰間,沿著她的側身上下摸來摸去。接著把她拉到面前,隔著睡衣在她胸上落下一個吻。這衣服是昨晚問他借的,但這會她真的有在考慮徹底占為己有,因為料子實在是柔軟得不可思議,還帶著他的氣味。仰著頭,德拉科一路吻到她脖子上,每一個吻都讓她的腦袋裡更加暈乎一些。梅林的,這男人的嘴唇簡直是犯罪利器。
  
  「只是和韋斯萊一起吃早午餐,你可以稍微遲到一下的。」他抵在她喉嚨上輕聲道,繼續在她肌膚上無情地濕吻過去。
  
  「她是波特了,」她驚呼一聲,「我要怎麼和她解釋呢?」赫敏一句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聲低吟。
  
  「嗯,」他貼著她哼哼,讓她從頭到腳一陣酥麻。「和她說,你的新男友今天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你就行。」
  
  赫敏實在忍不住了,他的話,他說話時低沉的嗓音,都讓她渾身顫抖。
  
  「首先,」她接道,心中暗自咒罵自己居然聲線在打顫,但這會德拉科叼住了她的耳垂。「男友什麼的也太小孩子氣了,而且,」被他的手掌握住了一邊的乳房,她驚呼一聲,腦子裡已經斷了弦。
  
  「你想說什麼來著?」他在她耳邊低語,赫敏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的內褲已經濕透了。
  
  「而且,我——我不是——什麼可以分享的東西。」 女性主義得一分。他如果覺得可以這會擺出男子漢架勢,宣稱什麼你現在是我的了,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當然不是啦,格蘭傑,」他在她耳邊有些委屈地嬌聲道,「我還沒膽子大到能妄想擁有你,但是吧,」他從耳垂那裡吻到了一側的嘴角。「我這人天生不會分享,你知道的。」貼著她的嘴唇喃喃說著,「畢竟是個被寵壞的獨生子呢。所以我總是忍不住有些邊界意識。」德拉科熟練地用舌頭鑽進她的小嘴,「你得寬容大量些原諒我呢。讓我求你也行啊。」
  
  哦,戈德裡克的啊,她的內褲這會可以汪洋成大西洋了。
  
  嘆了口氣,她輕輕推開他,仍然被他摟著。「雖然我會非常後悔這個決定,但我真的得走了。一段感情剛開始就放棄友情是不應該的。」
  
  「你說的沒錯呢,」他拖長聲調,松開她一些,但拇指還在她腰上摩挲著。「但你要知道,格蘭傑,禮尚往來,我本來打算回饋下你昨晚跪著的時候完成的小小獻禮呢。」
  
  我就該被送進阿茲卡班至少五年的。每一個長了眼睛的異性戀女子都會同意,赫敏居然拒絕了一個沒穿衣服的德拉科·馬爾福主動要求用嘴上技巧送她攀登極樂的請求,真該就被這麼懲罰才對。
  
  她不怎麼情願地從德拉科家裡直接飛路去了對角巷。赫敏想到這下金妮欠了她接下來十年聖誕節的無數豪華禮物呢。赫敏也會堅持讓這個紅毛腦袋為今天的早午餐買單的。
  
  
章節 22

  盡管這會已經到了周一早上,但赫敏還是有點生氣,金妮這人,居然在周六她遲到了15分鐘才衝進約好的咖啡店時,發出了一陣嘎嘎的笑聲——嘎嘎的笑聲啊!
  
  赫敏的頭發狀態讓金妮很是開心地打趣了一番,她脖子上和鎖骨上的粉色吻痕,還有她精明地發現赫敏仍然穿著和她提過,會穿去和德拉科共進晚餐的連衣裙,都成為了她調笑的對像。赫敏需要找幾個新朋友,幾個不那麼眼睛尖的朋友。
  
  雖說如此,在赫敏絮絮叨叨講到自己如何趕回家,工作上有了什麼進展後,講起自己和德拉科之間的新關系時,還是有些輕飄飄的感覺。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好友也挺為自己開心的,金妮沒有稱呼馬爾福是白鼬,一次也沒有,也同意了赫敏關於如果關系進展順利,再過幾周可以來個四人一起約會的提議。
  
  這個大膽的提議,被赫敏暫時拋諸腦後,免得帶來不必要的壓力。哈利也許是她認識的最和善的人了,但要接受她和馬爾福在約會這事,怕還是不容易。
  
  這一天的工作估計很忙,所以她還在鎖好自己家門的時候,腦子裡已經開始重新起草家養嗅嗅的領養法案了。如果她能讓相關家庭的審查流程的文字,不要聽起來有太多政府強制干預的意味的話,那威森加摩最終還是會——哦。
  
  她停住了腳步,還沒走下屋前的台階呢。
  
  德拉科·馬爾福一副休閑的姿態倚著她的大門,四肢修長,姿態優雅。今天是周一,所以按他穿西裝的慣例,肯定是一身黑色裝扮,配上雪白的襯衫和黑領帶。赫敏在想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透露下自己裁縫的姓名,這樣她好單獨給對方寄一張感謝卡片去。
  
  「早上好啊,」她開口了,靠近他的時候還因為吃驚有點微微氣喘。
  
  「格蘭傑,」他又是那副慢吞吞的語調,站直了身子,高度相當有存在感呢。「准備好喝咖啡了嗎?」
  
  我都准備好和你一起回屋裡去,把可見的未來時間都花在床上呢。
  
  「當然好啦。」
  
  兩人一路愉快地聊著天,走到幾個街區外的咖啡店去。到了那裡時,德拉科幫她撐開了門。赫敏瞥見了櫃台後面的年長店主,她顯然是注意到了德拉科和赫敏是一起來的,老婦人衝她擠擠眼睛,曖昧地笑了一下。
  
  她把包放在了他倆的——他倆的!——桌子上,准備走到櫃台邊去點奶茶。德拉科攔住了她,「印度奶茶?你今天想要什麼杯型的?」
  
  她有些吃驚,都找不到詞來反駁他要給自己買奶茶的行為。慢慢接受眼下這個現實,明白自己既不是在做夢也不是睡著了,赫敏看著德拉科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飲料走了回來。他走到桌邊時,赫敏突然想起了差不多一年多以前,他氣呼呼地衝到她桌子旁邊,質問她在耍什麼花招。
  
  「搞什麼啊,格蘭傑?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這是他嘴裡吐出的最初幾句話呢。她回憶起當時自己震驚無比,抬頭看到了一個衣著完美的德拉科·馬爾福,咬牙切齒地在一家麻瓜咖啡店裡對她出言不遜。
  
  德拉科現在的神態和姿勢簡直是判若兩人了。他的動作輕松自在,不帶半點緊張的感覺,坐在她對面以後甚是滿足的神色。
  
  「我愛上你了。」
  
  他們沒具體討論過德拉科的這句告白之詞。赫敏覺得也沒必要現在就拿出來說,但要說這句話沒有在她腦袋裡回響了一個周末,那就是騙人了。他這話是真心的嗎?還是只是爭吵激烈時,一時的情緒失控呢?如果在一個相對平和的環境下再說一遍,她能很好地回應嗎?赫敏把這些有些沉重的思緒暫時拋到一邊,把注意力轉到開始和德拉科發展戀愛關系的嶄新而美好的現實上。
  
  後面兩人分開各自去上班前,他又為兩人的清晨慣例新添了一項內容。就在她准備張口告別時,德拉科靠近過來,把臉貼在她耳邊。
  
  「祝你工作愉快,」他低聲道,吻了下她的臉頰。這個吻比禮節性的那種長了個幾秒,但他用嘴唇摩挲她臉頰的動作絕對是別有企圖,赫敏忍不住閉起眼睛來。
  
  「你,你也是。」她有些結巴,睜開眼睛看到了他那副甚是自得意滿的笑顏。他轉身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站在街上,被心中騰起的欲火弄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赫敏就奇怪了,他這人怎麼會覺得自己不擅長談戀愛的。
  
  XXX
  
  2008年5月2日,周五
  
  十年了。怎麼會這麼快?
  
  那可怕、恐怖、讓人膽怯而最終勝利的一天怎麼就整整過去十年了呢?每年霍格沃茨大戰的紀念日,赫敏內心總是充斥著各種矛盾的情緒。她很高興。高興他們中很多人熬了過來,高興他們的世界最終獲得了和平,高興她的父母還健在。但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呢?
  
  有幾年,這些代價讓人覺得實在是太高了。他們失去了弗雷德,盧平,唐克斯,拉文德,科林,穆迪,多比,斯內普,小天狼星,還有許多許多其他人。她還在承受噩夢的折磨。她的父母有時候當她是個陌生人似的。作為一個麻瓜出身,她還是有覺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感覺,哪怕為這樣一個魔法世界做出的犧牲如此巨大。她是高興的,但她同時也覺得失去了太多。
  
  九年前的第一次紀念日,赫敏穿了一身黑。那會這樣穿似乎很合適,畢竟人們還沉浸在悲痛中。那一天的大半時間裡,莫莉都以淚洗面,大家互相依偎,想通過擁抱和握手,尋求一絲慰藉。
  
  一年年過去,痛苦逐漸淡去,終於減輕了不少。現在,人們會身著艷麗的顏色來紀念這一天。他們提起那些犧牲的人們時語氣裡只有憐愛,分享當時的故事,回憶,甚至是笑話。
  
  她提前和德拉科打了招呼,那天不會去咖啡店的,前一天的時候,他得知之後只是機械地點點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去年的時候,赫敏想都沒想過德拉科要如何熬過這一天,但今年卻無法不去想這個問題。
  
  她抱著咯咯笑個不停的羅克珊·韋斯萊,在自己膝上顛了幾下,才把這個快一歲的小姑娘還給了她媽媽,安吉麗娜。
  
  「別太沮喪了,赫敏,你天生很適合帶孩子呢,」安吉麗娜說話間,把孩子放到了另一邊的腿上。赫敏衝她拘謹地笑笑,接受了這句贊詞。至少有五個人這麼說過來著,可她實在沒心思聽人稱贊她擁有未來成為完美的未婚妻/妻子/母親/其他傳統女性角色的能力。
  
  給自己倒了一杯比爾和芙蓉新買的香檳酒(梅林保佑他們吧,還願意把德拉庫爾家在法國買的好東西拿來分享一下),她坐到了長長的木桌旁邊,擠在金妮和羅恩中間,亞瑟已經開始了他的年度演講。羅恩挽住了她的胳膊,金妮握住了她的手。
  
  亞瑟感謝了今天到場的所有人,說起這一天對於他和他的家人意味著什麼,赫敏的視線在這裡的人身上掃過。比爾撫摸著芙蓉的胳膊和他們女兒的頭發。喬治把羅克珊寶寶樓在胸前,安吉麗娜挽著他的腰。莫莉抬頭望著亞瑟,眼裡閃著關愛與自豪的光芒。珀西沒有反對奧黛麗輕柔地撫摸他的前臂,認真地聽自己父親講話。查理抱著喬治和安吉麗娜另一個剛會走路的孩子,小弗雷迪。金妮的另一邊,哈利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泰迪的背上。朝羅恩後面望去,能看見帕德瑪擱在羅恩肩頭的腦袋。
  
  鳳凰社和鄧布利多軍的其他一些成員,散開來坐在陋居的後院各處。大家都是來慶祝和緬懷的。又是一年過去。又是一年沒有了我們中那些最好的人兒。
  
  被這麼些有愛的家人和好友包圍,雖然總能讓赫敏的心兒無限地膨脹開來,但一股空虛的心痛也在慢慢升起。
  
  德拉科在這一天會是什麼感受呢?他下班以後只能獨自一人,躲在自己昏暗的大宅子裡,獨自一人陷入苦思。赫敏瞬間覺得自己很過分。她都沒想過提出在今天去陪陪他,沒想過他對於第二次巫師戰爭終結的復雜情感。是的,德拉科是做出過不少糟糕的人生選擇,但那一天他也失去了很多親友。他失去了文森特·克拉布,老朋友之一,而且還是親眼目睹他死於邪火的。他也失去了高爾,那人選擇了直接與傲羅們決鬥而不是投降,結果付出了生命。他失去了斯內普,一個他曾視為人生導師的角色。那一天,他在某種意義上也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亞瑟說完了自己的祝詞,赫敏喝完了杯裡的香檳。她坐在這裡,身處一群真的是愛她的人中間,但突然又覺得這樣不對。
  
  「金妮,」她突然低聲道,喉嚨有點緊。
  
  金妮扭過頭來看著赫敏,臉上有些擔憂。
  
  「我知道這麼說有點怪,但我現在得去另一個地方呢。他不該在這一天一個人待著的。」
  
  金妮的眼神柔和下來,朝赫敏鼓勵地點了下頭。
  
  「去吧,」金妮推推她,「我會幫你圓場的。」赫敏感激地捏捏好友的手,松開羅恩。她沒正面回答其他人的疑問,和盡可能多的人擁抱告別後,直接幻影移形回了家。到家以後,趁自己還沒緊張到反悔,赫敏就把飛路粉扔進了爐膛,喊出了德拉科家的地址。
  
  旋轉一陣後出了壁爐,來到之前來過的那段前廊上。赫敏撣掉身上的爐灰,有些拘謹地走進房間。還沒開口喊他呢,一聲輕響,果然一個家養小精靈出現在了她面前。
  
  「哦!」赫敏叫了出來,被嚇了一跳。
  
  面前的小精靈站的筆直,身上一件挺括的海藍色枕頭套,還栓了根像繩子似的腰帶。
  
  「我能幫您什麼嗎,格蘭傑小姐?」
  
  「哦,呃,你認識我?」
  
  「當然啦小姐,是我負責在上周把富蘭克林宅邸的飛路與您家裡的連接起來的。」
  
  赫敏面對這個彬彬有禮的小家伙,一時語塞。「好吧,那麼,謝謝你了。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克裡克,小姐。」
  
  「克裡克,很高興認識你。」赫敏直接伸出一只手,讓她有些吃驚的是,對方很正式地用力握了握。他看她的眼神裡一直帶著絲警惕,赫敏反應過來自己還沒表明來意。
  
  「抱歉擅自跑來了,但是馬爾福他,我是說德拉科,我是說——」她停下自己的語無倫次,好好喘口氣,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馬爾福先生在家嗎?」
  
  克裡克沒有馬上回答,赫敏擔心自己是不是冒犯了這個小家伙。「馬爾福先生在藏書室裡,跟我來小姐,我帶您——」
  
  克裡克話還沒說完,樓上就傳來一陣爆炸般的怒吼聲。
  
  「——就該讓你和你父親一樣爛在阿茲卡班——」
  
  「——該死的食死徒根本沒權利——」
  
  「——好好珍惜你的自由吧,你個該死下賤的——」
  
  赫敏顧不上禮貌了,直接從克裡克身邊衝過去,跑上了主樓梯,這會渾身腎上腺素水平都在激升。
  
  「——你竟然敢在公開場合露面——」
  
  「——你們這些人都對我妻子做了什麼——」
  
  「——地獄都容不下你父親那樣的人渣——」
  
  她猛地停在了藏書室的門口,心跳劇烈,握緊自己的魔杖後衝了進去,但卻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
  
  德拉科坐在書桌後面,手裡拿著一支圓珠筆,在一張羊皮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十幾封吼叫信在屋子裡飛舞著,在他腦袋上方繞成一個圈,全都在怒吼著一些下流話和威脅。一封吼完後,德拉科就會對著信件的方向懶洋洋地揮下魔杖,把目標銷毀。但很快就會出現另一封紅色的信封,急匆匆地噴出那些傷人的話。
  
  「馬爾福!」赫敏喊了出來,但她的聲音被那些怒吼的信件完全蓋掉了。
  
  「——你知道他們在阿茲卡班是怎麼對待你這種小白臉的嗎——」
  
  「——你連給波特的鞋子擦泥都不配——」
  
  「——你和你母親就該被送上絞刑架——」
  
  「馬爾福!」她又喊了一次,可他全神貫注於在面前的紙上寫寫畫畫,或是清理掉吼完的信件。等她站在他面前時,德拉科才終於抬起頭注意到了她。赫敏盯著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可他卻眨了幾下眼皮才反應過來似的。
  
  「格蘭傑?」
  
  赫敏這才意識到,他前面豎起了自己的大腦封閉術屏障,所以才會一臉空洞的表情。
  
  「你上這兒來干什麼?」
  
  他緊張地抬頭看著她,慌亂地瞟了一眼面前的羊皮紙,趕緊卷了起來。
  
  「我來是想看看你是不是——」
  
  「——就該把你的魔杖折斷的——」
  
  「看在老天的份上!」赫敏掏出魔杖,對著剩下的那些吼叫信,放出一個強力的火焰熊熊,看著它們燒成灰散落在地,莫名地非常滿意,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德拉科眼裡的銀色光澤又回來了,那兩汪深邃的銀,讓赫敏感覺到一股羞愧交織著悲哀的情緒。
  
  「你上這兒來干什麼?」他輕聲重復了一遍,「我以為你要去…其他地方的。」
  
  赫敏遲疑地伸出一只手,輕柔地撫過他的發絲。他馬上閉上眼睛靠近她的手,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覺得我現在才是來對了地方。」她喃喃著,他猛地睜開眼睛。他似乎想起了前面赫敏進來時看到了什麼,縮回了身子,眼神變冷,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我沒事的。你可以回去參加什麼派對了。我不需要——」
  
  「不行!」
  
  她吼著打斷了他,赫敏絕對不會放任他一個人痛苦沉淪的。今天不行。
  
  「不行?」他問話的語調帶著警惕。
  
  「不行!」她回敬回去。「你這樣搞簡直荒唐!站起來,趕緊的!」
  
  驚得只能乖乖聽話,德拉科站起身,對著桌面揮了下魔杖,那些羊皮紙全都自動卷起,整齊地摞成堆。赫敏傾身向前抓過他的手,拉著他就走。
  
  「格蘭傑,你要去哪——?」
  
  「你吃過飯了嗎?」她直接打斷道,繼續拉著他跟著自己。
  
  「呃,沒,我不是很餓,但我們到底要去哪——?」
  
  被她拉著下樓梯時,腳步有些不穩,兩人衝進了前廊。她朝壁爐裡扔了把飛路粉後,將德拉科推進了綠色的火焰中,自己喊出了自家的地址。
  
  「進去,我馬上跟來。」
  
  「但為什麼啊——」
  
  赫敏不爽地哼了一聲,成功地讓德拉科閉了嘴,「給我好好聽話就行了,馬爾福!我今天沒心情聽你的自我貶低獨白,趕緊飛路去我家,讓我確保你能好好吃頓飯!」
  
  她發誓他的嘴角有些微微上揚,終於聽話地照辦了。「固執的白痴。」赫敏低聲喃喃道,自己也跟了過去。
  
  XXX
  
  這下他知道被格蘭傑劫持是什麼滋味了。
  
  兩人進到她家以後,德拉科一直沒開口,赫敏跺著腳走來走去才找到自己堆在一起放著的外賣菜單,用她手裡古怪的麻瓜玩意兒點了餐,還衝他吼了幾句讓他坐到廚房裡去。
  
  直到兩人一起坐在她的餐桌前,面前擺了一大堆中餐外賣後,赫敏的壞心情才好轉一些。她一直都對德拉科呼來喝去的,直到看見了他做好吃飯准備的姿勢才稍微停下來。他吃飯前一定要在大腿上放好一張餐巾,赫敏成功忍住沒笑好幾分鐘,但在他正式開吃前,用餐巾在嘴上點了幾下時,實在沒憋住。
  
  「稍微放松點也是可以的,你知道嗎。我們今晚不用接待魔法部長的啦。」她調戲他道。
  
  「你居然因為我的餐桌禮儀無可挑剔而嘲笑我?」他慢吞吞地說著話,抬高了眉毛。前面的緊張氛圍終於徹底消散,她笑得控制不住,德拉科也有些勉強地露出了笑容。
  
  「我從來沒見過有誰在用塑料叉子和紙盤子吃炒飯時,還這麼正襟危坐的。」她邊笑邊說道。
  
  吃完以後,兩人一起坐到了沙發上,赫敏盤腿坐著,和德拉科之間留出點空隙。他知道她早晚會要提起前面在藏書室裡的那一幕,而她居然能憋到吃完晚飯,他已經挺吃驚的了。
  
  「每年都會這樣嗎?那些吼叫信?」她略帶遲疑地開問了。德拉科愣了一會,靠在沙發上,目視前方,一只胳膊還搭在沙發椅背上。
  
  「是的,不過今年的特別多。我猜和十周年紀念日有關。大家會比其他時候更容易想到很多事吧。」他的語氣帶著挖苦。
  
  「真是抱歉。」
  
  他聳聳肩,繼續盯著面前的那堵牆。「人們總想把問題怪罪到別人身上,我肯定在他們心中,馬爾福家的人就該好好聽聽在社會上是多麼不受人待見。」
  
  「我不是為這個感到抱歉。」
  
  他轉過臉去看著她,看著那雙特別大的棕色眼睛,那眼睛讓他有展露出內心深處最深沉恐懼的衝動。
  
  「那些人對你說的話,根本就不對,尤其在他們都不認識你,不知道你遭受過什麼——」
  
  「我不要你可憐我,格蘭傑——」
  
  「閉嘴,德拉科!」
  
  他的眼神變冷起來,但至少她短暫地讓他驚訝到沒在繼續那股子倔強的自我詆毀。赫敏深呼吸一下,一只手溫柔地去摸他搭在椅背上的胳膊;她的撫摸讓人溫暖,平靜,哪怕還隔著衣服的布料也有這樣的效果。
  
  我覺得挺好的。
  
  「抱歉我沒早點去找你。我就不該今天拋下你一個人的。如果你想和人談談我很樂意的,不談也可以,看你啦。」
  
  看你啦。
  
  天哪,聽到這樣的話是多麼讓人感動啊。但只是看著這張沙發,看著和赫敏之間那麼近的距離,德拉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會心中想說的話。
  
  「我——」他開口了,但馬上頓住,有些無助地看向她。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轉動擱在後面的胳膊,拉過她的前臂,拖到身邊。她馬上懂了,朝他貼過去,靠在他身上。赫敏的手掌抵在他胸前,他有些膽怯地環住她的身子,把她摟得更緊一點。
  
  兩人就這樣坐了幾分鐘,德拉科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氣,在頭腦裡整理思路。他可以把自己那些復雜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冒可能在赫敏面前崩潰的險嗎?這些話他只在多年的治療過程中,和自己的治療師坦白過,沒有對什麼重要的人說過,連他母親都沒有。那種情況下,分享時的感情會更強烈,也更讓人覺得脆弱無助。
  
  他低下腦袋靠近她,嘴唇貼在她頭發裡。我覺得還好啦。
  
  「有些時候我會覺得無論做什麼,無論多麼努力地工作,想去改變我的生活,卻永遠逃脫不開他的掌控。」
  
  「誰?」
  
  「我父親。」
  
  赫敏抵在他胸口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你今晚不過是看到了針對我和我的姓氏的一點惡意罷了,但我覺得可能還是沒法讓你真正看到這種情況的全貌。每一封吼叫信都會提到我父親。總是如此,年復一年。」
  
  赫敏的手指在他胸口輕輕拂過,劃著什麼圖案似的,讓他覺得似乎有了力量繼續。
  
  「我永遠逃不出他的陰影。永遠也逃不開。像這樣的日子就會讓我覺得…特別生氣,他都死了啊。他死了,不用承受自己的行為給他妻子,他兒子帶來的影響。」
  
  德拉科短暫地閉上眼睛,把她抱得更緊。「某種程度上,我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放棄。我不得不說,這大概是我父親為數不多的展現出內心勇氣的舉動了。」
  
  赫敏靠在他胸口抬起頭去,滿眼悲傷地看著他。「你說『放棄』是什麼意思?」
  
  「你沒聽說我父親是怎麼死在阿茲卡班的嗎?」
  
  「我只是幾年前從報上讀到他過世了。」
  
  「是啊,那地方雖然沒了攝魂怪,也和地獄沒什麼差別了。」德拉科聲音冰冷,她重新把頭枕在他胸口。回憶起之前和母親去那個偏僻又寒冷的監獄探監的經歷,德拉科就忍不住想打顫。沒了那些吸走人靈魂的看守,那地方的空氣還是有著侵入人骨髓的寒意,而且揮之不去。
  
  「他最後得了肺炎。沒有死於某人的魔杖,也沒有死於黑魔王的怒火,也不是什麼攝魂怪之吻帶走了他,不是任何一種我確信人們認為他應該被搞死的方法之一。他得了肺炎,整個肺部都受到了影響,而他還拒絕治療。」
  
  赫敏貼在他襯衫上小小地驚呼一聲。「他拒絕治療?為什麼啊?」
  
  德拉科回想起自己當年的一些判斷,那些想法他沒和任何人說起過。「我覺得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而在他心中,這樣的死法對我們家的形像來說損害最小吧,至少對我母親是的。她沒有明說過,但我覺得…我覺得每次去監獄裡看到他那副模樣,都讓她的精神更加崩潰一些。」
  
  德拉科沒說的是,其實他自己也很崩潰,看見母親日漸消沉什麼的。每次離開那個鬼地方後,從來都是一臉冷漠而驕傲的納西莎·馬爾福會哭得不成樣子。她還是很厲害的,德拉科沒見過她在父親面前落淚,但為了壓制心中絕望而付出的努力,總是在兩人探監結束後出現反噬的效果。
  
  最後幾次去看他,特別讓人絕望,看著盧修斯日漸形容枯槁,還不停地咳嗽。也許他母親看了還會心痛,但德拉科已經看慣了他父親最不屑為人的樣子了。趴在那個瘋子混血巫師腳下,因為搞砸了一個任務而乞求對方的憐憫,被人奪去了祖宅和魔杖,這才是德拉科記憶裡印像最深的盧修斯·馬爾福,和他兒時記憶中的那個形像已經相去甚遠。
  
  德拉科小時候,完全把父親當成了偶像。任何的贊揚都讓他珍惜不已,拼了命要取悅那個冷酷又驕傲的男人。盧修斯就是當年德拉科想成為的榜樣:有權有勢的純血男家長,受到巫師界的尊敬甚至敬畏。他父親還真是給小德拉科畫出了一幅完美的景像呢。德拉科還能清楚地記得自己小時候的盧修斯的模樣:水晶酒杯裡盛著他最喜歡的白蘭地酒,坐在起居室裡專屬他的扶手椅裡,轉動杯裡的琥珀色液體,嘴裡為伏地魔第一次崛起時的「黃金歲月」披上更加迷人的外衣。哈利·波特第一次勝利後,馬爾福家保住了在巫師界不可撼動的地位,那些年月裡,盧修斯不止一次地向德拉科保證,等德拉科成年以後,隨便想挑哪家的純血女巫進門都可以。他的人生道路已經鋪好,一條充滿無盡財富和權力的道路,身邊有崇拜他的女巫相伴,為他生下繼承人。
  
  年少的德拉科對這一切充滿渴望。但生活總是有意外。黑魔王再次崛起,德拉科親眼見證了成為一個有史以來最邪惡巫師的副手的日子,根本沒有任何光亮可言。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父親一次次地,在他所謂的「主人」和小姨子貝拉特裡克斯面前被打壓,不得不妥協。那個他孩童時期無所不勝的盧修斯上哪去了?他父親不會在別人手下如此屈辱地活著的啊,而他卻實實在在地在這個殘忍的自大狂面前只剩哭泣的份,而這個自大狂在決鬥中連哈利·波特都戰勝不了。
  
  你和你父親一個樣。哦,這麼一小句話,就在德拉科的人生中從一句褒獎變成了一句最直接的侮辱。曾經讓他能感到驕傲的一句評價,如今只能引起一陣恥辱感。
  
  「我也希望能說,他走之前有過懺悔,但我其實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如此。我覺得,他可能覺得離去的話,也算能讓我母親不要再受那麼多罪吧。他死了以後,我感覺到了…感覺到了自由。」德拉科貼著赫敏的頭發,低聲坦白道。「我這麼想真是很糟糕,我知道的,人會這麼想就是很扭曲的。但哪怕他真的做過不少很壞的事情,我還是…我沒法…」他有些不確定地聲音低下去,但赫敏還是猜對了他沒說出來的話。
  
  「想念他沒有什麼不對。」
  
  德拉科點點頭,咬緊下巴,卻不敢出聲承認。
  
  「謝謝你這麼相信我,願意和我分享,」她低聲說道,在他側臉輕輕一吻。不,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我不習慣需要別人陪伴,」他聲音沙啞,每個人都讓他如此失望:父母,以前的朋友,斯內普,鄧布利多…但她沒有,她從來都沒有。
  
  赫敏轉了轉身子,去和他滿是愁容的眼睛對視。
  
  「你現在需要什麼呢?」
  
  「你。我只想感受你的存在。我只需要…你。」他聲音有點打顫,但還沒破音,他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赫敏馬上給予回應,輕柔地和他的嘴唇推拉起來。兩人的吻緩慢而深情,和以前那些滿含情欲的急急匆匆很不一樣。德拉科覺得,自己仿佛被她的撫摸治愈了一些,而不只是想追求生理欲望的滿足。
  
  赫敏調整著自己的身體姿勢,到底伸出一條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免得你會去瞎想…我也需要你,」她喘著氣說道,在他脖子上帶著挑逗意味地又吻又輕咬。德拉科仰著頭,被她發自內心的這句話震蕩著心神,一邊享受著被她的舌頭舔弄喉部的觸感。兩人這麼慢悠悠地深情接吻,似乎都沒有去在意時間過去了多久,但終究還是在互相耳鬢廝磨中,被身體激發出的節奏感染了。衣服一件件慢慢地褪去,兩人都沒有說什麼話,直到赫敏把入口對准了他硬了的分身。
  
  「你確定要繼續嗎?」他問道。她點點頭,笑得那麼美。
  
  她的嘴裡一遍遍呼喚著他的名字,仿佛吟誦著什麼咒語,而他緩慢地在她身體裡進出著。這一次兩人不慌不忙,充分感受身體最親密接觸時的各種感覺。她的每一下觸摸,都讓他的疑慮打消一些,每一個吻都讓內心的痛苦緩解一分,每一聲因為狂喜而發出的低呼,都讓他能忘卻曾經的痛。
  
  她騎在上面,高潮時捏緊了他的肩膀,最後吐出一聲,「德拉科…」再接著幾下深插後,他也跟著到了。
  
  「今晚留在我這裡,我不想一個人。」赫敏低聲道,他只有點頭的份。他把她緊緊摟住,貼著自己高大的身軀,讓她保持雙腿環住自己腰部的姿勢進了臥室。
  
  舒服地躺好,赫敏蜷縮在他身邊,沒多久德拉科就感覺到了倦意襲來。
  
  「晚安,馬爾福。」
  
  「晚安,格蘭傑。」
  
  我覺得這樣挺好。我他媽太愛你了,我覺得真的挺好。我覺得挺好。
  
  
章節 23

  半夜時,小腿那裡傳來的劇痛驚醒了德拉科。本能反應馬上起了效,德拉科握著魔杖從床上跳起來。「不…別…求你了,別…不,不要,」赫敏發出一陣悶悶的痛苦的呻吟。這才反應過來,前面是她踢了自己,德拉科馬上放松下來,但赫敏嘴裡的痛苦呻吟還在繼續,「不,不可能的…別,不要。」
  
  她腦袋後面有什麼動了一下,德拉科才看到旁邊的床頭櫃上躺著她那只橘黃色的毛茸茸怪物,那雙黃色的眼睛在自己的主人和德拉科直接來回看著,仿佛在說, 「別只顧站在那兒啊,做點什麼啊,你個白痴!」
  
  德拉科有些遲疑地去觸碰她的肩膀,輕輕地晃了幾下。「格蘭傑…格蘭傑,醒醒!」
  
  她還在呻吟,兩條腿絞著被單扭動,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德拉科重新爬上床,坐到她身邊,把她緊緊摟進懷裡。「格蘭傑,你沒事的,你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他一直這麼低聲安慰,直到感覺到她的肌肉不再抽搐,一下子醒了過來。
  
  「馬,馬爾福?」她眼睛瞪得老大,仍然帶著驚恐的神色,似乎前面夢裡可怕的景像還在眼前。但很快的,她的表情轉成了略帶尷尬。
  
  「哦,老天的,真是抱歉。我沒想…哦,我的天!」她突然爆哭起來,德拉科馬上一臉無助,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她在他懷裡顫抖抽泣,努力想忍住眼淚,恢復呼吸。
  
  「你想讓我幫你飛路呼叫誰嗎?」
  
  這話顯然不該說,因為她馬上緊緊閉起眼睛,用力地搖起頭來。
  
  「不!拜托,只要,你能,你能幫我揉揉背嗎?」這句請求的話語,說出來的時候那麼輕,還帶著破音,讓德拉科有種她其實希望自己拒絕的錯覺。
  
  他幫她調整下姿勢,自己正對著她的背部,似乎還是沒太弄明白該怎麼做。他小心地抬起一只寬大的手掌,在她背上慢慢地劃著圈撫摸起來。
  
  「你是指這樣嗎?」
  
  赫敏點點頭,他手上的動作沒停,能聽到並且感覺到她的呼吸漸漸平復了下來。幾分鐘後,她發出一聲似是滿足的嘆息,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好點嗎?」
  
  「好多了,謝謝你。」
  
  「你…你想聊聊到底什麼情況不?」
  
  德拉科感覺到她動了一下,估計在思考要不要和他分享。
  
  「現在不要了。我覺得還是去睡吧。」
  
  「好。」他努力讓語調聽起來沒什麼起伏,但聰明如赫敏,還是聽出了他內心的不確定。
  
  「你真的幫了大忙了,」她低聲道,在他肩頭落下一個吻。「我前面說的話是真心的,我也需要你。」
  
  幾分鐘後她再次睡著了,德拉科心中充滿著因為成功在赫敏需要時撫慰了她的心靈,而帶來的自豪與成就感。也許,他這麼想著,終於也睡著過去,他在處理戀愛關系上也不是那麼糟糕吧。我覺得還好。
  
  XXX
  
  德拉科是在一陣天堂般的香氣中醒來的,有咖啡,茶葉,還有估計是薄松餅的氣味。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但廚房那裡傳來了一個哼歌的聲音,讓他能知道赫敏這會在哪裡。套上昨晚脫掉的內褲,他走到外面去,站在了廚房門口。
  
  赫敏這會背對著他,一只手端著個馬克杯,正忙著往一盆面糊裡撒藍莓果。魔杖代替了攪拌勺,把平分好的面糊穩當地浮出盆子,輕輕地落在已經預熱好的烤板上,面糊立時發出一陣讓人愉悅的滋滋聲。
  
  德拉科靠在牆上,看著她熟練地用魔杖操縱著一把抹刀,固定好時間間隔將每一塊松餅及時翻面,她自己在料理台旁邊輕盈地走過,朝面糊盆中繼續加料。這期間,她合著那台麻瓜無線電裝置裡傳出的樂聲,輕輕地哼著一支調子。那個裝置看著和用來接收巫師無線廣播的魔法設備還挺像,但裡面的音樂是德拉科從未聽過的。調子挺簡單,但曲子給人感覺略帶傷感,德拉科不知道自己對此算不算得上喜歡。而且歌手一直在重復一個德拉科聽不清的單詞。
  
  「這歌是用類似拉丁語的語言唱的嗎?我聽不懂呢。」赫敏猛地回過身,差點嚇得扔了手裡的茶杯。
  
  「梅林在上,馬爾福!你差點把我嚇死!」
  
  德拉科壞笑笑,聳著肩坐到了廚房料理台後面的一張圓凳上。
  
  「也祝你早上好啊。」
  
  赫敏翻個白眼,「藍莓的還是巧克力屑的?」她朝還浮在半空中忙著給松餅翻身的抹刀示意了一下,這會刀子已經開始把松餅盛到盤子裡了。
  
  「都要。」
  
  「糖漿還是黃油?」
  
  「我喜歡把糖漿淋在松餅邊緣。」他笑得有點貪心的樣子。
  
  她把一疊松餅放在他面前,還送過來一瓶糖漿和一杯咖啡。操,這麼搞下去,他會習慣這種日常的。德拉科馬上開始給自己的松餅澆上大量的楓糖漿。赫敏看到時,皺了皺鼻子。
  
  「這個量簡直嚇人。你的牙齒還沒蛀光也算是個奇跡了。」
  
  德拉科嘴裡塞滿了一大口蓬松的浸過糖漿的巧克力味美味,也就擠擠嘴略微笑一笑。赫敏給自己裝了一盤後,坐在了他旁邊的圓凳上,在松餅上面加了一小塊黃油。
  
  「你剛才是問了我關於拉丁語的問題嗎?」
  
  「哦,對,」他咽下一大口松餅,繼續說下去,「那首歌…我聽不懂在唱什麼,而且以前也沒聽過。那是麻瓜的廣播嗎?」
  
  「是的,不過我還在回憶…哦!我哼的那首歌啊。那個詞是『哈利路亞』,在拉丁語裡應該是『alleluia』,這是一個希伯來短語,意思是『贊美上帝』。」 (譯注:這裡原文為praise the lord,德拉科想到了黑魔王被稱作dark lord,才有了後文的反應)
  
  德拉科差點把餐叉扔了,「等下,不會是指——」
  
  「不,當然不是伏地魔啦!」她打斷道,德拉科聽到這個名字縮了一下身子。「這是首流行歌曲,但這裡指的是上帝,你知道的。麻瓜們敬仰的耶穌基督。」
  
  「啊,明白了。」麻瓜世界有著太多艱澀難懂的復雜事物,如果要他說實話的話,感覺有時候做個麻瓜比當個巫師還要復雜。
  
  「吵醒你的話很抱歉,我突然早上想做點吃的。我和爸爸媽媽以前周末的時候經常這樣,聽著音樂,把廚房裡弄得一團亂什麼的。」
  
  「格蘭傑,有咖啡和松餅的情況下,想什麼時候弄醒我都行啊。」赫敏衝他笑開來,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
  
  「我應該讓你多聽聽其他麻瓜音樂的。」她說著從凳子上跳下來。浮起他們倆吃完的盤子放進水池裡,用一個咒語讓它們自己清洗去了。
  
  她繞過料理台時,德拉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邊來。
  
  「你還好嗎?昨晚之後?」
  
  赫敏聳聳肩,「挺好的,不是什麼需要太擔心的事啦。」她簡單地想應付過去,但德拉科衝著她抬了抬眉毛,表示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
  
  「抱歉,我知道逃避這件事是不健康的表現。」
  
  「那就不要逃避啊。你用不著整天都表現得那麼勇敢的。尤其在我面前。」他低聲說道,她靠在他懷裡明顯地放松了下來。
  
  他能感到赫敏這會貼著他赤裸的胸膛,深呼吸了幾下,似是在安定心神。「昨晚那個夢,是我最可怕的噩夢之一了。」她直接承認,德拉科閉上眼睛,嘴巴貼在她頭發上。
  
  「是關於…她的嗎?貝拉特裡克斯?」他柔聲問道,下意識地把她摟得更緊了,心裡一股內疚湧上來。
  
  「不是,」她答道,搖著腦袋,頭發撓得他怪癢的。「不是,是關於哈利的。」
  
  德拉科感覺到她往自己懷裡鑽了鑽,於是他又重復起昨晚幫她按揉背部的撫慰動作。看來動作起效了,她接著說了下去,「我夢到了霍格沃茨大戰。伏地魔從禁林裡出來,還有海格…海格抱著哈利的身子,他…伏,伏地魔…洋洋得意地說著哈利已經…哈利已經死了,我還記得——」她收回身子,抹掉落下的幾滴淚。「我還記得那一刻所有的希望都被抽干了似的。我…我沒法承受。哈利怎麼會…經歷了那麼多…他怎麼會…他怎麼能死呢?我這輩子都沒有那麼絕望過。就感覺我們讓他失望了。我讓他失望了。」
  
  她終於抵在他身上顫抖起來,德拉科就讓她靠在自己胸口哭泣。她吸了吸鼻子,逼著自己說下去,「我好生他的氣,生哈利的氣。當他跳起來宣布前面只是在裝死的時候。我是那麼、那麼地生氣。我明白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我當然明白,但心裡總有個自私的角落在那一刻覺得他沒權利,沒有任何權利讓我,羅恩,金妮還有其他所有人哪怕有那麼一瞬間,相信他離開了這個世界,把我們丟下了。」
  
  德拉科抬起一只手去撫摸她的頭發,感覺到她嬌小的身軀放松了一些,心裡也輕松了一點。「你和波特說過這些嗎?」
  
  這下赫敏冷笑著哼了一聲,「當然沒有啦,我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傻得要命,難道我要因為自己好友為了拯救世界而成功使用計謀去生氣嗎?但是羅恩他…我告訴過羅恩。」她這會聲音低下去,德拉科還是沒忍住心裡莫名湧上來的一陣嫉妒。「羅恩能理解我,因為他的感受和我一樣。我們倆青春期的大半時間都花在幫助哈利活下去了,而他居然就這麼…死了?上帝的,我倆從來沒感覺過那麼不合時宜呢。」
  
  「你和韋斯萊的羈絆還真是深啊。」
  
  赫敏猛地抬起頭,衝德拉科眯起眼睛來,「別啊。羅恩和我就是好朋友,僅此而已。我倆共同經歷過太多奇怪的,改變人生的重大危險時刻,沒可能不產生一輩子的強烈羈絆的。我不指望你能理解這個——」她這會抬起雙手,溫柔地捧住了德拉科的臉,「我現在是和你在一起的。還是那句話,我不指望你能真正理解我和羅恩、哈利之間的感情,但你可以隨時對我發問,我會盡最大努力解釋的。我不會對你隱瞞什麼的。」
  
  德拉科點點頭,用力靠在她手掌上。他心中有數不清的問題,有些還算合適(韋斯萊到底為什麼會放你走呢?),有些就沒那麼合適了,(平均來說,韋斯萊和你發生關系時,能讓你高潮幾次?)。但今天不是個適合聊前任的日子。
  
  「如果我說黑魔王宣布波特死了的時候,我特別絕望,你會相信嗎?」他低聲坦白道。赫敏一臉真誠地看著他,棕色眼睛裡流露的暖意讓他既得到了安慰,又得到了鼓勵可以繼續,「我這一輩子都挺討厭他的。我是說波特。但連我都知道,到了那會兒,見識了神秘人能做出的那些…那些事,連我都願意把注壓在波特身上。」德拉科停下來,咽了咽嗓子。
  
  「我們家,一直都能存活下來,不管怎麼樣。我們一直如此。但我知道,如果波特真的死了,那就徹底沒希望了。我們家是沒法在黑魔王治下活下來的,最後那些日子裡,我們做了太多讓他不開心的事,已經變成了廢物了。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聽說他死了的時候…腦子裡開始盤算各種可以帶著我母親逃走活命的計劃。現在說這些當然都沒意義了。」德拉科嘆口氣,「因為近視的神奇男孩又一次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大概只有梅林才能看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吧,反正我是不相信預言家日報上面官方說明的內容的。」
  
  「那故事真是相當刺激的,有時間的時候我再和你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讓他的心一陣悸動。他剛剛坦白了自己那些膽小鬼的想法,以及在戰爭中只想到了他母親安危的心思,可她還能這麼寵溺地看著他。這才是健康的戀愛關系的樣子嗎?卸下背負了太久的心中秘密,把弱點暴露給另一個人看,對方卻和你羈絆更深,而不是嚇得退避三舍嗎?
  
  「你要知道,你們那邊贏了我是真的挺高興的。」德拉科的音調有些沙啞,「一開始也許沒這麼覺得,畢竟『高興』這種情緒就不在我的感知範圍內,但到後面來看,我是高興的。因為一切都結束了,我他媽真是筋疲力盡,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會發生什麼,因為不可能比他在我身上,對我家人,在我家裡做過的那些事更糟了。那個時候一切都糟透了,搞得我…我再也不願意回去那裡。」
  
  赫敏皺起眉來,能明白他的心境,在他唇上輕柔地一吻。「你們家的莊園怎麼樣了?賣了嗎?」
  
  德拉科搖搖頭,「被魔法部控制了,那地方嚴格來說就是犯罪現場。他們沒收了幾乎所有的東西,很晚才把那些被認定為沒被『黑魔法侵染』的書籍、繪畫、家具和其他東西還給我們。我不知道他們拿那棟宅子現在在做什麼,不過總算是能擺脫掉了。」
  
  赫敏嘆口氣,把眼睛擦擦干。「行了,我覺得今天關於死亡的話題談得夠多了。」她從他懷裡站起來,繼續去清理吃完早餐後的桌面了。
  
  「我覺得今天該找點有意思的事做做。你有什麼計劃嗎?」
  
  「哦,我有資格提建議了?我以為你綁架別人的時候,不會留這種選項呢。」
  
  「你這說的什麼話?」
  
  德拉科壞笑起來,她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你昨晚綁架了我啊。」
  
  「我哪有!」
  
  「哎呀格蘭傑,你忘了昨天晚上是你衝進我家,二話不說,就拖著我塞進了壁爐嗎?我明明是受害人啊。」
  
  她有些玩笑意味地衝過來打他,但德拉科捉住了她的手,繞到自己脖子後面,然後抱起她就是一個吻。
  
  「我說過嗎?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扮演人質的角色的哦。我挺喜歡被你支使來支使去的。」他還在逗她,這會兩人深吻了幾分鐘後,分開來喘口氣。
  
  赫敏翻著白眼松開他的身子,「是啊,是啊,你就是只無辜的小羊羔,是吧?趕緊回家去換身便服,我今天要帶你逛逛麻瓜世界。」
  
  他聽話地照辦了,30分鐘後用飛路回到了這裡,看到他時,赫敏忍不住輕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我們去麻瓜餐廳吃飯那晚不也穿成這樣的嗎?」德拉科努力不要撅起嘴來,估計他的表情還是讓她沒法笑下去了。他穿著件不算太正式的黑西裝,白色的帶領口襯衫,沒打領帶。都能算得上是平民模樣了。
  
  「我不是要開你玩笑,真的,但你為什麼總是要看起來這麼..這麼…」
  
  德拉科抬抬眉毛,她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了。
  
  「呃,這麼整整齊齊的!我是說,你就沒幾件T恤什麼的嗎?」
  
  「當然有啊,那是穿在魁地奇運動服裡面的,或者飛行時候用的。」
  
  「牛仔褲呢?」
  
  「我為什麼要買牛仔褲呢?」
  
  赫敏哼了哼鼻子,壓低嗓門嘟噥了句「虛榮」,他也沒在意。「看來我沒說明白,我的意思是,你穿成這樣去倫敦逛一天,也未免太一本正經了。把外套脫了,袖扣下掉,就差不多了。」
  
  「聽你的,平民。」
  
  XXX
  
  行走在麻瓜世界讓人有種異樣的自由感。當然了,德拉科已經習慣了在咖啡店做個陌生路人的感覺,但和赫敏一起在這個世界裡逛上這麼久,帶來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兩人沿著泰晤士河漫步,天南海北地聊著,享受著春日的溫和。沒人衝他惡狠狠地瞪眼睛,也沒人對他出言不遜。沒人會抽出魔杖做出戰鬥姿態,也沒人會從灌木叢裡跳出來拍下德拉科和赫敏在一起的照片。兩人去看歌劇那晚,吃晚飯時德拉科全程都沉浸在自己的低落情緒裡,根本沒心思好好欣賞這個版本下的倫敦城。
  
  來到一個露天的農貿市場時,德拉科才突然意識到,這就是她給自己的禮物啊。昨天他還覺得非常地恐慌,緊張,壓力巨大,既有對曾經做過的事的後悔,也有對未來的不確定。但這些黑暗的念頭在今天都似乎不是什麼事了。這會呼吸都輕松了很多,渾身輕快,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德拉科不知道赫敏能不能明白自己多麼珍惜眼前的這個機會。今天他就是個普通的男子,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出來逛街。平平常常的感覺從未讓人如此激動過。
  
  他如果想走路的時候,摟著她的肩膀,那也沒任何問題。
  
  她被路邊某個攤位吸引住,拉著他一起過去時如果想十指交纏,也沒有任何問題。
  
  他俯身去吃掉她唇邊殘留的草莓冰淇淋時,她會非常配合。
  
  她在書店裡把一大摞小說塞進他懷裡,堅持說得回家一起讀時,他也非常配合。
  
  整整一天都拿來閑逛,聊天,吃冰淇淋和購物了。日落時,赫敏眯起眼睛望向余暉,轉頭問了德拉科一個問題。
  
  「去吃晚飯不?」
  
  「有人告訴過你,作為一個綁架者,你真是非常討人喜歡嗎?我很願意去吃點東西呢。」
  
  「再說一次,我沒綁架你。」
  
  「是哦,是哦,多練習幾遍這句話,等著對付傲羅們吧。」
  
  他們挑了一家露天咖啡館,點了炸魚和薯條。赫敏興奮地回顧了當天購買的所有禮品。她媽媽的生日快到了,帕德瑪的生日也是,她很高興一天之內就搞定了兩樁類似的工作。兩人吃完後,還繼續坐著聊了很久,都不想讓這個夜晚提前結束。
  
  「去喝點東西不?」
  
  「挺聰明啊。把我灌醉了,就能篡改我被綁走的記憶了呢。這下我作為證人的可信度要降低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可我是你的啊,永遠是你的。
  
  赫敏想起來有一家現場有音樂表演的沙龍,自己前幾年的時候還經常會去,於是帶著德拉科過去了,想讓他有機會嘗嘗非魔法世界的雞尾酒。他宣稱她點的加了蔓越莓汁的伏特加簡直是「糟糕至極」,但後來幫他點了杯「朗姆可樂」後,他差點一口直接喝干淨,這讓她咯咯笑個不停呢。
  
  「慢點喝,你個酒鬼。下次我帶你嘗嘗麻瓜的蘇打水,畢竟你的嗜甜程度簡直了。但這杯裡面加了不少朗姆酒的,所以悠著點吧。」
  
  兩人擠在這間昏暗的酒吧的一張小桌子邊,晃著手裡的酒,聽著今晚的現場演出,表演的是一隊吉他演奏者。德拉科的手擱在桌上,在討論保留住劈啪豆中汁水的最佳方法時,赫敏伸過手去和他手指交纏。還是沒太習慣在公開場合有這種親密舉止,這個動作讓德拉科微微驚呼了一聲。他輕輕地咳了幾下,繼續兩人的討論,但發現自從自己接受了這個動作後,赫敏臉上的笑就一直沒有落下去過。
  
  德拉科覺得現場的音樂還不錯,但他對麻瓜的音樂實在知之甚少,也更願意把注意力放在格蘭傑身上。德拉科和赫敏大半時間裡都在進行交談,但一首熟悉的旋律響起時,德拉科的耳朵馬上注意到了,還有那個早上在赫敏廚房裡讓他揮之不去的單詞。
  
  「哎,這首歌我聽出來了!呃…哈利路亞?我發音對嗎?」
  
  赫敏寵溺地對他一笑,哈哈大笑出來,「很不錯啊,斯萊特林加十分。」
  
  又是幾首歌,又喝了幾杯酒,比起音樂和談論魔藥,赫敏的腦子裡似乎在想別的了。她抽回自己的手,藏到了自己大腿上。以為她大概是手抽筋了想歇一會兒,自己大腿上傳來一陣壓力感時,德拉科差點沒跳起來。她的手越來越往上走,德拉科屏住了呼吸,這會那只手離他的褲襠縫很近了。被她這會的笑容感染,顯然來了興致,德拉科傾身向前,在她耳朵下面來了個濕吻。
  
  「小心點哦,格蘭傑。我可不怕把你壓在這張晃來晃去的桌上,順便因為行為不端影響公共環境哦。」他似是威脅一般低語著,她吐出一聲低吟。
  
  「帶我回家去,求你了,」她喘著氣說道,兩人立時起身離開,路過吧台時,德拉科朝酒保扔了足夠多的酒錢。
  
  都有些醉醺醺的了,兩人一進她家門,就迫不及待地互啃起來。德拉科把她壓在大門上,很欣慰她嘴唇上還留著前面酒飲料裡的果汁甜味。赫敏想同時把腳上的鞋子踢了,結果差點絆倒,頭撞在了德拉科的下巴上。兩人對她的笨拙行為都忍不住笑了,很快就繼續接吻了。
  
  「嗯…想不想在淋浴裡繼續啊?」她提議道,德拉科從她的脖子吻到了胸口。他嘴裡哼哼著表達了贊成,她開始帶路,兩人一路上不停地脫著衣服。
  
  兩人發現了個不爽的情況,德拉科把她按著背靠在濕滑的瓷磚上時,身高差沒法讓他們可以順利地做愛,除非敢冒著讓赫敏滑到摔出浴缸的風險。真那樣的話,浪漫氛圍就要毀了。
  
  這並不意味著德拉科會放棄好好享用一番渾身濕透,赤身裸體狀態的赫敏。他沒見過她這副樣子,彎曲的卷發被溫熱的淋浴水打濕了,黏在頭上和脖子處。既然性愛什麼的得稍候一下,兩人開始清潔對方的身體,德拉科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幫對方清洗,同時被對方清洗的親密感。很快的,往頭發上和皮膚上塗抹香皂的行為不再是為了清潔,而成了加速兩人情欲燃燒的催化劑。德拉科帶著壞笑,只顧著在赫敏的乳房上塗抹香皂,用拇指感受那團柔軟以及挺立的乳尖的觸感差異。赫敏把手伸下去擼著他的分身時,那股子帶著醉人花香的肥皂水沿著她的胸部流下去。浴室裡響起一陣驚呼和呻吟,赫敏先撐不住了。
  
  「德拉科,趕緊的。我現在就要你,」她的低吟都要帶哭腔了。
  
  都懶得先用毛巾擦一擦,兩人走出淋浴間,赫敏坐在了浴室的台面上,德拉科馬上跟進,兩只胳膊環住她,一個吻追上去。她向後坐了一些,台面還挺寬的,德拉科好站到她兩腿中間去,和她貼得更緊。低低地問了一句「你想要的是這個嗎?」,一句帶著渴望的回復「求你了,德拉科。」他就送了進去。赫敏用兩條腿鎖住他的腰,腳跟抵在他背部,德拉科開始了勻速的抽插。水池後面的那面巨大半身鏡讓德拉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如何在台面上操弄赫敏,這幅畫面帶來的淫靡效果,倒讓他有點意外。
  
  他想讓她轉個身,這樣能從鏡子裡看到她的表情,也能逼著她看著自己被人從後面進入。但他倆沒試過那個姿勢,他還不確定該怎麼開口。但只是想想那樣弄她,就讓他的分身更硬了,很快赫敏尖叫著高潮了,他在她鎖骨附近咬了一口。她捧起他的臉,深情地吻起來,她調整了自己髖部的角度,配合他這會節奏亂了的抽插時,德拉科抵在她嘴上呻吟出聲。他的一只手揪起她濕掉的長發,另一只去穩住她的背部,好方便自己更用力地進出。這會只能感覺到被她包裹和圍繞,德拉科快要到了,用力捏了下她的屁股,在她耳邊發出一聲壓抑的呼喊,「赫敏。」
  
  赫敏,赫敏,赫敏。這兩個字在他腦海裡扎了根,直到忘卻了所有的其他,不再想去想起其他的單詞或是名字。
  
  我覺得這樣挺好。
  
  
章節 24

  周中的時候,德拉科收到了一封讓人愉快的來信,西奧來詢問他想不想周五一起喝一杯。赫敏似乎對這個提議非常歡迎,馬上和金妮預約了那晚的女孩之夜,嘴裡說著雖然兩人現在是一對了,如果忽略了各自的朋友也是不行的。德拉科翻翻白眼,但忍住沒說什麼。他知道自己無權占用赫敏的全部時間,尤其現在兩人每周的工作日早上會見面,大多數的周五和周六的晚上也是一起過的,但德拉科還是覺得哪怕和她時時刻刻在一起,也沒什麼問題啊。
  
  萬能的薩拉查啊,他真是徹徹底底地墜入愛河了呢。這會召他進赫奇帕奇都可以呢。
  
  我覺得這樣挺好。
  
  這種新的生活軌跡讓德拉科重新感受到了自青少年早期後,不敢再去奢望的那種感覺:滿足。每天早上德拉科會去赫敏家門口等她,不管下雨還是天晴,和她一起去到咖啡店。兩人會按慣例點好各自的飲料(他是一杯黑咖啡,她是一杯印度奶茶),然後談一談各自前一天的工作,接下來的項目,當天的預言家日報裡惹毛了赫敏的內容,波特和韋斯萊最近對她說過的讓人暖心/煩躁的話等等。接著,兩人會一起走路去上班,分開前,德拉科會在赫敏臉上戀戀不舍地吻上好久,讓她總是滿臉通紅。
  
  周末的夜晚是輪流在兩人家裡度過的,這要看德拉科的魁地奇工作計劃表情況而定。赫敏向他介紹了好多奇妙的麻瓜美食,德拉科已經迷上了在麻瓜倫敦時的路人感受。有好多個晚上,德拉科就拿來欣賞赫敏在自家藏書室裡,發現一本又一本書時,興奮到整個人都發光一般。他還沒機會實現自己把她按在書架上來一發的幻想,但赫敏總是非常願意主動或被動地去到臥室裡,那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周日一般都會賴在床上,吃完早餐(一般在吃之前或者吃完後都會來一次激情的滾床單),赫敏就要趕去陋居,參加每周的韋斯萊無聊聚會,德拉科或者回家去,或者讀讀自己的財報,再出去飛上幾圈。
  
  媽的,德拉科真的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了,而今晚他就要和西奧分享這一切了。
  
  周五晚上,德拉科踏進爐中巫婆酒吧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瘦削高大的好友,正坐在吧台邊。
  
  「看起來你先喝了呢,」德拉科慢吞吞地開口,拉開朋友身邊的一張圓凳。西奧聳聳肩,喝了一大口自己的酒。
  
  「今晚想來點什麼?當然我來請,這屋子裡所有人這輩子喝的酒都讓我買單,估計也不過是在我繼承來的財產上刮了一小層而已。」
  
  德拉科帶著警覺看著好友。上次見到西奧還是在母親的新年前夕晚宴上,但自己的好友看起來大不一樣了。那種悠閑的態度和還算健康的臉色不見了,那種生命裡還有值得為之奮鬥的人臉上的那種光不見了。身邊的西奧看起來氣餒而郁悶,眼裡朦朧地能看到一絲痛苦之色。
  
  「和你一樣吧。」
  
  西奧示意酒保再來一杯拉格啤酒。德拉科的酒送到後,西奧舉起自己的杯子,似乎想來碰個杯。
  
  「讓我們為諾特家干一杯吧,這個最為神聖而純潔的一族血脈。謝謝你們的金子,你們這幫老混蛋,把我弄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德拉科警惕地放下自己的酒,這話裡的酸味聽著怪挖苦人的,但西奧已經干掉了自己那杯,又去點酒了。德拉科趕緊在兩人周圍施了個聲音干擾咒語。
  
  「西奧,老伙計,說真的,你有點嚇到我了。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德拉科看著好友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再喝一大口新來的這杯拉格啤酒。
  
  「你母親有事了?她還好吧?」西奧又搖了搖頭。
  
  「工作咯?有人在魔法部找你麻煩嗎?」西奧還是搖搖頭,眼睛盯著前面。
  
  「你是生病了還是怎麼了?惹上什麼麻煩了?」西奧垂下腦袋,德拉科的胃一沉。
  
  「我愛她,」西奧吐出這麼一句話,德拉科的眉頭擰成了結,更加困惑了。
  
  「你在說誰——?」
  
  「我愛她啊,」西奧重復一遍,德拉科不說話了。「我他媽不想再過一天沒有她的日子了。她想搬到一起住,我也想啊,但那樣的話根本不成的…操,我想娶她呢,和她共度我悲催的余生,如果她願意的話…」
  
  德拉科的下巴都掉下來了,好友還在自顧自絮絮叨叨。他示意酒保端兩杯火焰威士忌過來,趕緊端來。
  
  「她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事了,梅林才知道我做了什麼才能遇到她,」西奧還在說,德拉科腦子裡已經開始尖叫,哦,我也是啊,伙計,你簡直無法想像。不過這會話匣子已經打開,還是先讓西奧說完的好。
  
  西奧突然顯得很慌張,搖了搖頭,「我愛她,可她不知道呢,她根本不知道,我他媽要怎麼解決啊?」
  
  「等下,我有點困惑了。你剛才不是說這個女人想和你搬到一起住嗎?那她還不知道你愛她?」
  
  西奧還是不敢和他對視,沮喪地低頭盯著酒杯,「你不會懂的。你永遠也沒法理解的。」
  
  「你他媽為什麼不試試看,而不要在這邊瞎揣測呢?」德拉科生氣地吼了一句。兩人年輕時經歷了那麼糟糕的家庭鬧劇般人生,西奧難道覺得德拉科會不能接受什麼讓他心碎的浪漫愛情悲劇嗎?
  
  西奧繼續搖頭,痛苦地長嘆一聲,「我好愛她——」
  
  「是啊是啊,我知道了。」
  
  「我愛她,而她不知道我是…我是一個…」西奧又喝完了手裡的酒,「她不知道我是一個巫師。」
  
  西奧剛說出來的話讓德拉科努力開動大腦思考,因為這話聽起來根本沒道理啊。
  
  「怎麼會呢?」德拉科只能回了這麼一句。
  
  「因為我還沒和她說過自己的身份。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這件事。因為…她是個麻瓜。」
  
  酒保端著一瓶奧格登和兩個玻璃酒杯過來了。「這瓶都留下吧。」德拉科直接開口,酒保聳聳肩走了。德拉科倒出來滿滿兩杯酒,把一杯推到西奧面前。
  
  「這一切怎麼發生的呢?」他壓低聲音問道。
  
  西奧把威士忌酒推了回去,「差不多一年半之前,我一個人晃去了一家麻瓜的酒吧…」
  
  XXX
  
  西奧多·諾特的雙重生活
  
  這個時段的麻瓜倫敦相當喧鬧,但這裡的倫敦似乎何時都這麼喧鬧呢。吵嚷喧雜,忙忙碌碌,到處都有那麼多人。西奧坐在一排熱門酒吧,餐館和商店對面的長條凳上,他經常坐在這裡,這會正在鼓起勇氣。過去一周裡他每天都會來到這個地點,觀察周圍的情況。親自來這裡前,他還花了好幾周研究、周密地計劃,關注在普通麻瓜的行為和習慣上。
  
  他可以的。他的治療師也保證他可以做到的。西奧必須這麼做。這輩子被強制壓在心裡的強烈好奇心,這會已經要憋不住了。他在魔法部圖書館借到的那本麻瓜聯絡司推薦的書裡,讓他知道了該如何著裝和行動,西奧畢竟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會事先了解目前在使用的技術,所以當第一次看到車流繁忙時,並沒有被嚇到。它們和魔法部的那些車看起來差別也不大。西奧花了一整周的時間才漸漸習慣這種紛亂又繁忙的氛圍。梅林啊,這裡人真多,來來往往,對隱藏在他們身邊的魔法世界一無所知,也沒有感覺。
  
  他終於站起來,拖著瘦高的身子走向自己選中的酒吧正門。他,純血巫師西奧多·諾特,臭名昭著的食死徒的兒子,馬上就要進到一家麻瓜酒吧喝一杯了,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這周早些時候來踩點時,西奧就選中了這家酒吧,主要是考慮到這裡進出的客人的年齡段。剛剛天黑時,來的人大多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經常是一群或是一對對的。這家看起來比同一條街上的另外幾家都要安靜不少。他也想躲開那種閃得人眼發昏的發光小盒子,西奧後來才知道它們是電視機。西奧覺得這東西太奇怪,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進到這間酒吧,他挑了吧台前的一張圓凳坐下,點了一品脫的吉尼斯黑啤酒。他在魔法部圖書館還找到了一本叫做《如何在不違背保密協議情況下享受麻瓜世界的假期》的小冊子,提起過這種飲料和西奧經常在爐中女巫點的那種,味道很接近。
  
  西奧小心地試嘗了一口,發現小冊子沒騙人。看來第一步還是挺順暢的,他稍微放松了一些,開始環視這間人還不少的酒吧的環境。
  
  這群人就是巫師世界最大的威脅嗎?這群滿心只有自己事情要在意的人們,怎麼就要為魔法社會的崩塌負責呢?他父親是蠢到什麼程度,才會相信這種荒謬的謊言?
  
  西奧暗自冷哼了一聲,慢慢地喝著手裡的酒,這味道越來越順口了。突然傳來一陣歡快的大笑聲,西奧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過頭去。
  
  自此,西奧多·諾特的人生都不一樣了。
  
  她馬上就和他對視了。她笑得腦袋還在朝後仰,笑聲中抑制不住的歡快情緒也影響到了她的同伴們。她的笑容明朗,真誠,白色的牙齒閃著光。長長的黑發扎成了馬尾辮,蕩在腦袋後面,然後她就發現了西奧看過去的眼神。他馬上移開視線,努力不要灑了自己的酒,畢竟被人發現自己看過去挺尷尬的。
  
  幾分鐘後,他還是忍不住地又看過去了。視線再次越過整間屋子,她正開心地和朋友們聊著什麼,對其中一個拼命點著頭,當她再次抬起眼睛看向西奧時,他又收回了視線。
  
  這種互相試探進行了好幾個回合,每一次西奧都暗自罵自己兩句,卻又忍不住視線徘徊到她身上,這個活潑的女子仿佛點亮了整間酒吧。她似是挑釁般地朝他使了個眼色,笑嘻嘻的,西奧就知道自己麻煩大了。
  
  趕緊喝完自己的酒,他覺得該付賬了。畢竟今天出來的任務已經完成,是時候結束這種巡游,回自己的世界去了。
  
  酒保過來時,西奧張開嘴打算招呼,一個歡快的聲音搶了先。
  
  「能給我們再來兩杯大都市,兩杯拉格,一杯琥珀麥酒,一杯吉尼斯,再給這位朋友續一杯吧。」她衝西奧這邊努了努下巴。他的嘴巴掉下來,想拒絕來著,但她已經拿著前面點的那些飲料回去找朋友們了。她又跑了兩趟把所有飲料端走,西奧一直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最後一趟,她端著自己的麥酒過來了,酒保正好把續杯的吉尼斯黑啤酒滑到了西奧面前。
  
  「你好啊,」她開口了,帶著那種自信的笑臉靠在他旁邊。
  
  「呃,你好。謝謝你的酒。」
  
  「嗯,我是等不到你給我買酒了,所以就覺得還是幫你省點麻煩,我主動好了。」
  
  這麼直接,讓西奧差點噴了嘴裡的酒。
  
  「你前面一直在看我對吧?別以為我沒注意到。」
  
  「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的。」他這話是真心的,她卻大笑著把腦袋仰到了後面。
  
  「我剛給你買了杯酒,如果我真的被打擾了,難道不應該讓你趕緊滾開嗎?」她玩笑著,西奧覺得自己整張臉都紅了,一路紅到了耳朵尖。這個在和他打招呼的漂亮女子有著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滿是歡欣的神色,西奧覺得胸中一陣悸動。
  
  「我叫薩莎,」她說道,有些不確定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諾特,我是說…西奧…」但是薩莎這會又是一陣大笑,這一次西奧也配合著笑了起來。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叫西奧呢?」她還在逗他。
  
  「我再試一次吧。我叫西奧·諾特。」
  
  「很高興認識你,西奧·諾特。」她笑得那麼燦爛,兩人握了握手。
  
  西奧就沒遇到過性格這麼隨和的人。他了解到,薩莎剛剛入學了這條路上的一所烹飪學校,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她和她的朋友們都帶著白色的外套,掛在座椅上。他不停地問她問題,急切地想了解這個人的一切。她很喜歡那所烹飪學校,但其實想專攻糕點類,希望能成為某家餐館的首席糕點師。她的父母都來自加納,在倫敦讀大學期間相遇並相愛了。他們倆都熱愛學習,現在都是教授了。她母親是英語文學教授,父親是數學教授。她還有兩個哥哥,一個是專業古典鋼琴演奏者,另一個追隨父親的事業,研究數學去了。
  
  她說的每一個詞,都讓西奧沉醉,手裡的那品脫啤酒早就被忘了。最終她還是開始問他問題了,西奧盡了最大努力盡量說實話。他說自己在政府部門裡工作,負責財政相關事務(也沒說謊啦,他的確是在巫師政府的財政部門工作的)。說到家庭時,就得編點故事了,於是他和薩莎說父母都已經不在了(一半是真話;父親已經死了,雖然母親還健在,但和西奧的關系也很緊張啦)。她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胳膊,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裡滿是哀傷,西奧覺得一陣暖流湧遍全身,這感覺絕對不是酒精的作用。
  
  他巧妙地把談話轉回了她身上,想在一個晚上就了解關於她的一切。因為今晚之後,他又得回歸形單影只的狀態,但至少今晚他還能暫時擺脫自己身份的枷鎖。今晚他不過是酒吧裡的一個男子,和一個漂亮的姑娘聊著天。
  
  她的朋友們准備離開了,但薩莎只是隨意地朝他們揮手道了別,明顯更願意和西奧交談。他沒忍住問了一連串問題:烹飪學校是什麼樣子的?她最喜歡做的糕點是什麼?在倫敦長大是什麼感覺?她為什麼沒有繼續追隨父母的事業愛好?她喜歡有哥哥的感覺嗎?問題一個接一個,直到酒保過來告訴他們是最後點單時,兩人才反應過來過去了多久。
  
  付完賬後,想到要離開,西奧有點絕望。和薩莎的談話,讓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放松和活力,而這會一切就要結束了,他也不會再見到她了。但薩莎顯然另有計劃。
  
  「拿著,」她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數字遞給了西奧。他低頭看著這張紙,有些迷惑。這是什麼代碼嗎?那到底是什麼的代碼呢?
  
  「我的號碼,」她有些羞澀地笑笑,顯然注意到了他的不解神色。「我很願意再出來見一面的。也許下一次你可以請我喝酒呢?晚安了,西奧·諾特。」開心地朝他揮揮手,她就走了。西奧一個人站在麻瓜倫敦的街道上,捏著一張紙條,感覺過去幾小時裡,自己的世界已經翻天覆地。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整個人都處於近似癲狂的狀態,上一次有類似的心境大概還是NEWT考試前的復習階段。他需要弄一部手機,還要學會怎麼使用才能聯系到薩莎。這一點也不像平時的西奧會做的事。平日的他小心謹慎,安靜無聲,有條不紊,理智冷靜。在魔法部他一直很低調,因為這樣,大多數人不會因為他的姓氏而找他麻煩。和薩莎扯上關系只會讓生活變得復雜起來,這樣的變化是他截止目前都在避免的,尤其在戰後。但有一種無法解釋的衝動在他身體裡回蕩,再去找她哪怕一次的衝動,檢驗一下之前那晚感覺到的一切是不是虛幻的。
  
  於是,他又去了魔法部的圖書館。找來了所有能找到的關於麻瓜通訊技術的書籍。他幾乎像是審訊一般,捉住了一個麻瓜聯絡司的同事詢問哪裡能買到手機。後來找到同一間辦公室的一個麻瓜出身女巫詢問如何使用買來的手機時,全程選擇性忽視了對方的滿臉疑惑。
  
  終於在遇到薩莎一周後,他給她打了電話。
  
  兩周後,兩人第一次正式約會了:在酒吧裡一起吃飯外加看電影。電影著實嚇到了西奧,(麻瓜們是怎麼熬過兩小時的折磨,還保留住聽覺和視覺的?)但能靠著薩莎坐很久還是非常愉快的。
  
  又過了一周,他帶她去了一家有什麼「米其林三星」的餐館用餐,當西奧把餐廳名字告訴薩莎時,她似乎驚愕得不得了。看到賬單時,她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但這點錢對西奧來說也不算什麼,而他堅持一定要請她。
  
  接下來的那周,她提議去她家,由她親自下廚,西奧第一次有機會進到了麻瓜家裡。對眼前各式陌生的器物和電器,他都覺得很神奇,不過更加驚異於她從烤爐裡拿出來做甜點的海鹽焦糖面包布丁。他把自己那一份舔了個干淨,宣稱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這番稱贊之詞讓一向自信的薩莎也臉紅了,略帶不確定地問道,「是嗎?你覺得有那麼好吃?」沒有回答說這道甜點是他嘗過的最美味的,也沒回答說她的天賦驚人,這句低低的問話讓他的反應完全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你真美,」他柔聲低吟道,話一出口,她就吻了上來。等他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跨在他腿上,他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摸著她的發辮,兩人邊接吻邊把對方嘴上和舌尖的焦糖碎舔掉。正當薩莎把手伸進西奧的襯衫裡時,大門突然被人推開,她的室友回來了。西奧跳了起來,被人以這樣的姿勢撞見怪尷尬的,差點讓薩莎摔倒在地上。
  
  他趕緊低聲道歉,幾乎是逃出了她的公寓。他在想什麼哪?這樣搞下去就過頭了。他怎麼能讓自己和這個女子,一個麻瓜,糾纏得這麼深的?而兩人很大可能都沒有未來可言。他還真是個超級自私又短視的渾蛋呢。
  
  這種自責的心情持續了一周,他終於承認自己還是想再找她一次的。這次聯系是為了正式道個別,可她接起電話的那一刻,話就堵在了喉嚨口。結果,結結巴巴地道了個歉,求著她,對,就是求著她給他一個補救的機會。她的確有點生氣,但還是接受了他提出的晚餐邀約。
  
  這次的餐廳只有米其林二星(所以搞不好也沒有太好吧,西奧是這麼判斷的),但薩莎還是被鎮住了。結果這頓飯根本不是告別晚餐,西奧把心都掏出來了。他很抱歉自己表現得那麼糟糕,他不後悔吻了她,他被自己對她的心情嚇到了。他從沒遇到過像她這樣的女子,甚至這樣的人。他的童年並不算很好,他的父親是個殘酷的人,直到現在他死後,西奧才覺得真正擺脫了他的掌控。他以前沒有真正地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對她的感覺。
  
  薩莎安靜地聽他吐露著這些心裡最為陰沉的負擔,每一句話說出口,都讓西奧覺得心裡的結解開了一點。除了德拉科和自己的治療師,這些想法他沒和任何人說過,每卸下一層傷痛,她的眼神就越發柔和一些。
  
  但這一晚她還沒完全原諒他就是了。她感謝了他的晚餐,在他送自己回公寓後,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做了道別。「你是有點心靈破碎啦,西奧·諾特,但我不覺得我會很介意。」薩莎柔聲說完,就和他分開了。
  
  再接下來那周,兩人又去了她的公寓用餐,西奧去的一路上都很緊張。她開門時,他遞過去一束有些誇張的花,讓她驚到下巴掉下來。她拉著他的襯衫拖進門,還沒來得及讓他解釋為什麼選了這樣的花束時,就把他按到門上吻了起來。她很快地解釋了一下,當晚她的室友不會回來,接著把他拖進了臥室,那束美麗的鮮花被丟在了地板上。
  
  一個月後,他已經每周末都會去她的公寓了。再過兩個月,他和她告白了,說他愛她(她也回應了)。再過三個月,她邀請他去見了她父母(一開始他們覺得他有點古怪,過於一本正經了點,但他安靜的樣子,完美的禮儀,談話時表現出的細致和聰慧,在幾小時內就贏得了他們的喜愛)。又是幾個月過去,兩人的關系越來越緊密,感情越來越深,西奧被麻瓜社會的文化徹底迷住了,已經能順暢地和薩莎的父親討論板球,和她那麼多的叔叔伯伯們討論糟糕的全球政治,和她母親談一談經典文學,和她鋼琴演奏家的哥哥聊聊音樂,和另一個哥哥交流關於電視劇和新上映電影的觀後感了。這家人似乎都被薩莎瘦瘦的白人男朋友迷住了,這個小伙子禮貌得體,對一切事物都那麼地熱情而著迷。
  
  每次薩莎問起西奧神秘的過往,他總是能透露恰到好處的真相,而不至於暴露自己的魔法生活。他的父母過世了(哦,這一點贏得了她所有嬸嬸們的同情呢),他小時候算是被虐待過。他很小就被送去了寄宿學校,在那裡很難融入人群,所以也沒很多的好朋友。他有一份穩定的財務相關工作,作為他父親唯一的繼承人,能付得起貴的嚇人的高級餐飲和一套華麗的住房。在薩莎有一次提到兩人從來沒去過他家裡後,西奧就在貝爾格萊維亞區(倫敦上流街區)的麻瓜地段買了一套裝修好的房子。
  
  因此過去的一年半裡,西奧多·諾特說服了自己愛的這個女子,讓她相信自己就是個在麻瓜政府任職的會計而已。是個有錢的、沒朋友的、孤獨的孤兒。
  
  他母親抱怨過他已經不再願意花時間陪她了。諾特莊園的小精靈們因為沒有主人在場告訴他們該忙些什麼,早就整日坐立不安。他唯一的朋友,德拉科,非常想知道為什麼兩人慣例的周五喝酒見面次數越來越少。
  
  這種雙重生活開始讓西奧有點吃不消。他全身心地愛著薩莎,但在她不知道自己最基本的存在屬性前提下,又怎麼把自己完全地交付給她呢?她根本不知道,好幾次要壓抑住血液中冒頭的魔法力量有多難。她對他童年時經歷的恐怖毫無概念。她也不會理解他如何熬過寄宿學校,熬過他父親的主人和那些追隨者們。她也不會知道,如果黑暗的一面贏了的話,他就不得不落入和他父親一樣的境地。他會被要求去折磨和殺害像薩莎和她家人那樣的麻瓜,只因為他們不是魔法人士。
  
  所以他們的談話只會涉及房子,或者未來,或者永遠之類的。那種時刻,西奧的心會同時興奮地飛起,又緊張地揪住。她是他想要的一切,美麗,聰慧,有衝勁,善良,風趣,而且不知為何還愛上了西奧,和他愛她一樣多。
  
  但現在他站在了十字路口。是說出來呢,還是保持沉默呢?繼續裝下去呢還是結束這種狀況呢?
  
  因為問題不會停止,也沒法永遠維持這種假像。他真的在學校裡一個朋友都沒有嗎?那個霍格沃茨到底在蘇格蘭的什麼地方呢?這學校名字挺奇怪的,不是嗎?他為什麼沒去讀大學呢?她為什麼都沒見過西奧的同事呢?
  
  西奧已經面臨不得不選擇的困境,因為他甚至沒有和自己的治療師說過,自己人生的摯愛,想娶的女子,其實是個麻瓜。他害怕聽到治療師可能提出的建議,於是衝動之下約了德拉科出來。酒精開始起效後,他的秘密一個接一個地吐出了口,希望自己的老友能明白在薩莎那裡,西奧想得到的到底是什麼:一個終於能夠按照自己心意活著的機會。如果他和德拉科沒有生在該死的純血巫師家族,這個機會本來是有可能直接得到的。兩人的父親都已經不在了,他們終於可以自己安排人生,不再需要履行定好的婚約,可以找份工作,也能自由呼吸了。
  
  西奧棕色的眼睛絕望地望向德拉科帶著疑問神色的灰色眸子,希望得到好友的幫助,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XXX
  
  西奧說完了自己的故事,德拉科一臉不知該怎麼應對地回看著他。他的好友徹底地愛上了一個麻瓜,德拉科的大腦還沒完全消化這些信息。
  
  「就這樣了,我的悲慘故事,」西奧悶悶不樂地說道,「這就是我總是不出來見你,成了個糟糕的朋友的原因。梅林的,是我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啊。」
  
  德拉科挺同情好友的,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或接話才好。他總有種感覺,只要問一個問題似乎就能解決眼下這個尷尬的局面,這個問題一直以來就在他心中:為什麼呢?
  
  麻瓜是低人一等的,德拉科。為什麼呢?
  
  我們必須效忠於黑魔王。為什麼呢?
  
  你必須娶一個剛畢業的有良好家世的女巫,趕緊生下繼承人來。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西奧,兄弟,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西奧語氣嘲諷地哼了哼,「我早該料到的。馬爾福家族被寵壞的唯一繼承人,根本就不是我傾訴心中苦悶的合適對像。」
  
  「你說什麼?你給我聽著——」
  
  「不用你說了。我和你傾訴了這麼多,不是為了讓你對我說教的。」
  
  「說教?」
  
  「告訴我和一個麻瓜女人糾纏不清是多愚蠢之類的。」
  
  「是很蠢,可我想說的不是——」
  
  「德拉科,但我不想聽到你說,和薩莎搞在一起是我自降身價。你要是敢說一個詞侮辱麻瓜下賤什麼的,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的鼻子給弄下來的。」
  
  德拉科咬緊下巴,想找到合適的話語應答,但又想掩飾住自己好友不信任帶來的那種隱隱傷害。
  
  「西奧,」他擠出聲音來說道,帶著有些嚇人的口吻,「你必須聽我說完。」
  
  「不,我不需要。過去這麼多年我倆分享了夠多糟糕的家庭創傷,純血理念多扯淡,如何毀了你之類的東西,但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我之前看錯了,只是因為你父親的陰影太深,你才沒法完全成為他那樣的人而已。」
  
  「夠了!」德拉科怒道,這副語氣十足的盧修斯風格,終於成功地讓西奧閉了嘴。
  
  「你要是不讓我說,那我馬上走人,再也不會回來了,懂了嗎,諾特?」西奧點點頭,卻警惕地皺起了眉。
  
  「先說明一點,你對我倆友誼的缺乏信任還真他媽令人驚訝,至少得再喝上幾瓶威士忌才能翻篇。」德拉科開口了,手有些顫抖地去捋自己的頭發。
  
  「但我會試著幫你的,」德拉科喃喃起來,試圖表現得不要那麼受傷但根本無濟於事。「我會試一試的。你知道的,你幫了我那麼多,我欠你的。那麼多次我飛路去找你,喝得爛醉,廢話連天,只為了忽略血液裡叫囂著再來一劑魔藥的渴望什麼的。你見過我最糟糕的時候,難道你覺得我會忘掉這個人情嗎?」
  
  西奧這會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知道的…真的抱歉,只是,我想保護她,不受一切外物傷害,不被我的過去影響,我不知道能相信誰。我也不知道她得知了我的家庭情況後會有什麼反應,還有我們在戰爭中扮演過的角色。她搞不好會恨我的…換我的話,也會恨的。」他的聲音低下去,如同耳語一般。
  
  德拉科嘆口氣,喝了一小口自己的威士忌。西奧展現出了內心脆弱的一面,德拉科是需要和這個好友說點實話作為回報了。
  
  「我怕是比你以為的更能理解這事呢。我也在和一個人約會。」德拉科開門見山了,低頭盯著手裡的酒杯。
  
  「哦!呃,不錯啊,伙計!誰啊?」西奧來了興趣,似乎暫時走出了自己內心的苦悶。
  
  「格蘭傑。赫敏·格蘭傑。」
  
  德拉科抬起頭去和好友對視,看到對方笑得一臉狡黠時很是困惑,「赫敏·格蘭傑?」
  
  「是的。」
  
  西奧笑得更厲害了,薄薄的嘴唇簡直扯到了極限位置。接著突然仰起頭,笑得前仰後合。繼續大笑著,連眼淚都笑出來了,這個樣子惹得不少酒吧客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德拉科揮了下魔杖,加強了聲音干擾咒語。
  
  「哎喲…哎喲喂,梅林的…哎喲,這個笑話真不錯。」西奧還沒止住笑,擦了擦眼睛。
  
  「我沒看出來約會格蘭傑這事,有什麼好笑的,」德拉科冷冷地說話,擺出自己最為冷酷的眼神想震住對方,但西奧臉上那蠢到家的不敢置信的笑容還掛著。
  
  「是哦,是哦,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這話的。」
  
  德拉科眼睛不眨地瞪著他,「有些時候,我自己都很難相信。」他柔聲接道,西奧一下子瞪大眼睛,笑容從臉上抹掉了。
  
  「你說的是認真的,不是吧?但是…但是她明明討厭你啊。而且你也…你對她一直都不是很友好啊。」
  
  德拉科哼了一聲,「你這麼說,還真是把情況說得輕了。」
  
  「她難道…原諒你了?」
  
  德拉科翻翻眼睛,「這不顯然嘛,」他又是那副慢吞吞的口吻了。
  
  「你和她開始多久了?」
  
  「在一起的時間還不算長…差不多一個月,一個半月的樣子?」一段戀愛關系的開始是從第一次上床開始算嗎?這個問題最好留著問格蘭傑的好。
  
  「你怎麼說服她抽出時間給你的呢?」
  
  「我倆做朋友挺久了,甚至在我為一切道歉前就算是朋友了,然後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發展成這樣了。」
  
  西奧看德拉科的眼神裡,交織著驚訝和驕傲。「梅林的,馬爾福,這還真是…真是太棒了!這他媽簡直絕妙啊!」
  
  「我沒懂你的意思。」
  
  西奧放下自己的酒杯,眼睛亮了起來,顯然心裡有了計劃。「這樣的話你就能幫我了!想想看啊,格蘭傑很可能是繼羅伊娜·拉文克勞之後最聰明的女巫了,對吧?」
  
  「她是因為腦子好使挺出名的,」德拉科答得謹慎。
  
  「她還是個麻瓜出身!」
  
  「我徹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西奧激動地揮舞起雙手,似是想讓德拉科看清這個主意有多棒,「你還不懂嗎?我可以把你們倆介紹給薩莎,這樣她就覺得我也是有朋友的了!」
  
  「我本來就是你的朋友啊,白痴!」
  
  西奧揮揮手不理睬這句話,似乎這個事實無足輕重。「隨便啦。你看啊,我們可以來個四人約會呢!格蘭傑肯定會一如既往地表現出色,而且她是麻瓜養大的,肯定知道在薩莎面前該如何行事,我相信她也能帶著你一晚上都不露餡的。」
  
  「你這麼相信我真讓人感動啊。我得和你講清楚,我也是一個人在麻瓜世界待過的,還沒違反過保密條例呢。」德拉科沒提起就在上周末,他在一家餐館裡把一杯撒了的紅酒變消失的事情,赫敏好好教育了他一番,幸好當時沒有其他人注意到。
  
  「那你願意幫忙咯?幫我問問格蘭傑?」
  
  德拉科哼出一口氣,「好吧,我會幫你繼續對你那個麻瓜女朋友撒謊的。不過不要指望格蘭傑會對此很贊成哦。」
  
  德拉科答應後,西奧眼見著高興起來,這讓德拉科也有了種挺開心的感覺。他的好友回來了,而且自己終於可以和一個不是花錢雇來的對像談談自己的戀愛情況了。
  
  西奧端起一杯剛倒好的威士忌酒,朝他致敬。「敬格蘭傑。搞不懂她到底看上你哪裡了,不過說句實話,干得漂亮。」德拉科翻了個白眼,接受了朋友的祝酒詞。
  
  那之後時間過得好快。壓抑的部分一結束,兩個老友就開始找一切理由來敬酒,(「這話我敢對薩拉查說,麥格是那個該死的學校裡最好的教授了,敬麥格!」)隨便什麼理由,(「電視機簡直是太棒了,敬電視!」)兩人又喝掉了另外兩瓶奧格登。西奧詳細詢問了德拉科是如何與自己學生時期的死對頭之一發展出戀愛萌芽的(這是西奧的原話,德拉科不會用這麼誇張的詞語來表達的),德拉科的嘴巴越來越松,喝下去的酒精也在加量。
  
  「我該給她送花的!」西奧突然喊了一聲。
  
  「給誰?」
  
  「當然是格蘭傑啊!」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給我的格蘭傑——我的女朋友——送花?」德拉科說話不連貫,結尾的時候打了個嗝。
  
  「那是因為!她簡直是幫大忙了!你知道的,那些麻瓜的事情什麼的。我必須得向她表示感——感謝。你的姑娘很聰明的。」平日裡安靜內斂的西奧,這會只能用過度興奮和喝多了來形容。德拉科呢,一般情況下喝酒喝多了只會更沉悶,但今晚好友的情緒高漲顯然感染到了他。
  
  「是啊!對啊。女人都喜歡——鮮花——是的。鮮花!哦,梅林的,」德拉科放下自己的酒,看起來有點慌了。「哦,梅林的屁股的,你知道嗎,我從來沒給她送過花呢!」
  
  「一次都沒送過?她最,最喜,喜歡的是什麼,什麼花啊?」
  
  德拉科沮喪地用手捂住臉,「我他媽根本不知道啊!操,我怎麼搞的!?你知道嗎,她身上一直有風——風信子花的香氣…格蘭傑真的有。」哦,天哪,他真是太糟糕了,大概是人類戀愛史上最不會搞浪漫的伴侶了吧,這會腦子裡冒出了這個陰暗的念頭。
  
  「哎,伙計,你怎麼能忘了純血家族最基本的禮儀呢?你都沒給追求的女子送過花!我家那個喜歡小雛菊,簡直愛不釋手。」
  
  「我覺得我倆已經違反了很多純血規矩了,不是嗎?」德拉科咯咯笑著答道,一下子又有了精神。「感覺很爽不是嗎?」
  
  西奧嘿嘿笑著接話了,「感覺爽爆了。看看我倆啊!兩個——兩個純血家族後裔,家族的最後一個子孫,無視並嘲笑他們所有的狗屁教條!」
  
  他突然從圓凳上跳下來,笨拙地打了個趔趄。「哇哦,這地板有點不平呢,該仔細檢查下的。我要去下廁所。」西奧說著,搖搖晃晃朝盥洗室去了。德拉科趴在吧台上,一邊喝上一點酒,一邊嘴裡喃喃地重復著,「該給格蘭傑買花的,我應該去買的。」這種狀態持續了好幾分鐘。
  
  「伙計!」西奧衝德拉科的耳朵大吼一聲,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你——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廁所啊!」他莫名自豪地大聲接道,「我覺得我——我今晚差不多了。嗝——我們——嗝——去拿下掃帚吧,怎麼樣?我想薩莎了。」
  
  「不,不行的,」德拉科的一根手指用力地在西奧臉前揮舞。「你今晚不能飛了,你醉了,我也醉了。不,你真的醉了…我們走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個說法而已,你個笨蛋…」西奧嘟囔著朝吧台上倒了好些金加隆,顯然比他們的酒錢要多不少。
  
  兩個人衝到了外面,夜裡的空氣涼爽而新鮮,德拉科感覺這會和飛也差不多了。兩人極力維持住能走路的樣子,跌跌撞撞地沿著街道離開,但都已經醉得相當厲害,其實也不算在好好走路了。
  
  「鮮花!」西奧突然喊了一聲,像個發現了有趣玩具的小孩子似的,拖著德拉科朝目標處進發。
  
  「鮮花,」德拉科重復一遍,臉上帶著傻乎乎的笑意,停在了一家商店的櫥窗門口。
  
  
章節 25

  在德拉科的認知裡,自己是這世上最精明又最體貼的男朋友了。格蘭傑絕對想不到這個主意的。他又拍了拍自己的長袍口袋,確保買來的所有東西都縮小並放好了後,直接幻影移形走了。
  
  哎呀呀。
  
  他是打算在她家附近的街區著陸的,但腦子裡昏沉沉的,居然直接來到了她家一樓。至少現在知道了,她家的防護罩不會扒了他的皮呢。想到如果被格蘭傑的防護咒語給肢解了就還挺神奇的,他輕笑著檢查了下衣袋裡東西的狀態。現在該來個華麗登場了。
  
  德拉科·馬爾福從前不會搞這種精心設計過的浪漫舉動的。他這樣社會地位的人那麼做就很掉價,有失身份。所以這會為格蘭傑做的計劃真的是一時衝動之舉,他也等不及想看看她那張可愛的小臉上會出現什麼反應。毫無疑問,她絕對會被徹底征服,拖著他進臥室來一場激情而持久的性愛。是啊,她肯定會很開心的,搞不好還會像被下了咒一般呢,看到他和不斷出現的花朵什麼的。「哦,德拉科!」她會大喊一聲,「這簡直太完美了,德拉科!太謝謝你了,德拉科!」
  
  是的,接下來一定會出現這一幕的。她一般只會在激情時才喊他的教名,但梅林在上,他一定會靠這一招讓她投降的。
  
  醉酒後的邏輯真的挺奇妙的,德拉科的這種認知絕對是第一手的。
  
  來到了她住的二樓,先用手撥了撥自己鉑金色的頭發,理得順一些。他很肯定,自己一身黑色長袍,頭發微亂的樣子絕對魅力十足。她一定會馬上被他迷倒。一個接下來該怎麼做的絕妙主意浮現在德拉科腦海中,他從衣袋裡拿出了幾束縮小後的花束。把其中六束恢復了原來大小,抱在懷中後,才自信地去敲門。
  
  門對面傳來悶悶的說話聲,不知道她在和誰對話。也許是自言自語吧,他開心地想著,他心愛的小書呆子經常這樣自己和自己嘀咕來著。
  
  但是房門打開時,出現在面前的赫敏·格蘭傑根本沒有表現出被迷倒的樣子。她盯著德拉科,嘴巴掉下來,接著從頭到腳打量了他好一陣。
  
  「馬爾福?你怎麼會在這——?」
  
  「晚上好啊,格蘭傑,」他擺出自己最富誘惑力的語調,慢吞吞地開口了,身子斜倚著門框。感覺到順著門框往下滑了一點,但馬上調整好了姿勢。幾瓣花瓣飄落到地上。
  
  「你為什麼拿著這麼多花啊?」
  
  「他們還說你是個聰明人呢。這還不明顯嗎,格蘭傑,你該知道這些都是送你的啊。」他玩笑著從她身邊擦過,進了屋。
  
  他轉回身去,帶著得意的笑容看向她,以為她也會笑著回應。可她還是一臉困惑,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了。
  
  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呢,完全不一樣。
  
  「你喝醉了嗎?」她語氣裡略帶指責,德拉科哼了一聲。
  
  「我得承認,今晚是和西奧有些放縱了點,但我還是成功地幻影顯形來了這裡,謝謝你啊。」
  
  他覺得身後傳來了有人悶笑的聲音,但又覺得是自己被酒精浸泡的大腦出現了幻覺。
  
  「然後你就決定當晚給我送花來了?」
  
  這是什麼審訊環節嗎?男人給自己女朋友送花也不可以嗎?
  
  「是啊!」他努力擺出得意的笑容,把懷裡的花全部擺在了她桌上,有些雜亂地散開,都沒注意到有幾支已經掉到了地上。他開始清空自己的衣袋,每拿出一束花來變回原來的大小,赫敏的眼睛就瞪大一些。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西奧就建議我應該每種買一朵。」
  
  「每種買一朵?」
  
  「是啊,我把店裡所有的花都給你買了一支。」花店店主對於西奧和德拉科這種在關店前五分鐘,踉踉蹌蹌衝進店裡要求買花的顧客十分不歡迎,但當這兩個男人幾乎買空了當天存貨時,語氣馬上就變得和善了。
  
  終於把衣袋裡的所有花都拿了出來,放在了走廊的地板上,他略帶興奮地笑著抬頭看她,卻看到了一臉惱怒。赫敏的整個前廳走廊感覺像是個沒好好照料過的溫室似的,她似乎對這種舉動並沒有任何好感。她這會難道不應該直接衝進他懷裡才對嗎?
  
  「馬爾福,」她慢慢地開口了,仿佛在和個未成年的小孩子說話,「這能填滿一家花店的花,我要拿來怎麼處理呢?」
  
  「我相信你能搞定的,」他頗為自信地接道,晃著身子朝她靠過去。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了,但很確定自己的步子是朝她那邊踏過去的。等到站在她面前時,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的臉,大腦選擇忽略了這會她緊皺的眉頭和抿緊的嘴唇帶來的警告。「開始的話,你先親親我,再把衣服脫了如何?」待他低下頭想去叼住她的嘴唇時,被她用力地抵住胸口,急急忙忙地喊出來,「馬爾福,金妮還在這兒呢!」
  
  身後爆發出一陣大笑,德拉科猛地回頭,看見了金妮正抓著自己,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的個天…我是說…哇哦…我…笑死了…簡直了…梅林的…」這個紅毛腦袋笑得氣喘吁吁,停都停不住。德拉科張大了嘴巴,金妮努力抹掉笑出來的眼淚。這一幕不該發生的啊,不該發生在他身上啊。這時自己暈暈乎乎的大腦終於開始轉動:他這是打擾了她倆的女孩之夜呢。之前他和西奧計劃去喝酒時,赫敏反復和他提起過的女孩之夜呢。
  
  操。
  
  「我去找點花瓶來。」赫敏嘟噥著,感覺很是尷尬,繞過德拉科衝進了廚房。只剩下金妮不懷好意地望著德拉科笑,而他自己想努力挽回點面子。
  
  「韋斯萊,」他冷冰冰地招呼道。
  
  「是波特。」
  
  「啊?」
  
  「我的姓氏,是波特。」
  
  「隨便了。」
  
  他無禮的反應並沒有減輕她眼裡打趣的神色。
  
  「這麼做真是相當出人意料呢,馬爾福,我沒想到你會是這麼黏人的類型。」
  
  德拉科裝作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格蘭傑值得別人給她世上最好的東西。我很高興能為她這麼做而已。」
  
  「得了吧,馬爾福,」她這會居然模仿他的語調,慢條斯理地說話了,「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的赫敏可不會被這種物質的行為打動呢。」
  
  不知為何,她這句其實沒什麼言外之意的玩笑話讓他有些慌亂了,「是啊,但我還能怎麼做呢?」他突然怒了,話裡的實情讓他自己都有點意外。
  
  金妮抬起眉毛,閉上了嘴。她冷靜地打量了馬爾福一會兒,慢慢地靠近過來。德拉科站直身子,准備迎接對方的進攻。
  
  「順便說一下,」她柔聲道,一只手輕柔地搭在他胳膊上。「她最喜歡的是繡球花。」
  
  「繡球花?」
  
  「是的,就是這些。」金妮捧起一束有白色,紫色和藍色花朵的花束,德拉科認出來這些花在春天和夏天都能經常見到。她把花遞過去,有些遲疑地衝他笑一下。「拿著吧,靠這些你今晚也能睡到她了。」她這麼說著,德拉科對此翻翻白眼。
  
  金妮沿著走廊裡擺著的花朵踱步過去,停下來聞了聞其中一些,德拉科有些焦急地朝廚房那邊瞥過去,能聽見赫敏低聲嘀咕著什麼,還有衝到水池邊往花瓶裡灌水的聲音。
  
  「我覺得她這會很生我的氣呢,」他承認了。
  
  金妮聳聳肩。「她當然生氣啦,但你是了解她的,很快也就會過去啦。只要擺出你一貫的,呃,迷人做派就行。」
  
  德拉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頸,「這些花本來是想達到迷人的效果的。」
  
  「相信我的話,她談起你的樣子,根本不需要這些花的幫忙。不過麼,我可以告訴你一下,我最喜歡的是郁金香。」說著從地上撿起了一束來。
  
  「把這些花帶走吧,讓波特吃點醋也好。」他壞笑著答道。
  
  金妮同樣壞笑著瞥他一眼。「哎喲,你還真是個狡猾的家伙呢,是吧?如果我和哈利說這花是其他男人送的,那等他回家以後我就能享受一番激情四射了呢。」
  
  德拉科有些被惡心到了似的皺皺臉,還沒想出什麼話回敬過去呢,赫敏走了回來,面前浮著幾瓶裝了水的花瓶。
  
  「你說了要走了嗎?你不用走的,金妮。」赫敏瞟到德拉科身上,眯起眼睛來。要命,他這下惹麻煩了。
  
  「不了,我是差不多該回去了。你男朋友用花成功地賄賂了我,今晚接下來就把你交給他好了。」
  
  赫敏連笑都沒笑。該死。「你能飛路回去嗎?」
  
  金妮翻翻眼睛,「能的,老媽。我還沒喝到不能正常飛路回家呢。」
  
  「好吧。那個,替我向哈利問好,周日再和你們見面了。」
  
  金妮故意誇張地嗅了下自己手裡的花,緊緊握在胸前。「謝謝你買了這麼可愛的花呢,馬爾福!」他瞪她一眼,金妮嘎嘎笑著走進壁爐去。
  
  金妮的聲音消失後,屋子裡靜的嚇人。赫敏指揮著幾個花瓶分別放到不同的架子上,在裡面分別插了一些花。德拉科無聲地站在一邊,每一秒過去都覺得自己更蠢一些,赫敏已經去忙著收拾前面和金妮吃飯留下的杯子和碗碟了。
  
  德拉科嘆口氣,一屁股坐進沙發,她這會已經去到了廚房。她再出來後,彎下身子來仔細看了看他。「我沒有醒酒藥劑了,只能用麻瓜的方法讓你清醒點了。給,」她在他面前擺了一杯水和兩片藥片。「麻瓜的藥。明天你可以再來點。藥效沒那麼快,今晚也不會有太大效果,但應該能幫你免掉明早起來的頭痛。把水都喝了。」
  
  德拉科木木地點著頭,照她說的做了,只在第一次吞下麻瓜藥片前,略微遲疑了片刻。他吞下那杯水,看著她走進了客廳,想給那些花找到合適的擺放地點。終於聽到了她放棄的聲音,直接把剩余的花朵變沒了。
  
  等她再次來到身邊時,德拉科開口叫她。「格蘭傑?」看她回過頭來,咽下自己的驕傲,柔聲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走的。」他站起身,慢慢接近她。「給你,韋斯萊說這是你最喜歡的花。」他把那束繡球花遞過去。赫敏抿了抿嘴巴,還是接過去了。
  
  「她是波特了。謝謝你。」她答得有點僵硬,「你不用走的。」她嘆口氣,示意他還是坐下,接著自己坐進了面對他的一張椅子裡。伸出手去,小心地把那束繡球花放到茶幾上。「但我覺得我們得談談了。」
  
  德拉科緊張地咽咽喉嚨,手掌開始冒汗。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蛋,格蘭傑怕是要和他分手了:這會的他坐在沙發上,在女韋斯萊面前出了洋相後,血液裡被酒精帶來的興奮還沒消散呢。不需要什麼魔藥,涼水或是麻瓜藥片,這個念頭就足以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我很抱歉!」他沒忍住一下子脫口而出。「是這樣的,格蘭傑,」他的身子朝前移了一些,坐在了沙發邊緣上,真誠地想解釋,「我沒打算要打擾你今晚的活動的。和西奧那邊的情況有點失了控,我倆只是都太興奮了而已——和他說了和你的事,他非常支持呢,而且——你知道的,我倆好久沒見過了,待會我再解釋具體什麼原因——我倆突然有了個主意——其實是西奧的主意,真的——給你和薩莎買花,我因為喝得實在太多,就忘了你今晚有安排了——本來想著帶著許多花來個突襲也不錯——結果——」
  
  「馬爾福!」赫敏舉起一只手,讓他別再叨叨下去了,德拉科馬上閉了嘴。「我想說的是,以後不管有沒有威士忌的影響,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和朋友們相處的時間,我也非常希望這種程度的醉酒不會經常發生,就這些了。」她終於對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德拉科這會感覺猶如一個被赦免了死刑的囚犯。他癱坐回沙發裡,一只手用力地捋了下頭發。
  
  「好的…這樣挺好,我真的非常抱歉,但西奧說了些好消息,我倆就有點沒控制住。」
  
  「我猜是和你前面那一通話裡的薩莎有關咯?」
  
  「呃,是的。他很開心,真的很開心。我從沒見過他這麼開心的時候。」德拉科笑了,想著一直那麼內斂而心裡帶有傷痕的西奧,真的值得找到一個讓他幸福的女子呢。
  
  「順便說一句,他向你問好呢。我以前都不知道,他還一直挺崇拜你的。」
  
  「哦?那我倒是挺期待好好和他認識一下了。」
  
  「下周六就有機會了,他希望我倆一起去見見他的女朋友。」德拉科說著又喝了一口水。赫敏若有所思地皺起眉來,「我覺得應該可以的。但先和我說說他的女朋友吧!她也是從霍格沃茨畢業的嗎?這名字感覺不是很耳熟呢。」
  
  德拉科笑得更歡了,「不是的,這倒不奇怪,她沒去霍格沃茨上學是因為她沒法去。」他略帶神秘地傾身向前,把水杯放在了茶幾上。「她是一個麻瓜呢。」
  
  赫敏驚得倒抽一口氣,「什麼?但是…怎麼會呢?」
  
  德拉科聳聳肩,對她的驚愕表現頗為滿意似的,「他一年半前在一間酒吧裡認識她的。他倆的感情顯然非常認真呢。」
  
  「她還不知道,是吧?他是個巫師這件事?」
  
  老天的,他家女巫真是洞察力驚人。「格蘭芬多加十分。他希望我們下周見面時能保持這個狀態,他會把我們介紹成他正常的,非魔法界人士的寄宿學校同學。」
  
  赫敏咬住下嘴唇沉思了一陣,「現在這麼說也行吧。我們先看看這頓飯的情況好了。如果出了什麼問題的話,我會毫不猶豫插手的。」她補了句警告。
  
  「放松點,格蘭傑。我和你說過的,你和西奧肯定能合得來,只要你稍微了解他一點就肯定會的。為了我就幫我朋友一個小忙,好不?」
  
  赫敏朝他笑笑,「好,我幫行了吧。不過這樣一來,你就欠了我一個人情,金妮已經同意了,在那之前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去和她還有哈利吃飯。」
  
  「波特?」
  
  「不是的,我另一個叫哈利的好朋友。」她故意這麼說,「是的,就是波特夫婦。」
  
  德拉科不爽地抿起嘴來,「我猜這頓飯也是遲早的事。」他慢吞吞地說著,能這麼著也是算進步了吧?她想讓朋友們知道兩人的關系,該為她沒以他為恥而高興才對。但與此同時,德拉科又忍不住有種不好的預感,那種讓外部世界侵入兩人隱秘的私人空間的不良預感。金妮還好,但是波特和黃鼠狼就不一樣了,畢竟大家有那麼多年的不友好歷史。
  
  「地點在一家麻瓜餐廳,以免你們兩個豬頭隨便拔出魔杖,把對方咒倒。」
  
  「我明白了。你們倆今晚就是來商量這事的是吧?我倆拔出魔杖什麼的。」他衝赫敏色眯眯地笑了,赫敏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許吧,」她聲音清脆地回應道,「但金妮還有其他消息啦…她懷孕了!」赫敏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燦爛笑容來。
  
  德拉科翻翻眼睛,「真是棒呢,這世界上又要多幾個跑來跑去的波特和韋斯萊了。」赫敏打了他膝蓋一下。
  
  「你少來啊,我就是為我朋友高興怎麼了。哈利一直想要個真正的家庭,金妮說,他本來想親自告訴我和羅恩的,但臨時被調去——」
  
  赫敏繼續叨叨著自己好友的好消息,德拉科被她臉上的神情迷住了。她這會仿佛發著光,想到自己好友即將經歷的人生中的美好的重大時刻,整個人都亮了。德拉科在想,就是這一點,這種與生俱來的對身邊人永遠充滿熱愛的性格,才是他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的原因之一吧。
  
  我覺得這樣挺好。
  
  她興奮地說話時,德拉科脫掉了最外面的袍子,一邊點著頭表示自己在聽呢。靠在沙發靠背上,他解開了領帶,左腿搭在右膝蓋上,接著解開了自己白色牛津襯衫最上面的幾顆扣子。這時他看到了,她眼裡有什麼一閃而過。視線跟著他手指的動作,他在裝出只是想讓自己舒服一點的姿勢,雖然很不容易發覺,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她喉部微微的吞咽動作,只是一瞬間,她又繼續說下去了。
  
  抓住你了哦,格蘭傑。她這會說完了,借口要去收拾廚房起身離開,德拉科前面被威士忌激出來的自信這會又爆棚了。
  
  XXX
  
  赫敏真的需要控制住自己。她應該要為德拉科擅自闖來,打擾了她和金妮這事繼續生氣的,但是真該死,他這一身西裝和長袍,簡直讓人想活吞了他。他談起西奧那件事時流露出的真情實意,更加沒法讓她生氣了。赫敏還沒見過他如此溫柔地說起過另外一個人呢。
  
  呵呵,西奧多·諾特居然有個秘密的麻瓜女朋友。這誰能料到?說實在的,她很期待和德拉科的朋友見面,哪怕只是看看他另一面的樣子也好。說到這人的另外一面,前面他在那解領帶脫襯衫扣子的模樣,就讓她思路完全被干擾了。這男人其實也沒真的做什麼性感的動作啊,她已經想當場爬到他大腿上坐下了。
  
  赫敏刷著手裡的茶杯,臉頰緋紅。是啊,這會手裡做點事是挺好的,就不會想去對德拉科出手,畢竟她這會應該要生這個喝醉了酒亂搞事情的男人的氣呢。
  
  說曹操,曹操到。
  
  她抬頭時從廚房窗戶玻璃的倒影裡,看到了一抹白色。沒聽見他靠過來,但德拉科已經站到了她背後,斜倚著廚房料理台。
  
  「梅林的!我都沒聽見,你就溜過來了!」她驚呼道,看見倒影中的德拉科露出得意的笑容,聽見了他的笑聲。
  
  「抱歉,我沒想嚇到你的。」
  
  「沒事啦,」赫敏接道,繼續在水池裡忙著洗杯子,不去和他對視。這下知道他就在身後,反而沒法集中注意力在手裡的簡單家務上了。她手裡的馬克杯到底洗過沒有啊?這裡一直這麼熱的嗎?他明明和自己還有一段距離,為什麼聞起來這麼好聞?
  
  赫敏感覺到了一個身體貼了上來,抬頭看到能當鏡子的窗玻璃上,德拉科靠過來了。
  
  「你知道嗎,」他拖長音調開口了,「你總是喜歡用麻瓜的方式做這些家務,就讓我覺得挺好奇的。」他的呼吸都能感覺到了,兩只手搭在她身體兩邊的台子上,把她困在中間。她雖然被困住,卻無法否認這會覺得莫名的興奮。
  
  赫敏沒有正面回答他的這句話,低頭去看手裡洗干淨的馬克杯。「這麼做很多時候能讓人平靜下來,不用魔杖而用手的話感覺能靜心。」她語調輕快地答了一句,試圖忽略掉這會因為他靠得那麼近,身體快要顫抖的衝動。
  
  「那我懂了,」他就貼在她耳後說話,呼出的溫暖氣息拂過她的後頸。「我不能說很明白為什麼吧,尤其在你這樣一個女巫身上,更讓人有點看不懂。你使用魔杖的技術明明那麼高明,赫敏。」
  
  她不知道是因為那有雙關意味的詞語,還是叫她教名的語氣,這人聲線裡那種低沉而誘惑的音色,三者交織,讓她瞪大眼睛在窗戶玻璃的倒影中和他對視了。他盯住她的視線,一雙手輕柔地搭在了她的腰間。他臉上滿是渴望的神色,這男人如同大理石雕成一般,是引起她所有情欲的惡魔,存在只是為了勾引她,讓她將理智交給欲望。
  
  他低下頭,嘴唇沿著她的脖子摩挲,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終於啊。」德拉科灼熱的雙唇一路吻到另一邊的耳朵處,那仿佛浸了蜜的聲音還在讓她心神不穩,「我能大膽猜一下,你給窗戶玻璃施過咒,其他人從外面什麼也看不到,對嗎?」
  
  「是,是的…」
  
  「完美,」他喃喃道,繼續慢悠悠地用嘴唇品嘗她脖子肌膚的美好。赫敏朝後面弓起背,方便他繼續動作,自己閉上了眼睛,充分感知這會美妙的觸感。他的兩只手在她身上溫柔地上下撫摸,她卻更想他去摸一摸別的地方。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呢,」他低聲說著,一雙手終於摸上了她的胸部。他兩只手一起上,隔著襯衫搓揉兩團柔軟。「睜開眼睛,赫敏。」他仿佛命令一般,她馬上照辦。眼前看到的是德拉科和她對視的模樣,手還托著她的乳房。
  
  「你得保持睜開眼睛的狀態哦。我要你看著我,怎麼用手指讓你高潮出來。」他聲音略帶沙啞,赫敏咽下一聲飽含情欲的低吟。老天,這男人光靠聲音就能讓她軟成一灘了。以前在臥室時,他從沒用這種聲線說過話呢,也絕沒有這麼赤裸裸地說過這些話。不過應該是酒精讓他徹底放松了,赫敏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樣的。
  
  「看著你高潮,是我在這世上最喜歡的一幕了。」他的手這會從胸部開始朝襯衫下邊走。赫敏看著窗戶裡他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一點點卷起自己的襯衫,直到整只手都消失在了衣服裡。和他直接肌膚接觸的感覺,讓她猛吸一口氣,差點就要閉起眼睛來,卻還是不敢。
  
  「你簡直美得不行,你知道嗎…真他媽完美,」他低聲說著,赫敏在他的手摸到文胸下方時,用力咬住了嘴唇。他開始同時挑逗兩邊的乳尖時,赫敏看著自己張開了嘴。下面的花口不自主地收縮起來,欲望上來了,好想用雙腿纏住德拉科,騎在他身上直到忘卻一切。她已經開始大口喘氣,估計內褲也濕得差不多了。德拉科卻只是對她來了個壞笑,松開了手。但馬上用一只手握住她的腰間,另一只伸進了她長筒襪的束腰部分。
  
  「我要你看見我看到的一切。」他的手指在她身前越伸越低,直到開始在她陰蒂附近來回撫弄。赫敏已經放棄清洗杯子了,抓牢了水池的邊緣,抵在他手上扭動起來。
  
  他貼著她耳邊低吟一聲。「老天的,赫敏,你都濕透了。」她只剩下點頭的份了,被他的撫弄搞得沒了其他想法。「都是因為我嗎?」
  
  「是,是的,」她被他繼續挑逗著陰蒂,嘴裡匆匆答道。「因為你,只會因為你。」她氣喘吁吁地補充一句,看見了倒影中的他咬緊了嘴唇。
  
  「我到底是怎麼成功地弄濕了你的內褲的呢?」他還不肯放過她。自大的渾蛋,她這麼想著,可被他手指繞著已經充血腫起的花核打轉時,也只剩不爽的份了。
  
  「你的聲,聲音…哦,天啊,你的聲音…別不出聲啊。」她懇求道,看到他滿眼的欲望中出現了得意的神色。
  
  「我的聲音,是嗎?」他確定之後,才把一根手指送進她體內。一下子她就大喊出來,開始在他手上來回磨蹭,德拉科發出低低的輕笑。
  
  「雖然我很樂意詳細描述所有那些,想對你美好小穴做的事情…」他停下來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赫敏肯定自己嘴裡發出的聲音響亮而充滿欲望,但這一刻她不想具體分析原因,也不想顯得尷尬。從沒有男人和她說過這種話呢,這會她的情欲已被吊到了不可思議的高度。真沒想到她也愛聽葷話呢。
  
  「我發現得向你坦白一些事呢,」德拉科握在她腰間的手用力一捏,身子從後面貼緊過來,勃起的硬物直接抵在她背上。「你感覺到了你對我造成的影響了嗎,赫敏?」他帶著哀求似的低語,赫敏看見倒影裡的自己點了點頭。
  
  「我得坦白,你讓我這種樣子已經很久很久了。」他把那硬物再朝她身上貼緊一些,雖然兩人這會還都穿著衣服,這樣的觸感還是讓赫敏呻吟起來。
  
  「在你允許我這樣碰你之前,」德拉科又往她身體裡加了一根手指,但進出的速度放緩了。「我經常會幻想這麼做…停不下來的幻想。」赫敏看著他說出這些話,聽見了他對自己說出這些詞句,還是不大敢相信這一刻自己正身處如此淫靡而情欲高漲的現實中。
  
  「我倆還和對方互相試探的時候…我倆還在和自己說,大家只是朋友的時候…我得坦白,那會我每天至少要想著你自慰兩次才行…想著進入你的身體會是什麼感覺…想著你騎著我的老二上下彈跳是什麼樣子…」他已經開始毫無顧忌地在她背上蹭起來了,赫敏覺得高潮在一步步逼近。德拉科還在她耳邊,脖子上不斷地落下熱吻。
  
  「告訴我啊,赫敏。」 哦,老天的,可以,告訴你什麼都可以。你想聽我說什麼?
  
  「你也會一樣嗎?你會想著我自慰嗎?」
  
  他的聲線真的會讓人犯罪的,赫敏的高潮猛然降臨,腰部開始抵著他的手指劇烈地前後搖擺,向後時死死頂住他的下體。
  
  「會的,德拉科!會的,會的,會…」
  
  她看著窗戶中的自己一點點淪陷,因為極樂眼睛半睜著,嘴巴張開來,這麼個羞人的問題也直接誠實回答,還不斷地重復著答案。
  
  「好姑娘,」他低吼著,抽出了伸進她內褲的那只手,讓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用力地吻在她唇上。馬上用舌頭撬開她的雙唇,他嘗起來有火焰威士忌和德拉科特有的味道,赫敏的腦袋要發暈了。
  
  這個吻結束得太快,赫敏顯然還沒盡興,他已經後退一步,讓她一個人靠著水池邊氣喘吁吁。那雙風暴般的灰色眸子肆意地將她從頭看到腳。「把衣服脫了,」他聲音沙啞地命令道。
  
  赫敏脫得飛快。他以前從沒這麼對待過她,這會渾身都因為他的這副命令語氣而莫名激動了。兩人之前的性愛前戲總是溫和的,哪怕進入正題,德拉科的舉止也始終帶著崇敬一般。這種帶有暗黑氣質的色誘模式對赫敏來說相當新鮮,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擔心自己這是趁他喝醉了占了便宜。不過當德拉科直接把她抱起來,朝右走了幾步,讓她坐在廚房料理台上後,這種想法就飛走了。
  
  德拉科站到她兩腿中間,眼神熱烈,用手抬起她的頭。「你簡直光芒耀眼,」他聲音低沉,含住她的唇就是一個深吻。兩人的舌頭自然地交纏起舞,他的手摸在她腰上,把她整個人拉得貼住自己。德拉科的吻技高超,很快就讓赫敏忘記了自己這會正一絲不掛地坐在廚房料理台上,而德拉科本人除了前面解下的領帶和外套長袍,其他都穿在身上呢。
  
  德拉科突然松開她的嘴,眼裡閃著的光就知道這會心裡正盤算著什麼要對她做的下流事情。赫敏感覺到花核處帶著期待地一陣濕滑。他低頭湊到她耳邊,故作陰沉地說道,「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是個被寵壞的小子吧,」牙齒咬一下她的耳垂,讓她又是一陣呻吟。
  
  「我表現不好的時候,我父母會禁止我飛行,或是收走我的一些玩具…」他沿著她脖子吻下去,再吻到另一邊的耳朵。
  
  「但不管他們多生我的氣…你知道有哪樣東西是從來不會不給我的嗎?」
  
  赫敏只能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甜點。」德拉科在她面前跪下來,把她兩條腿分開。
  
  「赫敏…你是不是生氣到都不讓我吃甜點了呢?」
  
  赫敏低頭看看那雙閃著光的灰色眸子,那裡仿佛在預示一場無上歡愉的盛宴,她又搖了搖頭。沒有,我都快忘了生氣這個詞的意思了,趕緊把你那條靈巧的舌頭派上點真用場吧。
  
  「太棒了,」他喃喃接道,傾身向前,嘴巴抵在她花口上,像吃著什麼甜點似的大口在她下面舔弄起來。那條技巧嫻熟的舌頭在她身體裡進進出出,赫敏很快又高潮了,揪著他絲滑的頭發,拼命地大口喘氣。
  
  好生享用了她一番,德拉科直起背,抬頭衝她得意地笑著。赫敏向後靠去,雙肘撐住上半身,還在喘氣,努力維持住兩條腿不要顫抖不已,德拉科這會舔了舔嘴唇。
  
  「我還沒結束呢,」他認真地說道。赫敏不知道到底哪一樣讓她更加情欲高漲,是還穿著西裝就跪在她兩腿間的德拉科本尊呢,還是他用低沉的男中音吐出的那些情色之詞。
  
  很快的,他的衣服也脫去了,直接插進了她的身體。德拉科嘴上和行動上都毫不留情呢,赫敏只能扶著他的肩膀才好穩住身體。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猶豫,沒有那些遲疑的問題,也沒有羞澀的表情,只有大膽地在她體內來來回回地出入。
  
  德拉科就在這張台子上要了她,雖然回頭得對整張台面好好地來幾個「清理一新」,但這會被他的分身撞進身體引發的無上快感,讓赫敏什麼都不去想了。估計明天背上還會有一些特別的淤青和紅痕呢,但此時的德拉科激發了她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情欲,只想著和人來場酣暢淋漓的性交。
  
  他前面那些誘人的話語也沒停下,只是這會在她耳邊吐出來的時候,氣息不大平穩了。
  
  「真是緊——真是完美——每次都他媽——爽到不行——天啊,赫敏,你的陰道簡直是極品——太他媽完美了——老天的,啊…」
  
  她內心有那麼一丁點小的地方希望他能不要說那個C開頭的單詞,但這聲音很快就消失了,甜美的梅林啊,這話讓她的內壁把他的分身絞得更緊了呢。所以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說出「注意用詞,馬爾福!」,赫敏大喊出來的是,「德拉科,哦,上帝的,德拉科!」
  
  她知道這人喜歡聽到自己的教名,她當然也很愛喊出這個名字啦,這個詞往往很快能讓兩人高潮出來,可他這會貼在她耳邊的答復,讓她徹底投降了。
  
  「乖…我要你喊出那個在桌子上把你操到靈魂出竅的男人的名字…那個唯一能看到你這副樣子的男人…唯一的…要做那個唯一能這麼對你的男人…」
  
  這話實在是太過震撼,帶著原始的占有欲,赫敏在想不知道德拉科清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明天早上他還能記得自己這會嘴裡不由自主吐出的占有性詞句嗎?但德拉科顯然想對她做的還沒有結束,這會劇烈聳動著窄腰,無情地撞進她身體裡。
  
  「我想把你按在我的藏書室裡做…我想讓你躺在我的書桌上被我操…我要你…操…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他剛才說了什麼?
  
  赫敏的嘴巴掉下來,既因為這話裡的意思,也因為這話讓她高潮了。
  
  我每天都想要你。
  
  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
  
  這仿佛天崩地裂般的話語在赫敏腦袋裡縈繞不去。德拉科貼在她脖子旁邊嘟噥著什麼,也跟著到了。在她身體裡射了個干淨,他開始在她臉頰上輕輕地吻著,露出那種男孩子般的稚氣笑容,赫敏就知道,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前面說了什麼。
  
  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章節 26

  赫敏有些心不在焉地在茶水裡加上牛奶,眼睛看著前方發呆。德拉科知道自己昨晚不經意間說出的話意味著什麼嗎?
  
  那句話一直在她耳邊回響。雖然她喝醉的愛人(不得不說,喝醉的樣子也怪可愛的)在那之後很快就倒在床上睡著了,赫敏卻大半夜都保持著清醒狀態。德拉科是不是在酒精的影響下,暴露了內心深處對她的真實想法呢?
  
  酒後吐真言呢,或者德拉科的情況可以說成是,威士忌後吐真言呢。
  
  赫敏做好回應這種如此認真的告白的准備了嗎?回想起昨晚,一陣令人歡愉的悸動走遍她全身。也許她早就有答案了吧。自從上次在他家,德拉科不小心大聲吼出愛上她之後,還沒說過這麼強烈的詞句呢。兩人的對話裡甚至都沒再出現過那個「L」字母開頭的單詞。但昨晚的那句話,至少很強烈地表達了德拉科的想法。
  
  赫敏小口喝著茶,慢慢地整理思緒。她應該被嚇到的,不是嗎?她應該擔心這會說這話太早了點,畢竟兩人間有著那麼多年不怎麼好的過往,也許他們其中之一最終會受到傷害。但赫敏仔細審視內心時,沒有發覺一絲憂慮和驚恐。德拉科對她的感覺能如此地劇烈和持久,反而讓她覺得…激動不已。這會臉上肯定笑得很蠢的樣子,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臉,赫敏怕是要對自己翻白眼的。
  
  梅林幫幫她吧,她也已經真的愛上德拉科了。
  
  自顧自低聲輕笑著,赫敏打開了廣播,准備給自己做點吃的,也得帶上她的,嗯,宿醉的客人吧。
  
  赫敏往熱煎鍋裡敲了幾個雞蛋,哼著自己最喜歡的一支曲子,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慢悠悠的說話聲。
  
  「你那些麻瓜歌曲唱的都是小伙子對姑娘們的不停抱怨嗎?」
  
  赫敏搖著頭笑了,「他沒有不停抱怨啊。」
  
  「這吉他聽著就這感覺。」
  
  「哪有,不是的,他的吉他聲頂多只是溫柔地哀嘆罷了。」
  
  她稍稍回頭瞥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他臉上擺出一副因為不了解麻瓜文化背景而帶來的困惑神情。
  
  「他明明在怒吼某個女巫的名字啊。」
  
  用麻瓜音樂來挑逗她,成了德拉科的一個新愛好。赫敏把鍋裡的炒蛋翻了個面,回答道,「這是首關於得不到的愛的歌。」
  
  看他沒說話,赫敏知道他在等著自己進一步解釋。「蕾拉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妻子,但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他不覺得她被人好好地愛著,但是她已經嫁給他的好哥們了,所以很顯然的,結果只能讓他自己黯然神傷。」
  
  赫敏讓雞蛋在鍋裡再熟一會,從櫥櫃裡拿出一只馬克杯。「這是個真實的故事,你知道嗎?他寫的是真實存在的一個女子。」
  
  「後來怎麼樣了?她和自己丈夫分開了嗎?」
  
  「分開了。」赫敏在另一只鍋裡放了幾片培根。「她和丈夫離婚了,結果你猜怎樣,他們幾個一直是朋友。」
  
  「胡扯吧。」
  
  「哪有!事情真的其實挺好的,我讀過他們三個人的傳記呢。」
  
  赫敏在杯子裡倒上剛煮好的新鮮咖啡,轉過身遞給德拉科。遞過去之前稍微停下來,欣賞一下眼前的這幅美好畫面。德拉科歪著身子,半邊腰靠在廚房料理台上,兩只胳膊交疊在胸前,很是愜意。赫敏注意到,隨著在她家過夜的次數增多,德拉科和她在一起時越來越輕松自如了。他這會只套了件T恤,下身只穿著短褲,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還能看出點宿醉的蹤跡,鉑金色的頭發卻已經弄得一絲不亂了。
  
  混蛋的,她暗自想著,卻是帶著寵溺的心思的。
  
  他微笑著接過那杯咖啡,赫敏的心一陣亂跳。不是那種壞笑,也不是惡狠狠的冷笑,是最真誠的笑容。
  
  戈德裡克在上,她已經徹底淪陷了。
  
  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赫敏趕緊轉身去看爐子,免得自己的臉色暴露了內心。德拉科就算注意到了她行為上的怪異,也沒吱聲,傳來他坐在了一張圓凳上的聲響。
  
  「今天早上感覺怎麼樣?還要再來幾片藥嗎?」
  
  「不用了,有咖啡,就能治愈凡人的傷痛了。」
  
  赫敏哈哈笑著,在兩只盤子裡堆滿了培根和炒蛋。這會屋子裡響著的是一支輕柔的鋼琴曲。
  
  「這支好太多了。」德拉科語氣堅定。
  
  「明明是同一首歌。」
  
  「人不能隨便說謊的,格蘭傑。」
  
  赫敏端著茶哼哼鼻子,「隨你信不信,但這是那首歌的後半段。猜到你會喜歡的,畢竟你偏愛鋼琴的。」
  
  「這是什麼隱晦的諷刺我自命不凡的話嗎?」他拉長音調問道。
  
  赫敏轉過身,衝他吐吐舌頭。「自以為是!」她把每個音節都發得清清楚楚,讓對方好笑地瞪他一眼。
  
  她走到料理台邊來,和他一起安靜地吃了幾分鐘東西,聽著廣播的音樂。還是德拉科打破了沉默,他優雅地放下自己的刀叉,清了清嗓子。
  
  「格蘭傑,那個…關於昨晚的事…」
  
  赫敏僵住了。哦,可愛的梅林啊,我們是要談論那件事了嗎,她已經感覺到了德拉科的不自在。太棒了,好啊,說下去啊,我們來談談你倒是把心中的感情一吐為快,弄得我簡直傻眼了。現在是打算收回那些話,只剩我一個人像個害相思病的傻子是嗎?
  
  「那個,我…我得向你道歉。」
  
  赫敏這下正對著他了。他坐在圓凳上甚是不安,一只手揉著臉,發出長長的嘆息。
  
  「道什麼歉?」他是打算收回那些話嗎?說他不是真心的?告訴她這會提這些太早了點,他還需要時間?
  
  要說的話,他看起來更緊張了。蒼白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視線緊盯著自己盤中吃了一半的早飯。
  
  「我不該那樣對待你的,在我倆…在我倆,呃…」德拉科略帶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做愛?瞎搞?像發了瘋似的性交?
  
  「…在我倆一起的時候。我擔心我自己說了什麼非常不合適的…」
  
  哦,你可會說了,梅林在上,那簡直性感得要命。
  
  「…而且我對你的動作也粗暴了點…」
  
  我很喜歡啊,簡直愛死了。我巴不得你再那樣做上一遍又一遍呢…
  
  「…喝醉酒也不能作為借口的,所以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為我之前…不恰當的行為…我希望不要毀了我倆之間的任何才好…」
  
  你成功毀掉的唯一物件,德拉科·馬爾福,只有我的內褲而已。
  
  「哎,要命的,格蘭傑…我都沒征得你的同意就…真是抱歉。」
  
  她只能盯著他低頭喪氣的樣子,說不出話來。這不是赫敏早上期待的對話啊。他因為說了那些葷話而覺得內疚?他因為在和她做愛時表現得沒有十分溫和而羞愧?
  
  德拉科如此矛盾的兩面性讓赫敏覺得挺有意思的:面前這個禮貌端正,一本正經的男人,還有昨晚那種急躁、飢渴和極具性誘惑力的面孔呢。
  
  但他最後那句話被她聽了進去,得先就這句話說明一下。
  
  「馬爾福,」她柔聲開口了,直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才繼續說,「你沒什麼需要道歉的。」
  
  他吞咽嗓子時,喉結上下滑動著,赫敏看到那雙灰色眸子裡如風暴掃過似的。
  
  「我該在和你發生關系前,征得同意的。」他解釋道,赫敏這會終於覺得自己解開了德拉科身上的一個謎題了。
  
  每次在兩人意亂情迷時,他總會強制自己停下來,問她是否可以繼續,每次在插入她身體前那些猶豫的時刻,再次確認她是否真的想要他…她就知道這種行為背後肯定有原因。
  
  「昨晚我倆之間發生的所有,我都非常享受。所有一切。」她趕緊說道,德拉科似乎並不是很相信,嘴角微微皺起。赫敏抓過他的手,雖然他微微地僵了下身子,卻並沒有掙脫。
  
  「我真的很享受。每次我倆在一起時,你從來沒有讓我產生過不能信任你的時刻。這件事上用不著這麼自責的。我們是兩個互相吸引的,取得了性同意的成年人,在那種情況下有那種舉動也是正常的。如果我對你碰我的方式感到不舒服的話,我會讓你停手的,好嗎?」
  
  德拉科松了一口氣,慢慢地點點頭。她捏捏他的手,對他微笑一下。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讓場面再度尷尬個一千倍吧。「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話也是可以的,但是…每次我倆呃…那個之前你總是停下來,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蒼天啊,她是成年女子了,還熬過了一場戰爭,就沒法看著自己男朋友的眼睛說出「做愛」這個詞。
  
  德拉科不用她說出這個詞,臉已經又紅了。「戰後我的宣判書裡有一條…或者我猜魔法部會將之定義為『改造』,我必須去參加一些指定的課程。」
  
  赫敏又捏了下他的手,等著他繼續說下去,知道他能表現出哪怕一丁點脆弱和不安,都是非常有違他天性的。
  
  「其中一節課,是關於性事過程中的同意征詢的…因為有傳言,是關於黑魔王的一些追隨者們的,還有關於狼人格雷伯克的部分受害者的…」德拉科聲音低下去,但赫敏無需他進一步解釋了。格雷伯克是出了名的熱衷於強暴和性侵行為的,而大部分的食死徒更偏愛用一根魔杖就能簡單搞定的「更溫和」做法,畢竟黑魔法能給受害人帶來的傷害也足夠了。
  
  德拉科突然緊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話了,「我必須得讓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我不可能那樣對待任何一個女人的。為了保護自己和父母,我做過很多壞事,但從來都沒有…那樣過。莊園裡也沒發生過此類事。」
  
  赫敏想不出什麼話好去安慰他,於是湊上去用雙臂抱住了他的身子。在他背上溫柔地上下撫摸幾下,感覺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但我還是想就昨晚道歉…我對你說了些非常…有攻擊性的話,還——」
  
  「我很喜歡那些話,」她的臉靠在他胸口那裡打斷道,然後抬起眼睛和他對視。
  
  德拉科低頭盯住她,顯然是愣住了。「你…什麼?」
  
  「我挺喜歡的,」她堅定地再說一次,勇敢地保持對視狀態,雖然知道這會自己的臉已經燒得通紅了。
  
  「哦。」
  
  他似乎有些不解,有點迷失,赫敏這會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了。
  
  「我是不是讓你不自在了?拜托,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但德拉科這會低頭看著她的眼神已經有了調皮的神色。
  
  「你誤解我了,格蘭傑。我只是沒想到而已。」他把她摟得緊一點,嘴唇貼上了她耳朵。
  
  「誰能想到像你這樣的乖乖女,會喜歡我在耳邊說些葷話呢?」
  
  赫敏也笑了,把嘴巴湊到他面前吻上去。「你知道還有什麼也不干淨嗎?」貼在他嘴上輕聲道,他搖搖頭。
  
  「這些盤子。」
  
  她扭著身子掙脫開,跳出他懷抱,跑出了廚房。
  
  「為了懲罰你打斷了我的女孩之夜,洗碗就交給你了。我要是聽到一個消除咒的話,那就等著禁止上我的床吧。」
  
  赫敏笑著衝去臥室時,裝作沒聽見消影無蹤的咒語聲。
  
  XXX
  
  2008年6月
  
  「你在開玩笑吧。」
  
  哈利今天心情不怎麼樣。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工作簡直是噩夢:一個年事已高的瘋瘋癲癲的女巫硬說她的女婿是死而復生的格林德沃;還有一對白痴的夫婦倆,為了「給臥室生活加點料」,搞砸了幾個相當有問題的變形咒語。
  
  最後那樁案子的文書報告細節,讓哈利恨不得燒了自己的眼球。
  
  所以,他今天是真的沒心情聽自己妻子講什麼笑話的。講真的,難道她覺得他會相信什麼,「在赫敏和她男朋友來之前,我得先和你說一聲…她在和德拉科·馬爾福談戀愛」?
  
  因為實際點講,金妮說這種笑話就真的根本沒在用心。誰會相信啊?但當哈利說出「你在開玩笑吧?」後,她只是干巴巴地應了句,「沒有。沒開玩笑。」哈利就有了種地球軸心都偏離了的錯覺。
  
  「赫敏在和馬爾福談戀愛?」
  
  「是啊。」
  
  「德拉科·馬爾福?」
  
  「我告訴你的赫敏的男友名字就是這個,沒錯。」
  
  這周早些時候,當金妮通知哈利本周五他們要和赫敏,以及她的神秘新男友一起吃飯時,哈利還挺興奮的,簡直有點狂喜了。赫敏好多年沒正式交往過什麼男生了。雖然他倆的關系一直只是類似於姐弟,哈利還是很清楚赫敏的吸引力的,想到這段感情可以認真到直接帶到他和金妮面前,怎能不激動呢。赫敏一直是個敢作敢當的人,但哈利也很清楚,每次作為第五個人,加入他倆和羅恩、帕德瑪的聚會,還是覺得多少有些心累。赫敏比任何人都值得擁有幸福的權利啊。
  
  說了這麼多…馬爾福!?
  
  「金,」哈利和自己妻子說話都帶了懇求的語氣,「你不是認真地吧。這段關系多久了?」
  
  金妮讓人非常不爽地隨意聳了下肩,低頭去看自己的指甲了。「你回頭自己問他們唄,他們過來了。」
  
  哈利猛地扭頭朝向餐館的入口,馬上鎖定了那頭熟悉的標志性鉑金色馬爾福頭發。梅林啊,如果赫敏一定要選一個頭發和她本人一樣好認的人談戀愛,還真的就只剩德拉科·他媽的·馬爾福了呢。
  
  「不,我不能接受…這,這他媽是馬爾福啊!」哈利壓低聲音嘀咕著。那雙犀利的綠色眼睛認真地打量起自己少年時死對頭的修長身材來。那個性格頑劣的,整天對給他和羅恩找堵這事樂此不疲的小混蛋,居然成了如今陪著赫敏一起來吃飯的戀愛對像。那個整天對自己好友口吐不雅之詞的混蛋小子,這會居然一副正經紳士做派地為她打開餐館的大門。那個被嚇得魂不附體,骨瘦如柴的少年,根本下不了手去干掉鄧布利多,這會居然熟練地幫赫敏脫掉了外套,那動作簡直就是在明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德拉科·馬爾福是已經和哈利道過歉了,也在經歷過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糟糕青少年期後,算是變成了還可以的正經人,但這並不代表哈利能夠接受看到赫敏對著馬爾福一臉愛戀地笑著,然後才探頭去看哈利與金妮坐在哪裡。
  
  金妮在他耳邊最後一次低聲警告,「哈利·詹姆斯·波特,你給我聽好了。不許你毀了赫敏今晚的心情,聽見沒?」
  
  「可是金妮,我——」
  
  「老實點,不然孩子的中間名,不管性別是什麼,都確定叫穆裡爾了。」
  
  「行吧,」哈利不爽地擠出這一句。「但別以為回頭我們能忘掉你把這事瞞了我這麼久。」
  
  雖然哈利有點小小地生自己妻子的氣,他還是多少能承認,她的拖延戰術是有必要的,這樣哈利直到與真人見面前30秒才得知真相。她成功地杜絕了哈利大發雷霆,拒絕一起晚餐的可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哈利暗自咒罵起弗雷德和喬治對他們小妹妹的影響來。所以眼下,因為金妮的謀劃和赫敏的保密工作,哈利周五晚上只能被困在這裡和馬爾福一起度過了。真他媽是絕妙哦。
  
  哈利努力裝出不那麼沮喪的神色,但有一說一,誰他媽會在和朋友們出來吃頓便飯的時候,穿這麼一身正經得不得了的西裝啊?這男人還別了枚紫水晶的領帶胸針,配同款的袖扣,梅林放過我吧。隔著整間餐館,哈利都要被那耀眼的石頭閃到眼睛了,再注意到赫敏身上那條挺緊身的連衣裙也是同樣的紫色時,心兒一沉。這種非常「伴侶」式的行為讓哈利差點沒攔住路過的侍者,趕緊加點一杯最烈的酒來。
  
  哈利做不到,實在做不到。金妮哪怕給孩子起名斯普蘭藍迪菲洛·穆裡爾·康沃利斯·波特都隨她便,因為只要馬爾福擺出他那標志性的冷笑,哈利就會炸鍋的,他有這種預感。
  
  那兩人朝桌邊走來的速度,在哈利眼中既如同慢動作細放一般,又仿佛實在是快了點。金妮站起來之前用胳膊肘捅了下他的肋骨,哈利覺得還是學著自己懷孕妻子的樣子,表現得熱情友好點得了。免得後面會遭到她的「毒手」。
  
  金妮興高采烈地把赫敏抱進懷裡。「赫敏,你看上去太美了,我喜歡這條裙子!」
  
  「謝謝,金!」
  
  金妮微微邁開一步,站到旁邊,好讓哈利有機會抱一抱自己的好友。他看到赫敏臉上的表情時,心馬上軟了。她的臉頰有些微微泛紅,緊張地對哈利笑著。這笑容背後的意思是「拜托別生我的氣,哈利。」他覺得心都碎了。赫敏什麼時候這麼請求過他哦?
  
  這個女子在他們追蹤魂器的過程中,一路陪在他身邊。這個女子為他幾乎放棄了自己的大好青春,甚至放棄了與父母的良好關系,一切只為了他。她曾經有多少次為了保護哈利,把自己的命都堵上了呢?他會給馬爾福一個機會的,哪怕只為了赫敏。
  
  「嗨,赫敏。」他緊緊抱住她,松開後看到了她臉上釋然的表情。
  
  馬爾福有些尷尬地站在赫敏身後。赫敏稍稍回頭看一眼,勇敢地先開口了。
  
  「你們倆應該還記得馬爾福的吧。」
  
  哈利忍住沒有冷哼出來,把回應權交給了妻子。「晚上好,馬爾福!」她語氣輕快,還挺開心地伸出手去讓他行個吻手禮。
  
  馬爾福的樣子,仿佛讓他忍住不翻白眼簡直是會帶來生理疼痛似的。「韋斯萊,」他應道,嘴唇輕輕掃過她的指關節,真是個派頭十足的純血貴族呢。
  
  「現在是波特了,」她還是語調輕快地糾正道,哈利注意到馬爾福下巴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好吧,」他短促地接道,那雙冷冷的灰色眸子瞟到哈利臉上。「波特,」他招呼時腦袋有些僵硬地點了一下,哈利模仿他的動作答了句「馬爾福」。兩人都沒伸出手來。旁邊的赫敏似乎已經屏住了氣。
  
  「這會都招呼完了,不如趕緊開飯吧,我都餓死了。」金妮還是那麼心情愉悅。贊美他的妻子吧,她果然是今晚友誼的保證,至少能讓各方之間客客氣氣的。
  
  哈利和金妮重新坐下,馬爾福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先幫赫敏拉出了椅子,第二次成功地驚到了哈利。
  
  裝模作樣。
  
  馬爾福有些緊張地坐下後,四人之間突然安靜得有些不自在。他就坐在哈利正對面,這讓哈利可以整晚好好看住這只狡猾的白鼬。馬爾福蒼白的一只手就放在桌上,長長的手指敲擊著桌面,不知道是無聊還是不安。但另一只手還在桌子下方。有意思呢。有點問題哦。
  
  「來點酒吧!」金妮突然打破了沉默,「先點酒!」
  
  一個侍者過來了,金妮先開口。「赫敏,上次我們喝的是什麼來著?」
  
  「是小號的席拉葡萄酒。」
  
  「好的,先來兩瓶!不過只要三只酒杯,恐怕我今晚不能喝酒了。」
  
  侍者匆忙走開,哈利皺皺眉看看自己的妻子。「兩瓶嗎,金妮?只有三個人啊。」
  
  她只是聳聳肩,「酒精是社交的潤滑劑啊。」
  
  哈利翻個白眼,瞟到了赫敏在忍笑。
  
  「今晚不喝酒嗎,韋斯萊?你們球隊這周輪空啊,你應該能稍微放縱一下吧。」馬爾福慢吞吞的音調響起了。
  
  「馬爾福,」赫敏壓低嗓音,「她懷孕了。」
  
  「哦,好吧。」馬爾福還算有點基本禮貌,這會看起來略有些尷尬。「呃…那得說,恭喜了。」他的語調毫無起伏,朝哈利略略點了下頭。
  
  哈利不過抬抬眉毛以作回應,但金妮卻開口了,「說了我是波特了,還有謝謝你!我們真的很激動呢!」
  
  「你和隊裡的人說過了嗎,金?」赫敏問道。
  
  金妮搖搖頭,「下個月就一定要說了。現在還早得很,我在訓練和比賽期間加強些保護咒語就行了。但很快就得從一線退下來了。說到這個,」她把臉朝向馬爾福。「這事先不能聯賽裡的任何人提起哦,魁地奇星探先生。」
  
  「我當然不會多嘴的,」他干巴巴地答道,「哈比隊這個賽季都算不上有什麼威脅可言。不過你要是從一線退下來,那他們更加沒什麼威脅了。」
  
  「我還是只當你這話是在恭維我好了。」金妮歡快地接了一句。
  
  「泰勒在你們隊融入得怎麼樣了?」馬爾福問道。
  
  「莫琳嗎?她簡直太出色了!你肯定也注意到我們進球統計表上的變化了,說實在的,真的全靠她的擊球技巧呢…」
  
  馬爾福和金妮的魁地奇對話,加上哈利時不時插上幾句,讓談話堅持到了酒被送來。
  
  除了金妮,大家面前都放了一杯酒後,還是紅毛腦袋提議大家先干一杯。「敬友誼,新的和老的!」哈利一口喝掉半杯,才發現赫敏和馬爾福同樣如此。看來至少三個人對今晚活動的認知,到目前為止還是在同一層面上的。
  
  「赫敏,工作最近怎麼樣?」
  
  她在魁地奇這個話題上真的很難說上話,哈利非常感激金妮這一招讓赫敏有機會開口。哈利自己在魔法部經常會去找赫敏,大部分的日子裡也會一起吃個午飯,這倒給了他機會和空隙好仔細觀察馬爾福的舉動了。
  
  他這個前死對頭穿得相當得體,看起來比幾年前出現在格裡莫廣場時健康了不少,那時的他渾身被雨淋濕,一看就是好久沒好好睡覺的模樣。他的頭發還是一如既往地顯眼又突出,但除了眼角附近微微有幾道細紋,抿緊的嘴巴附近也如此之外,他看起來和上學那會的樣子差異不大。但哈利到底眼尖,既有作為找球手的天賦,也有多年傲羅積攢起來的工作經驗,還是發現了一些對面男人比起霍格沃茨時代的壞男孩形像的細微差別。
  
  馬爾福今晚肯定也很不安。他整個人繃得緊緊的,挺直腰板坐在椅子裡,蒼白的手指還繼續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著。雖然裝出一副天生有錢又從容不迫的樣子,再年輕點那會的莫名炫耀的心態卻已經不在了。哈利還能清楚地記起當年的馬爾福,如何大聲地在斯萊特林桌子那裡發號施令來著。
  
  這會的馬爾福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赫敏,聽她談起為馬人爭取權益的最新進展。那副對一切漠不關心的面具還掛在臉上,但平日裡冷冰冰的眼睛這會亮閃閃的,表情在赫敏一開口時,就會稍微和緩一些。
  
  「——胡安妮塔暗示了我們幾個一下,她還有幾周就要退休了,所以副司長的的位子很快就要有空缺了。」
  
  「你會申請嗎?」金妮問道。
  
  「我想試試,」赫敏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更願意他們直接內部晉升我,不過如果他們在部門以外公開競聘的話,我大概是會提交自己的簡歷,希望能靠實力獲勝吧。」
  
  哈利還沒開口表示支持呢,馬爾福哼了一聲,「格蘭傑,不要這麼自謙了。只有傻瓜才會把這個位子給你之外的人。你不光比魔法部的那些白痴們工作努力上好多,就你在那裡工作的這幾年裡,就推動通過了好幾項法案了。如果你的名聲不能幫你贏得這個職位,你的工作成就也夠了。」
  
  哈利仿佛被一只游走球砸在了臉上一般。馬爾福這顯然是徹底迷上了自己的好友啊,哈利需要更多的酒精來幫助接受這個事實。哈利伸手抓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看來金妮堅持多點一瓶是有先見之明的。
  
  這簡直太他媽詭異了。
  
  馬爾福的話讓赫敏臉紅起來,看起來更漂亮了。金妮開心地應和著,「說的是啊!」
  
  戈德裡克的,馬爾福剛剛稱贊了赫敏,還讓她像個單純的學生妹似的臉紅不已。哈利又喝了不少酒下肚。
  
  這個略顯古怪的四人組合一直這麼著,直到沙拉上桌,才稍微緩和一些。哈利趕緊抓住了機會。
  
  「那個,你倆怎麼在一起的啊?」他突然問道,手在赫敏和馬爾福之間示意著。這麼直接發問,讓赫敏瞪大了眼睛,馬爾福卻把眼睛眯了起來。
  
  「我平日裡還是比較有禮貌的丈夫想問的是——」金妮趕緊插進來,順便瞪了哈利一眼。「——你倆怎麼重新碰上面,或者說,重歸於好的?」
  
  赫敏接話了,視線在馬爾福和哈利之間來回轉換著。「我們在一家咖啡店碰巧遇上的。你知道的,我家附近的那家?結果我倆發現,彼此都會在上班前去那裡一趟,都有好幾年了,之前卻從來沒遇到過。」
  
  哈利還是注意到了赫敏的解釋在金妮那裡沒引起什麼好奇的反應,他平日裡好奇心旺盛的妻子居然沒追問一堆問題,這個愛騙人的女巫哦。
  
  「然後呢,你們就…某天正好碰到了?」哈利努力著壓住自己慣常的傲羅審訊口吻,但顯然根本沒成功。
  
  「呃,這麼說也行吧,」赫敏聲音低低的,哈利馬上後悔自己的用詞和語調了。
  
  他轉過去看向馬爾福,「但那不是間麻瓜咖啡店嗎?」
  
  馬爾福對哈利的挑釁問話毫不示弱,直直地盯著對方接道,「是啊,」他語速挺快,「我們現在不也在麻瓜餐館嗎?」
  
  能感覺到他以前那種慣用的冷笑要冒出來了,但哈利其實不在乎惹毛馬爾福的。幾年前接受馬爾福道歉時,哈利是真心實意的,但如果這家伙覺得那樣做過之後,就有資格約會赫敏,那他真是搞錯了。
  
  「不過麼,」馬爾福用那副熟悉的慢吞吞語調接著說下去,「格蘭傑剛才那話沒說出全部實情。這個小賊故意占用了我的桌子,想激怒我來著。」
  
  赫敏馬上跳出來為自己辯護。「說了多少次了,馬爾福,那是個公用空間,你不能把一家咖啡店的某張桌子占為己有,我根本都沒注意到過你!」
  
  「這話我聽著就不是太可信了,赫敏,他那頭毛發很難注意不到吧,」金妮樂呵呵地插嘴道,咯咯笑了。
  
  哦,上帝啊,馬爾福和赫敏還有這種情侶間的梗。他明明就是在挑逗她,是那種…男朋友式的挑逗,而不是從前那種故意找茬的惡霸式尋釁。他倆有一個「我們如何認識」的故事呢。
  
  再來點酒。我需要更多的酒。我需要足夠多的酒,來忘記前面馬爾福對著赫敏拋媚眼的樣子。
  
  反正就是…看見馬爾福流露出這種近似於喜愛和愛慕的感情,就很不自然。
  
  「反正,在他莫名其妙發了一通火之後,我們開始一起去那裡喝咖啡,差不多去年二月開始的吧,直到幾個月前我們才,呃——」赫敏的臉通紅起來,停頓下來的這個空檔裡,滿腦子想像出來的不和諧畫面,讓哈利真想陷到地板裡去。「——決定試試看交往。」
  
  差不多一年半了呢。馬爾福回到赫敏生活中這麼久了。一年半了,她還是沒把這事告訴大家。好友因為自己對馬爾福殘存的壞印像,以至於不敢把這段新友情甚至是新的戀愛關系說出來,讓哈利甚是愧疚。她不應該覺得需要遮遮掩掩的。
  
  但是轉過來想吧,哈利不理智的一面又冒頭了,那畢竟是馬爾福啊。赫敏真的能完全信任他嗎?有誰能嗎?看在梅林的份上,他那只右手到底干嘛要藏在桌子下面?帶著不理智的猜忌,哈利覺得馬爾福很有可能就在桌子下面握著魔杖,正對著自己呢。
  
  不想公開對質馬爾福的本性難移,哈利「不小心」把自己吃沙拉的叉子掉在了地上。那三個人正談論著喜歡喝什麼樣的咖啡,哈利彎腰到桌子下面去裝作撿餐叉,這下能親眼看看馬爾福的手到底藏在下面干什麼了。
  
  但掀起桌布,撿起那掉落的餐具後,哈利才發現自己還真是大錯特錯了。
  
  哦,這個不要臉的家伙!
  
  哈利這會直接看到了馬爾福和赫敏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十根手指緊緊地互相交纏,哪怕膚色夠蒼白了,馬爾福的指關節還是白得顯眼,赫敏的拇指每隔幾秒就安慰似的在他手上摸一下。
  
  哈利開啟了傲羅分析模式:來見赫敏最親密的好朋友們,這事讓馬爾福非常緊張,但又試圖在極力掩飾這一點;馬爾福很信任赫敏,在她面前願意展露出內心脆弱的那一面;他在她的撫摸中尋求慰藉,而赫敏非常願意這麼做。
  
  深深地嘆口氣,哈利把眼鏡朝鼻梁上方推了一下,坐直了身子。馬爾福狐疑地瞥他一眼,但兩位女士似乎沒注意到什麼,還在聊著金妮因為懷孕而突然變了的口味問題。
  
  哈利這會沒了胃口,實在提不起精神享用面前的意大利肉醬面。他用刀叉撥弄著盤子裡的面條,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因為從前對馬爾福的成見,現在有些選擇性地盲目呢?這不就是在小天狼星,甚至斯內普身上犯過的同樣錯誤嗎?霍格沃茨大戰時,了解了他們脾氣古怪的魔藥教授的真實故事後,哈利不還是哀嘆如果斯內普(小天狼星和盧平也是啦)之前能稍微對一些過往做些說明的話,那種傷痛和心碎是否就能避免了呢?
  
  再說了,當年鄧布利多還是從馬爾福身上看到了閃光點的。也許馬爾福本人,家庭背景類似於安多米達和小天狼星,(甚至和這兩人還沾親帶故),也終於像他的姨媽和堂兄一樣看清了一些事實:純血至上教條純粹就是胡扯。
  
  就拿他和赫敏能成為朋友來說,很顯然他已經摒棄了自己父母的老路子。但只是能接受麻瓜出身的存在還遠遠不夠,尤其在赫敏身上。他定是做了和說了些什麼,才能贏得赫敏的諒解和信任;這兩樣她並不是很輕易能給出的。如果敏銳如赫敏這樣的女子都覺得馬爾福已經改過自新了,那麼哈利至少得給他一個機會,來證明他的的確確不再是哈利最擔心的那種人了。
  
  回想前面看到的,馬爾福那麼緊地握著赫敏的手,哈利皺了皺臉。羅恩肯定要發飆的。
  
  「抱歉了,朋友們,有孕在身人士要去下廁所呢,」金妮說道,把哈利從胡思亂想中叫了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赫敏跟進,哈利沒有錯過這兩個女人之間意味深長的眼神交換。他知道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我們得找個躲開男人們的地方談談今晚的進展情況,所以一起去趟洗手間吧。
  
  赫敏站起身時,哈利敏銳地看出了馬爾福臉色的細微變化。雖然只是一瞬間,但赫敏要離開時他臉上閃過的絕對是慌張。這個可憐的家伙想到哪怕只是離開她一小會兒,都仿佛承受不住似的。
  
  哈利又倒了一杯酒。
  
  有兩個最好的朋友,對哈利來說意味著羅恩與赫敏同樣重要。如果出於對赫敏的責任,他給了馬爾福一個機會,那麼站在羅恩的角度出發,也得稍稍盤問一下馬爾福呢。
  
  「好了,馬爾福,你到底想搞什麼?」
  
  馬爾福慢慢地嚼完嘴裡的那塊扇貝肉,優雅地放下自己的銀制餐具,用餐巾在嘴上點了幾下,才和哈利犀利的目光對視。
  
  「搞什麼?」他反問回去,貌似沒什麼情緒起伏。
  
  「是的。我想知道你這和赫敏是在玩哪一出?」
  
  「你覺得我是在玩玩的嗎?」
  
  哈利沒直接回答,但是繼續嚴肅地瞪著對方。
  
  「你自己聽到自己在說什麼嗎,波特?你是在暗示,我玩了一手好騙局,騙過了史上最聰明的女巫嗎?我,一個格蘭傑從12歲起就以渾蛋稱呼的人,居然能騙得她忍受我的存在,只為了——我自己好玩?」馬爾福的灰色眼睛裡已然是哈利學生時代記憶深刻的冰冷模樣。他被惹怒了呢。很好。
  
  哈利並沒有動搖。「呵呵,不然你今晚干嘛上這兒來?」
  
  馬爾福靠回自己的椅背上,晃著手裡的酒。「我懂了。」他喝掉杯裡剩下的酒。「你想搞清楚我的意圖。我當然可以把時間浪費在列舉她所有的優點上,但你和她做了那麼多年好朋友,應該很清楚格蘭傑有什麼樣的魅力。」
  
  哈利的兩只胳膊交疊起來,搭在了胸口。他其實不是想聽馬爾福大說特說他對赫敏的感情的,但想要說服哈利相信他喜歡她,至少別一副這麼冷漠的外表吧。
  
  這下換成馬爾福去添酒了。他等著這人倒好酒,心裡很清楚馬爾福不會喜歡自己不發聲帶來的那種安靜的壓抑。
  
  如他所料,馬爾福先熬不住了。「你知道在你妻子和格蘭傑想出今晚這一出之前,我本來計劃了點什麼活動嗎?」
  
  「洗耳恭聽。」
  
  「魔法馬戲團來倫敦巡演了,就今天晚上一晚而已,票早就售罄了。但是,一個同事之前欠了我個情,我從他那裡搞到了兩張票。格蘭傑以前從沒看過呢。所以,我本來是打算今晚帶格蘭傑去欣賞她的魔法馬戲初次秀的,她肯定會穿一件短的讓人愉悅的麻瓜式樣裙子,我也會非常享受和她共度一個晚上,看著她滿臉真誠的開心樣子,而不是跑這兒來看著她擠出那些讓人痛苦的假笑。然後,在我精心安排的晚間活動後,我准備帶她去一家高端私人雞尾酒吧,那裡的光線很昏暗但是非常得完美,所以我可以緊挨著她而不用擔心其他人指指點點。最後,如果我走運的話,她會請我回家,和她一起過夜。」他在這裡停下,喝了一大口酒。「但我是沒機會享受本來私下計劃好的完美一夜了。結果呢,我只好出來和你吃飯,還有你那個稍微讓人能夠忍受點的伴侶一起。」
  
  哈利只能勉強接一句,「呃…那為什麼呢?」
  
  「因為她讓我今晚來這裡的,所以我就來了。」馬爾福答道,眼睛盯著哈利身後的某個地方。又出現了:他嘴角的線條柔和下來,眼睛微微一亮。哈利扭回頭去看到了馬爾福在看的方向:赫敏朝他們走回來了,金妮就在後面跟著。
  
  「你是真的在乎她的咯?」哈利趕緊問道,趁兩個女人還來不及聽到。
  
  馬爾福嚴厲地看著哈利,但回答的聲音卻很低,「當然,波特,我能說我很在乎的。」
  
  媽的,這還是玩真的呢。把赫敏的新進展告訴羅恩之前,得確保他先吃飽,有點微醺,還不能有魔杖在旁邊才行呢。
  
  赫敏面帶擔憂地坐回到位子上,來回看看哈利和馬爾福,但兩個男人都拘謹地對她笑了笑。沒有互扔惡咒哦,赫敏,看到沒?我們在公共場合能管好自己的。
  
  接下來順利了不少,但氣氛還是有那麼點僵。哈利好歹問了馬爾福幾個關於他工作的問題,甚至還禮貌地問起了納西莎的近況。
  
  結果侍者送來賬單時,還稍稍鬧了一陣子。哈利眼疾手快,比赫敏先搶到了賬單,還在她開口時對她吐吐舌頭。「哈利·詹姆斯·波特,你必須讓我來買單!」
  
  「想都別想,赫敏。」
  
  「上一次也是你付錢的!」
  
  「前幾天你請我喝了茶啊。」
  
  「那是因為你幫我送來了莫莉做的糖漿果餡餅啊!」
  
  金妮終於看不下去了。「哈利還拯救了整個巫師界呢,還得多虧赫敏忍受了這個家伙這麼多年,啦啦啦,都是廢話。你們倆各付一半不就得了,馬爾福這邊估計忍著不吐槽自以為是的格蘭芬多,都快把舌頭咬斷了吧。」她說著朝馬爾福拋了個媚眼,對方只是翻翻白眼。但哈利敢發誓,這人嘴角絕對向上揚了一下。
  
  他們在餐桌旁就道了別,在哈利主動向馬爾福握手示好後,赫敏擁抱他特別用力。金妮道別時加了一句「下次再一起啊!」哈利這會覺得再來一次也未嘗不可嘛,特別是這話讓赫敏一下子就特別開心的樣子。
  
  哈利不得不承認,與赫敏、馬爾福這一對(呃,梅林啊,這麼形容還真得花點時間消化呢,)共進晚餐還是可以忍受的,可腦子裡還是有個懷疑的種子扎了根。讓赫敏和馬爾福先走,哈利拉住了金妮的胳膊。
  
  「來,我想確認一些事。」
  
  金妮嘆口氣,「你想披著隱形鬥篷跟蹤他們是吧?」
  
  「拜托了,金妮。你還欠我這頓突擊晚餐的情呢。」
  
  金妮翻個白眼嘟噥道,「行吧,你個疑神疑鬼的神經病。」
  
  哈利算准了他們離開的時間。鑽進換衣間裡,哈利把隱形鬥篷披在了自己和金妮頭頂。馬爾福和赫敏就在餐館外面,剛剛拿到了赫敏的大衣。
  
  外面的路上擠滿了麻瓜,畢竟這是個周六的晚上,於是哈利和金妮跟著馬爾福和赫敏,拐到了餐館附近的一條小巷裡,估計這兩人打算幻影移形走了。
  
  哈利也不知道跟著這兩個人會看到些什麼,但總是滅不掉心裡對馬爾福存的那點子芥蒂。他們停在了幾尺開外,正好能聽見這對不知道情況的小情侶說了些什麼。
  
  「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呢。」
  
  馬爾福聳聳肩,「沒什麼的,格蘭傑。」
  
  赫敏用胳膊環住馬爾福的脖子,把他拉近一些。「你還好嗎?」
  
  「還行。沒想像中那麼難熬。波特都沒指責我對你下了奪魂咒呢。」
  
  馬爾福的笑話似乎想表示他其實覺得沒什麼,但哈利還是從這話裡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安和一絲負疚。馬爾福今晚沒有做出任何值得被哈利如此懷疑的舉動。看來是時候放棄掉學生時代的那點子舊心結了。
  
  赫敏顯然也沒被馬爾福的故作輕松給糊弄過去。「我知道我已經說過了,但還是要謝謝你。你和哈利願意嘗試去接納對方,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為你做什麼都可以啊,格蘭傑。」馬爾福柔聲道。
  
  這句話顯然超出了哈利,金妮,甚至赫敏的承受範圍。
  
  哈利驚得下巴掉下來了。
  
  金妮握拳塞住嘴巴,免得興奮地笑出聲來。
  
  赫敏把馬爾福摟得更緊一些,把他推到靠著一堵牆,熱情地吻了上去。
  
  比起站在這裡看著赫敏和馬爾福激情互啃,哈利寧願再去追蹤十個魂器,但金妮在鬥篷下面牢牢摁住了他。
  
  哈利生命中最難熬的幾分鐘終於過去,那兩人終於放過了對方的嘴(馬爾福剛才真的那樣捏了赫敏的屁股和腰嗎?),赫敏抬頭看著他,有些氣喘地低聲問道,「去我家還是你家?」
  
  「給我個驚喜唄,」馬爾福壞笑著應道,這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就幻影移形走了。
  
  金妮掀開鬥篷,笑得直不起腰了,哈利只顧盯著前面還有一對上下其手的情侶站著的地方發呆。
  
  金妮環住哈利的腰,給了他一個激情的吻。「我要不是已經肚子大了,真得說,見識過那麼一出激情表演後,很可能就能直接懷孕呢。」
  
  「真好笑哦,金。」
  
  金妮咯咯笑著,把額頭抵在他腦門上。「我愛你啦。好了,」她衝他抬抬眉毛,「去我家還是你家?」
  
  哈利沒好氣地笑了。
  
  「給我個驚喜唄。」
  
  
章節 27

  和前一晚不同,今晚一起共進晚餐的這對戀人,德拉科可是相當期待呢。那個,算是吧。略帶擔憂地期待可能更准確。
  
  是的,他非常期待把自己那邊的朋友介紹給赫敏。他有種預感,西奧和赫敏肯定能一拍即合。這兩個人在霍格沃茨期間交集很少,如果赫敏都願意在有那麼多不好回憶的基礎上,給德拉科一個和她談戀愛的機會,那她肯定也會對西奧很友好的。肯定不會像前一晚與波特夫婦一起吃飯時那麼尷尬啦。想到那天晚上在自己的前死對頭面前表現得那麼蠢,德拉科就要打個寒顫。那個戴眼鏡的混蛋家伙,竟然敢質疑德拉科對赫敏的動機?
  
  但是吧,德拉科也不得不承認,那晚本來有可能情況要糟糕上很多。波特直到那頓飯結束,才勉強接受了德拉科在赫敏生活中的地位,所以自己估計還是做對了一些事情的吧。
  
  德拉科很願意學著赫敏前一晚的樣子依葫蘆畫瓢。如果她和西奧之間出現了關系緊張的情況,他必須保持耐心。他也不想把朋友的請求搞砸。德拉科自己幾乎每天都要進出一家麻瓜咖啡店,也經常和赫敏一起去到麻瓜世界消磨時光,但這些情景下,德拉科都沒有要和某個麻瓜人士直接交流的必要,也沒有遇到過需要在考慮不破壞保密條例的前提下,說一些自己的事情。
  
  梅林的,西奧這麼久以來是如何辦到的?他怎麼做到完全不去談魔法世界的呢?赫敏作為一個聰明的麻瓜出身女巫,已經提前編好了背景故事,並和德拉科通好了氣。赫敏把自己的職業改編成了政府部門裡的政策修訂者,專攻動物權益和環境保護。德拉科的職業換成了地產經紀人,本來他在閑暇時間也要負責自己家財產的這些工作的,畢竟是唯一的繼承人嘛。赫敏合理地指出,在麻瓜世界要找到一個類似魁地奇的運動,實在是難了點,德拉科沒可能在短期內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專業的足球、板球或是橄欖球星探的(他心裡默默記下回頭得問問赫敏,這些運動都是什麼,因為聽起來都很有意思呢)。
  
  赫敏那天白天都花在列一張德拉科應該盡量避免使用的詞語和短語清單:梅林,麻瓜,薩拉查,斯萊特林,格蘭芬多等等。感覺就像在為一場考試做准備似的,但風險系數要高太多。
  
  今晚各種要素都必須互相配合,稍微做錯一點,就可能毀了自己朋友的努力偽裝。德拉科可不想成為毀了西奧人生幸福的人。就算其他都做不到,至少他可以安靜地把說話的任務交給格蘭傑。
  
  兩人來到餐館附近,德拉科感覺到了赫敏的緊張,她這會肩膀聳得老高,都要貼近耳朵了。他用手在她胳膊上摸了幾下。
  
  「你還好吧?」
  
  她衝他緊張地笑笑,承認道,「我只希望情況不要變得太古怪才好…我其實真的不算認識西奧,也知道想得到他的認同什麼的怪蠢的,但他如果還把我當成當初在霍格沃茨時的那個人,我擔心——」
  
  「格蘭傑,別說了。相信我,西奧絕對會愛上你的。」
  
  我愛你。
  
  這有點煩人的一句話,每次德拉科在赫敏身邊時,腦子裡總是忍不住地就冒出來。成功地把這句話阻擋在了嘴巴裡面,德拉科朝餐館方向點了點頭。赫敏一樣點了下頭,緊張地吐了口氣,和他一起走進了這棟熱鬧的建築物。
  
  薩莎真的讓人有點沒料到的樣子。坐在西奧身邊,這兩人還真是一道風景呢,明明反差很強烈的感覺。西奧瘦瘦高高的,整個人的線條有點過於尖銳了,膚色和德拉科差不多,也很蒼白,一雙不大的黑色眼睛,卷曲的棕色頭發,看著就是個內斂的男人。身邊的女子膚色黝黑,一頭黑色卷發大半都被發夾固定在了腦後,大大的琥鉑色眼睛,在餐館的燈光映射下閃著微光,她整個人都散發著興奮的情緒。西奧看到他們倆時,露出似是了然的表情,然後歪著嘴笑得很歡。他輕輕推了她一把,朝德拉科和赫敏的方向指過來,薩莎的臉上馬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閃亮的白牙來。
  
  「是他們嗎!?」薩莎的聲音穿透力很強,西奧點頭確認後,薩莎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離開桌子邊,半路就迎了上來,似乎根本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她一把摟住德拉科時,他根本沒來得及做好心理准備,就被對方緊緊地抱住了。
  
  「哦,上帝啊,終於能見到你們倆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她終於松開了已經被嚇到的德拉科,換到赫敏那邊去擁抱了。
  
  「哦,我們也是。」赫敏弱弱地擠出一句,顯然也被這個過分熱情的女子給驚到了。有那麼一瞬間,德拉科擔心麻瓜們都是習慣這麼熱情地擁抱別人的,但看看赫敏的反應,那應該是西奧的女朋友比較獨特吧。
  
  「親愛的,格蘭傑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德拉科絕對不是喜歡和人擁抱的類型。」西奧調笑的聲音從桌子方向傳過來。
  
  「哦,抱歉,」薩莎略帶歉意地衝他倆笑笑。「西奧和我說過,今晚不要太過火了,但我終於能見到他的朋友了,實在太高興了。真是搞不懂他為什麼把你們藏了那麼久!」
  
  他們走到桌邊時,西奧站起身,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和德拉科握了握手。德拉科有點能猜到為什麼好朋友這副表情,不過在他自己看來,眼前這一幕真的怪好笑的。德拉科·馬爾福挽著赫敏·格蘭傑,西奧多·諾特在和一個麻瓜談戀愛。盧修斯和老西奧多·諾特要在現場的話,估計能立馬爆炸。
  
  「格蘭傑,好久不見了,」西奧的聲音有點緊張,朝赫敏點點頭行了個禮,前面看著德拉科時的玩味笑容這會變得緊張起來,似乎還有點內疚。
  
  「你好啊,再見到你真的很高興呢,」赫敏答道,自己也笑得略帶緊張。
  
  西奧幫薩莎拉出椅子,德拉科也幫赫敏這麼做了。真是改不掉的純血習慣呢。
  
  「我說過了,我沒在藏著他們倆,親愛的。這兩個人工作上時常要出差。我連把這一個約出來喝酒都困難重重。」西奧嘴上不服輸,朝德拉科努努下巴。
  
  「那個德拉科——我的發音沒錯吧?」德拉科點點頭,她激動地說下去了,「抱歉,你是不能體會在我看來這事有多麼有意思。我們家是從加納來的,雖然我本人的名字已經看不大出來了——薩莎這名字挺常見的,但我得說——我們家大部分人的名字都還是比較典型的加納名字,我聽過好多次人們這麼說,『真是個特別的名字啊,你能再讀一次嗎?』至少我父母幫我省了這個麻煩。」她語速極快,這會轉過臉去看向了赫敏。
  
  「還有赫敏,這個名字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呢!你父母是從莎翁的《冬天的故事》裡找到的靈感嗎?」
  
  德拉科有些好奇地去看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巫。赫敏這名字是有點奇怪(但他也覺得很可愛啦),而他還真不知道這名字的出處呢。
  
  「是的啊!媽媽是在上大學期間讀到的,這個名字她一直記在心裡。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知道確切出處的人呢。你最喜歡莎士比亞的這篇故事嗎?」
  
  「老天的,不是,我是看不下去他的書,真是抱歉。我媽媽是個英語文學教授,所以我小時候被逼著讀了太多的經典名著。雖然她費了這麼大的勁,我還是對讀書沒什麼興趣。」
  
  西奧嘟噥一聲,「老天的,薩莎,要是你只能選一件事說出來讓格蘭傑不喜歡你,那就是說你不喜歡讀書了。」
  
  德拉科吃吃地笑出聲來,但感覺到了旁邊的赫敏身子一緊,看來她還沒習慣西奧的這種天生幽默。
  
  薩莎毫無愧意地聳聳肩,「所以我媽媽才更喜歡他。我只要讓他們倆單獨待上五分鐘,就會聽見他們討論什麼『薩克雷也被人捧得太過了,你說呢?』,爸爸和我只能忍著不要把眼睛翻到腦袋後面去。」
  
  餐館的酒水服務生過來了,薩莎和桌上的其他人確認了能喝什麼酒之後,開始用一口流利的法語和服務生交談,西奧一臉自豪地看著她。
  
  「多謝啦,」在服務生給每人倒了一杯酒後,她用法語感謝道。「容許我稍稍得意一下,我和這裡的副廚師長是同學,所以能訂到一張桌子呢。西奧總是帶我去一些華麗的高檔餐廳,所以我覺得得努力回個禮,讓你們也眼前一亮。」
  
  赫敏又發出一聲緊張的干笑,德拉科看著她抬了抬眉毛。「我得承認,還真讓我有點意外。我父母曾經在一家餐廳的等待名單上掛了好幾個月之久呢。」
  
  點好單後,薩莎馬上繼續詢問下去。德拉科深呼吸一下。梅林的,麻瓜的女子都這麼活力滿滿的嗎?這麼愛問問題?感覺她和西奧簡直是兩個極端啊,不僅在生理外觀上,在個性上也是啊!
  
  「抱歉我得先說明一下,我對你倆真的有太多問題想問了!」
  
  「關於什麼呢?」德拉科一臉警惕。
  
  「當然是西奧啊!你們是我見到的第一對他生活裡的人呢!他在學校的時候什麼樣子啊?」
  
  哦,是哦。西奧·諾特,那個有錢的孤獨的孤兒。德拉科強化了下這個設定,心裡對還健在的科迪莉亞·諾特夫人略略抱歉了一下。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小口喝著酒。「嗯,我算是從他出生起就認識他了呢。我們兩家是老朋友。」這時西奧投來懇求的目光,但德拉科不會讓好友失望的。過去幾年裡,好幾次都是西奧把他拉回來的。
  
  「西奧是個認真學習的好學生,我麼就,怎麼說呢,學習上沒那麼用心吧。我那會混跡於一群…不怎麼樣的人中間,但西奧還是在畢業後選擇了和我繼續友誼。」畢業這個詞對德拉科來說挺沉重的,他是在家裡修完所有學分的。突然一下很想知道西奧是怎麼考完自己的NEWT考試的,想著回頭得記得問問呢。還有哪些事是德拉科從前沒過問過的關於西奧本人的呢?
  
  德拉科語氣裡的真誠顯然打動了西奧一些。「呃,我知道他是個大書蟲啦,」薩莎開玩笑道,看著自己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好友這會對著女朋友擺出個痴迷的笑容,德拉科差點沒噎住。如果這兩個人開始在桌上接吻,他怕是得趕緊逃離現場的。
  
  西奧的一只胳膊摟在薩莎肩頭。「我嗎?拜托,我和格蘭傑比算得上什麼書蟲哦。她是我們的年級第一,年年如此,知道嗎,就是那種把所有人遠遠甩開的類型。」
  
  西奧的誇贊之詞讓赫敏有些詫異,臉一下子紅了。「哦!那個,謝謝你這麼說呢,西奧。」
  
  「你倆是從寄宿學校起就在一起了嗎?」薩莎突然問道,手指了指德拉科和赫敏。
  
  德拉科和赫敏還沒來得及張嘴應答,西奧爆發出一陣大笑。好幾分鐘後才止住,德拉科瞪他幾眼,赫敏自己也在忍笑。
  
  「有什麼好笑的嗎?」薩莎問道。
  
  「是啊,西奧,我沒看出來有什麼好笑的,你大概今晚已經喝多了吧,」德拉科拉長音調說道。
  
  西奧擦擦眼角,「你——你是不會懂的。這——這兩個人…上學那會簡直是看對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的笑還是沒完全止住,「我是說,沒人會想到——不可能有人能想到——這兩個人有可能走到一起。」
  
  「我真是謝謝你了,西奧多,這麼說真是好心哦,」德拉科不爽地咬牙切齒道。
  
  「別笑了,西奧,我的個天。」薩莎打了他肩膀一下,「哦,不過這樣不是更加浪漫嗎!禁忌之愛!」
  
  這話讓西奧笑得更厲害了,讓德拉科更不爽的是,赫敏也笑起來了。「哎呀,別那麼喪氣嘛,馬爾福,」赫敏逗他說道,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我倆才正式在一起兩個月而已。」
  
  「所以你倆在學校時是敵對的,是什麼發生了改變呢?」薩莎追問道。
  
  戰爭。折磨。死亡。毀滅。成癮。救贖。友誼。愛。我覺得挺好的。
  
  德拉科有些慌張地去看西奧的眼睛,又去看赫敏,但她只是對他微笑,她眼裡的溫暖驅散了他這會靈魂裡滲出來的寒意。她簡直猶如一個活生生的守護神本體,驅趕掉那些要吞噬他的黑暗。
  
  「我倆變了。」她簡單地做了回答,然後輕輕地親了德拉科的臉頰一下,讓他很是驚訝。
  
  我愛你。
  
  赫敏轉換話題,開始詢問薩莎是怎麼和西奧認識的。兩個女人交談時,德拉科和西奧對視了,以為前面赫敏那一出公開示愛會惹來好友的嘲諷神色。可西奧卻帶著那種心領神會的眼神看著德拉科,嘴角邊掛著淡淡的略帶憂傷的笑容,眼神裡也摻雜了些說不清的暗色。
  
  我真為你高興,那眼神裡有這層意思,但我們為什麼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呢?我們曾經是那麼盲目,差點就毀了一切呢。
  
  晚餐進行到一半,薩莎一個人去了盥洗室。西奧等她離開好一段距離後,長舒了一口氣。
  
  「原諒我的用詞,但梅林的蛋啊,今晚太難熬了。」他說完後,喝干了自己的那杯酒。放下杯子就對著赫敏開口了。
  
  「格蘭傑,我得說你真是天賜神助呢。」赫敏臉紅了,想表現得低調點。
  
  「那我是什麼?該死的弗洛伯毛蟲嗎?」德拉科抱怨道,但西奧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想搭理他。
  
  「閉嘴吧,你就是個好看的花瓶。我和你賭10個金加隆,今晚結束之前,薩莎肯定會說她覺得你很養眼之類的話。」
  
  西奧給自己斟滿酒,視線放低,語氣突然認真起來。「格蘭傑,我得讓你知道,今晚你願意來幫忙,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也許會覺得我瞞著她這一切的行徑很卑劣,但我是想慢慢地把我們的世界介紹給她的。我知道我倆之間的過往也不是多好,如果曾經冒犯過你,我表示抱——」
  
  「西奧,」她打斷道,「拜托,今晚就不要再道歉了。我倆上學那會根本不熟,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更傾向於重新開始呢。」
  
  老天的,這個女巫的寬容心簡直令人驚嘆。我愛你。
  
  「你真的是非常寬宏大量呢,雖然我有點配不上。謝了,格蘭傑。」
  
  「你可以叫我赫敏的,別擔心,我不會告訴你其他的斯萊特林朋友的。」她略帶羞澀地說道。
  
  西奧哈哈大笑,轉過臉去看著德拉科,「我決定了,你得一直和她在一起。」
  
  是啊。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這樣挺好。
  
  但德拉科只是翻翻白眼,不想理睬西奧。
  
  這三個魔法人士趁這會薩莎聽不到,趕緊自由自在地交談了一會兒。或者,在德拉科看來,就是西奧和赫敏互相比賽,看看誰才是更大的書蟲。開始的時候,西奧先稱贊了她近期提交的馬人棲息地保護法案,赫敏對西奧竟然了解她工作上的成果,表現出了驚訝和低調。接著西奧不好意思地承認,他通讀了赫敏撰寫的法案全文,接著赫敏提起了她在威尼斯的古代如尼文新發現,西奧果然書呆子上身,詢問起威尼斯魔法圖書館的情況來…這兩人如此談得來的畫面,溫暖了德拉科自己那顆暗沉的心,不然還真是要有些吃醋呢。
  
  薩莎回來後,那頓飯接下來的時間都很愉快。赫敏和西奧已經不再生分,談話進行得極為順利。薩莎還是整個談話的主導者,似乎對西奧遇見她之前的人生充滿了無限好奇。
  
  德拉科也不得不承認,西奧這個對像選得不錯。雖然這個姑娘實在是太能說了一些,但也魅力十足,教養良好,聰明而且自信。如果她不是不幸地身為一個麻瓜的話,肯定是西奧高攀不起的。德拉科對自己仍覺得她略微低微一些而自責了一下,但又覺得還是無法接受一個血液裡毫無魔法力量的人,和自己是平起平坐的。他和麻瓜們相處的時間夠久,已經不再會覺得他們令人困擾,他們也是人嘛,所有人(不管是魔法人士還是麻瓜)其實都讓他挺他媽煩的。也許這個問題還是留到下次見到布朗寧治療師的時候,再討論比較好。
  
  薩莎對赫敏發出的一連串問題,吸引了他的注意。
  
  「赫敏,你前面說你父母住在倫敦郊區?」
  
  「是的,他倆都是牙醫,有一所兩人一起自營的診所。」
  
  薩莎的眉毛要飛到發際線那裡了。「看來不用問你是怎麼負擔得起寄宿學校的了。你有什麼故事呢,德拉科?你和我的西奧一樣也是被人收養的呢,還是個繼承人呢?或者像你女朋友一樣,家裡有個牙醫帝國?」
  
  赫敏家真的那麼有錢嗎?薩莎聽到她父母從事的工作後,那副模樣仿佛她從小是在金子堆裡長大的似的,但如果這是真的,他難道不應該早就知道嗎?他回頭得好好吐槽下西奧編出來的什麼「被有錢人家收養的可憐孤兒」的故事。諾特莊園的壯觀程度僅次於馬爾福家,他家的古靈閣金庫也是滿滿的全是金幣。什麼被人收養的鬼話哦。
  
  西奧搶了德拉科的先,這會開始冷哼起來。「馬爾福家的錢,比上帝的都要多吧。」
  
  這樣的評價如果在年少的德拉科聽來,肯定會驕傲地鼓起胸脯,為身為一個馬爾福無比自豪。但現如今,這些情況都不再重要了。金庫裡的所有財富都給不了他非常需要的東西:一個值得人尊敬的名字。
  
  「別讓你的朋友難堪了,西奧。我知道為什麼你拖到現在才介紹我們認識,你的朋友都是相貌驚人還富得流油。搞不好我選中你這件事,也是太倉促了點呢。」說完這話,她還朝德拉科拋了個媚眼。
  
  靠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西奧衝德拉科擺出個「欠我十加隆」的嘴型來。
  
  赫敏把談話重新轉回薩莎身上。「你快要從烹飪學校畢業了嗎?」
  
  薩莎開始興奮地講述自己的學藝過程,德拉科趁機好好觀察了西奧一番。他的眼神裡有種安定的感覺在,一副被身邊這個女子迷住的模樣。當薩莎承認自己最大的夢想是能從首席糕點師過渡到開一家自己的烘焙店時,西奧甚至忍不住地插嘴道,「她真的特別棒,做的每一樣東西都很絕。」說完還在她太陽穴上輕輕一吻,她抬起頭,滿眼寵溺地望向他作回應。
  
  天啊,他自己和格蘭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嗎?難怪那天晚上金妮全程都一副得意的不得了的樣子,而波特看起來都快要吐了。
  
  那天晚上大家道別時,兩個女生互相擁抱了一下。「赫敏,我們交換下電話號碼吧!我很希望能在這兩個人去『男生酒吧之夜』的時候,約你出來呢。」
  
  西奧朝德拉科伸出手去,低聲地說了句,「謝了,伙計…為今晚的一切。」
  
  好友這句略帶絕望的釋然,似乎不管怎麼回應都不合適。赫敏比較擅長對付這類事,接受別人的感謝。果然,西奧也和她握手道了別,低聲地感謝,「謝謝你了,表現得這麼像你。」赫敏很暖心地回答道,「不用謝的,西奧。我也很高興有機會真正認識你。」
  
  赫敏挽住德拉科的胳膊,兩人一起朝安全的幻影移形點走去。這方面她也更擅長呢,表現出喜愛之情的動作她做來就是這麼得心應手。在決定是否要在公開場合牽她的手之前,德拉科糾結到都要驚懼發作了。
  
  「我挺喜歡西奧的,」她輕聲說道,「我看得出來,他對你來說很重要。」
  
  「他也挺喜歡你的,」德拉科語氣肯定。「搞不好有點喜歡過頭了。」這半句還是沒忍住。
  
  赫敏翻翻眼睛。「你不會真的吃醋吧?而且,他怎麼看都被薩莎迷得不行了。我覺得他倆真的好配。」
  
  不知為何,這麼隨意的一句評價讓他心裡蔓延出一陣擔憂。德拉科和赫敏這一對在外人眼裡又是什麼樣的呢?金妮似乎對他倆在一起覺得非常有趣。波特感覺還沒緩過來,但勉強也算接受了。西奧之前覺得他倆在一起簡直是宇宙間最好笑的笑話。
  
  「你覺得其他人是怎麼看我們倆的呢?」
  
  她抬頭望望他,顯然被他問題裡的那種不安全感驚到了。
  
  她停下步子,站到他正前方來,雙臂環住他的腰。「我覺得我們的朋友認為我倆在一起很開心,雖然時不時他們還得消化下我倆在一起了的事實。至於其他人麼?」赫敏踮起腳,溫柔地吻著德拉科。「其他人就可以有多遠滾多遠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覺得這樣挺好。
  
  XXX
  
  德拉科慢慢走過自家走廊,手裡拿著本翻開的筆記本——之前赫敏送他的生日禮物——腦袋裡還如同幾天前收到時一樣,有些沒轉過彎來。兩人近來都工作繁忙,計劃了在六月中旬再和朋友們一起慶祝他的生日。但當赫敏把生日禮物送到他面前時,德拉科覺得等待也是值得的。
  
  拆開包裝,露出裡面那本和自己之前送赫敏的聖誕禮物一樣的筆記本時,他真的說不出話來了。赫敏在他面前緊張地絮絮叨叨,急匆匆地解釋自己這麼送禮不是為了偷懶,如果他覺得是,那她可以再送點別的,但德拉科根本沒把她的自言自語聽進去。
  
  他把那本子送她時,本以為她會將其中一本給別人,比如她母親,或者母黃鼠狼,甚至給波特本尊。送這個禮物的目的,是希望便利她和生活中重要的人的溝通。
  
  而她選擇了他。
  
  「——我是有為你准備別的東西啦,我只是覺得——」
  
  「格蘭傑。」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不再去擰自己的雙手。「怎麼了?」
  
  「你確定要把這個給我嗎?」
  
  她的表情凝重起來,眉頭緊鎖。「當然啦,我希望你拿著啊。」
  
  「為什麼?」
  
  她的手又開始緊張地互相擰來擰去,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因為我拿著這兩本的這麼長時間裡,一直在想,有誰是我在平時就想隨時能聯絡的,比如我讀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或者工作上遇到了什麼有意思的發現的時候…我每天下班後最想找誰說說話…在我喝杯熱茶上床睡覺前想最後和誰說幾句。然後…哎呀,你一定要逼我說完嗎?」
  
  德拉科露出他最得意的壞笑來。「說完啊,畢竟是我過生日嘛。」
  
  「行吧,」她哼了一聲,「是你行了吧?一直都是你,你這個自大又任性的——」
  
  他用嘴巴堵住了她後面的話,很快就發現另一件生日禮物,其實是穿了一身誘人蕾絲睡衣和內褲的赫敏本人。
  
  現在知道了她喜歡在做那事時聽點葷話(梅林啊,想到這一點他就已經開始硬了),也許也可以在寫出來的文字上給她加點料。得意地笑笑,德拉科合上了手裡的本子,下決心得多想點回頭對她實施的調情手段。赫敏今天是和她父母喝茶去了。德拉科沒提出要和她一起,她也沒提出邀請。現在這會,只有波特和西奧知道他倆的關系就足夠了。
  
  這天不知道該干點什麼,德拉科在路過那間音樂室時停住了腳步。前幾周聽到的那首唱到「萊拉」的歌曲中的鋼琴調子還在耳邊縈繞,也許直接彈出來也挺好。那曲子挺簡單的,他心裡想著,就坐到了這架博蘭斯勒鋼琴旁,有些隨意地按起琴鍵來。這件樂器的音色真的很棒。德拉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克裡克一直在保養這件樂器的。
  
  花了幾分鐘恢復下自己的肌肉記憶,德拉科試著回憶那首曲子。他彈出來的調子感覺都不大對,很快就有些煩躁了。他站起身,掀開琴凳的蓋子。也許他母親在這裡留了些樂譜呢。
  
  他找到了幾份古典樂的,但沒哪張特別吸引他。正要合上蓋子,瞥到了一張羊皮紙,就卡在蓋子的鉸鏈接合處。輕輕一拉,拿到了手裡,還好沒弄壞已經發黃發脆的紙面。
  
  打開這封信,德拉科發現是寫給納西莎的,日期已經是將近28年前的了。
  
  我最親愛的茜茜,
  
  我真希望你能親手收到這封信。我寫信來是想恭喜你和你丈夫喜得貴子。預言家日報上的公告裡說你給他起名為德拉科。真是個好名字呢,也非常符合家族傳統。
  
  雖然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說過話了,但還是覺得必須給你生下的健康男孩送上最誠摯的祝福。你丈夫肯定非常地自豪吧,你為他生下了一個男性繼承人呢。
  
  我自己也有一個女兒了,尼法朵拉。我真心期盼有一天我們的孩子能互相認識,把彼此當作家人。
  
  也許是我過於樂觀了,但我寧願相信我倆的關系沒有因為我和泰德的結合而受到影響,因為你讓我做了小德拉科的教母。帶著這個願望能夠實現的期盼,我非常希望你能收下我送他的禮物,畢竟教母也是有權利稍稍溺愛一下教子的。
  
  我還記得你高超的鋼琴技藝,茜茜,不能再親耳聽到你的演奏,也是我最大的遺憾之一。你在音樂方面如此有天賦,真希望你的孩子也能繼承這一點。就算你不會回復我的這封信,也請一定要讓你的兒子有機會用這架琴學習音樂。像你這樣資深的演奏者,肯定能看出這架鋼琴的超凡之處。
  
  請告訴德拉科,他的姨媽安多米達已經很愛他了。我希望有一天能和他本人相識,如果那時他已經長到可以彈琴的年紀,我會非常願意做他用這件禮物演奏時的聽眾。
  
  親愛的,不論何時,你有任何需求,都不要猶豫,盡管來找我。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家人。
  
  愛你的姐姐
  
  安多米達
  
  德拉科讀完這封信時,兩只手止不住地顫抖。這架鋼琴,就是眼前的這架鋼琴,竟然是自己出生時安多米達姨媽送來的禮物。安多米達·唐克斯,出嫁前姓布萊克,德拉科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個名字,他父親倒是有那麼一次提到過,還是跟在「肮髒的麻瓜同情者」這句話後面的。
  
  安多米達·唐克斯,和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但又是個陌生人,結果是像哈利·該死的·波特這樣的人可以大大方方地稱呼她為家人。如果當年的情況不是那樣,或許德拉科就能替代波特,成為小泰迪·盧平的教父了呢。
  
  結果呢,愚蠢的家族自傲毀掉了能和家人真正建立親密關系的機會。他父母的自大到底毀了多少德拉科生活中可能的機會呢?
  
  請告訴德拉科,他的姨媽安多米達已經很愛他了。
  
  眼前的這句話模糊起來,喉嚨裡火燒一般的感覺實在憋不住時,德拉科發出一聲抽泣。母親為什麼要一直留著這架鋼琴呢?為什麼從不提起這鋼琴是哪來的呢?這麼多年,她還瞞了自己多少事呢?她就傲慢到如此冷漠地對待自己姐姐求和解的信件嗎?或許她是為了不讓父親知道?
  
  但她留下了這琴呢。她他媽連這封信也留了下來。戰爭都結束了,父親也走了,為什麼不主動聯系一下對方呢?
  
  這一切在德拉科眼裡都不可理喻,他緊緊地攥著腦袋,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這會情緒激烈到仿佛被人狠狠地砸在了腹部似的。擦干眼睛,前面的悲痛情緒很快轉化成了憤怒。心中有那麼點想直接把面前這件樂器砸得粉碎。他真是受夠了,受夠了為自己父母的選擇償還各種代價。
  
  依舊怒火中燒,德拉科衝上樓去到自己的藏書室。找到母親寄來的那一堆信件,德拉科坐到書桌後面,拿起去年起寄來的每一封仔細讀起來。
  
  「…我遇到了一個絕佳的年輕女巫,德拉科,你猜怎麼著,她正計劃下周去倫敦旅游呢…」
  
  「…艾弗裡夫人向你問好,你應該記得的,她的侄女是個教養很好的…」
  
  「…說什麼在這裡已經用不上家養小精靈了,但講實話,這還真是大錯特錯呢…」
  
  「…就在昨天,我和她還有她丈夫一起愉快地吃了一頓飯,正好提起這裡好幾個需要能流利用英語聯絡的政府職位空缺…」
  
  「…能麻煩你順便幫我去一趟脫凡成衣店嗎?他們的春季新品在巴黎發布了,我需要…」
  
  「…她比你高兩屆,是布斯巴頓的畢業生,親愛的,所以也許你在三強爭霸賽的時候已經見過她了?」
  
  都是些無聊的瑣事,她這些蠢話連篇的信裡全是些無用八卦,暗示德拉科該換個有助他們家擺脫過去政治陰影的工作,或是幫他推薦納西莎親手挑選的,數不清的富有純血女巫,希望德拉科能早日安定下來。
  
  一句有意義的話都沒有。
  
  其實要他自己說實話,給母親回信時,他也沒多少真心實意寫在字裡行間。真要說,他的回復已經越來越敷衍,畢竟時間花在了和赫敏相處以後,在家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納西莎最近的來信裡,就自己不能在他生日期間趕回英國道了歉,因為某個社會地位很高的家族,需要她留下來幫忙張羅每年固定的夏日晚宴(請她幫忙絕對是莫大的榮幸,她在信中這麼強調來著)。她會在七月回英國,那時候兩人再好好慶祝就行。
  
  德拉科推開那些信時,這個建議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身子重重地坐回書桌邊的靠背椅裡。
  
  如此花費真的值得嗎,母親?你是怎麼做到維持我們家可笑的偽裝的?
  
  瞥到自己手表時,德拉科才從這種低落情緒中掙脫出來。他得趕緊出門去參加今晚黃蜂隊對陣法爾茅斯獵鷹隊的魁地奇友誼賽了,感謝梅林和魁地奇,至少能熬過這個孤獨的夜晚不至於情緒崩潰。
  
  把那堆信抱起來,德拉科把它們直接扔進了壁爐裡,魔杖一揮點燃那些羊皮紙,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章節 28

  2008年7月
  
  長袍前面的內口袋裡一陣發熱。打開那本雙向交流本子,德拉科看見了赫敏寫給他的令人愉快的請求。
  
  今晚能來我這裡嗎?
  
  當然可以,他趕緊寫了個回復。一切都還好吧?
  
  很好,只是想見你了。
  
  如果德拉科能看到自己坐在桌邊笑得像個傻子的樣子,估計都會給自己來個惡咒的。他們一般工作日的晚上不大會碰頭,所以臨時改變周二日程什麼的還挺意外驚喜的。已經快要下班了,他腦子裡卻慢慢浮上來一個陰暗的猜測。
  
  她的信息很短,不是嗎?有點沒頭沒腦的吧?沒什麼表達情緒的詞語,也沒有昵稱…倒不是說他倆是喜歡在文字上那麼膩歪的一對啦(至少還沒到那一步)。
  
  但是吧,那麼句有些生硬的短句還是讓他有那麼點擔憂。待到德拉科踏出她家飛路時,他已經幾乎可以確定,赫敏叫他來,是要和他分手的。
  
  讓他大為輕松的是,赫敏一看見他就兩眼放光,衝過來抱住了他。「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德拉科松開她,低頭看過去,「我猜猜看啊,這會和我站在一起的難道是新上任的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的副司長嗎?」
  
  「是啊!」她聲音都尖了,眼裡亮晶晶的,滿是自豪。然後用力地吻在他嘴唇上。我愛你。
  
  「我不是說過,他們肯定會選你的嗎?就不知道你之前那麼緊張是為什麼。」
  
  「我懂的,懂的啦,不過只是不喜歡對這類事預先揣測而已。」
  
  「算正式確定了嗎?他們發公告了?」
  
  赫敏搖搖頭。「還沒呢。埃米爾午飯前來我辦公室,通知我這件事的。我當然接受了,不過正式文書要明天才會簽署。其他人就只有胡安妮塔知道了,她後來向我祝賀來著。哦,梅林啊,我真的要非常努力才能接好她的班。我該和她預約個時間談談交接的,還有——」
  
  「哎喲,哎喲,格蘭傑你慢點!先稍微給你自己點時間享受下這個成就。把上班穿的袍子先脫了,今晚我們得慶祝一下。等下,我馬上就回來。」
  
  十五分鐘後,德拉科再次踏出了赫敏家的壁爐,這一次手裡抓著一瓶自家酒窖裡找出來的古董香檳酒。
  
  「先和你說一下,這樣的酒我還有兩瓶,所以你可以當自己——」
  
  赫敏到底該當自己如何,她是沒法聽完了。德拉科的後半句話在看到眼前沙發上的一幕時,就被吞了下去。哦,操,我愛你。
  
  「這是我的襯衫嗎?」他聲音有些嘶啞,喉嚨覺得發干。
  
  赫敏玩味地揚起嘴角,「我覺得應該是的吧。」
  
  「又是你偷來的,是吧?」
  
  赫敏打開自己這會光著的兩條腿,站起來慢慢地朝他走過來。那件白色的帶領子襯衫剛剛好擋在她大腿上,這會頭上柔軟的卷發也被放下來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把腦子裡那個愚蠢的想法說出來的話,肯定會遭到她的反對,所以他還是沒作聲。但當他看到那件襯衫穿在她身上時,腦子裡只有一個詞:我的。
  
  他想在和她做愛的時候,在她耳邊重復這個詞。他想對每個朝她多看一眼的男性威脅地說出這個詞。他想對全世界喊出這個詞,而她就在身邊。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全是我的。
  
  她就停在他面前,仔細去看那瓶酒。「上次去你家過夜時,我大概是不小心把這件衣服帶走了呢。」
  
  「是嗎,」他說著舔了舔嘴唇,「這麼穿還真是有點奇怪呢,副司長女士,似乎不是很適合你這樣的魔法部高級官員吧。但我更想知道的是…」德拉科靠上去,手指擺弄著那件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你在這下面穿了什麼呢?」
  
  赫敏抬起魔杖,從廚房方向召來了兩只香檳酒杯。
  
  「給我倒一些這貴得離譜的香檳酒,我搞不好可以給你看看呢。」
  
  德拉科用魔杖輕巧地打開了酒瓶塞子,倒出兩杯酒。手裡端著酒,赫敏領著德拉科回到沙發那裡,輕輕推他一把,讓他坐下去。她一邊小口啜飲著酒,一邊放低身子跨坐在他大腿上。
  
  「我不是在抱怨哦,但你應該記得我的生日在上個月的,對吧?」
  
  赫敏抬抬眉毛,下一口就把杯裡的酒喝完了。德拉科還沒來得及吐槽這種香檳是該慢慢品嘗,而不是適合一口而盡的廉價麥芽酒,她就湊上來吻住了他。他馬上就把自己那杯酒放到了旁邊去。
  
  兩只手沿著她的側身上下撫摸,德拉科很驚喜地發現襯衫下面,她沒穿文胸呢。貼在她唇上低吟著,手指鑽到衣服底下,檢查下內褲那裡什麼情況了。指尖觸到了柔軟的緞子面料,她的舌頭滑進了他的嘴。赫敏放下自己空了的香檳酒杯,德拉科聽見了酒杯在地上滾動的聲響,她空出來的手已經伸過來解他的襯衫扣子了。
  
  當他赤裸的胸膛呈現在她面前後,赫敏低下頭在上面不停地吻著,德拉科的手穩住她的背部,好保證她下面的花口抵著自己發硬的分身,兩人的身體開始激動地互相摩擦。如果她想在沙發上和他做愛來慶祝,那他絕對不會拒絕,這樣美麗的女巫,光用嘴唇就讓他要喪失所有理智,更別提她身體波動的曲線了。這絕對是德拉科近期記憶中最棒的周二晚上了。
  
  我的。
  
  沉迷於這會的快感中,兩人都沒聽見飛路被激活,又有一個人走進了客廳。
  
  「嘿,赫敏,我剛聽說了——哦!我的個耶穌基督啊!」
  
  赫敏嚇得驚叫起來,帶著羞辱感趕緊從德拉科大腿上滾下來。「嗨,哈利!」她說話的聲音顯然高了幾個八度。
  
  這大概是德拉科遇到過的,最讓人尷尬的沉默時刻了。赫敏用力地把身上的衣服向下扯著,而紅著臉的哈利·波特全程都看著地板。
  
  德拉科嘆口氣,把自己凌亂的頭發整理一下,系好自己的襯衫。「晚上好啊,波特。」他拉長音調招呼道,希望把最糟的那一刻趕緊熬過去。
  
  哈利清了清喉嚨,「真是抱歉…打擾了。我,呃——」
  
  「沒事啦,哈利。」赫敏趕緊安慰他,這話德拉科是完全不能認同的。「馬爾福來了以後,我忘記關閉飛路了。我們剛才在,嗯…慶祝一下我今天得到的好消息…」
  
  「是,所以我才過來的!」波特顯然已經恢復了,把鼻子上的眼鏡推上去,這動作德拉科特別討厭。「我聽說了赫敏的晉升。」這家伙終於沒有一臉傻笑了,「但我發現,我還真是有點冒昧…」
  
  是啊,波特,你相當冒昧呢,活著讓人半路剎車的男孩哦。
  
  「沒,沒有啦。那個,讓我,先去穿點衣服。」
  
  波特還算識相,赫敏這麼光著腿,只穿著德拉科襯衫穿過屋子時,他把目光轉到了旁邊。
  
  兩個男人獨處後,波特居然好意思帶著羞赧和不懷好意衝德拉科笑了笑,「你還好吧,馬爾福?」
  
  「我前面更好。」德拉科沒好氣地答道。
  
  波特把帶來的酒瓶放在了茶幾上,坐進了一張扶手椅,一副仿佛在自己家的隨意。德拉科也只好坐下來,在等赫敏回來之間,實在不想說話。但波特這人顯然不喜歡管好自己,就和他不喜歡把那頭雜毛好好打理一下一樣。
  
  「所以,你和赫敏…還挺順利的?」
  
  「當然啊,」德拉科冷哼道,「你要是沒帶著那瓶便宜貨來打擾,那就更好了。」
  
  波特聳聳肩,笑得倒挺孩子氣,「這是個傳統項目罷了,等她過來你就懂了。」
  
  梅林放過他吧,比起眼前這個「親密好友」波特,他寧可面對一個「一點就爆」的波特。
  
  「所以你家那位今晚上哪去了?她似乎更喜歡在不合宜的時候,闖進朋友家的飛路呢。」
  
  「對啊,金妮去哪了?」赫敏回來時接話道,這會身上的牛仔褲和長袖襯衫蓋住了大部分的肌膚。
  
  「她表示很抱歉,因為她實在是太累了。她現在基本上都是很疲勞的,我猜和孕期初期有關吧。哦,對了,馬爾福。」
  
  波特轉過頭去對著德拉科一臉壞笑。「我應該要和她說一下,你把她稱呼成我家的了。祝你好運哦。」
  
  德拉科哼哼鼻子,沒接話,有些惋惜這會面對波特,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沒來由地就恨意湧上來了。
  
  赫敏看到了茶幾上的那瓶酒,開心地笑了。「哦哈利!你不會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覺得這樣就能阻止我嗎?來嘛,赫敏,不這麼做會有壞運氣的!」
  
  赫敏趕緊向德拉科解釋了一下,「我第一次喝醉酒的時候,因為喝的是便宜的草莓味香檳,哈利和羅恩就覺得特別有意思。每次我們有什麼要慶祝的事情,他們就會幫我買一瓶,還逼著我喝下去。」
  
  「馬爾福的貴族品味怕是不能接受這個吧,」波特玩笑道,「我是在你家附近的加油站買的。」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拿過一杯。天哪,波特這種「煩人的兄弟」特質真的得掐掉才行,本來今晚他就是個不速之客了,德拉科看來今晚得一直欲求不滿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晉升了的?」
  
  「埃米爾。」哈利答道,那人是赫敏的老板。「他在餐廳裡遇到了我,就告訴我了。我真的很為你驕傲啊,赫敏。」
  
  讓德拉科驚恐的是,赫敏居然熱淚盈眶。哦,看在老天的份上吧…
  
  「謝了,哈利。」她的聲音在顫抖,伸手捏住了哈利的手。波特的眼睛裡也有些濕潤了,但舉起杯子來祝酒時,聲音還是穩的。
  
  「敬赫敏!下一步,魔法部長!」
  
  赫敏自謙加不敢相信地哼了哼鼻子,三人都端起了酒杯。波特不是在開玩笑,這鬼東西什麼味道啊。「格蘭傑,你不是認真的吧,」德拉科嗆到了,「這東西也太惡心了。」
  
  波特用手背擦擦嘴,「我得表示贊同呢,赫敏。按說我應該已經習慣這味道了…」他聳著肩沒繼續說完。
  
  「那就都歸我了唄!」她喝完了自己那杯。「哈利你都來了,不如留下來吃晚飯吧。我這裡沒什麼存貨了,所以能麻煩你們倆點點外賣嗎?」
  
  「那家咖喱店怎麼樣?」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只能聽見赫敏因為德拉科而發出的大笑聲,還有哈利跟進的歡樂笑聲。
  
  XXX
  
  「嘿,馬爾福!」
  
  聽見自己的名字,德拉科轉過身去,看見了向他走來的蘇珊·博恩斯。這會其他人都從會議室裡出來了。德拉科公司和魔法部的這次會議,剛剛確定了下個月的慈善友誼賽的預算。今年對戰的是瑞士和英格蘭,所以魔法部的工作會明顯少很多,但惠斯普&懷特的員工因為要幫英國隊做准備工作,還是會如以往一樣忙碌。
  
  「博恩斯女士。」
  
  「叫我蘇珊就好,」她似乎對他的過於禮貌並不感冒,「那個,我這裡有去年友誼賽的總結報告。我們的法國朋友『忘記』把英語備份寄過來了。」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翻翻白眼,「能麻煩你幫我的部門抓緊時間翻譯一下嗎?他們的拼寫簡直一塌糊塗,我還是想把翻譯工作交給可以信任的人呢。」
  
  「呃,好吧。」有人信任他嗎?這對德拉科來說還真是個新鮮的說法。「你什麼時候需要呢?」
  
  「下周五行嗎?」
  
  「可以的,」灰色的眼睛開始快速掃視手裡的報告。「嗯,應該不用花很長時間…你需要我把他關於英國場館飲食的諷刺評價也加上嗎?」
  
  蘇珊冷哼一聲,「哦,看在梅林的份上…拜托了,盡量按照原文翻譯吧。這是份正式的魔法部文件報告,必須一字一句都不能遺漏的。」
  
  「沒問題,那回見了…蘇珊女士。」
  
  他轉身離開,她又叫住了他。「我正打算去爐中巫婆酒吧呢。你有空一起喝一杯嗎?我們可以先談談下個月要討論的飛天掃帚什麼的。」
  
  德拉科皺起眉,看看腕表想給自己點時間思考。他記不起上一次除西奧或赫敏以外的人請他一起去什麼地方了。但他對魔法部例行公事的會議外的蘇珊·博恩斯幾乎一無所知。她感覺上是個干練的人,雖然她的姑媽死於食死徒之手,但好像對德拉科也沒什麼惡意。這麼看來,其實沒關系的咯?只是和個同事喝一杯嘛。正常人這麼做也很稀松平常,至少他的治療師是這麼說的。而且,博恩斯應該不僅僅和赫敏還維持著不錯的關系,和波特,波特老婆,甚至那一大家子韋斯萊的關系應該都還不錯。這麼想,回頭其他人開始知道他和格蘭傑的戀愛關系後開始指指點點時,也對德拉科應該有點幫助吧。
  
  「好吧。」
  
  半小時後,德拉科可以承認這麼做不能算是個錯誤呢。蘇珊的魁地奇知識相當豐富,哪怕她喜歡的球隊實在是爛的很。
  
  「他們現在簡直和火炮隊一樣糟糕了。」蘇珊哀號道。
  
  「沒人逼你繼續支持他們啊。」德拉科幫她指出關鍵問題,喝完了自己的拉格啤酒。
  
  「哎!我可不是什麼隨風倒的不堅定粉絲!下個賽季,等阿普爾比飛箭隊贏得聯賽冠軍的時候,你就等著後悔吧,」她得意地說著,「唉,我這是騙誰哪。」又自嘲般冷哼了一聲。
  
  「至少接下來的五個賽季裡,我們估計都沒法翻身呢。你平時工作的時候,能幫我們隨便推薦幾個球星不?」
  
  「想都別想。」
  
  「渾蛋,」蘇珊打趣道,「我餓了,要不要點些吃的?」
  
  德拉科又使出了腕表的招數。今晚沒有和赫敏見面的計劃,畢竟才周四,所以他其實沒什麼要去的地方。這間酒吧裡的人似乎也都不在意他居然在公共場所露面了(講起來,他和西奧也是這裡的常客了),博恩斯截至目前還算個湊合的酒伴。
  
  「好啊。這裡的燉鹿肉還不錯。」
  
  他們又點了一輪酒,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德拉科主動和一個赫奇帕奇一起吃飯呢。他們只交流魁地奇這樣的安全話題,談談蘇珊在國際合作司的工作,德拉科發現自己對她的旅行故事還挺感興趣的,也對她工作涉及面的廣泛略微驚訝。
  
  「我目前的記錄是到過5個大陸和26個國家。」
  
  「不錯啊,」德拉科慢吞吞地應著,「你花那麼多時間全球漫步時,沒找機會學一門外語,比如西班牙語什麼的?還真是有點可憐呢。」
  
  「哦喲,對不住哦,我們不是都有法語私教陪著長大的哦。」
  
  「這門語言是我祖父母教我的,這我得澄清。你說的是拉丁語的情況。」
  
  蘇珊輕笑起來,德拉科對自己這個笑話的效果頗為滿意。看到兩人的酒杯都快空了,德拉科站起身,朝她的杯子伸出手。
  
  「再來一杯嗎?這一輪我去點。」
  
  蘇珊慢慢點點頭,喝完了杯裡的酒,放到德拉科伸過來的手上,但在他收回去時,她的手指摸到了他的手。
  
  「小心點哦,馬爾福。我覺得再來一杯,就得麻煩你送我回家了,」她聲音低低的,對他笑得意味深長。哦。哎呀,該死的。
  
  德拉科趕緊朝吧台走去,穩住心神不要慌亂。去他媽的薩拉查,搞了半天這是個約會咯?梅林的屁股的,這他媽怎麼發生的?他完全誤解了整件事,不知道該怎麼回到桌旁去,才能表現得不像個大傻子。可他已經做了大半晚上的傻子了。操。
  
  媽的,赫敏會殺了他的。德拉科緊張地揪著自己的頭發,等著酒保把續杯端過來。他要怎麼解釋這件事呢?對不起,格蘭傑,我不小心就和你的一個老朋友出去約會了,只因為我根本看不懂正常人的社交隱喻,我以為只是出來和朋友喝點東西,結果這難道是上床的前奏?
  
  酒保遞過來一杯水和給蘇珊的啤酒,德拉科嘆了口氣。也許德拉科可以現在就結賬,然後溜之大吉?
  
  不行,那樣做不是更尷尬,而且也有點殘忍吧。穩住心情,他回到了桌邊,靠近時忍住不要表現得過於緊張。蘇珊看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脫了他的衣服,帶著明顯飢渴的神情,上半身都要趴到桌面上來了。
  
  他把她的飲料放下,看到他的那杯水,蘇珊抬了抬眉毛。
  
  「博恩斯——」
  
  「叫我蘇珊。」
  
  「隨便了。那個,我真的不擅長這種事,但是——」
  
  「沒關系的馬爾福,我很清楚你不怎麼出去和人約會的。所以我才約你出來的。」
  
  德拉科咬緊牙,忍住不要發瘋般大叫出來。我不出去和人約會是因為我已經有對像了啊,真是謝謝你了。
  
  「謝謝你這麼欣賞我,但我必須告訴你——」
  
  「我不在乎你有很長時間空窗了,我也不在乎你的過去,更不在乎你以前做的那些——」
  
  「很好,但是——」
  
  「我想約你出來已經好幾個月了,我們在工作上那麼合拍,但我還是覺得不要等著你主動了。這事沒那麼復雜,馬爾福。我覺得你很不錯,我倆又都單身,我住的公寓離這裡就一條街而已。」
  
  某種程度上來說,德拉科挺欽佩她的勇氣和直接的。說出這番話的全程中,她都一直看著他的眼睛呢。
  
  「我不是單身狀態。」德拉科直截了當地承認了。
  
  蘇珊臉上的血色消失時,他不得不移開視線去。「你不是嗎?」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德拉科搖搖頭。「不是好幾個月了。我倆,嗯…那個,沒有很多人知道就是了…也不是我們在刻意隱瞞啦,只是…還沒打算大張旗鼓之類的。」
  
  他又去看對方,在她臉上看到了和自己心中一樣的愧疚。她清清喉嚨,「所以你其實根本沒意識到,前面我是約你出來的意思咯?」
  
  「是的。」
  
  「莫甘娜的奶頭的,這簡直太尷尬了。」她喊出來後用手捂住了臉,因為這會臉已經燒得通紅。「我認識那位幸運的女士嗎?」
  
  德拉科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和赫敏商量過,如果沒有被直接問到的時候,就不要撒謊了,但德拉科不確定眼下這種情況算不算。當他沉默了很久後,蘇珊幫他作了解答。「看來是認識的呢。」她嘆道,「是哪個女巫,我以後都得繞著走呢?」
  
  德拉科慌張地四下看看酒吧裡的其他人。媽的,他們倆是正常談戀愛的兩個成年人啊,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見不得人似的。
  
  「赫敏·格蘭傑,」他低聲回答,還在掃視四周,這會酒吧裡已經有不少人了。
  
  「嗯。」蘇珊靠回到自己的椅子裡,沒了尷尬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盯著德拉科看呢。「那還真是…挺意外的,反正我是這麼覺得啦,不過…還是要祝賀你的。還有,也要祝賀她呢。」
  
  「呃…謝謝。」
  
  「哦,天啊…她會要殺了我的!」蘇珊突然誇張地自言自語起來。德拉科翻翻眼睛。「她根本不是那種人,你倆不是朋友嗎?」
  
  「我倆關系是還可以,但我也不認為她能接受我試圖搶她男朋友這種事的。你能不要告訴她嗎?」
  
  德拉科只是抬起一邊的淡色眉毛,蘇珊就認輸地笑了,總算緩解了一些尷尬的緊張。
  
  「好吧。那個,既然我今晚已經夠傻得了,我看還是先走的好。」
  
  德拉科隨她站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那個,你之前也不知道我和她在約會啦,沒幾個人知道的。我也真的沒看出來你的,嗯…意圖啦。」
  
  「我覺得回家再灌點酒我就能好起來的,或者干脆給自己來個遺忘咒也行。說實話,我還得消化下你和赫敏在一起了這件事。」她偷偷看他一眼,臉上帶著微笑。「你和她在一起是那種開心到讓其他人受不了的類型,對吧?」
  
  「你們赫奇帕奇才會在意開心不開心。」他語氣堅定,她又大笑起來。
  
  「謝謝你沒那麼渾蛋地對我。我們下次再找時間喝酒好了,但是得帶上赫敏一起。」
  
  蘇珊走了後,德拉科立刻幻影移形去了赫敏家。她來開門時,看起來有點擔憂又有點疑惑。
  
  「沒事吧?」
  
  德拉科的嘴巴張開又合上好幾次。他搞什麼啊,急急忙忙衝來這裡?他可以等到明早喝咖啡的時候的啊,還能給自己點時間好好整理下語言。
  
  「完全就是個意外!」
  
  殺了,我,吧。
  
  「什麼意外?你沒事吧,出什麼事了嗎?你需要——?」
  
  當然了,她一定會進入警備狀態的。天哪,他這會真是無可救藥了吧。「我沒事。我…那個,這整件事就很古怪,我能進來再解釋嗎?」
  
  兩人在沙發上坐好後,德拉科穩了穩心神,花了點時間組織好第一個完整的句子,而不是開口就胡亂說話。
  
  「我可能不小心地和別人約了個會了。」
  
  赫敏滿臉警覺,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我明白了。」她雖然這麼說,但德拉科看得出她其實沒真的明白。「人怎麼做到不小心約了個會呢?」她低低的聲音,謹慎的語調讓德拉科預感,要是解釋不清的話,怕是有大麻煩了。
  
  「今天和魔法部的會議結束後,有個同事攔下我,請我去喝一杯。我發誓,格蘭傑,我以為只是喝一杯。」
  
  「呣…還是和『不小心約了會』沒什麼關系啊。」
  
  哦,要命的,她眯眼睛了。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那個,該死的,我怎麼會多想呢?又不是整天有女巫沒事來邀請我啊,我根本沒概念她把這次喝酒當成了約會。她一開始只是說找個機會多聊點工作什麼的。」
  
  「那你後來是怎麼明白過來的呢?」
  
  想到那一幕,德拉科臉紅了,赫敏的眼睛眯得更厲害了。
  
  「她提了一嘴她住在那附近,很歡迎我,呃…送她回家。」
  
  這句話之後安靜了很久,久到讓人要窒息了。過了好長時間,德拉科才反應過來,赫敏不說話是因為在等他進一步說明。
  
  「我馬上就和她說了我不再…單身了。」他趕緊說道,「然後和她說了,我是和你在談戀愛的。」
  
  這些話讓赫敏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但她還是一副沒被打動的樣子。「你准備告訴我這人是誰嗎?還是得我自己猜?」
  
  「博恩斯。蘇珊·博恩斯。」
  
  「哦!我很喜歡蘇珊的!她在他們部門的工作做得特別出色!」赫敏語氣輕快地說道。不過馬上就換了一副調子,德拉科眼見著她臉一沉,視線落到地板上。「她挺漂亮的。」她輕聲道。
  
  「什麼?」
  
  「蘇珊相當漂亮呢。」赫敏弱弱地又說了一遍。
  
  「這他媽和眼下這事有什麼關系嗎?」
  
  赫敏聳聳肩,但還是沒去看著德拉科。「沒什麼,只是我現在想想也能說得通了,她那樣的女生會主動追你什麼的。」
  
  德拉科皺起眉,「別說這種無聊話,格蘭傑。這事也不是我願意發生的。我一發現她的意圖,就表示我沒興趣了。她漂不漂亮又有什麼關系呢?」
  
  「那你是同意的咯?你也覺得她很漂亮?」
  
  「別想給我下套啊,我沒這麼說。」德拉科已經煩躁得不行了。
  
  赫敏又看似無所謂地聳了下肩,瞧著有那麼點泄氣。又是一陣沉默,德拉科開始懷疑,自己如此誠實到底對不對呢。他衝到這裡來,像個三年級生似的袒露所有心聲,似乎只是平添煩惱啊。
  
  格蘭傑這麼話裡有話地希望別人贊美又是怎麼回事?德拉科人都來這裡了,不是嗎?又沒和任何朝他拋媚眼的女巫跑出去瞎搞一番咯。她就把他想得那麼不堪嗎?
  
  不,德拉科終於反應過來了,她這是對自己沒自信呢。
  
  他是真的不擅處理這種事情,但為了格蘭傑,也得試試。德拉科伸出手去,撈過她的一只手來,讓她終於抬頭和自己對視了。
  
  「我是不是和你說的不夠?」他柔聲問道。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於是德拉科再說明白一些。「告訴你,你真的很美。」
  
  我愛你。
  
  赫敏的臉刷得紅了。「我,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我是說,謝謝。」她結結巴巴地,視線移到旁邊去。德拉科可不會就此罷手,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你真的很美。」
  
  這一次她翻了個白眼,但德拉科知道這就是死要面子,被人說中了心事後的偽裝。這個了不起的女人總能聽見別人稱贊她的頭腦,她的高尚,她的勇敢…德拉科有種感覺,她其實更願意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一些形容詞綁定在一起。那麼多月之前,兩人看完芭蕾舞劇後的對話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我也想要一個不止把我看成個聰明書蟲的人,一個會送我鮮花,帶我出去約會的人。」
  
  「行了,站起來。」德拉科突然開口。
  
  「干嘛?」她有些警惕。
  
  「聽我一次嘛。」
  
  赫敏哼了一聲,雙臂交疊,但還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等待一般地抬抬眉毛,低頭瞪著他。德拉科也站起來,在她嬌小的身形面前顯得高大而有壓迫感。他牽著她的手,去到臥室方向,讓她正對著那面全身鏡,自己站在她身後。
  
  「看來我還真是個不合格的男朋友呢。」他拉長音調說著。把她的頭發撥到一邊的肩膀後面,在脖子上落下一個吻。他這會真想好好親吻一番她的肌膚,她的味道早就讓他著了迷,但這會耐心才是最關鍵的。
  
  「如果我眼前的這個女子居然對自己的美貌不自信,那就完完全全是我的錯了。」他低聲輕語,輕輕地咬一下她的耳垂。感覺到了她的戰栗,他的兩只手離開她的胳膊,搭在了她腰上。
  
  「你真的很美,」他重復道,輕柔地撩起她的襯衫下擺,讓她從頭頂上把這件衣服脫了。接著解開了她的文胸,兩邊的肩帶依次慢慢滑下,在她肩頭順便吻一下。
  
  「我帶你看看啊,」德拉科繼續低聲說話,繞到了赫敏面前。他的手指輕柔地拂過她的側臉,又浮在了她的唇上,馬上那兩瓣柔軟就自動張開來。她繼續把嘴巴張大,含住他的食指吮吸時,讓他驚了一下。褲子那裡開始緊得有些痛了,這會那張好看的小嘴正裹著他的指關節呢。
  
  「乖女孩,」他呻吟道,她笑了。終於啊,他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不能再讓他的小女巫有這種沒必要的自卑念頭了。
  
  他的美麗女巫啊。
  
  德拉科把手指從她嘴裡抽回來,好兩只手一起輕柔地撫摸和按揉她的胸部。碰觸的瞬間,赫敏就猛地吸了口氣,眼睛閉起來,眼皮輕顫。
  
  「老天的,我能一整天做這件事呢,格蘭傑,你的奶子簡直是太美了。」
  
  他彎下身子,低下頭,把一顆乳尖含進嘴裡。「真美,」他貼在她胸口喃喃道,發現自己開始讓她大口喘氣時很是得意。德拉科跪在她面前,幫她把身上還穿著的衣服解開並脫掉。等到赫敏赤裸地站在他面前後,他一秒鐘也沒浪費,馬上開始在她大腿根部又是舔又是親的。梅林的,他是真喜歡吃她下面呢,每一次這麼做她都會以驚人的速度達到高潮。在他舌頭帶來的觸感裡,赫敏很快就抓牢他的頭發,因為快感而大喊出來。真希望她把這一幕在鏡子裡看了個清楚呢。
  
  德拉科仰起脖子看著她。「我有了你,怎麼可能還能看到別的女人?」
  
  因為高潮的余韻還在,她還喘著粗氣,只能微微搖了下頭。德拉科站起身,把她摟在胸前。
  
  她終於能說話了。「因為你簡直…也身材太好了!我是說…梅林的…你自己好好看過你自己嗎?我…我頂多還能算好看,但是吧,在你旁邊…」
  
  雖然這話讓德拉科頗為受用,但想到她覺得兩人在異性吸引力方面存在那麼大的差距,就讓德拉科還是怪不舒服的。
  
  「我到底要說多少次?我他媽到底要親口說上多少次呢?」他有些不爽地嘟噥起來,她瞪大眼睛抬起頭去看他。
  
  德拉科退後幾步,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看來你還是沒完全吸取教訓咯。不過算你走運,我是個非常有耐心的老師。」
  
  他把所有衣服脫完,就低頭威懾一般地看著她,「到床上去…請。」他嗓音低沉。
  
  赫敏把背靠在床頭板上,弓起雙膝,抵在了胸前。德拉科搖了搖頭。
  
  「腿放下來,格蘭傑,別想躲躲藏藏的。」他低聲道,還站在床腳那裡。
  
  她有些不忿地哼了一聲,下巴抬了起來,但還是照辦了。眼前的這幅景像讓德拉科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他必須得讓她感覺到自己是驚艷絕倫的才行呢。
  
  我的。
  
  他掃視著她這會完全裸露的身體,把時間花在將她身體的每一寸角落都刻進記憶中。躺在他面前的她,仿佛這世上最美味的盛宴,他的分身已經在瘋狂提示他,趕緊把她壓在床上好好操弄一番才是正經事。
  
  但這一次,是為了赫敏。
  
  德拉科又舔了下嘴唇,速度更加緩慢,全程和她視線鎖定。雖然她這會不停起伏的胸部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在干什麼?」她問道,聲音裡滿滿的期待,眼神裡帶著疑惑。
  
  德拉科聳聳肩,裝作若無其事,「只是簡單地說明一下事實而已。」一只手握住自己硬得有些痛了的分身,慢慢地撫弄起來。「你不用說話的,我所需要的都已經准備就緒了。」
  
  她的喉嚨動了一下,顫巍巍地吐出口氣,棕色的眼睛看向他撫弄自己的緩慢動作。德拉科一邊自慰,一邊望向她身體上那些讓他贊嘆不已的部位,趕緊得釋放一些因為前面品嘗她帶來的壓力。她的眼睛,嘴唇,肩膀的線條,乳頭,腰部的凹陷,大腿,小腿…「真他媽太美了,」他的聲音裡帶著敬畏,咬著嘴唇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她的嘴唇微微張開,被他這麼熱切注視著有些坐立不安了。「你不用為了我一定要這麼做的啊,」她弱弱地說道。
  
  「閉嘴,把你的腿打開來。」
  
  他突然這麼命令式地說話,讓她閉了嘴,兩條腿乖乖地張開來。德拉科得忍住射進自己手裡的衝動呢。
  
  我的。
  
  看見她那濕漉漉,亮晶晶的花口,他發出一聲壓抑而深沉的呻吟,加速擼著自己的分身。她也開始大口喘氣了,其實他只是在碰自己而已,能看見她把兩只手握緊成拳頭,放在身體兩側。
  
  「我受不了,趕緊來碰我啊!」
  
  他馬上松了手,「哦,感謝梅林的…」德拉科呻吟道,終於爬到她身體上去。「你,現在,相信,我了,嗎?」他一邊吻著她一邊說完這句話。
  
  「相信,相信了,你很有說服力,趕緊進來啊。」她很是不耐煩呢。我愛你。
  
  「如女士所願。」
  
  事後,她只能癱在他懷裡,德拉科把她摟得更緊點,整張臉埋進了她的頭發。
  
  「馬爾福?」
  
  「嗯?」
  
  「謝謝你。」
  
  我愛你。
  
  德拉科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抱著她。他知道自己不該想問這個問題的。因為會聽起來很傻,很孩子氣,又很可憐。但他必須知道答案。
  
  「韋斯萊多久稱贊你一次?」
  
  她嘴裡發出的嘆息他聽見了,也感受到了。
  
  「我猜現在說這事也算合適吧。」
  
  「什麼事?」
  
  赫敏揚起腦袋去看他。
  
  「把前任的那些事情一次性說清楚。」
  
  
章節 29

  赫敏深呼吸一下,幫自己穩住心神。雖然她對德拉科的感情很強烈,兩人過去的那些問題總是要面對的,現在開始也是合乎邏輯的。他有權利知道為什麼自己和羅恩會分手。他有權利知道,自己哪也不會去的,就在這裡,就在此時,在他懷裡的時候,她感覺到的滿足感是幾年裡最強烈的。
  
  赫敏開始說話了,直到嗓子啞了都沒停下。
  
  哈利和金妮的婚禮是一切問題顯現的開端。
  
  整個訂婚期間,赫敏絕對稱得上是個模範伴娘了,婚禮那天一大早,她也毫無松懈。她幫著莫莉准備停當,確保金妮吃下了早飯,修復了面紗上崩掉的一根線,幫興奮尖叫的維克托瓦爾穿好她綴著花朵的連衣裙,全程都得確保自己的妝容和頭發沒有亂掉,順便還去新郎的房間看了一眼,看看他是不是緊張到不行了(他的確是,但有羅恩在場幫忙),幫亞瑟的威士忌酒杯續了酒,拉直了羅恩的領結,等她回到新娘身邊時,發現她正對著鏡子緊張到不行。她趕緊安慰金妮,保證哈利看到她走過長廊的一瞬間就會再次傾倒的。
  
  「你真的這麼覺得嗎,赫敏?」平日裡自信滿滿,活力非凡的紅頭發問這個問題時,相當沒底氣。金妮啊,這裡站著的女孩,能飛得比六個哥哥都要快,明明都沒成年就義無反顧地衝進戰場,加入了霍格沃茨大戰,幫助納威在卡羅兄妹的暴政下組織了一場革命。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嚇到金妮維雅·韋斯萊,除了偉大的哈利·波特。
  
  赫敏很想翻白眼,但她只是捏了捏新娘的肩膀,說她願意賭5個金加隆,哈利看到她就會淚崩的。
  
  這真是她賺得最輕松的一筆錢了。
  
  兩人是在9月1日這天,在陋居的後院裡舉行婚禮的。因為哈利是個重感情的人,選擇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天,在最喜歡的地方舉行儀式。當赫敏穿著自己可愛的灰粉色連衣裙走到長廊盡頭時,也要流淚了。她很想衝進哈利懷裡,大哭一場,向他表示,他真的值得好好地擁有完美的一天來完成這件人生大事。但她只是對他微微一笑,擺出個「愛你」的口型。他有些顫抖地點點頭,繼續被感情的旋渦裹住,在金妮走到面前時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站在對面的羅恩和赫敏對視了,居然做了個鬼臉。赫敏用手裡的捧花擋住了沒忍住的一個笑容。
  
  接著雙方互換誓言,讓她歡快的心情被一種奇怪的感覺替代了。
  
  赫敏看著自己很愛的兩個人,互訴衷腸,表達對彼此永遠的承諾;這一輩子,下一輩子,直到永遠。但每天都有人結婚啊。人們聽著司儀念出這些詞句,聽著新人們機械地重復它們,也許他們中的大多數是明白自己許下諾言的重要性的(疾病與健康,富裕與貧窮,有的沒的,我們去迎接大家的祝福吧),但要說實在的,這不過是些古老的傳統誓言,幫助讓慶典當天有點分量而已。
  
  但哈利和金妮不需要如此啊。
  
  赫敏從沒見過有如他們倆那樣對彼此全然投入,真誠以待的兩個人了。她仿佛沒法看下去了。那種情感過於親密,純潔到讓旁人無法直視,哈利和金妮正用誓言與彼此綁定終生呢。這對新人嘴裡說出的每一個詞都帶著強烈的愛意,那種光芒讓赫敏覺得自己都不配在旁邊親眼見證,那樣的激情讓她想要退縮。
  
  為自己最親近好友的幸福感到的快樂,被一陣莫名的哀傷頂走了,仿佛被捅了一刀似的。手裡的花朵突然猶如千斤重。臉上流過的眼淚不再是因為太過開心,而是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不去看這對璧人,她的視線越過哈利落在了羅恩身上。他也沒再關注這對新人了。以前這種家庭活動時,他總是掛在嘴角的淡淡微笑不見了,似是困惑地皺起眉來。他那雙藍色眼睛和她對視時,赫敏就心痛地明白,兩人在這一刻都看清了一個無比沉痛的事實。
  
  這讓人心痛的了然,還是由羅恩稍後問了出來。兩人一起在舞池跳舞時,視線總是不經意地飄向新婚夫婦。哈利和金妮那一刻眼中只有彼此,滿臉都閃著愛和崇拜的光芒。
  
  「你覺得我倆會有這樣的一天嗎?」羅恩低聲問道。
  
  不。
  
  「羅恩,我——」
  
  但她還不如把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喊出來更好呢。
  
  「噓,赫敏,沒關系的。」
  
  他把她摟得更近一些,好讓她埋頭在他胸前默默落淚。她真的很愛羅恩,也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愛。她能從他眼裡感受到自己被重視,自己是美麗的,在兩人剛開始這段戀愛關系時,每天至少能聽到一次他直接說出來。
  
  但想到和他一起站在聖壇前,締結一生的連結,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她實在想像不出那個畫面。他倆不是哈利和金妮,也永遠不會是。他倆不會全身心投入,燃盡所有激情般地和對方相愛至最後一刻。
  
  羅恩和赫敏的愛情開始於戰爭期間,誕生在火與血的歷練裡。當霍格沃茨大戰的塵埃全部落定,似乎也沒什麼必要分道揚鑣。他倆就是一起的。赫敏帶著自豪,見證了羅恩在戰爭結束後那些讓人心碎的幾個月裡,如何迅速成長,成為了家裡的重要支柱。
  
  亞瑟把時間全部花在了魔法部的重建工作裡,是羅恩一直陪著莫莉,以免她因為懷念弗雷德而悲傷過度。當金妮需要發泄自己的憤怒與痛苦時,是他陪她出去飛一飛,組織起家人和哈利一起來進行魁地奇比賽。當珀西因為家人的關系感到尷尬和負疚的時候,羅恩主動邀請他回到家裡來,幫助他的新女友被全家人接納,一有機會就會給他擁抱。當喬治開始過度依賴火焰威士忌和無夢藥劑時,羅恩接手了笑話商店,在李·喬丹和安吉麗娜的幫助下,既保證了生意的穩定,也沒讓自己兄弟陷入債務危機。查理回了羅馬尼亞,比爾和芙蓉把生活重心放到在貝殼小屋經營自己的小家後,羅恩承擔起了陋居的不少責任,好讓父母不要那麼孤單。在赫敏需要趕去澳大利亞,幫自己父母恢復記憶並帶他們回國的那趟旅途中,他全程都鼎力支持,一次抱怨也沒有。在她父母終於記起唯一的女兒對自己做了什麼,變得生氣和沮喪時,是他全程陪在她身邊。
  
  這是個赫敏曾經指責情商只有一茶匙那麼多的人,羅恩·韋斯萊還真是用行動證明了她完全看錯了呢。
  
  但是當你把自己的那麼多都奉獻給了身邊人時,自己還能剩下些什麼呢?當哈利宣布要加入傲羅培訓計劃時,她在羅恩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後悔。一直以來,他,哈利和赫敏,總是三人肩並肩地面對黑暗的挑戰。但羅恩似乎無法再這樣下去了。喬治需要他。他的家人需要他。羅恩全身心地投入到韋斯萊笑話商店的生意裡,沒再回過頭。
  
  赫敏和羅恩似乎都沒反應過來呢,幾年的時間已經過去。如果旁人問起來,他倆在一起還是開心的。是年輕的一對戀人。他倆會很快結婚嗎?為什麼還要耽擱下去呢?哈利和金妮已經訂婚了,你倆為什麼還要拖拖拉拉呢?
  
  我們還有時間的,羅恩和赫敏這樣安慰彼此。我們最不缺時間了。現在麼,還是先照顧好彼此就好,不是嗎?
  
  但很快的,這些照顧成了全部。傷痛和復原。抱著另一個人熬過又一個不眠之夜。以前吵架總是以激情四射的補償做愛結束,現在也只會以嘆息、長久的沉默來告終。關於訂婚和結婚的話題,似乎總是被推到未來才需要考慮的位置上。也許這種對於長久承諾的拖延,早就該讓他倆中任何一個看明白的,但待在這種熟悉又可預料的舒適區裡真的更為簡單。就這樣,慢慢扼殺了他倆的關系。
  
  羅恩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幫助身邊人恢復和療傷上,卻忽略了自己的傷痛。他沒法准確說出自己的傷痛。有一天赫敏突然意識到,自己也因為過於依賴羅恩來療愈,結果完全忽視了羅恩的需求。他倆終於找了個時間,含著淚好好地談了談戰爭和負疚感,談起他們失去的那些,談到已經熬過了多少時光,兩人間的那種愛已經進化成了另一種形式。他們變成了類似於相親相愛的室友關系。還可以和彼此一起大笑著分享快樂,但赫敏下班回到家後,越來越頻繁地會覺得心中有巨大的空洞。羅恩也越來越多地帶著那種空洞的眼神回到家中,而赫敏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驅散那種空虛。
  
  在兩人花時間努力改善這種情況,陪著對方熬過又一天的過程中,浪漫,性生活甚至是出門約會都被忘在了腦後。他倆對彼此而言到底算是什麼呢?他們對自己來說,又算是什麼呢?
  
  因此,當這兩個人直面哈利和金妮間耀眼的愛情瞬間時,那層偽裝的面紗徹底被撕碎了。
  
  婚禮結束後兩人一起回到了共同居住的公寓房,最後一次發生了關系。結束時赫敏哭了,羅恩摟著她直到早上。陽光開始透過百葉窗射進房間時,羅恩吻了吻她的額頭說道,「我會搬去喬治那裡的,你可以繼續在這裡住下去。」
  
  但赫敏堅持要把公寓讓給他,畢竟這地方就在笑話商店隔壁一條街。最終兩人達成協議,那一周羅恩先搬去和喬治擠一擠,讓赫敏有時間找個自己的住處後搬走,然後羅恩會回到這裡來。一個人過下去。
  
  他倆說好,在哈利和金妮度蜜月回來前,除了喬治誰都不要通知。當消息終於傳開時,韋斯萊家的人都要崩潰了。赫敏還是從金妮那裡聽說的,莫莉的舉動非常地出乎人意料,居然給羅恩寄了一封很長的吼叫信,指責他居然敢和赫敏分手。
  
  她整整一周都躲著不敢去陋居,直到亞瑟和莫莉親自上門來。「你也是我們的女兒,不管你和羅恩是不是在一起。」他們堅持這麼說,三個人喝著茶就落了淚。
  
  一開始真的好尷尬,但羅恩和赫敏的友誼畢竟年長日久,所以很快的,兩人就又可以在沒有臉紅得厲害的情況下,自如地擁抱對方了。
  
  羅恩啊,上帝保佑他,還在兩人分手後三個月時,先征求了她的同意才開始找別的女巫約會。赫敏笑著表示當然可以啊,但當天晚上回家後還是獨自一人喝完了一整瓶酒。不是因為她還那樣愛著羅恩,不是的,赫敏只是覺得身邊所有人都繼續生活下去,繼續朝前走了,而她還在整理自己的生活碎片。還會有別的男人再像羅恩那樣愛她嗎?她這會到底是在干什麼啊?她沒有男朋友,只有一份政府部門裡的初級崗位工作,和自己父母的關系還很緊張。
  
  兩周後,她在納威和漢娜的婚禮上和維克托·克魯姆意外重逢了。再之後兩個月,她搭乘國際門鑰匙去了保加利亞觀看一場他的比賽,這一趟旅行讓她第一次和名字不是「羅恩·韋斯萊」的男人發生了性關系。
  
  和維克托在一起,一開始還是很新鮮刺激的。預言家日報和那些外國媒體都很看好這一對。維克托很貼心,對她可謂全心全意,對於床笫之間那些事的極度熱衷,也曾經讓赫敏的自信爆棚過一段時間。赫敏盡量多地去觀看他的比賽,但在魔法部的工作終於有了起色,國際長途旅行便越來越耗費精力。她努力過了,真的努力去欣賞魁地奇比賽了。她也很尊重維克托對這項事業的熱情和專業程度,但作為一個魁地奇球星的女朋友,在對這項運動真的不感冒的情況下實在是太讓人心累。兩人的知名程度,使得每次她去觀看比賽時,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因此赫敏不得不連續幾小時裝出熱情的球迷模樣。那些無聊到加時的比賽裡,她哪怕能帶本書打發時間也好啊,但心裡明白這麼做會讓維克托傷心,也會引發一連串媒體上的負面文章。
  
  赫敏總是咬緊牙關,拼命集中注意力,在和其他球員的配偶和家人熟悉起來後,有一段時間總算好過了點。但這也讓她看清了另一個事實:作為一個魁地奇球星妻子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那樣的日子裡有太多的旅行,長時間的比賽,無盡的媒體跟蹤,赫敏心知肚明,自己是沒精力維持一個規矩的魁地奇妻子形像的。她的事業也開始有發展了,這導致她更加沒時間來觀看比賽,參加慶祝派對,出席慈善活動什麼的。作為一個戰爭英雄,在她自己國家的時候,這類活動就已經夠多了。
  
  共同愛好和興趣的缺乏,成為了終結她和維克托·克魯姆關系的最後一根釘子。赫敏曾經對哈利形容過和維克托的關系,更接近「純生理上的」感覺。他倆在臥室的時候絕對合拍,但要努力進行有質量的談話就很挑戰了。維克托麼,上帝也保佑他吧,真的有在很努力地跟上赫敏的節奏,努力聽明白她激動地獨白那些新法案和規章,但又實在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話來。赫敏呢,同樣的,也沒法對他的職業成就表現出極高的熱情。
  
  兩人在一起9個月後還是分手了,赫敏發現這次分手竟然也挺友好的。
  
  和赫敏分手後,羅恩一開始很難再找別人約會。想和他試試的女巫倒是人數不少,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這些人的理由實在是膚淺的很(他是個戰爭英雄,他很有名,他和哈利關系走得很近之類的),這讓他相當沮喪了一段時間。
  
  接著盧娜幫他和帕德瑪·帕蒂爾重新搭上了線。兩人第一次約會那天,就靠著一起回憶當年聖誕舞會的慘痛經歷而成功破了冰,期間充分吐槽了對方年輕時的不成熟行為。
  
  羅恩第一次帶著帕德瑪來參加陋居的周末聚餐時,氣氛還有點緊繃呢。莫莉幾乎沒怎麼搭理那個可憐的女孩,只顧著拼命寵赫敏了。韋斯萊家的女主人是花了最長時間接受羅恩和赫敏已經沒可能的那一個。但是帕德瑪也不是個容易被嚇跑的角色,禮貌地和大家分享她帶來的印度咖喱角。所有人都對這美味贊不絕口,哪怕莫莉堅決不肯嘗一口。
  
  赫敏盡了最大努力歡迎帕德瑪的加入。在學校時她就挺喜歡這姑娘的(反正比起她那個愛八卦,學習態度差很多的雙胞胎姐妹帕瓦蒂來講好多了),一下子就看出為什麼她會很適合羅恩。她有著赫敏絕不會有的,撫慰羅恩情緒的能力。
  
  帕德瑪很欣賞羅恩,但不會過分崇拜。她和赫敏一樣聰明,但又不會像赫敏那樣不自覺地讓身邊人時刻感受到她有多聰明。帕德瑪對羅恩很耐心,換做是赫敏估計早就發毛了。她不用指指點點,說個沒完就能讓羅恩規規矩矩。羅恩的笑話很容易就能讓帕德瑪發笑,也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讓他覺得不自在。她是羅恩正需要的那種平衡。
  
  最後還是靠喬治說服了莫莉,讓她明白帕德瑪真的是非常適合她的小兒子呢。還沉浸在失去弗雷德的迷惘中,那個曾經活力滿滿的紅毛腦袋經常會陷入思緒的愁雲慘霧中去。當羅恩去店裡幫忙後,事情好轉了不少,但是李和安吉麗娜在應付他的情緒波動時,還是挺夠嗆的。
  
  第三次去陋居時,帕德瑪找到了一個人躲在客廳角落裡的喬治,坐在了他旁邊,他這會正躲著家人和朋友們呢。赫敏好奇地看著那個黑發女孩低聲和喬治說了幾分鐘,一開始他還是很勉強地在回應。一小時後,他倆還在私下交談,但屋裡更多的人注意到了這點。最後大家都沒力氣繼續朝這兩個人時不時疑神疑鬼地瞥一眼時,喬治猛地抱住帕德瑪的動作嚇到了所有人。擦著眼睛站起身來,他大聲對羅恩說,「羅恩,你要是敢和她分手,就別去笑話商店上班了。」
  
  他說完這段話,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直到莫莉打破沉默,問起帕德瑪介不介意分享她那美味的印度咖喱角的配方。
  
  赫敏問過羅恩一次,帕德瑪到底和喬治說了什麼才讓他走出來的。「她和我說,『這是雙胞胎才懂的事。你們都不會懂的。我只是和他分享了下心情,一個雙胞胎和另一個雙胞胎的對話罷了』。」
  
  羅恩這下又有了真愛,不用再擔心成家問題了,於是赫敏的第二家人們被激發了新的熱情,那就是幫她匹配任何一個看似有戲的男巫師。赫敏接下來的那一年裡,熬過了好多次糟糕的一次性約會。西莫斯·斐尼甘(說真的,這什麼鬼啊,金妮?),特裡·布特(明明是同性戀,被人安排來和赫敏約會時也是一頭霧水),厄尼·麥克米蘭(還沒上酒呢,赫敏就差點把這個自大的家伙給咒翻了),賈斯汀·芬列裡(毫無火花,而且他倆在一起工作,赫敏是沒法接受的),還有其他那些無聊到不值一提的人。待到安吉麗娜向她推薦奧利弗·伍德的時候(梅林啊,他們為什麼覺得她還能忍受另一個魁地奇球星呢?),她覺得自己快要絕望了,恨不得直接宣布終生不婚了。再說了,她不需要一個男人來讓她的生活完滿!但是,那個…穩定的性生活也挺好啦。而且在各種場合,不要成為所有成雙成對的朋友裡那個多余的角色也挺好的。
  
  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赫敏居然有一次和自己母親提起了在巫師世界的愛情生活匱乏情況。結果母親當場就興奮不已,提議把她介紹給自己一個老客戶的兒子,赫敏就覺得試試也行吧。
  
  丹尼爾出人意料地非常英俊,受過良好教育,十足的麻瓜。一開始吧,和個麻瓜談戀愛就仿佛是對巫師社會對她的期待的刻意叛逆行為。讓人怪興奮的,畢竟這是和一個非常普通的男士在一起呢。這個人沒有因為熬過戰爭的創傷,也沒有關於霍格沃茨的痛苦回憶,也不會因為她是戰爭英雄,就把她當成偶像崇拜。再說,預言家日報也不會跟蹤她到麻瓜世界,因為魔法媒體界有規定,是不能刊印在非魔法環境下的丹尼爾這樣的人的照片的。
  
  丹尼爾是一個律師,在他父親的律所工作,和赫敏一樣出身於中上等社會家庭。事實是,如果赫敏不是個女巫的話,搞不好兩人會去到同樣的上等私立學校,在校內競爭,加入同樣的俱樂部,搞不好還會一同考上劍橋或牛津呢。但是赫敏是個徹頭徹尾的女巫了,這是她生活中難以忽視或是壓抑的重心所在啊。
  
  魔法對於赫敏而言如呼吸般平常而不可放棄,但要一直撒謊實在是太耗費心力。她得假裝自己在蘇格蘭一所偏遠的學校讀過書,那是所專為特長學生開設的學校,而現在的她在為政府部門工作,主要是負責動物權益方面的事務。在自己公寓裡招待他之前所需要做的整理工作,簡直比招待本身更費力。把他介紹給哈利和金妮還算順利(感謝梅林,哈利是被麻瓜們養大的呢),但和羅恩與帕德瑪見面時,她真的全程手心都在冒汗。
  
  幾個月過去,赫敏實在是覺得筋疲力盡,懶得再隱藏自己的天性了。丹尼爾也是個聰明人,早就察覺出了赫敏的那些遲疑,那些她談到自己個人生活或工作時總是缺失的東西,哪怕她的朋友們也是。兩人的關系終於走到了讓赫敏覺得再繼續下去純粹是浪費時間的地步。她並不是真的愛丹尼爾,感覺將來也不會。她都沒愛他到能袒露自己最大秘密的程度,也沒心思花時間帶他了解和接觸魔法世界。赫敏曾出於好奇去查閱過相關法律條款,被裡面的條款復雜程度真的嚇到了。不過麼,這倒讓她對由魔法人士和非魔法人士組成的婚姻關系,多了不少敬畏之心。
  
  赫敏提出分手時,丹尼爾沒有表現出很吃驚,畢竟兩人的關系已經就那樣了。她父母倒是對這段感情的結束非常失望,赫敏隱隱覺得能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也許這段關系的終結,到底打碎了他們想把女兒拖回麻瓜世界來的小小期望吧。
  
  那之後,赫敏就發誓不再碰麻瓜男人了。盡量不碰吧。
  
  卡梅隆,她的下一段羅曼蒂克的對像,算是個例外。某天被金妮拖去了家麻瓜酒吧,偶爾的一次調情,成就了赫敏人生第一次的不帶感情只是炮友的關系。他倆會一起上床(在他家,一直都是在他家),幾個月的時間裡發生了不少次,偶爾出去喝一杯,但卡梅隆一遇到那個他想好好談戀愛的對像,她就又成了友好分手後的前任了。
  
  她的感情史,可以說不怎麼樣的感情史,隨著卡梅隆淡出她的生活同時結束了,就在與德拉科在咖啡店重逢的前幾個月。
  
  「所以我其實很久沒有這樣,我是說認真地談戀愛了。因此我還是會像很久以前那樣容易沒有安全感。」她承認道,無力地笑笑。
  
  她感覺到德拉科貼在她頭發裡嘆了口氣,讓她衝動地抱緊了他,把鼻子貼在他的頸側。梅林的,這個男人真是太好聞了。
  
  「那個,」德拉科拖長音調,「那該換我來說了。」
  
  XXX
  
  他覺得這事一點也不光彩,德拉科是在五年級的時候,在潘西·帕金森那裡脫處的。那真是對年輕的德拉科·馬爾福而言,最得意的一年了。是啊,黑魔王是回來了,但對德拉科而言不過只是個有點遙遠,又有點誘惑的傳說罷了。他父親再一次卷了進去,經常躲在書房裡,緊閉房門商議著什麼,忙著在魔法部頻繁出入。他向德拉科保證,這一次,他們這邊絕對會贏,馬爾福家族會獲得莫大的榮譽。
  
  
  因為魔法部長的愚蠢,黑魔王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把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安插進霍格沃茨看住老鄧布利多,還真是魔法部的得意之舉呢。他對那個老巫婆是沒有半點好感的,但還是加入了她的調查行動組。終於有機會手握實權,好好收拾波特和他的那些豬頭朋友了。
  
  加入這樣一個握有權力的組織帶來的志得意滿正上頭,他接受了潘西回她宿舍房間「慶祝一下」的提議。她確保自己的室友們都被趕出去了(估計肯定是洋洋得意地向她們告知了自己為何需要點私人時間),就拖著德拉科上了床。
  
  整個過程頂多也就持續了幾分鐘吧,潘西低聲對德拉科說了愛他。他沒有予以回應。那年後來的時間裡,這兩個人繼續著那種可憐的肉體關系的嘗試,但那時的德拉科卻感覺自己像整座城堡的國王。只要他想要,潘西隨時奉陪,急切地想討好他,雖然他也不得不每次忍受著她宣稱愛自己的情話,而她從來都不抱怨(這點也很可憐呢)他的技術。
  
  但後來呢,該死的波特和他那幫不安分的伙伴,非要搞砸了黑魔王在神秘事務司的任務。那個由他父親領頭的任務。結果盧修斯不僅沒能順利取回預言,還把自己和其他一起行動的人送進了監獄,更糟糕的是,讓魔法部徹底明白了黑魔王的確卷土重來了…德拉科在那時就明白了,任何孩子氣的玩鬧都結束了。
  
  接著德拉科的禁欲生活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了戰爭結束。其實吧,胳膊上被烙著黑魔標記時,真的挺難保持住勃起的狀態,而且你還被告知不但要取代自己父親原有的位置,又被賦予了證明自己價值的絕佳機會。這個機會就是讓你去謀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個巫師,不然你就得親眼看著自己母親是如何被一點點折磨,慢慢死去的。哦,或許你也想被干掉呢,不過得等到最後了。這可不是什麼有利於找人發生關系哪怕是自慰的情緒狀態呢。
  
  六年級的時間裡,潘西慢慢發覺了問題。他一次次拒絕了她的主動,哪怕她貼在他耳邊發誓會讓他舒爽無比,她知道他最想要什麼,最喜歡什麼都無濟於事。終於有一天德拉科爆發了,怒吼著說她不過是方便他分身插一插的一個洞罷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識相地退後了,卻嚴肅地告訴他,等到他倆結婚以後,決不允許再這麼和她說話。
  
  可憐的,愚蠢又天真的潘西哦。她還真以為戰爭結束了,德拉科就會娶她呢。
  
  回想起自己的宣判結束後的那些行為,德拉科自己都覺得反感。用迷失和墮落都不足以形容。但是潘西呢,明明和他一樣差不多如同賤民似的,和他困在一處。也許出於對霍格沃茨時期的懷念,也許因為自己曾經是個無憂無慮,小雞肚腸的渾小子,所以他盡可能久地忍受了她令人討厭的一面。
  
  她從不抱怨他的藥物成癮。她直接選擇了忽視。一個有藥癮的男朋友不符合她腦海裡幻想出來的生活方式,所以潘西假裝「德拉科的小毛病」並不存在。她轉而抱怨起身邊完全變了的世界。抱怨麻瓜出身和血統背叛者。抱怨像德拉科和潘西自己這樣的純血異類如何被不公平地對待。
  
  德拉科受夠了。真他媽受夠了。威森加摩強制他去見的白痴心理治療師,在他腦子裡種下那麼多讓人受不了的念頭。他父親嘴裡的那些危險念頭。這些念頭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每一個決定,這些基於他本身存在而作出的決定啊。但是喝下的藥劑能有幫助,哪怕只是一點點。
  
  一段時間後,潘西簡直是越發殘酷無情。他難道不在乎她的名聲嗎?他真的不在乎。他不想早點訂婚嗎?不想結婚嗎?不想生孩子嗎?他一點也不想。至少不想和她一起。連米麗森·伯斯德都找到丈夫了,難道德拉科對潘西的感受如此漠不關心嗎?他真的不關心啊。
  
  終於一切都在一天爆發了,德拉科吐出了能想到的每一個殘忍的詞語,讓潘西哭得不成樣子,飛路逃開前還威脅說再也不會回來了。真他媽是解脫呢。
  
  但她還是回來了,三個月後回來的,只此一次而已。她穿著件絲質長袍走出他家的飛路,然後馬上脫掉了這件衣服。德拉科就看了一眼她的裸體,齜牙咧嘴著把她塞回了壁爐,還趁機嘲諷她,新娘子在結婚前夜得好好睡一場美容覺呢。第二天,潘西嫁給了她那個保加利亞的中年老公,德拉科喝完了整整一瓶純麥威士忌,慶祝自己徹底逃離了她的魔掌。
  
  接下來的兩次對約會生活的嘗試,對像都來自他母親的介紹。格林格拉斯家的姐妹倆,你還記得她們吧,德拉科?
  
  他可以確定一開始是和達芙妮約會的。她的頭發是深色的,話也不多。他倆的追求期,實在沒其他詞可以形容了,全部都是在公共場合內度過的。他們一起出席晚宴,歌劇,慈善活動之類,互相挽著胳膊;每一次德拉科都搞得醉醺醺或者差不多醉醺醺的。那會他已經戒掉了藥物成癮,發現用酒精取代藥物也挺能夠驅趕心中夢魘的。他倆有過一兩次跌跌撞撞闖進他臥室的經歷(他還是事先征得同意的,但估計沒能讓她高潮出來),但她從來不會留下過夜,畢竟這麼做對於兩個沒結婚的人來說,非常得不合適。當他開始逐漸醉酒到沒法站直身子陪她參加活動時,她寫了封信給他,徹底分了手。
  
  他差不多可以確定,阿斯托利亞是後面他約會的那個。她的頭發是淺色的,說話聲音很柔和。她本來會成為一個完美的純血新娘的。德拉科又走了一遍帶著美麗的女巫出席各種高端社交場合的套路,同樣全程幾乎都是醉醺醺的。簡直是在重復和她姐姐一起的所有錯誤。她也是寫信甩了他的。他也是活該。而且並不在乎。
  
  納西莎很在乎。她很在乎自己唯一的孩子,正在舍棄迎娶到受人尊敬(其實指的就是純血家族)的女子的機會,這樣就沒法延續馬爾福家的血脈了。
  
  德拉科下一段羅曼史發生在國外,法國。他無論如何已經想不起來,當時被他母親逼著到底去參加了誰家的婚禮,也許因為他全程都非常不爽的關系,所以怎麼也想不起來吧。
  
  他在接待現場,灌下了好多最昂貴的香檳酒,看到了在場的一個長腿棕發女巫。德拉科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套房,兩人的對話確認了她很想和他做一場,接著施了個避孕咒語。她在他第二天早上醒來前就離開了。
  
  一年多後,德拉科又一次來到法國,又去參加一場愚蠢而盛大的純血婚禮,那會他已經開始刻意控制酒精的攝入,因此整個儀式和接待宴會仿佛拉長了三倍時間,更加折磨人。這意味著他得意識清醒地忍受母親喋喋不休地說著,如果他肯用點工夫,完全可以有數不盡的合適女巫可供選擇。覺得自己只喝了一杯,已經算是表現良好了,他溜到吧台邊,想來點威士忌解饞。還沒走到目的地,一個美艷的法國女巫大膽地邀請他一起跳支舞。
  
  這個叫卡米爾的女子,是個自信非凡,舞技超群的舞伴(純血家族的人不喜歡華爾茲呢)。讓德拉科意外的是,和她的談話也還不錯。當德拉科問到她為什麼主動和自己搭訕時,她回答到自己也是很了解家族職責的麻煩的,而德拉科看起來很需要人來幫個忙呢。她自己呢,和一個只見過兩次的男人訂了婚,而儀式計劃在幾周後就要舉行了。
  
  她邀請德拉科去了自己的套房。「但你已經訂婚了啊。」他有些局促不安,卡米爾不過聳聳肩。「是,我是訂婚了。但我還沒死呢。」
  
  後面那段時間算得上是他人生中頗為羞辱的一段時光了。卡米爾對於德拉科居然連前戲都懶得做就想直接進入正題表達了不滿,而且嘴上絕不肯輕易善罷甘休。
  
  「怎麼會這樣!你長那麼好看,床上功夫也太差了!」
  
  被驚到說不出話來,德拉科仔細聽著這個女巫,詳細指出了他在各種方面沒有讓性伴侶滿意的細節問題。「你這樣,未來的妻子豈不是很慘,我來教你。」她非常堅決,簡直是頤氣指使啊。但的確教的很認真。帶著近乎於外科手術般的精准程度,她詳細向他展示了女性喜歡怎樣的愛撫,如何讀懂性伴侶各種反應裡的信息,如何在前戲階段幫助雙方的身體達到最佳狀態,可以在後面得到令人滿意(甚至多重)的高潮體驗,什麼姿勢可以讓插入的角度更加深入,最為重要的是,教會了他怎麼實施和享受口上技巧。她在指正他的技術方面毫無羞澀(「不,不能這樣!舌頭輕柔地繞在上面…對,對了!老天啊,這樣好多了…」),給出了詳盡的改進建議,這對德拉科的自尊既是極大的打擊,也是一場非常有必要的學習和實踐。和他以前認識的那些溫順而養尊處優的女巫完全不一樣啊,願梅林保佑她未來的丈夫吧。
  
  他們一整個周末都待在卡米爾的套房裡,只在性交間隙停下來點一些客房服務,或是去衝把澡。等到德拉科准備離開時,渾身上下都已經酸痛無比。她在他臉頰兩側各吻了一下算做告別,還歡快地來了句,「祝你好運了,親愛的!記得等你結婚的那天請我去參加儀式哦,好嗎?」
  
  在赫敏重新出現在他生活中之前,經歷了實在太過漫長又尷尬的一段空白期,現在他終於能把當初和卡米爾學來的東西付諸實踐了。
  
  「嗯,」赫敏在德拉科說完後接道,「你知道卡米爾她姓什麼嗎?」
  
  「不知道。我能問問你干嘛要問這個問題呢?」他警惕地問道。
  
  「可惜了。我覺得我需要給這個姑娘,送一個最豪華的禮品籃呢。」
  
  XXX
  
  德拉科一般工作日的時候不會留宿在赫敏那裡,這也是赫敏定下的約會法則之一;兩人在工作日的時候應該各自過,免得影響彼此的工作。
  
  個人來說,赫敏堅持如此,也是因為覺得她已經把太多時間花在了和德拉科相處上。是啊,兩人的感情可以說相當順利,但腦海裡總有個小聲音在警告她一般,這麼短的時間內和他的關系已經進展得太快太認真了。
  
  不過只要德拉科一個吻,那個小聲音就能被成功地干掉了。
  
  他那晚留下過了夜,盡管只是周四,當兩個人和對方分享完過往的戀愛史之後,已經過了凌晨一點。反正已經脫光衣服躺在了床上,索性就直接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忙忙碌碌地准備去上班,赫敏正打算把吃完的早飯盤子扔進水池,就聽見德拉科的聲音從盥洗室傳來。「喂,格蘭傑!我要用你的牙刷了!」
  
  「行!」她回答道,走到衣帽間去穿衣服。
  
  「怎麼會——你怎麼只有——麻瓜的牙膏呢?真是的,格蘭傑——我以為我——終於說服你——去換——巫師們用的了。」他一邊用牙刷在嘴裡刷牙,一邊大聲抱怨。
  
  「我父母都是牙醫,這個牌子是他們推薦的!這款薄荷味道的牙膏,根據研究報告講,能有效去除牙菌斑,防止蛀牙。你要是不喜歡,可以飛路回家用你自己的!」她毫不示弱,已經扣好了自己的襯衫扣子。
  
  德拉科出現在了她的衣帽間門口,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我只是逗逗你啊,你個小笨蛋,這就發毛啦?」他捧起她的臉,在她嘴上輕柔地一吻。
  
  這一刻,那個懷疑的小聲音又一次被逼死了。
  
  赫敏驚呼一聲,從德拉科懷裡掙脫出去。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她伸出手去,把他拉到面前深深一吻。這一次絕對沒錯。「你的味道真好,」她這句話毫無說服力,自顧自轉身趕緊離開。
  
  迷情劑。
  
  一直以來,赫敏以為自己對迷情劑裡的味道十分清楚。六年級在斯拉格霍恩的魔藥課上,她就成功地認出了這種藥劑,飄在坩堝上方的那股子味道都很容易辨識。反正,至少兩到三種是很容易分辨的。
  
  一開始聞到的是新羊皮紙的氣息。當然啦,赫敏心中的這種味道代表著新學年開始,或是一份她等不及開寫的論文。第二種味道,是剛割過的草地氣息,帶她回到童年時期的夏天,那會她會在父母忙著園子裡的活計時,在旁邊跑來跑去。那些簡單的與家人一起度過的夏日時光,仿佛可以永遠不消逝一般。
  
  那一次,冒出來的第三種味道,薄荷味牙膏讓她微微有些想不明白。也許因為她的父母是牙醫,她從小到大對這種味道比較熟悉?但也不對,這種味道感覺比較具體。有幾次她覺得有在羅恩身上聞到過,但又沒那麼濃烈。也許她對那種藥劑的記憶細節出了問題吧,她一直這麼覺得。
  
  和羅恩分手後,她沒再去想過迷情劑的味道,直到此刻。那種味道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不光讓她的嗅覺被完全籠罩,甚至讓她全身都微微顫抖了。她聞到的第三種也是最後一種迷情劑味道,不是簡單的麻瓜薄荷牙膏氣味。
  
  原來,這是德拉科·馬爾福在用完麻瓜薄荷牙膏後和她接吻時的氣味啊,和當時坩堝裡迷情劑飄出來的一模一樣呢。
  
  真相被揭開,但又非常不真實:德拉科這樣的人,從小被灌輸要憎恨她這樣的人,應該要致力於除去她這樣的人,卻能不假思索就拿著麻瓜的牙刷和牙膏用起來。這麼件小事背後的重大意義也許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但在赫敏看來實在震撼極大。
  
  兩人一起朝咖啡店走去,赫敏和他十指相纏地扣著手。「沒事吧?」德拉科問道,似乎有些不解。他倆一般在外面的時候不會手牽手的。
  
  「好得很呢,」她羞澀地笑笑,做了回答。
  
  她愛德拉科呢。梅林在上,她自己不願去承認這個事實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她真的愛上德拉科了。
  
  也許有一天,他能夠能冷靜地重復一次之前不小心對她吼出來的那句告白,等那一天來臨時,她會毫不猶豫地予以回應的。
  
  
章節 30

  德拉科簡直不敢相信,但他的努力真的沒有白費。手裡正拿著的就是幾個月來與麥格、霍格沃茨董事會成員們,以及魔法部反反復復溝通的成果。
  
  只差最後一步,兩個簽字確認和魔法部的正式簽發,為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設立的赫敏·J·格蘭傑基金就可以正式啟動了。第一個簽名用於分配古靈閣用來資助基金的指定金庫,由德拉科來簽署。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用到那支自來水鋼筆呢。當然了,靠著麥格的精巧魔咒技藝,這個簽名在外人眼裡看來就是「匿名捐贈人」,除非德拉科本人告知這個人,否則誰也看不出真相。德拉科很佩服還能將赤膽忠心咒轉化後用在簽署文件這樣的小事上——他的前變形課教授的技藝真的相當厲害。
  
  最後一個簽名,會由這項慈善活動的總執行人來負責簽署。這個人掌握著項目每一分錢的使用權,畢竟所有的捐贈都來自私人金庫,而不是魔法部。所以就需要赫敏來簽字了。
  
  七月已經接近尾聲,只要赫敏這邊搞定,接下來入學的一年級新生們就可以受益了。考慮到時間線,麥格建議在九月或者十月舉行第一次基金募集晚宴,正式宣傳下這個項目,正好在新學年伊始來募集一次資金。
  
  今晚,德拉科終於能把一切都告訴她了。不過他擔心的不僅僅是她的基金。不是的,今晚德拉科想再次大聲說出自四月以來自己的心境,這會的心情比那時還要好上太多呢。赫敏不應該是在他激動時不經意吐出這句話的情況下聽到告白的。
  
  每次想到那個重要的夜晚,他竟然是氣呼呼地衝她吼出了那句重要的話時,德拉科總是一陣愧疚和不安。下一次德拉科再說出這幾個詞時,必須是准好准備,語氣真誠的,而不是在情緒不穩定時不受控制地亂喊出來。
  
  是的,他當時對赫敏說的是「我愛上你了」,在德拉科這裡,「我愛上你了」和「我愛你」是有著清晰的定義不同的。也許他的這種經驗不足的堅持,在其他人看來很奇怪,而他並沒有和其他人解釋的必要,但這樣的區別讓他能把自己對她的感情清晰地歸類,這是一個事實了,不再是一種感覺。
  
  愛上某個人意味著去相信某種理想,而不是聽從理智的安排,弄得不好就會陷入盲目痴迷。德拉科很早之前就放棄了對任何理想化信念的盲從了。
  
  愛著某個人代表著一種選擇。在遇到赫敏前,他沒有這樣選擇過。她需要知道,在德拉科這裡,愛著她是絕對自主的決定,是自己下定的決心。
  
  不是愛上了。他正在愛著。他現在是愛她的。
  
  老天的,兩人關系的開始階段他真是搞砸了太多事情,德拉科欠她這個,得好好地找個場合再告白一次。三個詞。就三個詞而已啊。
  
  這三個詞總是有隨著他說出的每一個句話,隨時蹦出來的危險。它們掛在他喉嚨口,徘徊在他的舌邊,似乎一發現他放松警惕就會跳出他的嘴巴。雖然聽起來會感覺很蠢,也很無聊,但這三個倔強的單詞真的一直在他嘴邊掙扎。
  
  「把糖遞過來。」 我愛你。
  
  「早上好啊。」 我愛你。
  
  「不,我說沒藍莓司康了不是在撒謊。沒有藍莓司康了是因為,最後一塊被我買了啊。」 我愛你。
  
  「格蘭傑,你不是真的要把這東西在威森加摩那裡提交吧?」 我愛你。
  
  「好,我成熟點,我承認那天晚上波特還不算特別混蛋,行了吧?」 我愛你。
  
  每次做愛都是他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時候。每一次那帶著氣聲的「德拉科」被她呻吟著叫出來時,他就差點要說出口了。每次她被自己壓在下面扭動身子,盯著他的眼睛時,他就差點要說出口了。每次在她裡面射出來時,他都得拼命忍住不要喊出這三個詞,於是只剩下呼喚「赫敏」的份。他喊著她的名字,仿佛是一重保險一樣,免得他情動之下說出那三個從未對其他人說出口的詞。
  
  今晚不行了。不能再逃避了,不能再躲藏了,不能再偽裝自己了,明明沒有她在身邊時,心中就仿佛能感覺到實實在在的疼痛一般。
  
  德拉科緊張地去捋頭發,灰色的眼睛掃過面前的餐桌。想起上周兩人的一次對話,一陣子莫名的懷疑襲上心頭。赫敏恨恨地談起一些由私募基金贊助和維持的馬人族群棲息地,不但沒有得到魔法部法律的保護,還被其他巫師占據了。她和德拉科抱怨著這些地方還是要依靠政府的保護才能長久維持,畢竟那些私募基金的金庫也已經快要用光了。
  
  「你不能只是扔點錢,就指望著問題能自己解決的!」
  
  德拉科當時聳聳肩,反駁道,「聽起來只是沒扔上足夠多的錢的感覺啊。」
  
  她朝他扔過去的眼神簡直有毀滅作用了。
  
  哦,該死的,她會不會覺得這個為麻瓜出身孩子設立的基金也是如此呢?
  
  我覺得還行吧。
  
  不,他必須對米勒娃·麥格、學校董事會還有他自己有自信。如果他都能說服他們這個基金的益處,那赫敏也是可以被說服的。
  
  這間餐廳已經通過了他的嚴格審查。克裡克和沃森當晚都被放了假,他又從赫敏喜歡的那家法餐廳點了餐。把關於這個基金的羊皮紙放在了赫敏的盤子上後,聽見了飛路傳來的聲音。
  
  德拉科皺起眉來看看手表。媽的,早了15分鐘呢。管不了了,他得馬力全開,希望能向她證明自己不僅是個成功戒癮的人。也不僅是個前食死徒。除了他的錢,他的姓名,他的血統,他還能給到更多。
  
  他愛她,也許他並沒有這樣做的資格,但她也該知道下他的感受的。
  
  緊張地扯著身上那套海軍藍西服的袖扣,他走到前廊去。德拉科還記得上次赫敏忍不住說過的喜歡他穿藍色。今晚,他得用上一切有利於自己的手段,包括穿上海軍藍的西裝,加上一件淡藍色襯衫這樣的小細節。
  
  「嘿,你來的挺早啊,不過我們可以——母親!?」
  
  「你好啊,親愛的!」
  
  走出自己前廳壁爐的女人不是赫敏,而是讓他完全沒料到的納西莎·馬爾福。
  
  德拉科站在門口愣住了,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他母親揮舞著魔杖,幾個旅行箱就出現在了房間門口。
  
  「你來這裡干什麼?」 今晚不行啊,要命的,今晚真的不行,今晚我沒功夫應付這檔子破事。
  
  納西莎抬抬眉毛,好像這是個很蠢的問題,而且德拉科這麼開口實在是很沒禮貌。「你傻了嗎,親愛的,我知道你收到我的信了啊。」她穿過房間,在德拉科臉頰上親了兩下算是打招呼。
  
  「他們估計讓你在公司裡很忙吧。好了,我已經來了,叫你那幾個小精靈把行李搬到臥室去。我要在晚飯前先換一套衣服,回頭還得泡個澡。」
  
  德拉科只顧著不敢相信地衝著她眨眼睛。「但…但我以為…你要到月底才回來啊?」
  
  納西莎發出一串輕柔如樂聲的笑來,「現在已經月底了啊,親愛的。」
  
  她從他身邊走過,德拉科無助地跟在後面。「但你來這裡干什麼呢?你要住在你那邊的側翼?住在這裡?」
  
  她回頭朝他不耐煩地瞥一眼。「說實話,我開始懷疑你根本沒在認真地讀我的信了。我幾周前就寫信給你說過了,我那邊的東廂房正在重新裝修,工作進展簡直一塌糊塗。你不記得我說過要在完工前住在這裡的嗎?」
  
  他有同意過這事嗎?德拉科趕緊轉動腦袋,努力回憶母親當時寫了什麼。接著他想起了被他最近因為生氣而付之一炬的那堆信。媽的,慘了。
  
  「哦,什麼東西聞起來這麼香啊?」納西莎走到餐廳附近,發現那裡布置得相當有情調:擺好的等待享用的大餐,蠟燭點了起來,還有兩個人的餐位已經設好。
  
  「哦,德拉科,真是太棒了!讓我先上個樓,換一身合適的衣服去。你最好也換一套吧,親愛的,你今晚這穿的是什麼啊?」她滿眼挑剔地掃了一遍他身上的麻瓜式樣西服,嫌棄地吸了吸鼻子。
  
  納西莎搖著頭走出餐廳,德拉科得咬住拳頭才沒尖叫出來。聽著他母親高跟鞋的聲音漸漸上樓去了,他趕緊回到前廳去。操,操,操,我可以搞定的。
  
  他還有時間先給赫敏去個消息預警一下嗎?那本雙向交流筆記本還在藏書室裡的桌子上,她估計也沒把自己那本放在手邊吧。他沒有成功地釋放過守護神咒,所以這種交流方式也不能用了。在他決定先飛路去她家解釋下情況時,壁爐的火光變綠,赫敏笑著走了出來。
  
  我愛你。
  
  德拉科幾個跨步穿過房間,把赫敏拉到身旁。在她開口前,就捧起她的臉,用力地吻了上去。他的吻帶著絕望,緊緊抱著她的臉頰,頭發,脖子,肩膀…任何能抓住的地方。兩人分開喘口氣時,他把額頭抵在她腦袋上,閉上了眼睛,希望這一刻時間能停滯,讓他永遠就這樣和赫敏在一起。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不該在這樣意外的情況下會面的。德拉科應該要挑選一個中立的安全地帶,最好自己先灌下五瓶鎮定劑。他會事先分別和兩方打好招呼,警告他母親注意規矩和禮貌,向赫敏保證兩人關系的重要性,也會讓納西莎知道自己對這段感情有多珍視。
  
  我不想失去這一切,我不想失去我們倆。我愛你。
  
  「嗯,那個,你好啊。」她聲音帶著調笑。德拉科睜開眼睛,俯視著她,還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呢。她臉上的笑轉為了擔憂的皺眉。
  
  「哎,」赫敏帶著哄人的口吻,用胳膊環住他的腰,「出什麼事了嗎?」
  
  「我母親來了,」德拉科趕緊答道。
  
  「你母親?」她顯然很困惑。
  
  「是的,她不請自來,我根本不知道她會過來。聽著格蘭傑,我倆之間什麼都不會發生變化,不管發生什麼我都——」
  
  「德拉科,那些小精靈上哪去了?我的套房根本就沒准備好,而且——哦!」
  
  看到德拉科和赫敏抱在一起,納西莎愣在了門口。
  
  看見德拉科的母親出現,赫敏仿佛受到了指責一般趕緊跳出他的懷抱。
  
  德拉科看得出來他母親的腦袋在飛快地運轉,似乎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來了以後,兒子的表現那麼奇怪:為什麼桌子已經擺好了,但納西莎自己的套房完全沒收拾;為什麼德拉科明明在等人來的樣子,卻問了她那麼多問題。
  
  德拉科清清嗓子,打破了屋子裡這會尷尬的沉默。「母親,你還記得赫敏·格蘭傑吧。」他這話說的相當自信滿滿,完全不失往日的禮儀風度。
  
  納西莎也是個模範貴族呢,馬上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清脆地答道,「當然了,很高興又見到你了,格蘭傑小姐。」
  
  德拉科扭頭去看赫敏如何回應,卻發現自己旁邊沒人了。背後有什麼響動,他轉了個身才發現,她前面躲到自己身後去了。他困惑地抬抬眉毛,可她只顧盯著地板根本沒瞧見。她這是在干什麼啊?她的臉色很蒼白了,手緊張地擰著衣服,似乎還有些打顫,努力穩住自己的樣子。
  
  「你好啊,馬爾福夫人。」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顫抖,一點不像她了。
  
  「格蘭傑,」他壓低聲音開口,「什麼——?」
  
  「抱歉打擾了!」她突然打斷他,聲音輕快地刻意得很。「我馬上就走!」她依然保持著這個詭異的調子,比她平時正常說話的音調高了好幾個八度。簡直有點癲狂了。
  
  這聲音讓德拉科的心一沉。這是她緊張時候的聲音,慌亂時候的聲音,那種「我快要精神崩潰」了的聲音。
  
  她小心地朝壁爐方向退去,德拉科知道她要干什麼了:她准備逃跑呢。赫敏·格蘭傑,那個大無畏到假扮成他發了瘋的姨媽,騎著一頭瞎眼巨龍闖出古靈閣的女巫,居然想要逃跑了。每一步,都讓他感覺仿佛要抓不住她了。
  
  「格蘭傑等下!你要去哪?」
  
  她沒有去看他,讓他心口揪住一般。你要失去她了。
  
  她伸手去抓飛路粉。「和你母親晚上過的愉快哦。回見吧。」
  
  不,不行,不能這樣。赫敏·格蘭傑不會逃避的,她只會抬起頭,高舉魔杖,衝在最前面。她不會退縮,不會被嚇退,不會放棄。
  
  「格蘭傑,別——」
  
  「沒事的,馬爾福。我們回頭見吧。」她沒什麼感情地回了一句,還是不去看他的眼睛,直接把飛路粉扔進了爐膛。
  
  「赫敏,」他帶著懇求柔聲道,最後的一次努力,希望她能留下的絕望挽留,和他說說話啊,不要就這麼一走了之。求你別離開我,所有人都他媽離開我了。
  
  聽見自己的教名,她迅速瞟了他一眼,仿佛給了一線希望,可她臉上的表情又瞬間將這希望給熄滅了。她看著他的樣子,仿佛視線穿過了他整個人,空洞的眼睛裡沒有溫暖和愛慕。完全封閉的感覺,只為了保護她自己似的。
  
  「赫敏,求你。」他又想嘗試一下,不管自己的聲音有多可憐。
  
  微微搖著頭,她又一次低聲道,「我們回頭見吧。」接著喊出自家的地址,消失在了火焰中。德拉科盯著空了的爐膛,在想自己如果一直盯著看,赫敏會不會決定再回來呢。世界仿佛在身邊崩塌了,德拉科站在紛紛掉落的碎片中央,驚恐又無力阻止一切。
  
  「操!」他大吼一聲,猛地把手掌拍在爐台上。
  
  「文明點!」他母親站在門口那裡就批評起來,德拉科聞聲轉過身去。前面都忘了她還在旁邊呢。
  
  不爽地嘟噥著,根本不想去理她,德拉科用手揉著臉。他需要一個計劃,需要趕緊行動,需要——
  
  「所以那頓美味的晚餐不是為我准備的,而是為格蘭傑小姐准備的咯?」納西莎打斷了他這會亂無章法的思緒。
  
  「你猜的沒錯。」德拉科不耐煩地應了一句。
  
  「所以我可以進一步猜猜看這個…干擾因素就是你近來回信越來越少的原因咯?有時候你都懶得給我回信呢…」
  
  「別,」他警告一般低吼著,「不許你把她叫成什麼干擾因素。」
  
  他的音調讓納西莎眯起了眼睛,「你愛她嗎?」
  
  「是的。」
  
  她的問題話音剛落,答案就飛出了他的嘴。這是第一次他自願而大聲地承認這一點,還是對著他母親。操。
  
  「這樣啊。」她的聲音冷冰冰的。
  
  德拉科沒理她,召來了本來要給赫敏的,放在餐廳的那卷厚厚的羊皮紙。希望她沒關閉飛路或者重新設置了防護罩,他必須馬上趕過去把問題糾正過來。他沒工夫應付納西莎的冷言反對或是不講理的問題。要說有時間好好應付的話,那就等到不知道哪天的周二再說吧。
  
  「你這又是要跑哪兒去?」他朝壁爐那邊過去時,她居然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德拉科回頭看她一眼,震驚於她居然還需要問。「我去找格蘭傑。」
  
  納西莎冷哼一聲,不耐煩地揮揮手。「哦,別犯傻了,德拉科。那姑娘根本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和精力。」
  
  德拉科這會血在往腦袋上湧,但逼著自己維持住平靜的外表。他把那卷羊皮紙塞進胸口的內袋,再用手壓壓平,以防不會在飛路過程中受到意外。
  
  「德拉科,講點道理啊,」納西莎依然語氣不屑,「你不會真的覺得和那姑娘的關系能長久下去吧?說實在的,你這樣一個有大好前景的年輕人,都不該有這種荒唐的叛逆行為的。」
  
  梅林的蛋的,他是真的,真的沒時間應付這個,但是好啊,是她要喋喋不休的。
  
  「荒唐?」德拉科低聲問道,「你覺得我荒唐?」他站在原地,慢慢轉過身去朝著他母親。「我不會這麼隨便亂說的,因為你搞不好會很不喜歡我嘴裡的定義呢。把自己的靈魂,家人,自己的家出賣給一個瘋子一樣的混血巫師,那才是荒唐。以為我們能繼續戰前那樣的生活,才是荒唐。要我說,你和父親才是荒唐的絕佳體現呢。」
  
  「你敢!」納西莎怒道,「你敢這麼說你父親!」
  
  「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德拉科吼起來了,「你對我過去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有哪怕一丁點的概念嗎?」納西莎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沒有回答德拉科的反問。她那副表情,仿佛對面站著的是個在發脾氣的小孩子,這讓德拉科火更大了。
  
  「父親已經死了,」他怒道,語氣尖銳到她眼裡總算有了點波動。「他已經死了,留給自己唯一的兒子和繼承人的,只有羞辱和家族名譽的重擔。我們就是個笑話啊,母親!你哪怕在這裡待上一半你用來逃到歐洲大陸上的時間,就能明白這一點了!你倒是安全了,躲在那些腦子裡還頑固不化的親戚們友愛的臂彎裡。」
  
  他朝她徑直走過去。「你知道我一直在干什麼嗎?我好不容易停下了用藥慢性自殺,又差點酗酒到死過去。好不容易從酗酒裡解脫出來,我一直低調行事,慢慢地恢復。都已經這樣了,我還得繞開對角巷和霍格莫德的很多商店,只因為他們不願意『接受食死徒的錢』。」
  
  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停在了納西莎面前。「然後終於的,終於啊,我找到了一個能接納我過去所有那些丟人的,後悔的蠢事的人,你居然好意思說她不值得我花費時間和精力?母親,這才是真正的荒唐話。」
  
  如果他的情緒爆發讓納西莎有些始料未及的話,也沒有任何表現。「這樣下去不會有好結果的,親愛的。」
  
  德拉科冷冷地哼了哼,自己說了那麼多話居然毫無效用,甚是不爽,但沒再多說什麼,轉過頭去衝向了壁爐。
  
  「你的愛慕之情放在一個更合適的候選人身上才是最好。」她這句話的選詞還真是嚴謹。
  
  他的喉頭一緊,想到自己的愛慕也不一定能挽回這會和格蘭傑的情況時,忍住翻上來的那股子酸楚。「赫敏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事了。」他聲音沙啞。這一次沒等母親回應,就踏進了爐火中。
  
  走出格蘭傑家的壁爐,他趕緊衝進客廳,找尋她人的蹤跡。但屋子裡的安靜無聲告訴他,已經錯過了。嘆著氣,他走進廚房,把羊皮紙扔在了餐桌上。應該是被這響聲驚到了,克魯克山衝進了廚房,看到德拉科時停了步子。
  
  「哦,是你啊。她已經走了,你個白痴。」
  
  德拉科四下看看,想著該怎麼辦。他現在絕對不會回家再面對一次母親的。她還不得得意上天了。他有種預感,赫敏八成是逃去了波特和母黃鼠狼那裡。雖然他和這對夫妻的關系已經好轉很多,但一個心情低落的赫敏從飛路衝進家門這種事,足以抵消過去幾周自己的所有努力了。再追去波特家不是個好主意,很大概率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也許他該幻影移形找一家酒吧去喝到大醉。得了吧,他心中暗自嘲諷自己,這種方式在過去很有效是吧?
  
  再說了,今晚他必須再見到赫敏一次,必須說服她,自己還值得爭取一下的。還是不要喝得醉醺醺的進行這件事的好。但是去他媽的薩拉查啊,他是真想趕緊來一杯。他不想去想赫敏看到自己母親時那慌亂的反應,不想腦海裡反復出現自己母親那不好聽的評語,不敢想像赫敏終於回家後會說什麼…
  
  他想來點無夢藥劑了。
  
  不行。我這樣也挺好。
  
  德拉科重重地坐進一張扶手椅,下巴擱在手上。克魯克山跳到了對面的椅子上,隔著桌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德拉科。「抱歉啊,老伙計,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可能回來。你自己隨意就好。」
  
  看在梅林的份上,她為什麼要看見他母親就落荒而逃呢?到底是什麼觸發了這麼警惕性的反應呢?赫敏其實都算不上認識他母親,至少私下沒有過什麼交流。為什麼啊,這兩個女人都沒在一間屋子裡共處過啊!
  
  除了那次…哦,操!
  
  哦,該死的,操!
  
  六年級開學前,在摩金夫人長袍店的那次難忘相遇呢?那一次德拉科稱贊過赫敏的深色眼睛,而納西莎卻稱呼她為渣滓來著?哦,簡直了。
  
  但上一次他母親和赫敏同處一室時,赫敏躺在地板上,抽搐不止,流著血,被他姨媽的魔杖和小刀折磨得慘叫連連,而德拉科和他父母就站在旁邊,無動於衷一般。
  
  想到這,如同那一天一樣的巨大無助感襲上來了。也許他該緊急聯系下布朗寧治療師。
  
  不,他想要見赫敏。
  
  他憤怒到想要大聲尖叫,直到臉色發青,他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她了,從前他就是個膽小無用的男孩,可他已經長大了。他不會讓任何人,或者任何藥物,再讓自己感到無力而無助。
  
  我覺得可以的。
  
  XXX
  
  赫敏飛路離開德拉科身邊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慌亂的情緒在上湧。跌跌撞撞走出自家壁爐,她急匆匆地大口呼吸幾下,試圖穩住自己顫抖的身體。她不能讓大腦當機,不能讓那些可怕的回憶湧上來。
  
  「等下,」納西莎的聲音尖尖的,「對了——對,她和波特一起去的摩金夫人那裡!我在預言家日報上見過她的照片!看啊,德拉科,那不是那個叫格蘭傑的姑娘嗎?」
  
  「我…可能吧…是啊。」
  
  她看見納西莎·馬爾福的瞬間,仿佛就被傳送回了當年的馬爾福莊園,又躺在了會客廳的地板上。上一次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掃遍赫敏全身時,不過是在掂量一個用來抓住哈利,贏回伏地魔信任的工具的價值而已。
  
  她需要好好呼吸,她需要氧氣,需要…
  
  「但是應該是吧,」她壓低聲音了,「這就是那個泥巴種女孩吧?這就是格蘭傑吧?」
  
  「是,是的,就是格蘭傑!」盧修斯不耐煩地確認了。
  
  她似是擺脫不了他們了,沒法好好想問題了。她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待一待。
  
  「你在撒謊,肮髒的泥巴種,我知道的!你去了我在古靈閣的金庫了!說實話,老實交代!」
  
  哈利和羅恩還活著。哈利和羅恩很安全。金妮也還好好地活著。她自己也還活著,很安全呢。我們都住在一艘黃色潛水艇裡。哈利還活著,他們都還活著。我們都住在一艘黃色潛水艇裡,黃色潛水艇。她沒事的,哈利和羅恩都沒事。
  
  哈利。金妮。
  
  她必須去找哈利和金妮。
  
  「我覺得吧,」貝拉特裡克斯繼續道,「我們可以處理掉這個泥巴種。格雷伯克,你要的話就給你了。」
  
  赫敏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朝爐膛裡扔了些飛路粉,接著把頭伸進了火焰中。「哈,哈利?」她破了音,這會腦袋已經出現在了哈利家的壁爐裡。
  
  金妮穿著件圍裙出現了。「赫敏!怎麼了?」
  
  「金妮,很抱歉…我可以過來嗎?」
  
  「當然可以,不過…沒關系啦,趕緊來吧,沒事的。」
  
  赫敏衝出爐火,撞進了金妮懷裡,渾身還在劇烈地顫抖。金妮不知道她這是病了還是昏倒了。
  
  「哈利!趕緊過來!」
  
  赫敏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輕柔地將她從金妮身上抱開,赫敏埋頭進了哈利的胸口,還在發抖。
  
  「你受傷了嗎?出什麼事了?」哈利的聲音很低,很平靜,但能聽出一絲焦慮。赫敏只剩大口呼吸的份兒,腦袋前後搖晃著。
  
  「把她帶到這邊來,哈利,我來泡點茶。」
  
  溫柔地領著她,哈利帶她進了廚房,拉出一張椅子,坐在了爐子旁邊的木桌面前。「給,親愛的。」金妮說著在她面前擺了一只冒著熱氣的馬克杯。赫敏呆呆地看著杯子,看著盤旋上升的熱氣。稍微收斂下心神,她抬頭看到了哈利和金妮焦慮的表情。該怎麼開口解釋呢?
  
  「是馬爾福那裡出了什麼事嗎?」哈利柔聲問道,沒去理會金妮扔過來的一記眼刀。
  
  赫敏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從鼻子裡呼出去。我們都住在一艘黃色潛水艇裡,黃色潛水艇,黃色潛水艇…
  
  「是的,我是說,也不是…那個…」沒用呢,她的格言不起效哎。「哦,老天的,哈利,我怎麼能那麼蠢呢?我怎麼說服自己這一切能繼續下去的呢?」
  
  金妮又抱住了她,赫敏終於忍不住落淚了。「我真是蠢,簡直是蠢透了…」她靠在金妮肩上哭泣著。
  
  「別這麼說了!」哈利言辭有些激烈,「你這輩子就沒有蠢過哪怕一秒鐘,赫敏。你能解釋下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的嗎?我們想幫你的。」
  
  哈利明亮的綠眼睛裡,滿滿的真誠。讓赫敏想哭得更厲害了。
  
  「不是…他的錯…馬爾福真的什麼都沒做,他只是…哦,哈利,是他母,母親啦!」赫敏哭著吐出這句話。那雙冷冰冰的眼睛讓赫敏仿佛縮成了只有兩尺高。
  
  「納西莎?」哈利有些不解,「她做了什麼嗎?」
  
  赫敏想從金妮這會溫柔撫摸她的肩膀和頭發裡獲取些力量,但也無濟於事。她很久以來都沒有覺得這麼虛弱,無力和渺小了,似乎之前因為是麻瓜出身感到過的所有不自信,低人一等的感覺全部衝了出來,死死攥住她不肯松手。
  
  「她今晚出現了,看到了我…就好像我根本一文不值似的。像我這樣…下賤的…怎麼敢…」赫敏的聲音低下去,哈利和金妮抬著眉毛對視一眼。「我這樣的人怎麼敢抱著她的寶貝兒子的?」
  
  「她到底是怎麼說的?」金妮問道。
  
  「什麼也沒說,但是上帝啊,金妮,不用說什麼啊,全在那兒了,那種審視的眼神。那種對我這樣的人所有的蔑視,都寫在她臉上。」
  
  「那德拉科呢?他有做什麼嗎?」金妮繼續追問。哈利雙臂交疊著,皺起了眉。
  
  赫敏慢慢搖著頭,努力回憶似的。「沒,他…他求我留下來,但我…我沒法待在那裡。不能待在那間屋子裡,和他們倆一起…那副純血做派和架勢…」她看向哈利。「就感覺好像回到了馬爾福莊園的會客廳地板上一樣。」她承認了。剩下的那些她沒有說出來,但哈利一臉痛苦的樣子,還帶著無盡的內疚。她知道的,那晚的回憶也時常讓他心有不安。
  
  「赫敏,我真是太難過了,還好你來找我們了。」他從靠著的料理台上直起身子,站在了她和金妮面前。「你想讓我去找德拉科談談嗎?我可以告訴他,你在這裡或者…?」
  
  哈利有些尷尬地說不下去了,顯然不知道赫敏希望他怎麼做。赫敏顫巍巍地嘆了口氣。「不用了,沒事的。我也不知道這會兒該對他說什麼。我只是…只是…」恐慌又襲上來了,呼吸變得短促。「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以為我倆間的關系能有結果,是不是瘋了?」
  
  哈利和金妮都張開嘴巴想回答,卻被飛路的聲音打斷了。「哦,糟糕,肯定是羅恩來了。」金妮低聲喃喃著,「抱歉,赫敏,我們知道你今晚要和馬爾福見面,所以請了他過來吃飯呢。」
  
  「喂,哈利,金!帕德瑪帶了點印度咖喱角一起過來,趕緊先把烤爐熱起來,我們就能——!」
  
  羅恩走進了廚房,帕德瑪端著個容器跟在後面,還拿著一瓶香檳酒。眼前這一幕,讓新來的這對停住了腳步。
  
  「天哪,赫敏,發生什麼事了嗎?到底怎麼了?」
  
  羅恩的問題後一陣沉默,哈利和金妮不安地交換了下眼神,赫敏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最後,她尖聲地擠出一句,「沒事的,羅恩。我只是——」
  
  「不,赫敏,」羅恩堅決地打斷她,「很顯然根本不是沒事。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難過?」
  
  還是沒人答話,羅恩開始煩躁了。「那個,最好有誰能解釋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受夠了這些神神秘秘了!我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好嗎!」
  
  赫敏有些驚訝地抬頭看羅恩。「你什麼意思?什麼神神秘秘?」
  
  「那個,就是,關於你的事啊,」羅恩倒是坦蕩蕩,「你的周末都是和某個男人一起過的,誰也不知道他是誰…等下,」他突然打住,似乎把所有謎題拼湊出來了似的。「所以是關於這件事的咯?他對你做了什麼了?他弄傷你了嗎?」
  
  「羅恩別說了,沒有那種事的!」赫敏趕緊反駁,「只是個很傻的誤會罷了。我有點反應過度,就來這裡發泄一下而已。我會沒事的。」
  
  羅恩的胳膊交疊起來。「你看起來不像沒事啊。」他直接打擊道。金妮瞪了她哥哥一眼。「說什麼呢,羅恩?別犯渾啊!」羅恩聳聳肩,眼睛還盯著赫敏。
  
  「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他還挺堅持的。「我也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這麼難過,赫敏。拜托了。」這是今晚第二次,有人這樣求她呢。
  
  赫敏深吸一口氣,知道羅恩說的也在理。「我今晚意外遇到了納西莎·馬爾福。結果讓我…有點失態了。」
  
  「什麼?在哪兒啊?她對你說什麼了嗎?」他的問題一連串吐出來,赫敏知道再想保住這個秘密也是不可能了。
  
  「她也沒說什麼啦,她不需要說…」赫敏答得有些憤憤不平,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晚飯那會沒料到她會過來的,還有——」
  
  「晚飯?她在公開場合和你搭話了?」
  
  梅林啊,這簡直是樁痛苦的差事呢。
  
  「沒有,她只是去看她兒子了,在他家裡。」
  
  老天,她今晚這是第幾回做膽小鬼了。
  
  羅恩眉頭緊鎖,屋裡的每個人似乎都屏住不敢呼吸。「但是…怎麼會…?但這樣的話就是說…不會吧!」羅恩滿臉驚恐地退著步子,靠在了廚房料理台上。「赫敏告訴我,你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吧?」
  
  赫敏一臉懇求地去看向他驚恐的雙眼,但似乎讓羅恩更加不能接受了。「不會吧!你在和馬爾福交往!?那只狡猾的臭白鼬!?你是瘋了嗎?」
  
  「羅恩,閉嘴——」金妮試圖阻止他,可他的吼聲蓋過了自己妹妹。
  
  「多久了!?」他質問赫敏,「你這事瞞著我們有多久了?」
  
  赫敏努力不要在他的指責下徹底崩潰,「我倆四月份開始談的。」
  
  「四月!?」羅恩爆發了,「你竟然瞞了我們大家整整四個月?!」
  
  赫敏搖著頭,「不是那樣的,羅恩,我倆一開始只是朋友…做了好久的朋友呢…」
  
  「朋友?!你是傻了嗎?赫敏,你還記得他以前怎麼稱呼你的嗎?」
  
  「記得很清楚呢,」她聲音已經帶著寒意了,「既然我是這間屋子裡唯一被那樣稱呼過的人,煩請你們相信我,我知道德拉科已經不會再用那種詞語了,他也不再相信那些無聊的信仰了。」
  
  羅恩冷哼一聲,轉頭向哈利尋求支持一般,「你和她說說吧,哈利。告訴她親愛的德拉科二年級時,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對我們都說了些什麼。記得的吧,他以為我倆是克拉布和高爾的時候?還記得他怎麼說赫敏來著的嗎?」
  
  哈利搖搖頭,「我們那會不過是小孩子,羅恩,大家都是。他也就是個被誤導的蠢孩子罷了。」
  
  「他希望你去死啊!」羅恩扭過頭看著赫敏。「他說他希望斯萊特林的怪物干掉你!你,赫敏,說的明明白白!」羅恩繼續吼著。
  
  「羅恩,夠了。赫敏和誰交往是她的自由。」哈利警告道。
  
  「你不會認真地覺得她和馬爾福在一起沒問題吧?」羅恩一臉不可置信。
  
  哈利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嘆一口氣,朝赫敏甚是抱歉地瞥了一眼。「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羅恩。他看起來真的有在非常努力了,呃…很不一樣了。而且,」哈利抓著脖子後面,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他倆看起來,呃…很開心的樣子,我看著是啦。」
  
  羅恩似乎被惡心到一般皺起了臉,但馬上發現了一個讓他崩潰的事實。
  
  「等下…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她在和那個邪惡的家伙交往?」他聲音裡聽得出來被人背叛了一般的痛苦,這讓赫敏很是難過,不由得同情起哈利來。
  
  「不要和哈利生氣了,羅恩,是我讓他們不要說出去的。」赫敏低聲道。
  
  「他們!?」這下他衝著金妮了,對方不過是瞪他一眼,看他敢對自己吼一吼試試。他縮回身子,靠在料理台上,很是喪氣的樣子。
  
  「所以,」羅恩的聲音啞了一些,「我是這間屋子裡,你唯一不信任能告知這件事的人,是嗎?」
  
  羅恩聲音裡的沮喪,讓哈利和金妮都不敢看過去。他轉頭看向了帕德瑪,看見她臉上略帶愧疚的神色時,瞪大了眼睛。「連你也知道?」
  
  帕德瑪半聳聳肩,有些抱歉地看看赫敏。「我聽蘇珊·博恩斯說起德拉科在和一個女巫認真交往,然後就想起來你在聖誕節說過的話了…」她聲音也低下去,看回到羅恩身上。「我猜到的啦,但我不想傳關於赫敏的八卦,抱歉。」
  
  羅恩不敢相信地搖搖頭。「所以搞什麼,你們三個,」他指指哈利,金妮和赫敏,「背著我一直在搞溫馨的四人約會咯?」
  
  赫敏的眼裡又湧上淚水,「羅恩,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發誓!我只想慢慢地讓大家接受…我和德拉科在一起這件事,按我自己的節奏來而已。我不想讓你這樣發現的…」
  
  她頓住了,羅恩在她組織好語言前又插話了。「發現什麼呢?你和一個食死徒卿卿我我的?」
  
  帕德瑪驚呼一聲,哈利和金妮發出抗議的聲音,赫敏直接懟了回去。「不許這麼叫他!」
  
  「為什麼呢?他就是啊,赫敏!他和他父親一個樣!」
  
  「他沒有!」赫敏吼了起來,臉上滾落下更多的淚。「他沒有,」她壓低聲音重復了一遍。
  
  「我敢說,他胳膊上的某個標記可不是這麼個意思吧。」羅恩冷冷地接道。
  
  「他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啊,羅恩!伏地魔威脅會殺了他們全家的!」赫敏絕望地辯解著,想讓羅恩能展現一些同情心也好。
  
  可羅恩只是不屑地哼哼鼻子,「別想著說服我什麼他不想要那種生活,他不過是後悔站在了輸了的一邊。你真的覺得他後悔過當時的決定嗎?」
  
  「我知道他怎麼想的。」赫敏語氣堅決。
  
  「你簡直是盲目啊,赫敏,徹底地盲目了。」羅恩語調悲傷,「如果我和哈利那晚沒從莊園地牢裡逃出來的話,我和你打賭,他肯定願意在親愛的貝拉姨媽折磨你折磨累了後,和她交換下位置的。」
  
  赫敏猛地吸了口氣,感覺仿佛被人打了一記耳光似的。
  
  她似乎聽見了金妮的怒吼和哈利的咆哮,「羅恩,簡直是夠了啊!不許你這麼和赫敏說話,你這人怎麼回事?」
  
  羅恩根本沒去在意,只顧盯著赫敏。
  
  「不,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她知道的…她知道那晚…那晚對我有多大的影響。」
  
  看見他那雙空洞起來的藍眼睛,聽見他聲音的顫抖,赫敏感覺到了,那種強烈的羞愧感。羅恩在那些噩夢襲來的夜晚抱著她,幫她抹掉眼淚,喂她喝下鎮定藥劑,清理干淨她的嘔吐物,在她被最可怕的記憶裹挾時,幫她擦干額上的冷汗…他這會是真的帶著痛苦看著她呢。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呢,赫敏?我倆一起經歷了那麼多啊?你怎麼能呢?他們家人幾乎毀了你啊,你在想什麼啊?
  
  「他明明手裡有魔杖的。」羅恩的聲音還在顫抖,「他有魔杖的,赫敏。可他什麼也沒做。你搞不好會在他腳下流血過多致死啊,可他連根手指都沒抬。」
  
  赫敏仍然不肯退縮,「他那樣做會被殺掉的,羅恩。」
  
  「那又怎麼樣?!」羅恩吼起來了,「我會很願意為你去死的!記著這個,赫敏。我寧願去死,也不要看見你被人那樣折磨!」
  
  他吼完之後,安靜得出奇。帕德瑪按住羅恩的胳膊想安慰他。他掙脫開來,用手拼命地去揪頭發。
  
  「你是不是——」他用力咽下嗓子,繼續問下去,「你愛他嗎?」
  
  「愛。」
  
  她回答得這麼快,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的臉。
  
  羅恩搖著頭,一臉失望和惡心。「沒想到你會這麼蠢,赫敏。」
  
  金妮開始大聲抗議,但羅恩還是沒理她。眼神麻木的他,把帕德瑪帶來的容器和香檳酒放在了廚房的桌子上。
  
  「拿著,」他語調沒有起伏,「我們本來打算今晚宣布下好消息的。帕德瑪和我要搬到一起住了…但我現在沒法待在這裡了。」
  
  羅恩掉轉身子,走出了廚房。帕德瑪尷尬地低聲道了歉,趕忙跟了過去。
  
  哈利求助般看向金妮。「去吧,」他妻子馬上同意了,「去找他,確保他沒事就好。」
  
  哈利趕緊衝去飛路那裡,金妮把赫敏的頭拉到自己肩上靠著。如此親人一般的溫柔舉動,讓赫敏又是一陣眼淚,紅毛腦袋就等著她安靜地哭完,一直在低聲輕撫她。
  
  羅恩說的有道理嗎?
  
  她是不是真的太天真了點?她閉上眼睛,用手掌按在眼皮上,想讓這會飛速旋轉的大腦和猛烈跳動的心髒都緩下來一點。她知道羅恩為什麼會如此受傷,覺得這會被她和哈利背叛了。羅恩記憶裡的馬爾福是個任性不講理的霸凌者,不遺余力地要貶低羅恩的一切。他不知道馬爾福現在已經努力了很多,成熟了很多,拼命與之決鬥的那些過往的噩夢仍然揮之不去,如果還有人把他和盧修斯相提並論,真是要驚恐到無以名狀了。
  
  但她真的能責怪羅恩反應如此劇烈嗎?哈利和金妮對德拉科的不同面貌都有過親眼見證,但從羅恩的角度來看,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冒出這件事,實在是始料不及。是啊,羅恩的眼裡,德拉科不過是個整天滿臉壞笑的渾蛋,沒事就知道嘲笑沒自己有錢的人,對著同學隨意扔一些不懷好意的惡咒。
  
  一年半以前,赫敏難道不是這麼認為的嗎?那會兒,「德拉科·馬爾福」這個名字能激起的回憶,就是一張表情猙獰的蒼白面孔,朝她惡狠狠地吐出「泥巴種」這個詞。
  
  但是現在呢,「德拉科·馬爾福」這個名字帶出的回憶,是那雙唇沿著她的身體一路溫柔吻過,他的臉埋進她兩腿之間,早上喝咖啡時激烈有趣的爭論,對麻瓜音樂略帶嘲諷的好玩評論,飽含激情地吐出她的教名,灰色的眼睛裡滿含渴望和無需言明的心意,是和她十指交纏的那雙手,是放下偽裝後依賴她的樣子,承認他的軟弱和過失,請她原諒他…
  
  因為她已經原諒他了。之前十一月的時候,在他誠懇道歉後就已經原諒了。
  
  「你還好吧?」金妮問道。
  
  「不好。」
  
  「羅恩沒權利那麼對你說話的。」
  
  赫敏抽了抽鼻子,肩膀抬了一下。「他受傷了,我能懂他為什麼那麼生氣。在我的問題上,羅恩一直很敏感,哈利還繼續有事瞞著他,尤其在…在…」
  
  「在他丟下你倆自己跑了的那段時間後?」金妮替她講完。
  
  赫敏點點頭。「他一直就沒原諒過自己那麼做。再加上他對馬爾福的成見…搞成了現在這幅局面,羅恩肯定要一點就爆的。」
  
  哈利突然又出現在了廚房裡。「帕德瑪和我說,正好錯過他了。她覺得他應該是去喬治那裡了。她覺得這會這樣可能最好。」
  
  赫敏咬著下唇很是焦慮,為自己毀了慶祝羅恩和帕德瑪展開人生新一頁的晚餐而非常內疚。哈利注意到了她的這個習慣動作,皺起了眉。
  
  「金,我能單獨和赫敏說一會兒話嗎?」
  
  金妮在赫敏肩上輕輕一捏,親了一口哈利的臉頰,准備朝客廳那邊去,隨手帶上了廚房的門。哈利嘆口氣,坐到前面金妮坐著的椅子上,緊挨著赫敏。他揉了揉太陽穴,才把雙手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我得讓你明白,我不同意羅恩說的那些。金和我都非常支持你的決定,不管你和誰談戀愛,哪怕…哪怕和馬爾福,我和他真的也是…互相欣賞不來…我永遠不會攔著你和任何人…相愛的。」哈利的表情,似乎最後那個詞說出來有莫大困難,但還是擠出了嘴。
  
  「哦,哈利,」赫敏感激地應道,聲音有些虛弱,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哈利搖搖頭,讓她別再想著道歉或是感激了。
  
  「不提羅恩的感受了。我能怎麼幫到你…和馬爾福之間的事呢?你說他什麼也沒說,但你看起來真的心情很糟。」
  
  「他沒說什麼,他想留我下來,但我那會太震驚了,又很難過,就——」赫敏閉起眼睛,這會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哦,天啊,哈利,我居然掉頭跑了啊!我都沒讓他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我看到他母親站在那裡,就把他想到了最壞的地步。」
  
  看見德拉科和他母親出現在那間屋子裡,讓她被拉回了被人在莊園裡折磨的恐怖記憶中。她馬上陷入了恐慌,卻根本沒反應過來德拉科根本不知道這麼回事。
  
  她呻吟著睜開眼睛,面對哈利這會平靜耐心的注視。「我是真的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
  
  他又調整了下眼鏡,清了清嗓子,「那個,這我不好說,但我覺得你至少該和馬爾福解釋下,你為什麼會那樣逃走。我知道他沒有…我是說,我不覺得他這會有很多可以傾訴或依賴的對像,除了你以外啊。而你也是最近才承擔起這個職責,我敢肯定他也許這會非常孤單呢。」
  
  赫敏嘆口氣,把臉擦干。帶著些膽怯,她問出了自撞見納西莎之後,腦袋裡縈繞不去的那個擔憂。
  
  「你覺得我倆能有機會嗎?德拉科和我?」
  
  哈利聳聳肩,但還是伸出手來,握住赫敏的一只手。「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不是嗎?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就是了。」
  
  赫敏帶著哭腔笑出來,「哈利·波特,你年紀大了怎麼這麼黏黏糊糊了。」
  
  他帶著孩子氣的笑容回應道,「我畢竟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所以還是得開始練習練習這種來談談感受的對話呢。」
  
  感覺兩條腿有可以站起來的力氣了,赫敏站起身,抽回自己的手。
  
  「那個,」哈利開口了,有那麼點不好意思,「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這麼說,但你最好聽馬爾福解釋清楚。盡管發生過那麼多事…我是覺得他真的有在努力改變了,或者,呃,可以說已經變了很多了。」
  
  赫敏被他的話震驚到了。那個在六年級時,確鑿無疑地懷疑德拉科天生不懷好意,還指使兩個家養小精靈跟蹤他的男孩身上到底怎麼了?
  
  哈利仿佛聽見了她腦袋裡的想法,繼續說道,「赫敏,如果我從自己混亂的青少年學到了什麼的話,那就是人們總是能讓你感到意外。哪怕那些你以為沒有愛和改變的能力的人也是…最好不要輕易下決斷,對吧?」
  
  「我懂的。我覺得這會該回去了。」
  
  哈利陪她走到客廳,「那明天在陋居見了?」
  
  「好啊。幫我謝謝金妮,抱歉毀了今晚的氣氛。」
  
  「你沒有啦。你一個人回家還行嗎?我們歡迎你今晚住在這裡的哦。」
  
  赫敏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我知道的,哈利。但我覺得該換克魯克山來承受我的情緒波動了。明天見了。」
  
  
章節 31

  她的冰箱裡應該還有草莓冰淇淋的,也還有好幾瓶酒呢。但當赫敏走出飛路時,那些想靠著甜點和酒精衝刷掉悲傷情緒的想法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如果今晚前面沒有那麼一場情緒崩潰的話,眼前廚房裡的這幅畫面,應該會讓她笑到直不起腰來的。德拉科和克魯克山,一人一貓各占據了餐桌邊的一張椅子,中間堆了一堆羊皮紙,看起來就像兩個正在交流非常嚴肅和敏感的全球經濟話題的正經人士。
  
  「但你沒認清的問題是,我的好伙計,這個法案會嚴重影響我們和中國的出口關系。」
  
  「不,不,你看啊,你得看清這樣一來對國內市場會產生巨大的拉動效應。真的很簡單明了的。」
  
  赫敏出現在門口時,兩雙眼睛都看過來了,讓她停了這會腦袋裡的奇思妙想。
  
  德拉科有些不確定地站起來。「你好啊,」他聲音很柔和。
  
  「嗨,」她弱弱地答應道,馬上意識過來自己這副樣子肯定很糟糕。頭發像個老鼠窩似的,衣服還因為飛路的關系皺巴巴的,至於自己那雙還沒徹底擦干的眼睛看起來是什麼樣的,赫敏想都不去想了。但德拉科站在這裡吧,一身完美無瑕的海藍色西裝,鉑金色頭發一絲不亂,讓赫敏沒來由地焦躁了幾分。雖然平時她絕對不會抱怨,但這個男人這會好看得過頭了,尤其在對比她這會仿佛落了水的貓狸子似的外表情況下。
  
  「和你母親的晚餐還順利嗎?」她這話的語氣還是有點酸溜溜的,但德拉科只是聳了聳肩。
  
  「我不會知道的,你剛走我就離開了。」
  
  赫敏的下巴都掉下來了。「你一直待在這裡嗎?」
  
  德拉科又聳聳肩。「我覺得我就晚了兩分鐘,不然就能趕上你了。」
  
  「但這樣的話,你在這裡…在這裡好幾個小時了啊!」她喊出來,瞟了一眼牆上的鐘。德拉科沒回答,灰色的眼睛盯著她絲毫不放松。那裡流露出的感情讓她震撼到了,她轉過身去。
  
  「要來點茶嗎?我自己也想喝點。」她從他身邊走過,忙著擺弄爐子上的水壺去了,反正做點事不要一直看著他就好。
  
  「不了,謝謝。也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
  
  他這副禮貌而平靜過分的態度,擊碎了赫敏對他反應的假設,也讓她想借由泡茶這種瑣事延緩的戰術失效了。他為什麼不對她生氣呢?他為什麼沒有大吼著質問她上哪去了呢?她自己一副鬼樣子,可他還敢這麼衣冠整潔地對著她。
  
  赫敏揮下魔杖給水壺加熱。「好吧,」她答得簡單,走到他旁邊去,緊張地在沙發上坐下。知道這麼想很不公平,但德拉科這麼平靜的反應讓她有點不爽呢。他應該焦慮到不安的啊,而不是只有她這樣。
  
  這個讓人有點抓狂又莫名冷靜的德拉科坐進了她面前的扶手椅。這下躲不掉那熱烈的眼神了,要是把腦袋扭開,不就是認輸了嗎。
  
  「你真的跟著我就來了?」她問道,還是不敢相信。
  
  「是的。」
  
  「你母親對我出現在你家裡,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值得聽的內容。」德拉科傾身向前,胳膊肘撐在膝蓋上。「你才是我優先關注的對像。」
  
  赫敏覺得眼睛那裡有淚水刺痛,咽下這會的不爽情緒,發現自己根本沒意識到他會這麼安靜地一臉真誠,一下子淚腺繃不住了。他把她當成了今晚的優先考慮對像,可她呢?她像個孩子似的逃開了,逃避自己的問題。稍微有了點麻煩的征兆,她就逃了,而德拉科被她甩在身後,等著她從自己不成熟的情緒失控中恢復。怎麼會這樣的?什麼時候開始,她讓自己如此脆弱了?
  
  「我猜你是去了波特家吧?」他柔聲問道。
  
  「是。我需要…我那會只是想要和哈利、金妮說說話…但結果羅恩也來了。」
  
  德拉科的眼神馬上硬了起來,「是嗎,」他接道,「你和老朋友們愉快地度過了一個晚上咯?」終於啊,他有些情緒流露了。她沒錯過想到赫敏有可能找羅恩解決問題時,他問話裡的挖苦語調。這還是個關於男女關系的問題呢。
  
  「根本就是糟透了,」赫敏怒道,「我敢肯定你要是知道了,羅恩在聽說我倆在一起後大發雷霆,肯定很高興吧!」
  
  她干嗎鉚足了勁似的要惹他發毛呢?關於羅恩的這句話擊中了要點,她看到德拉科咬緊了下巴。「正好相反,」他低聲嘶嘶著說道,「我更加擔心你前面回來的那副狀態。他弄傷你了嗎?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問話裡那種掩不住的占有欲,讓赫敏稍微覺得有點溫暖,但她受夠了遇到的男人總要翻舊賬的這種毛病。她突然站起來,雙臂交叉著放在胸前。
  
  「他很生氣我瞞著他我倆的事,是的,他是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但他只是想保護我!」
  
  赫敏沒想真的會替羅恩那些殘忍的話語做辯護,所以被自己這麼著急地去合理化他的行為也驚到了。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在德拉科面前為羅恩的惡劣行徑辯解,但因為自己慢慢愛上眼前的這個男人,心中激起的那些隱藏的懷疑和恐懼根本無從消除。我是不是看錯你了?我是不是在尋找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呢?
  
  「是啊,我能想像的,黃鼠狼肯定窮盡可能地提醒你我以前的那些行為。我猜猜看啊,他肯定一口咬定我不可能改變的對吧?還覺得我就是要貶低那些非純血巫師家族的人,是吧?」
  
  「他這麼想很有錯嗎?你給過他不這麼想的理由嗎?」
  
  她馬上後悔了,真希望這些話不是自己說出來的。德拉科一臉被刺痛的神情,但很快掩飾住了。他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手從頭發裡捋過。她說了這麼不友好的話,一陣難堪的沉默,赫敏在糾結要不要湊到他面前去,但似乎根本無法挪動自己的四肢,因為羞愧而僵在原地,等著一切徹底搞砸。
  
  德拉科先動了,慢慢站起來,帶著痛苦的表情低頭看她。幾秒種後,他抽出了魔杖。
  
  「羊皮紙飛來。」他低聲說道,赫敏看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前面整齊地放在她桌上的那卷神秘羊皮紙飛了過來,被他顫巍巍的手抓牢了。
  
  德拉科臉色蒼白,看著很緊張,但又很堅決,把紙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
  
  「一個理由。」
  
  赫敏解開紙卷,皺著眉頭讀起最上面的幾行字。她把第一張紙最上面的黑色粗體字讀了一遍,兩遍,接著第三遍,平日裡轉速很快的大腦這會似乎無法理解讀到的詞句。快速掃視了一下第一頁上的其他內容,似乎是關於為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設立的赫敏·J·格蘭傑基金,這個名字就不平凡的基金的同意書。
  
  赫敏抬頭看回到德拉科,一臉困惑。「我不懂了…這些是什麼?這個基金為什麼有我的名字在上面?我從來都沒聽過啊!」
  
  他沒回答,她只好繼續翻看後面的羊皮紙,發現這個計劃幾乎是實現了自己對未來霍格沃茨學生的幫助時,徹底震驚了。實際上,不少用詞和想法,簡直是從她的筆記本上照搬過去的。除此之外,隨著她繼續讀下去,還補充了不少其他原則性內容(提供介紹真實魔法生物給到孩子們的機會?太棒了!),拓展了她最初的夢想計劃。
  
  她終於反應過來,手裡這份就是合同呢,看到文件的最後一行,空白處需要兩個簽名。
  
  「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她吐出這個問題,不敢把自己的猜測直接說出來。
  
  德拉科伸手到自己內袋裡,拿出了一封信。「這可以幫你解答一些疑惑。」他嗓音低沉,還帶著焦慮。
  
  赫敏打開信讀起來:
  
  尊敬的馬爾福先生,
  
  非常高興能隨信附上魔法部已批准通過的,為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設立的赫敏·J·格蘭傑基金的合同文件。附件副本可以由你保管。等你和格蘭傑小姐簽字確認後,我手上的這份備份也會反映出你們的簽名的,此後你的金庫就可以向基金正式轉款了。
  
  我謹代表全校教職人員,董事會成員,以及未來的霍格沃茨學生,向你的慷慨表達最誠摯的感謝。就我個人而言,在這項工作的籌備期間,與你的合作非常愉快,我也真心希望格蘭傑小姐能賞識你在她的事業上的努力付出。
  
  初次籌款晚宴的准備階段,我們再聯系吧。
  
  祝好,
  
  米勒娃·麥格
  
  校長,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P.S.見到格蘭傑小姐的時候,煩請轉達我的問候,希望她能原諒我之前暫時的保密行為。
  
  讀完這封信,赫敏又一次哭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簽字啊?」她聲音虛弱地問道。
  
  德拉科的一根修長蒼白的手指輕輕彈著需要簽字的地方,「因為你是執行負責人,沒有你的同意,什麼都不會發生。」
  
  「那,」她咽下這會覺得堵得慌的喉嚨,「另一個地方需要你簽字?」
  
  他輕柔地把那張紙從她手裡拿過去。「給我下好嗎?」
  
  她無聲地點下頭,一臉驚愕地看著他掏出自己在聖誕節送他的自來水鋼筆,優雅地簽上了他的全名。黑色水筆字體的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在簽完的那一瞬間閃出金色的光暈,很快恢復了黑色,變成了匿名捐贈人。
  
  「你要是還想再仔細看看,也不用急著今晚就簽字。」他低聲道。「是我要求麥格同意這麼做的,在校董會和魔法部的審查通過前,不要和你提起這件事。如果你有其他問題,我敢肯定麥格會很樂意解答——」
  
  赫敏把那支筆從他手裡一下子奪過去。啪地將羊皮紙拍在茶幾上,快速簽完自己的名字,得勝似的將筆放了下來。
  
  德拉科吃驚地看著她,顯然沒料到。「可是…你難道不要每一句話都仔細看一看嗎?至少確認你可以同意上面的每一項?」
  
  「不需要了,」她吐出這句話,「我相信你的。」
  
  她走到他面前,激動地吻上去。雙手摸到他肩頭時,感覺到了對方身體一點點松懈下來,開始享受被她擁吻。她有些不情願地收了這個吻,但這會想問問題的衝動太強烈了。
  
  「今晚就是為了這件事是嗎?你——你本來打算吃飯的時候和我講的。」
  
  「是,」他確認道,「但不幸的是,母親在你出現前不請自來,我沒時間和她解釋呢,也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今晚我的時間點真是不巧了。」
  
  這一刻赫敏仿佛被所有事實砸中了腦袋,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感到非常地不好意思。她真是毀了他本來計劃的美好夜晚呢,一看到有矛盾冒頭,她就跑了。更有甚者,他不但沒有責怪她,還追來了這裡,等了她一整個晚上。哈利前面說的那句大實話在腦子裡響起:我不覺得他這會有很多可以傾訴或依賴的對像。
  
  赫敏一個人逃開,心中開始懷疑過去幾個月的這段關系時,德拉科卻對這段感情堅信不疑;鐵了心要為她而爭取,為他倆而爭取。她又是怎麼反應的呢?把他的信任踩得七零八落,知道他其實也有脆弱的一面,知道他不會對隨便什麼人放下心防,可她卻把他想得那麼糟糕,而對方根本沒做任何一件讓她能這麼想的事。
  
  赫敏的眼睛又濕潤了,暗自咒罵自己今晚怎麼像個哭包似的。梅林的,難道到了這會,身體裡還有水分可以往外這麼流嗎?
  
  「那個…這個基金你准備了多久了?」
  
  德拉科蒼白的臉頰上泛起微微的粉紅色。「呃…我第一次去找麥格談這個想法…你的想法啦,我說的是…是在去年十月。」
  
  「十月,」她弱弱地重復著,十月。在他倆正式確定關系前,甚至在他倆認定對方算得上是朋友之前,在他鼓起勇氣和自己道歉前,德拉科已經開始低調地努力改變社會對他的各種成見了。
  
  他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一點點變好,而她居然沒有任何察覺。那些在咖啡店度過的清晨,她抱怨過那麼多次麻瓜家庭出身孩子的魔法教育缺失程度,他不是只在假裝聽著,隨便吐槽兩句。他被她的激情打動了,被她那顆慈善之心打動了。
  
  「德拉科,」她吸著鼻子開口了,「這是所有人為我做過的事情裡,最貼心的一件了。我,我真的好抱歉,前面那樣跑開了,求你,原諒我吧。拜托,我真的很抱歉。」
  
  德拉科沒有應答,看到她哭得那麼傷心,臉上也很痛苦的樣子。退後一步,赫敏擦了擦自己哭腫的眼睛,「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
  
  「因為我…我,」他似乎內心充滿矛盾,不知如何說下去,視線在房間裡四處亂望。「因為我知道你非常想要有這樣的一個項目存在,但你自己沒什麼時間和資源來實現。」
  
  這個答案不錯,由德拉科說出來還格外地貼心,但赫敏能感覺出來,這並不是百分百的實話。她知道他忍著沒說的是什麼,差點說出來的是什麼。還因為我愛你。
  
  這一刻就不要再逼他了,赫敏環住他,腦袋枕著他的胸口,「真抱歉毀了今晚的氣氛呢,」她喃喃道。
  
  靈巧而有力的手指摸到她下巴上,讓她揚起臉。他眼裡的釋然讓她內心更加愧疚,自己怎麼能殘忍到那樣去懷疑他呢。
  
  「你前面是驚懼發作了,我非常能理解的啦。」
  
  赫敏用力地搖搖頭,「不,德拉科,不是的。我欠你這個道歉的——」
  
  「你不欠,別,千萬別道歉,你不欠我——」
  
  「我就是要道歉啊!」赫敏認真地打斷他,「抱歉我自己跑開了。這對你很不公平。以後我要是因為你生氣或者難過了,我發誓不會隨便跑開的。對不起哦。」
  
  他滿臉的不自在,雖然竭力在維持一臉鎮定的樣子。
  
  「沒事的,格蘭傑,如果我知道母親會引發你的這種反應,我不會——」
  
  「不,德拉科,如果這段感情要能長久下去,你必須學會接受我的道歉,尤其在我誤解了你的時候。而且有一點要說明白,」她踮起腳尖,輕柔地吻了上去,「我希望這段感情能維持下去。」
  
  他用眼睛在她臉上來回掃視,仿佛迫不及待要把每個細節都印入腦海。德拉科看著她的笑顏,自己臉上充斥著飢渴又滿足的矛盾情緒;那是一個擔心會失去她的男人的表情,哪怕這會她就站在眼前,剛剛表明心意,他似乎還是沒法相信自己能夠享受一段持續的穩定的愛情。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有些生硬地應道。
  
  顯然他需要更多的確信信號,但赫敏覺察出他怕是不會說出自己內心的不安全感的,至少這會兒不會直接說出來。
  
  「我是不是也和你說的不夠啊?」她問道,這個問題之前是他這麼問過的。
  
  「和我說什麼?」
  
  「你是個好人啊,德拉科。」
  
  XXX
  
  安靜的臥室被一聲尖叫打破了寧靜,赫敏猛地坐起來,魔杖已經握在了手裡,做好了反擊和進攻的准備。眨眨眼睛甩掉腦子裡殘留的那點睡意,她趕緊環視下房間,才去看身邊德拉科的情況。這嚇人的喊聲是他發出來的,這會又是一聲壓抑著痛苦的大喊,長長的四肢在被單裡抽搐扭動著。臉色比平日裡還要蒼白,因為痛苦擰作一團,兩只手緊緊握成拳頭,赫敏都擔心他會把自己的手掌掐出血來。
  
  「不!不,求你別!」
  
  赫敏馬上行動,把魔杖扔到旁邊,兩只手按在他被汗濕了的臉頰兩側。「德拉科!醒醒!只是個夢罷了,快醒醒!」
  
  他的身體繼續抽搐了一陣子,才突然睜開了眼睛。視線聚焦在她臉上,卻滿眼的慌亂和驚恐。「格蘭——格蘭傑?」聲音很含糊,好像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麼會在眼前似的,顯然噩夢中的畫面還未忘卻。
  
  「我在呢,沒事了,你很安全,只是個夢而已。」她安慰地低語著,用手指在他頭發裡撫過。但德拉科的眼睛還在屋子裡到處掃視,因為呼吸得太快太猛,胸口劇烈地起伏。身體還在顫抖,他猛地坐起,差點撞在赫敏頭上。她趕緊躲開,他已經蕩著兩條腿坐在了床沿邊,直接吐到了地板上。
  
  赫敏很快把嘔吐物變沒了,變出一個桶來。她自己也不幸經歷過太多相似的夜晚(有時是做噩夢的那個,有時是安慰人的那個),那會她和羅恩還在一起呢,處理眼前的情況簡直是信手拈來了。
  
  德拉科對著那只桶又開始嘔吐,肩膀劇烈顫抖,赫敏召來一塊手巾,用魔杖潤濕了。窗戶射進來的月光把他背上的皮膚映得仿佛閃光一般,看到德拉科被噩夢折磨成這樣,赫敏也在竭力忍住這會的心痛。她摸在他後頸的皮膚上,雖然一開始他想把她甩下去,又一陣惡心湧上來,他也就不再抗拒她的撫慰動作了。
  
  她溫柔地揉著他的背,幫他把眉毛上汗濕的頭發撥開,他的身體蜷縮著,還在清空胃裡的存貨。抓在床沿的手,指關節發白,赫敏都擔心他用力過猛會骨折脫臼呢。她手上動作沒停,一會兒去清空那些嘔吐物,一會兒用沾了水的手巾輕輕地幫他擦拭脖子和臉。
  
  終於身體的劇烈反應停了下來,赫敏從他手中搶過那只桶,徹底變沒了。再往他手裡塞了一杯水,一直在他耳邊輕柔地安撫著。這會累得沒心思感到尷尬了,他徹底放棄了前面想讓她不要管自己的嘗試,整個人靠在她懷裡。赫敏靠近床邊一些,好讓德拉科把身體的重量靠上來。只喝了幾口水,他就放下了杯子,身體還因為前面的激烈反應,時不時地抽動一下。赫敏把他抱得更緊了,嘴裡不停重復著,「我在這裡呢,德拉科。你很安全。」
  
  感覺到有什麼熱熱的液體落到肩上,她伸手去抓那塊手巾想幫他再擦擦汗,但瞟到他臉上時才發現那是眼淚。赫敏的視線中,德拉科正緊閉雙眼,下巴繃緊,卻還是控制不住那些淚水。
  
  「和我說說吧,拜托。德拉科,拜托了,到底是什麼夢?」
  
  他顫抖地吐出一口氣,仿佛馬上就要崩潰似的。赫敏把手抵在他胸口,幫他數著呼吸穩定下來。
  
  「是貝拉特裡克斯,」他終於啞著嗓子開口了,「她抓住了你…她用魔杖指著你,你…你在…」他猛吸一口氣斷了下來,猛地抽回身子,用手捂住了臉。
  
  他的身體前後搖晃著,哭喊起來,「我,沒能,沒能救下你…我沒有救你…我永遠救不下你!」
  
  德拉科徹底地崩潰了,赫敏趕緊摟過他,免得他再逃開。這一次他沒有抵抗,而是緊緊靠著她,雙手顫抖著想抓住點什麼,哪怕抓住一根繩子也好似的。她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他因為抽泣身體抽搐著,赫敏努力穩住不要自己也失控。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德拉科從自己的撫摸中得到安慰和安全感。他緊緊攥住她的身子,情緒已經收不住了,邊哭邊喊出對她的道歉之詞,「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太他媽對不起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赫敏心中暗自埋怨起他們這一代人的命運多舛了。赫敏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和他們同齡的巫師、女巫,有多少人在受著這種折磨呢?他們中又有多少人有得到幫助的可能呢?
  
  赫敏此刻只能幫助懷中的這個巫師,希望自己能夠幫他倆抵御住勢要侵吞兩人的黑暗。她沒再細問德拉科噩夢的內容了,畢竟這個夢聽著和她自己的很相似,於是就讓他這麼一直哭到眼淚流干。全程她都一直摸著他的頭發,在他幾乎是哀嚎著發泄痛苦時,一次都沒停下來過。
  
  過了很久,德拉科終於在她的懷裡放松下來,呼吸漸漸平順。吸著鼻子,他收回身子,用手背把臉上擦干。
  
  「我做不到呢,格蘭傑。」他聲音沙啞。赫敏覺得瞬間仿佛被什麼冰冷的東西刺中一般,最可怕的擔憂冒出來了。他什麼意思?他說的是兩人的關系嗎?關於兩人的戀愛關系?
  
  德拉科還捂著臉就搖著頭,「我做不到呢…我不能在這裡。我得——我得…」
  
  他抬頭去看赫敏了,眼睛裡有一團火似的。「我得出去待上一會兒。可以嗎?」
  
  她疑惑地看著那雙眼睛,「你什麼意思?去哪兒?」
  
  他突然握住她的兩只手,「拜托了,格蘭傑,」他哀求著,「我們一起換個地方,最多一周的時間。就我們兩個人…離開英格蘭,我他媽就能正常呼吸了。」
  
  「你想和我一起去度假?」
  
  「是的。」
  
  「什麼時候?」
  
  「就現在。」
  
  赫敏抽回自己的手。「什麼?我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啊!工作怎麼辦?還有——?」
  
  「好吧,下個周末吧!」
  
  她朝後坐一點,仔細看了他一會兒,「你是認真的?你怎麼會就這樣說走就走,去到梅林才知道的什麼地方去——?」
  
  「我帶你去巴黎。操,格蘭傑,我帶你去月亮都沒問題啊。只要…拜托了。我要是不趕緊逃離這個該死的島國,躲開我母親和該死的韋斯萊之流對我的私人生活指手畫腳,我真的要瘋了。」
  
  看她的眼神裡已經有了絕望,眼珠子還霧蒙蒙的,眼眶還紅著呢。這下赫敏是沒力氣拒絕了。說實話,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請假是什麼時候了,去度假聽起來真的不錯啊。不用對付氣呼呼的羅恩,也不用應付滿眼偏見的純血母親,只有她和德拉科。
  
  「好啊,我們可以去旅行的。」她勉強同意了,「我們早上再具體討論吧。先回去睡一會。」
  
  她的同意,讓德拉科臉上露出了釋然的表情,由著她把自己拖回到床上。赫敏在他腦袋下面塞進個枕頭後,他渾身松了下來,既因為釋然也因為真的累了。
  
  「你要來一瓶鎮定劑嗎?」他搖頭拒絕了。「不用了,我的胃這會怕是受不住任何藥劑呢。」他聲音虛弱,赫敏看得出來,睡意已經慢慢襲上來了。
  
  用那塊濕手巾在他額上擦了幾下,看到他眼皮顫抖著閉起來。
  
  她不讓自己去亂想以前的德拉科是怎麼熬過被噩夢侵襲的夜晚的,只在心裡感激他還願意在自己面前暴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
  
  她的手搭在他頭皮上,享受地用手指梳過他的頭發,在他靠上來的時候既驚訝又欣慰。
  
  「呣,謝謝你了,我的愛。」他睡意朦朧地喃喃道,赫敏身體僵住了。從來都沒有過啊,德拉科從來沒用這個愛稱叫過她呢。
  
  露出一絲微笑,赫敏在他身旁躺下。
  
  我也愛你。
  
  
章節 32

  赫敏深吸一口氣,把陋居室外夏日的香氣吸進肺裡。這會麼,胃裡卻因為這股子香氣而有些翻騰,不光因為她是餓著肚子剛剛幻影顯形到的。
  
  早上和德拉科告別前,給了他一些姜汁汽水和烤面包,答應下午就趕回去,可以和他討論那場他甚是迫不及待的旅行。他不情願地和她道了別,說自己已經決定要去法國了,還會搞定一切的。她只要和部門請一周假就行。赫敏哼哼鼻子出了門,但心裡也承認,有人替自己安排好旅行計劃什麼的也很好啊。每一次和羅恩出去度假,都會演變成他對自己花了幾周時間精心安排的日程各種抱怨,說她的行程安排也太密集詳細了。
  
  說到羅恩…赫敏在想不知道今天會不會碰到他哦。得了,拖拖拉拉也沒用,她這麼想著就朝屋子的方向去了。還沒走出五英尺呢,金妮就衝出了屋子,朝她奔過來。
  
  「你都這樣了,能這麼跑嗎?」
  
  金妮衝她皺皺眉,「你這張嘴趕得上哈利了。我只是懷孕了,又沒殘廢咯!還不至於好嗎!」
  
  赫敏雙臂交疊在胸口,看著金妮身後的屋子問道,「裡面情況有多糟啦?」
  
  金妮的臉色馬上柔和下來,「你想知道誰還好點,誰最糟嗎?」
  
  「等下,什麼?」赫敏結巴了,難道羅恩不是唯一一個情緒糟糕的?
  
  「那個,羅恩昨晚從我們那裡離開後,直接去了喬治家。他召集了一次『韋斯萊家的緊急事件聚會』——沒叫上我哦,你要記住,這混蛋——然後把你和馬爾福的事告訴了全家人。」
  
  「所以每個人…你們全家人…全家人都知道了?」赫敏這話問出來後,人都懵了。
  
  金妮點點頭,同情地衝她擠擠眼睛。「真是對不起,赫敏,你知道他那副德性的。不管不顧先說了痛快,把問題都留到後面。」
  
  赫敏嘆口氣,揉了揉自己疲憊的臉。「行吧。先說誰還好點吧。」
  
  金妮的笑怪滲人的,「那個,我和哈利肯定是全心全意支持你的。查理也表示了對你的贊同,用比爾的話說,他非常激烈地為你辯解呢。」赫敏笑了,估計查理是想起了幾個月前兩人在儲藏室的那次交心談話。
  
  「接下來麼,比爾,珀西,還有奧黛麗算是勉強支持吧。比爾說他本人對德拉科沒什麼意見,奧黛麗反正不認識他,珀西表示任何人都有改過自新,再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赫敏點點頭,珀西這麼說也在意料之中,她心裡挺感激的。
  
  「接下來這些人就是持中立態度了。我覺得安吉麗娜挺矛盾的,因為她和喬治還記得馬爾福在學校時,魁地奇球場上的不良行為…但她表哥又是馬爾福的老板,自從他去那裡工作以後,安吉麗娜只聽到過很正面的評價。她本人和他也沒什麼過節,而且還非常欣賞你,但是…」金妮嘆著氣聲音低了下去,赫敏懂了。不用說也知道喬治什麼態度了唄。「帕德瑪的情況也有點類似,」金妮接著說下去,「她尊重你的意見和選擇,也沒在學校裡被德拉科特別針對過…但她是親眼看到這件事對羅恩打擊多大了。」
  
  赫敏嘆口氣,忍住這會冒上心頭的隱隱負疚感。
  
  「還剩下芙蓉,喬治,以及你已經知道的,羅恩。」
  
  「等下,芙蓉為什麼?她認識德拉科嗎?」赫敏問道,有點奇怪這個法國女巫為什麼有這麼大意見呢。
  
  金妮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芙蓉她…她覺得是德拉科的錯,比爾才被咬傷的。因為是他領著格雷伯克,在鄧布利多走的那天晚上闖進霍格沃茨的。」
  
  「哦。」
  
  想到韋斯萊一大家子居然覺得可以如此名正言順地背著她,討論她的感情問題,赫敏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很生氣,他們竟然還為此緊急召開了家庭會議。「喬治和羅恩還在氣頭上嗎?」
  
  金妮聳聳肩,「喬治會慢慢接受的,我覺得他只是震驚到了而已。你知道他和羅恩很容易和人結梁子的,但喬治是個心軟的,他能想明白的。他只是忘不掉馬爾福以前在學校裡是怎麼對你的,有點那種哥哥保護妹妹的心情啦。」
  
  「哎喲,這還真是貼心哦,但我不是什麼天真的學生妹了!我打贏了一場該死的戰爭呢!」赫敏終於爆發了,嚇得附近幾只休息的烏鴉趕緊飛走。金妮一臉耐心地看著她,安慰地把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嘿。是羅恩把事情搞砸了,我不想為他的行為辯解,但你要記著我們都是愛你的。那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的。」
  
  「除了不讓我自己決定愛和誰談戀愛唄。」她不爽地嘟噥著,赫敏把頭發撥到身後,甩開金妮的手。「裡面有誰是在等著教訓我一頓,或者給我一些根本沒人想聽的建議的?」
  
  「沒有啦,大家都在後院,等著看你先用哪個惡咒對付羅恩呢。比爾打賭說肯定是腿立僵,不過我的加隆賭的是那些你鐘愛的憤怒小鳥呢。」
  
  赫敏一下子沒了氣,嘴角上揚起來,「謝了,金。謝謝你幫我做的一切。」
  
  她挺直腰板,再深呼吸一下,突然想到了。「等下…你父母…他們怎麼說呢?」
  
  「啊,這才是我來攔住你的真正原因。媽媽想單獨找你去廚房裡聊聊。」
  
  「她和你爸爸…他倆怎麼看我和馬爾福的呢?」
  
  金妮搖搖頭,「不知道。查理說他倆昨晚什麼也沒說,就說了想單獨找你聊聊,如果你願意的話。」
  
  赫敏緊張了,不知道廚房裡等待她的會是什麼。「要是願意的話,你就跟我來。如果媽媽站在你這邊的話,有個這樣的盟友也不錯。」
  
  「還有,我在想…馬爾福這會在你家嗎?我想過去和他稍微聊聊。」
  
  「呃,在啊,他在的。我能問問你——?」
  
  「你不能問。但別擔心,友好地聊一下啦,我發誓。他和我早就該這樣聊一次了。」
  
  赫敏強壓下這會腦子裡冒出來的一堆問題,畢竟還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先處理。「好吧。但是…他昨晚有點夠嗆。我待會還要去我爸媽那裡一趟,所以你可以慢慢聊…隨便你要找他聊什麼吧。」
  
  金妮給她一個擁抱,就進屋去飛路那裡了,赫敏一個人朝著未知的領域進發。
  
  正如金妮所說的那樣,莫莉在廚房裡等著她呢,看她過來時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好啊,赫敏親愛的。」她馬上把赫敏摟進懷裡,這麼媽媽感覺的懷抱讓赫敏一下子沉醉了。前面的一天一夜夠她受得了,這會一個母親的懷抱真的能讓她當場哭出來。
  
  莫莉松開手,輕柔地捧起赫敏的臉。「我不是來指責你,對你指手畫腳的。我只想和你聊聊。來點茶不?」
  
  赫敏弱弱地點下頭,一屁股坐進一張椅子裡。透過廚房窗戶,能看見韋斯萊一大家子坐在後院呢,但她沒把視線集中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女主人在她面前放了只冒著熱氣的馬克杯,拉回了她的注意力。莫莉也坐下來,滿眼溫柔地看著赫敏。
  
  「家人的羈絆真是個有點難以捉摸的東西呢,是不是?」莫莉開口了,往自己杯子裡倒了些牛奶,慢慢攪動著。「馬爾福家和韋斯萊家一直互相看不順眼,都好幾輩人的事了。就連我娘家,普威特家的人,也不是很喜歡他們。我還沒結婚那會,我父親經常憤怒地提起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還有他在魔法部干的那些勾當。」她停下來喝一口茶。「至於亞瑟和盧修斯麼…你是親眼見過這兩人碰面時有多不對付的。」
  
  赫敏哼了一記,想起了二年級開學前,在麗痕書店打成一團的兩個成年男人。
  
  「我知道盧修斯以前是怎麼說亞瑟的。我很清楚他一直在貶低我丈夫,給他抹黑,讓他在事業上很難升遷。盧修斯·馬爾福真的是個卑鄙小人,要是說他離開這個世界我沒有一點慶幸,那就是在騙人了。」
  
  赫敏點著頭,是能理解這種心情的,也是在告訴這個年長的女巫,自己沒有對她這種態度有什麼反對或者不滿。
  
  「至於納西莎麼…我算不上很熟悉這個女人。偶爾碰見過的幾次,讓我感覺就是非常符合她高冷的名聲。一個母親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兒子,被逼著去效忠那個…那個禽獸一般的人…反正我是想不明白的。我是對那個女人沒什麼好感,但是…」莫莉顫抖著身子吸進一口氣,眼裡湧起了淚。赫敏把手搭在她手上,她帶著淚對赫敏笑笑。
  
  「是她救了哈利的命。就因為這點,如果我們還有機會碰面,我會高興地握著她的手,向她表示感謝的。」
  
  赫敏吃驚地瞪著她。莫莉吸著鼻子繼續說,「我會的,親愛的,不管她這人有多少缺點,是她救了我孩子的命,為此,我也欠她一聲感謝的。還有一點麼,就是我,我…是我殺了她姐姐。」最後一句話輕得差點聽不見,赫敏擔憂地看到她的眼淚流下來了。
  
  「莫莉,別啊!你那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你在保護自己的孩子啊!貝拉特裡克斯是想干掉金妮的,干掉我的!你知道自己那天這麼做,救了多少人的命嗎?」
  
  莫莉悲傷地搖搖頭,「我還是取了一條人命,這是我得背負的決定。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做,但這不代表這件事不會時不時讓我再想起。」
  
  赫敏只能對面前這個女巫的力量和勇氣感到無比欽佩。莫莉掏出塊很舊的手絹,擤了下鼻子,又去擦擦眼睛。「我想表達的是…我本來想說的是…家人的羈絆真的有時候很微妙。我是不清楚德拉科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啦,我也不能真正了解這男孩都經歷過什麼樣的可怕事情…對不起,該說這個年輕人的。」她突然停下,眼神有些迷離地看著赫敏。「你得原諒我呢,親愛的,但是要把你們不當成小孩子,有時候真的挺難的。」
  
  赫敏這下繃不住了,她從椅子上跳起來,緊緊地抱住了這個年長的女巫。
  
  「他能讓你開心嗎?」兩人分開後,她柔聲問赫敏。
  
  「非常開心。」
  
  「對你也很尊重咯?」
  
  「他是那樣呢。」
  
  「帶你去異國情調的地方約過會嗎?」
  
  「他准備下周帶我去法國呢。」
  
  「很好,」莫莉接道,把眼睛擦干。「梅林知道你就該這樣被對待呢,我的寶貝。其他人會想明白的。你以為人們在經歷了兩次戰爭後,能學會忘記和原諒學校裡的那點子小過節,結果呢…」她嘆口氣,沒了聲音。
  
  「沒人比德拉科自己更清楚,他要好好地補救自己曾經的過錯。但他一直在努力了,韋斯萊夫人,他真的很努力了。」赫敏說著站起來,准備告辭了。
  
  莫莉笑得一臉慈祥。「你知道喊我莫莉就好的。如果你不介意再陪陪一個老人家的話,亞瑟在花園裡等你呢。從側門出去,你就能找到他了。」
  
  帶著鼓勵的笑容,莫莉把側門的出口指給她看。赫敏來到花園時,亞瑟正一個人坐在一張爬滿了藤蔓的長凳上,看著兩只地精在為爭搶蘑菇而打架呢。
  
  「真是些有趣的小家伙呢,對吧?」看到了赫敏,他開口這麼說著,算是招呼她。
  
  「是呢。你好啊,韋斯萊先生。」赫敏在他臉頰上啄了兩下,坐到了他身邊。
  
  「叫我亞瑟,親愛的,」他糾正道。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一起看著兩只地精激烈打鬥,尖利的牙齒緊緊咬住蘑菇的傘蓋,在花園裡跑來跑去,一個追著另一個。
  
  「莫莉說你想找我聊聊。」
  
  韋斯萊家的男主人轉過身來看著她。「是的。」他摘下自己的眼鏡,用身上的袍子擦了擦鏡片,每次他在開口前想再整理下思緒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動作。
  
  「我昨晚從羅納德——呃——的大吼大叫裡總結出來的麼…」亞瑟開口了,赫敏翻了翻眼睛,「我的理解是,你正在和馬爾福家的那個孩子談戀愛。」
  
  「德拉科,」赫敏不由自主地提示了一句。
  
  「德拉科,」他重復著,微微點下頭算是抱歉。
  
  「赫敏,你是個非常聰慧的年輕女子,不像我那幾個兒子,我不需要你就德拉科的事情進行說明或解釋。我只希望你能聽我說完後面的這些話。」
  
  亞瑟嘆了口氣,赫敏覺得這一刻他看起來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蒼老;一個養育了七個孩子,熬過了兩次戰爭的老人了。赫敏對他和他妻子只有無上的崇敬。聽他說完話總還是能辦到的。
  
  「像馬爾福那樣的家庭,」他慢慢地說下去,「在我們這個社會裡有著很高的地位,我指的是魔法世界啦。他們以血統著稱,有著令人敬畏的祖先,總是會參與到任何時代的動亂中去。」
  
  他又停下來組織語言,「不考慮我個人對盧修斯的看法,我還是覺得有責任提醒你,和這樣一個家庭攪在一起可能帶來的影響。」
  
  「德拉科不是他父親。」赫敏嚴肅地說出來。
  
  亞瑟舉起一只手,似是想安撫她。「我沒指責德拉科有任何不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馬爾福這個名字是有一定的負擔要承擔的,不管出於什麼情況都是,我不願意你被卷進去一起遭罪。純血家族的傳統就是擺在那裡的,如果你和德拉科選擇了公布兩人的關系,有些對應的期望就會被壓在你頭上,這還不算那些會瘋狂咬上來的媒體。」
  
  赫敏抿緊雙唇,心兒揪得緊緊的。她明白亞瑟在提醒她注意的是什麼,也很感激他這麼關心自己,這麼提醒自己,心裡因為想到公眾對她的認知,對德拉科的判斷,甚至整個巫師界基於血統觀念的層級意識都讓她會生氣到血液沸騰。為什麼所有人不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算呢?
  
  她再去看向亞瑟的眼睛,他謹慎地對她笑笑,似乎很清楚前面她腦海裡的那一番糾結。這個男人畢竟養大了弗雷德和喬治呢。
  
  「我不想站在道德制高點對你說教,赫敏。真的,我沒有那個意思。但你必須知道,到了如今我們…我是指,莫莉和我…我倆早就把你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了。」
  
  赫敏感覺到一滴淚流了出來,暗自罵自己不爭氣。亞瑟溫柔地笑笑,赫敏在看見他那雙藍色眼睛裡也有霧氣湧上來時,逼自己千萬不要當場繃不住。「雖然你和羅納德沒能修成正果,但你也是韋斯萊家的一員。如果你有任何麻煩,隨時都能來找我和莫莉的。」
  
  她只剩點頭的份,因為喉嚨裡堵得慌。
  
  「你經歷了太多,而你明明還那麼年輕,我覺得我想問的是,而且你也應該這樣問一問自己的是,德拉科值不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麻煩呢?」
  
  赫敏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清清嗓子,她突然站起來,亞瑟有些意外地身子後仰。她用手背擦擦眼睛,拿出了一小張方形羊皮紙,用自己的魔杖點了一下,恢復了原來的尺寸。她把這張紙遞給了一臉困惑的亞瑟。
  
  「我覺得你應該看看這東西。這是份給到未來麻瓜家庭出身孩子的,非常詳盡的課程安排和文化入門項目。可以給你三次機會猜猜看誰是匿名捐贈人。」她有些拘謹地說完。
  
  亞瑟掃完第一張紙,眉頭皺了起來。
  
  「這份你可以留著。原始的那份我放在家裡了。讀完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讓羅恩也看看。十月的時候會有一場啟動儀式兼晚宴,如果你和其他人能來參加的話,我會非常感激的。作為我的家人出席。」
  
  她走開前捏了捏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明白自己對他沒有任何不好的情緒。
  
  「下周我不會過來了,我要和德拉科一起去法國。幫我向其他人問好哦。」
  
  赫敏轉身離開前,忍住了又一陣上湧的眼淚,她注意到了亞瑟的肩膀在微微顫動。接著平復下心情,想了想待會要和自己的親生父母說的那些事,就幻影移形離開了。
  
  XXX
  
  他覺得自己仿佛被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碾過似的。
  
  如果德拉科還能在深深的疲憊和孤獨以外再感受到點什麼的話,那就是恥辱感了吧。他以前和赫敏一起過夜時,也有過幾次噩夢經歷,但都不是很嚴重,絕對沒有昨晚的那種程度。梅林啊,他在她面前都吐了呢。簡直太惡心人了。
  
  她呢,不出所料地沒半點猶豫地從容應對了。完美的救場者。
  
  他對自己的行為很生氣,怎麼就那麼脆弱呢。在那之後,讓她做了那麼多之後(清理嘔吐物,擦拭我的額頭,擦干我的眼淚,為她自己被折磨這事來安慰我),居然還逼著她答應一起去度假。
  
  去他的,他倆早就該去度假了。如果本來計劃好正式向她告知項目啟動的美好夜晚被意外破壞了的話,就應該帶她離開一周,好好地把她寵上天的。想到韋斯萊根本沒可能讓赫敏有機會享受這樣的豪華奢侈,不由得得意地笑了。
  
  也許,只是也許,這樣的話終於有機會能讓他好好地和赫敏說清楚自己內心的感受了。被他母親的意外來訪,赫敏在波特家的情緒崩潰,還有德拉科自己吐在地板上這些事攪在了一起,根本沒機會好好說出那三個字。昨晚真的不是計劃中的浪漫模樣呢。
  
  但是吧,他差點就脫口而出了。在她睜大那雙眼睛盯著他,問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做這麼多時,差點就說出來了。在她幫忙趕走噩夢,溫柔撫慰著讓他感到安全時,差點就從喉嚨裡跳出這句話了。操,但他還真是可悲呢。
  
  可是直接那樣說出來,會不會太魯莽了點?說實在的,他也是夠大膽的,在夢到自己家人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後,還覺得有權利說出這種話嗎?那不是一個夢啊,他有些苦惱地對自己說,是一段真實的回憶。去年十一月,德拉科為當年她被姨媽的小刀折磨時,自己的毫無行動而乞求原諒時,赫敏說過她想找個時間好好談談那天的事,等到他倆都有這個心理准備的時候。也許在他倆就發生在馬爾福莊園的可怕夜晚徹底談完之前,德拉科還是不要輕易說出來的好。
  
  我覺得可以的。
  
  德拉科揉揉自己疲憊的眼睛,放下手裡的羊皮紙讓墨水好干一干。他擬好了提交給貝拉密的請假單,很高興自己請了一周假也只會錯過練習和一場比賽而已。他還給自己的律師團去了信,告訴他們周五晚上起他就會出國去了,又用赫敏家的飛路在巴黎自己選定的酒店訂好了房間。這次假期根本不用擔心花多少錢的問題(其實隨便哪次假期都是),而且只要手頭夠慷慨,加上他的姓名,完全能夠搞定他心儀的套房。
  
  他真的得趕緊衝把澡去。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赫敏的浴室,他等著淋浴頭裡的水變得很燙後,才站到下面去。閉起眼睛,感覺到肌肉裡的那種緊繃感終於緩解了一些,這時聽到了——他好多年沒聽到的那個聲音。
  
  哦,德拉科,你到底怎麼回事啊?
  
  德拉科驚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那股子冷冰冰的聲音似是還在身邊環繞。
  
  你愛她,是不是?說真的,德拉科,一個泥巴種?
  
  「閉嘴,」德拉科怒吼著,「閉嘴,閉嘴,閉嘴!」他試著撐起自己的大腦封閉術罩子,但他過世父親的聲音根本沒法安靜下來。
  
  真是可悲,對那麼個下賤東西心心念念。你覺得她真的能回應你的感情嗎?你怎麼能讓自己墮落到這個份上?
  
  德拉科用力拍著浴室的牆面。「夠了!」他這是在和一個鬼魂爭吵呢,和自己腦海裡出了問題的某種幻念爭吵。
  
  她真是狡猾的人呢。你還沒看出來嗎?她把周圍人都騙得團團轉,以為她是什麼了不起的女巫,值得人尊敬,愛戴?她不過就是個普通又肮髒的麻瓜,和她父母一個樣。
  
  德拉科低吼著關掉了水龍頭。他捏著自己的太陽穴,想靠按摩緩解頭痛,試圖忽略這會意識深處的那些可怕話語。
  
  把你也騙住了不是嗎?但你應該記得的吧,兒子?她是如何在你姨媽的魔杖下,尖叫哭喊,乞求寬容,像只可悲的動物似的。
  
  德拉科跌跌撞撞走出淋浴間,手撐著水池站住,瞪著這會被水蒸汽模糊了的鏡子。霧氣籠罩中,影像看起來不是很清晰,感覺浴室裡像是還有別人似的。一張臉,有著和他相似的鉑金色頭發,灰色眼睛,讓他渾身發毛。
  
  你真是個蠢貨,德拉科。隨你愛怎麼欺騙自己,自以為比我更像個好人。但我倆都知道真相是什麼。
  
  德拉科憤怒地尖叫出來,把拳頭砸在鏡面上,砸碎了玻璃。
  
  「你在胡說!」他破了音低聲道,「你都死了。」
  
  這句話之後一片安靜,他晃著身子朝後退,托起自己沾血的指關節。眼角裡瞟到了什麼東西在動,轉頭發現是克魯克山,正站在門口,小眼睛盯著他呢。
  
  「還真是搞得一團亂呢,是吧?要是你的脾氣發完了,在她回來之前最好清理干淨哦。」
  
  德拉科衝這只貓皺起眉來,但還是拿過魔杖,揮舞兩下修好了鏡子,給自己止了血,雖然還能看出一些淤青的痕跡。
  
  克魯克山發出近似於贊揚的哼哼聲,悠閑地走開了,剩下德拉科獨自一人為自己被腦海中的幻像影響到這個地步而生悶氣。薩拉查的,和赫敏一起的度假趕緊來到吧,腦海中虛幻的盧修斯都把他逼到徒手砸鏡子了。
  
  穿好衣服回到臥室,正准備好好研究下赫敏的麻瓜咖啡機,飛路那裡亮了起來,一個熟悉的紅毛腦袋走了出來。
  
  「下午好,馬爾福。」
  
  「韋斯萊。」
  
  「是波特了。」
  
  「隨便吧。」
  
  金妮盯著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德拉科翻翻白眼。他不需要,也不想要她來同情自己。
  
  「干嘛?你來有事嗎?格蘭傑不在。事實上,她應該正在你們那一大家子稱之為家的鳥巢還是豬圈裡吧。」
  
  「那裡叫陋居。」金妮平靜地接道,不上他的鉤。「她是在那裡,但我和她確認過能不能來找你說說話,她那邊結束了會去找她父母。不如我們先來點茶?」
  
  「我他媽是家養小精靈嗎?」他沒好氣地齜牙咧嘴。
  
  「不是,但你看起來像被一群鷹頭馬身有翼獸踩過一樣。」
  
  德拉科轉過身去,踏著步子進了廚房。「我准備給自己來一壺咖啡。你可以一起喝,或者干脆他媽的自己泡茶去。」
  
  金妮跟過去,坐進了廚房料理台旁的椅子裡,一副非常自在的模樣。「那就謝啦,熱情的主人!」
  
  德拉科冷哼一聲,忙著擺弄麻瓜咖啡機去沒有答話。既然這東西不用魔法,應該很簡單咯。似乎看出了他的困境,金妮走到了旁邊來。
  
  「哦,你還真是挺可憐的呢,是吧?這次我來弄,混蛋,哈利和我在家裡也弄了個這個的。」
  
  德拉科疊起雙臂,不爽地走回桌邊,一屁股坐在另一張椅子。金妮忙著煮咖啡時,兩人都沒怎麼說話,紅毛腦袋也只問了他要不要加奶油或是糖。他搖搖頭拒絕,接過熱氣騰騰的馬克杯時,嘟噥著算是應答了。她接著給自己燒了壺水泡茶用,德拉科盯著手裡的咖啡默不作聲。等她終於坐到他對面後,德拉科不耐煩地看著她,等她開口說話。
  
  「我來是親自歡迎你加入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小團體。」
  
  「沒有惡意啊,但上次有人這麼和我說之後,我的胳膊上就多了個黑色標記,留下了一大堆靠藥劑和酒精都壓制不住的可怕記憶,所以還是算了吧。」
  
  金妮隨意地攪動著自己的茶,沒理睬他的冷嘲熱諷。「你和我其實很像,你知道嗎?」
  
  德拉科沒接話,只是不敢相信地抬了抬眉毛。
  
  「是真的啦!」她強調一般,「都是純血出身,都熬過了一場戰爭,都算是熱愛魁地奇,而且,」她故意把眉毛弄得一上一下,「都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巫師世界的戰爭英雄。」
  
  德拉科回應她一個冰冷的眼神。「你說這麼多是想表達什麼嗎?」
  
  「我倆還有其他相似的地方,就是我們都清楚,和伏地魔一起相處是什麼感覺。」
  
  他攥緊了手中的馬克杯,嘴裡吐出一口氣,似是很驚訝,「你他媽什麼意思,韋斯萊?」
  
  「和你說了是波特了。」這個女巫答得很是有耐心,「我倆比你以為的,要相像得多。」
  
  他瞪著她,滿眼的反逆情緒,真想朝她扔個惡咒呢,管她這會肚子裡是不是懷了波特的種。
  
  「你對我的生活一無所知,一無所知。別以為因為我和格蘭傑的關系,就能覺得你是懂我的。」他氣呼呼地回擊一般。
  
  「我沒說過這種話。但我是知道和那個怪物生活在一起是什麼感受的。」
  
  「是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威脅,「和我說說啊,你被人呵護長大的童年裡,有什麼時間段是每天上床休息前,腦子裡一直想著他就睡在同一棟屋子裡的?你和他一起吃過飯嗎?有過全程只盼著自己的大腦封閉術能起效,不要讓他感知到你的反胃和惡心嗎?你經歷過他取代自己父親,坐在餐桌首位,讓你滿腦子都在擔心他會不會說不開心就不開心,直接魔杖一揮,殺了你們全家?」
  
  這個愚蠢又無知的女巫,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整整兩年裡都是活在怎樣的絕望谷底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懼,仿佛時時刻刻被一把尖刀抵在喉嚨口,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被折磨呢,還是被要求去折磨其他人…
  
  「哦,湯姆和我可是親如室友呢。你不知道嗎,馬爾福?我在霍格沃茨上學的第一年,全程腦子都被他霸占了。」她聲音平靜。
  
  「什麼?」
  
  金妮深吸一口氣,有些誇張地喝了一口茶。「我前面說了啊,我歡迎你加入新的小團體。你早該加入了,但我倆直到最近也沒什麼交流的機會。反正啦,你,我本人,還有哈利都是這個非常難得的團體成員。歡迎加入『我曾與伏地魔同起居』小組!」
  
  德拉科滿臉驚恐地看著她,看著她咧開嘴笑起來。「這…很有意思嗎?」
  
  「我覺得有點啦,」她聳聳肩說道,看到德拉科繼續一臉鄙夷。「哎呀,別嘛,馬爾福,如果我不能笑著面對,那就會陷入無盡的痛苦和折磨裡去了,說實在的,我不是很喜歡一直處在焦慮當中,哈利一個人的焦慮就夠我倆受得了。所以,我寧可笑著面對自己11歲時所處的可怕環境。」
  
  德拉科不知道是該敬佩她呢,還是該強制把她送到聖芒戈去。
  
  「我和那個年紀的大多數女孩一樣,有一本日記,那裡面寫滿了我的真心。只是我的日記本會給我回話。那一年,湯姆·裡德爾就是我的私人通信對像,給我各種建議和鼓勵…直到有一天他給了不該給的。他侵入了我的思想,操控著我做了一些事。可怕的事。很快我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動了,直到我躺在密室的石地板上醒來,差點就沒命了。」
  
  他沒法不去看她這會亮晶晶的眼睛。在那個瘋子的手上失去對自己的掌控…德拉科太懂那種感覺了。我覺得可以的。
  
  「我知道被他時時刻刻,如影隨形盯著一般,是什麼樣窒息的感受。他偷走了我的思想,而我得接受這個事實。他把自己的一部分靈魂留在了哈利體內,他住進了你家的莊園,所以你看,我們這扭曲又罕見的小組成員,都是被他以精神或是肉體的方式侵占過私人空間的。」
  
  她擦掉冒出來的那點眼淚,似乎驚訝自己居然落淚了。「哈利本來也想來參加你的入會儀式的,但他這會要忙著讓我那個該死的哥哥理智點。」
  
  德拉科咽咽嗓子,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金妮剛才坦白的那麼多信息。「你干嘛要和我說這些?」
  
  擦干了眼淚,金妮目光堅毅地和他對視,「讓你明白,你不是什麼不幸的,被人誤解的可憐人。我知道被那個該死的家伙全面掌控是什麼感覺。我自己的事情之後,讓我覺得我很…髒。我覺得很惡心…被人用過的那種惡心。我以為在哈利徹底干掉他之後,那種感覺會消失。但我還是時不時會又有那種感覺…被黑暗的東西玷污的感覺。甩不掉的永久印記。」她說完時聲音很輕了,抬頭瞟了一眼德拉科被袖子蓋住的那只前臂。
  
  他猛地把胳膊藏到了桌子下面,擱在了腿上,不要讓她看見。他氣得臉紅起來,但金妮似乎沒有動搖。
  
  「你這個人不僅僅是一個黑魔標記能代表的,就像我,也不只是那個打開了密室的女孩。湯姆·裡德爾有一種專挑別人愛聽的話說的天賦,用那些聽起來很對的話誘導人們,直到一切都無法挽回。」
  
  她再嘆一口氣,又喝了一小口茶。「我的意思是…對你來說,一切都還不算太晚。伏地魔已經死了很久了,我們都該走出他留下的陰影了。如果我能做到,赫敏能做到,梅林的,連哈利那個活下來被內疚吞噬的男人都能做到,你也能的。」
  
  她衝他還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只胳膊點了下頭,看到了他指關節那裡的淤青。
  
  「我是覺得,昨晚的事情之後,你可能會有點情緒低落,所以作為伏地魔從前的室友,你需要我這樣的同類人給你點刺激。」
  
  德拉科沒忍住自己鼻子裡的冷哼。「你這算是什麼鼓舞人的談話嗎?我得說,韋斯萊,這談話還真是走向夠壓抑的。」
  
  金妮翻翻眼睛,「喊我波特會要你的命嗎?」
  
  「也許吧,我也不喜歡拿自己的命賭博。再說了,『波特』是你那個煩人的四眼人生伴侶專用的。」
  
  「你對我丈夫還真是有別樣的痴迷呢。」
  
  「覺得受到威脅了嗎,金妮維雅?」
  
  金妮爆發出一陣笑聲,「哦哦哦,你可以的,不過只有我媽媽能叫我金妮維雅!可以啊,馬爾福。」
  
  她突然站起來,「行了,你的第一次小組入會儀式差不多了。下一次活動,就等到我們中有誰要情緒失控時再召開吧。」
  
  德拉科也站了起來,腦子裡還在想著很多,跟著她走到壁爐前面。他還有無數的問題想問金妮,但這會覺得腦子裡太滿了,沒法再塞下更多的信息了。
  
  有一個問題實在是壓不住。他的兩只腳不安地踩來踩去,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你怎麼…你怎麼能夠走出…?」
  
  「一個瘋子占據了我的意識,讓我無法相信自己大腦的陰影的?」
  
  「呃,差不多吧。」
  
  金妮聳聳肩,抓起了一把飛路粉。
  
  「赫敏幫了很大的忙。身邊其他人,我的家人,在那件事後都對我小心翼翼,結果只讓我感覺更糟。但她沒有,沒有,她看著我低沉了太久,真的一直陪著我,把我從自我貶低中拉了出來。不要把她對你的任何關懷隨意丟棄。」她最後這麼建議。
  
  德拉科沒有回答,心裡有些挖苦地自嘲,自己卻給不了赫敏什麼東西作為回報啊。我覺得還行吧。
  
  一個可怕的,讓人反胃的念頭突然衝到了德拉科腦子裡,金妮已經要走了。
  
  「你的那本日記…那本有黑魔法的。是我父親給你的,是不是?」
  
  她衝他悲傷地笑笑,讓他胃裡一沉,那種可怕的感覺襲遍了全身。她只是個11歲的女孩子啊。他父親就那樣冷血地把一件被黑魔法浸染的物件給了一個11歲的女孩子,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會傷害到她,甚至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但你前面都沒提過…你為什麼不說呢?」
  
  「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梅林的,我父親差點害死你,你卻…操,真是對不起,我——」
  
  「不,」她很堅決,打斷了他,「別說了。不要為你父親的罪過道歉。」
  
  德拉科張嘴想反駁,但她再一次打斷了,「不。你不是他。」
  
  他咬緊下巴,看著她只剩眨眼睛的份。金妮似乎覺得這樣還不錯,把飛路粉扔進了爐膛。
  
  「對你自己好一點,馬爾福。如果你想找人聊聊,知道哪裡能找到我的。」
  
  我覺得可以的。
  
  她從爐膛裡消失後,德拉科盯著那個地方呆了很久。他知道自己該回家去的,哪怕只是一小會兒,但他的肌肉似乎根本不想動作。
  
  過去的24小時裡發生了太多,他的情緒從緊張發展到絕望,再到不耐煩,又有了希望,再轉成痛苦,交織著感激和意志消沉,再到困惑,還有和金妮靈魂對話後說不清具體是什麼的古怪情緒。
  
  但他不能再拖著不和母親說清楚了。回到自己的前廳,他馬上召來了克裡克。
  
  「先生有什麼吩咐?」
  
  「我母親還在嗎?」
  
  「在的,先生。沃森剛幫她在花園裡擺好下午茶。」
  
  「真是棒呢,」德拉科嘟噥著,被她自己這種莫名自得的做派弄得有點煩躁。
  
  天空灰蒙蒙的,顯然要下雨了,空氣也濕潤得怪不舒服的。但坐在德拉科陽台上喝茶的納西莎,看起來真的非常愜意。
  
  看到德拉科靠近,坐到對面的椅子上,她沒開口說話,面前擺開了非常豐盛的下午茶點。
  
  「看來你安頓得不錯啊,」他先開口了。
  
  納西莎端著茶杯,眯起眼睛來。
  
  「我注意到你昨晚沒回來呢。」她回答得不溫不火,德拉科翻了個白眼。
  
  「是啊,我是個有對像的成年人,周末晚上一般都很少在家過。」他慢吞吞地應道。他母親居然能把眼睛眯得更加窄了。
  
  「這麼做很不得體,你不覺得嗎?」她語氣不屑,德拉科卻笑了。
  
  「人要實際點。我已經28歲了,母親。」
  
  「是啊,足夠年紀該明白你這樣出身的年輕人,應有的家族責任和期待了。告訴我啊,德拉科,你真的那麼喜歡挑戰和詆毀我們家族幾百年來傳承的習慣,還有那些神聖的傳統嗎?你和那個…姑娘這麼搞在一起,到底想得到什麼呢?」
  
  我覺得可以的。我覺得可以的。我能熬下去的。
  
  德拉科逼著自己先數到三十再開口回答。他母親作為一個始終維持平靜外表的人,耐心地等著,但也似乎看得出滿心的不耐煩了。
  
  「她的名字是赫敏·格蘭傑。」他聲音很低,「你應該記得她的,當時她還躺在我們家的客廳地板上被人折磨過來著。」
  
  納西莎沒答話,只是不開心地抿緊了嘴巴,似乎德拉科在花園裡喝茶時提到此事,是非常不合時宜的。
  
  「至於我們家那些所謂的神聖傳統,」他的聲音還是不高,「你想看看遵循它們給我都帶來了什麼嗎?」
  
  他站起身,撩起左前臂上的衣袖,露出那個已經褪色成灰色的完整的黑魔標記來。納西莎收了下巴,猛地扭過頭,眼神冰冷地去看德拉科屋子後面的場地。這種不願意承認他的黑魔標記的下意識行為,顯然激怒了他。
  
  「看著它啊!」他吼起來,她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終於看向他蒼白的皮膚時,略微覺得好了點,那裡的一塊肌膚,永遠被這有蛇從嘴裡冒出來的骷髏圖案給玷污了。
  
  「我們都是自食其果罷了,母親。你唯一的兒子被人打上烙印,你真的驕傲嗎?這就是你和父親腦海中自己孩子的未來嗎?那些謀殺計劃和折磨算什麼?那也是馬爾福家了不起的歷史的必要組成部分嗎?」
  
  她猛地盯著他的眼睛,冷冰冰的但是充滿了怒氣。「你這是不知道感恩,而且故意小題大做。我和你父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們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你。」
  
  德拉科發出甚是悲愴的笑聲,「那就希望你靠著這種念頭,晚上能睡得安穩吧。」
  
  「別說這些蠢話了,」她突然不耐煩地打斷道,「你說自己是成年人了,卻表現得像個任性的孩子。你根本毫無概念,我為了保住你活下來都做了什麼。」
  
  去他媽的。她要是想坐在這裡把責任怪到他頭上,而不是好好解釋,好好道歉的話,那他絕對不會繼續這種往復了多少次的無聊談話了。
  
  一言不發,德拉科揮舞魔杖召來了赫敏那個基金會的拷貝文檔,還有一卷舊得發黃的羊皮紙。
  
  「我對這種爭執已經厭倦了。你可以待在我家裡,但下周最好只待在你自己的那一側比較好。下周五起我要出門10天左右,我已經決定帶赫敏去法國了。我走之前會吩咐好克裡克和沃森,你有他們照顧的。」
  
  提起和赫敏的旅行,馬上就看到她嘴巴向下一撇,但她沒對這段話作進一步的評價了。
  
  「這些東西是給你讀一讀的,」把學生基金會的材料扔到她面前。「兩個月後會有一場晚宴。我本來希望能借您幫忙安排和組織這麼大型的活動,但考慮到你現在對格蘭傑的態度,那還是最好退後一些吧。畢竟,我們不能再在公眾場合自毀形像了,不是嗎?」他說完這句時,冷笑了一下。
  
  「不過麼,」他慢悠悠地繼續說下去,「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我都在忙什麼。還有這個,」他把安多米達的來信疊好後放在了她茶杯旁邊。「我在鋼琴琴凳裡找到的。那個你特別喜歡的精美樂器,還記得吧?麻瓜制造的。還真是,奇妙呢。」
  
  納西莎一臉狐疑地看向那封信,但沒有伸手去打開。德拉科覺得這會還是先走開的好,反正要說的都說完了,再待下去只會更加光火。他又等了一下看他母親是否有回應,但終是轉過身去自己進屋了。
  
  進屋後剛轉了第一個彎,就聽見了瓷器砸到石砌陽台地面上的破碎聲響。
  
  
章節 33

  2008年8月
  
  赫敏得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呢。真是的,她又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窮人咯。以前和父母度假時,也住過不少高檔酒店,更別提作為一個戰爭英雄,經常在預定住宿地時,會得到免費的房間升級。但眼前的這個?這種程度的奢華真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他們的國際門鑰匙(一個破破爛爛的髒馬克杯)把赫敏和德拉科直接帶到了巴黎酒店大堂旁邊的一間側室裡,赫敏根本不知道會看到什麼。畢竟這次旅行由德拉科全權負責安排,她該猜到這人會有點出格的。不過他這樣出身的人大概也覺得不算出格啦。可不是嘛,馬爾福沒有仰著脖子去看大堂那猶如教堂般高度的穹頂,也沒有因為到處都是漂亮的大理石牆面而驚嘆,他的視線也沒有流連於那些鑲著金邊的鏡面和華麗的家具擺設。這裡的設計風格融合了古典的奢華和現代的華美。頭頂上方成排的水晶吊燈,照在牆面和地板上反射出讓人目眩的光芒,花紋繁復的彩繪玻璃窗,幾十座中間立有閃亮冰雕的噴泉,大小各異,從2英尺到15英尺的高度,一應俱全。角落裡的那是一座香檳塔嗎?每個角落裡都有?
  
  這些法國人是真的讓她大開眼界呢。
  
  赫敏竭力維持住外表的鎮定,心裡卻在自己的人生需完成的事項清單上開始打鉤(每次這種略感到低微的時候,她就會采取這種戰術),只要這會馬爾福不犯蠢開口說話,她就能裝過去的。
  
  他那張愚蠢,完美,惹人犯罪的嘴哦。
  
  這張愚蠢,完美,惹人犯罪的嘴這會正用語速相當快的流利法語,和酒店的接待人員禮貌地對話呢。
  
  兩人來法國才五分鐘,他就成功地毀了她的內褲了。
  
  她都沒心思去注意接待人員施展的精妙咒語,讓德拉科和她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搭乘私人電梯去到兩人的套間。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聽德拉科詢問晚上的預定內容(聲音優美,流利無瑕疵啊)上,還得保持住不要把下巴掉下來。也沒注意到接待人員只是打了個響指,兩人的行李就消失不見,自動送進了套間。
  
  待到德拉科拉著她向電梯走去時,她得忍住前面聽他一句「非常感謝」後,兩腿想並攏在一起摩擦的衝動。電梯裡沒有按鈕,進去之後,德拉科把手掌按在關好的電梯門上,電梯就啟動了。四面都是鏡子,赫敏實在沒法掩飾自己的滿臉通紅,也沒躲開德拉科迷惑的眼神。
  
  「還好吧,格蘭傑?」
  
  她只能咬住嘴唇盯著自己的腳看。「嗯,門鑰匙旅行讓人有點沒緩過來。」她撒了個謊。
  
  魔法電梯應該速度很快才對吧?老天的,再在這裡多待上三十秒,她就要仍不住撲上去,扯開他那一身昂貴的西裝了。
  
  電梯中剩下的時間裡,他全程都在盯著她。
  
  終於,電梯停了,門再次打開,德拉科很紳士地讓她先走出去。這下真的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鋪著大理石的門廳延伸出去,是一片開闊的開放式平台,赫敏粗略地估算一下,大概有她家占地面積的三倍吧。套間的盡頭是全副裝備的廚房,有中島料理台和早餐卡座,對面是長長的酒吧吧台。兩者中間擺著張巨大的水晶餐桌,坐得下十二個人了,四周還有一些舒服的軟沙發,雙人椅,靠背沙發和躺椅,能看到兩個壁爐呢。她暗自決定在假期結束前,每一件昂貴家具都得去坐著試試。主屋往前走,能看到好幾扇門,赫敏丟下德拉科,獨自一人去探索到底都還藏著些什麼。她發現了兩間臥室,都配備了大號的四柱床和單獨的盥洗室,盥洗室就有她家裡的臥室那麼大了。還有一間給訪客用的洗手間和化妝室。
  
  赫敏在想兩人來度假,要化妝室干什麼的時候,打開了主臥室的門,裡面的家具都是奶油色調的,極盡奢華。兩個巨大的衣櫃,挑高落地窗上掛著絲質的窗簾。那張床看起來柔軟得不可思議,赫敏得忍住,免得像個激動的孩子似的跳到床墊上。如果這麼做了,都能想像到某人那句酸溜溜的「平民哦」。
  
  衣帽間裡已經擺好了他們的衣物,這一幕讓她有點想笑。赫敏推開主臥盥洗室的門,關上後,再一次打開。浴池讓她想起了霍格沃茨的級長盥洗室,也裝飾著干淨雪白的大理石,讓赫敏發出很是懷念的低吟。霧化玻璃後面能看到淋浴的設備,兩個一模一樣的盥洗台各占據這間房間的一邊,更誇張的是,巨型浴池旁邊已經擺上了冰鎮著的香檳酒。
  
  「梅林的,這也太不真實了。」她壓低聲音嘆道。
  
  回到客廳區域,德拉科正手插口袋,仔細地打量她呢。赫敏這才反應過來,他在等著自己對他選的度假場所做出評價呢。為他倆選的地方呢。他無聲地等待她贊同的姿勢,讓她心裡一揪。
  
  「馬爾福,這地方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真的也太厲害了!」
  
  她語氣裡的真摯看來感染到了他,馬上露出那副兩人都十分熟悉的壞笑來。
  
  「但你還沒去陽台看過哦。」
  
  最遠處的那面牆完全被落地窗占據了,都掛著質量精良的長窗幔,德拉科領著她走到用餐區盡頭那裡,赫敏根本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了。她沒想到這間套房這麼高,也沒想到陽台和整間套房是平行的,長度驚人。整個陽台在面前伸展開去,零星地放著幾張低矮的咖啡桌,還有一些供人休息用的躺椅。暮色初降時分,天空呈現出淡金色,但掛在他們私人陽台上的那些煤氣燈已經做好了准備,一旦太陽落下去就會發出溫暖的光來。這裡是只屬於他倆的巴黎街邊咖啡館,只是高聳於城市的上方罷了。
  
  說到這座城市,這裡看出去的光之城景像十分壯觀,就在不遠處的埃菲爾鐵塔簡直是點睛之筆了。有誰能真的對此情此景做到習以為常呢?赫敏深吸一口氣,聞到了夏日傍晚的香甜氣息味,眼前的一切都讓她震撼。
  
  「這裡被施過咒語,從街對面看過來就是普通的臨時會客寓所(譯注:原文為法語,法語意思直譯是『一只腳踏在地上』,可以理解為隨便走走的意思吧。查了下在房地產術語裡指那種只在偶爾場合會使用的公寓套房,比如度假專用之類的)。」德拉科低聲解釋道。
  
  臨時會客寓所?哦,看在梅林的份上吧…
  
  這下她再次深呼吸時,理由完全變了。在她靠近陽台欄杆時,德拉科來到了背後,靠了上來。他的兩只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在她肩上輕輕一吻。
  
  「你是——?」她清了清嗓子,想保持說話時語調的正常狀態,「你在哪兒學的這麼流利的法語?」
  
  「我的祖父母教我的,他倆都說得很流利。當然了,我小的時候,法語也是家教科目之一呢。」
  
  「是嗎,」她答話時喉嚨發干,「嗯,還真是…說得很好呢。」
  
  赫敏自己的法語水平就不怎麼樣了。雖然她來過這個國家不少次,對這種語言的使用範圍也僅限於日常常用對話,比如問路啦,去餐館點餐啦。
  
  她感覺到德拉科貼得更近了,手已經開始摸起她光裸的胳膊來。
  
  「你想做什麼嗎,赫敏?」他用法語喃喃著,她渾身一顫。
  
  他沿著她脖子吻起來,赫敏的大腦已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了,不管用法語還是英語。她的名字被他用法語的音調讀出來的時候,原來這麼性感的嗎?
  
  無法用語言回應,赫敏仰起腦袋,好讓他更方便嘴上的動作。
  
  「你想做什麼嗎?因為,我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他還在用法語挑逗她,手已經伸下去摸到她及膝裙的下擺了。
  
  他微涼的手指伸進衣服下面,從她背後的曲線一路摸到大腿前側,離她最需要被他撫弄的地方很近了,她睜開了眼睛。
  
  「德拉科,」她有些氣喘,「會被人看見的,我們還——」
  
  「你該在穿這條裙子出來前,就想到這點的。」他低吼一聲,手上用了力,赫敏的腰部猛地一顫。
  
  「可是…可是…」她的抗議簡直毫無效用,男朋友的手指已經伸進了她的內褲,會被人看見壓在陽台欄杆上氣喘吁吁的擔憂慢慢地瓦解了。她的內褲這會濕得不像話。
  
  「你就沒想過,這種價位的酒店套房,會沒有最昂貴的防護罩加持嗎?」他在她耳邊低低地笑著。
  
  「我…我…」
  
  他拿出魔杖,朝左手邊扔出一道白光。赫敏看見了防護罩擋住那束光時,發出的微亮。德拉科把魔杖收好,順手把懷裡的她轉了個身,直接吻在了她唇上。這下沒了會成為公眾觀淫對像的擔憂,赫敏激情地回應起來。
  
  他前面用法語引誘人的招數,她得想辦法扳回一局,他就是故意挑了這種語言來勾引她的。赫敏推著他向後走,讓他一屁股坐進一張躺椅裡。德拉科的長腿跨在椅子兩側,重新直起身時,赫敏爬到了他腿上。
  
  一靠上去,赫敏就用手在他褲子前襠那裡撫摸一陣,果然讓他發出一陣呻吟,胯部朝她手裡頂了一下。她和他繼續慢悠悠地接吻,手上忙著把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脫掉。
  
  赫敏瞟到一眼他的手腕,注意到了手表上的時間。「馬爾福!我們預定的用餐時間只有10分鐘了!」她想站起來,被德拉科一把拉了回去。
  
  「放松點,格蘭傑。前面在樓下辦理入住,你滿腦子對我各種幻想的時候,我已經和前台交代過晚餐事宜了。」
  
  「哦?」
  
  德拉科壞笑著打了個響指,一瓶葡萄酒,幾支蠟燭,還有幾盤蓋好的餐盤就出現在了陽台遠處的一張桌子上。
  
  哦,他是相當會呢。
  
  她用力地吻著他,恨不得吻掉這人臉上那煩人的壞笑,他已經伸手去解皮帶了,赫敏幫他從背後抽走那東西。她站起身,褪掉了身上的內褲,正打算脫掉裙子,德拉科啞著嗓子制止了,「這件繼續穿著吧。」
  
  羞澀地笑著,她轉過身,雙手和雙膝壓在躺椅的一側,把裙子撩到腰部以上。
  
  「准備好了,」她衝身後說道,彎下腰身把臉貼在躺椅裡,撅起後面對著他。
  
  她覺得他從未這麼快地脫光過。他也跪在了後面,先在她背上摸了幾把,喃喃道,「防護罩也是隔音的,所以你愛怎麼叫都行。」
  
  這麼個新姿勢下,他進入的瞬間兩人就同時呻吟出來,感覺到他那麼深入自己,赫敏心中一陣狂喜。德拉科壓低聲音說著些什麼,下身的進出沒停過,這個不熟悉的姿勢下,他牢牢箍住她的腰,只為了兩人能盡快適應。陌生的姿勢下,熟悉的微痛感卻很快蔓延開,這就是她需要的,想要的,卻除了大聲呻吟外無法言明的。
  
  到底她從嘴裡擠出一句,「用力。」
  
  德拉科的節奏一時亂了些,很快又是一連串聽不清楚的低聲咒罵。「操…赫敏…老天的…操。」
  
  他很快就按照她要求的去做了,赫敏這會已經顧不上什麼了,全巴黎城都聽見她也無所謂了。
  
  「用力…德拉科,拜托…」
  
  他發出仿佛被人扼住喉嚨的聲音,但依她要求照做了,無情地撞進她的身體,直到她徘徊在極樂的邊緣,想要哭出來。他的一根手指繞到她前面,輕柔地按揉著陰蒂。手上的溫柔撫摸,配合他分身有力而略帶粗暴的動作,赫敏覺得眼前冒金星了。她高潮時大聲喊出了他的名字,那一刻在想不知道這防護罩的隔音效果到底如何。她的喊聲弱下去時,德拉科也到了,壓在她身上,在她後背一路吻過,才幫她把裙子拉好。
  
  兩人一起靠在躺椅上,赫敏得到滿足的身體鑽進他懷裡,氣喘吁吁,已經沒了力氣。
  
  「餓了嗎?」幾分鐘後,他問道。
  
  「是呢,我餓壞了。」(譯注:原文為法語)
  
  XXX
  
  赫敏不知道先看哪裡才好。今天下午她原本有個相當重要的任務計劃要完成的,但魔法廣場的壯觀程度迫使她不得不調整了自己的計劃。對角巷在她眼裡一直都過於擁擠,還不是特別干淨,但巴黎的魔法廣場就完全是充滿活力和奇妙魔法的所在了。每一家店鋪都有著明亮的展示玻璃窗,全部一副使盡渾身解數壓倒隔壁店鋪的架勢,不遺余力地展現著奇妙的魔法場景。
  
  「你知道嗎,這裡其實不是真的叫做魔法廣場啦,」德拉科的聲音有些冷淡,「這個稱呼只是巴黎人用來應付說英語的游客的。」
  
  「哦,少顯擺你的知識吧,真打算在我面前裝成自命不凡的歷史專家嗎?那是我在假期裡的專屬職位。」
  
  站在一家補鞋匠店面的窗戶前,赫敏看著裡面的一對閃亮高跟鞋自動地跳出一段復雜的舞蹈,變成了另一雙鞋(芭蕾舞鞋)的樣子跳了一段踮腳舞,再變出第三副模樣(紅色低跟鞋)跳了一段弗拉明戈舞,德拉科不得不把她拉走才了事。她流連在一家玩具商店的櫥窗前面,裡面展示的是被塗成五顏六色的等身鷹頭馬身有翼獸玩具,正在互相莊嚴地彎腰敬禮。
  
  這段旅行一開始,赫敏就和德拉科達成了一個共識(其實是赫敏非要堅持的,但德拉科覺得他還是願意和赫敏保持穩定的性關系,所以就答應了),他們的假期必須在魔法和麻瓜世界輪替進行。
  
  今天是要在魔法世界度過的,赫敏得找個機會甩開德拉科一小時左右,好趕去赴自己的約。最後她還是直接坦白,說自己有一個私人的會面要去完成,一邊不停地道歉說需要花上一小時。他抬抬眉毛,就聳聳肩朝一家門面很大的糖果商店方向去了。
  
  赫敏調整下心情,回頭看看德拉科的確已經走遠了,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自己想去的那家店。金妮非常堅持,讓赫敏一定要去一趟布維爾夫人的店鋪(「芙蓉推薦我去那裡挑選新婚之夜的內衣的,我告訴你啊,赫敏,哈利那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樣子,絕對值得每一分花出去的錢。」),給自己預約一次單人試衣。
  
  赫敏對在那麼少的布料上花上一大筆錢這事並不怎麼感冒,再想到平日裡德拉科在性事中對她內衣的關注程度,似乎沒必要走這麼一遭。
  
  金妮不同意,德拉科鐵了心要帶她去到歐洲大陸共度浪漫的一周,准備了香檳酒,絲質床單,高級甜點,手工巧克力之類的東西,那赫敏至少應該拿出一兩件誘人的內衣來,好讓德拉科和她做到忘了自己的名字才對。
  
  赫敏心說,有必要把金妮那些低俗愛情小說全都查抄了才是。
  
  到了這家精品店門口,赫敏還有點擔心這裡是不是沒開門營業。靠得近了,才發現每扇窗戶後面都遮著粉藍綠色的天鵝絨簾布,這樣從街上其實看不清店裡的情況。赫敏在看似沒燈光映出來的大門旁找到了一個按鈕,壓住心裡的緊張按了下去。
  
  「有事嗎?」這是個輕快的女聲。
  
  「呃,下午好…我叫赫敏·格蘭傑…呃,真是很抱歉,我的法語不大好,但我是有預約的。」
  
  「是呢,女士。請把你的卡插到卡槽裡去。」
  
  門把手那裡伸出來一個小小的金屬卡槽,赫敏把金妮給的那張帶浮雕的名片插了進去。卡槽縮回門裡,她聽見了門鎖打開的聲音。
  
  「請進,女士。」
  
  赫敏趕緊進門,在身後關上了。門嘀嗒上了鎖,眼前的一幕讓人驚嘆。從街上看這家店就是個門面不大的小型精品店,但赫敏這會踏進的地方大得像個倉庫。各種布料排成無數長排,環繞在她身邊,但她注意到的還是陳列在外面各式模特人偶;那些沒有具體臉部的偶人擺出各種動作和造型,展示著身上的衣物。看到有適合各種體型的款式時,她很滿意,有些款式顯然是為腰部更寬,或者胸部比較平,甚至是背部比較厚的人設計的。有一些陳列的場景,明顯是兩個人偶在擺出不同的性愛姿勢,這讓她馬上紅了臉。但轉念一想,這也讓客人們能直觀看到,在性愛比較激烈的時候,這些內衣是什麼樣的效果,比如後騎式。
  
  一個穿著簡單式樣直筒黑色連衣裙的黑發年輕女巫迎上來,端著一杯香檳酒,面帶微笑地過來招呼赫敏。
  
  「您是格蘭傑女士,對吧?」
  
  「是,呃,是我。」赫敏很緊張,趕緊把視線從那些模擬動作的人偶身上收回來。
  
  「太棒了!我叫多米尼克,今天由我來為您服務。」
  
  赫敏爽快地接過香檳酒,一口氣喝完。杯子馬上自動續滿了,赫敏覺得還是喝得慢一點好,這樣能保持住理智的狀態。多米尼克心領神會地衝她一笑。
  
  「我知道這是您第一次來。別擔心,這次預約完全是私人保密的。我們每次只會親自接待一位客人。開始前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哦!當然可以!」
  
  「您的丈夫,前面我注意到在外面陪著您的那位…他是德拉庫爾家的嗎?」
  
  這個女子的猜測讓赫敏臉紅了,「哦!呃,他不是我丈夫,他,嗯…反正,他和德拉庫爾家沒有血緣關系。」
  
  「啊,那是我想錯了…畢竟他的頭發,還長得那麼帥…沒關系的,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她領著赫敏往後面的試衣間走。
  
  「我倒是認識芙蓉·德拉庫爾,不過她現在是芙蓉·韋斯萊了…她也能算是家人了。」赫敏說道,多米尼克對她笑得很燦爛。
  
  「哦,我的天,但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她了呢!在布斯巴頓的時候,我比她高兩屆。她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呢。你會幫我代向她問好的吧?」
  
  赫敏趕緊用力點點頭,接過遞來的一件絲質短袍。多米尼克請她把所有衣服都脫了,再穿上這件袍子,然後站到放在三面鏡子前的一個小台面上。站在那升起來的小台子上,只套著這麼件短短的袍子,赫敏只能靠和多米尼克交談來應對不安全感和微微的焦慮。
  
  「這是你的店嗎?」
  
  「不是的,」多米尼克語調輕快,變出一塊寫字板和一支羽毛筆來。「這是我們家的店鋪。布維爾夫人是我的姑媽。我和我的姐妹們會在暑假時來兼職幫忙。」
  
  多米尼克繞著赫敏慢慢轉圈,把她從頭看到腳,一卷浮在空中的卷尺自動幫她量好了尺寸,感覺很像第一次去奧利凡德店裡買魔杖的體驗,不過是升級的更加親密版。
  
  赫敏屏住呼吸,以為面前這個貌美驚人的法國女巫會說出一些不完美的地方,指出她身材上的缺陷,但這個姑娘只是非常專業地仔細看著她的數據而已。
  
  「你願意幫助自己姑媽挺好呢,」赫敏開口道,實在覺得這會安靜地檢查她的身體怪難熬的。「不在這裡幫忙時,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我是個治療師,專攻毒藥和解藥那一塊。」這個女巫答得很是自豪,停下對赫敏的仔細審查,從鏡子裡對她燦爛一笑。「我的專業訓練已經到最後一年了。」
  
  「那真是恭喜了,」赫敏很真誠地接道。多米尼克的主業工作,解釋了為什麼她看赫敏的身體時帶著那種手術般精准的嚴密,這讓她終於稍微自在了點。
  
  「差不多了。現在,在我們為你挑選最合適的內衣前,必須要問幾個問題呢。」
  
  接下來的問題還真是非常危險地在身體和性愛偏好之間的分界線上摩擦呢。
  
  她今天預約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這次來買的是特殊場合只穿一次用的,還是每天都能用的,又或是只是想嘗試下新的東西呢?
  
  平時她都愛買/穿什麼樣的內衣,如果有固定偏好的話?
  
  這次買的內衣只是追求好看,或者只是為了取悅自己的性伴侶嗎?
  
  她是想讓性伴侶眼前一亮呢還是想讓自己更加自信呢?
  
  買的內衣是打算白天一直穿在裡面嗎?還是會在性事前特別去換一下呢?
  
  她需不需要不會被扯壞的布料做的內衣呢?或者她根本不介意內衣被扯掉?
  
  內衣的布料需要能防水或者防污垢嗎?
  
  她更喜歡自己把內衣脫掉還是讓性伴侶來脫呢?
  
  有什麼布料是她不喜歡的嗎?對蕾絲,緞子,棉布,絲綢,皮革,皮草或者其他衣料有什麼反感或是偏愛嗎?
  
  她對自己身體最滿意的部位是哪裡?
  
  她想突出的身體部位是哪裡?
  
  她最喜歡自己性格的哪一點?
  
  她的性伴侶哪裡最吸引她?
  
  什麼時候她感覺是最自信的:工作時?在家裡放松時?社交場合?或者在臥室裡?
  
  她更喜歡把頭發扎起來還是放下來?
  
  她喜歡接吻嗎?她最喜歡被人吻在哪裡呢?
  
  她願意穿著這些內衣拍照嗎?還是只是私人使用就好?
  
  她打算屆時穿著高跟鞋或者其他鞋子嗎?還是她更喜歡光腳?
  
  平時她會經常化妝嗎?
  
  她最喜歡的性愛姿勢是什麼?
  
  她喜歡在性愛中玩角色扮演嗎?
  
  赫敏努力摒棄心中的任何羞澀和不好意思,盡量誠實地回答每個問題。
  
  這場審問(出人意料還挺愉快的)到了快結束時,多米尼克用魔杖對准赫敏的腳,變出了一雙黑色中跟鞋,赫敏發現鏡子中的自己仿佛變了樣。鏡中的女子看起來自信從容,赫敏笑著意識到這會的自己不像想像中那樣如同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完全沒有她之前擔憂的情況發生呢。
  
  上半身那裡是一件舒適到驚人的黑色緞面緊身衣,把她胸部完全收進去,下沿就在她肚臍上方。一些水晶亮片點綴在她胸部的曲線上,一路向下伸到胸骨方向,在燈光下反射著光。肩上是兩條扎了蝴蝶結的絲質肩帶,但這件衣服主要是靠環在上半身的部分保持住位置,所以兩條肩帶不過是裝飾罷了。搭配的內褲也是柔軟的黑色緞面質地,剪裁的樣式完美彌補了她的背部線條,還突出了兩邊的臀肉。黑色的長筒襪由細細的襪帶吊著;赫敏倒是一直想嘗試這種款式來著,但從沒真的找來穿過。事實上,唯一一次想讓羅恩看看稍微繁復點的內衣套裝,就因為換衣服花了太久時間,直到他衝進盥洗室,發現她正彎著腰嘴裡罵罵咧咧,為了扣上長筒襪的吊帶弄出了一身汗。兩人都為此笑得前仰後合,直接放棄了事。
  
  但赫敏不想在德拉科身上重復那一晚的遭遇。不,她想讓他驚到說不出話來,被他壓進那張奢華的法式床墊裡,直到走不了路。
  
  多米尼克站在她身後,開始解釋這套衣服的設計思路。
  
  「這套是有布維爾專利設計的緊身衣,」赫敏見她說的還帶押韻,忍住沒笑出來,「沒法用魔法撕裂或者變消失。只能用手脫下來。」多米尼克輕柔地讓她轉個身,讓赫敏好看看鏡子裡緊身衣的背面。「看到那些紐扣了嗎?它們只能你自己解開,或者讓你的伴侶來…我看下啊…前面的問卷裡,你說過,更喜歡他幫你解開對吧?啊,對了,你回答說如果穿了這樣的內衣,更願意他慢慢地幫你脫掉呢,對吧?」赫敏哼了哼表示同意。這次她真是欠了金妮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好了,這一套呢,顯然是比較經典的黑色款式。但你想看看其他顏色的嗎?」
  
  赫敏點點頭。去他的,為什麼不呢?當然這麼做會花不少錢,但她很少犒勞自己,偶爾買一兩套昂貴內衣總還是負擔得起的。
  
  多米尼克朝她背上點了下魔杖,這套內衣馬上變成了亮白色,赫敏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太像婚禮穿的了?」多米尼克猜了一下,赫敏只能點點頭。
  
  對方皺起眉來想了下,又點了下那塊料子。泡泡糖粉色的。她繼續皺眉,再點一下,勢要找出和赫敏膚色最搭的顏色來。
  
  午夜藍。皇家紫。雛菊黃。焦糖橙。鮮紅色。淺灰褐。巧克力棕。閃耀金。柔和銀。灰粉色。淡紫羅蘭。深酒紅。粉彩薄荷。
  
  赫敏閉上眼睛,顏色如此頻繁地替換,讓她眼前有些發暈。又是幾下魔杖輕點,聽見了多米尼克驚呼一聲,「這就對了!哦,格蘭傑女士,這就是你的顏色呢!」
  
  赫敏睜開眼睛時大笑出來。身上的那件小衣服這會是充滿活力的寶石綠色的,這顏色襯得她的頭發和皮膚更加鮮活了。而且這也正是斯萊特林學院的代表色呢。
  
  「我就拿這套了。這套還有前面黑的那套。」
  
  告別前一陣互相輕吻臉頰,赫敏讓多米尼克直接把買的東西寄到酒店套房就好。
  
  看到街上的德拉科這會手裡多了幾個縮小後的包裹,她忍不住要調戲一番,「你不會前面一直都待在糖果店吧?」
  
  他故意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你又沒有證據咯。」
  
  輕笑著走到他面前,赫敏輕輕吻在他嘴角,伸出舌頭舔掉還留在那裡的一點巧克力。
  
  「嗯,味道和蜂蜜公爵的差不多好呢。」
  
  德拉科滿臉興致勃勃地低頭看她,她才想起兩人還從沒在魔法世界的地界裡,公開地接過吻呢。來法國度假還不到24小時,她就已經覺得自由到性格都變了似的,她也從沒見過這麼無憂無慮狀態下的德拉科。
  
  前面買的那套衣服本想留到特殊場合再用的,但眼前這個無憂無慮的德拉科仿佛年輕了幾歲的樣子,她真想馬上把他拖回酒店,就趕緊換上一套。
  
  也許那套綠色的小東西,還能激出他嘴裡的某句話呢。
  
  我也愛你。
  
  
章節 34

  「格蘭傑,那鬼地方還要走多遠?我以為你很清楚我們要去哪呢!」德拉科埋怨著,不情願地跟在赫敏後面。赫敏沒答話,只是一直去看手裡的那片小紙條。
  
  「應該就在這裡的。我媽媽說就在帽子店旁邊的小巷…啊!找到了!」她勝利地呼喊出來。雖然給自己的高跟鞋施過了軟墊咒,但為了找到這家地下小酒吧走的路,讓赫敏就差要和德拉科一起抱怨連連了。鵝卵石路面和女士高跟鞋真的不是什麼好搭配。
  
  這會小腿肌肉也酸痛得很明顯,但主要還是因為在酒店套房時,為了某項更加讓人愉悅的活動被擺出了好多姿勢,按在不同高度的家具上而造成的。
  
  走到小巷盡頭,赫敏看到了一個靠在牆上的黑色人影,這人正叼著根煙,呼出的煙氣散入夏夜的空氣中。看到這個男人,德拉科就拉住了她的手,赫敏安慰似的捏了捏做回應。
  
  那個男人帶著漠然上下打量他們,等著她或者德拉科在靠近後先開口。
  
  赫敏清了清嗓子,「查爾斯·戴高樂?」
  
  男人點點頭,拋過來個媚眼,讓到旁邊去,推開了前面似乎融入磚牆的一扇門。看來自己的密碼沒說錯,赫敏開心地領著德拉科走進了黑漆漆的前廊。
  
  這家俱樂部是赫敏的媽媽推薦的,格蘭傑夫婦倆在度蜜月那會無意中發現的,還提醒她這裡的密碼每個月都會換,一般都會選一個著名的歷史人物或者紀念一段有名的歷史時期。赫敏向酒店前台咨詢了一下,一小時內就搞到了本月的主題和密碼。
  
  昏暗的走廊延伸到很裡面,兩人拐進了一條兩邊點著煤氣燈的走廊。盡頭處擋著厚重的天鵝絨簾幕,旁邊站著個全身1940年代裝束的年輕女子。
  
  「歡迎光臨,」她語調歡快,在他們走到面前時拉開了簾幕。
  
  兩人鑽了進去,赫敏瞬間覺得仿佛又一次使用了時間轉換器。他們這會進入了一間地下酒吧,完全復刻了二戰時法國地下酒吧的樣子。昏暗的室內,到處散落著低矮的咖啡桌,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煙味,既有那種年代的特色,也因為這裡客人們吸煙的關系。穿著戲服的侍應生在小桌子間穿梭著,為客人們遞上酒水。男侍應生們穿著士兵的制服,女侍應生們套著護士們的衣服。但是,男士們的衣服顯然比真實情況下的更加緊身,女士們的裙子也更短,這讓赫敏覺得很有意思。
  
  角落裡傳來了小提琴樂聲,還有輕柔的爵士樂調子。擁擠的舞池裡滿是搖曳起舞的人們,她還是能聽到那個黑發歌手的低聲吟唱,歌手身上帶亮片的銀色雞尾酒裙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肩上搭著件貂皮披肩。
  
  赫敏父母談起在這間巴黎隱秘酒吧的時光來時,總是充滿懷念。他倆來的時候,密碼竟然是「瑪麗·居裡」,侍應生們都穿著實驗室的長袍,用燒杯和試管裝了酒送上來呢。
  
  今晚的雞尾酒單大多都是用琴酒打底,赫敏勇敢地給自己和德拉科都點上了。他直到現在都沒說話,靠在木制扶手椅背上,帶著懷疑和審視的神色打量四周。從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下巴繃緊的線條,赫敏就能看出,這種不熟悉的環境讓他多少有點緊張。
  
  帶著對他的同情,加上琴酒給自己熱了身,赫敏開始詳細講述1930年至1940年期間的麻瓜全球格局來,努力將這個場地裡的很多還原歷史細節的點都涵蓋進去。
  
  如同兩人早上在咖啡館交談一樣,德拉科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略帶遲疑地打斷她問個問題(「抱歉,潛水艇是什麼?」),而且似乎挺喜歡高檔麻瓜琴酒的。她正講到盟國和軸心國的關系時,聽到了一支熟悉的調子。「哦,這首是玫瑰人生(譯注:原文為法語)!是我最喜歡的歌之一了。」她激動地說著。
  
  「呃…粉色人生嗎?」他問道,從字面上翻譯了過來。
  
  「這麼說也對,更通俗的解釋應該是『透過玫瑰色玻璃去看人生』。」赫敏解釋道,「她唱的是遇到了一段讓她開心無比的愛情,以至於看待周遭世界時,所有的色彩都更加鮮明一般…」她聲音低下去,臉上泛起了紅暈。「反正,這是首二戰後非常流行的歌曲啦。」
  
  德拉科似是疑問般抬抬眉毛,「你不是說你的法語非常一般嗎?」
  
  「我也只能聽懂一兩句歌詞啦,」她聳聳肩,「但這首曲子旋律很優美,歌詞裡感情豐富…哪怕我並不能完全聽懂,也能感受到。」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那種眼神總讓赫敏覺得自己所有的想法和感受都暴露了似的,但也只是對他一個人會這樣。這種審視既讓她害怕,又讓她興奮。
  
  「你想不想去…」灰色的眼睛朝屋子裡掃視一圈後,看回到她身上,「跳支舞?」
  
  「好啊!」她馬上答應。有點太快了,看看他得意的笑哦。
  
  渾蛋。
  
  兩人以前從沒一起跳過舞,赫敏在走進舞池時才意識過來。但還沒等她慌張呢,德拉科就把她拉到身前,模仿起身邊的那些人,合著調子慢慢地晃起身體來。他的手樓在她背後,她的胳膊勾著他的脖子,另外的兩只手扣在一起。德拉科的動作略微有些僵硬,但還算順暢,赫敏就知道他跳起華爾茲舞來肯定會是個絕佳舞伴。也許小時候就師從什麼不得了的舞蹈老師,接受過專業訓練呢。
  
  想著回頭得問問他是否如此,就不要在這一刻拿他的精英教育出來調笑毀了氣氛了。把頭靠在他胸口,赫敏閉上眼睛,享受隨著音樂全身心投入的美感。
  
  貼在他胸上的那只耳朵感覺到了震動,把她從前面如夢如幻的沉醉中拉了出來,這才發現那震動是因為他在低聲地輕柔說話。她有些好奇地抬頭去看德拉科,可他卻越過她頭頂看著遠處,因為集中注意力眉頭微皺,幫她翻譯著歌詞。
  
  「當他擁我入懷…他對我輕聲細語道…我看見了玫瑰色人生。」
  
  赫敏只顧著抬頭看他,說不出話來,連大聲呼吸都不敢,生怕打斷了他。
  
  「他對我說著愛的情話…都是日常的對話…這些話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他的話顯然讓她受到了觸動。不論德拉科對她說話時是什麼語氣,總能激起她心裡某些衝動,有時是情欲,有時是惱怒,敬畏,煩躁,或是愛意。
  
  「他對我傾訴衷腸…那幸福的暖流…我清楚來自何方。」
  
  她的幸福源泉就在這裡,此刻,緊貼著她,讓她渾身都發熱似的。德拉科的溫柔懷抱就能讓她如同浮在空中。
  
  「他就只是為了我…我也為了他,一生之久…他對我如是說,發誓說,一生之久。」
  
  這些在耳邊呢喃般說出的歌詞,讓赫敏緊張地咽了咽喉嚨,那種奇妙的感覺沿著血液擴散開,肋骨後面的某處仿佛迸發了什麼。這會他那雙銀色的眸子盯著她呢,一眨不眨的。
  
  「一想到這些…我就能感到身體裡…心髒的跳動。」
  
  她的心兒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仿佛要衝出喉嚨,逃離身體的禁錮一般。歌曲結束時,兩人也停止了搖擺,但還緊緊地摟著對方,凝視著對方。連周遭響起一陣禮貌性的掌聲後,新曲再開後都沒有挪動。
  
  「赫敏…我…」德拉科開了口卻還是打住,赫敏非常想讓他說完這句話,但從他眼裡看到了慢慢升騰起來的恐慌。他還是沒做好准備呢。
  
  她沒有說話,給他點時間,給他信心要相信自己,相信他的感覺。德拉科內心又掙扎了一陣,松開她,讓她覺得有點涼意。「我們再去喝一杯吧。」他這麼說著,領路回到桌邊去。
  
  我也愛你。
  
  XXX
  
  赫敏覺得換個戰術才有可能達到自己的最終目標。
  
  當晚回到酒店套房時,赫敏還因為琴酒的關系有些醉醺醺的,她離開臥室,讓德拉科一個人坐在床邊,有些慢悠悠地脫著鞋子。他看著有點緊張和疲憊,這讓赫敏的決心更堅定了。
  
  裝著新買來內衣的小包就塞在放內衣的抽屜裡,在寬大的浴室裡換好,完全不會被看到。穩了穩心神,她套上那套行頭,模仿前面多米尼克教她的動作揮舞魔杖,讓襪帶的帶子自動系好,很快就穿好了。梅林啊,她是真的愛死魔法了。
  
  穿上那雙細低跟鞋,看著鏡中的自己深呼吸了幾下。她可以的。她可是直面過比自身信心不足更可怕的黑暗勢力呢:她直面過那些可怕的巫師,邪惡的女巫,熬過一切還好好地活著。她擠出個勇敢的笑容,披上一件最後一刻加單的黑色絲質長袍,因為既然要全程演出這場誘惑大戲,就不能半半拉拉的。
  
  走出浴室時,赫敏在心中默念自己的過往成就:你是個了不起的女巫。你獲得過梅林一級勛章。你即將成為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最年輕的領導人之一。穿這套昂貴的綠色內衣的你看起來美得驚人。
  
  德拉科還坐在床邊呢,背對著她,雙手捧著腦袋。他這會剛把外套脫了的樣子。完美。
  
  她清清嗓子,故作輕柔地開口了。「你今天都沒問過我呢,我自己跑開的一小時去干了什麼。」
  
  他只是隨意地抬抬肩膀,坐直了身子,手從臉上捋過。朝這邊歪過腦袋來時,還能看見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掛在臉上。「我雖然敢肯定自己不介意被你拖去什麼灰蒙蒙的圖書館,或是羊皮紙定制商店,但我得說——」
  
  在她踩著高跟鞋走近過去時,他的話音停了。
  
  「這套是新的嘛,」他直接這麼說了,從頭到腳地打量她。
  
  「嗯,是啊,」她說話時感覺莫名多了不少勇氣。慢慢靠近他,德拉科自覺地向後靠去,張開雙腿,好讓她站在中間。「你想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嗎?」
  
  「可想了,」他的答話聲音沙啞,靈巧的手指解開了系帶,赫敏聳動肩膀讓長袍落到了地上。隨著衣服的滑落,他灰色的眼睛顏色變深了,把從她肩膀處綁著的絲質蝴蝶結到下面的吊帶襪,加上性感皮鞋看了個遍。
  
  「轉個身,」他的聲音繼續沙啞著。赫敏站在原地小心地打了個轉,面朝窗戶玻璃時停了下來。
  
  「彎腰下去,」他這一聲命令,馬上激得一股欲火湧遍她全身。馬上照辦了,同時還把兩條腿分開來,這副任君采擷的態度讓他發出悶悶的低哼聲。德拉科有力的雙手一下子攥住她腰間,自己猛地站起來,貼到她後面。
  
  「真他媽太妙了。」他低吼著將她翻了個身,急不可耐地吻上去。赫敏這一刻仿佛飛了起來,他是真的挺喜歡這套華麗的小衣服呢,證據這會硬硬地抵在她下腹部。
  
  「格蘭傑,你穿綠色這麼好看,誰能料到呢?」德拉科言語上挑逗著,嘴唇挪到了她脖子上,一根手指鑽到肩帶下方,勾著帶子褪到肩膀下面。赫敏這會正忙著解開他的襯衫,嘴巴一路跟上,在他白皙的胸口吻過。一路向上吻到他嘴巴那裡,兩人的舌頭馬上不可遏制一般地瘋狂糾纏起來。
  
  「現在就要你呢,寶貝。」德拉科抵在她嘴上喘著氣道,這個昵稱讓她頗為得意。輕輕推他一把,讓他坐回到床沿上,忙著脫掉他身上剩下的衣物。老天的,這個好看到不行的男人,身材緊實,淡色的毛發在月光下閃著光一般,她真想趕緊給布維爾夫人精品店寄封貓頭鷹信件,問問看有沒有會員服務什麼的。她騎到他身上後,他臉上那抹玩味般的笑意讓她整個人暖起來,他好像收到了什麼獨家禮物又不敢置信的樣子。
  
  德拉科顯然想趕緊繼續到正題部分,不停朝上頂弄的胯部就是最好說明了。「你想幫我脫掉剩下的部分嗎?只能用手脫掉哦。」她低聲說完,伸出舌頭沿著他的耳廓舔了一圈。搭在她腰間的手顫抖了幾下。他是沒法把這衣服從她身上扯下來的,但想到那幅場景還是讓她怪激動的。
  
  「呣…我覺得還是看你穿著它騎在我身上更棒呢,」他答道,一只手伸下去把內褲扯到一邊。赫敏反應很快,馬上跳到地上,轉過身去,背對著坐到他飢渴難耐的分身上,像前面他一樣動作,扯著內褲往一邊拉開。
  
  德拉科咬著牙發出嘶嘶的氣聲,她已經開始試探性地找節奏扭動身體了。踩著高跟鞋的腳牢牢踏住地面,微微前傾一些好把臀部靠近他一點,這樣可以更深入地裹住他。這個新角度…這一連串上下前後的動作…內壁的一收一縮…觸感是絕妙的。真的非常妙呢。
  
  赫敏抓牢他的大腿根部,好借此快速地在他身上起伏。這樣完全掌控節奏的主動權,讓她很快就被快感裹挾,開始語無倫次,他的那雙手緊緊掐在她腰間,也帶來一陣甚是愉悅的痛感,使得她更加大聲地呻吟。
  
  「本以為這次出來,是該我好好疼你的…」德拉科邊呻吟邊說話,「天哪…看看你這樣…這麼費心…都是為了我…」
  
  是啊,都是為了你,只為你會如此。讓我也好好疼你,你會成為我的唯一。
  
  已經說不出連貫的詞句,反正更願意聽德拉科繼續說話,赫敏更加專注地感受這會全身因為他分身進出帶來的極樂,而兩腿間那因為不停摩擦帶來的刺痛灼燒感,仿佛微不足道了。
  
  「快到了,是嗎?為我泄出來吧,寶貝,做個乖女孩…」他鼓動著,在她脖子上落下一個個吻。他的聲線,這些贊揚的話語,讓她花核處一陣顫栗,動作變得不規律,用力把持著騎乘姿勢,感受高潮的洗禮。要不是他兩只手用力的關系,她怕是要整個人翻下去了,德拉科的手這會在她身上到處游走,不停撫摸。
  
  赫敏雙腿打顫地站起來,移到床上去,順便拖著德拉科一起,直到自己躺在了床裡面。他擠進她弓起的兩條腿之間,脫掉她的內褲,再次全部送了進去。嘴邊溢出一聲顫巍巍的嘆息,赫敏直接腦袋向後仰去,緊貼著枕頭,眼珠朝後翻。他開始慢悠悠地抽送時,一直盯著她的臉。前面那種相互挑逗,急急匆匆要拼命滿足情欲的急迫已經過去。那種慢慢滿足肉體需求的悠閑氣氛起來了,可以慢慢地享受和體驗彼此的付出了。他沿著她身體的撫摸,讓她充分感受到了被愛護,被崇拜的滋味。
  
  兩人的身體悠閑地一起律動,他始終低著頭看著她,但從前那種小心謹慎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完全的坦誠。她伸手摸在他臉上,拉下他的腦袋來一個深吻。我懂的,這個吻裡帶著她不能說出來的話。你現在感受到的一切我都懂,我也被嚇到了。我也愛你。
  
  德拉科輕柔地打斷這個吻,視線慢慢移到她乳房上。胯部的節奏依然穩健而從容,她明白他是想在自己失控前,至少讓她再高潮一次。當他含住一顆被緞面文胸包住的乳尖時,她大喊出來,挺起背部,變換著髖部的角度,好讓他插得更深些。
  
  「德拉科!我…德拉科,我到了!」
  
  他沿著她的脖子吻上去,直到再次和她對視,那眼神裡的灼熱和堅定,讓她瞬間跌入了極樂的深淵。
  
  「操…赫敏…」他哼哼著,把臉捂在她脖子彎處。下身的速度加快了,抽插變得更快更用力,也更加不規律。動作配上這會忍不住吐出口的那些贊揚之詞。
  
  「真是爽…太爽了…我…赫敏…我…」
  
  趕緊的,來啊,繼續啊,說出來,說出來,說出來啊。
  
  「...真他媽太棒了…配不上你…赫敏,我…我要射了,寶貝…」
  
  這個新昵稱說得怎麼這麼便當又順口呢。但她沒錯過他喊自己名字時的震顫,還有明顯是忍住了什麼沒說的樣子。在他抽送的動作緩下來後,赫敏抓牢他的背部。他抬起頭來,露出一臉她已經愛到不能自拔的慵懶笑容來。
  
  「我覺得你溜走一個人的購物時光,真是非常激動人心地大獲成功呢。」他打趣道。翻個身從她身上滾下去,自己躺好後把赫敏又拉進懷裡。
  
  她的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隨意地劃著圈,帶著滿足的微笑,感覺到了睡意襲來。他突然拉過她的手,停了前面撫摸的動作時,她差點跳起來,可他只是和她十指相纏後,擱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赫敏咬著腮幫子,她必須在這次旅行結束前想辦法讓德拉科說出那三個詞來,不管費多大力氣。
  
  XXX
  
  這趟旅行度假,時間過得比赫敏希望的快太多。每天的行程都很滿,忙著在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各種參觀游覽。晚上只用來陪伴對方,兩人的肢體在絲質床單上攪在一起難舍難分,在巨型浴缸裡瘋狂做愛,在外面的陽台上熱烈地接吻、撫摸對方,一大早就把腦袋埋在對方兩腿間喚醒另一個人。
  
  所以,想到假期即將結束,赫敏的情緒就有點低落。她從沒見過這麼無憂無慮的德拉科,似乎回到了當年那個自信無比的在校男生狀態,只是沒了當年的自大情結和無端偏見。
  
  以前從不敢奢望的一點點公開示愛動作,這會變得十分自然。某天晚上,他主動伸手在餐桌上握住了她的手,就在餐館所有人面前呢。赫敏差點摔了手裡那一勺紅酒燉雞。
  
  第一次去到麻瓜巴黎更是讓她驚艷不已。德拉科不情願地表示凡爾賽宮算是個「像點樣子的宮殿」時,她沒忍住鼻子裡的冷哼。自命不凡還真是改不掉的毛病呢。
  
  凡爾賽宮的花園和杜伊勒裡公園好歹讓他刮目相看了一番。但埃菲爾鐵塔就讓他很是困惑了,雖然赫敏一直在強調,這座塔完全沒有借助任何魔法幫助就搭建起來了。
  
  在盧浮宮的時候,德拉科居然打破了保密協議。赫敏看得出來,他全程都很想用魔杖去捅一捅那些畫作,看看裡面的人物能不能動起來,看到無頭勝利女神像和米洛斯的維納斯像時,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但是干嘛不把她們修復好呢?」他很是困惑地詢問赫敏,「承認吧,赫敏,麻瓜這樣把殘破的雕像展示出來,還稱之為藝術品,就真的超級傻嘛…我是說,真的啊,這姑娘的胳膊都沒了!」
  
  蒙娜麗莎的畫像是那最後一根稻草了。「格蘭傑,我和你說,這女人剛才對我眨眼來著呢!我拿我的魔法發誓,她真的眨眼了!這絕對不是麻瓜的油畫,這我敢肯定!」她不得不把他拖走,遠離好幾個站在旁邊一臉不解的參觀客,一路拖出博物館才行。
  
  早上喝著茶想起這段經歷,赫敏忍不住咯咯笑了。但情緒剛剛好轉一些,又莫名一陣落寞。回到英國以後會發生什麼呢?在他們的家人,朋友,同事身邊時會怎樣呢?羅恩會不會還怒氣衝天,不肯和她說話呢?德拉科的母親是否還會不遺余力阻止自己唯一的兒子和一個麻瓜出身女巫交往呢?
  
  還有自己新的慈善項目那些待辦的工作哦。啟動儀式的晚宴就在兩個月後,赫敏肯定要好好忙上一陣子。她已經決定,自己作為首席執行人的第一項舉措,就是組建一個項目董事會。這種規模的慈善項目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都是很大的,考慮到自己近期在魔法部的升遷,這兩樣她可都是缺的很呢。
  
  德拉科從臥室裡出來了,金發有些凌亂,還光著上半身,讓人瞬間就要流口水了,看到赫敏正急匆匆地在一張羊皮紙上寫著什麼時,皺起了眉。
  
  「別告訴我你這會就在忙工作了吧,」他這算是打招呼了,走過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她搖搖頭笑著接道,「不算是啦!我在擬一張希望能說服並加入這個基金的董事會的成員名單。順便起草一下這個董事會該如何運作的大綱,隨便寫幾條項目的執行准則什麼的。」
  
  德拉科端著茶就沒忍住笑,嘴裡吐出句聽起來像是「小書蟲」的話,赫敏選擇了無視。他帶著期待伸出手來,赫敏把列出的名單遞過去了。
  
  「嗯,」他帶著挑剔的眼光看那張單子,「德梅爾扎·羅賓斯…凱文·恩特威斯爾…賈斯汀·芬列裡…有點道理呢,邀請知名的麻瓜出身霍格沃茨校友來擔任…亞瑟·韋斯萊?」
  
  「是的,我知道這個項目絕對是他心裡非常喜愛和期望發生的,而且他准備再過幾年就從魔法部退休了。這樣他能更專心在項目上,而且更重要的是,躲開莫莉的叨叨。」她笑著解釋道。
  
  「也是,加上一兩個純血出身的,能讓整個團隊更完整吧。」德拉科想了一會說道,繼續去讀那張名單。
  
  「這幾個名字,」他皺著眉指指最下面的幾個,「我不認識這些人。彼得和安耐特·布朗?米歇爾·克裡維?」
  
  「哦,他們是麻瓜呢。那是拉文德的父母,還有丹尼斯·克裡維的父親。我覺得邀請幾個魔法學生的麻瓜家長也挺好的,尤其是已經經歷過這種事情的家長。他們顯然可以從家長角度,為那些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情況的家長們提供建議。」她這麼解釋道,「而且,」她的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放在自己大腿上,「他們在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覺得…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還沒…還沒在這個世界忘記他們的存在,應該是件善意之舉。我們是非常感激拉文德和科林的犧牲的…」她的聲音低下去,眼睛看到別處。
  
  德拉科沒說話,繼續小口喝茶,赫敏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弄得氣氛尷尬了。也許兩人可以逃來法國暫時躲開一切,但過去的扭曲陰影總會籠罩在頭頂,提醒著他們曾經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光,還有可怕的記憶。赫敏盯著地平線方向,真希望自己能閉嘴別說了。但不管怎麼說,戰爭的回憶已經打破了兩人夢幻中戀愛關系的泡泡。德拉科輕聲咳了一嗓子,赫敏准備好面對自己打破眼前美好寧靜的後果了。
  
  「我覺得這樣很棒啊,格蘭傑,」他柔聲說道。她猛地回過頭來,看著他。
  
  慢慢來吧。等你准備好就好。我也愛你哦。
  
  
章節 35

  漫步穿過一片風景綺麗的魔法森林,去到一塊仙子們的聚居地這事聽起來很不錯,可實行起來呢,德拉科心裡暗自泛酸,這裡的森林干嘛一直要保持冬天的狀態呢?他嘆了口氣,這大概是第一千次嘆氣了吧,雙手往大衣口袋裡再深進去一些。
  
  明明是八月,兩人卻不得不裹上好多層衣服,施好保暖咒,踏著雪一路前進,仿佛這會正處十二月中旬似的。德拉科可以盡管一個人各種哼哼與不滿,但眼下的境況其實是他的錯。是他提起了這片仙子聚居地的事,格蘭傑當時就眼睛一亮,活像一個聖誕節早上醒來的小孩子,所以他只好滿足她的願望,來這裡一探究竟了。
  
  他還真是愛到人都傻了呢。
  
  從兩人幻影顯形著陸在這片森林邊緣開始,他就一直沒什麼好臉色,這裡靠近盧瓦雷省,這片聚居地被法國魔法部非常嚴密地保護了起來。差不多一個世紀之前,魔法部官員就在這片森林附近搭起了反幻影移形的防護罩,就是不想讓巫師們有機會隨意來去,破壞掉這裡的自然生態。時至今日,仙子們已經不會有被不法分子綁架然後賣進黑市去的危險,但為了保護聚居地的私密性,較低的溫度和防護罩還是保留了下來。
  
  這些措施當然都是有利於那些仙子們的(而且當然了,想到這些喜歡寒冷氣候的生物們被保護得這麼好,像格蘭傑這樣熱心腸的人就會充滿喜悅),可也意味著一般人要在雪地裡步行上兩裡路,才能見證這所謂的魔法奇跡。
  
  一路上凍得厲害,德拉科在腦子裡不停想著自己更願意這會去干點什麼,比如把他自己的分身埋在格蘭傑那迷人的小穴裡。其實他最近的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都這麼做來著,只要兩人沒在巴黎各處觀光游覽,時間就基本上都花在性事上了。幾天來,不用擔心例如工作,身邊人或是家人帶來的無盡煩人事,留給此類愉悅體驗的時間和精力一下子多了很多。老天的,格蘭傑這周都表現得有點不知饜足了呢。她會主動建議嘗試各種新姿勢和體位,兩人在套房的幾乎所有家具上都做過了,德拉科只要看到任何一張躺椅,都會有點發硬。哪怕輕聲的一句「請」,都能讓她很快濕意連連,主動張開雙腿。有幾次在她身體裡時,他還試圖說幾句法語情話增加點情趣,但自己的分身經常讓他在那個時刻說不出話來,就算能說,連一句連貫的英語語句都有些困難呢。
  
  英明的梅林在上,她為自己穿的那套綠色性感小玩意兒呢?絕對是他迄今為止最愛的驚喜了。
  
  所以說,德拉科在那天下午竭力忍住自己的不滿,免得惹毛了赫敏,失去晚點再「玷污」一件昂貴家具的機會。
  
  說起這個女巫,這會在自己身邊整個人興奮到不行。臉頰因為天冷已經有些泛紅,披散著的卷發腦袋上戴著頂羊毛小圓帽,眼睛亮晶晶的,認真地去看帶來的指示地圖。她鼻子尖凍得紅紅的模樣煞是可愛。我愛你。
  
  看到沒?已經沒救了。
  
  四周密布的高大冷杉樹上都蓋著雪,營造出一種壓抑的黑暗氛圍,連下午的陽光都擋住了不少。不過在兩人沿著小徑轉過一個彎,來到一塊空地時,前面的黑暗似乎非常好地完成了烘托作用。
  
  「哦,我的…」赫敏有些氣喘吁吁,聲音聽不見了。
  
  前面兩人還被暗沉沉的高大樹木環繞著,這會卻已經身處一片泛黃的閃耀光暈之中。就連德拉科也得承認,雖然不是那麼情願,這幅景像還是相當壯觀的。亮閃閃的小仙子們在周圍盤旋飛舞,閃閃發光。有一些在樹間飛來飛去地穿梭,有一些似乎冬眠一般靜止,但身體還在一閃一閃。森林的靜謐中,能聽見隱隱傳來的什麼哼唱聲,剩下的就只能聽見德拉科和赫敏吐出白色霧氣時的呼吸聲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她帶著敬畏小聲嘀咕著,小心翼翼地朝前邁步。德拉科在後面沒動,不確定仙子們對人類的闖入會有什麼反應。赫敏朝著眼前這片似乎看不到頭的發光地面一點點挪近,這片地面延伸到四周,在頭頂仿佛搭出了一片發光穹頂。
  
  幾只好奇心重的小仙子朝她飛過來,赫敏輕笑著停下步子,按照游覽手冊建議的不動了。他們繞著她腦袋快速地飛了幾圈,就回到自己安全的巢裡去了。
  
  每隔幾秒,就會新冒出來一批小仙子,在赫敏腦袋旁邊重復一遍上述動作,短暫地弄出一個光圈來。她試圖一動不動的,但很快就被這群想來看看她到底是什麼的小東西們逗得哈哈笑起來。
  
  「馬爾福,接著!」赫敏突然把手裡的串珠小包朝他扔過去,他很輕松地接住,「幫我拍張照。」
  
  他在那只被魔法擴容過的包裡翻找一番,碰到了幾本書的樣子,還有一些玻璃瓶子,一只蘋果,幾雙羊毛襪子,才終於摸到了她的相機。
  
  他趕緊拍了她的幾張照片,就放低了手上的相機。還在笑,她半側過身去,仔細審視這些新伙伴。但德拉科卻沒法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他希望回頭她會把這些照片按照魔法世界的格式衝洗出來,但還是覺得任何一張照片都無法真正捕捉此刻她的美麗。身邊環繞的魔法能量也在她本人的映照下,相形見絀了。
  
  小仙子們發出的光帶著夢幻超凡的感覺,她的整張臉都因為真摯的笑容而被點亮了,雖然空氣還是很冷,德拉科卻能感到一陣暖意。赫敏就是他眼中最純粹的快樂源泉。
  
  就現在吧。現在就告訴她。只有他倆,身處一片童話般的森林中,眼前是魔法變出來的雪景和仙子光,德拉科簡直找不到更完美的告白場景了。
  
  膽小鬼。
  
  「過來這裡!」她喊道,打斷了他的內心糾結,「我倆一起拍一張嘛!」
  
  他走過去時,她接過了相機,施了個懸浮咒,讓相機浮到了兩人面前幾尺開外的地方。
  
  「我希望你能擺出個不是齜牙咧嘴或是冷笑的表情哦,」她玩笑著道,他已經一條胳膊摟在了她肩上。
  
  德拉科哼哼鼻子,「伶牙俐齒。還好我知道怎麼能讓你閉嘴。」他笑著吻上去,很快憑借靈巧的舌頭撬開她的嘴唇,吻得更深了。她笑著躲開去,用拳頭去砸他的肩膀。
  
  「渾蛋!這是我倆第一張合照啊!」
  
  德拉科動動眉毛。「那最好給我放在你家壁爐台正中央,這樣才能讓大家盡快適應親眼看著我把你吻到昏天黑地。」
  
  她翻翻白眼,臉卻紅了。就現在啊。他應該這會就對她說的啊,被他攬在環裡,對他抬頭笑得這麼燦爛。德拉科低頭看向她溫暖的雙眼,試圖努力擠出那句話來。但它們還是沒被說出口。
  
  一種難以忍受的絕望情緒籠罩在他心間。他簡直是個可笑的失敗者呢,不是嗎?一個可憐的膽小鬼。不過是個不應該還活在世上的失敗的食死徒罷了。遠離他,赫敏可以過得更好吧。兩人在一起,能期待什麼樣的未來生活呢?他倆成為一對,在所有人眼裡根本就說不通吧。上學的時候,他對她簡直是糟透了,非常不好的那種。他一直忘不掉自己隨意說出「泥巴種」這個稱呼時,那張年輕的臉上露出的痛苦神色。
  
  胸腔裡滿是讓人難過的冰涼空氣,血管裡流淌的仿佛是冰渣。周圍的光亮怎麼暗了?
  
  德拉科晃晃腦袋似是想清醒一點,發現赫敏已經不在自己懷裡了。她動作很大地把相機塞回自己的包裡,魔杖已經舉在了手裡。他四下看看,周圍的森林一下子暗成這樣還挺奇怪的,仿佛一個巨人舉著魔杖,施了個能覆蓋整個聚居地的黑暗咒似的。那些小仙子都上哪去了?
  
  「德拉科,」赫敏的聲音在顫抖,「德拉科,把你的魔杖拿出來。」
  
  他馬上照辦了,被她聲音裡的恐懼警醒起來。
  
  絕望的情緒在蔓延,更加真實和刺痛了。他簡直是可憐蟲呢,是不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被自己魔杖折磨時,奧利凡德先生扭曲的痛苦臉龐,而身後的黑魔王笑得邪惡而瘋狂,威脅德拉科不配合的話,會親自來點更狠的。那麼得痛…那麼得恐懼…他真是怕極了…怕黑魔王會殺了他,殺了母親…
  
  「德拉科!」赫敏的聲音叫醒了他,「德拉科,聽我說!你會施放守護神咒嗎?」
  
  攝魂怪。附近有攝魂怪。
  
  德拉科和那股子詭異的恐懼感做著鬥爭,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女巫身上。如果不是眼下情況緊急,他怕是要忍不住大笑呢,更多的可怕回憶浮上來了。躲在莊園一條鮮少有人走過的走廊裡,渾身虛汗連連,魔杖尖端湧出一大片霧氣卻沒有成形。把時間花在教他這樣一個孩子怎麼保護自己身上,真是浪費時間呢,明明那人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去做。
  
  「你必須學會施放出來,德拉科,為了保護你自己。」
  
  「那些攝魂怪現在聽黑魔王的使喚了,這麼做沒意義啊。」
  
  「你要是覺得那些東西會有忠心,那就大錯特錯了。再來一次。」
  
  盡管六年級夏天時的西弗勒斯·斯內普非常耐心地教導自己,德拉科始終沒能成功地釋放出有形狀的守護神咒來。而他只能看著斯內普的守護神輕松地在他身邊打轉,這動物還真是挺奇怪的,很快就消散了。
  
  德拉科用力地晃著腦袋,想回到眼下來。「會,我是說…我的還沒有具體形態,但那個咒語我是知道的。」
  
  赫敏抓起他的手,沿著來路開始往回跑。沒跑多遠,德拉科就注意到了視野中出現的黑色身影在滑動,就在不遠處的樹後面。
  
  「呼神護衛!」赫敏喊道,一只透明的水獺衝向前方,衝向最近的那幾只。右手邊那團東西被衝散了,被那只光亮的生物衝走了。
  
  但有更多出現了。好多。前方突然冒出一大堆攝魂怪,赫敏驚呼著猛地停住腳步,這群攝魂怪擋住了去路。這一驚讓她分了神,那只水獺消失了,德拉科一下子心沉到底。他們的守護者不見了,他們又被包圍了。
  
  他覺得好冷。身體開始麻木。就原地躺下,直接等死算了。像克拉布那樣。克拉布死了,全是德拉科的錯。他自己也應該去死的。毫無生氣地,就像克拉布跌入邪火中時的眼神一樣。
  
  「呼神…呼神…呼神護衛!」聲音響起,赫敏的手抖了一下,他回到了同樣可怕的現實中來。這次她的魔杖頂端只冒出了一股白色霧氣,她的手開始打顫了。
  
  不行,他的勇敢好女巫得撐住。但赫敏臉色開始變白,舉著魔杖的手慢慢低下去了。那些攝魂怪飄過來了,被那股白色霧氣稍微擋住了一會兒,但霧氣很快消散,德拉科和赫敏直接暴露在了它們面前。
  
  赫敏的手無力地松開他,自己跪到了地上。她開始渾身打顫,「不,別…求你了…我們無意中找到的…是假的啊…是假的…」
  
  德拉科知道她回憶到什麼了,心都碎了,這是她最無法擺脫的可怕噩夢了。是他的錯…是他讓她這樣的。那晚他也在現場,在自家的客廳裡,梅林啊,還是他親姨媽下的手…他全程都在,卻什麼都沒做。
  
  他現在該做點什麼的。
  
  德拉科擋在了赫敏前面,魔杖指著飄過來攝魂怪。「呼神護衛!」
  
  什麼都沒有。他這才想起這個咒語的第二個條件:必須想起一段最開心的回憶。
  
  操。
  
  他童年裡總有可以拿來用的記憶吧,但最近那些記憶似乎拋棄了他一般,似乎那是某個其他人的記憶才對。
  
  從16歲起,他的人生就充斥著無盡的厄運和黑暗,直到去年才有所好轉。他看向左手邊,那個縮在地上的女子。他的快樂源泉,他的一切。可他卻沒法保護她…又一次讓她失望了呢。他是怎麼會覺得自己配得上她的?他從沒拯救過她,根本沒這個能力啊。
  
  「格蘭傑…格蘭傑,拜托…」他聲音很虛弱,一樣跪到了地上,把她攬進懷裡。她已經暈過去了,那些惡心的東西這會盤旋在他倆上方。繞著圈,漸漸逼近,做好進攻的准備,把他們當成一頓大餐。
  
  他閉上眼睛去回憶兩人第一次接吻,幾個月前在她家沒開燈的走廊裡。「呼神護衛!」
  
  一陣霧氣冒出來,和赫敏前面弄出來的一樣,護在他倆身邊,但德拉科已經感覺沒力氣了,氣喘吁吁。攝魂怪似乎愣住了一會,但很快有一只就湊上來了。
  
  「赫敏…求你了…我需要你…赫敏…醒醒啊,你必須醒過來!」
  
  但他沒有聽到回應,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上臂,把他從她身邊拖開去了。他又要一個人了,一直都是一個人。她要死了。他倆都要死了。人們會懷念她的,把罪責怪到他頭上,也應該如此呢。都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可他還沒對她說出那句話來。她到死也不知道德拉科是愛著她的。他那麼愛她,想到再也沒法見到她,再也聽不到那爽朗的笑聲,再也不會與她肌膚相親,一陣悲慟襲遍全身。
  
  讓攝魂怪先帶他走吧。如果她注定要離開這個世界,那他也不想多活一秒了。
  
  真是可惜啊,不是嗎?那些還來不及與彼此一起共享的體驗呢?就在剛才,兩人才第一次合照啊,前幾天才第一次一起跳舞啊。兩人還會錯過多少美好回憶和第一次呢?
  
  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幅清晰的畫面,有一瞬間,德拉科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座森林。這是幅自己可能有機會經歷,有機會實現的畫面。
  
  她朝他大步走來,整個人開心得閃著光似的,身著一套白色禮服,手捧一束花。她走到他面前時,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她好聽的聲音很是堅定,帶著深深的自豪看著他的眼睛,嘴裡重復著那些他從未指望從別人那裡聽到的誓詞,更別提從她嘴裡聽到了。「我,赫敏,願意和你,德拉科…」
  
  「呼神護衛!」
  
  攝魂怪松開了德拉科,縮了回去,它的同伴們趕緊跟上,被德拉科杖尖射出的巨型生物給趕走了。他帶著驚訝和敬畏看著那只巨大的生物舒展開身形,衝向,不,是飛向那些吸食靈魂的怪物。因為龍是有翅膀的,它們不會只知道衝刺。
  
  德拉科調動起全身的魔法能量,全神貫注於腦袋裡那幅過於美好的畫面。那條龍衝到前面,繞著那群攝魂怪,把它們困住,用力地張著下顎。因為這麼費力,他的臉上開始冒汗,身體開始顫抖,但他不能也不會放棄。他看到了那麼美好的一幕,讓他值得為之奮鬥的一幕。
  
  德拉科指揮著他白色的守護者繞著樹林的小徑轉圈,不敢放松分毫,直到每一只黑色的怪物都被趕走,從視線裡消失。渾身汗濕地打著顫,他跌回到赫敏身邊的地上。龍的任務完成了,在消失前又繞著德拉科和赫敏飛了一圈。這會,一陣讓人安心的寧靜降臨,德拉科仿佛看見了遠處的仙子光暈。
  
  但他這會好虛弱啊。太,太虛弱了。他的魔法力量都耗干了似的,只能癱倒在赫敏身邊。他們沒法幻影移形離開,至少還得步行個一裡半才有可能。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德拉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在赫敏身上施了個保溫咒。希望這個咒語能撐住,他暈過去了。
  
  XXX
  
  德拉科是突然醒來的,渾身痙攣,肌肉酸痛。他側躺在雪地裡,一只胳膊搭在赫敏沒有動靜的身體上。
  
  「赫敏!」
  
  慌亂中,腎上腺素激增,他強撐著坐了起來。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畢竟兩人前面都沒意識了,但肯定已經入夜了。
  
  德拉科從來沒有感覺到過這麼冷,希望自己前面那個絕望的保溫咒能至少幫到赫敏一點。她還是昏迷狀態,臉色蒼白得讓德拉科害怕。平日裡粉色的嘴唇這會已經凍得發青了。他對著手上哈了口氣,然後捧起赫敏的臉,想為她做點什麼也好。她還有呼吸,雖然摸到她手腕上的脈搏時,心跳已經很微弱了。他得趕緊行動起來。
  
  德拉科拼命轉動腦筋,努力對抗著身體上的疲勞和微微的惡心感。他倆在寒冷中昏迷太久了,但他不敢確定到底昏迷了多久。他沒處理過體溫過低的情況,但知道只要能把他和赫敏帶出這片林子,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快想,快想,快想啊。
  
  他的手指繞上了赫敏那只串珠小包。那裡肯定有什麼能暫時幫點忙的東西。實在沒有對抗這會惡劣環境的治療技術,他在包裡到處翻找能對抗因為對付攝魂怪而留下的深層寒意。那個狼人盧平怎麼教過他們來著的?巧克力?
  
  他摸到了一盒松露巧克力,還是前面赫敏問他要不要帶點徒步零食時,德拉科隨手扔過去的。他趕緊往嘴裡塞了一些,雖然身體裡很快感覺到了暖意,但被寒冷天氣凍得厲害的四肢還是酸痛得很。腦袋稍微清醒了一點,他開始嘗試喚醒赫敏。
  
  「赫敏…赫敏,拜托,」他輕輕地晃著她,可她還是沒有醒。德拉科用顫抖的手指轉著自己的魔杖,不知道自己這麼虛弱的狀態下,施放復蘇咒是否是明智之舉。他沒法把巧克力塞進她發青的嘴唇裡,擔心她會被噎住窒息。
  
  操。幫幫我們吧,誰都行啊。
  
  德拉科絕望地掃視四周空無一人的樹林。他似乎可以站起來走了,但知道如果再加上赫敏的重量,怕還是非常艱難。他俯下身子,解開自己的外套,扶著赫敏坐起來,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把她身子抱起來,她整個人癱在他身上,像是只斷了線的玩偶娃娃,耷拉著四肢。他走的有些踉蹌,但還沒摔倒。
  
  「堅持住,格蘭傑。」他這話也不知道到底說給誰聽,「我帶你找個安全的地方。」
  
  他把她蕩下來的一只胳膊繞在肩上,開始像拖著一袋土豆那樣,笨拙地向前走。
  
  一步。再一步。再來一步。德拉科逼著自己的腳不要停下來,拖著赫敏前進。他一直在和身邊這個沒知覺的女巫說話,不知道自言自語是不是也是體溫過低的一種反應。
  
  「格蘭傑,格蘭傑,格蘭傑…只有你會把到仙子聚居地這種事變成生死局…波特肯定會為你驕傲的,畢竟你已經威脅到他善於因為愚蠢的理由把自己陷入死地的地位了…以後不許說,和我在一起不夠刺激啊,親愛的…我說啊,攝魂怪啊…不會比這個更刺激了吧?梅林的,但你看起來這麼小,我真的已經快沒招了,格蘭傑…不是哦,我不是怪你胖哦…只是有點累了,寶貝…守護神咒真的是很耗費魔法能量呢,是吧?…這還真是不出意料呢對吧?我終於成功地第一次施放了守護神咒,你卻沒法親眼見到…真是…一點不意外…操…格蘭傑…格蘭傑…操,但我真的好累…路很長啊,你知道嗎…」
  
  又多走了幾步。又吸進幾口冰冷的空氣。他必須繼續走下去。他必須得再走一裡路才行。為了她,都是為了她。她是赫敏·格蘭傑,薩拉查在上,她不該這樣走掉的。赫敏·格蘭傑什麼都能熬過去的:這簡直是常識認知了。她熬過了一條蛇怪的攻擊,她從搶劫古靈閣事件中脫身,她逃出了一間被邪火燒滿屋的房間,她熬過了那個蛇臉怪物企圖毀滅自由世界的陰謀…她不會因為在這個地方,因為寒冷而凍死在雪地裡的。
  
  兩只腳依次向前。他試著舉起魔杖,看看能不能加點溫度,但感覺不到自己的魔力存在。待會得用盡每一滴魔法能量才能帶著兩人幻影移形離開了。這條小路的入口處還沒出現,他的視野邊緣已經開始發黑了。他晃著腦袋想清醒一些,保持警惕狀態。向前,向前,走出去啊。為了赫敏,為了兩人的未來。
  
  他的眼皮好沉,兩腿仿佛灌了鉛。一切都感覺十分沉重,沉重而冰冷…但不行啊,不能停下來。他已經是第一百次搖頭了吧。讓她活著,讓她活著,救她,救她,救她…我需要你啊,別離開我,求你了,我需要你,需要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浪費了…浪費了那麼多…沒和你共度的時間…那麼多年…本來可以有更多時間的…和你一起,格蘭傑…想像一下…想像下我倆本來可以…多麼幸福…和你在一起那麼幸福…赫敏…我好累…我一個人熬不住的…沒有你的話…我又會孤單一人…我回不去了…討厭總是一個人…討厭不能和你在一起…和我說說話啊,拜托了…格蘭傑,求你了…嘮叨我什麼都行…我要聽到你的聲音…如果我們出去了…我什麼都願意做…為你什麼都可以…別離開我…不要這樣…求你了,我的愛…」
  
  德拉科都不知道是繼續說話還是安靜下來更心痛,只能吸進一口口冰涼刺痛的寒氣,嘴唇已經凍裂了。肺裡的冷氣開始如刀扎一般,腳和膝蓋撞到了什麼硬的東西。他向前倒下去,但還是穩住沒徹底摔倒。小路入口的指示牌!他們到林子的邊緣了!
  
  德拉科先把赫敏朝前甩出一段距離,自己爬過去再把她拉進懷裡。他把她摟得那麼緊,希望能靠著這熟悉的擁抱感覺平復這會慌亂的大腦,積攢一點待會需要的能量。想到已經可以幻影移形而帶來的釋然,終於讓他的魔法能量回復了一些,他緊閉雙眼,努力集中注意力。德拉科渾身上下的每根神經都在努力描繪目的地的樣子,接著手裡抓緊,消失在了空氣中。
  
  重新現身在他們下榻的酒店大堂裡,德拉科跪到了地上,赫敏在他身邊癱成一團。模糊中,他聽見了那些關切而焦急的聲音響成一片。一只手搖著他的肩膀,接待員的臉出現在眼前。他這會是躺在地上的嗎?
  
  「馬爾福先生!馬爾福先生!發生什麼了?你能聽見我嗎?」
  
  「攝魂怪…先救…她…拜托了…先救她。」
  
  赫敏,我愛你。
  
  德拉科又一次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XXX
  
  光線太刺眼了。德拉科慢慢睜開眼睛,試圖識別出這會身在何處。他躺在一張床上,蓋著的被單很薄,還套著件病人用的袍子。肯定是在聖芒戈吧。
  
  「你醒了,」右手邊傳來個聲音,德拉科扭頭的動作太快了點,脖子都咯咯響了。
  
  「先緩一緩吧,然後我們得討論下,為什麼你選了我當做緊急聯系人,而不是你母親,或者你的朋友西奧多·諾特。」布朗寧治療師的聲線很平靜。
  
  德拉科沒理他,坐了起來。他沒時間應付這種事。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這會頭有點暈,但他也顧不上了,他得找到赫敏。
  
  「慢點,德拉科,」布朗寧提醒道,「你在聖芒戈呢。」 這他媽不是顯而易見的嘛,老頭。 「你的麻醉藥劑藥效還沒完全散去呢。」
  
  德拉科掀開被單,想站起來,這下布朗寧跳了起來。「德拉科,別!你這是想去哪兒啊?」
  
  滾開。
  
  「我沒事,我得去找她,你知道——?」
  
  病房房門被推開,兩個身穿檸檬綠袍子的治療師走了進來,步子很輕快。德拉科應該是被安排在了一個私人單間裡,看來他平日裡對聖芒戈的慷慨捐贈還是有用的。
  
  「啊,馬爾福先生,你好。診斷咒語提醒我們,你已經醒了。我是治療師本森,這位是——」
  
  「她在哪兒?」德拉科沒心思聽另一個治療師介紹自己,直接打斷。治療師皺著眉抿起了嘴。
  
  「恐怕我不能——」
  
  德拉科跳下床,盡力站直身子。「她在哪兒?」他衝著那個男人的臉吼道。從眼角那裡,德拉科瞟到另一個治療師悄悄拿出了魔杖,做好了准備的姿勢。
  
  「我無權向你透露其他病人的具體情況。不過你自己麼——」
  
  「她他媽到底在哪兒?現在就告訴我,不然我就——!」
  
  「馬爾福先生,你要是不冷靜下來的話,我只能把你綁住了!」本森治療師也不示弱,對德拉科衝到面前來大吼大叫的行為毫不退讓。另一個治療師手中的魔杖抖了兩下。
  
  德拉科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上,怒氣衝衝地盯著面前的兩個治療師。後面的布朗寧靠了上來。這個老頭要是敢把手搭在他肩上想安慰他的話,德拉科絕對會直接甩開的。
  
  「你剛從一次嚴重的攝魂怪襲擊中幸存下來。」本森治療師的聲音沒什麼情緒起伏,完全公事公辦的口吻,好像德拉科沒有剛剛衝他亂吼來著。「你的魔法能量消耗過度,因為施放了守護神咒後,連著又使用了保溫咒和幻影移形。法國那邊的治療師幾乎是馬上就將你轉到了這裡,你已經在魔法恆定狀態下度過24小時了。我們還幫你治療了體溫過低,脫水,嘴唇和耳朵部位的輕度凍傷。你的魔法能量已經完全恢復了,你的身體也是。以我的專業意見來看,你至少需要再留院觀察6小時,這樣可以保證生理機能的完全正常——」
  
  「現在就讓我出院。」德拉科打斷道。
  
  「德拉科,我覺得還是別——」布朗寧治療師開口了,但也被德拉科打斷了。「就現在。讓我出院。」
  
  那個沒來得及介紹自己的女治療師變出了一張表格和一支羽毛筆。直接塞到了他手裡。「那你在這裡簽字確認,你是違背治療師建議自主要求出院的。」
  
  德拉科讀都沒讀就簽了字,扔回她手上。
  
  「太好了,」他語速很快,「我能去哪找到赫敏·格蘭傑呢?」
  
  兩個治療師眼神冷漠地看過來,但德拉科聽見了身後的布朗寧治療師猛地吸了口氣。
  
  「我前面就說了,我不能提供關於其他病人的詳細情況。」
  
  「她還活著嗎?她還好嗎?帶我去見她,拜托,我——」
  
  「馬爾福先生,您不是她的直系親屬,也不是家人,你沒資格詢問關於格蘭傑女士的任何信息。」
  
  看來她應該還活著,至少,現在還活著。她也在這裡,在醫院的某個角落。德拉科突然對眼前的這兩個家伙怒火中燒起來,居然敢把他和格蘭傑的關系視若無物。他也許該擺擺架子,拿出自己捐贈人的身份,威脅要起訴他們,但這會又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計劃。他還留有一手這兩個白痴都不知道的底牌呢,德拉科打算等他倆一離開就使出來。
  
  「行吧,」德拉科聲音冰冷,「真是謝謝你倆的幫助了。看到我在這座機構花了那麼多加隆還是有用的,真是令人愉悅啊。」他冷嘲熱諷一句。兩個治療師沒接話,直接出了病房,但德拉科知道那個女治療師怕是忍住沒翻白眼已經很費力了。
  
  門一關上,德拉科就操起魔杖。如果想要成功,得高度集中注意力呢。
  
  「他們告訴我,你是和一位年輕女士一起被送來的。你倆遭遇了攝魂怪的襲擊,而且都傷得不輕,但靠著你,還是安全脫離了險境。」布朗寧的聲音有點懵,「德拉科,和你一起的那個女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和赫敏·格蘭傑約會呢?」
  
  德拉科停了下來,瞪著自己的治療師。「到這會了,說不說又有什麼區別?我治療那麼久,她的事你全知道的。我倒不知道還得把她的全名也說出來呢。你需要知道她的住址和生日日期嗎?」他聲音冰冷。
  
  「一般情況下不需要,我不需要知道病人戀愛對像的詳細信息。但是德拉科,考慮到你的過往和以前的治療療程,這是非常特殊的情況啊!難道你不覺得,如果你能誠實一點,我在治療中采用的方法會有不一樣嗎?這不是什麼你個人戀愛生活的無關緊要的小細節,這是個非常關鍵的信息點,好讓我能更准確地幫助你治療啊!」
  
  德拉科從沒見過布朗寧對自己生氣的樣子。如果這會德拉科不是滿腦子只有赫敏,也許效果會更好一點。
  
  不去理睬自己的治療師對自己沒有說出全部實情的憤怒,德拉科閉起眼睛,努力描繪心中最美好的記憶。或者應該說是幻想吧。他回頭得好好研究下守護神咒,研究它們被施放出來的詳細機制。
  
  白色禮服,燦爛的笑容。「我,赫敏,願意和你,德拉科…」
  
  「呼神護衛!」
  
  一頭銀色的龍出現了,就浮在他面前,等待指示。「把這個消息送給哈利·波特:『波特,是馬爾福。我在聖芒戈,他們把格蘭傑藏在這裡的某處了,但他媽就是不肯告訴我,我得要求你他媽趕緊過來,把你擅長的那套救世主姿態擺一擺,確保她安全沒事,再帶我去找她。』」
  
  好了。看看這些白痴的醫院工作人員會不會拒絕「聖人」哈利·波特的請求。
  
  銀色的龍飛出房間,德拉科看到了布朗寧治療師一臉震驚的樣子。「我一定要找到她,你的那些教育人的話,還是等到下次治療見面時再說吧。」他平靜地說完,脫掉身上的病人專用袍子,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下次見面我必須延長30分鐘的治療時間。」布朗寧接道,「我們得討論下你為什麼把我列成了緊急聯系人,還有你為什麼不願意詳細討論與格蘭傑女士的關系。」
  
  「隨便了,」德拉科嘟囔著,在病房門打開時馬上抬起頭。
  
  「還真是夠快的啊,」看見一個急匆匆的波特走到身邊,德拉科說道。
  
  「什麼夠快的?」對方問得沒頭沒腦。
  
  「你沒收到我的守護神傳信嗎?你怎麼已經來這裡了?」
  
  突然,那只霧氣蒙蒙的龍又出現了,說完了德拉科的消息。守護神慢慢消失時,哈利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讓人刮目相看啊。不過居然不是只白鼬,我有點失望。」
  
  這句話讓德拉科瞬間火起,但強行壓制住了。「波特,你得幫我找到她。那些治療師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也沒法去找她,我必須得知道她——!」
  
  哈利舉起一只手示意德拉科不用這麼急不可耐地叨叨了,「馬爾福,她沒事。如果你能冷靜一點,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身後一聲咳嗽傳來,提醒德拉科除了他倆還有人在呢,「德拉科,我們還是得討論下——」
  
  「今天不行,布朗寧。」德拉科忍不住怒了,「布朗寧,這是不知道怎麼去死也不知道怎麼把頭發梳梳好的聖人波特。波特,這是我的私人心理治療師,布朗寧。」
  
  看到這兩人居然禮貌地握了握手,德拉科翻個白眼。「哈利·波特,很高興認識你。」「阿提克斯·布朗寧,我也是。」
  
  催著波特趕緊一起出了病房,德拉科敢發誓,他聽見了還在病房裡的布朗寧小聲嘀咕的聲音。 「就該聽瑪麗安娜的建議,早點他媽退休的,我真是年紀太大了,吃不消這種鬼事…」
  
  兩個男人一起沿著走廊走去,德拉科不停詢問哈利關於赫敏身體情況的問題。這些問題都被無視了,直到來到一條沒有人的走廊。
  
  「...她的嘴唇都發青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來的時候是個什麼狀況,但我覺得她的情況應該更糟,但只要他們馬上安排了合適的人來,應該也不用花太多工夫吧…」
  
  哈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梅林的,你能歇一歇嗎?在確認沒有旁人前,我什麼都不能告訴你!」
  
  德拉科猛地閉上嘴,眼裡卻冒著火。「她沒事。赫敏她很好。」哈利重復了一遍,這些話似乎終於有了效用。德拉科重重地靠在牆上,用手捂住了臉。一陣釋然衝走了前面因為得不到消息積聚的憤怒和腎上腺素,焦慮也好了點了。
  
  「馬爾福,」波特輕聲說道,「多虧你,她才撿回一條命。你…你救了她的命。」波特的聲音緊繃著,德拉科的感覺更糟了。他是真的差點就要失去她了呢?天哪,如果兩人當時再在外面多待一分鐘會發生什麼呢?如果他始終沒能成功施放守護神咒呢?波特的反應似乎經歷過近乎絕望的悲傷。赫敏在生死之間徘徊了多久呢?她是不是很遭罪?又一次因為他這麼遭罪?
  
  哈利也側身靠著牆,雙臂交疊地看著德拉科。「你還好吧?」
  
  換做是平時,他肯定會說兩句諷刺話,讓波特滾遠點,但這種衝動已經不在了。德拉科的手垂下來,吐出一口氣。「我能見她嗎?」他低聲問道。
  
  哈利點點頭,把眼鏡推到鼻梁上。「她這會睡著了,但還是可以的,這裡是她的房間。」哈利指了指面前的那扇門。「她一醒來就問你怎麼樣了。」他補充道,「羅恩和金妮這會陪著她呢。」
  
  德拉科閉上眼睛,想忘掉她躺在樹林裡冰冷僵硬的那幅畫面。「她父母呢?他們知道了嗎?」
  
  「啊,沒呢,」哈利有些猶豫了,「我和羅恩…我倆是算是她的親屬,她父母不…那個,我猜你也知道的,他們間的關系有點僵。赫敏不想讓他們擔心。畢竟你們應該這兩天還待在法國才是。」
  
  德拉科發出一聲苦笑,「如果她死了呢?」
  
  哈利的嘴巴抿成一條線,「她沒死呢。來吧。」
  
  德拉科推著牆站直身子,跟著哈利進了另一間私人病房。結果眼前的一幕不是期望的模樣,德拉科看到了他最害怕的樣子。他看見赫敏躺在一張比起她身形明顯過於寬大的床上,頭發散亂,攤在小臉周圍,眼睛閉著,膚色蒼白得很。她一動不動,那麼安靜。她還有呼吸嗎?她看起來仿佛一具空殼…就像屍體似的。就像當年那個在他家客廳地板上,被人折磨到壞掉的洋娃娃似的。
  
  德拉科的腳步踉蹌,視線模糊起來。似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但聲音聽不大清楚。模糊的視野邊緣,能看見兩個在移動的紅毛腦袋人影,但他的視線沒法從眼前這個他發誓好好去愛的女子,那蒼白而無生氣的身體上移開,仿佛她再也不會醒來似的。他太晚了,總是晚一步。他救不了她,從來都救不了…
  
  眼前出現一張帶著關切神情的臉,德拉科才意識過來,自己還能站著是因為波特扶住了他。他看似著急地說了點什麼,但德拉科根本聽不清楚。
  
  「我…做不到…不。我不行的…我——」德拉科大口喘著氣,掙脫開去,衝出了病房。
  
  他不能呼吸了。他他媽只想能呼吸就好。她白得像死人似的。當年被搜捕隊員抓到馬爾福莊園時,也是一樣的蒼白。
  
  德拉科跌跌撞撞地走過走廊,衝進最近的洗手間,整個人趴在了水池上。他揪住自己的後腦勺,抽泣起來。他內心的悲傷終於爆發出來,只剩俯在水池上抽搐的份。干嘔了幾下,身體到底還是沒吐出前面被灌下的不知是什麼的治療藥劑。
  
  我覺得可以的,我覺得可以的,我覺得可以的。
  
  德拉科把臉抹干淨,喝下幾口水,然後仔細盯著鏡子裡那張可怕的面容。波特說她已經沒事了,可她為什麼看起來還是那麼虛弱,仿佛被擊垮了似的?
  
  身後有什麼東西,德拉科看到了一個腦袋出現在肩膀後面。這一幕還有那麼點似曾相識呢。
  
  「我們不能再這樣碰面了,波特。」德拉科聲音虛弱,試圖保持以往那種慢吞吞的調子。
  
  哈利的嘴角微微揚了一下。「我發誓不會在這裡嘗試什麼黑魔法惡咒的,不會像上次那樣讓你躺在地板上血流不止了。」
  
  德拉科聳了下肩,虛弱的四肢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那件往事突然全部襲上心間:當時感覺到的無助,絕望,凄涼的悲傷。
  
  「我那天很想死的,你知道嗎。別誤解什麼,我本來是打算弄傷你的,但你用那個咒語擊中了我,讓我開始流血…那會我覺得自己終於能逃離那該死的困境了。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愚蠢,黑魔王給的任務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功。結果呢?」德拉科陰沉地笑了一下,「我連死都不成功。」
  
  德拉科閉上眼睛,這樣就不用看著波特臉上擔憂的樣子;那種眼神和六年級那天一模一樣,那會他倆在破碎的鏡子裡對上了視線。那會波特的同情讓他更加憤怒,但現在他感到的只有隱隱的惡心。
  
  「你有其他選擇的,你一直有的。」波特低聲道,「我知道我這麼說是簡單。我只是希望…鄧布利多…或者其他什麼人能早點給你別的選擇,告訴你,你真的可以有出路的。」
  
  德拉科發出苦澀的干笑聲,「選擇?這話真是太可笑了!」他語氣裡又含了嘲諷的味道,背靠在了牆上。他倆為什麼要在這裡進行如此沒有意義的討論呢?但德拉科覺得既然已經走到這步,還不如一次性說清楚算了。
  
  「你是活下來的男孩,不是嗎?那就把我當成沒有選擇的男孩吧。」德拉科沿著牆向下滑去,弓起膝蓋坐到地上。「因為父親的失誤,我剛滿16歲就被要求去完成一件可怕的任務。也許我再年輕幾歲的時候還會覺得那是什麼殊榮,但你我都明白,我能選擇的不過是接受黑魔標記或是立刻去死。你覺得這算是什麼選擇嗎?至於讓我殺掉鄧布利多的任務…殺了那老頭或者看著自己父母被殺。你會怎麼選?」
  
  哈利耐心地看著他,「我之前告訴過你的,但我覺得再說一遍也有必要。這個世界不是除了好人就只剩食死徒了。」
  
  德拉科仰起腦袋,視線轉移到天花板上。「是啊,是啊,真是些漂亮話呢。」
  
  他不用親自驗證,德拉科敢賭上自己所有的金子,波特肯定翻白眼了。
  
  「那個,我也不想對過往的事再多說什麼。你已經道過歉了,我原諒你了,我們早就把那些都拋在腦後了。媽的,你在和我最好的朋友談戀愛,還從攝魂怪手裡救了她!我來是想謝謝你,確保你不要做出什麼自我懲罰的行為。那不是你的錯,治療師和赫敏把你為她做的一切都告訴我們了。」
  
  德拉科抽搐一下,縮回了腦袋。他為她都做了什麼…簡直是可笑。他做的不過是帶她又一次陷入險境,差點送了命。
  
  「她差點死了。她…」心中羞愧難當,德拉科覺得喉嚨發不出聲來了。
  
  「馬爾福,」波特有些氣惱地嘆了口氣,「我前面說的『赫敏她沒事』,你是聽不懂嗎?」
  
  「哦?你把那樣稱作沒事?!」德拉科怒了,「你把那樣躺在床上,看起來像他媽格雷女士一樣稱作沒事?!也許你傻到看不出來她有多垂危了,但我不傻!」
  
  「所以呢,你就跑出來躲起來了?這能有用嗎?」
  
  「你能這麼淡然我很為你高興哦,波特,但我看到她那樣實在有點受不了。換了你會怎麼反應?如果床上躺著的是金妮的話?」
  
  看到哈利的眉毛一下子飛起來,德拉科意識到自己剛剛不經意間承認了什麼。
  
  「操,」德拉科呻吟出來,把腦袋靠在牆上。他閉上眼睛,不去看自己前死對頭這會過於放松的模樣,一副隨你怎樣的姿態靠著一間洗手間的門,而德拉科已經暴露了內心的秘密。
  
  「我一直都沒告訴她…她差點死了,我卻從來沒說出口。」德拉科低聲道,嗓音沙啞。
  
  「為什麼不說呢?」
  
  德拉科猛地睜開眼睛,氣衝衝地瞪著這個年少時怎麼看都不順眼的家伙。
  
  「你大概沒注意到吧,傲羅波特,在我有可以失去的東西時,運氣一直都很不好的,」他低吼道。
  
  波特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氣,如果德拉科還有力氣,估計會對他眉心來個惡咒的。「那個吧,你真的不需要這麼誇張,我都這麼說,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他衝德拉科甚是調皮地笑笑,對方喉嚨裡又泛上來一陣不適。「戰爭結束了,伙計。結束很久了。現在你會失去赫敏的唯一可能,就是繼續像個蠢貨這樣行事。」
  
  「我差點讓她被攝魂怪弄死,你別好意思這麼說我——」
  
  「是的,一群野生攝魂怪。整件事我都從法國傲羅部門那裡了解了。自從我們把它們放逐出阿茲卡班後,就給法國部分地區造成了長久的困擾呢。但你把它們都趕走了,馬爾福。」綠色的眼睛瞪著灰色的那雙。「你為了她而戰。我現在就告訴你,如果她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那和她比起來,你會覺得攝魂怪像是侏儒蒲似的小菜一碟。」
  
  德拉科勉強擠出個笑來,很清楚赫敏生氣的時候會怎麼對付那些惹她發毛的人。她盡可以對他生氣,但還是改變不了他配不上她的事實。他,這會就是個癱倒在醫院肮髒的洗手間地板上的一個白痴,怯懦到不敢陪在她床邊,等她醒來,永遠都配不上她。所以他得趕緊滅了心裡那點愚蠢的幻想。他那令人心神激蕩,卻很荒唐,不可能發生,但同時又讓人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幻想。
  
  是啊,令人震驚。他居然敢在腦子裡幻想那樣的未來,真的很讓人震驚。他甚至都鼓不起勇氣告訴赫敏,他愛她,可他的腦袋卻在一片慌亂中虛構出一幅她自願與他結為連理的畫面,和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魔法根基,永遠綁定在一起的美好畫面。德拉科真的因為自己的心情盲目到這種地步了嗎?
  
  瘋狂啊。純粹的瘋狂。搞得她好像會願意和他這樣的人鎖定終生似的。結為連理。直到永遠。為什麼,這怎麼會就成為了德拉科的快樂源泉,強大到足夠召喚出實體的守護神呢?那東西他媽的到底哪兒冒出來的?
  
  一陣突如其來的悲傷,他發覺糾結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德拉科成為不了他幻想中的男人,一個配得上那個了不起的女人的燦爛笑容和婚姻誓言的男人。他永遠成不了那個人。
  
  「我辦不到…我成不了她需要的人。我辦不到——」
  
  「去他媽的『辦不到!』你能做的就是盡力去試!你他媽可以選擇成熟一點,至少為了她試著去努力吧!少在那自怨自艾了,做回那個能抵擋掉攝魂怪,拖著她在雪地裡走了兩英裡的男人!不然還能怎麼辦?讓你自己陷入痛苦,讓她也一樣痛苦?就因為你蠢到看不出來她也愛你嗎?赫敏做事從來不留余地,所以聽我一句,算你小子走狗屎運,能每天和她在一起,你就應該天天感謝梅林了。」波特爆發完這一陣,胸口劇烈起伏著,這些話比單純鼓勵德拉科顯然有用。
  
  這會還真是熟悉的場景呢!一個氣呼呼的哈利·波特,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教訓他。德拉科慢慢站起來,一只手捋著頭發,把它們弄得服帖一些。他揉了揉自己快干了的眼睛,拉直身上的衣物。
  
  我可以的。
  
  「如果這是你眼中的鼓勵之詞,波特,我真是替你未來的孩子感到可惜。你最好少說點髒字,作為一個父親這不大合適。」
  
  哈利哼哼鼻子,壓低嗓子說了些髒話。兩個男人又互相看了對方幾眼,同時做了個鬼臉,算是達成了某種共同認知;不需要握手確定,但這會算是和對方達成了共識。哈利朝洗手間門外扭了扭頭。「來吧。金和我打算回去了,羅恩答應會和其他家裡人說下她的情況的。你現在可以去陪她了,沒人會打擾你的。」
  
  德拉科沒說話,哪怕今天好幾次都得不情願地感激波特的行為。正當兩人走到病房門口時,德拉科問出了心中糾結的那個問題。
  
  「波特…你自己施放守護神咒的時候…必須要使用一段記憶對嗎?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
  
  哈利聳聳肩,「是吧,至少我是這麼被教會的,一直也有效。如果還有其他理論,赫敏會更清楚。反正肯定是要一些能激發幸福感的東西。不是那種稍縱即逝的快樂,更像是…更像是…一段讓你快樂到哪怕這是活著的時候經歷的最後一件事,也是值得的感覺。」
  
  白色禮服,燦爛的笑容。「我,赫敏,願意和你,德拉科…」
  
  哈利面帶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這麼問?你施咒的時候想到的是什麼?」
  
  德拉科沒有回答,下定決心似的進了赫敏的病房,關注在走到床邊去的每一步上。他沒去看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他坐到床邊的椅子裡,努力在看到她這麼蒼白的樣子後不要反胃。她的胸口輕柔地起伏著,靠著將自己的呼吸調整成和起伏一樣的節奏,他終於平靜了一些。
  
  「她醒來的話,和赫敏說,我明天會給她飛路電話的。」門口傳來波特輕柔的聲音。他肯定是對屋子裡的韋斯萊兄妹示意了什麼,因為他聽見了離開的腳步聲。
  
  德拉科沒心思和他們打招呼,只顧盯著赫敏,所以當一只溫暖的小手捏在他肩上時,有些意外。他抬起頭,看到了金妮那雙明亮的棕色眼睛,這會溫柔地衝他笑呢。謝謝你,她擺出個口型來,他只是衝她眨眼睛。她也沒指望得到什麼具體的回應,松開手走出門去了。
  
  門被關上前,又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馬爾福。」
  
  德拉科在椅子裡轉過身,看見了徘徊在門口的羅恩·韋斯萊。這個紅毛腦袋似是痛苦地皺著眉,但還是盯住了德拉科的眼睛。「謝了,」他馬上瞟了赫敏一眼,又看回到德拉科臉上。「謝謝你做的那些…為了她。就…謝了。」
  
  德拉科點了下頭,轉回身去了。他現在精神上和生理上都沒力氣對付黃鼠狼的這番話。終於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他不再強忍住,直接握住了赫敏的手。看樣子的話,本以為她的手會很冰涼,但她和平時一樣的溫暖呢。
  
  與她肌膚接觸的熟悉感覺,讓他一下子情緒上湧。他不會再讓她離開視線範圍了。巨大的釋然壓在德拉科身上,整個人沉到椅子裡去。他繼續握著赫敏的手,哪怕自己終於累到扛不住了也不松開。
  
  不會放你走了,格蘭傑。
  
  我愛你。
  
  我覺得這樣可以的。
  
  
章節 36

  身邊壓低嗓音的說話聲漸漸弄醒了他。當他聽出赫敏的聲線時,德拉科想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但她短促的語調讓他忍住了。這會就當還睡著才更好吧。
  
  「…什麼意思?」
  
  「沒有對你不敬的意思啊,格蘭傑女士,一點也沒有,」一個慌張的女聲低聲道,「只是他是個…是個…那個,你知道的,一個…呃…」
  
  「你這個世紀還能說完這句話嗎?」赫敏鄙夷地打斷她,德拉科在想自己對她的影響,怕是比她承認的要多呢。
  
  一陣沉默後,赫敏先發制人了,「如果你的後半句話不是『特別靠譜的男朋友』或者『特別勇敢的救了你命的男人』的話,我覺得你最好就別說下去了。」她聲音冷冷的,德拉科得繃緊肌肉才不會笑出來。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格蘭傑女士,抱歉。我只是沒想到他會在這裡陪著你。」
  
  「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們在接受治療師訓練時,講過該怎麼處理意料之外的情況吧?如何應對特殊情況?」
  
  她冰冷的語調裡權威感十足,連納西莎都會不得不贊嘆呢。
  
  「真是很抱歉,我——」
  
  「你叫什麼名字?」
  
  「實習治療師凱恩。」
  
  「霍格沃茨大戰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的個天,德拉科想,這只可憐的小羊羔,馬上就要遭到赫敏嘴炮模式說教的屠宰了。
  
  「我那時只有10歲,還沒上學呢。」
  
  「那戰爭期間其他時候呢?也在家裡待著?」
  
  德拉科都能想像出赫敏挑眉毛的樣子。
  
  「是的,女士。我父母是混血,所以我們沒被怎麼樣。」
  
  「那真是走運呢,實習治療師凱恩。」這句話還是冷冰冰的。「你和你的父母享受血統身份的好處時,我,還有在這張椅子裡睡著的這個男人,正遭受著你根本無法想像的折磨。你沒資格評價和判斷那些你根本不了解的人,我自己對我的伴侶在戰爭期間的情況非常清楚,所以請你把你的偏見收好。如果我在這裡期間的談話,還會涉及到除我本人身體情況的其他內容,我會馬上向你的上級治療師投訴的,這簡直是專業素養的嚴重缺失!」
  
  德拉科拼命咬住腮幫子。我愛你。
  
  「我…我…當然當然。我會告訴辛普森治療師,你已經可以簽署出院文件了…」這可憐的姑娘聽起來要哭了。德拉科聽見急促的腳步聲跑出了病房,門被她一下子關上了。
  
  「你裝睡裝得也太假了,知道嗎。」
  
  德拉科睜開一只眼睛,看到了她滿臉笑容的美麗模樣。
  
  「你為了我氣衝衝地找人對峙的樣子,簡直美得不可思議呢。」
  
  她的笑容僵住了,兩只手不安地擱在大腿上擰成一團。「我知道你能捍衛自己,但她真的——」
  
  「隨你願意什麼時候捍衛我都行,格蘭傑,非常能讓人性奮呢。」
  
  他們看著彼此笑了,德拉科的視線掃遍她全身,焦急地把她的臉印入眼裡,她還活著,很開心的樣子。
  
  「你好啊。」
  
  「你好啊。」
  
  兩人對視了一秒,德拉科一下子爬上床,把她緊緊摟進懷裡。把臉貼在她頭發上,吸進她身上熟悉的香氣。
  
  「再也不能這樣了,格蘭傑。不許再去什麼該死的仙子聚居地了,聽到沒?」
  
  她的笑聲被他的胸口悶住了,「我見識過更糟的呢。」
  
  德拉科把她抱得更緊了,「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如果你…你差點…媽的,格蘭傑,我這會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赫敏收回身子,抬頭看著他一臉擔憂的嚴肅樣子。「德拉科,」她柔聲開口,雙手捧起他的臉。
  
  「德拉科,我沒事的。我很好。多虧了你。你真的太厲害了,我敢肯定的,雖然我沒親眼看到。你在我…失敗的時候照顧好了我呢。」
  
  她咽了下嗓子,似乎要落淚了。「我在守護神咒上一直都不是很順手,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失敗…真的很抱歉。」
  
  「不許你這麼說,」他嗓子有些啞了,「不許你責怪自己。我們倆逃出來了,這才是關鍵。」他再次把她緊緊摟入懷中。
  
  「只要你不要再自責就好。你的咒語肯定很厲害,才把那麼多攝魂怪都趕跑了。」赫敏一定要這麼解釋,「我現在能看看嗎?」她問得那麼小心翼翼,德拉科哪有能力拒絕自己的女巫呢,她這會看起來那麼嬌小,脆弱的模樣。
  
  「呼神護衛!」
  
  那頭龍跳了出來,赫敏激動地驚呼一聲,看著它繞房間飛了一圈後停在她面前。她伸手想去碰觸它的鼻子,龍已經消失了。
  
  「和你名字的動物一樣哎!」她一臉驕傲地看向德拉科。「你知道它是什麼品種的,對嘛?」
  
  德拉科搖搖頭,只在四年級三強爭霸賽的第一場中見過真的龍,那時也是隔了好遠看到的呢。
  
  「是烏克蘭鐵肚龍,體型最大的一種,翅膀是銀灰色的…和我們從古靈閣解放的那只是同種啦。」
  
  我也是啊,格蘭傑。你也解放了我。
  
  「你施咒時想的是什麼場景啊?」
  
  德拉科咬緊下巴,知道自己得繞過這一段了。他可以現在告訴她,但醫院真的不是坦白這種事的好地方吧?根本不是,他內心這麼想著,把她摟在懷裡就很滿足了。
  
  「一些讓我…從未如此快樂的事。」
  
  當然不是謊話啦,但也和事實相距甚遠。聽出他的遲疑,赫敏皺了皺眉,不過還是沒深究,靠回他身上了。
  
  XXX
  
  「馬爾福!你把我的床單換了?!」
  
  德拉科還在廚房裡,身子一僵,這會正在給自己泡茶呢。
  
  「不行嗎?你對絲綢過敏嗎?」
  
  赫敏衝了進來,雙手叉腰。「你少來啊,別想混過去。你沒權利不經我同意,亂動我的東西!」
  
  「看看這是誰在說這種話,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把我所有的牙膏,都換成了那種綠薄荷味的麻瓜貨!」
  
  她怒氣衝衝的樣子很快轉換成一副略帶羞赧的笑臉。「好吧。那我倆算是扯平了。」她轉過身去,進屋繼續收拾旅行回來的行李了。
  
  「承認你慢慢開始喜歡品質更好的生活用品沒什麼丟人的,格蘭傑。」他還要調戲,趕緊喝下自己的茶。兩人離開聖芒戈才幾小時,德拉科還不想回自己家去。但他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向赫敏道了別,答應晚點時候再過來。她試著讓他別麻煩了,但德拉科堅持不能讓她一個人過夜。
  
  「我很快就來,但我肯定要來的,格蘭傑。」
  
  她不屑地哼哼道,「我不需要護士咯,我很好。治療師說我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但不意味著我需要——」
  
  「那指的是真正的休息,所以你不該再走來走去,我知道要是沒人在這盯著你,你絕對會違背醫囑的。現在趕緊去沙發上坐著,波特十分鐘後要和你飛路通話呢。」
  
  看她撅起嘴,他衝她吐吐舌頭,自己走進了火焰中。走出自家前廊的壁爐後,馬上看到了另一個沒好臉色的女巫。
  
  「在聖芒戈待的很開心啊,是不是?」納西莎聲音尖利,快速走過來朝德拉科扔了一封信。
  
  「你的出院通知書今早寄來了。你能解釋下,我為什麼要收到一封出院通知書,才知道自己兒子進了醫院嗎?」她眼裡很是不滿,德拉科有些猶豫地上前一步。
  
  「顯然我沒事啊,母親。不需要大驚小怪的——」
  
  「別!」她吼了起來,他馬上閉了嘴。「攝魂怪啊,德拉科!這封通知書說你被攝魂怪襲擊了,還有體溫過低症!別站在那兒想騙我!我應該立即被通知的,我應該被叫到你病床邊,確保你被照顧好的!如果你死了怎麼辦?如果——?」
  
  她的聲音打著顫,還沒完全破音。她猛地背過身去,德拉科瞬間覺得有些內疚。他靠過去,小心地將一只手搭上她肩頭。
  
  「我現在沒事了,對不起,你說的對,」他柔聲道,把她轉過身來,擁抱了一下。
  
  「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感冒了,但德拉科看不到她的臉。
  
  德拉科復述了和赫敏一起去到仙子聚居地的全部經過,以及後來的攝魂怪襲擊。說完以後,納西莎退後幾步,再次一臉冷漠。「我知道了。那封信說你昨天就出院了。你上哪兒去了?」
  
  德拉科的嘴抿成了一條線。「赫敏她沒事,謝謝你關心了。」吐出這句話後,他母親抿起了嘴。「她情況比我糟多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是留在醫院裡陪她的,確保她安全出院到家。事實上,」德拉科走到她後面去,朝著樓梯方向。「我只是來拿點東西,就要回去找她了。」
  
  「德拉科!」納西莎大喊一聲,他停在了第一級台階那裡。
  
  「你對她是認真的?」
  
  他仔細地看看母親,嘆了口氣,「非常認真。」
  
  納西莎的腦袋左右晃了幾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那我想正式和她認識一下。你願意等我那裡裝修好了後,一起來吃頓晚飯嗎?」
  
  「聽起來不錯。我會先問問她的。不過得就她的時間和節奏來,我不會逼她的。等她做好准備了,我會通知你。」
  
  納西莎臉色一緊,德拉科知道她在忍住不要露出鄙夷的表情來。
  
  「我希望住在這裡時,工作日晚上能和你一起吃飯。」
  
  「行吧。」
  
  「你必須把我設置成聖芒戈醫院的緊急聯系人。」
  
  「行。談判結束了嗎?」
  
  他母親似乎還想說點什麼,最後時刻還是決定放棄,擺出傲氣的姿態走開了。德拉科看著她的背影呆了幾秒,想著不知何時起,兩人同處一室時就讓人這麼窒息了。德拉科還記得自己父母作為生活中心的那些日子。這是父母和子女的關系,在孩子逐漸成年後的正常演化嗎?
  
  心思沉重,德拉科拿了幾件必需品後,又飛路回到了赫敏的住處。
  
  「你正好錯過哈利了。」赫敏坐在沙發上開口道。
  
  「說的我好像很想看見他的臉似的。」
  
  她衝他眯起眼睛來,「呣。你可以隨意狡辯,但我知道你倆近來關系友好了不少。」
  
  德拉科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我覺得該把自己的『波特臭大糞』胸章再翻出來用了。」
  
  他坐進沙發,挨著她靠過去。「那個可怕的小怪物哪去了?」
  
  「克魯克山在樓上的客房裡悶悶不樂呢。金妮把他還回來以後就一直那樣了。每次我離開超過兩天以上,他都要這樣。」
  
  赫敏鑽到德拉科身上,滿足地嘆了口氣。
  
  「我也和羅恩談過了,」她柔聲道,「他道歉了…為了之前你的事那樣對我吼來著…還有就是他一直以來對我的態度什麼的。我覺得他在努力接受…我倆了。但他還在努力啦。甚至讓我不受打斷的抱怨了好幾分鐘呢,就真的很舒暢。」
  
  德拉科沒有評價,只是一直摸著赫敏的胳膊,其實不在乎韋斯萊到底怎麼看待他的戀愛關系,想到他之前讓赫敏受過傷,就總有個心結去不掉。
  
  「我們去床上好嗎?」她問話時,在他大腿上捏了一把,手繼續向上走,摸到了他褲子前面。
  
  「格蘭傑,」德拉科柔聲警告,把她的手移開,「你應該好好休息的。」
  
  赫敏噘著嘴看他,「求你了,德拉科。」她的一只手抵在他胸前,撐起身子吻在他脖子上。「都好幾天了,我想你了嘛…」
  
  德拉科閉起眼睛,心裡罵自己這會良知概念強了點。
  
  「格蘭傑,不行,我們可以去床上,但你只能乖乖睡覺,如果——」
  
  赫敏哼了一聲,掀掉身上的毯子,「我又不是玻璃人咯!」
  
  「我沒那麼說,我也不會那麼說。只是現在不是什麼好主意去做…那件事…」德拉科很耐心,卻讓她更加火大了。
  
  她猛地站起來,雙手甩到空中。
  
  「為什麼不呢?是因為我這會看起來像個黑眼袋很重的蒼白食屍鬼嗎?抱歉啊,我還沒恢復到你心目中的美女水平,只穿了一套睡衣,但是——」
  
  「梅林的,你在和我開玩笑嘛!要不是你幾小時前剛從那家該死的醫院裡被放出來,我這會早就把你扔到沙發上,操到你說不出話來了!」
  
  她繼續不爽地揮舞著雙臂,「那就趕緊這麼做啊!我不是什麼需要你悉心呵護的小姑娘,就因為——」
  
  「你重點不對!」他吼回去,站起來以身高優勢威懾住她,「我這輩子都沒能好好照照顧過你,至少這會給我個機會吧!」
  
  「我沒讓你照顧我!」
  
  「也許我願意呢!」
  
  「你不用向我證明任何事的,德拉科!」
  
  「我需要的!」他大吼起來,赫敏馬上閉了嘴,既因為他聲音很響,也因為這句話裡多少帶著些苦澀。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被攝魂怪弄倒前想到了什麼?你又想起了最可怕的那天,差點送了你的命!是我讓你這樣的!是我!」
  
  他的胸口覺得很緊,呼吸不順暢了。赫敏馬上泄了氣似的,搖起頭來。「你沒對我做過那種事。折磨我的人是貝拉特裡克斯,不是你。你什麼都沒有做——」
  
  「正是啊!」他喊出來,「我什麼都沒做,你他媽差點死了,就在我眼前。」
  
  他用一只手從臉上揉過,「這件事一直在我心裡,格蘭傑,我受不了。你搞不好有著關於我的無數糟糕回憶…那些只會讓你痛苦的回憶。」
  
  「不再是那樣的了,」她柔聲接道,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德拉科想掙脫開或是走開,卻做不到。她這會滿臉懇求地看著自己,似乎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求他別讓她失望。
  
  看他沒有跳開,赫敏靠近過來一步。「我現在想到你的時候,」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我會想起在咖啡店度過的那麼多時光。想到我們討論過的那麼多事,無聊的,有意思的,讓我覺得受到挑戰的,啟發的,讓我更勇敢的。我想到的是,你總是能讓我感到意外。」
  
  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臉。「你救了我的命,」她聲音低下去,「哪怕在那之前,我在去旅行前就和你說過,我現在還要再說一遍。你是一個好人,德拉科。」
  
  德拉科閉起眼睛。她說出這些話時,他實在受不了長時間地看著她。「我倒希望這樣就夠了。」
  
  赫敏的手指松開他的臉,抓住了他的手指。「來吧,和我一起躺到床上去,我們得聊聊呢。」
  
  他乖乖地跟過去,側身躺下,面朝著她。
  
  「你還記得嗎,去年11月的時候,我在吃完飯後對你說了什麼嗎?就在你和我道歉之後?」
  
  「大概記得吧。」
  
  「我說有一天,當我倆都准備好了,我會講講被搜捕隊抓住的那晚的事,就是我,哈利和羅恩被抓去馬爾福莊園的事。我覺得現在差不多了。」
  
  德拉科猛地吸了口氣。他能辦到嗎?他能聽她講完那一晚的可怕經歷嗎?他清清嗓子,選擇接受了眼前的命運,「好吧。」
  
  「你要來瓶鎮定藥劑嗎?」
  
  可愛的薩拉查啊,這個女巫的同情心是沒有盡頭的嗎?我愛你。
  
  「不用,我…我可以的。」他強調似的。
  
  「我覺得,」赫敏深吸一口氣,「我覺得我們得把時間倒回得久一點。我倆之前實在是對彼此太不了解,尤其是在…在戰爭之前…現在的我想要了解你,你的全部。有些話題我也不想再逃避,因為長久下去是會讓我倆不舒服的。」
  
  他倆從頭開始,談了幾乎一整夜。不帶偏見,不帶蔑視,只是傾聽對方分別講述各自的人生經歷。兩人交換著曾經的記憶,好的與壞的,不像之前和布朗寧治療師進行長時間治療那樣,德拉科覺得要和赫敏分享這些深埋心底的事件,自己並不介意。
  
  德拉科和她講述了在馬爾福莊園長大的經歷。雖然有很多嚴苛要求,但還是非常愉快的童年。他提到有過的許多家教老師,他的時間被安排到每一分鐘要干什麼,用來學習禮儀,歷史(巫師社會的和家族的都要學),法語,拉丁語,飛行,游泳,華爾茲舞,鋼琴,地理,政治,如尼文,算數占蔔,讀寫,還有施咒和魔藥。他顯然什麼都不缺,所有的一時興起,衝動和鬧脾氣都會被父母馬上滿足需求。是的,他身上被寄予了厚望(畢竟是唯一的子嗣),德拉科從未懷疑過父母對自己的愛。
  
  赫敏告訴他,自己是在一個時髦的郊外富人社區長大的。童年雖然有點與世隔絕,但也是非常愉快的。她提到父母曾經非常以她為傲,對於女兒那麼小就展現出讀書和學習天分高興異常。赫敏顯然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他們也是這麼對她的。她在小學正常課程外,也有很多課外班要參加,家人也非常清晰地表達了希望她將來能繼承牙醫事業的想法。她也什麼都不缺,如果不是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寄來,她想去任何一所私立中學都是沒問題的。她也從未懷疑過父母對自己的愛。
  
  德拉科收到入學通知書的時候,一切都已准備妥當。父母向他保證,他會成為男孩子裡的那個王子般的人物,等德拉科成年以後,也會是他們中的國王。
  
  赫敏的入學通知書徹底改變了他們全家的生活。父母告訴她,等她去到這所特殊的學校以後,表現會和她在麻瓜學校裡一樣的出色非凡。
  
  去到了霍格沃茨的德拉科一個朋友也沒有。他只有仰慕者,跟班,和希望趕緊與馬爾福家繼承人建立聯系的拍馬屁的人。
  
  去到了霍格沃茨的赫敏,同樣也沒有朋友。她誰都不認識,也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背景,卻有著強烈的想證明自己魔法能力的意願,除了陳述知識和事實之外很少和其他人交流。
  
  在學校的前五年,對德拉科來說都是有趣的游戲(騷擾波特,稱霸斯萊特林,准備好成為未來的巫師界王者)。接著命運突然逼他收起了那些小孩子的玩鬧手段和學校裡的那套東西,他需要成為黑暗勢力的僕人了。
  
  在學校的前四年,對赫敏來說都充滿了神奇的冒險和令人驚嘆的不可思議(挽救下魔法石,拯救小天狼星和巴克比克,幫助哈利贏得三強爭霸賽)。接著命運突然讓她不得不開始立即行動,做好一切准備,面對從未想像過的危險境地。她必須成為光明勢力的戰士。
  
  德拉科要說到自己在黑魔王面前加入食死徒行列時,停了下來。赫敏立時察覺到了他的猶豫和背後的復雜情緒,握起他的手,和他手指纏在一處。
  
  「我是想加入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我他媽是想要在胳膊上烙上那個印記的。父親搞砸了一切,這是我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機會,我可以成為那個為家族名聲增添榮譽的人。榮譽,我居然蠢到會那麼想。」
  
  他擠出一聲干笑,「天哪,我真是天真呢。我以為自己地位超然。我是被選中的那個。我,那麼年輕就被賦予了如此重要的任務。真他媽是個大笑話呢。」德拉科看著她的眼睛,以為會看到反感,憤怒,或是些許指責的神色(搞什麼,馬爾福,你到底那會在想什麼啊?)。但這些都沒有。
  
  「我的人生一直一帆風順,我也以為會一直那樣下去。髒活累活都是別人會干掉的,我會牢牢地坐在食物鏈頂端,享受純血社會的果實。」
  
  他對赫敏坦白,等他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得自以為是時,一切都太晚了。他講起了自己可悲的六年級: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上課時無法集中注意力,滿腦子只有怎麼修好消失櫃,才能讓父母躲過黑魔王怒火下的奪命之舉。桃金娘是他那會唯一的傾訴對像:不過那個麻瓜出身女孩的鬼魂,自己都活不過來,更別提幫他了。
  
  兩人講到了天文塔樓上的可怕一夜。短暫的勝利感,在他腦海中只過了一下,想到可以輕易解決那個老家伙,回到黑魔王和家人身邊去了,他將是個等待表揚的殺手。可當他真的和要下手的對像面對面時,那個咒語怎麼也吐不出口。鄧布利多直到最後都如此平靜和寬容。那決定命運的一夜之後,德拉科曾有無數次想起,如果當時自己接受了他的寬容條件,事情會如何呢?
  
  德拉科去看心理治療師時,布朗寧治療師不建議在腦海中假設這種情況,但還是無法避免時不時這麼去想。
  
  「我應該要告訴你的,」德拉科突然中斷了自己的講述,「我…我還在定期見一個心理治療師。一開始只是我觀察期的強制要求,一周兩次。但我現在還是會…一個月去一次。」
  
  德拉科看到旁邊去,有些尷尬,但赫敏一點這種感覺也沒有。她用手輕柔地碰在他下巴上,讓他看向自己。「你不用對我隱瞞這些的。你不用對我保留任何事的。我覺得這樣很棒啊。」
  
  他仿佛痙攣一般地點點頭,翻個身平躺好,望著天花板的方向。接下來這段如果說的時候還看著她,怕是熬不住呢,於是他保持住視線朝上,開始講到自己最害怕的一段。
  
  黑魔王住進了他家,如果你還能把那裡稱為家的話。那會馬爾福一家在食死徒中已經成了一個笑話。他的父親如同一顆棄子,被奪了魔杖,就是個失敗者。他的母親,沒有任何存在感,不過是個沒任何實際戰略意義的社交圈貴婦罷了。德拉科呢,那個沒膽子的學生。黑魔王很喜歡時不時讓德拉科去折磨懲罰那些搞砸了任務的食死徒同僚,麻瓜或麻瓜出身的受害者,還有其他任何被關進馬爾福莊園地牢的人。但顯然德拉科連這點都做不好,很快黑魔王就厭倦了刺激和慫恿這個馬爾福家的孩子,忙於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了,將莊園的主要權力交給了貝拉特裡克斯。德拉科還是回到了霍格沃茨,算是小小的一種解脫。斯內普和卡羅兄妹都沒怎麼騷擾他,畢竟他們算是一個團伙的嘛,於是德拉科進入了一種無意識的渾渾噩噩中,不知道一切何時會終結,又會如何終結。
  
  接著到了復活節假期。胃裡灌了鉛似的,德拉科再一次側過身去看著赫敏。「你…你想先說嗎?如果你不想我提到那晚,我能理解的…不想講給我聽,也可以的。」他的語氣很不確定。
  
  她的眼睛閃著微光,撐著上半身坐了起來。她把雙膝抱在胸前,身體靠上去。德拉科也坐起來,雖然很想伸手去抱她,安慰她,但還是忍住了。
  
  「我想起那晚時,」她慢慢開口了,「其實根本不會想到你。」
  
  一滴淚滑落下來,赫敏趕緊去擦掉。「我那會真的覺得這一次…這一次是死定了。我和哈利、羅恩闖過了那麼多次不可思議的險境…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危險…但從沒覺得會熬不過去。但是當…當貝拉特裡克斯,」她停下來咽了下嗓子,「她那樣叫我,把我從所有人面前拖走時…我就接受了死亡的可能,只希望自己在死之前不要被擊垮,泄露了秘密才好。」
  
  一道幾乎不可感知的裂痕,輕輕地碎裂開似的,但德拉科感覺到了。他的心要開始破碎了。
  
  「身體上的疼痛當然是…無法忍受的,但想到我單獨被她選中,被你父母選中的那種絕望,才是更糟的。」
  
  心上又一道裂痕,這一次更大了些。
  
  「她扯著我的頭發拖到屋子中央時,我曾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應該吧…應該有幾個大人會想到我還只是個孩子吧?我和他們的兒子一樣大吧?我還是他的同學呢?但這個念頭一出現在腦海裡,」她再咽下嗓子,更多的眼淚冒出來。「我就意識到你的父母…你的姨媽…他們只因為我的血統,就把我看成比人都不如的東西。」
  
  他的心要碎成兩半了。
  
  「認出我來的速度那麼快,他們都要狂喜了似的。我的命在他們眼裡一文不值,我當時深深地覺得,自己就會在這群人面前被折磨到發瘋或者死掉了,只因為我的父母都是麻瓜。」
  
  已經碎成兩半了,而且開始越來越碎了。
  
  「那之後…整場戰爭都結束後,我終於有時間去思考那晚發生的事…除了恐懼,我經歷了太多其它情緒…我發現自己經常會變得怒不可遏。在某些情緒特別低落的日子裡,我會想如果當時她殺了我會怎樣呢。我會成為偉大事業的犧牲者,殉道士嗎?成為血統偏見無法最終獲勝的像征嗎?」她停下來平復已經亂了的呼吸,「但我已經很成功地復了仇了。」
  
  赫敏的眼裡閃過一抹堅毅,她到底贏到了最後,壓倒了那些人。她贏過了貝拉特裡克斯。「因為我活下來了,而且一直活著。現在的我非常感激能和父母相處的時光,還有和朋友們的,和你的。」
  
  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我可以的。
  
  「所以不會的,德拉科。那晚的事我不會怪到你頭上,我也從來沒有過。那間屋子裡有其他人更應該做點什麼,那些有能力阻止貝拉特裡克斯折磨我的人。」
  
  德拉科滿心愧疚和痛苦,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那雙在她被人拖進自己家去的那天,什麼都沒做的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就這一次。你不用一定要回答,但我需要問出來。」她聲音很低,「你當時很猶豫地不肯指認我們,尤其在哈利的問題上,答得特別模糊。我知道你肯定早就一眼認出我們了。我得先和你說,你的答案如何我都不會糾結,我也不會再問一次了。」
  
  赫敏深吸一口氣,「你為什麼不試著去幫我呢?」
  
  他的胸中感覺空蕩蕩的,漏風一般。心髒都被挖掉了似的。
  
  他沒法逃開,沒法躲藏,這次不行,面對她以後也不行。他會看著這個深愛的女子的眼睛,在她腳邊徹底坦白,告訴她這會躺在她床上的這個人類,是多麼得卑劣。
  
  關於那天在客廳裡的可怕回憶,他早就和心理治療師回憶並討論過了。德拉科也對威森加摩解釋過自己的行為。但那些話在面對這樁戰爭罪惡的受害人時,在面對這個主宰了他部分靈魂的女子時,都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現在的德拉科為她上天入地都願意,而青少年時期的德拉科卻不能舉起魔杖幫助曾經的她。
  
  「我沒有幫你是因為,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我的母親和父親活下去。你只是又一個帶到我面前的不幸的受害者,那會的我對身邊的暴力行徑已經麻木了。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幫你,而且簡直怕得要命。你們全都逃走後,我都沒時間把扎到臉上的碎玻璃片處理下,他,他就回來了。我從沒那樣被折磨過…」他聲音低得幾乎要聽不見了。
  
  「霍格沃茨大戰的時候,你如果有看到我父親一眼的話…他是最遭罪的那個了,畢竟他是『家族之長』,那個應該要負責的人。他的眼睛好幾個月都沒痊愈,腳上還落下了永久的殘疾。母親和我…母親和我接替了你之前在地板上的位置,可以這麼說吧。他的火差不多發完以後,我們三個就被囚禁在莊園裡,直到他進攻霍格沃茨。」
  
  她全程看著他的臉,德拉科不知道她這會心裡是怎麼看自己的。
  
  德拉科繼續保持低語的音量,「我從不覺得你該被那樣對待。我也不覺得你比我更低賤或是怎樣。也許這種意識其實很沒意義,但我還是想要確定。我沒有任何舉動,和那些血統觀念無關。我沒有行動就因為我是個膽小鬼。我不是個英雄,從來都不是,這點你我應該都很清楚。」
  
  她盯著他看了一秒,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臉。
  
  「謝謝你回答得這麼誠實。」
  
  德拉科閉起眼睛,把手搭在她小一號的手上面。「我恨我自己,」他低聲道,「我恨我不夠好,能配得上你。」
  
  「不是的,」她喃喃著接道,「不是的,德拉科。我現在了解了你,你夠的。我想聽到你的答案,是為了我自己的療愈。你是個好人。」
  
  我覺得還行。
  
  他松開手,可她的手還貼著他的臉,耐心地等著他睜開眼睛。睜開以後,感覺仿佛又能呼吸了。德拉科看見她,靈魂深處扎著的那種冰冷刺骨,就慢慢消融了。
  
  「赫敏,」他仿佛念著什麼禱告詞一般呼喚她的名字,「赫敏,我真的很抱歉。」
  
  求你不要離開我。我愛你。
  
  「沒事的,德拉科,我知道剛才問你的問題有多沉重。」她輕聲答道,德拉科終於明白過來。她沒有想要責怪或是貶低他。赫敏只是需要用自己的方式,驅散掉橫在兩人間的最後那點陰影。德拉科敬佩她的忍耐力,雖然還是很害怕她接下來會說出要結束一切的話來。
  
  「你今晚還會留在這裡吧?不會被我嚇跑吧?」
  
  他的嘴巴有點干,被她的問題弄得瞪大了眼睛。「當然會…格蘭傑,這不顯而易見嘛,我是說,你確定要我留在這裡嗎?」
  
  你確定還想要我嗎?
  
  她笑了,眼角微微皺起,蘋果肌抬起來了。如果他這會不是已經不知所措的話,這麼個小小的示好動作也能讓他徹底傾倒了。
  
  「當然了,你個傻子。」她輕笑著摟住他,貼在他身邊躺好。聽到她笑聲帶來的平靜感覺,比任何藥劑都管用呢。
  
  不知為何,嘔吐這個詞卻不肯老實躲在一邊。他很奇怪地有了想要繼續吐露曾經的罪過的衝動,承認犯下的錯,尋找救贖。
  
  「我總是想要保護自己人,」他聲音有些粗啞,一只手抬起輕撫她的頭發。「當你是個孩子的時候,會覺得得為了父母表現得勇敢一些…好像那樣做了能怎樣似的。」德拉科笑得有些空洞,「結果呢,」他壓著嗓子繼續說下去,「我母親才是勇敢的那個。哪怕到今天,我一想到她居然敢當著黑魔王的面撒謊,還是覺得震驚無比。」
  
  「這不是第一次伏地魔低估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了。」赫敏柔聲接道。這話讓德拉科沉默了一會兒。事情過去快十年了,那會的他不能完全理解母親那麼做的動機,到現在也算不上能完全理解。
  
  「說起這個…我來這裡前,和母親打了個照面。她想找個時間和你共進晚餐。」看到赫敏皺起臉來,趕緊補充幾句讓她別太擔憂。「我和她說了,得等你做好准備才行。看你願不願意了。」
  
  她點點頭。「我會考慮一下的。」她簡短地答道。
  
  德拉科緊張地咽下嗓子,不確定自己敢不敢問出一直在心裡煎熬自己的那個問題。「你會考慮把我介紹給你的父母嗎?」
  
  她咬著下嘴唇思考了一會兒。「我考慮過的。」她終於開口答道,「也許你會覺得有點奇怪…但你願意先和韋斯萊一家子吃個飯嗎?只有莫莉和亞瑟,不是那一大家子啦。」
  
  這個要求在德拉科這裡,激起了探求她和自己父母關系的好奇心,但這會還是不要逼得太緊了。她提出先和韋斯萊一家搞好關系,也是有道理的。他們至少更了解德拉科在戰爭中所作所為的背景情況。
  
  「我…很願意接受這個請求。」
  
  她笑了,他心裡的煎熬平息了,融化了。真是無可救藥呢。
  
  赫敏把他額前的一些頭發撩開,湊上來親了一口。「你感覺怎麼樣?前面還真是挺夠嗆的。」她輕笑著這麼說道。
  
  「感覺像塊被擰干了的海綿,」他直截了當。
  
  赫敏再親一下他的嘴唇,臉上帶著些許歉意。「很晚了,我倆該休息了。」
  
  結果是德拉科看著她漸漸睡去,滿足於只是把她抱在懷裡。不會再發生了,他對自己發誓。他不會再成為那個握著魔杖,躲在角落裡什麼都不做的驚恐男孩了。確定她睡著之後,德拉科卷起了左邊的袖子,拉到了手肘上面。
  
  不過就是個骷髏和蛇的圖案罷了,而且已經幾乎看不出細節了,尤其如果你沒有魔法背景,不可能看得清這是什麼的。只是一團褪色的墨水印記,是很醜啦,但至少不再有黑魔法的浸染。雖然曾經附著在上面的可怕魔法已經消失很久了,這塊污漬般的痕跡還殘留著,用了很多方法也無法徹底清除。很久之前他就放棄嘗試了。
  
  他帶著怒氣盯著這快模糊暗沉的印記,心裡已經是第幾百次期望了吧,期望自己是別的什麼人,隨便哪個無名之人,至少能擁有一條干淨的胳膊和沒有負擔的過往。
  
  不會再那樣了。
  
  但這種期望就是無稽之談,自我否定罷了,他知道的,如果赫敏掌握了攝神取念的話,肯定會在他腦海裡弄出個新的期望來。他得到了這個女巫的信任,能安心地躺在他胳膊裡睡著,這麼一想,他那碎成無數片的心,仿佛都能聚攏了。每一塊碎片,都因為她相信他能創造新的東西,完整的東西,而得到了重生。他能夠驕傲地呈現出那樣東西,盡管只是為她。
  
  我覺得可以的。
  
  
章節 37

  德拉科瞪著布朗寧治療師椅子旁邊堆積成小山的羊皮紙卷宗。如果治療師這麼做是想強調德拉科故意沒說的那些信息的重要性的話,那他已經成功了。顯然在過去的年月裡,德拉科談起過很多關於赫敏的事情,證據就堆在地板上呢。
  
  「德拉科,」布朗寧先開口打招呼,雖然德拉科非常想嘲諷地回敬一句「阿提克斯」,但他還是只回了一句,「布朗寧治療師。」
  
  德拉科就吐出了四個音節,那支浮著的羽毛筆,已經開始了日常的噪音工作模式。
  
  沙沙,沙沙,沙沙…
  
  「你這個月看起來很忙啊。我們不如從——?」
  
  「我愛她。」
  
  羽毛筆停了動作。布朗寧治療師瞪著德拉科。
  
  「那些都在這裡就結束了。」德拉科指著過往幾年治療過程中,記錄他曾經對赫敏所有的坦白和想法的成堆卷宗說道。
  
  「我只是加快下療程的速度。我愛她,聽到過我明確這麼說的只有母親和你。或者還得加上波特。」
  
  羽毛筆突然又開始了工作,布朗寧顯然調節好了心緒。
  
  「和你母親的對話還順利嗎?」
  
  德拉科轉述了赫敏和他母親間意外而曲折的碰面經歷。詳細說了說他們在法國的假期。仔細描述了自己如何衝下醫院病床去找她的過程。甚至袒露了赫敏出院後,兩人那段心靈對話。
  
  布朗寧聽他說完全程的過程中,一直保持一貫的面無表情。但德拉科暗自覺得,他肯定驚異於自己居然能如此主動地提供這麼多信息量。也許他的治療師可以表現出些許的贊許神色,好讓他能更加敞開心扉一些?
  
  這次算了。
  
  「考慮到格蘭傑女士的名氣,你們想過公開兩人的關系後,大眾會怎麼看待嗎?」
  
  「呃…其實沒仔細想過,沒有。」
  
  「你們沒討論過公開兩人的關系?」
  
  德拉科皺起眉,他們需要嗎?
  
  「那個,和我們關系近的人都知道了,我倆這會正准備正式地和父母見面什麼的。我不覺得我倆的私人事務和大眾有什麼關系。」
  
  「你覺得這段感情會走向哪裡呢?」
  
  穿著我最好的禮服長袍,站在一段長廊的盡頭那種?操。
  
  「我沒想過那麼遠。我們就享受當下就好。」他咬著牙撒謊道。
  
  治療師放過了這個話題,但卻讓德拉科在離開診所後很久,都因為這個問題有些微微的不安。回到家面對和母親一起略帶尷尬的晚餐,他就只是在盤子裡撥弄食物。那種淡淡的陰郁心情怎麼也甩不開,德拉科很早就去休息了,直到走進臥室,才反應過來問題關鍵出在哪裡。
  
  度過了整整兩周不被打擾的,和赫敏同床共枕的時光,一個人爬進自己的四柱床感覺奇怪而不舒服。絲質床單感覺太冰冷,床也感覺太大了,周圍的空氣太安靜。身邊沒有可以抱住或依靠的人或事物。天哪,已經這樣了嗎?才兩周時間,他就開始迷戀每天早上都差點要被她那頭恐怖的頭發悶死的感覺了?
  
  德拉科翻個身,拍打了枕頭幾次,想讓它的形狀能更舒服點。赫敏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睡不著的吧。不會的,她搞不好因為能擺脫他幾小時正高興著呢。他們已經每天早上一起喝咖啡外加共度周末了。所以為什麼德拉科每天晚上還是如此渴望她呢?她也許也是歡迎這種空檔時間的吧,他顯然已經變成了那種整天黏人的男朋友了,特別是在她出院後。對著枕頭又是不爽地一錘,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你覺得這段感情會走向哪裡呢?
  
  那周後面幾天他都沒睡好,每天早上見到赫敏時,都得努力擺出一副充分休息過的面容。終於到了周六,卻不得不參加賽季末的關鍵比賽,他整個人都情緒糟糕。如果黃蜂隊贏了,德拉科還得出席慶功派對,那就意味著徹底沒時間和赫敏共度了。
  
  這場乏味的比賽拖了將近四個小時,黃蜂隊歡呼勝利的時候,德拉科內心卻在哀嘆,雖然他的隊伍進入了半決賽還是件喜事啦。他終於能抽身離開時,已經快凌晨兩點了。
  
  缺乏優質睡眠弄得眼睛都要看不清東西了,他迷迷糊糊地爬上自家的樓梯。但當他進到臥室,壁爐裡的火居然還旺著倒是讓他吃了一驚。在他召喚克裡克來把火滅掉前,床上哪裡動了一下,止住了他。
  
  心跳到了嗓子眼,德拉科安靜地穿過屋子,停在床腳那裡,傾身靠在一根華麗的床柱上。赫敏躺在床上睡著了,頭發散的到處都是,嘴巴張開來,床單上還落著不少羊皮紙,寫滿了她整潔的字跡。她肯定是晚飯後飛路來想看看他的比賽結束沒有,當然了,還是因為她自己那些忙不完的事情,累到睡著了。
  
  你覺得這段感情會走向哪裡呢?
  
  就在這裡。德拉科想著。就他媽在這裡啊。
  
  幾分鐘內,德拉科縱容自己幻想一下,每天下班回家來都能看到這幅畫面:赫敏一邊忙著自己的事,一邊等他回來,就坐在他倆的家裡,他倆的床上等著他。
  
  德拉科長舒一口氣,小心地靠到她那一邊的床邊。一根手指撫過她的臉頰,她的眼皮抖動著睜開了。
  
  「你好啊。這還真是個驚喜呢。」
  
  「嗯,你好啊,親愛的。」赫敏睡意朦朧地喃喃回應,伸展下身體准備坐起來。
  
  前面因為她那句不經意的「親愛的」,德拉科的胃裡猛地一揪,在她坐起身,床單從身上滑下去,露出裡面穿著的是他的襯衫時,更是一堆復雜的情緒湧上來。
  
  「怎麼樣?你們隊贏了嗎?」
  
  德拉科脫掉長袍,坐到她身邊去。「贏了。不過半決賽時候的對手不好對付呢,我們得對戰肯梅爾紅隼隊。要我打賭的話,下周之後我們隊的運氣可就不怎麼樣咯。」
  
  赫敏揮下魔杖,那些筆記全部自己收攏起來,飄到了房間另一邊的寫字台上。
  
  「那還是要恭喜了,」她答道,在他身邊坐好,胳膊搭在他胸口。「金妮說你們隊贏過好幾次聯賽杯,所以如果我暗自支持肯梅爾隊,你可不要怪我哦。我真的討厭因為魁地奇周末就仿佛輸掉你的感覺。」
  
  她的呼吸深沉而緩慢,再來一下,德拉科的心跳得劇烈起來。
  
  「格蘭傑,你不會因為任何事輸掉我的。」他喃喃道。
  
  不管她聽沒聽到,德拉科都不在乎了。今晚,比起這周之前的任何一晚,他終於能體驗到回家的感覺了。
  
  XXX
  
  2008年9月
  
  「哦我的天,已經這個點了?」
  
  過去一小時裡,赫敏已經瘋狂大喊或是低聲自語這個問題至少八遍了。她在自己的廚房裡來回踱步,德拉科卻靠在門框上,被她吼了好幾次「給我閃開點,這個我來搞。」
  
  今晚亞瑟和莫莉·韋斯萊會來赫敏家裡吃晚飯,德拉科搞不懂她那麼緊張干什麼。要說的話,她應該安慰安慰他才是啊,一個即將和女友那如父母般的監護人見面的可憐小子。大門方向傳來的輕輕敲門聲,差點讓赫敏把整盤芝士都掀翻了。
  
  「我可以去開門——」
  
  「不,我們得按計劃好的來。」她猛地打斷他,當然啦,格蘭傑早就制定好了這次見面中的每一個環節和細節。
  
  她拉拉直身上的連衣裙,朝門口走去。德拉科暗自想著,這是不是自己在這地球上的最後時刻了呢。
  
  「我看起來還行吧?」
  
  她看向他,希望得到確認,眼裡滿是不確定和焦慮。德拉科幫她把一綹卷發別到耳朵後面去。
  
  「你可以的,」他壞笑著答道,被她一巴掌打在胳膊上。
  
  「你自己看起來簡直完美得要命!」她嘟囔著,語氣裡的不爽讓他忍住了笑。
  
  赫敏擠出一個笑容,打開了大門。
  
  「你好啊,赫敏親愛的,謝謝你請我倆來呢!」韋斯萊家女主人的歡快聲音迎了上來。她緊緊抱住赫敏,接著她丈夫也跟上了。
  
  這對夫妻朝他看過來的時候,德拉科准備好接受冷冷的打招呼,決心保持住自己童年從禮儀課上學來全部優雅姿態。
  
  「莫莉,亞瑟,你倆應該沒正式認識過德拉科吧。」
  
  「你好,韋斯萊夫人。」德拉科語氣莊重禮貌,在她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完全一副傳統紳士做派。
  
  「見到你真好呢,親愛的。」這個年長的女人接道,看起來很友好,同時被他老派的禮儀弄得有些慌張了。
  
  德拉科忍住了一個壞笑,感覺到自己今晚光靠魅力值大概就能熬過去了。這種自信在和亞瑟·韋斯萊冰冷的眼睛對視時,瞬間消失了。
  
  「也很高興見到您,先生,」德拉科說著伸出手去。
  
  「我也是,」亞瑟的答話僵硬得很,和德拉科握手的時間很短,松開的動作也很快。德拉科努力不去想如果盧修斯知道此情此景會有什麼反應,畢竟德拉科正試圖贏得一個血統背叛者家族之長的信任呢。
  
  「你在做的東西聞起來好棒啊,赫敏。」亞瑟說這話時,明顯熱情了很多。
  
  「哦,謝謝你這麼說!說到那個,莫莉,你能來廚房裡幫我一下嗎?我是按照你的食譜一個字、一個字做的,我覺得烤肉只要在烤箱裡放上15分鐘就夠了,但還是想你幫我再確認下。」
  
  「當然可以啦,親愛的!我帶了覆盆子餡餅來做甜點,可以先放在旁邊…」
  
  兩個女人急匆匆地離開了,剩下德拉科單獨面對亞瑟,這也是赫敏計劃好的。兩個男人之間突然氣氛緊張起來。
  
  「能給你來點喝的嗎?」德拉科問道,指了指赫敏在客廳一角弄出來的酒吧餐車。
  
  「如果她還有那種波本酒的話,還是不錯的。」
  
  德拉科給自己也來了一杯,再一次試圖壓制住自己那自命不凡的老爹在腦海中的聲音,馬爾福家的人給一個韋斯萊倒酒簡直是原則性錯誤啊。亞瑟接過酒杯沒說話,兩人盡量保持住距離,坐進了赫敏的沙發。
  
  「赫敏的父親每年聖誕節都會送我一瓶這個。」亞瑟喝了幾小口後說道。
  
  「口感很順滑呢。」
  
  「這酒是麻瓜制造的,你知道吧?」亞瑟語氣輕快,但德拉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很清楚,」他接道。
  
  兩個人繼續安靜地喝了會酒,亞瑟才把自己的酒杯放到了茶幾上,轉過臉來看著德拉科。
  
  「你和她父母見過了嗎?」
  
  德拉科晃著杯子裡的波本酒接道,「還沒呢。我們下周末會去格蘭傑家,我是說赫敏她家啦,她過生日。」
  
  對面的老男人點點頭。「很好,這挺好的。赫敏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她其實讓他們挺難消化的,我覺得啊。」他停下來,揉了揉自己的後頸。
  
  「坦白地說,我覺得他們不大知道該怎麼應對一個這樣的女兒。我還記得第一次和他們見面的時候…天啊,你們那會都好小呢…我覺得以麻瓜來說,他們已經適應得很不錯了,畢竟要重新了解我們的世界嘛。」
  
  德拉科和亞瑟對視著,注意到這個老人瞪著自己的藍色眼睛的模樣,和他的小兒子很像呢。德拉科不知道亞瑟·韋斯萊是怎麼看自己的。他這輩子一直被別人告知,他看起來和盧修斯特別相像。韋斯萊家長看到的是否也是如此呢?不過是他宿敵的年輕版?
  
  「格蘭傑夫婦已經盡全力去理解了,但還是很難。我也能想像,畢竟顛覆了你對整個世界的認知了嘛。」亞瑟繼續說下去,「她父親特別擔心…所以在94年魁地奇世界杯那會,赫敏來我家住之前,他單獨來找了我。我看看啊,你和羅恩同年,所以應該是在…你們四年級之前,對吧?」
  
  德拉科點點頭。是啊,還有那場災難性的事件,只是因為我父親和他那幫同伙喝多了酒想拿麻瓜找點樂子,還讓我一個人躲好來著。
  
  「赫敏的父親對我和莫莉提出了一個特別的請求。她父親真的很聰明。他能看出來,赫敏有事瞞著他,感覺得出來自己女兒身處在一定險境中。所以他找到我和莫莉,希望當赫敏在我們的世界裡時,我倆能把她當成自己孩子那樣照看。如果他和他妻子身上發生了什麼的話,能接納她,給她一個家。」
  
  亞瑟嚴厲地看德拉科一眼,「我把自己對那個男人承諾的當做了牢不可破誓言。現在,她父母當然還好好地活著,但不要搞錯了,莫莉和我會一直把那個姑娘當做自己女兒看待的。」
  
  他最後的話裡帶著警告的意味。
  
  「赫敏很幸運。有那麼多人這麼在乎她。」德拉科有些不確定地開口接道。
  
  「是她自己得來的這些,」亞瑟回答道,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可她的父母就…他們會對你很警惕的,你得明白。我們的世界一開始讓他們覺得很有意思,可到了現在…他們女兒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覺得他們更多的是懼怕我們的世界了,因為見證過了黑魔法可能帶來的巨大破壞力。像你這樣家庭背景出身的年輕巫師麼…我敢肯定他們對你和唯一的女兒談戀愛這事,態度肯定有所保留。我建議你和他們接觸時,一定要小心一些。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和魔法世界的人接觸都會帶著懷疑,他們自己都經歷了那麼多事,你可千萬不能傷害到赫敏讓他們更難過了。」
  
  德拉科擺弄著手裡的酒杯,又喝了一大口波本酒,杯裡的差不多要喝完了。兩句話同時跳到了腦海中:你配得上這一切嗎和你怎麼敢?開始互相對抗。他在位子上朝前挪了挪,忍住跳起來或是用手指敲擊大腿的衝動。這會焦慮的情緒找不到出口呢。
  
  「我沒有任何時候要傷害赫敏的打算。我花時間和麻瓜們待在一起過,我對此也沒問題…那個,我從小的教育經歷,我父親…」德拉科的呼吸有些不穩,「我父親在很多場合都對您非常不尊敬,我很抱歉我們家曾經那樣對待你們家的人,還有——」
  
  亞瑟舉起一只手,「我得在這裡打斷你了,德拉科。我個人是堅信,父輩的罪孽是不應該算到兒孫頭上的。」
  
  這話讓德拉科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如果情況調轉一下,德拉科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不會對韋斯萊家的兒子這麼寬容的。
  
  「但是,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以前在學校裡對您兒子和女兒的所作所為真的——」
  
  「那是你和他們之間的事了。」
  
  偉大的薩拉查啊,為什麼遇到的每個人都要讓道歉這事難度增加呢?我可以的。
  
  「好吧,」德拉科咬著牙接道,努力不要表現得太過懊悔,「那至少讓我為之前對您和您妻子的不當言論道個歉吧。」
  
  「原諒你了!」亞瑟歡快地答道,德拉科為了憋住不要翻白眼,差點都要動脈瘤發作了。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德拉科不清楚這會要怎麼接下去,希望赫敏早點宣布開飯才好。
  
  「想再來一杯嗎?」他問亞瑟,指指對方空了的酒杯。
  
  亞瑟回頭朝廚房望一眼,檢查下自己妻子有沒有在偷看或者偷聽。
  
  「哦,來吧。」
  
  德拉科給兩人續了杯,坐回到沙發後,注意到了這個老人視線一直在赫敏的麻瓜家電上打轉,似乎非常想伸手去摸一摸,發掘下它們的奧秘。而且總會看回到電視機的遙控器上。
  
  「你知道那個怎麼用嗎?」亞瑟突然這麼問德拉科。
  
  「算是知道的吧。我至少能打開那個玩意兒,你想看下嗎?我覺得那東西晃眼得很。那些怪怪的聲音和過於明亮的色彩。」
  
  德拉科記得赫敏提起過亞瑟對於所有麻瓜物件的好奇和熱愛,覺得自己可能找到了贏得這個男人的方法呢。
  
  「這樣,」德拉科說著,按下了打開屏幕的按鈕。赫敏不怎麼看電視,尤其是德拉科來過夜的時候,因此他對這台機器能提供的各種「節目」也不熟悉。不過亞瑟看起來還是非常高興。
  
  「哦,這個節目好!簡直太奇妙了!她和你講過足球是什麼嗎?」
  
  德拉科搖搖頭,看著屏幕上身著不同顏色隊服的小人兒跑來跑去,跳上跳下,在一塊草地上追逐一顆鬼飛球大小的球,不過似乎只會用腳去觸碰。
  
  「這是麻瓜中最流行的球類運動了,而且相當地有意思哦,所有的規則都…」
  
  XXX
  
  「我覺得差不多了,汁水也很清澈了。」赫敏頗為自信地說著,把烤肉盤放到了廚房料理台上。
  
  「看起來很完美呢,親愛的。」莫莉點著頭表示贊同。
  
  赫敏從抽屜裡抓了一把餐叉,在自己最好的餐盤旁邊布置好。「好的,我得用大一點的公用勺來分蘆筍,然後我們就可以——」
  
  「你一直沒提過你男朋友原來那麼帥呢。老天的,我要是再年輕個幾十歲,估計得用掃帚才能把我從他身邊趕走呢。」
  
  赫敏猛地轉回身,「莫莉!」她吃驚地驚呼一聲,焦慮地朝客廳方向瞟了幾眼。
  
  年長的女巫輕笑起來,「哦,別這樣嘛,孩子。你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呢?他是真的非常誘人啊,不是嗎?」
  
  她的臉頰仿佛著了火,既因為這段對話實在是荒唐了點,也因為莫莉說的全是實話。「哦,好吧。他是啦,我是說…這不是我和他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哦,當然啦,很顯然這一點也挺好的…」
  
  莫莉這會笑得像個女學生似的,這種笑也感染了赫敏。看來,德拉科只需要輕輕吻一下這位女巫的手背,就成功地征服了她的心了。
  
  好像你自己有什麼不一樣似的…
  
  赫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什麼熟悉的聲音,「我能聽見電視的聲音。你覺得他倆還好嗎?」
  
  兩個女人走到客廳時,看到的是兩個對著電視機激動地手舞足蹈的男人。
  
  「搞什麼啊,你不能那樣鏟別人吧!」
  
  「就是!就是!體育精神呢!」
  
  「你覺得他是假裝的嗎?我是說這一摔是挺重的,但那個角度其實…」
  
  「不會不會,摔得太重了,不會是假摔,他們就該把進攻的那個罰下場的。」
  
  赫敏把臉靠在莫莉肩頭,試圖掩蓋自己的笑聲。梅林的,她這會有一台錄像機就好了,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倆的呢。電視機和足球,團結所有男人的利器啊。
  
  「你們倆要是差不多了的話,赫敏已經弄好一頓超棒的晚餐了,如果冷了就太可惜了。」莫莉故意語調嚴肅,兩個巫師一下子跳起來。她朝赫敏投去狡黠一笑。
  
  過了差不多半小時,晚餐進行得非常順利,但赫敏已經快要達到極限了。
  
  首先是衣服的問題。這男人穿了個三件套的西裝(袖扣還是鑲寶石的),明明只是個輕松的場合,就是「認識下赫敏新交的男朋友,但實際上也是讓她的魔法家庭真正了解他並幫他解決掉道歉名單上的一些名字」的晚餐。
  
  他看起來是那麼得「秀色可餐」。那頭精心打理過的頭發,讓她忍不住想用手指去弄得凌亂一些。那張表情嚴肅的臉,讓她很想用自己的嘴唇去好好勾引一番。還有那身貼身過頭的西服,讓她等不及想整個人貼上去。
  
  赫敏知道他是特意選了這套海藍色的西服的,對她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她就一次不小心地吐露了自己對穿藍色的德拉科的有色幻想,結果呢,這個傲慢的渾蛋現在已經有了好多套不同藍色的西服了。
  
  其次,他的餐桌禮儀。也不是說她以前的男朋友們在餐桌上很不得體啦(就連羅恩也隨著時間推移,桌上禮儀好了很多),但德拉科在用餐期間的一舉一動,簡直可以說是教科書級別的了。
  
  他把餐盤優雅地遞給莫莉的姿勢,坐在椅子上時看似僵硬卻又優雅的姿態,吃完每一口後,用餐巾輕輕點在嘴唇上的動作,在亞瑟和他說話時,腦袋微微傾過去的樣子,天哪,還有他優雅而無聲地切開自己那塊烤肉的動作,都讓她渾身發熱,心不在焉。
  
  最後,還有他的聲音。
  
  德拉科說話的樣子,總是會讓在她心裡攪起一陣漣漪,不過今晚呢,他這種能力上升到了另一個高度。她不知道那種貴族式的說話語氣,在自大和傲慢邊緣游走的調子,是不是會引發神經抽搐。每一個輔音字母都發音清脆准確,元音字母不會被拖得太長,每個字母「g」都不會音調下沉,他說出的每一個單詞,都感覺是精心挑選過才從唇間吐出來,這讓赫敏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腦袋裡那些不受控制的幻想畫面越來越無邊無際。
  
  那些幻想畫面中,德拉科會對她伸出手臂問道,「格蘭傑小姐能撥冗陪在下去花園逛一逛嗎?」接著兩人會談論起怎麼給白蘭地分酒,如何培育獵犬或是其他貴族喜歡談論的話題,接著他會問能不能賞臉給他一個吻,她會揪住他的西裝翻領,和他吻到喘不過氣來…
  
  梅林的,她這是犯什麼病啊!
  
  這是她最難熬的夜晚之一了,不是因為她事先擔心的會因為爭吵或尷尬的那種難熬,而是因為她這會被撩撥得性致高漲,就差把韋斯萊老兩口直接請出門,好盡情享受自己新發現的這檔子性癖了,那就是被上流社會人士說話的語音語調弄得欲火焚身。
  
  等終於吃完甜點,咖啡和茶之後,當天的晚餐已近尾聲。赫敏還剩下點理智,在莫莉去拿帶來的甜點容器時,把德拉科趕進了廚房。
  
  她和亞瑟其實聽不清那裡輕柔的談話內容到底是什麼,但是莫莉那聲「哦我親愛的孩子,當然啦!」的呼聲,還是聽得非常清楚的,接著傳來一串女聲的笑聲。亞瑟和赫敏心領神會地對視笑了一下。那兩個人從廚房回來時,莫莉在用一塊白手帕點著眼睛擦著(手帕上有D.L.M的首字母繡花),德拉科的面色都粉紅了。
  
  韋斯萊老兩口告了別,莫莉擁抱德拉科的時候,還攥著他的手帕呢,看到亞瑟和德拉科握手道別時,態度比剛見面那會熱情了好多,赫敏笑得很開心。門關上後,赫敏聽見德拉科一聲很響的嘆氣。
  
  「你顯然比我更了解情況,但在我看來,今晚還算進行得非常順——」赫敏用貼上去的嘴唇,打斷了德拉科對當晚情況的總結。被她的突然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赫敏成功地把他按在了最近的一堵牆上,他牢牢摟住她的身側好保持平衡。
  
  她整個人都貼了上去,手在他身上到處摸著,德拉科的熱情也被點燃了,開始用下身蹭在她髖部處。忍了一晚上不要對他上下其手,赫敏終於可以大膽而自由地在德拉科身上,想怎麼摸就怎麼摸了。只有兩件事讓她沒直接扯掉他身上的那套西服:她知道這衣服是定制的,價錢貴到離譜。而且他為了自己這麼特意打扮的樣子實在讓人流口水,野蠻地扯掉這身裝扮也未免太可惜了。
  
  拼命想滿足下自己對他的渴望,赫敏把舌頭送進他嘴裡,嘗到了他舌尖殘留的覆盆子餡餅糖霜的味道。她沿著他的脖子一路吻下去,耳邊傳來的低吟聲讓她愈發大膽。
  
  「格蘭傑,不管我做了什麼激發你這麼做的事,麻煩一定和我說清楚,我以後肯定會再來幾次的。」德拉科喘著氣道,手指隔著她的裙子,揉捻著她的乳尖。
  
  她吻回到他嘴唇上,手沿著他堅實的胸膛往下摸,停在了皮帶搭扣上。
  
  「你的——口音——還有——哦,我的天——真是要命的——禮儀周到——你根本不知道——那聲音——天哪——是什麼感覺——對,德拉科——那麼得紳士——那麼得——啊——我一整晚——都在想著要你——」她在不停吻著他的期間說完這些,感覺到了他唇線弧度的揚起。
  
  「你這會有多濕了呢,寶貝?」
  
  赫敏收回身子,故作誘惑地一笑,「女士不會回答這種問題哦。」
  
  眼裡閃著調皮的光,她快速解開他的皮帶,手伸進去抓住那已經硬了的分身,按他喜歡的方式撫摸起來。手腕上的靈巧動作讓赫敏欣賞到了眼前的一幕:德拉科緊閉雙眼,咬著嘴唇,腦袋向後朝牆上輕輕敲著。他在這種激情時刻看起來簡直完美,那種為她而潰不成軍的模樣美到不行。這一切都是她手的功勞…嘴巴的功勞。
  
  沉浸在自己對他的掌控中,赫敏蹲下身子,把他的分身從褲子裡放了出來。在吮吸那小家伙的時候,聽見了一聲因為快感強烈而發出的嘆息,接著是一連串低沉沙啞的低吟。抬頭看過去,他的身體輕顫著,手指在牆上似是想抓撓住什麼東西。
  
  總是要這麼紳士派頭。
  
  赫敏抓起他的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腦後。他的手指纏住她的頭發,顯然又怕抓得太緊,於是赫敏鼓起腮幫子,頭上的動作加了速,盡可能多地吞進他的粗長一些。
  
  「哦,操,赫敏…操,就這樣…就像這樣…」
  
  他終於徹底不再忍著了,聳動著胯部,呼吸愈發急促和不平穩,抓著她頭發的力道在加重。德拉科射進她喉嚨裡時,膝蓋都要發軟了,赫敏內心默默稱贊自己能讓他腿軟到這種地步,想到能讓自己一本正經,姿態優雅的男友釋放天性,心中甚是小得意呢。
  
  德拉科拉著她一把站起來,臉上帶著慵懶的笑意。「把內褲脫了,到床上去等我。」
  
  赫敏馬上聽話地照辦了,幾分鐘後,德拉科就用自己靈巧的舌頭讓她攀上了雲霄,在高潮的余韻中,赫敏為自己計劃的這一晚圓滿成功,深感欣慰。
  
  XXX
  
  插播一小段羅恩·韋斯萊被好好教育的片段
  
  哈利各種警告羅恩最好不要按這個計劃去實施,但羅恩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
  
  馬爾福也許是救了赫敏的命,如果說他在赫敏病床邊演出的那一幕傷心絕望能說明什麼的話,那就是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在乎她呢。他自己的父親在一周前那頓晚餐後,也對馬爾福的行為給出了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非常正面的評價,更別提羅恩的母親這會顯然已經非常喜歡那個鉑金色腦袋的渾蛋了。
  
  但是吧,羅恩還是不想輕易放下那麼多年的積怨和不滿。最後還是哈利夠朋友,允許羅恩借自己的隱形鬥篷用半天。
  
  他以前來過這家麻瓜咖啡店幾次,但自己本身不那麼熱愛咖啡,也知道赫敏早上上班前更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著。因此開始和帕德瑪約會後,就不去那裡了,但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那地方羅恩還記得在哪,就在赫敏市內宅邸附近的幾條街區外。
  
  披著哈利的鬥篷,羅恩掏出了笑話商店的名品之一:變色款伸縮耳。最初的版本看起來是顏色鮮艷的細繩模樣,他和喬治對這個產品進行了升級改造,現在已經能融合進環境色裡了,這讓它幾乎很難被旁人用肉眼發覺。
  
  前窗裡面坐著一對情侶,就在他們身後的一張桌旁,羅恩瞥見了一抹熟悉的白金色頭發。他把伸縮耳的一頭塞進自己耳朵裡,看著閃著光的另一頭悄悄鑽進咖啡店門下面,停在了目標桌子的下面。耳朵裡馬上傳來了赫敏熟悉的聲音,似乎在壓低嗓門警告對方。
  
  「——你要是這麼做,我發誓馬爾福,我會——」
  
  「你會干嗎啊,格蘭傑?當著這麼多麻瓜的面給我來個惡咒嗎?」
  
  「這不公平!你不能一直這麼對我!」
  
  「我能,而且我就會這麼做。」
  
  鬥篷下的羅恩怒火中燒,握緊了魔杖。他知道的,就知道會這樣!馬爾福這個卑鄙小人,果然是抓住了赫敏的什麼把柄,羅恩真想把這個白鼬臉給咒翻在地。正想著能朝馬爾福扔什麼樣的惡咒組合最合適,他舉起了魔杖。
  
  「但這是我的司康餅啊,你個偷偷摸摸的渾蛋!」
  
  羅恩放下了魔杖。面前的那對麻瓜情侶起身離開了,羅恩這下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好友和兒時的死對頭了。赫敏一臉不爽,馬爾福一臉得意地嚼著早餐的糕點。
  
  「沒記錯的話,今天這些都是我付錢的…嗯,謝謝你分享了,寶貝。」
  
  「你知道的,紳士不會這麼不文雅地舔手指的。」
  
  「但我記得你很喜歡我用舌頭的啊?昨晚那會,你顯然沒抱怨什麼。」
  
  「當然不會啦,你要是還記得話,那會我的嘴巴也正忙著呢…」
  
  「梅林的,格蘭傑。再說點類似的調皮話,我倆都沒法去上班了。我得帶你直接回家,好讓我——」
  
  羅恩猛地拔掉耳朵裡的伸縮耳,居然沒扯斷也是奇跡了。忍住當場吐在街上的衝動,他看見了馬爾福那副熱戀中人才有的笑容,還有赫敏捂著嘴咯咯笑不停,滿臉通紅的模樣。他自己趕緊披著鬥篷就幻影移形走了。
  
  晚點時候,他衝進哈利的辦公室,把那件鬥篷扔在了好友辦公桌上,「你說的沒錯,我受教了,再也不去了,梅林的!」
  
  哈利向後靠在椅子裡,一臉懂了的笑容抬頭看向羅恩,「你看到他倆接吻了?他倆可喜歡做那事呢。」
  
  羅恩抖了一記,「呃,真是謝謝你了,哈利。沒有啦,只是…有些話吧…真是太不堪入耳了…簡直是粗俗…讓人想吐…」他一臉驚恐地說不下去了,實在沒法准確表達出自己內心的反感。
  
  他走出辦公室時,身後還傳來哈利的輕笑聲呢。顯然羅恩也不情願地接受了德拉科·該死的·馬爾福已經正式加入了他們的朋友圈。
  
  
章節 38

  如果德拉科以為之前與韋斯萊老兩口一起吃飯前的赫敏算是緊張的,那和這會的她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了。今晚他們會去赫敏父母家一起慶祝她的生日,赫敏那樣一直啃自己的指甲一整天了,如果還能有指甲剩下,那都算幸運的。
  
  不像她以前那樣總是要事先提供很多信息,德拉科對於該對格蘭傑一家有什麼樣的期待,其實十分模糊。
  
  「那個,你到底…都和他們說了我的哪些事呢?」
  
  赫敏猛地抬眼,前面她端著自己的茶杯出神快十分鐘了。
  
  「哦!那個,我媽媽她…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事。那會我們會每周聊一聊,我提到過早上和你一起喝咖啡。而且我顯然經常說到你,」她臉上微微一紅。
  
  「後來你在聖誕節時送來了那包牙膏後,我媽媽問了關於你的一大堆問題。」她笑著說下去,「當然把爸爸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來。去法國之前,我和他們說了我倆在談戀愛的事。」
  
  德拉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格蘭傑,我覺得我問的不是這個。」
  
  一段沉默,德拉科發現自己還是不敢抬頭。
  
  「他們知道你的名字。我告訴他們的時候,我告訴他們的時候我們還是朋友呢。我爸爸他——他對你有一堆問題,因為他還記得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很不常見,尤其在麻瓜眼裡,不大容易忘掉呢。他記起來,我以前在霍格沃茨上學時,寄回家的信裡提到過你。」
  
  這話讓德拉科猛地抬起頭。
  
  「你寫回家的信裡提到我了?」
  
  赫敏躲開他的視線,德拉科感覺胸中湧上一陣羞愧,看到她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她張開嘴巴想說話,但德拉科先出聲了。
  
  「不用了,」他語氣有點重,「別道歉什麼的。我這是自食其果。」
  
  他突然站起來,把自己空了的茶杯拿到水池裡。用雙手撐在水池兩邊,望著廚房窗外的風景出神,這時身後傳來了赫敏小心翼翼的喘氣聲。
  
  「他們不知道你在戰爭中的那些事。我四年級後往家裡寄的信都…只能說是用詞非常謹慎的。他們只記得你是那個曾經欺負我的男孩,只因為我的長相和我的…我的出身。」
  
  德拉科的腦袋垂下去。我可以的。
  
  「他們不知道你在戰爭中的角色…也不知道你父母的事。」她急急忙忙補充道。
  
  「那真是要感謝梅林了,」他有些挖苦地接道。讓她父母把他想成一個愛欺負人的有偏見之人,總好過知道他是個被騙著加入了一個犯罪組織的傻瓜好,這個傻瓜還讓自己的姨媽在自己家裡折磨他們的女兒來著。
  
  她那雙小手在他背部撫摸著,這撫慰人的觸感讓他閉上眼睛。「拜托別躲著我,求你了,德拉科。」
  
  他轉回身看向她,見她正擔心地咬著嘴唇,於是把她緊緊摟進懷裡。老天的,今天是她生日啊,可她還要撫慰他脆弱的心靈。我可以的。
  
  「在我被你父母活剮了之前,能給點什麼建議不?」
  
  這話讓她弱弱地笑了笑。「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還是挺經常提到你的,所以不要太擔心啦。我談到過你的好品質。做你自己就好,他們會慢慢喜歡上你的,我可以肯定。」
  
  德拉科就沒她這麼樂觀了。
  
  兩人准備前往格蘭傑家時,赫敏一直在說著關於她父母的一些事情和信息,德拉科拼命記住這些內容,希望能幫上忙。
  
  「他倆都是牙醫,差不多像是有專攻方向的治療師,但是在麻瓜世界裡你需要稱呼他們為醫生…」
  
  「媽媽算是出身貴族家庭,但是最好還是只要握手就好,我覺得她會把吻手背看成很有性別歧視意味的動作。」
  
  「爸爸會負責做飯,媽媽會搞定甜點,或者她會號稱那是她做的。但蛋糕搞不好是隔壁的蛋糕店買來的…」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這樣穿太隨便,但我覺得最好還是一件襯衫加好點的褲子就行。我爸爸只會在去參加婚禮,葬禮或是牙醫會議時才穿西裝…」
  
  兩人幻影顯形來到了格蘭傑家附近的公園樹林裡,德拉科注意到了赫敏這會抿緊嘴巴,眼角緊繃的樣子,說明她非常緊張。他暗自發誓不要讓她失望才好。
  
  可他馬上就搞砸了。
  
  這棟漂亮的現代郊區別墅的大門一打開,德拉科和赫敏就見到了一個滿臉笑容的女人。赫敏擁抱自己母親時,臉上的笑很是相似(她母親簡直是她的增齡版本,不過頭發是直的,而且剛剛齊肩),兩人很快被請進門去了。
  
  「你好啊,親愛的!生日快樂!」她母親興高采烈,赫敏和她身後的男人打了招呼。赫敏的父親沒有德拉科想像中的那麼高,赫敏家裡壁爐架上照片裡的那頭卷毛,已經褪化到了禿頂模式。家人間互相表達完愛意後,赫敏走回來,讓德拉科驚異(又釋然)的是,她抓起了他的手。
  
  「媽媽,爸爸,這是德拉科。德拉科,這是我的爸媽,簡和大衛。」
  
  德拉科馬上就失禮了。
  
  「很高興認識您,格蘭傑夫人,」他禮貌地開口,先把手伸向了簡。
  
  簡馬上皺起眉,握了握德拉科的手。「是醫生啦。格蘭傑醫生。」
  
  殺了,我吧。
  
  「哦,抱歉,」德拉科馬上接道,顯然有點囧。「這個詞對我挺新鮮的,」他試圖幽默一把,赫敏這個好心的女巫,也擠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也很高興認識您,先生,」德拉科把手伸向大衛,對方一臉寧可啃自己指甲也不想和他握手的神情,卻還是完成了這個社交動作。
  
  「歡迎來我們家,」簡說道,在聽到德拉科解釋自己失誤的原因後,似乎友好了一點點。
  
  「謝謝你們願意招待我。」
  
  有些尷尬的短暫沉默,還是簡主動招呼這對小情侶進到屋子裡去。德拉科跟在後面,赫敏朝他鼓勵地笑笑,拉著他跟在父母身後,仿佛一個走向自己行刑現場的人似的。
  
  德拉科松開兩人的手,悄悄拿起魔杖,把放在衣袋裡的那瓶酒變回了原來的尺寸。她以前提到過,看見魔杖什麼的,會讓她父母坐立不安,所以德拉科不敢隨意冒險,很快把魔杖又藏好了。
  
  如果不是這會緊張又焦慮,他肯定要調侃赫敏一番,居然對他瞞了這麼多。格蘭傑家顯然家底殷實:這棟房子寬敞大氣,裝飾得頗有品味,掛著好些大型的畫作,雖然是麻瓜的作品,德拉科也能看出來有相當的藝術水平和價值。從日光室的落地窗望一眼出去,能看到寬闊的綠色草坪和漂亮的後花園。
  
  格蘭傑夫婦領著兩人進了餐廳,德拉科把帶來的酒給到了簡。
  
  「哦,真是體貼呢!」她接過酒瓶時,笑得很誠懇。「吃沙拉的時候,我把這酒拿去醒一醒。」
  
  德拉科沒忍住,直接說出了口,「哦,不需要的,你可以馬上喝的。這酒是小精靈釀造的。」
  
  「小精靈釀造的,」簡一臉不解地重復一遍,和自己丈夫互換了個眼色。
  
  殺了,我吧。
  
  幾個人坐在了那張漂亮的木制餐桌邊,赫敏的父母坐在她和德拉科對面,而不是坐在桌子兩頭。德拉科差點沒忍住就要去幫赫敏拖出座椅了。大衛給大家都倒了酒,舉杯示意來干一杯。
  
  「敬赫敏。生日快樂,親愛的,長命百歲。」
  
  格蘭傑夫婦都小心翼翼地喝了口自己的酒,大衛神色凝重地看著酒瓶出神。「你說這是小精靈釀造的?」
  
  「是的,先生。」
  
  「家養小精靈嗎?還是他們有其他品種?」
  
  「就是指家養小精靈,爸爸。」赫敏插話進來。
  
  「不就是那些你一直以來努力為他們爭取權益的可憐生物嗎?」
  
  「是的,」赫敏答得簡短,讓德拉科有點不解。一般來說,半徑五英裡之內,只要有人,隨便誰,敢提起家養小精靈,她一定會背誦出一篇熟練的說道詞,強調他們的生活狀態多麼近似於奴隸。更奇怪的是,她為什麼不提一提近來通過的小精靈福利保障法案的大獲全勝呢?雖然不是直接賦予了自由,但赫敏幾年前完成的這項舉措,對巫師世界產生的巨大影響,是可以被載入她的巧克力蛙卡片成就清單的。
  
  「你們家有小精靈嗎?」大衛問德拉科。
  
  德拉科握緊了自己的餐叉,咬著腮幫子答道,「有的,」他不情願地承認了。
  
  顯然赫敏的父親覺得這個答案已經能充分說明他的人品了,於是皺著眉繼續吃自己的沙拉,而不是接著煩德拉科了。
  
  「工作近來如何啊,親愛的?」赫敏的母親插話了,很快換了個話題。
  
  「工作挺順利的。慢慢開始適應我的新崗位了,在我們去法國度假前趕了不少工作進度呢。」她對德拉科微微一笑。
  
  德拉科以為她的父母會追問一下關於赫敏的晉升和新崗位職責的問題,但沒人繼續問下去了。
  
  這頓飯和一周前與韋斯萊夫婦一起吃的那頓,實在是大相徑庭。赫敏和父母的對話已經十分困難,而德拉科又實在幫不上忙。上周的時候,莫莉和亞瑟還會問問他的工作,他對近來魔法部頒布的法令和最近幾場魁地奇比賽的看法,甚至還禮貌地問了問他母親的身體狀況。
  
  這兩頓飯的另一個顯著差異,還體現在赫敏身上。德拉科終於親眼見到了她的雙重生活的真實一幕:兩個不同版本的赫敏。
  
  上周的赫敏,一忙完晚餐的准備工作,緊張感就消失了,和莫莉聊起韋斯萊家其他人,和亞瑟談起近來魔法部發生的一些事的時候,整個人都輕松自在。韋斯萊老兩口都對她夏天之前通過的馬人法案表示了祝賀,也問了問她晉升後的工作情況。
  
  這會坐在旁邊的赫敏,坐姿僵硬,對自己父母敷衍地問起工作時,答得也如同機械一般。她似乎很怕提起哪怕與魔法相關的一丁點事情,仿佛一個奇怪的詞或是短語就能讓她父母跳起來。德拉科意識到,赫敏應該很少和他們談起自己的工作,估計他們根本不知道赫敏在魔法政府擔任的工作有多重要吧。
  
  所有的麻瓜出身都要如此艱難地平衡兩邊的生活嗎?想起小時候自己曾那麼殘忍地取笑赫敏和其他麻瓜出身的同學,德拉科心中一陣愧疚。她在兩種生活中勉強支撐,這種跨在兩個世界間的割裂感,肯定讓她很受罪,可她還是全部承擔下來了。只希望自己以她名字建立的基金,能幫未來的麻瓜出身孩子們減輕些此類的負擔。
  
  「哦,赫敏,你肯定猜不到那天我們遇到誰了。卡羅爾·畢肖普!她還問起了你,告訴我她的兒子羅德尼,你還記得他吧,和你同一個小學的?羅德尼剛剛拿到了他的心理學博士學位呢!」
  
  「哦…是吧,真是挺好的。」赫敏語氣沒有變化。
  
  「是啊,是啊,相當了不起呢。她的另一個兒子已經在劍橋讀二年級了。拿了賽船的獎學金呢。」
  
  赫敏的嗓子裡發出一聲含糊的應答。
  
  「你爸爸的表姐伊芙琳幾周前來過。你還記得她的大女兒,卡羅琳嗎?她已經訂婚了,應該明年五月就要舉行婚禮了…」
  
  「…柯思頓家最小的孩子又要生孩子了,你能相信嗎?」
  
  「…艾爾德裡奇夫人和我說,路易莎已經懷到第7個月了,莫伊拉在美國讀法學院的最後一年呢,我沒記錯的話在波士頓吧。她是專攻信托基金相關法律的,還要同時忙著計劃自己的婚禮…」
  
  「…是個榮譽畢業生呢…」
  
  「…已經慶祝過第一次結婚紀念日了,祝福他們吧…」
  
  「…她媽媽覺得她應該已經懷上了,但不想瞎猜測…」
  
  「…訂婚了…」
  
  「…結婚了…」
  
  「…懷孕了…」
  
  赫敏的父母不停說起他們的病人和一切親戚的家長裡短,赫敏只會時不時地插上一句「多好啊」,「真不錯呢」來應付,手上開始越發用力地扎著盤子裡的烤土豆。
  
  當他們終於講完了所有認識的人和親友的近期成就,德拉科都要替她生氣了。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巫師世界最有名的人之一嗎?不知道她的成就會被載入史冊嗎?不知道各地的小女巫和小巫師們都會帶著對她的敬仰長大嗎?不知道魔法社會把她看成魔法生物權益保護和政策制定的先鋒人物嗎?不知道她在任期間,創下了最短時間內通過最多魔法部法案的記錄嗎?哦,還有呢,她幫助這個世界擺脫了一個自大狂瘋子黑巫師的威脅,年僅18歲就被稱為同齡人裡最聰明的女巫了。
  
  「赫敏,你和你父母提過你最新的法律法案上的成就嗎?」
  
  「哦!那個啊,不是那麼重要的…」
  
  「當然是啦!」德拉科對著格蘭傑夫婦說下去,「她也太謙虛了。她那個了不起的法案通過後,她所在部門的負責人希望她能繼續加強這些法案的保護力度,讓她幫忙加強針對偷盜龍和其他生物棲息地的保護法案呢。」
  
  「你剛才提到了龍?」大衛問道,一臉驚愕。他妻子趕緊示意他安靜。
  
  「你通過了什麼啊?」簡問道。
  
  赫敏有些坐立不安,「重新修訂和申請花了好幾年時間,我終於成功地通過了保護馬人棲息地不受巫師惡意侵吞的法案。」
  
  德拉科衝她鼓勵地笑笑,但再看向她父母時,他們臉上滿是困惑。
  
  「這以前是個…問題嗎?對…馬人來說?」
  
  他的小書蟲肯定會誇張地吸一口氣,開始激情演說魔法人士幾世紀以來對馬人不公待遇的吧?
  
  結果,赫敏只是聳聳肩,臉頰上飛起一片紅暈。「是的,那個,這是我們兩族之間挺敏感的一個問題呢。」她答得很有些膽怯。
  
  我們兩族之間挺敏感的一個問題呢。他沒想到赫敏會這麼模糊地描述問題。哦,德拉科是真想好好談談這個問題呢。他真想激情辯論一番,他們女兒的成就影響之深,對於現代魔法社會立法的指導性意義,絕對會影響後續幾十年呢。
  
  但赫敏估計不會喜歡他這會跳出來為她站台,一晚上在她家人面前不停誇她的。再說,他還得保證自己不出差錯呢,因為簡這會開始審問他,赫敏的新男友了。
  
  赫敏的母親,和她女兒一樣敏銳又好鑽研,讓德拉科隱隱覺得自己對她那種泛泛問題的直接回答,似乎根本得不到滿意的認同。
  
  「赫敏和我們說你是從事體育相關工作的。魁地奇,是吧?」
  
  「是的,我是溫步恩黃蜂隊的星探。」
  
  「你為了這份工作完成了必要的學業和教育嗎?」
  
  「沒有,這份工作不需要專門的學歷。」
  
  我以前還是個藥物成癮患者,能在遠程完成我的NEWT課程後,活下來不被困在阿茲卡班就已經感激涕零了,所以沒有,我不用再進修什麼了。而且,如果我申請魔法部的什麼職位,肯定會被人當面笑掉大牙的。我其實也不需要靠工作養活自己,因為我是世人口中的那種「財務自由人士」。
  
  「一直都搞不大懂魁地奇呢,原諒我這麼說,」大衛嘟噥道,「要我說這運動也太忙了點。不懂你們這些魔法人士為什麼不能搞點像是足球那樣靠譜的運動。」
  
  德拉科抓住他話裡的最後一點信息,希望能贏得一些好感分,「我上周剛在赫敏家的電視機上看了足球比賽。能不用親自去現場就看到比賽,真的挺好的,我是說,親自去到體育場什麼的。」
  
  「是啊,那畢竟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體育項目嘛。」大衛拖長音調。
  
  薩拉查的棒子啊,這個男人是真的很討厭他呢。簡很快用更多的問題填補了這會的空白時間。
  
  「你在哪裡長大的呢,德拉科?
  
  「威爾特郡。」
  
  「那裡風景很不錯呢。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就我一個。」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媽媽!」赫敏低聲警告一般,朝德拉科抱歉地瞥了一眼。他知道自己那富有同情心的小女巫,是絕對不能容忍談到德拉科父母什麼的。她母親卻被女兒的突然爆發,弄得抿緊了嘴巴。簡正打算對德拉科道歉,他卻清了清嗓子。
  
  「不用的,沒事的,赫敏。」他低聲安慰道,雖然這會心髒跳得很劇烈。
  
  「我母親是個慈善家。」德拉科沒錯過大衛翻白眼的動作,「我父親幾年前去世了。」 在監獄裡,被省略了。這個悲劇性的結局估計不會在格蘭傑夫婦那裡贏得多少同情的。
  
  「我很抱歉,」簡的聲音算是真誠,德拉科衝她點了下頭。他感覺到了赫敏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捏著。
  
  「他以前也是個慈善家嗎?」大衛問道,赫敏瞪了自己父親一眼。「爸爸!夠了啊。」
  
  「我只是想多了解下這個年輕人嘛,」他辯解一般,眼睛卻一直盯著德拉科。
  
  「是的,」德拉科有些猶豫,「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吧。」
  
  赫敏握緊他的手。簡又換了話題,大概是覺察出了空氣裡的不對勁。她和赫敏開始聊起格蘭傑家花園裡的情況,兩個男人一言不發地吃著東西,直到大家的盤子都空了。
  
  「來吧,小伙子,」赫敏的父親突然開口,對著德拉科站起身。「你來幫忙洗洗盤子吧。」
  
  赫敏張開嘴巴想反駁,但德拉科趕緊搖頭制止了。雖然他很想掏出魔杖,用魔法把餐盤送走再洗干淨,但估計那麼做了赫敏要不高興的。
  
  規規矩矩地跟著大衛進了廚房,他停在離水槽幾尺開外的地方。德拉科遲疑了片刻,就把擔憂什麼的拋到腦後,卷起了袖子來。他那個古怪的褪色標記沒引起什麼注意,或者,德拉科心裡暗自希望,赫敏的父親不要知道這玩意兒背後的意義才好。
  
  大衛仔細打量了德拉科一番,哼了哼鼻子。「別忙了,我隔著一英裡就能看出一個男人這輩子有沒有干過一件家務事。」
  
  仿佛暴露了什麼,德拉科向後靠在料理台上,看著面前這個年長的男子擰開水龍頭,開始把餐盤泡進水裡。
  
  「你讓我想起了我妻子家的幾個人呢,」他說道,「我是個碼頭工人和學校教師的兒子,靠自己好不容易讀完了牙醫學校。簡出身於一個相當富裕的家庭。她的一個叔公是伯爵還是其他什麼荒唐的貴族。還是我教會她怎麼洗碗的呢,如果你相信的話。」
  
  德拉科沒接話,等著大衛繼續說完,明白這所謂的洗碗只是拿來做掩飾的,其實他是想把他從赫敏身邊支開。
  
  「我也不是昨天才生下來的。我很清楚你胳膊上那個東西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紋身。也很清楚那個模糊的圖案代表了什麼。」
  
  德拉科把下巴咬得緊緊的,一股強烈的羞恥感襲上心頭。他這輩子也他媽別想擺脫這該死的烙印了。我覺得可以的,我覺得可以的。
  
  「多虧了亞瑟,我讀過關於你們那個世界的很多東西,」大衛繼續說下去,「亞瑟·韋斯萊真的是個好人。赫敏去你們那個學校一年之後,我就請他給我和我妻子幾本巫師世界的歷史書籍看看。赫敏總是在說她那個最好的朋友哈利的事。一個可憐的孤兒,碰巧也是由麻瓜養大的,被藏起來是因為他是什麼魔法世界的救星。突然之間,赫敏的生活似乎只是圍繞著這個男孩打轉了,為了幫助他再次活下來,准備好和那個黑巫師的下一次戰鬥。所以簡和我需要靠一些知識來做准備。我們讀到了你們第一次戰爭的歷史,關於食死徒們,還有小哈利·波特。馬爾福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很高呢。」
  
  德拉科整個人都僵住了,知道會聽到什麼了。
  
  「我也沒忘記你父親和亞瑟在書店的那次打鬥。關於你們一家的事,我讀了很多資料。知道他們信仰什麼。而你父親非常地支持某個反社會巫師要進行種族清洗的行為,尤其是針對和我女兒一樣的人。那些你曾經侮辱她的話。我真該給你看看她從學校寄給我們的信,裡面提到的那個自大的小混蛋,名字奇奇怪怪,卻總愛貶低她的存在。所以你可以盡管站在我的廚房裡,擺出一副無辜而痴情的男朋友姿態,但我是知道真相的。我知道那個褪色的紋身,代表著你曾經堅信我這樣的人,我妻子,還有我女兒這樣的人,都是渣滓。」
  
  天啊,但他真想現在就灌一劑藥下去。隨便什麼都行,只要能緩解燒在胸口的這股子憤慨和負罪感就行。
  
  「我不再相信那些東西已經很久了。」德拉科答道。
  
  「那真是該祝賀你了,成功完成了救贖呢,但這不意味著我希望看見你接近赫敏。」
  
  德拉科點點頭,看向其他地方,眼睛盯著對面的那堵牆。某種意義上他其實能理解的,也能看清這是大衛這樣的人試圖保護所愛的行為。但兩人在法國差點送命後,德拉科對自己發過誓,他會為了赫敏而爭取的,他需要保住這個誓言,不管過程會令他多麼地難熬和痛苦。
  
  「我猜你還沒讀過最近的一些歷史書籍吧?」
  
  「我覺得我讀的夠多了,也不想再多了解巫師世界的什麼了。」大衛反駁道。
  
  「那真是可惜了,」德拉科拉長聲調,前面餐廳裡那會感覺到的怒氣在往上湧。「好多書都提到了赫敏呢。她自己也是個聖人呢,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一般人都稱呼她是『同齡人裡最聰明的女巫』,雖然她自己特別討厭這個稱呼。她有梅林一級勛章,差不多就類似於你們麻瓜女王授予的騎士爵位吧。」
  
  大衛眨眨眼,似乎被鎮住了。「那她為什麼還要和你搞在一起呢?」
  
  「我覺得這個問題你可以問她。赫敏是我認識的最具有原諒精神的人了。」
  
  大衛不屑地哼了哼鼻子,「也許太有原諒精神了點。」
  
  兩個男人冷冰冰地對視一眼。
  
  「她看起來似乎很痴迷於你,也挺開心的,這我得承認。但你要記住一點:如果我發現你傷害了她,那我不用魔法也會要找你算賬的。」
  
  德拉科點著頭表示他理解,雖然這有些空洞的威脅,讓他真的想對這個麻瓜男人無奈地笑笑。「我覺得不會那樣的。」
  
  大衛安靜地洗完了剩下的餐盤,「我們最好回去吧。」
  
  「我深表同意,」德拉科的語氣帶了點嘲諷。
  
  我覺得還行。我覺得還行。我覺得還行。
  
  XXX
  
  和她父母吃完飯回到家後,赫敏的情緒相當低落。德拉科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再去提起這一晚有多麼尷尬,可他實在是沒忍住。
  
  「他們一直都那樣嗎?」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後,他有些生硬地開問了。
  
  「哪樣?」她反問道,衝他眨著眼睛。
  
  德拉科哼哼鼻子,把赫敏摟到身邊來。「對你的事業成就毫無動容,對你的才華視若無睹,提起那些認識的人莫名其妙的所謂成就——」
  
  赫敏突然不爽地哼唧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直接站了起來,「羅德尼·畢肖普!學校裡那麼多蠢得要命的男孩,非要提起他…羅德尼·畢肖普以前是會把膠水吃下去的啊!」
  
  「她回來了呢。歡迎回來,格蘭傑。」
  
  「他有博士學位又怎麼樣!」她不爽地繼續哼哼,「搞不好他的畢業論文,探討的就是人類在不摳鼻子時,要從手指上舔干淨膠水的背後心理動機機制呢…真是的。」
  
  她又跳起來,在德拉科面前有些癲狂地走來走去。「我真是抱歉呢,媽媽,沒像你朋友們的可愛又完美的孩子們那樣,選擇一條無聊到爆的既定人生道路,我以為在安定下來之前,有自己的職業抱負和目標才是最重要的呢!梅林的,他們也不是那樣把我教大的啊!她為什麼總要在我面前不停地提起,那些和我同齡的女人都對結婚生子充滿了熱情和期待…呃!我小的時候,幾乎是灌輸著被告知沒有什麼,沒有什麼比接受教育和追求個人理想更重要的事了!結果現在呢,像艾爾德裡奇太太這樣的有聲望的人,整天在她耳邊叨叨怎麼還沒孫輩啊,我猜我的人生規劃怎麼也算不上好,是吧?」
  
  德拉科站起來抓住她的肩膀,「呼吸,親愛的,」他喃喃道,把她摟到胸前。
  
  「你是最棒的,你知道的,」他說得很誠懇,「他們該珍視你本來的樣子,寶貝。」
  
  「我這是自食其果吧,」她聲音空洞,重復著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他把她推到面前仔細看看,不敢相信她有這種想法,「格蘭傑,你不是認真的吧…你覺得你被那樣對待是活該?」
  
  她看似隨意地聳聳肩,德拉科驚恐地看著她眼角處湧上淚水來,「我以前和你說過,自從我把他倆從澳大利亞接回來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變得緊張了。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都是我的錯。」
  
  她的下嘴唇不停顫抖,他把她重新拉進懷裡,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前面吃飯時,她無聲而安靜的樣子讓他很擔憂,但現在知道是為什麼了。一個拼命希望得到父母認同的孩子,卻感到一切都是無望的,盡管已經是成年人了,那種隱藏在表面之下,希望得到哪怕一丁點稱贊的熱切盼望,他對這種感覺是非常熟悉的。那種不管成就大小,是改變生活還是無聊小事都不再有任何期待,因為期待的那一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還不如直接放棄,免得受到失望的雙重打擊。
  
  這又是他和懷中這個女子莫名痛苦的共同經歷呢。
  
  德拉科抱著她,讓她抵在胸口艱難地呼吸抽泣,幾分鐘後抬起她的下巴來。「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廚房裡藏了個超大夾超厚草莓奶油的巧克力蛋糕的話,你心情能好點嗎?」
  
  她用一個微笑作了回應,外加一個白眼,「你讓沃森為我做的,是不是?」
  
  「我肯定不會烘焙啊,但我讓克裡克向他轉達了謝意,說你搞不好會開心到不肯和我分享的地步呢。」
  
  赫敏掙脫出他的懷抱,衝進了廚房。「今天是我的生日,馬爾福,我肯讓你舔一下叉子都算你走運了!」
  
  「只要你還肯讓我舔舔其他地方就行,」他反擊道,躲開了她朝自己頭上扔來的茶巾。
  
  還好她從前面的沮喪中走出來了,德拉科把給她的禮物變了出來。他選擇了這樣一個更有心意而不是奢華的禮物,但要說不後悔的話,其實也是在撒謊的。不過她那麼興奮尖叫的樣子,讓他都想把她的馬人法案裱起來了。
  
  准備好的另一個禮物,還是等到其他場合再送吧。不過到底什麼場合才適合送出一條鑲著雞蛋大小藍寶石,白金質地的項鏈呢?雖然在她生日的時候送出帶有生日石的禮物似乎更合適,德拉科還是決定晚點再看吧。
  
  XXX
  
  他們當然會選在豬頭酒吧碰面啦。德拉科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他會早點去,躲到後面的一個卡座裡,引起越少的注意越好——
  
  「喂,馬爾福!在這邊!」
  
  金妮·該死的·韋斯萊,還有她那管不住的大嗓門哦。
  
  現在德拉科已經和韋斯萊家的家長、波特和他妻子達成了友好關系,赫敏希望能讓她其他的好友們(還有前男友,德拉科心生不爽)也加入進來。
  
  我能熬過去的。
  
  他走到桌邊時,金妮一臉刻意的無辜神情。
  
  「我只能喝水了,但我給你點了奧格登,其他人麼很不幸都喝不了這麼重口的。」她話裡就帶著在謀劃什麼的感覺,朝他推過來一杯東西。德拉科感激地點下頭,一口喝完差不多半杯。金妮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你可以放松點的,這不是和她父母吃飯啦。」
  
  德拉科衝她擠擠臉,「你也聽說了,是吧?」
  
  她張口想答話,卻衝著酒吧窗戶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哦,不是吧,他們三個,居然一起來了,」金妮不爽地哼了一聲。
  
  「有那麼糟嗎?…」
  
  「呃,你等著看吧,他每次都這樣。」
  
  德拉科沿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到了赫敏,波特和黃鼠狼之王本人正一邊愉快地交談,一邊走到酒吧門口來,同時進了門。三個人緊挨著走到了桌邊來,赫敏對德拉科笑笑(這個笑絕對沒讓他那死寂而暗沉的心兒活過來,絕對沒有),但當她有些不安地再去看羅恩時,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金妮故意看到旁邊去,波特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赫敏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但羅恩·韋斯萊卻笑得好像自己剛贏得了魁地奇世界杯似的,眉毛一抬一抬,在他自己和波特、赫敏間揮手示意著。
  
  「所以一個純血,一個混血和一個麻瓜出身一起進了一間酒吧…」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都不爽地哼了起來,而羅恩卻開心得很。
  
  「干嘛,這很有意思啊!馬爾福以前肯定沒聽過,我敢打賭!」
  
  德拉科衝這個笑個不停的紅毛腦袋抬起一邊的眉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羅恩,沒有人,哪兒都沒有,會因為這句開場白覺得好笑的,」金妮語氣嚴厲。
  
  「是的,真是對不住呢,伙計。」波特坐進他妻子旁邊的一張椅子裡,在她臉上啄了一口。「這件事上只有你一個人那麼看。這話連笑點都沒有,我也算不上是個正經混血巫師。」
  
  赫敏也在德拉科臉上啄了一口,就算其他人對這種示愛行為感覺不舒服,也沒表現出來。
  
  「算了!這次輪到我請了,是吧?大家都來點黃油啤酒嗎?」波特問道,又站起來了。
  
  「能給我來一丁點,一點點的火焰威士忌嗎?」金妮聲音甜膩地問道,波特衝他妻子皺皺眉。
  
  「你懷孕了,所以不行。」
  
  「該死的。說到這個,我得去下廁所。」
  
  「我和你一起!」赫敏說道,德拉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種拙劣的制造機會的手段實在是…
  
  德拉科嘆口氣,把臉轉向羅恩,那個除了他以外還留在桌邊的人。
  
  「你知道他們會這麼干嗎?」
  
  紅毛腦袋有些尷尬地撓撓後頸,「我是說,我們這群人都不懂怎麼委婉地做事呢,所以就總會走到這一步吧。梅林的,我以為他們至少會讓我先喝一杯再說呢。」
  
  兩人同時低頭看向桌面,德拉科腦子裡各種情緒交織。他應該先開口嗎?還是安靜地等到赫敏回來呢?假裝身體突然不適?
  
  「我爸媽挺喜歡你的,」羅恩有些勉強地開口了,還盯著眼前木桌上的一塊斑點。「他們倒沒直接說出來啦,但我知道哈利和金妮對你的態度絕不止是受得了而已。更別提赫敏對你的感覺了,那個我肯定你…也知道的。」
  
  他在椅子上挪了下身子,咳嗽幾聲才繼續說下去,「而且是你救了她一命,」羅恩的聲音裡加重了感情,「至少就這點來說,我也欠你的情。」
  
  「不用,」德拉科一點面子也不給地打斷,「你不欠我的,為這個,不必。」
  
  深呼吸。
  
  「我很抱歉…你知道的,就我以前那些行為,我們小時候那會的。」
  
  羅恩聳聳肩。「你那會還真是個十足的渾蛋呢,有一說一。不過你現在也還行啦,畢竟赫敏還有一半我的家人都願意為你擔保了呢。」
  
  羅恩轉過臉去,德拉科不得不和他對視起來,「那個,現在說這話挺奇怪的,但是…是呢…馬爾福,你要是敢傷害她…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的,有一大堆人會要你好好出點你那珍貴的純血的。」
  
  德拉科點著頭,冷笑道,「你這種威脅雖然可笑,不過格蘭傑她父親也威脅過我了。」
  
  羅恩發出一聲干笑,「見過大衛了咯?」
  
  他若有所思地將德拉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哦,我敢打賭,他肯定恨透你了。」
  
  「是啊,他一點也沒掩飾呢。」
  
  「你是不是也被教育了一番『我不需要魔法就能做掉你小子』的言論?」
  
  德拉科抿起嘴,「是啊,還幫我回顧了下從前所有犯下的罪過。」
  
  羅恩咯咯笑了,「啊,別太放在心上了,雖然他那麼說你也不冤枉。她家人的心腸都是好的,只是不太能理解赫敏經歷過的很多罷了。」
  
  兩個男人沉默下來,德拉科只希望其他人能早點回來,他就不用面對要和黃鼠狼對話的這種現實窘境了。為了你我都願意做這個了呢,格蘭傑。
  
  「你們隊這季的表現不錯呢,」羅恩突然說道,「過去幾年黃蜂隊的勢頭都挺猛的。半決賽輸的那場打得很艱難,但主要還是肯梅爾隊的追球手太野蠻了…」
  
  兩人強制單獨相處的剩余時間,都靠著略有些尷尬的魁地奇談話熬過去了,德拉科驚奇地發現羅恩對整個聯賽的了解程度相當深。哦,看在瑟茜女神的份上,他剛才是暗自覺得自己還不算討厭這場對話嗎?
  
  我覺得可以的。
  
  「哦,看啊,赫敏!他倆都還活著呢!」
  
  金妮歡快地跳回桌邊,身後跟著赫敏和哈利,三個人臉上如出一轍的得意笑容,讓德拉科很想拿出魔杖給他們點惡咒嘗嘗。
  
  「大家都還好吧?」赫敏裝出無辜的語氣問道。德拉科翻了個白眼,還是羅恩配合,「抱歉了,赫敏,實在太順利,馬爾福和我決定單獨私奔了。你應該能懂的。」
  
  幾個人發出一陣駭人的大笑聲,只有德拉科在一邊沒好臉色。
  
  「好吧,我到底錯過了什麼?」一個新來的聲音,德拉科猜來人應該是帕德瑪·帕蒂爾,因為她直接挨著羅恩坐下了,還拿過他的杯子喝了一口。
  
  「羅恩剛宣布他要和馬爾福結婚了,真抱歉這會讓你才知道。」金妮接道,擺出一副悲傷的語調,拍了拍帕德瑪的手。
  
  帕德瑪看看這兩個男人,半晌才開口,「你倆孩子的眼睛肯定會很漂亮的。但是你們的膚色就不是很搭了。」她總結道。
  
  羅恩一只胳膊攬住她,笑著接道,「說的沒錯呢。我還是喜歡黑發的女巫。」
  
  德拉科沒接話,那晚他一直坐在旁邊安靜觀察其他人的一舉一動,對赫敏一邊和大家交談,一邊用手在桌子下面他的大腿上畫圈的動作,感到十分欣慰,這麼個小動作也讓他覺得成為了所有人中的一員。
  
  如果赫敏腦海中未來和她的朋友們相處是眼前這樣的話,那德拉科真是一點也不介意呢。
  
  
章節 39

  2008年10月
  
  他根本沒必要今晚這麼早就過來,但如果他再在自己房間裡,像只焦慮的被關在籠子裡的動物似的走來走去的話,不是會發瘋就是會在木地板上踩出一個大洞了。
  
  德拉科倚在大理石吧台上,視線在裝飾得甚是華麗的霍格沃茨大禮堂裡轉來轉去。納西莎·馬爾福出手絕對不凡,哪怕她未必真心支持赫敏的基金會所專注的事業。
  
  幾周前,德拉科的母親找到他,提出如果他覺得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在如此有歷史意義的重要場合搞定一場啟動晚宴,那就真是純粹痴人說夢。德拉科接受了母親這帶著嘲諷色彩的橄欖枝,馬上幫她和米勒娃·麥格聯系上了,讓她加入當晚活動的籌劃委員會。赫敏很樂意地交出了本次活動的策劃權,畢竟准備派對從來不是她的樂趣所在,但德拉科堅持要她來完成開幕致辭。
  
  今晚好幾件事德拉科都是非常堅持的,其中一些他已經開始後悔了。她本想挽著他的手出席現場的,被他當場「無情」否定了。他的理由是,那樣一來,大家的關注點就不會放在赫敏本人和今晚活動的目的上,而只顧著關注他倆的感情問題了。他絕對不能讓今晚的光環從她身上被挪開。
  
  這會他倒希望自己之前不該那麼堅決地反對這個建議了。一杯威士忌在手,努力不要因為進進出出的客人們看到他時流露出的好奇或是微微反感,而不自覺地皺起眉來。蘇珊·博恩斯還是很友好地衝他揮了揮手,她自己那會正挽著賈斯汀·芬列裡的胳膊呢。
  
  赫敏盡了最大努力向德拉科證明,自己很想被人看到和他在一起,想要全世界知道他倆的關系,但到了這個節點上,德拉科不能也不願意妥協。今晚不適合給所有人增添八卦的嚼舌新材料,而是赫敏用來向巫師界展示她具有重大意義的項目舉措,帶領大家看到建立一個更加平等社會的新開端。德拉科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加入這種未來,哪怕赫敏在自己的未來藍圖中已經給他留好了位置。
  
  這會忙得一臉疲憊的麥格教授找了過來,讓德拉科沒時間一個人胡思亂想了。
  
  「哦,你在這兒啊,馬爾福先生。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你應該會滿意的。我很期待能親眼見到我們的女主角呢。」
  
  德拉科禮貌地朝這位老人家點頭示意。「大禮堂看起來真不錯,校長夫人。允許我再次謝謝您,同意讓我母親發揮她擅長的一面,幫助你們完成准備工作。」德拉科注意到不遠處,納西莎正派頭十足地指揮著幾個負責餐飲服務的工作人員,氣場全開呢。
  
  麥格不耐煩地揮揮手,「哦,是啊,她的品位相當不俗呢,幫我減輕了不少負擔。」
  
  她接過酒保遞來的生鰓草汁,繼續看著德拉科說道,「你得原諒我這樣的老人家喜歡多愁善感呢,我必須得說,馬爾福先生,目前的成果真的非常令人滿意。我也希望你能為今晚的一切感到自豪。因為有你,未來那麼多的年輕巫師、女巫都將受益非凡。也許我活不到親眼見證那一刻的時候,但還是希望這能幫助架起更多合作的橋梁,修復我們這個世界存在了太久的那些隔閡。說到底,這真的是樁非常,非常好的善舉。」
  
  德拉科不知道該怎麼用合適的語言,來回答這位了不起女巫的如此贊揚,畢竟這位女巫可是出了名的不輕易誇獎人的。「那個…謝謝你了,校長夫人…我…我是真的覺得你更應該表揚格蘭傑的。」
  
  麥格微微抿起嘴,有些皺眉的樣子。「接受對你的功勞的贊美吧,馬爾福先生。你應該給別人一個相信你是個好人的機會。」
  
  德拉科聳聳肩,移開視線去,「我不確定自己做了足夠多的好事,值得其他人這麼信任我。」
  
  「鄧布利多教授一直很信任你。斯內普教授也是。」她輕柔地反駁道。
  
  「也許吧,可他倆誰都沒在六年級的時候來問過我一次,是不是還好。你知道嗎,你是唯一問過的老師呢。那一年裡唯一一個問過我,我是不是還好的人。」
  
  他這會和她對視了,知道兩人都想起了那段在學校時的糟糕日子。德拉科說的話雖然很殘酷,確是實話。他那會逃課,忘交作業,麥格罰他留堂,當然完全沒錯,但有好幾次她都流露出對他的真切關心,這比那會其他成年人對他的關心都要多。
  
  「馬爾福先生,你的成績下滑如此嚴重很不尋常啊,是出了什麼事嗎?」
  
  「馬爾福先生,我聽說你最近退出學院魁地奇球隊,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馬爾福先生,你的氣色真的非常不好,你確定不用去校醫院看看嗎?」
  
  「馬爾福先生,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你的學院長,不過還是請你在辦公時間來找我的好,只要你願意,不管和變形課有沒有關系都行。」
  
  有那麼一秒,她皺著的眉頭松動了一下,咬緊的下巴也微微抽動著,但她很快壓住了差點湧上來的什麼情緒。「是啊,那個…失陪一下,我得確保走廊那裡空出來了。有些學生今晚很想溜過來呢。」
  
  她有些尷尬地拍拍他的手,快步走開了。
  
  一個人影快速地衝過來,一陣龍卷風似的,原來是金妮突然出現在了德拉科身邊。
  
  「快點笑一笑,裝作我剛說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那樣。」
  
  「什麼?」
  
  「趕緊笑,就假裝我哥哥剛想對你用惡咒,結果自己開始吐鼻涕蟲了。」
  
  想到那段回憶,德拉科忍不住咯咯笑了,金妮挽起他的胳膊,自己也大笑起來,雖然笑得實在是太假。右手邊閃過一道閃光燈,德拉科知道有人把這一幕假笑也給照下來了。
  
  金妮朝德拉科身後拋了個媚眼,他注意到一個莫名眼熟的干瘦年輕人,壓低了手裡的相機,衝她一笑。
  
  「你這是玩什麼呢,金妮維雅?」德拉科皺著眉問道。
  
  她笑得更歡了,「不過是按計劃來,我親愛的朋友。」
  
  「作為格蘭傑的朋友,就需要按計劃輪流來照顧我嗎?」
  
  「不是的,你個討厭鬼,我不過是給愛八卦的大眾一點談資而已。『哈利·波特的妻子和馬爾福家的繼承人關系還不錯嗎?那他肯定還是個不錯的小子咯!』洗白,再重復,等到你可以當著眾人和赫敏手挽手的時候,我們就都會鼓掌外加擦眼淚了。」
  
  他看著她抬抬眉毛,「如果你覺得今晚是按這個流程來,那你怕是要大失所望了。有一點我得承認,那張照片是個好主意。我們能幫你打造一個中規中矩但不失社交手腕的純血形像呢。」
  
  金妮干笑一聲,「得了吧。不是的,那一招絕對是韋斯萊家傳的。我是他們中最厲害的,你知道的。作為最小的那個,讓我占據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說說看啊,」他示意酒保來一份氣泡水,然後幫她變成了香檳酒的顏色。
  
  「干杯!」她和德拉科碰了個杯,「我說的是,我哥哥們犯下的所有錯誤我都看在眼裡,選擇了延續他們所有的優良素質,這就讓我成為了最厲害的那個。看吧,我和比爾一樣為人很酷,和查理一樣運動天賦過人,還有珀西的野心,弗雷德和喬治的幽默感,和羅恩的忠誠。」
  
  她優雅地在自己杯裡吸了一口,砸吧下嘴唇。「這酒年份很棒,」她模仿德拉科的樣子來了一句。
  
  她把身上的綠色禮服長袍拉拉直,「感謝梅林這裙子很寬松,我肚子裡懷的那個小妖精終於能看得出來了。不過至少我的胸變大了。」她低頭看看自己的乳房,德拉科刻意回避下視線。
  
  「你對社交基本禮貌的完全忽略和摒棄,真是讓我震驚呢。」
  
  金妮聳聳肩,「我個人覺得我很迷人呢。哦哦哦,看看漢娜現在的體型啊!我該去問問她孕期的這些衣服都上哪買去,她這會懷孕的樣子簡直像是生育女神似的!」
  
  「那是隆巴頓的妻子?祝他倆好運吧…不敢確定他會不會知道該怎麼抱一個新生兒哦。」
  
  「再敢說一句貶低納威的話,我就把你的蛋給咒掉。不過說到惡咒麼,看看那些對加布裡埃爾不懷好意的女人們哦。」金妮偷笑一下,「芙蓉在她身上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呢…梅林的,她對加比的那股子勁,比當年媽媽對我還糟糕。我覺得格林格拉斯夫人真的在考慮對那個可憐的姑娘下手了,你看她丈夫的眼睛一直在往不該看的地方看…」
  
  「格林格拉斯一家來了?」
  
  他看到了大禮堂那頭的三個熟悉身影,都穿著昂貴的禮服長袍。格林格拉斯夫人似乎正壓著嗓子責怪自己丈夫呢,時不時瞟一眼站在20英尺開外的加布裡埃爾·德拉庫爾,這會正和迪恩·托馬斯,盧娜·洛夫古德還有她丈夫,拉爾夫,一起交談著。
  
  德拉科皺起眉,注意到那個年輕女子(是阿斯托利亞嗎?)正站在吵得不可開交的父母身邊,有些興致不高地打量著禮堂裡的一切。另外一個姐妹(達芙妮咯?)似乎今晚沒來,那個也許是阿斯托利亞的女巫也沒有舞伴,作為一個適婚年齡的純血女巫來說還是挺罕見的。
  
  正如他一開始向麥格建議這個項目時預測的那樣,不少純血家族都願意掏出金加隆來換得一張入場券呢;肯定是計算過這麼做的收益了,而且這還是個由赫敏·格蘭傑冠名的項目呢。
  
  繼續和金妮待在吧台這邊,默默觀察人群覺得還挺滿足,金妮抱怨起這種社交場合時,哈利總要去盡義務一般轉幾圈,畢竟自己丈夫實在拉不下臉來拒絕很多人。終於,魔法世界的救世主過來了這邊,滿眼警惕地盯著金妮手裡的杯子。
  
  「是氣泡水啦,我給它加了點色,這樣她不會感覺太糟糕。」德拉科慢吞吞地解釋道。
  
  「干杯,馬爾福。見到赫敏了嗎?」
  
  他搖搖頭,「沒有,我倆不是一起來的。她應該快到門口了吧。」說完低頭看看腕表。
  
  「你為什麼今晚不陪她一起呢?」波特問道,卻被金妮一胳膊肘頂在身上,「少來啊,哈利。」她低聲制止,哈利翻了翻眼睛。
  
  幾分鐘後,羅恩和帕德瑪也過來了,看到德拉科,羅恩就笑得一臉不懷好意,過來在他背上一拍,身後的閃光燈又是一亮。
  
  「晚上好,韋斯萊,」德拉科聲音僵僵的,不喜歡被人這麼熱情地招呼。
  
  最近的羅恩,不僅不再對赫敏和德拉科之間的關系表現出憤怒和反感,反而覺得非常有意思似的。每次他們聚在一起,總要做出些這種親密的舉動來,讓德拉科特別不爽,就這點估計也是對方堅持這麼做的樂趣所在吧。
  
  「赫敏真聰明,雇了丹尼斯來當攝影,」羅恩說道。啊,難怪那個年輕人看著眼熟。克利維家的弟弟。
  
  「我以為他是在魔法部工作的啊?難道喜歡拍照的不是科林嗎?」帕德瑪有點奇怪。
  
  「他這純屬個人愛好,」哈利接道,「而且也算是紀念科林吧。」
  
  今晚活動中由赫敏負責安排的部分,就是媒體方面的事務了。她說她特別想請一個人來做攝影師,其他媒體人裡,只有《女巫周刊》的帕瓦蒂被允許進場呢。
  
  羅恩這會的低聲交談引起了德拉科的注意,「…安多米達今晚肯定忙壞了,要照顧那麼多韋斯萊家的孫輩。」
  
  「泰迪會幫幫她的,對他也是好事,」波特接道。
  
  金妮越過德拉科把手裡的空杯子放回到吧台上,壓低聲音對他解釋一般,「也許這個活動對她也很重要,但回來霍格沃茨對她而言也不容易的。」
  
  至少免了他不得不面對另一個尷尬重逢的境地。
  
  大禮堂對面傳來的一陣輕微的掌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赫敏終於現身了。
  
  操。
  
  德拉科為今晚精心安排的計劃:裝作雲淡風輕,不過是個來參加新慈善活動啟動晚宴的有錢金主罷了,來也是因為這個項目很有意義,自己母親還是籌備委員會一員。他當然是穿著自己最好的黑色正式禮服長袍來的,還配上了絲質的馬甲背心,閃亮的銀質表鏈。如果赫敏公開來找他,那他也會禮貌地與之交談。
  
  德拉科為今晚精心安排的計劃:這會有完全被推翻得渣都不剩的風險呢。
  
  赫敏身上的午夜藍禮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發著光一般,那顏色比這會天花板上閃耀著星空的背景色還要濃郁。她走路的姿勢優雅,穿過那些潛在的捐贈人之間,笑得低調而自信,完全一副就該享受身邊人崇敬和稱贊的姿態。
  
  只有他能品嘗的朱唇,這會塗成了深梅紅色。
  
  只有他能撫摸的秀發,盤出一個松松的發髻。
  
  只有他能愛撫的肌膚,這會露出鎖骨的部分。
  
  看到她,心兒就一緊,看到卻不能去觸碰。這個無與倫比的女巫把身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繼續姿態優雅地走進大禮堂來。當她把一綹卷發甩到肩膀後面時,一抹深藍色的反光被他看到了。那條惹人注目的藍寶石項鏈正貼在她喉嚨那裡呢。
  
  「哦我的天哪,馬爾福,你是認真的嗎?」金妮哼哼鼻子,盯著赫敏脖子上的項鏈,那塊閃耀的石頭,隔老遠都能看見呢。
  
  只能算是個小小勝利,但德拉科還是甘之如飴。他也許拒絕了赫敏提議兩人一同出席的建議,但並不代表不能用其他方式來宣布主權啊。幾小時前他把那條項鏈寄給她,附了張字條請她能否賞光今晚戴著出席呢。真是個完美的戰略計劃。如果當面送她,她肯定會對尺寸和價格大做文章。這樣的話,德拉科就不用聽她絮絮叨叨地反對,而他可以安靜地欣賞自己買來的這條項鏈,掛在她優美的脖子上,懸在胸口上方的美景了。
  
  我的。
  
  「伙計,」羅恩湊過來,嗓子有點啞地和德拉科耳語起來。這個昵稱讓德拉科一個激靈,但還是放棄了直接給他來個惡咒的美好願望,畢竟這會在公共場合呢。「把你珠寶商的名字給我一下,行嗎?」
  
  德拉科笑了,咬住舌頭沒說話,真想吐槽下韋斯萊哪可能有財力負擔得起,自己特意為赫敏定制的藍寶石配白金鏈的組合呢,但覺得還是稍微友好點比較好。
  
  波特在德拉科另一邊輕笑起來,「老天的,馬爾福,你這是想補償什麼的意思嗎?」
  
  「真的呢,德拉科,」帕德瑪語調歡快,「這也太明顯了,估計滿屋子的人都要開始揣測那塊石頭是誰送的了。赫敏自己的品位要低調很多呢。」
  
  德拉科聳聳肩,看到赫敏戴著項鏈竄出來的短暫自得意滿,很快消散了。
  
  「我們准備去和她打個招呼了,一起唄,」波特催促道。德拉科搖搖頭,堅定地要保持住今晚的距離。金妮又低聲責怪了丈夫幾句,衝德拉科不好意思地看一眼,四個人就走開了。
  
  德拉科看著他們離開,心中有點異樣的感覺。他們圍在了自己好友身邊,熱情地和她擁抱,輕吻,他覺得這種感覺是嫉妒吧。哦,他是多想公開地走到她面前,用胳膊環住她的纖腰,嘴唇貼上她的臉頰,讓這個該死的星球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女巫,這個了不起的女巫,接納他進入自己的生活,陪在她的身邊。
  
  赫敏亮閃閃的眼睛突然朝這邊看過來,德拉科趕緊掉頭面對酒吧方向。
  
  膽小鬼。
  
  今晚的主角不是你。今晚的主角不是你。今晚不是讓你和你那控制不住的情緒撒野的地方。
  
  我覺得可以的。
  
  「你還好吧?」德拉科向右瞥去,看到莫琳·泰勒厚著臉皮衝自己笑呢。
  
  「晚上好,泰勒女士,」他的聲音裡的帶著點疑惑。
  
  「你們這些貴族做派都這副德行呢。你可以叫我莫琳的。」
  
  德拉科端著酒杯,抿緊嘴巴衝她笑了下。「晚宴還算愉快嗎,莫琳?」
  
  這個年輕女子擺弄著手裡的酒杯,「見到你在這裡還挺意外的,如果我能誠實點說的話。」
  
  「哦?你很意外在一個慈善活動現場見到我?」
  
  她冷哼一下,「不是,我調查過你的背景,你的錢比上帝都要多吧。沒想到為麻瓜出身設立的項目你也有興趣而已。」
  
  德拉科皺起眉,「那個,我覺得這項目很有益處,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莫琳聳聳肩,「是麥格邀請我的,」她突然說道,有些緊張地環顧下四周。「說什麼,有幾個著名的麻瓜出身能來參加的話會非常好。」
  
  德拉科順著這個女子的視線,發現她在盯著赫敏呢。
  
  「不敢相信我居然和她同處一室呢,」她喃喃道,喝著自己的酒。
  
  德拉科實在沒忍住自己的偷笑。搞了半天,外表強干的莫琳·泰勒也是赫敏·格蘭傑的迷妹啊?
  
  「你不是和波特的妻子是隊友嗎?難道不能請她幫你介紹一下嗎?」德拉科慢吞吞地說話,忍著不要笑出來。
  
  莫琳拼命用力搖著頭,「耶穌的,不行!我不想做那種嚇人的女粉絲!」
  
  「看來你臥室裡是貼著格蘭傑的海報的咯?」德拉科還要逗她。
  
  「沒有哦,自以為是的。她只是…你懂的…」莫琳喝了一大口自己的酒,「她為我們麻瓜出身的女巫做了那麼多事。我一收到我的通知書,就請爸爸幫忙查查看像我這樣的女巫還有誰,結果赫敏·格蘭傑她…她的故事讓我讀到停不下來。她那麼強大,居然還是麻瓜出身,和我一樣。」她聲音低下去,衝德拉科眯起眼睛,似乎在挑戰對方不許嘲笑她。「你搞不好沒法理解,不過是的啦,我真的很以她為榜樣呢。」
  
  他心中有那麼個地方真的很想大笑出來,但不是因為莫琳以為的理由。
  
  「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他主動請纓。
  
  莫琳滿臉狐疑地打量他,「你?你和赫敏·格蘭傑很熟嗎?」
  
  早上在她身邊醒來的呢,不是嗎?
  
  「我們一起上學的。」
  
  莫琳根本不相信似的哼哼鼻子。「嗯嗯嗯,我看還是另找機會吧。也許麥格能讓她過來一下呢。喂,」她突然轉了話題,注意力顯然已經轉移了,「她旁邊的那個帥小伙是誰啊?」
  
  「迪恩·托馬斯。」
  
  「你和他也是一起上學的嗎?」
  
  德拉科做了個鬼臉。「你幾歲了,才20吧?他對你來說太老了。」
  
  「呃,你說話和麥克一個德行。說到他,這老家伙來了呢!」她熱情地朝韋斯利·麥克尼爾夫婦揮手示意,兩個人朝這邊來了。
  
  「莫!」他像是老父親一般抱住她打了個招呼。接著衝德拉科點點頭,臉上有點疑惑,「馬爾福。沒想到你也來了。」
  
  德拉科有點不爽,但還是和這個男人握了手。「母親是籌備委員會的。」他這麼解釋。
  
  韋斯利聳下肩膀,德拉科記得他妻子叫勞拉,也是個麻瓜出身的女巫,所以他倆才會出席吧。德拉科和這幾個人談了會魁地奇,但很快就走神了。
  
  赫敏在整間大禮堂裡到處穿行,盡可能多地和來賓們打招呼。其中不少還想動用下自己的男性魅力。那些覺得可以親吻赫敏手背的男人,幾個老頭子居然大膽到親吻了她的臉頰,有一些麼則是和她說話時湊得特別近,手也有意無意地要碰到她的肩膀或是背部。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但不對,這話不對不是嗎?她其實不是他的啊。
  
  你的。天哪,格蘭傑,我他媽是你的。你的,你的,你的,你的,可憐兮兮卻完完全全屬於你。
  
  他抓著酒杯的力道太重了,被人碰了下肩膀時才驚異於居然沒把杯子捏碎。
  
  「你好啊,德拉科·馬爾福!」是盧娜·洛夫古德那夢幻般的清脆聲音,挽著一個頭發微亂,戴著眼鏡的書呆子模樣的男人。
  
  「你好,洛夫古德。」他禮貌地接道,視線不得不離開赫敏,離開那群追著她的男人們。
  
  「叫我盧娜就好。這是我丈夫,拉爾夫。」盧娜介紹了下那個男人,德拉科和他握了手。
  
  「晚宴你得和我們坐在一起!」她語調興奮,似乎想到那一幕簡直開心得不行。德拉科知道拉爾夫·斯卡曼德在魔法部和赫敏一個部門工作,是赫敏介紹拉爾夫和盧娜在一起的呢。
  
  「盧娜對你的評價很高呢,」拉爾夫語速不快,慢條斯理的。德拉科看她一眼,顯然有些不解,但她一如既往一臉真誠地對他笑得燦爛。他努力好好和拉爾夫交談,是個相當有趣的巫師呢,為了給自己祖父的筆記著作《神奇生物在哪裡》寫續集走遍了不少地方,但德拉科的視線總是會不自覺地飄出去。
  
  哦。哦,他他媽絕對要活剮了考邁克·麥克拉根。這個狡猾惡心的渾蛋貼著赫敏那麼近,還在和她低聲說話,她往後仰得脖子都要吃不消了,嘴巴擰得那麼難看。這個裝模作樣的家伙居然還敢那樣對她笑,把手搭在她胳膊上,德拉科發出一聲低吼,趕緊用咳嗽掩飾過去。
  
  去他媽的。他看不下去了,受不了看著像麥克拉根這樣的男人,覺得自己有權利離赫敏那麼近的情況下,吐氣吸氣。
  
  「抱歉…洛夫古德,拉爾夫,我得去…透口氣。」他把酒杯放到吧台上,沒等回復就轉身離開了。松開領結,他溜進了門廳,遠離人群,遠離自己深愛的女子明明近在眼前卻無法靠近的那一幕。他靠在石牆上,閉上眼睛,試著吸進點涼爽的空氣。
  
  他知道按計劃接下來是什麼安排。赫敏會做開場演講,接著是晚宴,接著赫敏會帶頭跳第一支舞。德拉科建議找波特當舞伴,但她當場回絕說她屆時會請亞瑟·韋斯萊幫忙的,因為哈利的華爾茲技巧也是黑洞級別的。
  
  但接下來的安排才是德拉科最受不了的。他不得不躲到暗處,看著一個接一個的男人上前邀請黃金女孩本人共舞。搭在她腰上的手都不是他的。握著她的手的那些手也不是他的。他為什麼要做這麼個大傻瓜呢?他是怎麼覺得自己可以在裝出沒有瘋狂愛上她的情況下,熬過今晚的?鎮定劑要失效了。
  
  他就不該來這裡,告訴格蘭傑今晚屬於她,是她一個人的,他不需要來參加。但不行,德拉科再一次敗給了自己的狂妄自大。現在他躲在門廳裡,因為自己那點愚蠢的自尊,已經快要崩潰了。
  
  身邊傳來一陣衣裙的窸窣聲,他馬上站直身,撫平前面用手亂揪的頭發。看到出現在轉角處的人是赫敏時,嘴巴驚得張開來。
  
  「你跑到外面來干什麼?馬上就要上台演講了啊!」
  
  赫敏沒理睬他的問題,凶狠地瞪他一眼。「盧娜說你在這兒呢。」
  
  她衝他走過來,被她抓住衣領,吻上來的時候,德拉科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他焦急地回應起來,抓牢她的腰,轉個身把她壓在牆上。
  
  「天啊,格蘭傑,你知道今晚你有多美嗎?」他貼著她的嘴喘著氣。她激動地吻他,還想再和他貼緊一些,雖然兩人這會已經貼在一處了。
  
  「你看起來也很帥啊,」她低聲道,他的嘴唇已經吻上她的脖子了,就快要碰到她喉嚨和鎖骨交接的那塊地方,每次吻到那裡她都會發出好聽的低吟,那是他的最愛。在她皮膚上舔過,一路舔到下巴,她呻吟起來。
  
  「謝謝你的項鏈了,真的太貴重了。」
  
  「根本不夠,」他低吼一般,再次含住她的唇,舌頭伸進去。渾身著了火似的,她用手抓著他的衣服,聳動髖部在他身上蕩出波浪般的起伏。兩人間的衣料也太多了點吧。
  
  「我真要殺了考邁克·麥克拉根呢。」他低聲威脅道,手突然伸上去抓住她的乳房揉捏起來。
  
  「我要把他碎成一片片的,他還有今晚其他敢那樣看你的男人。」隔著衣服他捏起乳尖,讓她軟了下來,更積極地把胸部往他手裡送。
  
  赫敏捧起他的臉。「別傻了。我今晚是要和你回家的。要不是你那麼強,本來可以挽著你出席的。」德拉科皺起眉,卻被她貼在脖子上的唇瓣打消了念頭。
  
  「所以你才送了這條項鏈是吧?」她在他耳朵裡吐氣,舌頭舔著耳廓。「承認嘛,馬爾福。你想讓大家知道的。」
  
  她收回身子看向他的眼睛,帶著挑戰一般的神色。「說出來嘛,」她聲音沙啞地命令道。
  
  他也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會分身硬得不行,心髒在胸口跳得砰砰響。
  
  「你是我的,」他喘著氣,用力地吻上去,抓在她腰部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嗯,」她呻吟道,「你也是我的。」
  
  這句話讓德拉科不確定自己的哪個器官更加為之振奮,是他的分身呢還是心髒呢?
  
  「如果再讓我看見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朝你多瞟一眼,我就親自把她送出去。」
  
  「操,格蘭傑,你這麼占有欲爆棚簡直讓我愛死了。」他低吟著,「我還是覺得,得讓我先解決了麥克拉根。」
  
  她的吻變得輕柔、慵懶起來。德拉科隨著她的節奏,把主導權交給她。「不需要的,」她一邊吻著一邊接道,「金妮已經朝他扔了個燙傷咒了。剛才他就走路姿勢奇怪了蠻久了。」
  
  「她絕對是我截止目前最欣賞的韋斯萊了。」
  
  德拉科的雙手托住她柔軟的雙乳,赫敏的指甲在他的頭皮上劃過,這一刻美好在恍惚中將時間帶走,兩人的舌頭全程交纏在一起。不再去管當晚是不是會被其他人看見,滿腦子只想和赫敏共赴巫山,德拉科拉起她的長袍邊緣向上提,想再多碰到一些她的肌膚。
  
  如果這條驚艷的裙子不是價格昂貴,而且她需要整晚穿著的話,德拉科早就急不可耐地想一把扯開,好好膜拜一番她的肉體了。他的手終於成功伸進了裙子裡面,沿著她大腿的肌膚往上攀去,她貼在他身上扭動,喘氣,這時——
  
  「格蘭傑小姐!馬爾福先生!!??」米勒娃·麥格那不敢相信的尖利叫聲讓兩人馬上跳開來。
  
  接下來的沉默真是痛苦而漫長呢,德拉科覺得仿佛有幾年那麼久的感覺。
  
  「抱歉,教授!我是說,校長夫人。」赫敏一臉窘迫,音調都高了好幾個八度。德拉科低頭盯著自己腳上的龍皮鞋尖,仿佛一個不聽話的五年級生,馬上就要被人罰去留堂似的。都是成年人了,還能有這種感覺太傻了點,但是看在老天的份上,麥格身上那種嚴厲的氣場,效果絲毫不減當年。德拉科偷偷瞟了一眼赫敏,發現她也垂著眼睛向下看,一副因為私人情事被發現後,可能會丟了女學生會長徽章的架勢。
  
  麥格的嘴巴開開合合好幾下,嚴謹的大腦似乎沒法處理親眼目睹的這一幕。
  
  「那個,好吧——你倆如果差不多了,格蘭傑小姐,我是來找你去做開場致辭的。客人們都已經落座了,所以你最好10分鐘內就過來。」
  
  「哦,天哪,我的致辭,」她低聲道,這下因為其他原因臉色刷地白了。
  
  「嘿,」德拉科柔聲安慰道,「你已經練習過一千次了,幾乎已經很完美了。你肯定會表現得特別棒的。」
  
  赫敏衝他緊張地笑笑,點了下頭。又朝麥格抱歉地看一眼,從她身邊走過,回宴會現場去了,一路上低著頭念叨著什麼。這下,只剩德拉科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前教授了,前面還被這個教授正好撞到自己對她最喜歡的明星學生各種上下其手的現場。
  
  麥格帶著明顯不是很高興的神色在打量他,嘴唇抿得緊緊的。不想被她犀利的眼神給嚇軟,德拉科站直了身子。如果她開口指責自己居然敢「染指」赫敏·格蘭傑,那他絕對要為自己辯護的。他帶著不服氣和她對視,卻驚訝地發現對方翻了個白眼。
  
  「少跟我擺這麼張臭臉吧,馬爾福先生。你完全誤解了我的不爽。」她哼一聲,很不情願地說下去,「知道了這件事,鄧布利多教授的畫像還不曉得要有多煩人呢。你自己收拾收拾也入席去吧,我估計格蘭傑小姐肯定要在人群裡找你的,尤其在她發表演講的時候。」
  
  德拉科還沒緩過神來,她已經轉過身回大禮堂去了。花了點時間緩過神,德拉科也跟過去,朝安排好的桌子走去。看到自己那一桌都是所謂的名人時,他忍住沒當場抱怨出聲:羅恩和帕德瑪,哈利和金妮,拉爾夫和盧娜。格蘭傑還真是相當可以呢。
  
  他走過去時,羅恩衝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接著看向講台附近面容疲倦的麥格和跟在她後面臉色微紅的赫敏。那張蠢得要命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眼睛都亮了,就看起來非常的弗雷德和喬治的感覺。
  
  「不會吧,」他對德拉科輕笑道,「告訴我不是吧。別告訴我,麥格把你倆抓了個現行啊。」
  
  「閉嘴吧,黃鼠狼。」
  
  「怎麼了?」波特問道,這會真該把他的傲羅徽章暫時交給韋斯萊呢。
  
  羅恩靠過去在哈利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對方馬上大笑出來。
  
  「因為你,斯萊特林被扣了幾分啊?」波特笑著問道。
  
  等到眾人全部落座開始用餐時,整張桌子都知道了德拉科和赫敏的小插曲。他坐在金妮和盧娜中間,兩個女巫一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德拉科看得出來,她倆是想幫他熬過其他人對他出現在這裡的八卦議論。隔壁桌上的那些人,看到德拉科·馬爾福居然和魔法世界的現代英雄團如此和諧地同桌進餐,都毫不掩飾地朝這邊看過來,還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燈光被調暗了,麥格教授簡短地介紹了一下這個根本無需介紹的女巫。赫敏帶著羞澀的笑意,看著自己的前教授和人群,深呼吸一下後走上前來開始自己的講話。
  
  這會德拉科已經對講話內容滾瓜爛熟,都能跟著她同步說出口了。過去兩周裡,她幾乎每晚都在他的臥室裡走來走去,嘗試用不同的語速和語調排練來著。他看著她的視線掃過人群,停在他身上,在找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嘴角的輕輕揚起和眼神裡安定的神色,讓他胸中充滿了自豪。
  
  赫敏承認過,她其實很不喜歡在眾人面前進行非學術方面的演講,也承認如果到時候看著他說會緩解不少緊張情緒,這讓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鼓舞。羅恩總是會讓她發笑,她曾經這麼說,而哈利總會讓她變得多愁善感,被湧上來的各種情緒影響。德拉科和她保持對視,盡自己最大努力給予她安慰和鼓勵。
  
  她這番發自肺腑的講話已經要接近尾聲了,話題主要是在講述這個基金會對未來的幾代巫師女巫帶來多大的益處。她對麥格教授表達了感謝,同樣感謝了幫助策劃今晚活動的眾多女巫和巫師。德拉科才反應過來,這裡面也有他母親呢。看到主桌那裡,發現納西莎正坐在霍格沃茨的教授們中間,旁邊就是弗立維。赫敏會坐在麥格和納威·隆巴頓中間吃完這頓飯,德拉科在心中暗自感激梅林,有人想到把隆巴頓安排在赫敏旁邊,而同時又讓他母親能盡量和她拉開距離。
  
  晚宴快要結束了,德拉科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他在自己桌邊的這一餐還是挺輕松愉快的,雖然前面韋斯萊居然敢問馬爾福如果不吃自己的土豆泥的話,能不能讓給他的言論,讓德拉科直接威脅說要用餐叉扎他。多虧帕德瑪把自己沒吃完的食物倒在了男友空了的盤子上,才化解了危機。
  
  餐盤,餐桌和椅子都消失了,客人們都已經站起身來,屋子開始變換出舞會需要的狀態。
  
  德拉科看著赫敏優雅地起身,從主桌方向走開。她衝樂隊指揮點了點頭,確認可以開始開場華爾茲的演奏了。她走到亞瑟·韋斯萊旁邊,對他孩子氣地笑笑,接著朝舞池中央走去。
  
  她這到底是在干什麼啊?
  
  他困惑地朝波特看一眼,這家伙居然咬著腮幫子一臉在忍笑的樣子,他妻子也是同一副嘴臉。羅恩盯著他,眉毛抬得老高,似乎在質問德拉科怎麼會沒料到這一出的。
  
  他的喉嚨在發干。
  
  不,她不會的,她應該不會吧。
  
  赫敏堅定的步伐終於停在了他面前。赫敏朝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時,德拉科覺得大禮堂裡的每一雙眼睛都在看著他倆呢。
  
  「走不?」她的語調輕快,帶著一絲挑戰的意味。德拉科接過她的手,還有她脫下來的那副長手套。
  
  好吧,如果你這麼願意的話。我們就一起唄。
  
  在被赫敏領著朝木地板的舞池中央走去時,德拉科全程目視前方。華爾茲舞對他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那麼些年裡被嚴厲的舞蹈教師抽打小腿的記憶,讓他在摟過赫敏纖腰的時候,動作都完美而標准。他握住她的手,把它們舉到合適的高度。赫敏借這個動作,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
  
  如果她還想過從這段關系中抽身的話,這會貼在德拉科身上也徹底沒機會了。除非他倆的關系親密異常,否則無法解釋這會為什麼要貼得這麼近——反正兩個認識的人或是老同學跳華爾茲舞肯定用不著貼這麼緊。她厚著臉皮抬頭衝他笑,德拉科踩准了音樂的節奏,開始領著她在舞池中間旋轉。
  
  「這下沒回頭路咯,格蘭傑,」他低頭對她低語,「你知道大家都在看我們的吧?」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語氣堅定,「我受夠了要對這個世界藏起真正的自己的樣子。」
  
  「哦?」
  
  他帶著她旋轉的姿勢太專業,發現她也是個非常優秀,舞姿優美的舞伴。雖然想到被人全程盯著還是有些緊張,他心中想到他倆在一起,那麼耀眼而亮麗的一對,難免有種孔雀般想炫耀的心情。
  
  「是的,」她在他胳膊下轉了個圈,回到他懷中時,拘謹地接道。「我是那個幫助了哈利·波特和其他許多人,一起打倒伏地魔的女巫。」
  
  兩人的滑步無縫銜接轉圈,朝著舞池的邊緣走去。
  
  「我還是兩個麻瓜的女兒,得確保沒有任何一個麻瓜出身的會受到這個世界的排斥。」
  
  德拉科領著兩個人往回走,回到舞池中央來。
  
  「我是個魔法生物權益的積極維護者,親自搞定了好幾項魔法生物福利法案呢。」
  
  兩人隨著樂曲的最後幾段旋律優雅地轉幾個圈,在原地慢慢地打轉。
  
  「我還是一個非常自豪能和德拉科·馬爾福在一起的女人。」
  
  她的眼神熱烈,如果不是這會被那麼多人圍觀,德拉科怕是要和她吻得昏天黑地呢。赫敏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不服輸地揚起下巴,似乎在挑戰他敢不敢反駁自己的話,不許他再說出什麼自我貶低的言論。但這一次,她的話只讓德拉科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
  
  我愛你。
  
  曲子結束了,赫敏松開他的懷抱,行了個標准的禮,而他也完美地彎腰鞠躬呢。視線再次對上,德拉科知道自己肯定笑得像個白痴似的,但這一刻,她的笑容也是一樣的。
  
  其他一對對的人們仿佛從霧中鑽出來似的,出現在了舞池裡。赫敏再次走到他懷裡,這支曲子就不那麼正式了。德拉科偷偷瞟了下四周的人,想判斷下各種對於赫敏這一手的具體反應。
  
  他有些不爽地發覺,赫敏的朋友們算是把他倆圍在了中間,在他們和其他人之間攔起了類似屏障的感覺。波特夫婦一臉得意,莫莉·韋斯萊一直在擦眼睛,她丈夫不停地朝他們投來抱歉的目光。帕德瑪笑得一臉燦爛,而黃鼠狼居然對德拉科豎起大拇指後,還甚是鼓勵地點點頭。
  
  真是的,韋斯萊家的誰要是再來點這種甜得讓人受不了的激勵行為,德拉科就要吐了。
  
  忍住不要吐槽,德拉科把視線放遠一些,想看看其他人對於今晚特別來賓和她純血情人的接受程度如何。考邁克·麥克拉根看起來暴跳如雷,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實在不適,這會身子動來動去的。回頭得好好誇誇金妮和她的燙傷咒呢。
  
  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的表情很是玩味,又帶著好奇,她父母卻是一臉絕望。他在想,他們難道還在幻想兩家之間可能締結的婚約嗎。麥格的神情仿佛還是挺不甘心的,但德拉科和她視線相對時,絕對看見了她的嘴角有微微上揚。莫琳·泰勒的表情就仿佛自己的擊球棒速度太慢,被游走球正好砸在臉上似的。她旁邊的韋斯利·麥克尼爾的表情也差不多了。
  
  在人群中找到了他母親,納西莎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雖然她的視線一直盯著德拉科呢。她微微地歪下腦袋算是表示認同,今晚能有這點反應已經是極限了。目前這樣他也能接受的。剩下的人基本不是目瞪口呆就是滿臉鄙夷。不管到底是衝著德拉科還是赫敏來的,他都得小心對他倆在一起表現出遲疑的人。
  
  這支曲子也結束了,德拉科把赫敏遞到亞瑟手上,自己和莫莉接著跳下一支。韋斯萊家女主人全程都在絮絮叨叨說著他倆在一起是多麼般配的一對,幾乎全程都在忍著不要落淚,搞得德拉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再次邀請他周日也要來陋居吃午飯。德拉科雖然挺感動,仍然不確定是不是要這麼快接受邀請。一下子要見到那麼多韋斯萊,他想想都焦慮。
  
  下一支舞被芙蓉搶了先,她的華爾茲技巧連德拉科都要自嘆不如呢。一開始和他打招呼時,芙蓉的語氣還挺僵硬的,過了好幾分鐘才正式對他開口了。
  
  「你對赫敏夠好嗎?」
  
  「我一直在努力啊,韋斯萊夫人。」
  
  「叫我芙蓉就行了。」她語氣生硬,「亞瑟把你為她做的事都告訴我們了。」她揮了揮自己那只修整的很漂亮的手,指的是整場活動還有其他。「還真是相當了不起呢。我敢肯定赫敏也會很感激的。我覺得你真的在努力了,馬爾福先生,只要你對她好,我覺得我們就能成為朋友的,你說呢?」
  
  「是的,夫人。」 (譯注:原文為法語)
  
  她眯起自己那雙藍色的眼睛,「我看得出來你是挺迷人的,先生。小心點哦。」她想瞪瞪眼睛來著,卻被他看到了沒忍住揚起的嘴角。兩人分開的時候,他已經又贏得了一個韋斯萊的認同了。
  
  接下來的兩支曲子是和盧娜、金妮一起跳的。前者的舞步出人意料得穩健,後面那個故意裝出不擅長的樣子想引起他的關注一般。等到終於可以和金妮分開時,德拉科很高興能擺脫她過於誇張的「表演」了。
  
  「波特,趕緊把你妻子帶走,看在薩拉查的份上,你自己也好好學下華爾茲吧。」他壓低聲音嘶嘶道,真的是把金妮遞給哈利的。
  
  「哦,真是謝謝你那麼包容我呢,馬爾福先生,我真是太榮幸了。」她誇張地驚嘆道,然後嘆口氣,用手掌撫住額頭。哈利卻只知道咯咯笑,弄得她越發來勁。德拉科開始懷疑,大難不死的男孩很快就要成為,因為喝了太多威士忌而把晚餐全部吐在霍格沃茨灌木叢裡的男人了。
  
  覺得自己被格蘭傑所有好友「悉心照顧」的美好時光應該可以結束了,他轉過身終於能朝吧台方向走去,結果卻被一個女巫擋住了去路。
  
  「你好啊,德拉科,」她態度端莊得很呢。
  
  他有五五開的准確率呢。
  
  「晚上好,阿斯托利亞。」
  
  她的嘴唇微微揚起,似乎猜到了他是蒙對自己的名字的。
  
  「如果你還能再跳一支舞的話,我很樂意一起呢。」
  
  她這麼直接,倒讓他不由得抬起了眉毛,不情願地接過她的手。趕緊環視一下周圍,看到赫敏正在和沙克爾部長還有他妻子說話呢,看來他還能有幾分鐘。
  
  德拉科身體僵直,和阿斯托利亞保持好足夠的距離,免得待會被赫敏不小心看到後不好解釋,他希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不會引來爭議。
  
  「今晚的晚宴,你還愉快嗎?」阿斯托利亞問道,她這副貴族小姐的做派是靠多年的巫師貴族教育培養出來的。
  
  「今晚是有點意外呢,」德拉科答得不動聲色。
  
  「呣,是呢。我也同意這話。」她答道,「我得說,看到你出現還真的挺讓人意外的。不過現在想來,理由也一目了然了。」她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的光,抬頭衝他笑。
  
  「她的這項事業相當有價值呢,」阿斯托利亞繼續說下去,語氣認真了不少,「我父母一開始還在猶豫要不要接受邀請,但我說服了他們,這件事對他們是有利的。」
  
  「我都不知道麻瓜出身孩子們的教育前景,你還這麼關心哦,」德拉科倒是不客氣。
  
  阿斯托利亞眯起眼睛,「這話我也能原樣奉還你啊,」她調子冷下來,德拉科頓時覺得自己是有點過了。還沒來得及道歉,她卻搖搖頭先開口了。
  
  「我得道歉呢,這麼揣測人是不對的。」她咬住嘴唇,盯著德拉科思考了一會兒,「我覺得你會發現,我倆比你之前以為的有更多共同之處呢。」
  
  這大概是他和這個女人間進行過的,最長的有意義對話了,兩人還「約會」過好幾個月呢。德拉科清了清嗓子。「嗯,是吧,也許錯都在我。我恐怕不是什麼合適的,呃,伴侶。我是指我倆,呃,在一起的時候。」
  
  阿斯托利亞發出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哦,天哪,那會簡直是災難啊,不是嗎?」
  
  德拉科皺了下臉,阿斯托利亞露出那種同情的神色。「抱歉了,德拉科,但這是實話啊。你如果能記得清那些日子的很多事,我都會震驚呢。別太自責了,我已經放下了。那會的你,只是處在一個低谷狀態而已。」她輕聲說完。
  
  「也許吧,但是,你也不該那樣被人輕視的。」
  
  阿斯托利亞優雅地聳聳肩。「大家誰都有擺脫不了的噩夢。看到你現在這麼好,我也挺開心的,她是真的讓人驚嘆的人呢。」說著朝赫敏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倆很般配。雖然我父母怕是要相當失望了。」她壞笑著補了這麼一句。
  
  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她的性格也是這麼好玩嗎?兩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德拉科整個人的狀態都是恍恍惚惚的,畢竟那會的他得借助酒精的力量才能熬過每一天。
  
  「原諒我問個私人問題,但我真的太好奇了。你今晚沒有舞伴嗎?」
  
  阿斯托利亞咬住嘴巴,思考了下該怎麼回答。「是啊,那個,本來要和我一起來的人,突然有了其他行程。你和西奧多·諾特挺熟的吧?」
  
  「西奧?」德拉科很不紳士地有那麼點語無倫次了,「要陪你一起來的人是西奧?」
  
  「呣,是啊,」阿斯托利亞略有些不好意思,「西奧和我,」她繼續說下去,似乎在斟酌每一個吐出口的詞語。「我倆算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可以這麼說,尤其在參加這些社交活動上。反正我倆真正想一起來的人都來不了,干脆互相做個伴,也好應付我父母和他母親。不幸的是,他今晚爽約了。」
  
  她歪著腦袋一臉疑問地看向德拉科,「你不會剛好知道具體原因吧?」
  
  德拉科馬上擺出防衛姿態來,「如果西奧還沒告訴你,我恐怕是不能多說什麼的。」他對朋友相當忠誠呢,他還真是知道今晚的西奧在哪的:薩莎的某個兄弟今天過生日,他去參加生日派對了。
  
  阿斯托利亞點點頭,對他的謹慎也是認同的。「我也猜到一些了啦。」
  
  兩人安靜地跳了一陣子舞,德拉科還是被好奇心打敗了,「如果西奧不是那個真心想一起來的人,你希望一起來的人又到底是誰呢?」
  
  這下換成阿斯托利亞一副防衛姿態了,「我前面就說了,我倆比之前以為的,有不少共同之處呢。」
  
  兩人的舞結束了,德拉科退後一步,禮貌地鞠了一躬。直起身子時,看到赫敏朝這邊過來了,臉上的笑簡直能凍死人。她走過來時,德拉科伸出手去,赫敏馬上就環住了他的胳膊。
  
  「你好,我覺得我們還沒正式認識過吧,我是赫敏·格蘭傑。」赫敏的語氣很是專橫呢,另一只手伸向了阿斯托利亞。她這副宣誓主權的動作,讓德拉科拼命忍住不要笑出來。
  
  我這愛吃醋的小女巫呢,跑來奪回所有權了。
  
  「哦,是啊,我當然認識你啦!」阿斯托利亞倒是挺熱情,握住赫敏的手時眼睛都亮了,絲毫沒被她前面的攝人舉動給鎮住。「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我姐姐達芙妮和你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是同級。認識你真是太高興了!」
  
  這個姑娘如此友好的樣子,融化了一點赫敏擺出來的冷冰冰外殼。「哦,是嗎,也很高興認識你。今晚還不錯嗎?」她瞥了德拉科一眼,這會正緊咬住腮幫子,被赫敏這副態度弄得既想笑,又性奮的很。
  
  「哦,當然了,這個活動太棒了!我覺得你的基金會在正確的方向上邁出了非常了不起的一步呢,要我說的話,早該有這樣的基金會了!」赫敏顯然有點沒料到,因為阿斯托利亞居然開始興奮地講起了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應該如何互動,以及她自己最喜歡麻瓜研究這門課。等阿斯托利亞激動地表達完自己對赫敏所做的一切的贊揚後,德拉科看得出來赫敏已經完全心平氣和了。
  
  阿斯托利亞邁著優雅的步子去找她父母了,德拉科才終於敢笑出聲來,「擔心她會對我出手嗎?」
  
  赫敏抬起頭衝他眯著眼睛,「好吧,她是個可愛的姑娘,但你能怪我嗎?你倆跳舞的樣子簡直就是純血貴族情侶的典範了。我敢肯定你母親看得可帶勁了。」赫敏這話有點挖苦的調子。
  
  德拉科皺起眉,心裡也覺得赫敏搞不好沒說錯納西莎的內心活動呢。「不用管那些了。我更喜歡現在的這個。」這話讓他贏得了對方的真心笑容,赫敏捏了捏他的胳膊。
  
  「好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再繞幾圈。我已經開始厭倦和別人隨意聊幾句了,換你的話肯定是手到擒來。」
  
  晚宴剩下的時間裡,德拉科都陪在赫敏身邊,始終被她挽著胳膊。在場的客人對他倆的這種舉動反應各異(德拉科的最愛要數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副不敢相信的鄙夷口吻,回憶起他倆當年被他教學時的情景了)。雖然他倆作為一對出席的場面,得到了不同的反應,大家的招呼聲卻都是一致的。
  
  「赫敏!」他們會先對她微笑,接著視線移到她旁邊的男人身上,「馬爾福。」
  
  「赫敏。」停頓一下。「馬爾福。」
  
  「赫敏…馬爾福。」
  
  「赫敏…馬爾福。」
  
  「赫敏…馬爾福。」
  
  德拉科的大腦開始不聽使喚地折磨自己,自動屏蔽了兩個名字中間的小小停頓,跟著心跳的節奏不停重復兩個名字。赫敏·馬爾福,赫敏·馬爾福,赫敏·馬爾福。
  
  操,這名字聽起來也太妙了吧。
  
  XXX
  
  舞會的熱情終於漸漸平息,德拉科能感覺到赫敏身上越來越如釋重負。人們開始紛紛告辭,自從和韋斯萊一家以及波特兩口子親熱告別後,德拉科收到的反饋明顯友好了不少。
  
  波特的步子已經有些踉蹌了,他吻了赫敏的臉頰,說著自己今晚還要去一個地方,一個臉紅紅的羅恩跟在他後面,笑得像個一年級生似的,朝著幻影移形點和飛路網點的反方向去了。
  
  「那兩個豬頭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赫敏翻翻眼睛,「他倆也真是的。他們每次參加完霍格沃茨的活動,都要溜去校長辦公室,好當著斯內普教授的畫像再喝上一輪。哈利說他等不及要告訴他關於我倆『醜聞級別的初亮相』呢。他倆特喜歡刻意奉承他的英雄行為來惹毛教授。」說到這也忍不住輕笑出聲,「你能想像的,斯內普教授真是恨透這種拜訪了呢。」
  
  這一刻德拉科才突然意識到,今晚一整晚他都沒有陷入任何關於戰爭,死亡或是毀滅的可怕回憶中。低頭看著身邊的這個女巫,他明白過來是她自帶的光明屬性,籠罩了身邊每一個有著受傷靈魂的人。
  
  「我們能溜到場地上逛逛不?或許去黑湖邊走走?」
  
  她激動地點點頭,沒開口就同意了。兩人手挽手地走進十月寒冷的晚風中,德拉科在兩人身上施了保溫咒。赫敏出於習慣性的,和德拉科談了談自己對當晚活動進行情況的看法和總結,估計她每年考完試以後也是這麼總結的吧。
  
  來到湖邊後,赫敏突然沉默了,望著黑乎乎的水面不說話。頭頂上的殘月映在湖面上,也映在了赫敏亮晶晶的眼睛裡,還有她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上。她慢慢地吸氣呼氣,敞開胸懷吸進秋日的新鮮空氣,德拉科看到她閉上了眼睛。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任她沉浸在這會的回憶中,自己則盡可能地提供一點安慰。
  
  她再睜開眼睛時,和他對視起來,德拉科覺得呼吸被卡住了似的。這一晚發生了那麼多事,赫敏公開地承認了兩人的關系,都重重地砸在他心上。這個女人中的佼佼者,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宣布她選擇了德拉科陪在自己身邊。她真的想挑選哪個巫師都可以啊,這會卻願意和他一起,安靜地在這充滿回憶的地方共度此刻。那些好的回憶,可怕的關於暴力的回憶,兩人間那些不好的或是精彩的過往,都發生在了這片土地上,這一刻德拉科都感受到了。他抓起她的另一只手,讓她轉過身來正對自己。赫敏不該是今晚唯一坦白的人。
  
  「我覺得就還挺奇怪的,這會和你一起站在這裡,」他開口了,「感覺這麼自然就挺怪的。但同時吧,我也忍不住想檢查下自己的魔杖還是不是在身邊…梅林的,格蘭傑,」德拉科陰沉地笑笑,搖了搖頭,「每次我在你身邊時就是那麼得無助,那麼得驚恐。但你卻…」
  
  他試圖解釋清楚她給自己帶來的療愈感覺。「和你在一起時,我不覺得自己是破碎不堪的,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我其實挺喜歡和你在一起時的那個自己。」
  
  他的喉嚨動了下,赫敏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這個動作。「我覺得,我想說的是…我真的很不擅長但是還是想說的是…」他深呼吸一下穩穩心情,體會一陣自幾個月前在她家沒開燈的走廊裡就感受到的無上快樂。哪怕被拋下懸崖,也是心甘情願的快樂。
  
  「以我以前對愛的理解…就和把自己的魔杖自願交給另一個人差不多了,知道對方可以隨時毀了你,但你還是會把魔杖交出去的。」
  
  他有些遲疑了,不知道該如何准確表達自己的感受之深,「你…你是唯一一個,唯一那個…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人,哪怕是交出我的魔杖。」
  
  喉嚨又是一緊,他不知道能不能說出那幾個詞。但這次不能再攔著它們了。那句倔強的話語從他靈魂深處冒出來,爬上他的喉嚨,擠出了他的嘴唇。
  
  「我愛你。我愛你,赫敏。」
  
  好了。他的真心已經說出口,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赫敏抬頭看著他,整個人都發著光似的,緊緊捏住他的手,說明她不但接受了這顆真心,也非常地想回應。
  
  「我從沒說過這句話,沒對任何人說過。」他繼續坦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到一旁去。
  
  「德拉科。」她略顯激動的聲音迫使他看回到她眼裡,「我也愛你。」
  
  風兒停止了,水面靜止了,身邊的一切仿佛按了暫停鍵。聽見她吐出這句真誠的回應,德拉科覺得自己的魔杖上都能自動跳出一只守護神了。
  
  她的臉在他看來如同一面鏡子,那裡反射著幸福,驚異,還有德拉科現在可以確定的,愛意。笑得像個傻子似的,他抱住她熱情地吻了上去。赫敏緊緊攥住他的雙肩,熱烈回應著她感受到和需要的極度快樂,他需要她,如同需要呼吸那樣迫切。
  
  「我愛你,」他貼在她唇上喘著氣重復。
  
  「我愛你,」她馬上回答一句,在他唇上輕柔地啄一口。他捧起她的臉,調整好角度加深那個吻。
  
  以前和人接吻的時候,有笑得這麼開心過嗎?保溫咒開始慢慢失效了,他怕是得就在岸邊和她做愛了呢。
  
  「幻影移形點…現在就去,」德拉科喘著氣,不情願地松開她那張美味而天賦異常的小嘴。
  
  「同意,」她答得氣喘吁吁,扣住他的手指,拉著他堅定地朝大門方向去。「還記得我在法國買的那套綠色緞子小玩意兒吧?」
  
  「我哪能忘呢?今晚你會為我穿上嗎?」操,她這會笑得那麼羞澀的樣子,他的分身開始硬得發疼了。
  
  「不完全是啦。那個…我還買了一套黑色的。」
  
  兩人一到幻影移形點,德拉科就撲到她身上,叼住她的唇,再緊緊摟住她,直接幻影移形到了她的客廳。
  
  赫敏那晚到底是沒機會套上那套性感內衣呢。她和德拉科在幫助對方達到身體愉悅頂點的過程中,全程都在互訴衷腸。
  
  這會已經對赫敏表明了心意,德拉科發現這句曾經讓他在自己治療師洗手間水池上差點吐出來的話,變成了世界上最簡單的一句話。每次赫敏聽到後的反應和積極的回應,讓說出來變得更加輕松自如了。
  
  「我愛你…天啊,格蘭傑,我他媽太愛你了。」他低吟著,由著赫敏吻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手裡解著他的皮帶。
  
  「我愛你,德拉科…」她發出呻吟,乳尖被他含在嘴裡,舌頭繞著挺立的一點打轉。
  
  「我愛你…你聞起來有風信子花的香味,我買了好多…特別多,在屋子裡都放了,好時時刻刻能想起你…」她輕柔地擼著他的分身時,他低聲說道。
  
  「我愛你…我去和安東尼·戈德斯坦約會什麼的…只是害怕自己對你有了感情…」兩根手指送進了她濕潤柔滑的甬道,她在他耳邊婉轉呻吟。
  
  「我愛你…想這麼說…太久太久了…」他喘著氣,平躺在她的床上,由著她騎在上方。
  
  「我愛你,我本以為你肯定會在法國的時候說出來的,哦~~」她坐到他分身上時,呼喊出來。「在法國那會。」
  
  「我愛你…對,赫敏…操,就這樣…天啊,我愛你…我的迷情劑聞起來都是你的味道…是你待在我家書房裡的味道。」他在抽插間咬著牙說道。
  
  「德拉科!對,我愛你!對,對,就這樣!我的…啊啊啊,就這兒…我的迷情劑也是你的味道…是你用完麻瓜牙膏後的味道。」她充滿激情地解釋道,配合他的節奏,髖部用力向下拍去。
  
  「我愛你…在你…在你…叫我親愛的時候…就之前那天晚上…你半睡半醒的…我的心跳都要停了。」他加快了速度,衝進她完美緊致的小穴去。
  
  「我愛你…好擔心你…一直不對我說…我那麼明顯地…德拉科!求你求你求你…我愛你…我要到了…我到了,到了,到了…」她上下擺動身體,話語變得不再連貫,動作狂野地享受這會的高潮時刻。
  
  高潮過後,她的身體軟下來,德拉科帶著兩人翻個身,開始在她體內狂亂地進出,讓自己衝向極樂的巔峰。「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貼在她脖子上不停重復這句話,聽見她回應了,在她體內爆發出來。帶著崇敬般的心情吻著她的脖子內側,抽插的動作放緩下來,還被前面高潮的快感弄得有些暈乎呢。
  
  他翻個身,從她身體裡退出來,順手把她摟在身邊。赫敏靠在他肩頭,還在喘氣就笑道,「剛才還真是…」
  
  「我懂的,我…我愛你。」
  
  她馬上接話時,能聽出聲音裡都帶著笑意,「我也愛你。」
  
  天啊,他之前還真是挺頑固的不是嗎?那麼久以來他到底在害怕個什麼啊?害怕每次說出這句話後,肉眼可見在她身體裡流過的快樂的電流嗎?害怕聽見她甜美聲音回應後,自己渾身和靈魂深處都回蕩著的溫暖光芒嗎?
  
  從此之後,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飽含愛意,於是德拉科喃喃地不停重復這句話,直到他和赫敏都慢慢睡去,准備等到天亮醒來時,立刻繼續。
  
  我這輩子從沒覺得有什麼事這麼好過呢。
  
  
章節 40

  2008年11月
  
  為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設立的赫敏·J·格蘭傑基金的啟動晚宴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赫敏還在等著另一個消息帶來的後果落地。但在兩人算是公開了戀愛關系後這麼久,赫敏似乎還沒被震驚不已的公眾反應衝擊到。
  
  當然啦,她不會真的在意公眾怎麼看待自己的戀愛對像,但到了這會,參加晚宴的某些人肯定和媒體透過風了吧?請丹尼斯·克裡維擔任當晚的唯一攝影師是赫敏本人的主意,這個年輕人非常積極地想幫點忙,也是個非常忠誠的好朋友。他賣給不同媒體的每張照片都得到了赫敏的審核和同意,沒有一張是她和德拉科同框的。
  
  赫敏本來有點擔心帕瓦蒂會到處亂說,畢竟她對德拉科的看法不那麼溫和,更別提這是個如此珍貴的把八卦消息賣給《女巫周刊》的機會了。但讓她意外的是,帕瓦蒂對這次活動的報道中規中矩:主要講的是來參會人士的時尚裝扮,只稍微提了提赫敏的開場詞。她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帕德瑪的功勞,才讓自己的姐妹沒太出格。
  
  要說的話,德拉科才是那個讓赫敏在辦公室的時候,很難保住秘密的人。當終於和她說出他愛她後(梅林的,每次想到這件事,她臉上就會露出有些蠢的傻笑來),每天都會在上班時間收到他愛的表白。她的同事們,每天路過她辦公室看到送來的那些東西時,總會露出那種懂了的笑容。
  
  每周至少送一次花,如果知道她當天下午很忙肯定會送來午飯,華麗的羽毛筆,刻了她名字首字母和新工作崗位的銘牌,聽她抱怨魔法部供應的茶葉質量不怎麼樣後,送來的茶葉。某天早上在咖啡店無意間提起自己的經期情況後,送來了一盒弗洛林冷飲店她最喜歡的草莓冰淇淋。
  
  而且赫敏還不能就收到這麼多禮物而抱怨,因為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就有一次暗示過這麼多禮物其實沒必要時,他的表情馬上失落起來,但又可愛到讓人忍不住再說下去。於是兩人商量好,除了聖誕節,不可以送例如珠寶之類的貴重禮物。禮物和確認的話,是德拉科表達愛意的兩種方式和語言。
  
  我愛你。
  
  他一直在說這句話。對於一個最近才開始表達內心情感的人來說,德拉科似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本以前總是在桌邊待著的施過咒的筆記本,最近總是在工作時會亮起來,又有新的消息送來,逼得她不得不把本子塞進抽屜裡,免得每隔幾分鐘就被打擾到。這會不是魁地奇賽季了,德拉科大部分的日子都待在辦公室裡,而且不用翻閱大量的運動員合同或是統計數據報告,於是便忙著給赫敏寫消息了:
  
  你早上過得怎麼樣啊?我愛你。
  
  計劃會議進行得還順利嗎?我愛你。
  
  我想你了。
  
  請你告訴韋斯萊,他要是再在街上那麼大聲地喊我「伙計」的話,我沒法對自己的暴力行為負責的。我愛你。
  
  西奧和薩莎想這周末一起碰個頭,寶貝你有空嗎?我愛你。
  
  想你呢。
  
  母親昨晚搬回自己家了,你想過來吃晚飯,以便我倆可以在餐桌上搞一搞不?我愛你。
  
  我今天沒法集中注意力呢,格蘭傑,都是你的錯。我沒法忘掉你穿著那套黑色內衣的畫面,真的太讓人分神了。我愛你。
  
  我想今天給你送個藍莓司康餅去,但我自己吃掉了,一點也不後悔。我還是愛你的哦。
  
  今天過得怎麼樣?我愛你。
  
  我愛你。
  
  她知道他這人有那麼點自我中心的(不過現在比起年輕那會的自大版本已經好多了),但事實既有點古怪又挺讓人覺得有趣:德拉科是個黏人的男朋友。
  
  在和德拉科談戀愛之前,如果你問赫敏男人的什麼行為會讓她覺得掃興的話,黏人這個特點肯定排名很高。年輕點的赫敏會說,自己需要一個和自己一樣獨立的伴侶,一個不需要她時時刻刻關注和肯定的人。
  
  但還真是該死呢,這種行為現在只會讓她的心兒融化,而且這樣一個她之前認為冷漠而感情不外顯的男人,能這樣對她示愛,也甚是令人喜悅呢。作為他如此強烈感情的對像,該不該總是這樣被撩得性致勃發呢?也許不合適吧,但赫敏慢慢發現,自己過去的那些期望早就被拋之腦後了。
  
  本來在晚宴後已經做好了應對最糟糕情況的准備,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是能讓她意外的呢。和德拉科一起去拜訪自己父母的時候還是挺緊張的,但近幾次午餐時,他們的態度有了些微的變化。
  
  她的朋友們才真是展現了真正的支持是什麼呢,都盡力讓德拉科感覺到自己是受歡迎的,雖然他本人絕不會承認,赫敏是看到過好幾次他和哈利相談甚歡,還有一次因為羅恩挺粗俗的笑話笑得很是開心。不過這會她不會把這些發現說出去的,那樣只會讓德拉科擺出防衛姿態,嗤之以鼻一番。西奧和薩莎也是非常不錯的伙伴,赫敏很高興能看到書呆子氣息濃厚的西奧在自己面前越來越不拘謹,越來越自在了。
  
  所以當這件事公之於眾後真的有反饋時,赫敏覺得自己對現狀算是相當滿意,沒什麼可抱怨的。不過德拉科麼,就完全不是這副心態了。
  
  「他們——他們怎麼敢!?這簡直是直接違法法律的侵犯個人隱私!」
  
  兩人的戀情終於引起了大眾的注意。今日的預言家日報頭版上就有一張德拉科和赫敏的黑白合照。這張照片是在兩人每天早上從咖啡店出來,拍到的他們分別去上班的場面:德拉科一臉得意地低頭在赫敏臉頰上一吻。接著嘴唇移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句,「祝你工作順利,我愛你。」
  
  德拉科只能怪自己說話時太字正腔圓,雖然照片是無聲的,但讀者們都可以非常清楚地辨識出他說了什麼。他站得直直的,低頭看著她,桌上擺著那張不停重復兩人愛意動作的照片。
  
  「那會我們已經算是在巫師界的地界內了,這是完全合法的。」赫敏語調平靜,眼睛掃過頁面上的文章內容。英國魔法社會目前比較常見的一些主流媒體刊物都在她桌上放著呢,每一份上都是赫敏和德拉科的合照,配上了不同的文章標題,有的還挺有意思,有的就非常具有攻擊性了。
  
  「純粹的血統,純粹的心:我們時代的不幸戀人!」
  
  「薄情赫敏套牢魅力德拉科!」
  
  「馬爾福家的麻瓜出身情人」
  
  「黃金女孩是淘金人?」
  
  「淘金人格蘭傑迷住了馬爾福家繼承人」
  
  「女英雄赫敏與食死徒德拉科:禁忌之愛全程內幕」
  
  「馬爾福的麻瓜出身:政治陰謀還是真情實意?」
  
  「繼承人在望?」
  
  「救贖的愛:愛情如何拯救了德拉科·馬爾福」
  
  「你怎麼好像還挺樂在其中的?」
  
  赫敏冷哼一聲,「哦,拜托,這算什麼啊。我14歲那會就被麗塔·斯基特幾乎寫成了個妓女。十四歲啊!所以抱歉了,我除了冷漠沒法對這些東西產生其他感覺。這張照片倒是把我倆拍得挺好的。」
  
  她施放了一個強力靜音咒,撫平桌上的一張照片,准備把它框起來。可以把這張和另外兩張她和德拉科的合照一起放在壁爐台上:一張是兩人不幸去到仙子聚居地時拍的,一張是丹尼斯寄來的她和德拉科兩人在晚宴時共舞華爾茲。
  
  「可是——可是——格蘭傑,你應該很清楚這些會讓你接下來遭受多少非議吧!」
  
  她對他苦笑一下,似乎覺得他真是天真呢。「我是個公眾人物。從青少年那會起就是了。我被稱呼過各種惡名,有幾個撰稿人的筆下就差直接拼出泥巴種這個詞了。我也因為穿去某個晚宴的一條裙子這種無聊小事,被媒體大加贊揚過。我是經歷過魔法社會對我個人生活和職業經歷的全方位評論的,我的臉皮厚的很呢。」
  
  赫敏抓過他的手,吻了下手背。「隨他們八卦,嘲諷或者鼓掌吧。我愛你,不管這些所謂的『記者們』寫了什麼,或是所謂的『粉絲們』怎麼看我,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德拉科依然皺著眉,面色卻和緩了不少。「我還是會讓我的律師們和這些媒體正式交涉下的。他們對你的那些無端揣測…」他因為實在氣憤說不下去了。
  
  赫敏聳聳肩,「喊我『淘金人』還是『薄情女』都不至於能正式起訴他們誹謗啊。不過吧,那些說你對我下了奪魂咒的,就不能輕易放過了。」
  
  她遞過去兩本雜志和一份日報。「他們都沒暗示,直接就把罪名扣到你頭上了。你的法律團隊應該很容易就能搞定的。」
  
  她繼續去看自己手裡的報紙,「不過麼,」赫敏重重地嘆了口氣,「我覺得是時候接受你母親的晚餐邀請,和她好好認識一下了。」
  
  「為什麼?」
  
  「因為預言家日報引用了她的評論呢。」
  
  「什麼!?」
  
  她沒說話,只是舉起預言家日報,他一把奪了過去。灰色的眼睛緊張地掃視過整個頁面,嘴巴抿得緊緊的,她知道的,讀到例如下面這些話,「和兩人關系很近的信息來源暗示婚約已經在討論中了」或是,「熱戀中的兩個人共同出席了上個月的晚宴」,接著看到了他皺起眉,肯定是讀到了他母親的評論。
  
  「很多讀者估計腦子裡都有這樣一個問題:納西莎·馬爾福對這對震驚了魔法社會的情侶什麼態度呢?當問到自己唯一的兒子和最著名的麻瓜出身女巫的戀愛關系時(想要詳細了解赫敏·格蘭傑的傑出成就,如梅林一級勛章,請轉至頁面6;她本人的前戀愛史總結,轉至頁面8),這位頗受爭議的馬爾福家族女主人如是說:『我兒子是個努力工作,正直的社會參與者,格蘭傑小姐則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年輕女子。』
  
  關於馬爾福家族在霍格沃茨大戰後的審判全過程,轉至頁面7…」
  
  德拉科從報紙上面偷偷去看她。「她什麼都不該說的。我馬上就給她寄信——」
  
  「和她說,這周六我們去吃晚飯,如果她還願意的話。」
  
  她這話說完,停頓了好久。
  
  「格蘭傑,你確定嗎?你不用真的——」
  
  「我很確定,」赫敏很堅決地打斷了他,「我已經拖了夠久了。」她解釋道,「這是我想做的一件事,為了你。」
  
  他衝她露出那種最為真誠的笑容,這種笑容總能讓她膝蓋發軟。接著他站起身,在她腦袋上親了一下,離開去換衣服准備上班了。
  
  赫敏的手機亮了,是金妮發來的短消息。
  
  G:早上好啊,赫敏!哦,抱歉,我是不是該用新稱呼來稱呼你了?你更喜歡哪個,薄情者赫敏還是馬爾福的麻瓜出身?
  
  H:哇,哈哈哈。我已經和德拉科談過了,讓他放出自己火藥庫裡的所有律師,好好修理下登出這些故事的雜志。
  
  G:和你家「蒼白的純血王子」說一下,我本人會努力讓你倆「不幸的浪漫故事」在本周內就成為過時新聞的。
  
  H:拜托你別這麼做,哈利不會也一起了吧!
  
  G:我已經和他談過了,他也同意了。這樣的話,我們倆可以來控制宣布消息的時間,我也不用再忍受那些說我因為吃多了坩堝蛋糕而變胖的照片了。
  
  H:你們這麼做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真的沒必要啦。
  
  G:來不及了,親愛的!
  
  兩天後,關於德拉科和赫敏的故事,確實從各大刊物的首頁上消失了,頭版的寶貴空間全部讓給了大難不死的男孩和他的魁地奇明星妻子正在期待第一個孩子出世的消息。
  
  德拉科靠在赫敏肩頭一起閱讀報紙時,臉上的笑容甚是得意。「金妮維雅的確比我以為的要狡猾得多呢。」
  
  赫敏哼哼鼻子,「我還是覺得這根本沒必要,簡直荒唐。」
  
  「也許吧,寶貝,你怎麼想我可能不能完全了解,但我是很討厭每天早上和你一起的時光都要被人拍下來。」
  
  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手上翻報紙的力道大了點。關於他倆戀愛故事的內容她其實沒有多少反感,只是沒法每天上班前和德拉科好好吻別,而要忍受身後一堆閃光燈的騷擾著實煩人。每天的那一小段時光,是她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刻之一,也被這些禿鷲般的媒體完全剝奪了隱私。更別提德拉科每天都要收到的那些用詞激烈的吼叫信了。
  
  但是,這大概也是能公開和德拉科關系的一點小小代價了。不知道回頭和納西莎共進晚餐後還能不能繼續這麼認為。
  
  XXX
  
  赫敏這輩子也沒見過比納西莎·馬爾福喝湯喝得更慢的人了。說實在的,按照這個女人這會把湯匙送進嘴唇裡的速度,第一道菜至少得花上一個小時,搞不好能拖上一個世紀呢。
  
  赫敏自己的那份核桃南瓜濃湯很快就吃完了(因為真的很美味),弄得這會手裡不知干什麼才好。不過麼,這一整晚這種感覺都沒離開過。
  
  一開始還算順利。德拉科和她一起飛路去到了萊斯特蘭奇莊園,赫敏努力把這棟莊園的姓氏塞到腦海最深處去。德拉科穿著正式的禮服長袍,赫敏也是如此打扮,不過她前面有一刻是真的想直接穿著簡單的麻瓜裝束呢。不過麼,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想著哪怕為了德拉科,也該在納西莎面前正式點,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指責。
  
  納西莎歡迎了他倆,或者說歡迎她兒子更確切吧,接著退後一步,由他正式幫兩人介紹。赫敏一時間有點慌亂。純血階級的女巫們互相之間要怎麼打招呼啊?不過納西莎只是優雅地伸出手來,赫敏短暫地握了一下,那陣慌亂便過去了。
  
  「很高興終於正式認識你了,格蘭傑小姐。」赫敏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同樣出身的女巫們,都刻意練習過這種輕快中帶點空靈的語音語調,或者她天生就如此。
  
  「拜托,叫我赫敏就好。謝謝你邀請我們今晚來這裡。」 而且不是把我從大門那裡拖進來的,這話就沒說出口了。
  
  赫敏擠出一個微笑,對方沒有回應。
  
  「我最近把東翼重新裝修過了。或許在進餐前可以先去參觀下?」
  
  赫敏點點頭,德拉科伸出了胳膊,對她鼓勵地笑笑,跟上納西莎優雅的滑步,穿過了巨大的前廊。她忍不住去打量這座前廳的寬敞,不知道以前這裡隱藏著多少的黑魔法哦。如果不認識以前住在這裡的一家人有多麼瘋狂,真是很難猜出來的,畢竟這會的氛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納西莎顯然把這棟了不起的宅子裝修出了自己的風格。雖然依舊華麗,但已經沒那麼沉重,大部分的顏色都是藍色,綠色或是奶油色的搭配和混合,赫敏發現好幾幅畫都是獨角獸用獸角或是蹄子沾了墨水後揮灑出來的。
  
  參觀的途中,赫敏沒什麼機會真的好好對話,不過這樣也挺好,納西莎很享受一個人說道自己的設計靈感,哪些供應商她用起來得心應手之類的。和他母親的住處比起來,德拉科的房子更加現代化一些,畢竟萊斯特蘭奇莊園的歷史還是很悠久的。納西莎沒有多提宅子的歷史,但在赫敏的眼裡,很多家具,藝術品甚至是整棟宅子的建築風格,都至少有好幾個世紀那麼久了。
  
  馬爾福家族是英格蘭最古老的純血家族之一,但赫敏記得曾經讀到過,萊斯特蘭奇家族的歷史也是相當悠久的。他們也是從法國來的,差不多就在德拉科祖先和征服者威廉一起征戰後的200年左右吧。
  
  這棟莊園在戰爭期間也關押過囚犯嗎?赫敏穩住呼吸,努力把關於黑暗詛咒和恐怖笑聲的可怕想法拋之腦後。
  
  直到他們來到飯廳,赫敏當晚才第一次略顯失禮。也許她該怪罪於終於能坐下來的那陣放松,她沒有站在指定位置的椅子邊等著某位紳士來為自己拉開椅子,而是直接自己坐了下來。德拉科和他母親一起看著她好一會兒,讓她臉都紅了。
  
  德拉科忙著去幫自己母親拉開椅子,赫敏抓住他的視線,趕緊擺了個「抱歉」的口型。他只是笑笑表示沒什麼。她就坐在這張寬大的桌子一邊,和德拉科隔開了。當然啦,誰知道他如果坐在她旁邊會搞出什麼不合適的動作來呢?搞不好會來摸她的手呢!趕緊滅了這個念頭。
  
  赫敏很快地掃視了下整間屋子,這會開始感激自己母親帶來的那點貴族血統了。媽媽的叔祖父歐內斯特是個伯爵,這個爵位倒不會讓納西莎·馬爾福之流刮目相看啦,但這意味著赫敏至少知道每道菜該用什麼餐具。
  
  一個家養小精靈突然出現,手裡托著一個冒著熱氣的蓋碗。「赫敏,我記得你是任職於魔法部的,」納西莎開口了,在小精靈用長柄勺替她盛湯的時候,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犀利地看過來。
  
  「是的,我是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的副司長。」
  
  小精靈這會來給赫敏盛湯了。「謝謝!」赫敏聲音輕快,這是她的第二個失誤了。
  
  那個小小的精靈簡直嚇壞了的樣子,緊張地瞟了納西莎一眼,對方那張總是不露聲色的臉上正帶著奇怪的神情看著赫敏。納西莎後來還是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小精靈退下了,小家伙趕緊跑過去給德拉科上菜。
  
  當她聽到德拉科也低聲說了句「謝謝」時,赫敏忍不住內心燃起一股子自豪。如果納西莎也聽見了兒子的說話聲,她也裝作沒聽到呢。
  
  「你在事業上還希望達成的下一步是什麼呢?德拉科和我說過,你在學校的時候,各門成績都非常出色呢。」
  
  德拉科輕聲笑笑,先回答了。「這麼說還真是低估她了,母親。赫敏每門課都甩開我們那級學生一大步呢。她如果真心想的話,分分鐘就可以去競選魔法部長了。」
  
  這次赫敏臉紅是因為德拉科的誇贊之詞,這點讓她也很感激。
  
  「所以那是你的終極目標咯?」納西莎問道,還是那種不帶感情色彩的語調。
  
  「不完全是吧,」赫敏答道,喝了一小口湯,整理下思緒再開口。「德拉科是在開玩笑呢。我對政治其實興趣不大。我更願意靠努力工作在威森加摩贏得一個席位,這樣可以更好地撰寫和更新那些過時的法律條文,或者可以在魔法部之外尋求一個類似咨詢的崗位。我覺得未來可以更多地依賴非政府團體來影響我們的政策,我們的社會也可以從更多新聲音裡受益良多,尤其聽一聽那些沒有受到政治資金控制的團體聲音。」
  
  德拉科一臉自豪地看著她。納西莎眼裡的神色就內斂多了,只是用手上鑲了花邊的手帕輕輕點了下嘴唇。
  
  「你的未來肯定是一片光明呢,」納西莎來了這麼一句,赫敏差點被杯子裡的酒嗆到,這話可以當做誇獎看了吧。「而且肯定很忙。作為如此盡心盡力又富有干勁的社會公僕,會讓人覺得你在事業之外,沒有很多時間來給到一個人的其他職責呢。」
  
  如果不是這會很了解德拉科了,搞不好會沒注意到他抿緊嘴巴,還有他那幾乎察覺不出來的眯眼睛。顯然他聽出了納西莎話裡的意思,赫敏不確定該怎麼回答這句話,干脆就不出聲了。
  
  於是赫敏經歷了人生中最長的一道餐前湯。
  
  下一道菜是烤制的根莖類蔬菜,配了一些調味醬汁,赫敏覺得可以主動發起談話了。
  
  「我希望以我本人的身份謝謝你,馬爾福夫人,謝謝您幫助策劃了上個月我的慈善基金啟動晚宴。晚宴真的太棒了,那晚也募集到了數目很可觀的捐款呢。」
  
  納西莎朝她這邊看過來,「不客氣,我很榮幸。以後你和德拉科一起出席的活動,可以推薦我的私人裁縫給你嗎?」
  
  「哦!」赫敏接道,這麼大方的舉動讓她著實有些意外,「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納西莎接道,「德拉科挽著出席活動的女人,如果還穿著過時了幾季的袍子,就很不合適了。」
  
  赫敏切下盤子裡的胡蘿蔔頭時,力道大了點。我不是任何人的裝飾物,也不是任何人的漂亮陪伴。
  
  「赫敏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母親,」德拉科平靜地插話進來,明顯是感受到了赫敏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知道她這會都想去掏魔杖了。「而且她一直都很美。」
  
  「當然,」納西莎勉強地接受了,小口地啜飲起自己的開胃酒。又是那種壓抑的沉默,赫敏真不知道德拉科在這種氛圍中是如何長大的。每天,每頓飯都要這麼正式著裝,談話的內容都是精心計算和設計過的,說話還要繞圈子,所有人的真實意圖都要隱藏在面具之後,真的讓人很窒息啊。
  
  德拉科拿過了後面對話的主動權,問了問幾個親戚的近況(當然是沒有包含安多米達和泰迪的,赫敏想到心裡有些不爽),還有納西莎近來參加的慈善活動。等到上甜點時,赫敏已經想對著自己的乳脂松糕尖叫了。
  
  「德拉科,我離開你那裡前,讓小精靈把溫室清理了一下。」
  
  「謝謝你了,母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那應該是要清理下了。」
  
  「當然了,親愛的,你真的沒什麼事讓那些可憐的小家伙們做呢。你知道人太閑的時候會怎樣的。」納西莎這句指責的語氣還挺溫和。
  
  上帝啊,赫敏心中暗自想到,難怪青少年期的德拉科的情感那麼壓抑,莫名地自視甚高還有情緒管理問題。這家人的餐桌氛圍簡直可以作為教科書級別的心理分析案例了。
  
  納西莎似乎終於想起來赫敏還在餐廳呢。「赫敏,我一直想知道,你父母對上個月的晚宴什麼看法呢。」
  
  「他們沒去參加。」
  
  「啊,對呢,」納西莎一副懂了似的神色,她那沒說出口的話讓赫敏氣到血液都要沸騰的感覺。啊,當然呢,可憐無助的麻瓜們呢,是不是?
  
  「德拉科和我說,他們是治療師?」
  
  「牙醫,」赫敏糾正道,「他們治療牙齒和牙齦相關的疾病。有些病人的情況復雜的話,還需要動點小手術,但更多的還是整形美容相關,還有預防性的治療。」
  
  「明白了。」
  
  赫敏是看不出她怎麼能搞懂這些術語,但覺得還是別糾結了。你是愛德拉科的,你是愛德拉科的,你愛德拉科。你這麼做都是為了德拉科。
  
  「你是說,他倆都是這個職業嗎?真是很現代呢,」納西莎來了這麼句評價。
  
  又是這種看似不經意的評語,說出口的語氣很優雅,在其他人眼裡也許毫無惡意。但赫敏長大的過程中,經歷過這種一方的親戚居高臨下和自己工人階級出身的父親說話的腔調,自己作為魔法部職員也很清楚談話中的消極性攻擊套路,赫敏一眼就能識別出那種看似禮貌的蔑視。他母親這種暗藏的不善之言很是讓她火大。
  
  「是的,他倆一起開了家診所,都是合伙人呢。」赫敏語氣堅定。
  
  「你不想繼承他們的事業嗎?」納西莎問道。
  
  「不想,」赫敏依然堅定,「我是屬於魔法世界的。」雖然說完這話後要是揚起下巴什麼的,還真是有點俗氣,但她還是覺得有必要這麼來一下。
  
  甜點的時間也被拖得很長,只能聽見他們的勺子碰到碗和茶盤的輕響聲。待到小精靈們收拾好桌面,德拉科就宣稱得送赫敏回家了,她也覺得累得沒力氣了。
  
  「哦,赫敏,在你走之前,我想給你點東西。」
  
  她突然的示好讓人有些措手不及,赫敏只得僵僵地接過一個包裝好的小包裹。「德拉科和我說你很愛讀書,所以希望這本小冊子能有點幫助吧。」
  
  「我…非常感謝,馬爾福夫人,你真的很貼心了。」赫敏說話間朝這個年長的女巫眨眨眼。也許德拉科的母親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和赫敏談戀愛這事的支持程度,超過了她先前的預期。
  
  德拉科開心地看著她倆笑了,親了下他母親的臉頰告別,跟著赫敏由飛路回了她家。
  
  她打著哈欠走進臥室,脫下自己的長袍。「嗯,我覺得還不算太糟,」一邊說著一邊拆開那本書。「我覺得她真的有在努力了,送本書就是挺好的示好行為了,所以可以肯定的是——」
  
  包裝紙拆掉後,赫敏僵住了,露出的書名是《我們的神聖社會:禮儀與習俗》。
  
  赫敏顫抖著雙手打開這本硬裝書,翻到介紹的頁面。幾個短語馬上跳到了眼前,赫敏感覺實在是讀不下去,這幾個詞語在她眼前模糊起來,眼裡滿是氣憤的淚水。
  
  「...和那些低等血統區別開來是非常重要的…」
  
  「...尤其是女巫,就應該遵守神聖的傳統,否則只會吸引到不合適的對像…」
  
  「...保留我們的生活方式是最最重要的…」
  
  「…一個女巫在社會生活中的最重要職責之一,就是全力支持我們的古老理念,保證純血社區的繁榮昌盛…」
  
  她隨意地翻著這本冊子,手一直在顫抖。有幾章講到的是如何通信。還有講到如何訓練和調教家養小精靈的章節,挑選正式的禮服長袍的章節,選擇合適的談話話題的章節,照顧孩子的章節。
  
  最後一章花了大量的筆墨強調一個純血出身女巫,在家裡如何保證地位,關鍵在於支持她丈夫,為他生孩子。
  
  「...怎麼了?格蘭傑?」
  
  德拉科的聲音仿佛從很遠處飄來,人已經站到了她身後。赫敏咽了下堵得慌的喉嚨,想擦擦濕乎乎的睫毛,但德拉科掰著她的肩膀轉過身來,被她這副情緒激動的樣子驚住了。
  
  「怎麼了?我以為你說——?」
  
  他瞟到了那本她攥在手裡的冊子,直接奪了過去,怒氣漸漸爬上他的臉。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警告一般,「我本來還想替她說幾句好話,但我果然沒猜錯她前面對你事業評價的隱含意思呢。」
  
  「什麼評價?」赫敏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她說你工作之外可能忙得沒時間做其他事,考慮到你的事業抱負什麼的。」
  
  赫敏努力回憶前面的那頓晚飯。「哦!我沒想到她還有其他意思呢。」
  
  德拉科眯起眼睛,繼續盯著手裡那本讓人火大的冊子。「她是指,你沒時間完成那些妻子和母親的職責。」他猛地合上那本冊子,掉頭朝她的客廳去了。
  
  赫敏還震驚地站在原地,腦袋裡在試圖弄明白這句話具體的含義。
  
  妻子和母親的職責?
  
  妻子。
  
  母親。
  
  這些應該嚇到她的,不是嗎?
  
  德拉科的妻子。
  
  一段回憶湧了上來,死活纏住她不肯褪去。他在極樂時刻情不自禁說出的激情直言。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她反應過來了,奔過去找德拉科,他已經伸出手去抓飛路粉了。
  
  「等下!你要去哪兒?」
  
  德拉科苦笑笑。「當然是去把這本討厭的冊子還回去啊,還得告訴我母親一下,如果她還想再找我們共進晚餐,那就需要先和你道歉才行。」
  
  「不,德拉科,別!拜托!」
  
  她衝過去,一只胳膊拉住他。「拜托別這麼做。沒事的,我——」
  
  「根本不是沒事,她——」
  
  赫敏舉起一只手讓他別說了。「拜托,德拉科。我已經厭倦了在每件事上都要來一番爭鬥,證明我的價值了。」
  
  她把眼睛擦干,「我是真心覺得這個禮物不是帶著惡意送出的,你母親的一些觀念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改變。這個事實我已經默認了。」她走上前一步,用手捧起德拉科的臉。「但我很愛你,我哪兒也不會去的。」
  
  被她這麼一摸,他頓時泄了氣,離開了壁爐旁邊。赫敏把那本冊子從他手裡拿過來,用魔杖指著爐膛,「火焰熊熊。」她低聲道,把冊子扔進了竄起的火焰中。
  
  她看著書頁被燒得卷起,心中莫名的一陣爽,畢竟這會用火毀了本書呢。如果固執的偏見這麼好解決多好。「你可以和你母親說,謝謝她招待我們。」赫敏平靜地說,「但如果她問起這本書,可以如實告訴她我怎麼解決的。」
  
  那晚睡進德拉科的懷裡時,赫敏想起了幾個月前亞瑟·韋斯萊的那些話,他提醒過赫敏和馬爾福家的人在一起,別人對她會有一定的期待。好吧,如果納西莎·馬爾福覺得靠說幾句隱晦的評價之言,加上一本宣揚純血傳統的書就能嚇跑赫敏,那這個女人真是大錯特錯了。
  
  我哪兒也不會去的。
  
  XXX
  
  2008年12月
  
  一起出去總是會出點意料之外的事。雖然波特家的懷孕喜訊吸走了不少目光,但德拉科和赫敏「童話般的愛情故事」還是在不少人的焦點關注範圍內,這對「勢不兩立的兩邊誕生的意外情侶」的熱度依然不減。
  
  讓薩拉查見鬼去吧,那些媒體一個個都不肯放棄所謂的「勢不兩立」視角。然後,基於不同刊物的政治傾向性,不是揪著德拉科過去的錯誤不停攻擊,就是諷刺赫敏的出身。
  
  只是想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在巫師世界簡單吃個飯,都讓德拉科免不了被人各種吹胡子瞪眼。換來赫敏為德拉科氣得不行。這可不是什麼浪漫的用餐氛圍呢。德拉科發現得比平時多花點錢,才能買來相對的私密環境,但如果要那樣的話,還不如就在他家吃飯算了,還能享受一番沃森的手藝呢。
  
  出去約會這種事不得不再次選擇在麻瓜世界進行。說實在的,德拉科並不介意,但想到以兩人的出名程度,他出身的這個世界根本容不下他和赫敏·格蘭傑相愛的事實,就挺傷人的。
  
  他們也很快發現,和波特與韋斯萊家的人一起出去,最後總會演變成鬧哄哄的場面。普通群眾還是對德拉科和赫敏的戀愛關系十分關注(一家雜志的八卦專欄竟然持續追蹤赫敏左手手指上的情況變化),但只要和格蘭傑的朋友們一起出門,想安靜地度過一個晚上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因此也讓德拉科意識到一個讓他頗為尷尬的事實:格蘭傑的朋友們全都是些非常忠心且保護欲爆棚的人。對他倆都是。
  
  格蘭傑陪著波特一起出席魔法部聖誕晚宴,而不能同時出席惠斯普&懷特公司的派對,於是德拉科不得不承擔起一個紳士的職責,陪同大了肚子的金妮出席,而對方全程都表現出過分的熱忱,整晚都抓著他胳膊不放,用自己那攝人的瞪眼嚇跑想來八卦的人們。
  
  丹尼斯·克裡維征得了赫敏的同意,將他在基金會啟動晚宴拍的一些照片賣給了其他一些刊物。所以這就意味著,各家媒體都會出現德拉科和金妮友好地談笑風生,一起喝酒的新照片,還有他和莫莉·韋斯萊一起跳舞,和波特一家同桌進餐的那些照片。金妮一開始對媒體的猜測一點沒錯,人們很吃這種多年宿敵冰釋前嫌的梗,給了人們充分的想像空間,腦補關於霍格沃茨不同學院間衝突和戰時羅曼蒂克故事的機會。
  
  不管這些事到底算好還是不好,想到不能平常地去到一家酒吧度過一個普通的夜晚,總是蠻頭疼的。帕德瑪提議可以重開他們之前在家裡舉行的游戲之夜,讓德拉科感到害怕的是,居然所有人都對此表示了歡迎。
  
  因為這麼一來,德拉科就不得不在邀請西奧來參加赫敏主辦的游戲之夜時,被對方結結實實地當面笑了幾分鐘。
  
  「我沒看出來哪裡這麼好笑了,西奧。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在麻瓜高檔街區買了房,好讓自己女友一家來玩的時候不要起疑心的巫師呢?」
  
  西奧還沒忍住笑,搖了搖頭,「是啊,伙計。但要我承認自己有點渾蛋也沒問題啊。梅林啊,你邀請我去參加一個會有波特和一群韋斯萊出席的活動,居然連臉都沒皺一下哎。」
  
  德拉科不爽地嘟噥一聲,衝他豎起兩根手指打了個招呼,掛斷了飛路通話。
  
  雖然這家伙表現出甚是得意的渾蛋姿態,德拉科還是很感激西奧親自上門的,但在看到自己好友馬上和這群人打成一片後,又略有些不爽。他給波特帶來了一些雪茄煙,算是提前給他榮升父親後的禮物,送金妮的是香草茶,送其他人的是一些陳年蜜酒。
  
  「喂,馬爾福,你還有其他不那麼渾蛋的有錢朋友嗎?」羅恩看著手裡西奧帶來的陳年酒瓶,嘴裡這麼喊著。
  
  德拉科端著自己的酒杯,低聲咒罵了些什麼,按照承諾赫敏的那樣,不要表現得太不高興。回頭他得找西奧算賬呢,搞這麼一出算什麼。他這個安靜的好友,顯然對在沒有薩莎陪伴下加入一群新朋友間感到相當緊張。盡管赫敏堅持可以請薩莎一起來,西奧還是坦白他更擔心有人說漏嘴,或是不小心展現了魔法,畢竟這群人隨著夜色加深,喝下的酒精也越來越多了。
  
  大家商量了一陣,才決定用哪個游戲啟動當晚的活動。大家的最愛,是改良版的劈啪爆炸牌,紙牌不再會在人面前燒掉,而是會從一堆懲罰清單中,彈出一張貼在輸掉的人的腦門上,上面的懲罰和喝酒有關——喝一小杯,喝完你手裡現在的所有飲料,或是喝掉別人的之類——到最後居然全發完了。
  
  波特和韋斯萊當晚運氣最差,但這兩個蠢貨居然很高興地速度完成各種懲罰挑戰。下一輪是金妮輸了,但她懷孕的狀態使得沒法參加喝酒形式的懲罰。大家堅持讓她以羞人的大冒險形式來替代。
  
  到現在為止,呼聲最高的是讓她模仿其他人,這是她好友們的最愛了。德拉科也不得不承認,她模仿的斯拉格霍恩試圖說服西奧加入「鼻涕蟲俱樂部」的樣子,屬實惟妙惟肖。她模仿斯內普接受梅林一級勛章時的驚恐樣子(羅恩配合出演的金斯萊·沙克爾有點過於恭順)就有點誇張了,但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後合。
  
  這一回,哈利和羅恩提出了個新的創意。兩個男人不懷好意地對視一眼,一起開口道,「五行打油詩!」
  
  「必須是葷段子!」帕德瑪再加把火。
  
  金妮站起來,把頭發甩到背後。「主題是什麼?」
  
  「馬爾福!」羅恩興奮地接道,金發腦袋狠狠瞪他一眼,其他人開始咯咯發笑。
  
  金妮咧嘴一笑,翻了個白眼。「太簡單了,你們這些人根本不想給我點挑戰啊。」
  
  她假笑著看向德拉科,故意風騷地開口吟誦道:
  
  「他的眼睛灰得像沒洗過的襪子,
  
  他的笑容總是帶著嘲諷,
  
  他從前就是個渾蛋,
  
  而且他身材真的相當誘人,
  
  但赫敏才是他老二的主人。」
  
  房間裡爆發出一陣大笑和掌聲(除了這會氣到臉紅的德拉科和赫敏),金妮誇張地鞠了一躬,重新坐下。
  
  兩人的尷尬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羅恩借機提醒大家金妮第一次發表詩作的情形來,「梅林的,金,這簡直是和『他的眼睛綠得像剛腌好的蟾蜍』一樣糟啊!」
  
  「他的頭發黑如黑板,」哈利開心地接話,所有人又是一陣大笑,金妮裝出要嘔吐的樣子來。
  
  西奧和德拉科對視一眼,抬了抬自己的眉毛,德拉科看懂了他的意思。真是一群怪人,不是嗎?
  
  德拉科聳聳肩,卻突然意識到一個更讓人羞愧的事實。和這群人在一起,他絲毫沒有不自在啊。他甚是有那麼點(只是一點點,還是隱藏在外表那一層層的驕傲,鄙視和不爽下面的)喜歡和格蘭傑的朋友們一起相處呢。
  
  沒有人口吐惡言,只為了攻擊誰。也沒人稱呼德拉科是食死徒或是白鼬。沒人不停提起西奧有個「食死徒父親」或是因為他和麻瓜在約會,而對他沒有好臉色。
  
  他們拿德拉科是個有錢的小混蛋這事打趣,但他知道這和說赫敏有藏書癖是同等程度的調侃。他們同樣也會提起羅恩對查德利火炮隊的忠誠,帕德瑪對女巫歌唱家塞蒂娜·沃貝克的痴迷。是種帶著…寵溺的調侃。
  
  當晚結束時,除了金妮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游戲的道具早就被忘在了茶幾上。西奧和羅恩激烈爭論著兩個麻瓜搖滾樂隊誰更好(「滾石樂隊啦,伙計,我就這麼和你說吧,滾石絕對勝出很多,他們有那種…奇特的氣質在,你明白嗎?」「得了吧,你這是瘋話,絕對是披頭士更好。我發誓,麥妮把他們推薦給我的時候,我腦子裡能看到好多不同的顏色呢。」)
  
  金妮已經困得開始晃腦袋,她枕著哈利的大腿,哈利一邊摸著她的頭發,一邊和帕德瑪交談著。蜷起腿坐在雙人沙發上,赫敏靠著德拉科,雙手在他腹部劃著圈。處於暈暈乎乎的狀態中,德拉科說出了下面這句只有她能聽見的大膽話語。
  
  「格蘭傑,你的手可以盡管往下再摸一點哦。」他的聲音慢吞吞,她的手指停了幾秒,重新開始劃出圖案來。
  
  「只要你開口,寶貝,我就會把你扛到肩上,拖進臥室去。我他媽可不管你的朋友們都會怎麼想。」
  
  她抬起腦袋,衝他撅撅嘴。「文明點,馬爾福。」她嘴上這麼說著,眼神已經不太能聚焦了。
  
  「裝得挺好啊,親愛的,但我倆都知道,你明明特愛聽葷話的。想讓我描述下,你在我老二上高潮時是什麼感覺嗎?」
  
  赫敏翻了個白眼,但毫無威懾力,自己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皮帶搭扣上。
  
  「你這人簡直不可,無要,不可救藥,」她好不容易說清楚。
  
  「但你明明愛得要死啊,我敢打賭,如果這會伸手到你的內褲裡,肯定已經濕的滴水了。」
  
  赫敏咬住嘴唇,眼神已經迷離,滿是情欲和渴望,「這話我沒法反駁了。」她吸一口氣,挪動身子想吻在他脖子上,可他動作更快。德拉科馬上扭過頭,舌尖撬開她的雙唇,嘗到她嘴裡殘留的蜜酒甜味。她的手攥緊他的皮帶,他把她嘴裡發出的聲音全數吞下,畢竟這會坐了滿滿一屋子的人在身邊。
  
  不幸的是,其他人終於發現了兩人不尋常的安靜原因。
  
  「喂,你們兩個注意點!」羅恩的吼聲傳來,一個靠墊砸到了德拉科的腦袋上,赫敏羞得把臉埋在他肩頭。「梅林的褲頭啊,你倆簡直比哈利和金妮以前還糟糕。」
  
  「滾遠點,羅恩,」金妮睡眼朦朧地回罵一句,眼睛都沒睜開。「只要你客氣點開口,我肯定諾特願意吻你的。」
  
  「啊?」羅恩有些沒反應過來,轉身對著西奧了,「我以為你的麻瓜對像是個姑娘啊?你也喜歡漢子嗎?如果是的話也沒關系,但是我這會有正經交往對像的。」
  
  「哦看在梅林的份上,羅恩,我覺得你今晚喝得夠多了。」帕德瑪喃喃道,站起來去拉自己喝醉的男友,准備告辭。其他人很快紛紛跟上,大家離開時赫敏和他們一一擁抱,這個舉動讓西奧略有些意外,對方顯然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擁抱到。
  
  「你喝多了以後也挺毛手毛腳的呢,」德拉科嘴上逗著赫敏,看著她用魔杖浮起那些空酒杯,送到水池裡去。
  
  「閉嘴吧你,」她喃喃道,回臥室的路上步子有些歪歪倒倒。「我根本不想討論居然放縱你當著那麼多的人的面吻我的事。」
  
  德拉科壞笑著跟過去。「我沒記錯的話,你明明非常積極響應來著呢。」
  
  實際上,他不是個喜歡在公眾場合卿卿我我的人,可在被灌下那麼多烈性蜜酒後,被自家女巫爬在腿上的情況下,身體裡的情欲可是不會在乎這個的。
  
  「你覺得西奧今晚還開心嗎?」
  
  德拉科倒在床上,躺在她旁邊,「一開始麼動手動腳,這會又開始焦慮擔憂了。你喝醉了真的挺怪一人呢,格蘭傑。」
  
  她哼了哼,卷發甩到他臉上。「那真是抱歉了,誰讓我很關心我們的朋友是否開心呢。」
  
  我們的朋友。
  
  這我絕對可以啊。
  
  
章節 41

  赫敏不知道是該笑好呢,還是哭好呢,或者干脆尖叫一場更好。她覺得三者都來或許也可以,所以哈利才一臉擔憂又恐懼地站在她臥室門口那裡。
  
  「赫敏,你還…你怎麼了?」
  
  真是個好問題呢。「我——我——我他媽毫無頭緒啊!」她聲音尖利,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拍打著自己的胳膊。
  
  赫敏那天下班回到家後,在廚房桌子上發現了一個禮物盒。她嘆了口氣後掀開盒蓋,看到了裡面德拉科母親附上的短箋。他倆說好今年一起參加各自的家庭假日活動,赫敏勉強答應了陪同德拉科出席他母親著名的新年晚宴。為了向納西莎示好,同時不要毀了聖誕節的氣氛,赫敏甚至同意了讓納西莎最愛的裁縫為自己定制當晚出席用的禮服長袍。
  
  赫敏從盒子裡撈起這件沉甸甸的衣服時,只感覺手上的華麗衣料仿佛看不到盡頭,連穿上都得費不少力氣。後來發現,要穿上這件衣服簡直是一場戰鬥呢,赫敏非常不優雅地和藏在裡面的層層疊疊布料,以及那些隱秘的系帶鬥爭了很久,最他媽煩人的是,她的胳膊要往哪塞啊?
  
  待到終於將腦袋探出領口,奮力揮舞魔杖,把背後所有的蕾絲系帶和紐扣都弄好後(還有裙擺什麼的,看在梅林的份上,這該死的裙子居然不受重力下垂影響),哈利從飛路那裡出現了。
  
  在她忙著試穿這件定制禮服時,完全忘了哈利說好要來討論送金妮什麼樣的聖誕禮物。那個往年裡平靜而理智的,勸說他不要太過分買禮物的赫敏不見了,這會她可憐的好友看到的是一個在鏡子前看到自己模樣後,幾近崩潰的赫敏。
  
  「這是要穿去馬爾福家派對的禮服?」哈利猜了一下。
  
  「是啊,納西莎送來的。我看起來——看起來——」
  
  「很貴?」哈利幫她補充完。
  
  「是啊!你知道上周馬爾福對我說了什麼嗎?」
  
  「呃…我需要知道嗎?」
  
  「他問我,會不會覺得我衣服的銀色料子,和他要穿的金色緞面馬甲顏色相衝。」
  
  「那,呃,會嗎?」
  
  赫敏氣憤地揮舞著手臂,「金色緞面啊,哈利!金色的。緞面。我辦不到,看看我吧!再給我配一頂帽子,都能辦作女沙皇了!」
  
  哈利一屁股坐到她床上,挨著克魯克山(小家伙正舒服地躺在赫敏脫下來的工作服上,給自己洗澡呢),把眼鏡推到鼻子上面。
  
  「我覺得自己應該得知道這話什麼意思的,但你還真是難倒我了。要我把金妮喊來嗎?」
  
  赫敏點點頭,視線沒法從鏡子裡的那個陌生人身上移開,聽見哈利起身的聲音,走回客廳去了。
  
  「哈利,」她朝背後喊去,「你應該送金妮那套她一直想要的『媽媽和我』飛天掃帚套裝。再給你家孩子來一套哈比隊的裝備。」
  
  他回聲答謝時,能聽出來帶著笑意,鑽進火焰中離開了。十分鐘不到,換成了金妮愣在了她臥室門口,背後還跟著個眼睛瞪得老大的帕德瑪。
  
  「哦,哇哦,赫敏,哈利說你穿著件『非常馬爾福』的衣服,還真是沒在開玩笑哦。」
  
  這兩個女人咯咯笑著,讓赫敏不禁眯起眼睛來。兩人走近些仔細看看這件衣服,小心不要踩到裙擺。她前面拿女沙皇比喻也不是在開玩笑,她可以肯定自己這一身就是從羅曼諾夫王朝的畫像裡搬下來的。鐘形袖長得快拖到地面了,所以如果手上想做點什麼的話,得用力地甩動胳膊。這塊華麗的料子,混合了絲綢,緞子和銀色緞面織布,很好地襯托了她的身形,帶來一種銀色光暈的效果。比她平日裡選擇的那些款型寬松了不少。
  
  「這件衣服真的很美呢,」帕德瑪繞著赫敏打轉,嘴裡非要這麼說。
  
  「我知道,我真的也知道,可也太…」
  
  「不是你了?」金妮猜了一句,她點點頭。
  
  「這是件非常傳統的禮服,」帕德瑪接道,「不是帕瓦蒂想要關注的類型啦。她的專欄在過去幾年更關注於那些尚未出名的設計師,尤其一些麻瓜出身的。」她衝赫敏笑一下,「不過麼,她還是會非常願意有機會報道這麼傳統的一套禮服的。相信我,赫敏,這在純血出身的女巫中,絕對是很高端的時尚打扮呢。」
  
  赫敏皺皺眉,不去想自己穿上後會不會一副偽裝者的樣子。一個愚蠢的麻瓜出身小姑娘,非要裝出比自己身份高貴的模樣。她在想其他晚宴客人看到後,會不會也這麼想呢?
  
  「你穿這件還能正常呼吸嗎?」金妮問道,放低身子,小心地把自己的大肚子擱在床上,也挨著還在洗澡的克魯克山。
  
  赫敏一只手按在小腹上,深呼吸了幾下。禮服的上半身很貼身,但不會太緊。她覺得自己這會呼吸用力更多可能是因為緊張,而不是衣服本身的關系。
  
  「可以的,只是…我只是一直沒法適應這一切。這些各種規矩啦,傳統啦,還有…」她實在沒法用言語表達內心感覺到的不自在。「這一切都太過復雜,而對德拉科來說仿佛一切都信手拈來。」
  
  「那個麼,」金妮慢吞吞地開口了,「我得說句實話了,赫敏。我本來以為你對這種情況已經做好一些准備的。我是說,那畢竟是馬爾福家啊。」
  
  赫敏把一綹難纏的卷發從臉上撥開,還是覺得怪手忙腳亂的。「我知道那些古老傳統會有什麼樣的期待,但是梅林的啊,我大概得事先和他要張清單,才不會在派對上丟人吧。」
  
  「我可以幫點忙的,帕瓦蒂報道過不少純血貴族們的社交活動呢。」帕德瑪的提議很真誠。
  
  「哦,帕德瑪,我開玩笑呢!」赫敏發出一聲似是不敢相信的干笑,可那兩個女子卻依然不動聲色。
  
  她不爽地低吼一聲,整個人癱在床上,和她們坐在了一起。身上的衣料發出響亮的窸窣聲。「但我從前都不需要忍受這種華而不實的破事的啊!哈利和羅恩也不用,雖然我自己很討厭這麼說,但我們仨在這個世界還挺有名的呢。」
  
  金妮同情地搖搖頭,「不,你們三個絕對是名人。你是很有名,但是只是名人的那種有名。馬爾福和他家人算是這個社會的皇族之流了。哪怕現在名聲不怎樣也還是。看到這兩者的不同了嗎?」
  
  天哪,搞得像在和一個溫莎家族的人談戀愛似的,忽然想到這個類比其實挺合適的,她的心一沉。去他媽的。
  
  赫敏閉上眼睛,想像面前站了滿滿一屋子人,都覺得她就該回到自己來的地方去,而那地方都不值得他們這些高貴的人落腳,更別提她能挽著一個曾經是全魔法世界的人都艷羨的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了。他們肯定會盯著她,等著她出錯,只要一小步走錯就能證實他們的猜測,她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永遠也不會是。
  
  但她必須忍受自己內心低人一等的感覺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德拉科從祖先那裡繼承來的。如果他能咬著牙裝笑,忍過和自己麻瓜父母的每一次用餐和下午茶,那她也能帶著笑,跳著華爾茲在那些將鄙視掩藏得很好的人面前走過。隨他們冷嘲熱諷,八卦去吧。說到底,德拉科是愛她的,一個沒有深厚魔法傳承,也沒有接受過高等禮儀調教的女巫。她可以的,用心多努力,盡最大可能讓德拉科少感到些負疚,也許他這會早就被負疚感籠罩了吧。
  
  再說了,如果真的失敗了,那可以在德拉科耳邊輕聲說上幾句精心准備的話語,他就會帶著她直接幻影移形去到床上,順手把她身上的煩人衣料全部變沒了。
  
  XXX
  
  2008年12月24日
  
  第一次去到韋斯萊家,德拉科就被那裡的吵鬧程度鎮住了。簡單來說就是,到處都是人,年齡和身形各異,發色也是各種各樣,還有似乎數不清的孩子來回瘋跑,而且有點奇怪的是,他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一點點恐慌情緒。
  
  他其實不知道會遇上什麼情況,但肯定不是輕易拋過來的一句,「哎,赫敏和馬爾福來了!」,接著他被人握了手,她被人用力抱進懷裡,一堆「聖誕快樂!」的祝福砸到腦袋上。他倆被當成一對那樣受到了招待,接著與之對話的隨便哪個家庭成員會突然去追一個搗蛋的孩子,或是去拿杯飲料,要不就是壞笑著對著腦袋上飄過的該死槲寄生,尖叫大喊什麼,「喂,趕緊啊,好好吻她一下!」,或者來一句,「別舌吻得太厲害了,這裡有小孩子呢!」
  
  除了喬治·韋斯萊一晚上對德拉科做了好幾次自我介紹外(德拉科知道對方在等著自己不小心把他誤認成那個雙胞胎兄弟),其他人似乎根本對他沒什麼特別關注。沒人竊竊私語,或是偷偷看他,大家都因為這會鬧哄哄的氛圍忙得很,沒心思就赫敏和馬爾福家的人談戀愛的事小題大做。
  
  這還是幾年來的第一次,陋居這裡舉行的是聖誕前夕晚宴而不是聖誕日午餐會。大多數的孩子都長大了,開始和親戚們越發熟悉,莫莉決定還是在平安夜把大家聚集起來的好。
  
  餐廳的大小是不可能讓所有人坐下用餐的,畢竟有那麼多的韋斯萊,和家族的其他朋友到場(隆巴頓夫婦,李·喬丹,盧娜和拉爾夫,帕蒂爾老兩口,德拉庫爾一家子等等),所以大家在莫莉的吼聲中,各自裝滿餐盤,隨便找地方坐下吃就完事了。納西莎看到這種場面怕是要冠心病發作的。有幾個年輕點的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啊,薩拉查救命吧!
  
  德拉科本人一點也不介意,這種安排下,赫敏只能和他一起擠在一張破舊的雙人沙發中了。他端著杯加了香料的熱酒,膝蓋上放著盤美味的烤火雞,梅林的啊,韋斯萊家的孩子在他們母親如此廚藝下,是怎麼做到一個個都又瘦又高的?
  
  赫敏終於停了笑,衝安吉麗娜抱在懷裡顛著的小小羅克珊·韋斯萊揮揮手,再對德拉科笑一下。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靠近過來低語道,「抱歉我前面忘說了,但是安多米達和泰迪晚點會過來。到時候你還行嗎?」
  
  德拉科看著自己的盤子皺起了眉,喝了一大口手裡的熱酒,想到要和自己久未謀面的親人面對面了,得整理下心情和思路呢。「應該可以的,」他慢慢答道,「他們看到我在這裡會介意嗎?」
  
  「你不用擔心什麼的,」她語氣堅定,「我敢肯定泰迪對你是誰毫無概念,安多米達也不是愛惹事的人。我覺得她肯定很想見到你的。」
  
  請告訴德拉科,他的姨媽安多米達已經很愛他了。
  
  那是他唯一活著的姨媽多年前寫給自己母親的。這些感情現在還在嗎?在安多米達的丈夫遇難後,在她失去了女兒和女婿後,她還能在德拉科身上看到自己的外甥嗎?還是會看見一個年輕版的盧修斯,把他當成注定要失敗的青年呢?
  
  嗨,你好,我是德拉科,那個你沒見過面的外甥,只因為你犯下了和麻瓜出身巫師通婚的罪過,我母親就決定了家族形像比姐妹親情更重要了。
  
  也許這麼開場不是很合適哦。
  
  「哦,我的天啊,」赫敏突然的一句低語,讓德拉科也注意到了屋子那頭的兩個巫師。
  
  他馬上認出了奧利弗·伍德,因為一直有關注他在普德米爾隊的守門員生涯,這麼些年來,兩人在不同的比賽場次期間,還算友好地打過幾次招呼吧。
  
  這個肌肉結實的蘇格蘭男人正和亞瑟·韋斯萊握手,另一只手卻和那個馴龍韋斯萊的手纏在一起(查德裡克嗎?不對,蔡斯?不對,查理?對了,就是查理)。莫莉激動地淚流滿面,他們四個人安靜地說了會話,她突然用胳膊摟住兩個年輕人,徹底崩潰到大哭起來。
  
  屋子裡的所有其他談話,都因為這一幕停了下來,等到奧利弗和查理終於掙脫出莫莉的懷抱,才羞赧地看向其他人。查理的臉紅得和他的頭發差不多了。「呃,聖誕快樂啊,大家。我記得你們都應該認識奧利弗的吧?」
  
  喬治和安吉麗娜開心地歡呼起來,跳起來衝過去擁抱自己的哥哥和從前的魁地奇隊長。等到這對新來的情侶走到德拉科和赫敏面前時,奧利弗也因為被每一個韋斯萊,韋斯萊的另一半和韋斯萊孩子都熱情擁抱了個遍,搞得臉色微紅了。
  
  赫敏緊緊地抱住查理,德拉科差點沒聽清她說了什麼,「我真是太,太為你驕傲了,查理,」對方的答復倒是挺冷靜,「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是你給了我足夠的勇氣呢。」她繼續和那一對聊天去了,甚至還安排好了新年以後一起出去吃飯的計劃。
  
  讓德拉科不爽的是,羅恩過來坐在了前面赫敏的位置上,盤子裡的食物堆得高高的,感覺很危險呢。
  
  「真不知道查理之前焦慮個什麼。說實在的,誰在乎他喜歡的是男人呢?畢竟,麥妮都帶你來過聖誕節了,沒有不好的意思啊。」
  
  「老天的,韋斯萊,你鼓勵人的方式真是獨特呢,」德拉科拖長音調。
  
  羅恩舞著手裡的餐叉,嘴裡的土豆屑到處飛,「少來啊,你個愛抱怨的小人,你知道我什麼意思的。我們都很喜歡奧利弗。」
  
  「我還得說,你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侮辱到來客的能力,實在令人震驚。」
  
  羅恩聳聳肩,嘴裡嚼著的換成了孢子甘藍。這次好歹是把吃食咽下去了才再開口。「就當這是我對你的聖誕節示好和禮物吧,是我阻止了媽媽給你織一件帶白鼬圖案的毛衣。喬治和她說,那是你最愛的動物。哦對了,安多米達到廚房裡了,想和你單獨說幾句呢。」
  
  這消息他就這麼隨意地扔出來,明知道會讓德拉科整個人都慌亂起來。
  
  「真是一如既往呢,」德拉科嘟噥著,起身時拉直了自己的西裝翻領。
  
  德拉科擠過客廳時,和波特對視了一眼。一個穿著鮮紅毛衣,頭發同樣顏色的小男孩坐在他身邊,語速飛快地講起自己收到的聖誕節禮物飛天掃帚。德拉科微微搖了下頭,表示還沒做好和自己年輕的外甥見面的准備。得先和自己的姨媽完成尷尬的重逢才好。
  
  德拉科心中慶幸這是在韋斯萊家和姨媽重逢,而不是不小心在什麼公共場合遇到。她和貝拉特裡克斯的相似度之高,一開始驚到了他,但這個年紀大一點的女巫對他笑了起來,那種誠摯的溫暖表情和另一個的瘋狂面色完全不同,也讓她看起來完全是一個不同的人了。
  
  安多米達的發色比起她姐姐來更柔和,偏棕色一點,褪色的卷發裡夾雜著些許銀絲,和貝拉特裡克斯那一頭烏黑的卷發相差很大。她看著德拉科的表情,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保持了一陣沉默,好讓他調整好心緒。
  
  「你好,德拉科。」
  
  「你好…唐克斯夫人。」
  
  德拉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女人,他的血親,馬上就後悔自己稱呼得太正式了,因為她的眼裡閃過一絲什麼。
  
  盡管因為她幾十年前嫁了個麻瓜出身就被上流社會除了名,但安多米達·唐克斯身上還留有那種上流社會純血貴族的儀態。從她站姿的優雅,還有說話時的語調,德拉科就能看出有在童年時期受過嚴格的禮儀訓練。
  
  「你還真是很像你父親呢,外表上實在是很相似。」她眯起眼睛掃過他的臉,「不過還是能看到些布萊克家的影子。你的眉毛和納西莎一模一樣,還有眼睛的形狀。」
  
  「大家都說我的手也是繼承她呢。」他補充道,「如果我多花點時間練習,說不定能在鋼琴技藝上超過她呢。」
  
  安多米達有一瞬間似乎被觸動了。「她還留著那架鋼琴嗎?那架博蘭斯勒?」
  
  德拉科點點頭。「我童年時一直用那個出生禮物學習鋼琴課來著。早該謝謝你送的這份大禮的。」
  
  她的眼睛眯縫起來,「是吧,但也不是你的錯。很高興知道那東西有被在使用啦。」
  
  一陣略顯尷尬的沉默,德拉科能感覺到因為幾十年的情感羈絆缺失帶來的沉重。這一切都感覺不對勁,他和自己姨媽的初見面居然不是在雙方的家中。鴻溝已經如此巨大了嗎?那些傷痕還是那麼深嗎?
  
  「我…」德拉科不自在地開口了,揪著自己的翻領,「我很抱歉。」
  
  安多米達疑惑地抿緊嘴巴,這幅樣子和他母親十分相似,讓他心兒一緊。「為什麼呢,我親愛的孩子?」
  
  德拉科咽下喉嚨裡突然冒上來的緊張和難過。「為了所有的事。」他嗓音沙啞地答道,「為了我們得這樣認識。為了我從沒有機會認識你的女兒和丈夫。為了…為了他們死於——」
  
  「拜托,」她舉起一只手,「行了,別說了。」
  
  德拉科安靜下來,這會被自己多年來的錯誤選擇,激發出來的巨大不適感和負罪感給噎住了。
  
  「要說的話,我應該早點主動聯系你的。」她說道,衝德拉科緊張地笑笑,「但我不想闖入你的生活。我不想讓你覺得,你有義務必須認識我。」
  
  「我會很願意認識你的,」德拉科認真地答道,「我必須道歉…我母親——」
  
  「是個成年的女巫了,我倆之間的矛盾和你不相干。你沒有向我道歉的理由,德拉科。」
  
  他簡直沒法再看著她了。「謝謝你,」他嗓子發干,不安地擺弄著自己的袖扣。
  
  「赫敏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巫,」過了一會兒,安多米達開口道。德拉科去看她的眼睛,發現一閃而過的調侃神色,馬上又露出一臉真誠來。
  
  「你要是想…找個人…聊聊她的事的話,或者聊點別的什麼都可以,我很願意傾聽的。作為一個徹底動搖過塑造了我們的那些扭曲理想主義的人,我有親身體會,能理解你這樣克服自己的成長理念有多難。我相信你會發現,和我一樣,找到那個對的伴侶後一切都會不一樣的,他們的血統出身根本沒關系。我很幸運能遇到泰德。」
  
  「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呢,」他低聲應道,「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簡直是天賜禮物。」
  
  安多米達帶著愉悅又自豪的神色看著他,「說到禮物,」她的聲音響了一些,朝德拉科身後望一眼。他回頭看到赫敏走近過來,毫不費力地擁抱了自己的姨媽,這讓他微微有點嫉妒。「我給你准備了呢,親愛的!」
  
  她拿出一個紫色的珠寶盒,赫敏打開來後馬上紅了臉,裡面是一串妖精打造的紫水晶和紫翠玉的項鏈。「哦,安多米達…我不能收下這個!」
  
  「你可以,而且必須收下,親愛的,我知道你會怎麼說,就當這是暫時借你的也行。我一直想著某天可以傳給尼法朵拉的但是…你知道她的脾氣的。估計肯定會當著我的面就大笑一場。」
  
  安多米達和赫敏想到他過世的表姐,一起笑了一下,德拉科心中又是一陣糾結的難過。
  
  「你會戴著它和德拉科一起出參加新年活動的吧?這條項鏈很配那種級別的社交活動呢。」她很堅持,赫敏眼裡閃動著淚光。
  
  「當然啦,我會感到很榮幸的!謝謝你這麼替我著想。」
  
  安多米達揮揮手,「謝謝你送我的那些詩集!我很高興自己的收藏又增加了呢。泰迪謝過你送的那些高級黑魔法防御理論書籍了嗎?」
  
  赫敏用力點點頭,「他當然謝過了啊,他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安多米達顯然很自豪,「很好。」接著轉過來看向德拉科,「你願意回頭來我家喝茶嗎?當然歡迎帶上赫敏一起,你也可以不要在這麼混亂的情況下好好認識下泰迪。」
  
  德拉科同意了,不知道該不該對自己的姨媽發出邀請,請她出席馬爾福家的新年晚宴。他終究還是忍住沒開口,覺得最好還是別讓他母親被這種突擊重逢嚇到,哪怕錯的那方是她自己。
  
  「我覺得那樣非常好呢…姨媽。」
  
  這個詞說出口感覺很陌生,但安多米達和赫敏同時對著他笑的樣子,讓這種感覺消失了。
  
  晚點時候,他們套著當年的韋斯萊家毛衣離開時(德拉科的那件是暗銀灰色的,『很襯他的眼睛』),還扛了一大堆聖誕節禮物和不少打包食物,德拉科花了點時間才消化下當晚發生的一切。
  
  聖誕平安夜是和赫敏一起在自己床上度過的,穿著顏色過分艷麗的俗氣睡衣,上面的圖案是跳舞的姜餅人,就橫在他胸口的位置。第二天,他送了她一對閃亮的紅寶石耳墜,好生翻雲覆雨了一番,然後去和母親共進了聖誕節午餐,准備去她父母那裡用晚餐。他和赫敏都對拜訪兩個地方時的那種緊張不自在感,感覺不大好,但還是明白和雙方父母的見面是必需的,那樣才能有可能消除他們對兩人戀愛關系的消極態度。
  
  「這套睡衣也太可笑了,」德拉科拉長聲調,一只手摸過赫敏的睡衣袖子。
  
  聽到她發出咯咯的笑聲來,「親愛的,你就等著吧。明年我要送你一套一模一樣的。」
  
  明年。
  
  「那我會把兩套全燒了。」
  
  她又是一陣咯咯笑,打了個哈欠,「聖誕節快樂,」她帶著睡意說道,捏了捏他。
  
  「聖誕節快樂,格蘭傑,我愛你。」
  
  「我愛你。」
  
  滿足感。他這會只能感覺到滿足。
  
  XXX
  
  2008年12月28日
  
  赫敏嘆口氣,輕柔地晃著自己杯裡的波爾多葡萄酒。在參加正式活動或是家庭聚會時,她給自己訂了個嚴格的兩杯酒上限,但是梅林啊,她父母的派對真的在挑戰她的極限了。
  
  幾年前,格蘭傑夫婦恢復了他們從前在家舉行的同事/鄰居/好友節日派對。此類活動總讓赫敏想喝到昏過去才好。不光是那些談話,還有略顯吵鬧的一群衛生專家(這些人在她眼裡差不多就是叔叔嬸嬸級別的了),幾乎所有人都讓赫敏咬牙切齒。
  
  「你是做什麼來著的,親愛的?」
  
  「哦,你是說,還沒結婚哪?你不會永遠年輕的哦,親愛的,我可以把我侄子介紹給你嗎?」
  
  「你是想要孩子的吧?你的爸爸媽媽肯定願意多幾個孫輩可以寵愛寵愛的。」
  
  「你那個紅頭發的男朋友後來到底怎麼了?」
  
  「我侄女在沃爾福德公司做實習呢,也許我能請她幫你搭個話什麼的?你前面說你是做什麼的來著?」
  
  願意被這些讓人腦袋發僵,踩在個人底線上,讓人直冒火的談話多年來不斷重復和浸染,只是因為她愛自己的父母,赫敏甚至連不好的臉色都不會擺出來。至少今年,身邊可以多個德拉科陪著自己受罪。但是吧,她心裡有些不平,這人的帥皮囊已經讓來人裡大多數的老太太們心生好感了,甚至有幾個在看到他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當然啦,接下來就是她父母這些多年好友和同事踐踏她自尊心而拋出的很帶有侮辱性的懷疑之詞了。
  
  「你是和…赫敏一起來這裡的?你們倆怎麼認識的?」
  
  關於德拉科不尋常的教名的問題一定會出現,接著會問他從事什麼工作。德拉科繼續沿用了之前用來對付麻瓜的,自己是個資產管理人的故事,天哪,這些粗俗的趨炎附勢之人,簡直是馬上就眼睛亮了。
  
  「哦,是嗎?」他們會這麼接話,看德拉科的眼神馬上多了幾分敬仰,然後看向赫敏的眼神裡明顯在說,「最好趕緊套牢這個男人吧,甜心,可以的話也別要求什麼婚前協議的好。」
  
  他們要是知道德拉科的實際身家的話,呵呵。估計能當場炸成一團吧。
  
  德拉科卻表現出了異常的耐心,他的舉止完全一副舊世界紳士的做派,赫敏知道他從小有受到這樣的教育和管束。只有她父母對自己男朋友的一舉一動保持了無動於衷,對他散發出來的那種地位和財富的氣息也毫無所動。(「你的西裝是定制的吧?剪裁簡直是完美無瑕啊。」)
  
  大概因為所有客人都被他迷住了,她媽媽只是抿著嘴,而她爸爸根本忍不住冷哼和翻白眼。她以為這幾周來,他們和德拉科已經漸漸熟絡了,但看到自己的麻瓜朋友們對德拉科這麼上心,顯然還是不大能承受。
  
  禮貌地繞了幾圈後,赫敏拖著德拉科躲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波爾多葡萄酒。德拉科靠在料理台上,手指在頭發裡梳了好幾下。
  
  「真是抱歉,」她喝了一大口後吐出這句話,「這裡的一切我都快受不了了,估計你這會很想來個幻身咒躲起來吧。」
  
  「哦,我不清楚呢,」他慢吞吞地接話,「就我個人而言,艾爾德裡奇夫人說她有個女兒對『資產管理方面』特有興趣,問我想不想要她號碼的時候,真的挺有趣的,鬼知道這號碼是什麼呢。」
  
  「呃!」赫敏毫不掩飾,他輕笑起來,「她說這話就好像我根本不站在旁邊似的!她那個沒腦子的女兒哪怕會拼寫『資產』或是『管理』的單詞,我都能吃了自己的魔杖。」
  
  她靠過去,頂頂他的肩膀,「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陪我來。你真的是非常…非常…」
  
  不管赫敏想稱贊德拉科什麼來著,話到嘴邊究竟沒吐出口。
  
  「不,」她突然低聲陰沉地自語道,「不,也不是…」
  
  「你沒事吧,格蘭傑?」德拉科的聲音有些好笑但還是透著擔憂,而這聲音似乎沒傳到她耳朵裡。
  
  「哦,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咬牙切齒道,眼睛裡冒著火,瞪著擁擠的客廳那頭自己的父母,正和一對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夫婦,以及與他們長相相似的一個年輕男子相談甚歡。
  
  「你們家的老朋友?」德拉科問道,明顯看到了她在看的是誰,赫敏一下子顯得又生氣又尷尬。和她母親視線相交,那女人居然好意思衝她笑笑,揮手示意她過去。
  
  「不算是吧,」赫敏這麼答道,一口喝完杯裡的酒。她猛地扭頭,瞪著這會有些警惕神色的德拉科。
  
  「如果待會我為了強調我倆關系的認真程度,鬧出點不大好的騷亂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掉價?我答應回頭隨便你玩什麼,我都奉陪。」
  
  德拉科的擔憂神色變成了那種不懷好意的壞笑,眼睛亮閃閃的,「你都這麼提議了,難道覺得我能拒絕嗎?」
  
  「很好,因為那個是我的前男友和他父母。」
  
  德拉科瞬間低吼起來,「所以你母親才一直朝這邊看,還示意讓你過去?」
  
  赫敏的手往下伸去,握起他的手,十指交纏。「來吧,」她拖著他一起擠過去了。
  
  「格蘭傑,我覺得重逢什麼的我就不用參加了吧。」
  
  「哦,我知道啊,但我覺得是時候讓我父母明白,我倆就是在一起了,不是嗎?」
  
  德拉科前面的擔憂似乎沒錯,因為看到她和德拉科纏著手,她母親的臉微微一皺,而她父親直接眯起了眼睛。簡都懶得介紹下自己女兒和現在的男友,直接在赫敏和丹尼爾之間比劃了幾下。
  
  「赫敏親愛的,我們剛好談到你呢!我們不確定你是不是知道,丹尼爾回來過節了,我們想問問你們想不想找個時間單獨聊——」
  
  「哦,當然啦,」赫敏裝出來的熱情語調,比平時要高好幾個八度。「丹尼爾和我好幾年沒見過了,都沒聯系過呢。能請他和他們家人今晚來這裡,真是太好了!」
  
  她父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很好,是該讓他們不爽一下了。
  
  丹尼爾還算識相,這會看著非常不好意思,臉上的負疚神色和德拉科如出一轍。
  
  「我們趕緊聊聊唄?」她轉過去面對三個來客。「坦普爾頓先生,坦普爾頓太太,丹尼爾,請允許我介紹下我的男朋友,德拉科。」
  
  赫敏抬起臉望向他,臉上那副假笑的表情,他發誓這輩子之前從未見過。他低頭對她邪魅一笑,能看出來他在咬著腮幫子不要笑出聲。「是啊,最近我的日子過得非常帶勁呢,一切都還感覺很新!所以我父母才忘記了提起或者介紹他一下!」
  
  赫敏把那副略帶瘋癲的笑容轉向了自己父母。
  
  「能和你們聊聊真是太好了,但我得找我父母單獨說幾句話,失陪了!」
  
  她父母只能跟過去,赫敏帶著他們上了樓,走到父母的書房裡,關上了門。好一會沒人開口,氣氛緊張得很,赫敏全程瞪著自己父母。
  
  「和坦普爾頓一家還走得挺近啊,是吧?」赫敏終於冷冰冰地開口了。
  
  赫敏的媽媽吸吸鼻子,揚起下巴來,「你知道的,他們是我們的病人好多年了,我們也真的非常喜歡——」
  
  「得了,媽媽,少侮辱我的智商吧,我很清楚,你連忍受他們10分鐘都做不到。」赫敏直接反擊。
  
  她能感覺到德拉科就在身邊,不過他一直沒有出聲,讓她自己解決眼前的局面,想到自己背後有他的支持,赫敏的信心又添了幾分。
  
  「你們在計劃什麼啊?指望我喜出望外,馬上甩了德拉科,和他重燃愛火嗎?」
  
  她父母沒接話,只是不好意思地對視幾眼。赫敏不敢相信地哼哼鼻子,「你們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丹尼爾是個非常優秀的青年,赫敏。」她爸爸想反駁一下,「他的家庭出身很不錯,也有一份好工作,是個值得尊敬,——」
  
  「他這人特無聊!」赫敏吼起來了,「他簡直是無聊透頂了!我好幾年前就和他分手了,德拉科那會還不知道在哪呢!你們能了解這對德拉科來說有多麼過分嗎?對我來說有多過分嗎?就算我沒有徹底愛上這個人,」她朝德拉科的方向揮揮手,「我也不可能被他那樣的人吸引的!」
  
  她母親到底還知道為自己的莽撞之舉感到羞愧,可她父親依然不肯動搖。
  
  「你覺得我們不禮貌?那你覺得他母親的那些派對上,能聽到什麼樣的閑言碎語呢?我肯定現在沒人敢當你面那麼說了,但你真的覺得他那樣的人會對你毫無偏見嗎?」
  
  「這些我都知道!」她尖叫著喊回去,氣頭更大了,「我知道他們會從鼻尖那裡俯視我!我知道他們會八卦不斷,冷嘲熱諷,鄙視我居然敢和德拉科在一起。我哪怕在不被詛咒的情況下熬過一晚,都不大可能,那樣的話我簡直是贏大了!沒有惡意啊,馬爾福。」想到這裡她還是補了這麼一句,回頭在為無意間侮辱了他們家道歉吧。
  
  「可你們呢?你們是我的父母啊!真是抱歉了,把我養育長大,讓我做個善良,有包容心,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的人,卻做不到這些!德拉科會在我的生活裡永——在可見的未來裡一直存在,只要今天之後他還想和我在一起的話!」
  
  「格蘭傑,」德拉科低聲提醒道,「我覺得你需要一個靜音咒。」
  
  赫敏哼哼鼻子,一下子拔出自己的魔杖,二話沒說就對著背後,在書房門上無聲施了個咒。看到她揮魔杖,她父母都嚇得跳了一下,卻讓赫敏更加怒火上湧了。
  
  「還有這個!這些小動作該停了!我受夠了在自己父母身邊還要小心翼翼!我受夠了,你們也聽到了,我受夠了在自己家人身邊躲躲藏藏了!我不可能不做一個女巫,就像我不可能不呼吸一樣!」
  
  屋子裡安靜下來,如此誇張地吐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不安全感和壓抑,赫敏既感到抱歉,又十分釋然。
  
  她母親這會眼裡全是淚,「哦,赫敏,寶貝,我真是太抱歉了。我不是——我們不是——我們從沒希望讓你有這種感覺啊!」
  
  看到母親落淚,赫敏的怒氣瞬間消散了。自己的眼裡也湧上淚來,不耐煩地趕緊抹掉。「我知道你們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我知道修改了你們的記憶什麼的…我知道我做的一切,在你們眼裡都是錯的,但你們永遠不會理解,我讓你們遠離的是多麼可怕的危險。我自己都為這事每天在恨自己。」她說完時已經泣不成聲了。
  
  在她帶著哭腔打出一個嗝來之前,她的父母上前來緊緊抱住了她,三個格蘭傑頓時哭作一團。被父母這會哭得稀裡嘩啦地抱在懷裡,一陣巨大的釋然落在赫敏身上,差點要承受不住了,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卻在此刻希望快點過去。等待這一刻花了那麼多年,攔在他們之間的那堵高牆終於被擊倒了,赫敏的心都要歌唱了。
  
  在一堆「我真是太抱歉了,寶貝」,「我不知道要怎麼和你們說這些」,以及「等你准備好了,我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的話語中,夾雜了無數聲「對不起」,赫敏這才記起德拉科還在這間屋子裡,親眼見證了這場情緒宣泄的全過程。
  
  她從父母懷中掙脫出來,很高興他還沒被嚇跑,慘叫著逃出這棟房子。她媽媽先開口了,眼睛已經擦干,聲音也清朗了。「德拉科,我和我丈夫也欠你一聲道歉。我希望你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赫敏對你評價那麼高,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德拉科臉上一副無動於衷的面具,但赫敏很了解他,知道他不會輕易暴露內心的任何波瀾呢。
  
  「當然了,女士,我是說醫生——」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夠了夠了,叫我簡就好,我總感覺你是在叫大衛的媽媽。」她媽媽趕緊說完,讓德拉科吃驚的是,她居然給了他一個有些尷尬的擁抱。
  
  「呃,好的,」他喃喃應答,在她松手時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
  
  她父親的道歉就語氣僵硬多了,但還是挺真誠的,算是友好地和德拉科握了握手。接著朝自己妻子有些不耐煩地望一眼,「我不敢相信,我們居然請了坦普爾頓一家來。基督在上,簡,他們簡直是最讓人受不了的一家子了。」
  
  三個格蘭傑爆發出一陣大笑,赫敏多年來第一次感到這麼輕松。
  
  那天晚上,在德拉科身邊躺好後,赫敏在腦海裡回顧了下當天的派對全過程,突然間慌亂起來。那天晚上後面半程德拉科一直很安靜。她開始回憶那突如其來的對峙場景時,才想起自己差點說出口的那些話。
  
  梅林的親娘哎,她差點對著自己父母吼出,她想讓德拉科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呢。
  
  永遠。
  
  他肯定注意到了她把那個詞吞下去,改成了「在可見的未來一直」。
  
  永遠。
  
  真是個挺怪的念頭呢。
  
  她自己是親眼見證過預言什麼的,赫敏本人至今仍然對預見未來抱不相信態度。她很清楚生活充滿了不確定性,每個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引發復雜的連鎖反應,所以什麼能看清未來這種事,就讓人覺得很好笑。但她每一次對自己的未來生活展開暢想時,德拉科總是在自己身邊的。
  
  所以她又為什麼在床上輾轉反側,擔心德拉科聽到了那句差點漏出口的話,而不是擔心自己把「永遠」這個詞和德拉科掛在了一起呢?
  
  她愛德拉科,毫無保留地,瘋狂地愛著,但是吧,她曾經也那樣愛過羅恩。但為什麼當時一想到要和羅恩永久締結羈絆就讓她一身冷汗呢?為什麼把那個幻想對像換成德拉科,就不會把她嚇到不知所措呢?而且,還會萌生出一陣愉悅的悸動,讓她胸口和小腹那裡暖洋洋地收縮。
  
  想到和德拉科一直在一起,讓她很興奮。
  
  現在她又要怎麼處理這個讓她不知所措的念頭呢?
  
  「你還好吧,格蘭傑?」德拉科慢吞吞的音調發問了,她在他懷裡一個激靈。
  
  「很好啊!」她發出被驚到後的尖利聲音,「當然啦!很好的!」
  
  「你在撒謊,」他語調平靜。
  
  赫敏咽下喉嚨掩飾自己的緊張,輕柔地從他懷裡收回去。她坐起身子,臉對著他,他也坐了起來,上半身沒穿衣服,滿眼關切地看著她,讓她本來就跳得挺快的心髒,這下跳得更厲害了。他真的是好看的。他還是她的。但是能維持多久呢?
  
  「我對爸爸媽媽說的那些話,」她慢慢地開口了,「我擔心,可能有些用詞過於激進和冒進了…尤其是,關於我倆之間的。我希望沒嚇到你才好。」
  
  雖然他那張如大理石雕刻般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她還是捉到了他喉結上下移動的小動作。「不,你那個…你沒有啦。」
  
  「哦!那就挺好。我差點說的那個詞,不是真的那個意思啦。不是,我是那個意思,但我沒想在那種情況下差點脫口而出的。如果是…」天哪,每次向這個男人坦白都要這麼掙扎煎熬嗎?
  
  「我愛你,」她突然這麼一句,然後停下來享受了一會,每次自己說出這句話時他銀色眸子瞬間點亮的樣子。「但我們從沒討論過,這段感情後續的走向問題。」
  
  這話橫在兩人中間,她不知道是否只有自己如此糾結這個問題,這種感覺是那麼強烈,在兩人感情的全程中一直持續。
  
  「你希望走向哪裡呢?」他有些呆愣地問道,有些退縮的樣子讓赫敏心裡閃過一絲絕望,他顯然在等著她先表態。
  
  「那個,我…沒什麼特定的目標吧…我只是…」她的聲音低下去,腦海裡亂作一團。
  
  天哪,馬爾福,我不是想問什麼時候能收到訂婚戒指什麼的,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覺得,遇到了那個可以與之共度一生的人。我是不是那個你母親為你選定的結婚對像確定前,拿來打發時間的人啊。
  
  赫敏的雙手擱在大腿上,忍住要衝出口的那些向對面男人表達長久愛意的詞句。
  
  「我一直擔心的是,你是否會覺得未來我倆有可能不在一起呢?」
  
  一陣沉默,德拉科咬緊了下巴,身體看得出來是繃緊狀態。故作鎮定,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把真實的德拉科層層掩藏起來。「你是在問我,會不會覺得有想和你分手的一天嗎?」
  
  她點點頭,不敢開口應答。
  
  「沒有,」他的語氣堅定,目光也堅決了不少。「沒有,赫敏。我對你的感覺…肯定不會消失的。」
  
  他眼裡的陰雲消散了,身體放松下來。他自己剝掉了最後的一層偽裝,如果以前就覺得他很好看的話,也比不上這會主動顯露出內心真實而脆弱一面的德拉科。
  
  他把一只手搭在她膝蓋上,「不管我怎麼看,未來都是有你的。隨你怎麼希望,我都是你的。」他柔聲承諾道。
  
  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赫敏把手伸進他絲滑的頭發絲中,拉著他吻上去。「那正合我意了,因為我完全沒有放你走的打算。」低聲說完,她就急切地吻了上去。
  
  也許這不是什麼關於永遠,婚姻,羈絆或是一直下去的宣言,但赫敏又非常需要表達出自己內心感到的那種類似眩暈的喜悅感覺。欣喜之情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顯露在臉上,貼在他唇上時笑得那麼開心,都沒法好好接吻了。德拉科捧起她的臉,收回臉去。同樣的笑容綻放在他臉上,嘴角上揚後再咧開來,笑得眼睛都眯縫了。和她一樣的喜悅。
  
  「我愛你,」他說道,赫敏歡喜地由著他溫暖的身體重量壓上來,他輕輕地把頭抵在她的枕頭上。他慢悠悠地溫柔地和她做愛,不停重復這三個詞,直到赫敏已經弄不清自己的身體是起飛了還是墜落了。
  
  她只能氣喘吁吁地回應這些話語,低吟著他的名字,攥緊他的肌膚,試圖占有他願意分享的一切。德拉科貼在她脖子側邊,高潮時輕聲喊出她的名字,幾秒後她也攀上了巔峰。
  
  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章節 42

  2008年12月31日
  
  只有德拉科·馬爾福才能把這種傻到無語的禮服穿出優雅的味道來。換其他人肯定會覺得不舒服,而且被埋在層層疊疊的絲綢,黑天鵝絨和金色緞面下面,看起來也會怪怪的,再加上那些數不清黃銅紐扣,只有德拉科才能鎮住。
  
  真是的,這男人這會披著件地道的披風,居然還顯得非常得自如,似乎天生就適合被裹在這麼多層衣料中。
  
  含著妖精制造金湯勺出生的人呢。
  
  赫敏覺得自己看起來簡直可笑,但德拉科堅持說她穿正式的禮服長袍美極了。不過她穿著胳膊肘磨出洞的睡衣時,德拉科也說她很美呢,所以他還是有自帶濾鏡的吧。
  
  德拉科讓她對當晚的活動增添了些許信心,但赫敏不想心存僥幸,下定決心不能在納西莎的新年晚宴上出洋相,於是找來了帕德瑪做參謀。
  
  基於赫敏天生好學的精神,帕德瑪給她提前上了課,講到了純血貴族階級的社交活動中,那些不成文的規定,以及該如何表現的要領。
  
  他們是踩著點到現場的,其實德拉科並不願意,他更願意姍姍來遲才好,但赫敏覺得還是趕緊熬過和納西莎見面打招呼的環節最好。舞廳門口已經排起了一小隊等待進場的人們,但她和德拉科可以直接排到隊伍前列。
  
  赫敏緊張地咽咽嗓子,腦海裡回響著帕德瑪那平靜語調的安慰之言,那是她闖過有著無上財富和尊嚴的世界的護身符與指引。
  
  你必須總是先和主人家打招呼,但既然你是和德拉科一起出席的,你們可以跳到隊伍最前面直接和納西莎打招呼。她會讓你親吻兩邊的臉頰的。
  
  納西莎看著優雅無比,身上的長袍和赫敏穿的設計很相似,不過顏色偏冰藍色。和她的心一樣冰冷,赫敏挖苦般地心中暗自這麼諷刺,又馬上譴責自己的想法。小心眼可幫不到她忙。納西莎熱情地歡迎了兒子,把臉伸到赫敏面前,她按照帕德瑪的指示,以合適的禮儀親吻了兩下。
  
  她甚是滿意地上下打量了赫敏一番,看到她脖子上時,眼神又冷下來了。
  
  「這條項鏈是德拉科給你的嗎?」
  
  「哦,啊,不是的。」赫敏也不想馬上解釋,讓場面更加尷尬,但納西莎盯著她喉嚨的樣子仿佛中了邪一般。
  
  「安多米達借我今晚用一下的。」
  
  聽見布萊克家被除名了的姐姐的名字,納西莎馬上抬眼看向赫敏的眼睛,眼裡的感情之強烈讓赫敏有些沒料到。
  
  「這曾是我母親的,」她解釋時聲調平穩,赫敏讀不出這個女人到底是憤怒呢,震驚呢,還是悲傷,又或是三者兼而有之。
  
  德拉科似乎嗅出了這不平常的轉折味道,趕緊帶著赫敏進了舞廳,她還沉浸在對安多米達這一手的震驚和感到有趣之間。下周赫敏肯定要給那個女巫寄一封好奇無比的貓頭鷹信件呢。
  
  他們拉開一段安全的距離後,德拉科壓低聲音輕笑出來,「看來安多米達姨媽身上的愛惹事的家族特征還留著呢。」
  
  赫敏哼哼鼻子,但還是沒法抵掉對那個年長女巫的尊敬之情,「是啊,我能看得出來她可能對小天狼星影響不小呢。我真希望她能事先和我說明,送我這條項鏈的意圖就好。」
  
  「這項鏈顯然和你很配,」德拉科嘆道,眼神熱切地看著她。他從飄過的托盤上拿過兩杯香檳酒,遞了一杯給她。她溫婉一笑接過飲料,這也是帕德瑪的指示之一呢。
  
  女士應該只喝香檳或是白色飲料。紅酒太容易灑出來造成事故,顏色也會留在牙齒上。烈酒麼太過男子氣,黃油啤酒就有點平民化了。
  
  赫敏對香檳酒沒多大意見,尤其在新年晚宴這種場合,顯然不打算今晚喝到醉。她得打起十二分精力應付這麼多人。小口喝著酒,環顧這間大屋子裡的各色人等,成功地沒發出冷哼來,免得德拉科誤解她在嘲諷他們家人呢。
  
  華麗宏偉都不足以形容萊斯特蘭奇莊園舞廳的壯觀。腳下的地板擦得锃亮,都能照出她的倒影了。身邊到處都是柔和的燈光環繞,頭頂上的空間有無數片水晶碎片似的,組成了似乎數不清的大吊燈,那些在場女士脖子上的珠寶更加閃閃發亮呢。
  
  舞廳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有設置香檳塔,冒著氣泡的液體歡快地向下流,甚是奢侈。能聽見一支調子輕快的樂曲,屋子盡頭那裡,赫敏看見了升起的舞台,容納得下一整個管弦樂隊,甚至還配了指揮。浮空的銀質餐盤在客人間穿梭,累滿各式造型華麗的法式餐前點心,不過赫敏在來之前已經吃過飯了。(所有用手抓的點心都別碰。你只能在公眾場合坐下來,從餐盤裡吃東西才是得體的。帕德瑪是這麼建議的。)飄過去的一盤煙熏三文魚讓她都要流口水了。
  
  「我們去找下西奧不?」她正在心裡想著,社會各個階層怎麼對女性都有如此不切實際的期望時,德拉科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點點頭,也想趕緊和些熟悉的面孔見見才好。
  
  西奧心不在焉地端著杯棕色的液體,臉上明顯在假笑,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挽著他的胳膊,同樣笑得拘謹而勉強。看見德拉科和赫敏過來時,臉上都亮了。
  
  「哦,感謝梅林的,」西奧吐出一口氣,和德拉科握了手,親了親赫敏的臉頰。阿斯托利亞一身淺灰綠色禮服,一如既往的完美模樣,簡直是純血貴族少女的典範。赫敏極力忍住對這個似乎優雅得毫不費力的女巫的嫉妒之情,提醒自己阿斯托利亞和德拉科一樣,也是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
  
  再說了,這個年輕姑娘一直都對赫敏十分友好,甚至馬上和她聊起了霍格沃茨為非魔法家庭出身學生設置的基金。她對這個話題的熱衷程度之高,讓赫敏在談話末尾時提出了請她加入基金管理董事會的邀請。
  
  德拉科不情願地和好友們告別,開始例行的寒暄繞場。接下來,他領著赫敏找到了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和亞德裡安·普西,阿斯托利亞的姐姐面對德拉科時刻意表現得很冷淡,卻對赫敏相當友好,亞德裡安麼,只能算是彬彬有禮。赫敏祝賀了兩人不久前的訂婚,德拉科就馬上帶著她到下一組去了。
  
  一直這麼繞場寒暄,她挽著馬爾福家繼承人的胳膊,走遍了舞廳的每個角落。德拉科,對這類涉及政治或是簡短閑聊的會面駕輕就熟,只要對方表現出對赫敏的一點點不恭敬,馬上就能抽身離去,帶著赫敏掉頭就走。那些稍微友好點的人呢,就多聊一會兒。布雷斯·扎比尼和他那沒規矩的母親,總共只占用了他們30秒的時間。
  
  赫敏發現不少魔法部的部門負責人和威森加摩的成員也出席了當晚的活動,多少有點沮喪。政府裡這麼多的要職都掌控在古老家族成員和與他們親近的人手裡,真是不錯哦,赫敏心下暗諷。不過麼,他們中大部分巫師和女巫對赫敏的事業成就還是相當熟悉的,因此也讓她有了點掌控談話的權力。
  
  最讓赫敏驚喜的人完全出乎意料。她一下子就認出了保加利亞魔法部的官員,弗龍斯基和他的妻子伊瑞娜,他們是維克托·克魯姆在魁地奇比賽時,來賓包廂的常客呢。他們對英國的一切風物都充滿好奇,在赫敏去觀看維克托的比賽時,也很尊重她的私人空間。偶爾還會很熱情地和她聊起工作上維護魔法生物權益的事情。他們像和老朋友見面那樣,與她打了招呼,又是緊緊擁抱,又是滿臉笑容的,這麼做肯定是不符合好幾條社交禮儀的。他們這麼熱情的歡迎,同樣給到了德拉科。
  
  最讓人開心的一段對話,不幸地由一段相當不舒服的接了力。
  
  「赫敏,請允許我介紹下鮑裡斯·普利斯卡男爵和他的妻子潘西,你應該認識的,」德拉科拖長音調介紹到,能感覺到他渾身一緊。男爵果斷地吻了她的手背,視線卻甚是飢渴地上下打量了赫敏一番,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這男人搞不好比自己爸爸還大幾歲吧。
  
  「你應該叫我普利斯卡男爵夫人,」潘西沒好氣地咬牙道,朝德拉科眯起眼睛,又怒氣衝衝地瞪向赫敏。
  
  「格蘭傑,」她聲音有些發顫,「這麼有名的活動能有你出席真是好呢,沒想到納西莎居然放你進了大門。」
  
  她聽見了德拉科猛地吸氣的聲音,在他當著眾人爆發出來前,赫敏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哦,這麼說多傻啊,普利斯卡男爵夫人,我們當然不是從大門進來的啊!」她故作神秘地傾身過去,「我們直接飛路到德拉科在這裡的私人套房就行。待會放完煙火,我們就要去休息了。還真是期待這場表演呢!」
  
  「祝兩位今晚愉快,男爵夫人,男爵,」德拉科接道,雖然語調絕對是符合禮貌的,但熟悉他說話的人,還是能聽出裡面的諷刺意味。
  
  這會基本完成了社交任務,赫敏很高興可以開始跳舞了,雖然這意味著她會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
  
  因為納西莎是個寡婦,且沒有再婚,德拉科和你需要為當晚開舞。之後會有其他巫師上前來請你跳舞,千萬別吃驚。你們倆既沒有訂婚也沒有結婚,所以他並沒有獨占和你共舞的權利呢。
  
  德拉科的手搭上她的腰間,赫敏感到了被他碰觸後的熟悉激動,哪怕他的指尖隔著那麼多層布料。他先是安慰一般地捏捏她的手,熟練地帶著她邁出華爾茲的舞步去,銀色的眸子全程盯著她。
  
  兩人在舞池裡旋轉滑步,赫敏瞟到了一面牆上掛著的兩塊巨大的絲質旗幟。它們代表了納西莎出身的兩個家族,這也是德拉科身上的兩支血統來源。布萊克的家族家徽上的格言赫敏還記得,格裡莫廣場的房子裡也有同樣格言的掛毯:永遠純潔。掛在旁邊的,是馬爾福家族粗體字的格言:純正永勝。
  
  純正永遠會勝利。
  
  根本不是這樣的,赫敏心裡完全不贊同,肯定不可能會這樣的。
  
  XXX
  
  德拉科腦海裡有一張名單,那上面的人在新年後,將突然發現自己不再會得到馬爾福家族的財務支援。
  
  每一次毫不掩飾的嘲笑,每一個帶著惡意的眼神,每一句不友好的低語,每一個和赫敏握手後用衣服擦手的人,都被德拉科看在了眼裡。倒沒有誰像潘西那樣直接敵意衝天,但那些看似不經意的卻實在不少。德拉科會通過切斷長期的金錢往來,讓這些人知道自己有多不爽。
  
  想到後面會開展的報復行為,他對當晚的活動容忍度提升了不少。畢竟這會懷裡摟著最可愛的那個女巫呢。赫敏穿著的禮服讓她顯得光彩照人,姿態完全是一副仿佛天生如此的樣子。但他很了解自己的愛人,知道維持這副模樣和優雅,已經讓她整個人神經緊繃到不行了。
  
  遵守自己的承諾,德拉科一晚上都陪在她身邊,只在其他幾個紳士請她跳舞時才失陪。看著她被態度友好的弗龍斯基,幾個魔法部同事,甚至是亞德裡安·普西摟著翩翩起舞時,他還算輕松。但他注意到了鮑裡斯·普利斯卡在這支曲子快結束時要有動作了,這一刻他從未如此感激過有西奧多·諾特這樣的好友。他的朋友速度插了隊,直接帶著赫敏繼續在舞池裡轉起圈來。
  
  聰明如西奧這樣的好友,在兩人的華爾茲舞曲快結束時,帶著赫敏來到了德拉科這邊。「我應該去找下阿斯托利亞了,你倆有誰看見她嗎?」
  
  「我沒看見,也許她去女士盥洗室了?反正我自己得去一趟了,如果看到她會告訴你們的。」赫敏提議道,兩個人護送她從舞廳去到了盥洗室。
  
  等著赫敏回來,最好也能帶上阿斯托利亞一起才好,空蕩的走廊裡很是安靜,卻突然被人群的喊叫和重重的關門聲打破了。西奧和德拉科有些慌亂地互視一眼,都掏出了魔杖,朝著聲音傳來方向的拐角前進。
  
  一間會客廳的橡木門後傳來了悶悶的喊叫聲。西奧和德拉科衝進門去,眼前的一幕真是沒料到。
  
  「——本來就該是我的!這——這——該死的——生活!一直以來都應該是我,我!」
  
  德拉科在此之前沒見過潘西醉酒的模樣。眼下她卻醉到只能被亞德裡亞和達芙妮扶著身子,而阿斯托利亞在試圖和她講道理。
  
  「潘西,拜托了,讓達芙妮先帶你去我們家,回頭我們可以再來找你丈夫,只要你——」
  
  「我丈夫,」潘西怒道,「就,就是頭豬!」她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再次淚崩,人癱在亞德裡安身上。
  
  「來吧,親愛的,我們找張床讓你先躺躺。」達芙妮一邊哄著她,一邊試圖把她朝壁爐的方向帶。
  
  潘西突然注意到了在門口徘徊不決的德拉科和西奧。「哦哦,他這不來了嘛,這個叛徒…肮髒的血統背叛者…這麼干你父親很驕傲是吧?玷污了你們家的血統!」
  
  德拉科充滿敵意地眯起眼睛,「你不適合擺出這副吃醋的樣子吧,普利斯卡男爵夫人。你今晚出的洋相夠多了吧?」
  
  「德拉科,別。她這會狀態不對呢。」阿斯托利亞懇求道。
  
  「少管這事,阿斯托利亞。」德拉科警告道。
  
  「是啊,格林格拉斯,少,少插手…你也抓不住他的心,你個蠢母牛…不過麼,也,也許不是你的錯…德拉科現在,現在的口味很特殊呢,」潘西說道,眼睛盯著他和西奧身後的一個地方。
  
  「啊,看——看啊,誰紆尊降貴來這兒了啊。肮髒的小泥巴種!」
  
  德拉科猛地轉身,看見赫敏僵在了門口。她看起來吃驚多於受到侮辱,德拉科這會只想把她摟進懷裡,保護她不要聽到那個詞才好。但他還是得好好解決掉自己可惡的前女友問題,而實在不願意格蘭傑親眼看到這一幕。
  
  「西奧,帶格蘭傑出去。」
  
  「德拉科,可是——!」
  
  「趕緊的,西奧!」德拉科低吼道,不顧赫敏的反對。
  
  他聽見了西奧輕聲哄著赫敏,帶她離開了。潘西繼續口無遮攔地大放厥詞。「我——我的孩子們——本來該是你的!」她瞪著眼睛,瘋狂地看向德拉科。「一直都應該是那樣的——應該屬於我!我挽著你的胳膊!我懷上你的孩子!而不是那個野蠻的小——」
  
  「再在我面前侮辱格蘭傑,我就直接把你咒翻到壁爐裡去,」他冷冰冰地打斷了。
  
  「德拉科,別管她了,她這會精神都不正常呢。」阿斯托利亞的語氣挺重,「亞德裡安,拜托了,帶她去我們家,小精靈們會照顧好她的。」
  
  亞德裡安和達芙妮終於成功地把潘西拖進了飛路,在她的尖叫消失後,屋子裡靜得詭異。
  
  「你不該那麼刺激她的,她受的罪夠多了。」阿斯托利亞說道。
  
  德拉科氣憤地瞪她一眼。「受罪?今晚是她把自己灌醉的!是她為了財富和地位,急匆匆地就找人結婚了!潘西是自作自受,」他反駁道。
  
  「哦?她有其他選擇嗎?一個有著專橫父母的純血家族女孩子能有什麼選擇?」她反擊回來。
  
  「你說這種話還真是諷刺呢,一個格林格拉斯家的。你們一家子都沒什麼叛逆精神。你自己的姐姐和普西訂婚了呢,看在梅林的份上吧!」德拉科依然沒好氣。
  
  讓他吃驚的是,阿斯托利亞居然露出了甚是憧憬渴望的笑容來,「達芙妮很幸運。亞德裡安是個好人,他倆以前關系也不錯。也許不是她自己選擇的這個人,但他會好好待她,說不定有一天,他倆能幸運到愛上對方。」
  
  德拉科咧著嘴道,「那真是要恭喜達芙妮了。還是我該為可憐的被寵壞的潘西感到抱歉?她不過是自食其果罷了。」
  
  阿斯托利亞臉上的笑容馬上換成了冰冷而懷疑的瞪眼。「你覺得她就該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對待嗎?那個男人出了名的愛亂搞女人,更別提…你聽到潘西說的了,不是嗎?這個可憐的女人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生了好幾個孩子啊。你覺得他丈夫在這件事上征求過她的意見嗎?你覺得任何一個女巫遇到這種事都可能是活該嗎?換了我也很可能遇到類似情況的。」
  
  德拉科皺起眉看到旁邊去,有了些歉意。雖然他很不願意回想起自己和潘西在一起的時光,但阿斯托利亞說的也不無道理。
  
  「我知道你和潘西的過往不大順利,」阿斯托利亞柔聲繼續道,「但你永遠不會落入那般境地。你能選擇和赫敏在一起,這讓很多人都會艷羨的,我對你選擇的幸福沒什麼意見,但請你試著去理解,我們圈子中的大多數人,並沒有同樣的幸運。我姐姐也是。」她停頓下來,深呼吸了一次。
  
  「達芙妮是個好女兒,一個遵守自己本分的女兒。『本分的達芙妮和任性的阿斯托利亞』,我父母一直這麼稱呼我倆。我沒有貶低我姐姐的意思,她是個好心人,只是天性使然會遵照父母的期待去行事罷了。」
  
  「你不是咯?」
  
  「不,」她有些嚴厲地斷然否決,「我父母對我和西奧間的這種玩鬧形式越來越沒耐心了。他們好幾個月前就希望能看到婚約敲定,但到現在也沒影子…」她聲音低下去,用胳膊抱住自己。「你知道我父母希望換成誰嗎?馬庫斯·弗林特。」
  
  德拉科的臉一下沒了血色。還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德拉科會很願意得到這個年長一些的斯萊特林的贊許,畢竟他是魁地奇球隊隊長,但就個人而言,實在覺得這人令人作嘔。公共休息室裡也常年流傳著他對各式女巫的不雅行為八卦,說的直白點,他不在乎她們是否真的願意不願意。
  
  「看來馬庫斯的名聲也挺遠播了,」她的聲音有些空洞,注意到了德拉科驚恐的樣子。
  
  她有些好奇地歪著腦袋去看他,「你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對吧?為什麼我們圈子裡的女人都要追著你?為什麼她們希望通過父母找到納西莎或者你,尋求婚約的可能?為什麼我在明知你和我姐姐約會過的情況下,還願意和你試試看?」
  
  這話得到了甚是輕蔑的回應,「我肯定我家古靈閣金庫的大小,對很多人來說都非常有吸引力。」
  
  阿斯托利亞搖了搖頭,露出同情的眼神。「你真是不知道呢…在我…應該說,在這一切之前,我真的已經放棄希望了,打算就乖乖聽父母安排了事。我做好了成為一個純血家族妻子的准備。當我父母提出你是個機會時,我馬上欣然答應了。」
  
  「為什麼呢?」
  
  「在女巫中間,大家都知道馬爾福家男人很尊重自己妻子的傳統。也許我倆並不會真的產生愛情,但你至少會和善待我。你的確對我也挺和善的,哪怕其實你沒多少心思在上面。或者說沒多少時候是清醒的。」
  
  德拉科皺著臉,阿斯托利亞有些抱歉地把手搭在了他胳膊上。
  
  「你該原諒自己的,德拉科,我之前就說過,我對你沒什麼過不去的心結了。但如果要在你,或者馬庫斯·弗林特,甚至是其他類似鮑裡斯·普利斯卡的人中間選的話,我每一次都會選你的。」
  
  她松開手,德拉科卻覺得心中湧起一陣不平靜。「阿斯托利亞,你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她搖搖頭,退後一些遠離他。「不,我已經找到了拯救自己的方法,可以這麼說吧。我想強調的是,如果你要對潘西有什麼態度的話,那也應該是同情。」
  
  阿斯托利亞看了下壁爐台上的時鐘,「我得走了,已經遲到了呢。我沒很多時間的。」
  
  她想從德拉科身邊走開,卻被抓住了胳膊肘。「什麼遲到了?你要去哪?」
  
  阿斯托利亞沒有回答,卻掙脫開他的束縛,對他微微一笑。她湊上來,在德拉科臉頰上輕輕一點。「和西奧說聲抱歉,好嗎?他一直對我都非常好呢。」
  
  她再次退步離開,德拉科注意到她眼神裡有一絲決絕,那種馬上有既興奮又可怕的事情要去做的女子的眼神,她會不顧一切清除前路上的障礙的。
  
  阿斯托利亞快步走到門口,最後一次回頭看他一眼。「說不定很快我就需要一些朋友般的支持了。我可以指望一下你和赫敏嗎?」
  
  德拉科點頭表示了確認,阿斯托利亞對他笑笑,轉過身去離開了。
  
  XXX
  
  赫敏覺得有些反胃,盡管她最多也就喝了一杯香檳酒,晚餐時只吃了幾口而已。西奧想帶她回去舞廳,但她搖搖頭掙脫了。
  
  「我得去透口氣。拜托。」
  
  他點點頭,重新帶著兩人朝有著玻璃門的大會客廳走去,那裡可以通向一個寬敞漂亮的露天陽台。這地方施了魔法保溫,但盡管溫暖舒適,赫敏還是感覺到麻木冰冷,哪怕眼前美麗的雪景也於事無補。
  
  赫敏和潘西之間談不上任何舊交。說實在的,今晚之前,赫敏想到那個滿臉假笑的女人,根本沒任何好感。但聽見她談起自己丈夫時,聲音裡的那種絕望和深深的悲傷…赫敏只能為這個從前只知道折磨嘲笑自己的同學,感到無比悲哀。她不希望任何人遇到相同的境遇呢。
  
  在這層同情之下,潘西那樣肆意地當面侮辱她的血統,還是讓她感到了一絲心痛。她能想像得出,舞廳裡有多少來客在晚宴全程,都想衝她扔出這些話來著,要不是德拉科,他們估計會巴不得把她當成塵土一般對待。
  
  「振作點,赫敏,」西奧柔聲安慰道。
  
  她的身體癱在欄杆上。直到此刻之前,她都沒給自己放松下身體肌肉或是表情的機會,僵直地站立和繃緊面部假笑終於讓她撐不住了。
  
  「我怎麼可能在這個地方找到歸屬感呢,西奧?」
  
  她把手放在身前用力擰著,低頭看看身上裹著的昂貴布料。
  
  「我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德拉科的世界。」她把腦袋朝他那邊傾斜一下,「你的世界。我真的…太累了,那麼用力地想證明自己,證明我的價值。我簡歷上的成就,比起那間舞廳裡的任何一個巫師都要翻倍,但對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事。我永遠是個低人一等的泥巴種。」
  
  西奧抬抬眉毛,「准備放棄了,是嗎?」
  
  赫敏嘖嘖幾聲,「放棄德拉科?當然不可能!但有時候吧,我真的忍不住會幻想,如果我倆的背景沒有相差如此巨大,是不是生活會簡單很多。」
  
  西奧靠近一些,站到了她旁邊。「請允許我這麼說,我那麼期待你的社交能成功,是有點小私心的。」赫敏聽聞這話,皺起了眉頭。
  
  「等我可以把這個世界介紹給薩莎的時候,她會需要你的支持。媽的,我自己都需要你的支持呢。如果像你倆這樣勇敢又相愛的人,都不能打敗這些無聊八卦和偏見侮辱的話,我哪有任何機會呢?」西奧這話聲音不響。他看起來甚是絕望,赫敏挽起他的胳膊,頭靠上他的肩膀。
  
  「我恨透這一切了,」他繼續說話,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小心謹慎,非常的「西奧風」。
  
  赫敏時常會好奇,是什麼讓德拉科和西奧成為了親密的好友呢,除了他倆相似的出身之外。但和這個巫師接觸多了,就會發現他是個靠譜的朋友,自己經歷過痛苦,哪怕在德拉科藥物成癮最嚴重的的日子裡,也能默默地支持他。
  
  那時的她驚異於這個看著孤獨安靜又小心翼翼的靈魂裡,能散發出那麼多的寬容和關愛,包容德拉科有些苛刻的需求。德拉科出於對自己朋友的忠誠和尊重,沒有對赫敏詳細說過太多西奧童年的可怕遭遇。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動作都很謹慎精准,和所有對話的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游離在任何一間屋子的邊緣處。這是必須學會的技能,德拉科有一次坦白過,因為這是在諾特家裡活下去的必備技能。
  
  「和阿斯托利亞之間的這一出…對著除你和德拉科以外所有人都得撒謊什麼的。所有那些必須瞞著薩莎的事…梅林啊,赫敏,這一切太耗費精力了。」
  
  赫敏捏捏他的胳膊,「我們當然會支持你和薩莎啊,只要你開口。我會盡一切可能幫她的,她真的人很好呢,西奧。」
  
  他低頭衝她笑。只要誇獎他女朋友一句話,馬上就能改善他的情緒。「她是呢。真的是呢。你准備好回去戰鬥了嗎?」
  
  赫敏嘆口氣,從他身邊走開。「只能算是勉強准備好了吧。」
  
  她挺直身子,帶著焦慮咬住下嘴唇。「謝謝你聽我說這麼多。我不想對這種不公平多做抱怨,只是——」她深呼吸一口,說出了縈繞在腦海裡一整晚的擔憂,「我不想讓德拉科失望而已。」
  
  「你不可能讓他失望的。」陽台門口傳來的德拉科的聲音,讓兩人都驚到了。他眼神熱烈地靠近赫敏,西奧輕笑著,識趣地走開了。
  
  「阿斯托利亞走了,說她很抱歉。」德拉科衝著身後正離開的好友說道。
  
  「一切都還好吧?」赫敏問道,摟住他肩膀,他整個人貼了上來。
  
  「現在都很好了。」他輕聲道,用力吻上來。這個吻裡傳達出的愛意那麼真誠和徹底,赫敏那點對自己身份的不確定和糾結馬上煙消雲散了。他慢慢收回身子,額頭抵在她腦門上。
  
  「你就是應該待在我身邊的。我不在乎是在一家麻瓜咖啡店還是在一間壯麗的舞廳裡,你是我的,」他言之鑿鑿。
  
  「我愛你,」她答道,這會只能想出這句話回應。他再一次吻上來,一根長長的手指從她臉頰滑到鎖骨那裡,碰到了他外祖母留下的項鏈上。
  
  「你也許只是個低調的平民,」這玩笑話讓赫敏配合地冷哼了一聲,「但這條項鏈在你脖子上實在是非常合適呢。只要你願意,讓我用成千上萬的珠寶寵你都可以啊,寶貝。」
  
  赫敏翻個白眼,知道自己哪怕稍微表示出同意,德拉科都絕對會去踐行的。「我顯然不需要那麼多啊。但如果你這麼喜歡這件布萊克家的傳家寶的話,會介意我一直戴著嗎?只有這條項鏈,你懂的,其他都脫掉。」
  
  他握住她上臂的手指加重了力道,眼裡閃著濃重的欲望之色,眸色都深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我得說,你這話很危險哦,我差點就想直接帶著你幻影移形去床上了,格蘭傑女士。」
  
  她壓制住這會湧遍全身的期待與激動,抵制住他話裡暗示的身體愉悅承諾。
  
  「晚點吧,親愛的。我擔心如果我倆缺席了午夜倒計時,你母親會宰了我們呢。」
  
  德拉科不爽地低吼一聲,回舞廳的一路上都在低聲咒罵。午夜將至,德拉科和赫敏把時間打發在了挽著彼此,在舞池中旋轉上。當樂隊的指揮宣布新年倒數只有10秒時,德拉科把她摟緊,眼裡滿是打算狠狠地吻她一番的意味。
  
  當倒數數到「一!」的時候,舞廳裡爆發出一陣歡呼,德拉科低下頭在她唇上甜甜地吻了一下。他帶著壞笑收回去,但赫敏卻又瞟到了他後面牆上的旗幟。
  
  純正永勝。
  
  她重新看回到德拉科臉上,似乎是為了挑戰幾百年來的偏見和仇恨,帶著勝利一般的神情,主動吻住了他。
  
  去你媽的純正。愛才能戰勝一切。
  
  
章節 43

  2009年1月1日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不像去年那樣孤獨地帶著宿醉醒來,德拉科醒來時被赫敏抱得緊緊的,而克魯克山都快壓斷他的小腿了。德拉科不爽地踢了踢自己的下肢,擺脫掉那只讓他的腿已經半發麻了的討厭生物。這姜黃色的毛球還不爽地瞪他一眼,才跳下床去。
  
  赫敏昨晚對潘西說的什麼會住在萊斯特蘭奇莊園套房的話,純屬胡謅。他們非常客套地和納西莎道了別,馬上就回來了赫敏家,她信守承諾,只戴著那條妖精制造的項鏈,就讓他好好享用了一番。
  
  她或許覺得也沒什麼特別的,但德拉科覺得自己女友不穿衣服,戴著昂貴首飾騎在身上的一幕實在是過於誘人。這個女友還在身邊睡意朦朧呢,就把一個吻落在了他肩頭。
  
  「我來搞定煎蛋和培根,但你得自己做咖啡哦。我相信你能搞定那台咖啡機的。」她調戲一般,德拉科翻了個白眼。
  
  現在再在赫敏的廚房裡轉悠時,他已經非常自在和自如了,而且顯然非常開心地能承認,靠自己就能成功煮出一壺咖啡。他拿起早上的《預言家日報》,隨意地翻看著,赫敏從後面靠過來,雙臂環在他身上。
  
  「你母親對今早社會版面的新聞報道會滿意嗎?」她問話間,已經走到旁邊去自己泡茶了。德拉科坐在料理台旁的椅子上,去翻後面一些的版面。
  
  但在社會新聞頁面上,沒有看到大片的頁面和成堆的專欄描寫純血階層最負盛名的節日活動。沒有,德拉科在以往由納西莎·馬爾福和她的新年晚宴占據的頁面上,只看到了一則告示和相關的故事,讓他馬上咧開嘴,笑得很歡,但又略帶懷疑。他發出的大笑聲,驚得赫敏跳著轉過身來,手裡還抓著一把抹刀呢。
  
  「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你還真是個狡猾又了不起的女巫呢,」他輕笑著把報紙遞給仍然一臉不解的赫敏。
  
  「哦,我的天啊…」她輕聲地驚嘆道,在德拉科旁邊的座位上坐下。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和她的新婚丈夫,丹尼斯·克裡維的大幅黑白照片正衝著兩人笑呢。兩人手挽著手,身後背景裡能看到一對滿面笑容的老夫妻。報紙上的文章標題指出,那是丹尼斯的父親和繼母。
  
  「他倆私奔了…多棒啊!」赫敏興奮起來,趕緊去讀文章的詳細內容。原來,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雖然的確是挽著西奧參加了納西莎的晚宴,但她那會已經正式成為了阿斯托利亞·克裡維。他們中午時分就在麻瓜倫敦的一間注冊辦公室登記結婚了,丹尼斯在魔法部記錄司關門前幾分鐘,將正式文書寄到了。
  
  回想起和阿斯托利亞的對話,好幾樁事情都在德拉科腦海裡得到了解釋,他不知道這個女巫隱瞞這段和麻瓜出身巫師的戀情到底多久了。突然胸中湧起一陣對她勇敢的欽佩。阿斯托利亞很清楚這麼做的後果,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她或許會被家族除名,還得做好幾個月內搬出自家莊園的計劃呢。
  
  「我們該送點結婚禮物去!我有丹尼斯的地址,估計她這會應該搬過去了吧。」赫敏思索著說道。
  
  「我來負責搞定吧,我有幾瓶不錯的香檳,可以送他們好好慶祝下呢。」
  
  那天後來德拉科寄出了差不多一打香檳酒,祝賀阿斯托利亞和丈夫的新婚,還附了張單獨給阿斯托利亞的字條,如果她需要任何幫助,都可以來找他和赫敏。
  
  一周後,阿斯托利亞沒有辜負自己多年的禮儀訓練,回復了一封真誠的感謝信,謝謝他們送的香檳和美好祝願。她也同樣回贈了一封只給他的字條。
  
  她的字寫得很漂亮:你是個好人,德拉科·馬爾福。
  
  XXX
  2009年2月
  
  「羅恩和帕德瑪到底他媽上哪兒去了?」
  
  這句話已經被不同的人在不同情境下,念叨了至少八次了。聖芒戈的私人產房等待室裡的氣氛緊張極了。不過麼,不是隨便什麼日子都是莫莉和亞瑟唯一的女兒,為救世主生孩子的日子就是了。
  
  已經到場的家人中,莫莉和芙蓉是最冷靜的,兩人挨在一起坐著,之前共同織完了一條給波特寶寶的毯子,這是韋斯萊家孫輩中的一個傳統。韋斯萊家的男人們就完全沒法這麼冷靜了。
  
  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自己已經做了父親,但亞瑟,比爾,查理,喬治和珀西還是輪番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等待著新消息。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他們還是沒有他們的甜甜小妹妹金妮的消息。要是金妮自己能看到自己的男性親屬們的表現,那著名的蝙蝠精咒肯定要現身的。
  
  這個家庭中大部分孩子出生時,赫敏都在場,雖然之前都是陪著羅恩來的。現在換成了旁邊那個略顯不自在的德拉科,他焦急地碰著自己的雙膝,而她都快把指甲咬光了。
  
  凌亂的腳步聲混雜著焦急的低語聲,在門口突然停住,羅恩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身後拖著一臉笑意的帕德瑪。所有人都看向新來的兩個人,遲到了幾小時,身上還套著挺正式的袍子。
  
  「終於來了啊!」莫莉指責道,「我們什麼消息都沒呢,你們倆趕緊坐下來吧。你們上哪去了?喬治幾小時前就聯系你們了!」
  
  新來的這一對興奮地對視一眼,羅恩突然舉起帕德瑪的手給大家看。「我們訂婚了!」
  
  屋子裡安靜了五秒鐘,接下來一堆人都開始咆哮一般地歡呼,衝上前去緊緊擁抱羅恩和他新晉的未婚妻。這就是赫敏為什麼這麼愛韋斯萊一家人的原因了:他們的快樂仿佛取之不盡一般。羅恩和帕德瑪的消息沒有搶了波特寶寶出生的風頭,反而讓氣氛更加活躍了。
  
  赫敏輪流擁抱了羅恩和帕德瑪,羅恩絮絮叨叨地說著兩人正為了約會紀念日出去用餐呢,他在兩人初次約會的餐廳求了婚,而且老天的,他還緊張到差點丟了求婚戒指。
  
  金妮和哈利選擇這一天把新生寶寶帶到世上簡直不能再合適了。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一個略顯激動的哈利出現了,頭發亂得不成樣子,似乎前面幾小時不停地隨意亂揪來著,雖然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緊張不安,但同時也散發著一陣讓他整個人仿佛發了光的快樂。
  
  「是個..是個男孩呢。」他緊張地笑著宣布道,「金挺好的…她真的特別棒,她,她簡直完美…」他似乎被自己妻子的偉大震驚到了,聲音低下去,後面才反應過來滿屋子的人還在等著下面的話呢。
  
  「對,那個,是個男孩,一個健康的男孩。詹姆斯——」他咬緊下巴,赫敏已經淚流滿面,看到自己的好友在介紹自己兒子給到家人們時,被感情的強烈徹底裹在其中了。
  
  哈利用力咽了下嗓子,「詹姆斯·小天狼星·波特。」他的下巴顫抖幾下,赫敏衝上前去,猛地把他抱進懷裡,臉埋進了他的肩膀。
  
  哈利緊緊抱著她,自己的身體還在顫抖,赫敏感覺到了另一雙熟悉的有力臂膀環住了他倆。「真是太為你高興了,伙計。」羅恩的聲音也沙啞了。
  
  其他人讓他們三個這樣抱了好一會兒,赫敏感覺到了另一雙胳膊(她猜是莫莉),接著亞瑟,比爾,查理,珀西,最後還有喬治都抱上來了,所有人流著淚,大笑著一陣釋然。
  
  得知羅恩和帕德瑪訂婚的消息後,哈利興奮地吼了出來,赫敏在想這兩個傻瓜男孩什麼時候就長成了大男人了呢。哈利做了父親,羅恩訂婚了。
  
  哈利讓屋子裡的人稍微安靜下來一點,宣布莫莉和亞瑟可以先來看看金妮的情況,見一見詹姆斯。他每次回來都帶走幾個人去見他們,以免打擾了他筋疲力盡的妻子和新生的兒子。終於,哈利來叫赫敏和羅恩了。
  
  「金想見見你倆,單獨見,可以嗎?帕德瑪?馬爾福?」
  
  赫敏是抓著他倆的手,走進醫院病房見一見最小的波特的。他們看到金妮雖然很累,但精神不錯,懷裡抱著小家伙,能看到冒出來的一撮黑頭發。
  
  「他們來了呢,詹姆斯,」金妮柔聲哄著懷裡的嬰兒,「這是你的羅恩舅舅,還有赫敏阿姨。他倆會成為你的教父和教母哦。」
  
  赫敏一手捏捏羅恩,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她抬起淚眼和哈利對視時,忍不住問道,「哦,天啊…你們確定嗎?」
  
  「除了你倆沒有其他人更合適了,」哈利低聲答道。赫敏靠在羅恩肩膀上,感覺到他有些顫抖,聽到了一聲,「天哪。」
  
  金妮示意她靠近一些,赫敏輕柔地接過了包在襁褓裡的詹姆斯。和韋斯萊一家這麼多年來走得很近,她抱過許多小嬰兒,但這一個,這個孩子,是她的教子呢…這就已經超越了其他了。
  
  「他果然繼承了你的頭發呢,哈利,」赫敏吸著鼻子說道。
  
  「哦,是啊,他長著波特家的頭發,卻生了個韋斯萊家的肺。」金妮語氣篤定,帶著一絲調侃。「出生的時候,叫的像只愛爾蘭女妖似的。」
  
  赫敏坐進金妮床邊的椅子裡,四個人有那麼一會兒靜靜地沉浸在這個孩子激發出的驚奇和希望之中。哈利在金妮的堅持下,走開去叫德拉科和帕德瑪了,赫敏卻無法把視線從懷中這個天使般的嬰兒臉上移開。
  
  她的心裡冒出一連串對詹姆斯寶寶的強烈祝願。希望他永遠不要像他父親那樣忍受痛苦和孤獨。希望他強大,智慧,像他母親那樣充滿幽默。他能擁有他父母所有的愛與溫柔。
  
  聽見腳步聲,赫敏抬頭看到帕德瑪和哈利回來了,德拉科僵在了門口。他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這種眼神她沒見過,也有些讀不懂,那雙灰色的眼睛不停地在她和懷裡的孩子身上掃視著。
  
  羅恩啞著嗓子問能否抱抱自己的外甥時,這一刻被打破了,赫敏小心地把詹姆斯轉移到他懷裡。
  
  「恭喜了,金妮維雅,」德拉科的話有些遲疑,赫敏知道他還有點不知所措。金妮正在欣賞帕德瑪的訂婚戒指呢,這會抬起頭來衝他燦爛地笑笑。
  
  「謝謝你!你想抱抱他嗎?」
  
  德拉科顯然很震驚,沒想到她居然主動提出這個要求,很快地輕輕搖了搖頭。「哦,啊,不…那個,沒事的,我覺得還是讓其他人…那個,更合適來做這個…吧。」
  
  「他又不是金色飛賊咯,馬爾福,我相信你能抱好他的。」哈利開個玩笑,德拉科瞪他一眼,羅恩哈哈大笑。
  
  「你和我早該再賽一場了,波特,」他反擊道,「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迷你波特還是其他人抱著的好,」他指了指帕德瑪,剛剛主動搶過了詹姆斯。「我倒是要給新晉父母送個禮物呢。」
  
  從他的衣服內袋裡,德拉科掏出了一個縮小過的禮品袋,恢復了正常大小後放在了床邊的桌上。赫敏盯著他,他居然能想到在波特家兒子出生的時候送禮物,還是沒和她商量的情況下呢。被這一幕弄到有點性奮還算正常嗎?
  
  為了讓金妮在和哈利一起帶著新生兒回家前好好休息一下,直到他倆離開聖芒戈,赫敏才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我都不知道你給哈利和金妮准備了禮物呢。送的什麼啊?」
  
  德拉科停了動作,他正坐在赫敏的床上,脫著鞋子呢。「不是什麼奢華的東西。變色尿布。他們接下來的幾周裡肯定用得上。」他輕笑起來,「它們會變色,在孩子…呃…需要換尿布的時候。」
  
  「我都沒聽說過這東西呢。這是魔法界嬰兒的常用品嗎?」
  
  「呃,不是的。我,那個…我自己給它們施的咒。」
  
  德拉科的臉紅到了耳朵尖,赫敏充分向他表達了對自己好友如此貼心舉動的感激之情,那就是飛快地扒掉了德拉科的衣服,把他壓在床墊上騎了一輪。
  
  不過也許她的感激之舉,還是為時尚早了點。
  
  一周後,金妮的腦袋不爽地出現在了飛路火焰中,尖聲呼喚著赫敏。
  
  「和你上床的那個狡猾臭白鼬在哪呢?」她質問道。
  
  德拉科站在赫敏身邊,雙臂交叉,笑得一臉得意,這讓赫敏馬上警惕心大作。
  
  「你好啊,金妮維雅,我能說做母親還真是讓你的脾氣好了不少嗎。」
  
  「你個下流的渾蛋!」金妮怒道,但赫敏聽見了背景裡哈利的大笑聲。「你知道詹姆斯把那些尿布弄得一團糟時,會發生什麼嗎?」
  
  「它們不是會變色嗎?德拉科給它們施的咒啊。」赫敏反問道,德拉科在她旁邊開始偷笑。
  
  「它們可不只是變色哦!」金妮怒吼道,「它們會在他的小屁股上不停閃現『波特臭哄哄』!」
  
  德拉科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利還覺得這事特別有意思,真是干得不錯啊,馬爾福!」金妮依然怒氣衝衝。「喬治和羅恩還說要找你學習下,看看能不能弄出個類似的產品放到店裡賣!梅林的,你們這些男人能不能成熟點!」
  
  德拉科終於平復下來,正式道了歉,稍微安撫了一下這個累壞了的新媽媽,對方到最後也承認這尿布是挺有創意的,雖然有那麼點邪惡。
  
  XXX
  
  2009年3月
  
  「先生,先生!」
  
  克裡克堅持不懈的喊聲吵醒了德拉科和赫敏。克裡克站在德拉科睡的那邊,兩人猛地坐起來時他退後了幾步,赫敏的魔杖都攥進了手裡。
  
  「克裡克!你這是搞什麼啊?」德拉科怒道,揪著自己的胸口。
  
  「西奧多·諾特在飛路裡找您,先生,」克裡克趕緊解釋,「說有緊急的事情,如果格蘭傑小姐在的話最好也一起去。」
  
  德拉科和赫敏有些緊張地對視一眼,趕緊披上隨手能抓到的衣服,跳下床朝會客廳去了。西奧沮喪的腦袋正在爐火中呢。
  
  「德拉科!哦,感謝梅林的,赫敏和你一起呢。」
  
  「出什麼事了?發生了什麼?」
  
  西奧的頭微微縮回去一點,「過來就好,拜托了,是薩莎…我…我…拜托你們過來好嗎。」
  
  他的聲音低下去,腦袋消失在了火焰裡。赫敏似乎明白了什麼,心開始咚咚地跳,德拉科拖著她進了飛路。兩人來到另一邊的一間裝修華麗的客廳,赫敏知道這是西奧在貝爾格萊維亞區的麻瓜住宅,而不是諾特莊園,因為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台巨大的平板電視。
  
  赫敏從未見過平日裡平靜內斂的西奧有過如此坐立不安的時候,從德拉科的表情來看,他也沒見過。西奧焦慮地來回踱步,臉色慘白,像是生病了似的,眼睛還有些紅紅的。
  
  「薩莎在哪兒啊?」赫敏問道,沒看到她心裡開始擔憂了。聽見自己女朋友的名字,西奧發出一聲半是被嗆到的抽泣聲,一屁股坐進了沙發。
  
  「她在那裡,」西奧終於開口,猛地將手指指向一扇緊閉的房門。「她…她把門鎖上了。說她這會不想看見我。」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瞪大了眼睛,略帶瘋癲地看向德拉科,眼淚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了。
  
  「我告訴她了…我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她…她…她覺得我瘋了。或者應該說,」他大口吞下幾口氣,「她覺得自己要瘋了…或者是我對她下了咒…」
  
  他似乎說不下去了,德拉科和赫敏交換了個略帶焦慮的眼神。
  
  德拉科變出一杯水,走近自己的好友,把杯子塞進他顫抖的手裡。西奧急忙喝了幾小口,眼淚流了下來。「西奧,來吧。和我們說說,怎麼才能幫到你。」
  
  德拉科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保持住冷靜和鎮定,赫敏突然想到也許在他自己沉溺於藥物的那段時間裡,西奧也是這麼幫他的吧。
  
  他只是對著德拉科搖搖頭,赫敏咬起了嘴唇,擔心起西奧前面說出那爆炸性消息後到底造成了多大的麻煩。「你和她說了你是個巫師了?你把關於魔法的事情告訴她了?」她問道。德拉科有些困惑地看她一眼,似乎不解她這會語氣的直接,但赫敏直接忽略了。
  
  西奧傾身向前靠在自己膝蓋上,顫顫巍巍吐出一口氣。「是的。我和她說了自己的身份。今晚感覺時機已經成熟了…我們在討論她搬來一起住的事,還有結婚,我必須得告訴她了,我必須得在事情發展得更加深入前就——」
  
  「你給她展示過魔法了嗎?你在她面前使用魔杖了嗎?」赫敏打斷他。
  
  「用過了。」
  
  赫敏沉思著點了點頭,想找個最好的方式說出接下來的糟糕消息。「西奧,我不清楚你對涉及與麻瓜有關系時,保密協議的具體細則了解多少,但是…這麼說吧…」
  
  她現在才發現,雖然她和西奧都是非常聰明的人,卻在此類事情上還是天真過了頭。赫敏以為在兩人新年前夕晚上的交心談話後,西奧會好好去做一番相關法律的調查和研究呢。
  
  但是愛情總是讓人盲目呢,哪怕平日裡謹慎細致又小心的西奧也不例外。他被自己對薩莎的愛意蒙蔽了,根本沒想到要去好好調查一下。
  
  赫敏估計以西奧的純血背景出身,可能都沒想到過要去先做點調查。畢竟這個世界的規則一直都是符合他的利益訴求的,是由和他相同出身的人設計的,所以現在怎麼可能讓他失望呢?可這會赫敏必須作為信息傳遞人,告訴他這個世界的設計法則會讓他與薩莎的生活變得困難重重。
  
  「相關法律規定,如果一個魔法界人士在戀愛關系中向一個非魔法人士揭露了魔法世界的存在,且他們尚未成婚,那麼這對情侶必須在60天內完成魔法部的結婚登記,否則非魔法人士一方就要承擔被消除記憶的風險。」
  
  赫敏屏住呼吸,這話說出來挺沉重的,弄得氣氛都低沉了不少。赫敏還在和丹尼爾約會的時候,因為實在太好奇,不知道作為一個女巫如果嫁了個麻瓜會怎樣。該如何正確而有計劃地揭示自己的實際能力呢?於是她去了魔法部的法律條文圖書館,發現了當只有一方是魔法人士時,夫妻倆要面對的巨大困難和挑戰。
  
  西奧的臉色,要說的話,更加沮喪了。「六十天?」他麻木地重復道。
  
  「是的,」赫敏悲傷地再次確認。
  
  「不然他們會把她的記憶消除了?」
  
  「恐怕是呢。真是抱歉,西奧。」
  
  「這簡直是瞎搞!」德拉科開口了,另外兩個人跳了一下。「去他媽的魔法部。西奧,別這麼消沉了,用不著為這事失去理智的。」
  
  西奧把臉埋進手裡,腦袋前後劇烈地晃動。「不,德拉科,不是的,這可不是什麼可以隨便瞎搞的事。」他抬起頭來,定定地看向赫敏,滿眼的絕望。「如果事情暴露了,我就得進阿茲卡班了,是嗎?然後她還是得被消除記憶?」
  
  赫敏點點頭,咽了咽嗓子。雖然刑期會很短,但總是要服刑的。西奧重新垂下腦袋,埋進手裡,可德拉科顯然沒被動搖。「這樣真的有點殘酷了,不是嗎?他們就不能只是抹掉西奧和她說起魔法的那部分記憶嗎?」
  
  「那西奧要怎麼解釋他進監獄的那段時間呢?我也覺得這麼做是非常野蠻的,我不想為這條法律辯護,但我猜測消除記憶小組應該是會抹掉和魔法相關的記憶,搞不好再植入一段分手的虛假記憶,免得她的親友們會問起另一半為什麼突然消失了一般。不然的話,等於是逼迫魔法部派出很多人手追蹤她所有的麻瓜家人和朋友,要把他們的記憶全部消除了呢。」
  
  德拉科低吼一聲,倔強地搖搖頭。「不,這簡直太荒唐了。你不會去阿茲卡班的,格蘭傑和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所以沒什麼風險可言。你只要簡單地——」
  
  「不行!」西奧激動地打斷他,猛地抬起眼來。「不,德拉科,我沒資格拿魔法部的法律當兒戲。不僅會丟了工作,而且我戰後好不容易才躲過牢獄之災的——」
  
  「怎麼會呢?」德拉科問道,顯然很疑惑,「你從沒被打上黑魔標記啊。他們為什麼還會——?」
  
  西奧帶著哭腔苦笑出來,「你以為這些事實,在神秘人剛被打倒那會,那些眼裡只想伸張正義的魔法部官員眼中有什麼意義嗎?沒有,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只要看一眼我的姓氏就能把我關起來,要不是格林格拉斯姐妹的證詞,還有卡羅兄妹在陳述中嘲笑我就是純血家族的敗類,我早就被關進監獄了。」
  
  西奧平日裡溫和的面容,這會扭曲著,看起來很可怕。「不是每個人都有像哈利·波特這樣的證人來拯救自己的。」
  
  德拉科馬上吼回去,「我從來沒要求過波特為我作證!」
  
  赫敏趕緊打斷兩人這會越發緊張的對視狀態,「西奧,你前面說薩莎還在臥室裡?你給房門設置防護罩了嗎?」
  
  西奧瞪她一眼,「除了為和你們談話施了個靜音咒,我什麼都沒做過。是她自己把門鎖起來的。我從沒有對她用過魔法,我永遠也不會的。」他說得惡狠狠,赫敏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西奧!」德拉科馬上斥道,「沒人指責你做錯了什麼啊。」
  
  他那雙棕色的眼睛馬上朝赫敏投去抱歉的一瞥,「對不起,」低聲地說了一句。
  
  德拉科有些遲疑地把手搭在了好友塌下去的肩膀上,「為什麼要說出來呢?為什麼現在要說呢?」
  
  西奧揉揉自己滿是倦怠神色的臉。「我必須這麼做啊。你不會理解的,我…」他有些沮喪地嘆口氣,「如果我請她住到這裡來…和我一起生活…她就有權利知道真相。她必須得知道自己同意的到底是些什麼。」
  
  「是啦,可是西奧——」
  
  他馬上打斷德拉科,「你倆還記得五年級時海格的課嗎?我是少數幾個能看見夜騏的人之一的那節課?」他突然轉過臉去對著德拉科,「你知道為什麼嗎?你哪怕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抱歉伙計,我不知道是——」
  
  「你還記得我的喬治亞娜姑媽嗎?」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看似無關的問題,讓德拉科皺起眉來,「我應該…記得吧?小的時候,她會給我們偷偷塞巧克力餅干的那個?派對上她總是特別寵你,但我們那會才…7,8歲吧?」
  
  西奧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盯著眼前愣了幾秒,「她很漂亮,也很溫柔體貼,我9歲那年,看著她在我眼前被人殺害了。」西奧的聲音很空洞,赫敏發出驚恐的驚呼聲,德拉科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我父親…我父親聲稱抓到了她…她和一個麻瓜男人在一起。誰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西奧用衣袖有些不耐煩地擦擦眼睛,「但對我父親那樣的禽獸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一句和麻瓜有關聯的傳言傳到耳朵裡,他就能怒氣衝天。」
  
  西奧目光呆滯地望向地板,赫敏的心都碎了,但知道這會不能打斷他,哪怕只為了安慰他也不行。「他逼著我在旁邊看。我和母親一起。他當面責罵她,接著對她下咒。我最喜歡的姑媽…他自己的親妹妹…她一直都那麼善良…父親殺了她…還把整件事偽裝成了悲慘的意外…偽造了意外現場…搞不好他還殺了那個麻瓜呢,這我就不清楚了。」
  
  西奧顫巍巍地深吸一口氣,「這就是我們家的饋贈了。我就出身在這種家庭。你能懂嗎?我必須把一切都告訴薩莎,她有權利知道…有權利知道這些扭曲醜陋的真相,再決定要不要和我結成伴侶。」
  
  又一陣壓抑的沉默,德拉科和赫敏對視一眼,都是滿臉的無助。「西奧,」還是赫敏柔聲開口了。「我有些幫得上忙的資源。你之前希望我能和她聊聊的,不是嗎?」
  
  他看著赫敏的眼睛愣了一會兒,眼神慢慢堅定起來,那種熱切裡帶著對她的信任。
  
  「拜托你了,」他聲音在打顫。
  
  「好吧,」赫敏應道,把頭發在腦袋後面扎緊。她從茶幾上拿起兩個杯碟,將其中一只變成了鋼筆,另一只變成了筆記本。急匆匆地寫下好幾個名字,塞到了德拉科手裡。
  
  「德拉科,去下我家,到客廳隔壁的書房幫我找這些書出來。它們應該都在我的『麻瓜與麻瓜關系』分類區域。我和薩莎說話的時候,把東西都放在臥室外面。西奧,飛路先去德拉科家裡等著。」
  
  她等到兩個男人離開,才撤掉了靜音咒,把自己的魔杖先收好。
  
  她輕輕地敲了敲門,「薩莎?我是赫敏,我能進來嗎?」
  
  一陣安靜後才傳來一聲吸鼻子的聲音,「行啊,」薩莎的聲音很輕柔,赫敏推開了房門。
  
  薩莎可憐兮兮地坐在一張巨大的四柱床的床沿那裡,以前總是帶著笑的臉上看著空洞而麻木。那雙平日裡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沒了精神,仿佛已經流干了所有淚,這會只想休息一下。
  
  「我讓西奧去德拉科家了。我能和你一起坐一會兒嗎?」
  
  薩莎點點頭,赫敏小心地坐到床邊上,刻意和她保持一些距離。
  
  「西奧心情很糟呢,」赫敏小心地開口,「你感覺怎麼樣呢?」
  
  薩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都是真的咯。他說的那些其實都是…?」
  
  赫敏點點頭,回答了她沒問完的問題。
  
  「那麼…那麼你也是咯?一個…一個…?」
  
  「我是個女巫,對的。」赫敏直接答道,「這會嚇到你嗎?」
  
  薩莎馬上搖搖頭,「不。我是說…有一點點吧。」她有些緊張地笑笑,但馬上又嚴肅起來,「那德拉科也是咯?」
  
  「是個巫師。」
  
  她不安地挪動著身子,雙手擱在大腿上互相擰著,「我怎麼知道是不是…我怎麼知道西奧他…呃,會不會…對我做了什麼呢?利用魔法讓我…喜歡他或是愛上他呢?我怎麼能確定自己的感覺呢?」
  
  這是當晚赫敏第二次心碎了,「那個,首先來說,有法律禁止對向你這樣的非魔法人士使用魔法。我不知道西奧和你解釋了多少我們魔法世界的事情,但我們只能在緊急情況下對你或者在你身邊使用魔法。其次,」她趕緊換口氣,「也沒有什麼咒語能夠強迫對方愛上自己。倒是有一些被禁止使用的魔藥和咒語能夠激發喜愛之情,情欲或者是痴迷什麼的。也有一些法律禁止的咒語能強迫你,身體和行動上滿足施咒者的意願。但你心中對西奧的那些感覺…都是真實的。那些是無法靠魔法創造出來的。」
  
  薩莎滿眼都是淚,猛地吸了口氣,似是釋然了一些。「謝謝你,赫敏…我感覺糟透了…我幾乎是立刻就指責了他,哦上帝的,他的表情啊…但他對我撒了謊啊!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話!他怎麼能這麼做呢?他母親…我的上帝的,他母親明明還活著,他還經常去看她呢!」
  
  她從床上猛地跳起來,在赫敏面前發狂似地走來走去。
  
  「我是說…我們前面還在說著我搬來他這裡住的事,如果春天或者秋天就結婚會不會太著急了點…接著他就吞吞吐吐,緊張地說起…然後…掏出根木棍來,像個瘋子似地拿在手裡揮來揮去,牆邊桌就變成了一只達克斯獵狗,又變回了桌子,然後,然後——」
  
  她話都說不連貫了,眼淚不停地流下來,只好暫停深呼吸幾下。
  
  「接著他突然告訴我,他母親根本沒死,但關於他父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我的上帝啊,事實真相還要更加殘酷…那些他尖叫著從噩夢中驚醒的夜晚,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說這種事沒法假裝的來啊,那些細節…他還是孩子的時候遭的罪…」她的聲音低下去,滿眼驚恐地瞪著赫敏。「還有戰爭…他說發生過一次戰爭。他父親就…這場秘密戰爭的目的竟然是干掉非魔法人士…像我一樣的人。」
  
  她再次一屁股坐回到床上,情緒很是低落,只顧盯著地板出神。赫敏飛快轉動著腦筋,但卻找不到能起到安慰作用的詞語,也沒法做出什麼安慰的舉動。還是讓薩莎先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好了。
  
  「我一直覺得西奧挺怪的,你知道嗎。」她又慢慢地開口了,「我倆一起去酒吧的時候,有些喝醉酒的家伙會說些…哪怕是在光天化日時走在大街上也會…那些種族歧視雜碎們。」她發出一聲干笑。
  
  「我倆是一對這事就挺扎眼的,你應該也注意到了。但任何時候,只要有人敢質疑我倆是不同種族卻在一起了,我就會非常不爽,他卻…當然他會為我感到憤憤不平,但他也會很快就忘掉似的,就好像他不是很能懂我倆為什麼要那麼生氣似的。」
  
  她接著一聲略帶癲狂的笑,「現在我才明白這不是我的膚色問題,而是我的血統問題…我的血統,赫敏。我在他的世界裡,也就是個低等公民罷了。運氣真是好哦,是不是?」
  
  赫敏去拉她的手,薩莎緊閉上眼睛,又是幾滴淚落下來。
  
  「我父母和你是一樣的,也是非魔法人士。更通俗點說的話被稱為麻瓜。我很清楚要了解這一切有多麼困難和沉重,但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你的。你不是一個人啦。」
  
  薩莎長長地呼了口氣,「那西奧呢?我要怎麼修復和他之間的一切呢?」
  
  赫敏用力地吸進一口氣,不得不再次說出關於巫師和麻瓜間發生戀愛關系相關的管控法律條文。
  
  「我必須得嫁給他…不然他們就要把我的腦子清空?」薩莎悲哀地總結道。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薩莎咽了下嗓子,眼裡很是認真地盯著赫敏,「你會怎麼做呢?如果你是我的話?」
  
  赫敏還沒來得及回答,房門被人輕輕敲響了。她走過薩莎身邊出門去,看到了德拉科整齊地堆在地上的那些閱讀材料。赫敏抱起所有材料,又整齊地攤在了床上。
  
  「我不想為西奧開脫什麼,我也不會,但是我們的法律條文,盡管非常過時了,卻是嚴令禁止泄露魔法世界的秘密的。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先收集完足夠的信息,再做決定。」
  
  赫敏指了指床上的那些書和小冊子。「這些可以幫你先開個頭。如果你想多了解一些的話,最好先知道一些近來的歷史事件,我們現在的政治環境,這裡還有保密協議的簡介,我們的魔法部簡要概述,魔法傳承的基本知識,魔法人士與麻瓜關系的入門書籍,還有一本關於婚姻儀式的小冊子。」
  
  薩莎盯著這一堆材料,似乎希望它們能幫忙解答這個非常私人,又關乎改變人生的重大問題,幫她做出關鍵的決定來。
  
  「我倆說起結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這一切…也太瘋狂了。」她低聲道,聲音裡充滿了不確定,「我必須瞞著自己的父母…我的兄弟們…所有人。」
  
  赫敏胸中一陣空落落的心痛。這種雙面人生她本人再熟悉不過了,時常都讓人感到,精疲力盡呢。
  
  「薩莎,」赫敏柔聲喚道,打斷了她痛苦的沉思。「我沒法告訴你到底該怎麼做。沒人能告訴你。所以你得自己做些研究,自己多想想,好好地想想,想想西奧對你意味著什麼,怎麼和你自己的訴求匹配。就把這當成在和對方正式締結婚約前,徹底且坦誠地坦白一切的機會。我承認,一般人不會想到要和未來的另一半討論關於魔法相關的事務,但可以把這當做例如婚前協議,財務,家人或是居住安排之類的信任問題來思考,這些問題也是在結婚前必須考慮清楚的。」
  
  這個女子似乎把赫敏對這些問題的陳述完全吸收進去了似的,點了點頭。接著她突然站起身,猛地將赫敏緊緊摟進懷中。
  
  「謝謝你,」她低聲道,「我現在真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呢。」
  
  「花個幾天時間吧,」赫敏安慰道,「等你稍微能接受點了,有問題的話盡管可以給我打電話,好嗎?我什麼都不會藏著掖著的。」
  
  離開之前,赫敏給薩莎泡了一杯濃茶,看著她舒服地睡進西奧的床上才放心。
  
  待她回到富蘭克林宅邸時,西奧正面如死灰地坐在正對飛路的一張扶手椅裡,旁邊的德拉科也一臉嚴肅。
  
  「她還——?」
  
  「她現在冷靜多了,」赫敏打斷了西奧焦急的問話,「我把她會需要的一些東西都留下了,她今晚會住在那裡,明早會去她父母家。」
  
  西奧陰沉地點點頭,德拉科插話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在這裡住幾天吧,」接著擠出一副歡快的聲調說道,「來嘛,我幫你安排到藏書室隔壁的客房去。」
  
  他們終於躺回床上時,赫敏一整夜都緊緊地摟著德拉科,靠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安撫自己緊張的神經。薩莎的絕望神色一直在腦海裡徘徊,在消除了自己父母記憶後的那些痛苦與負罪感全部卷土重來了。說實在的,薩莎如果同意的話,生活會復雜上很多,但或許只有她這麼認為。西奧是值得選擇的。
  
  赫敏用手指在德拉科的頭發裡梳過。她自己對復雜的人生選擇絲毫不陌生,身邊這個男人就是例證。但只要他還留在身邊,他們就能共同面對生活中遇到的難題吧,赫敏這麼想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兩人一起就好。
  
  
章節 44

  赫敏接起了自己的手機。之前從沒有需要一直帶著這個小玩意兒呢,但她答應了朋友會回答任何疑問的,不論白天還是晚上。
  
  「你很有名哎,」薩莎單刀直入,赫敏這才剛接通電話呢,「你是個戰爭英雄呢。」
  
  「只是其中之一啦。」
  
  這周來,每天晚上都會接到薩莎的電話。看起來這個女子會在白天的時候讀一些赫敏給她的材料,到了晚上再帶著一堆問題打電話給赫敏,以便獲得更多的信息。
  
  「少來啊,赫敏,」薩莎不買賬,「但你對終結戰爭起了重要作用。你和你的兩個朋友。」
  
  赫敏衝著電話哼了哼,「這種說法也太誇大其詞了,但也因為此,我在巫師世界吸引了很多不必要的關注呢。」
  
  「對嘛,我不就是這麼說的嘛,」薩莎輕笑起來,「你很有名啊。」
  
  第一晚的問題從第二次巫師戰爭問起,還提到了霍格沃茨大戰。每晚的主題都不一樣,薩莎也了解了近代和古代魔法史的不同方面。
  
  第三晚的主題問到了關於血統階級。
  
  「那些純血糟粕…都是真的嗎?人們真的還相信那一套?這也太瘋狂了吧?是真的嗎?」
  
  「非常真實,」赫敏悲傷地確認道。
  
  「我…我受夠了。西奧和我…我倆關於膚色的談話已經夠艱難了,但我實在是…」她嘆口氣,似乎猶豫了片刻才問下去,「你和德拉科是怎麼熬過血統問題的呢?」
  
  這個問題讓赫敏有些始料未及,甚至被鎮住以至於半晌沒回答。
  
  「我也讀到關於他們家的內容了,」薩莎坦白道,「我知道為什麼他會和西奧是好朋友。」
  
  「我倆深談過這個問題,」赫敏說實話了,「非常深入地談過。如果你還想繼續的話,也應該和西奧好好談談。要擺脫那種程度的洗腦,需要非常強大的精神力和勇氣,但如果你願意聽西奧講講他自己的故事,你就能決定是不是願意接受這一切了。」
  
  第五天的晚上談到了魔法血統傳承和能力的延續。
  
  「如果我倆生了孩子,他們會像西奧那樣嗎?」
  
  「要等到他們長到6歲或者更大一些才能知道。在他們出現魔法能量爆發的小事故前,沒法知道實際情況的。而且得等到他們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才算正式能確定。」
  
  「如果他們是麻瓜呢?」
  
  「那他們會和自己母親一樣,充實地過完一生的。」赫敏非常堅定。薩莎好一會兒沒有回復,「謝謝你,赫敏。」
  
  第六天的晚上,薩莎來電話是坦白的。
  
  「我沒忍住,給西奧打了電話。我想親耳聽到他說…說麻瓜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個問題。他要我是因為我這個人。我不是什麼叛逆的試驗品,或者一時興起,或是什麼社交試驗,或者…或者…只是用來證明他父親錯得有多離譜的。我想知道如果我倆的孩子沒有魔法能力的話…他還會不會愛他們。我的血統或者他們的血統是不是『純潔』根本無關緊要。」
  
  「他怎麼說的呢?」
  
  「他說…那個,他說了很多呢…但他告訴我,『你在那些最要緊的方面都是最最純潔的』。」
  
  赫敏覺得在薩莎道別掛掉電話前,聽見了一聲低低的抽泣聲。
  
  第八天晚上,電話一接起來就是一段宣言。
  
  「我要這麼做了。我想和西奧結婚。你們的魔法部一有空就可以去了。」
  
  雖然這個不妙的故事裡終於迎來了開心的結果,讓赫敏松了口氣,但麻瓜聯絡司的一周等待期,還有派專人治療師檢驗這段關系真假什麼的,還是讓她心有余悸。
  
  她撐過了每天和薩莎的長時間通話,接待了焦急的西奧緊急打來的好幾次飛路電話,收到了哈利和金妮催促她去看看詹姆斯寶寶的幾封信,還有查理和奧利弗發出的四人約會邀請,她的部門新啟動了一項狼人權益法案,麥格校長寄來的關於為她的基金在霍格沃茨正式啟動活動時招募志願者的信件,帕德瑪希望她能幫忙去給結婚禮服提提建議,還有…赫敏,真的,累壞了。
  
  更別提德拉科在兩人溝通用的雙向筆記本上寫來的那些嘮叨話。
  
  我知道我欠西奧很多,但這種程度的沮喪也真的過頭了吧。
  
  未經批准的鼓勵咒語會惹麻煩嗎?
  
  活地獄湯劑怎麼樣?只用到這事解決前可以嗎?
  
  西奧要用這些悲悲切切的麻瓜音樂把我逼瘋了,他堅持不分白天黑夜地播放。我要把他那個玩意兒炸飛了才行。
  
  格蘭傑。拜托了。今晚過來嘛。拜托了,寶貝。
  
  西奧不會介意的啦,我們可以輕一點,施個靜音咒,或者快點結束。
  
  我想你了。我愛你。我想念你的每一寸,看在梅林的份上,今晚來見我吧。
  
  我當然是個好朋友啊!我都沒給他來個惡咒讓他閉嘴呢,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哀嚎自己沒有了女朋友就不想活了。他真是沒救了。好了,你今晚到底來不來嗎?
  
  如果他不知道的話,就不算在他面前秀恩愛。
  
  我倆做完之後,我根本不會臉上得意洋洋地四處炫耀好嗎,說什麼傻話呢。
  
  我真的討厭一個人睡覺,你知道的。我愛你。
  
  你絕對有把所有毯子都搶走的習慣,你真的不擅長與人分享。
  
  好吧,這話我收回,拜托拜托拜托了,讓我今晚要你一次。我愛你。
  
  我一直對你那麼好,格蘭傑。我知道你也想我的。我知道你想念我用靈巧的舌頭舔遍你美妙的小穴。我知道你想念我的肉棒插進你身體裡。我知道你讀到這裡搞不好已經非常,非常得濕了。我想聽見你高潮時發出的那些好聽的小聲音。操,我想念你在我手指上,我臉上,我的肉棒上高潮的一切。
  
  該死的,格蘭傑,我已經憋了要一周了,我顧不上你每天早上要搶走我多少的司康餅了。我必須要操你。
  
  他如此誇張的描述,赫敏忍不住要翻白眼,雖然同時想到自己居然這麼被人思念,還怪有趣外加性奮不已的。
  
  她現在切身體會到了這種撕裂感,仿佛從身體和精神層面同時被各方拉扯一般。不過麼,在西奧和薩莎重歸於好的第二天,德拉科走出她家飛路,甚是誇張地宣布「這真他媽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長的一周了」時,她還是非常激動的。
  
  他把她直接拖上了床,完成了之前紙上寫下的所有香艷承諾。
  
  XXX
  
  2009年4月
  
  周二早上擠在魔法部一間逼仄的辦公室裡,赫敏見證了西奧和薩莎的婚約締結過程,期間一直用一塊繡著姓名首字母的手絹擦眼睛呢。
  
  他們是一起來到魔法部的,臉兒紅撲撲,雖然緊張卻抑制不住地興奮,臉上帶著笑。薩莎一路上不停地扭頭觀望,被魔法部日常的各種魔法展示吸引去了注意力,似乎不再像之前那麼驚恐和畏懼了。
  
  雖然飛來飛去的便簽紙和穿著長袍拿著魔杖的人們都讓她驚奇,她總是很快就看回到西奧身上;即將成為她丈夫的這個男人,比這個剛被她發現的魔法世界還令人驚嘆呢。
  
  德拉科雖然翻著白眼稱她是個「愛管閑事的小東西」,但這段婚姻締結的倉促程度還是讓赫敏略感不安,於是為了讓這個場合顯得特殊一點,她抓緊時間找來了幾個見證人,參加這個簡短的儀式。
  
  德拉科表現得一副臭脾氣模樣,西奧卻對等在儀式辦公室外面的哈利,帶著詹姆斯寶寶的金妮,羅恩,阿斯托利亞,以及丹尼斯表現出深受感動的樣子。
  
  雖然詹姆斯·波特小朋友時不時地發出幾聲嬰兒的咯咯叫,還有好幾個人忍不住啜泣幾聲(尤其是赫敏和阿斯托利亞,雖然他事後死活不承認,但赫敏聽到了羅恩方向傳來的可疑聲音呢),西奧和薩莎終是結成了夫婦。
  
  從頭到尾,整個過程也就十分鐘吧,但對這對新人來說,臉上那歡快無比的神情說明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快樂的十分鐘了。這對夫妻認真地感謝了每個在工作時間抽空來參加儀式的朋友,德拉科提出願意承擔婚禮早午餐的費用。這話讓羅恩馬上打消了趕緊回去笑話商店的打算。
  
  赫敏欣慰地看著聚集起來的這群人,背景不同,社會階層參差,一起吃頓飯來慶祝這不平常的一對新人的結合,就還是蠻怪的呢。
  
  阿斯托利亞和薩莎講起了這些年來和西奧一起參加過的那些可怕的社交活動,明明兩人就是在假扮情侶,卻讓薩莎忍俊不禁。赫敏看得出來,這兩個女子很快就會成為好朋友的。她以前都沒見過西奧這麼愛笑呢。
  
  兩周過去,西奧從前嚴肅認真的臉上,那種笑容仿佛已經揮之不去。諾特夫婦從摩洛哥度完蜜月回來了,一副新婚燕爾的模樣,西奧對自己在巫師世界引起的醜聞級別的八卦毫不在意。不少人動起筆杆子,在各類刊物能擠出來的版面上,添油加醋地描寫了一個從前地位尊貴且富有的大不列顛純血家族的單身男子,和他新婚的麻瓜妻子間的愛情傳奇故事。
  
  「你才是那個引領潮流的男人啊,」某天吃午飯的時候,他得意地如此對德拉科說。「一開始麼,你的戀愛關系鼓勵了年輕的格林格拉斯二小姐大膽追求秘密愛人,一個麻瓜出身的。接著你的行為激勵了自己童年好友兼神聖二十八家族成員,和一個麻瓜成婚。下一步你准備帶領純血世家反叛小分隊干點什麼呢,馬爾福先生?」
  
  德拉科回敬他一聲冷哼,「我覺得我和格蘭傑根本引不起什麼潮流吧。」
  
  「嗯,也對,這麼說挺不好的,不過我母親肯定不會這麼覺得哦。結果就是,作為一個號稱不想再和我說話的人,卻不停地給我寄信。說到母親,你母親倒是給我們寄了一套很漂亮的水晶香檳酒杯呢,還送上了祝福。」
  
  德拉科訝異地和赫敏對視一眼,她也在想,不知道納西莎·馬爾福這麼做的目的和動機到底是什麼呢?
  
  XXX
  
  有些時候吧,德拉科真的挺懷念還沒公開和赫敏戀愛關系的日子,當然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選擇了自己還是非常令人愉快的啦。
  
  赫敏的父母對他大為改觀,但這也意味著他們想花更多時間見面。納西莎也要求定期和他們吃飯或是喝下午茶。周日的時候,德拉科也時常被拖去陋居吃飯。他們已經和安多米達進行了好幾次雖然略有些氣氛尷尬,但整體來說算得上愉快的喝茶時間。更別提她的(行行行,好吧,他們的)朋友們總是要找理由碰面什麼的。
  
  赫敏對這類請求已經習以為常,而德拉科已經習慣於跟著她行事,很快就發現很多場合下,他都是唯一的那個斯萊特林。
  
  豬頭酒吧的這個周五晚上很是喧鬧,差不多十五個霍格沃茨校友占掉了半間酒吧,讓阿不福思不是很開心呢,雖然他們消費了相當多數量的酒精也依然如此。
  
  這群人中的大多數這會都笑得眼淚直流,西莫斯·斐尼甘和迪恩·湯馬斯正繪聲繪色地講起他們喝醉後,去到一家麻瓜紋身店裡的遭遇。
  
  西莫斯卷起袖子展示了自己最新的紋身:一只造型古怪醜陋的灰色河馬。
  
  「他一直衝那個可憐的麻瓜小子喊『一只鷹頭馬身有翼獸,我要的是鷹頭馬身有翼獸啊,伙計!』,但我們那會喝得不行了,那家伙就聽成了河馬了。」迪恩回憶道。
  
  看著西莫斯的胳膊,赫敏鄙夷地皺了皺鼻子。「那為什麼紋得這麼模糊不清呢?你說這是新紋的啊!」
  
  這問題讓西莫斯有些沒反應過來,「普通墨水啊,不是嗎?如果你有魔法血統的話,不配合有效的咒語是沒法達到持久效果的。我表哥開了家魔法紋身店,我可以找他再修補下形狀和顏色什麼的。找他總比坐在那讓麻瓜用什麼鐳射激光幫我弄掉的強,那玩意兒看起來好痛。」
  
  赫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坐回到椅子裡,身邊的談話還在繼續。德拉科在這種出來聚會的夜晚一般都比較安靜,總是滿足於觀察她就好。但這會她臉上露出了那種「我有了個超棒的想法,但是得先把每個可能的角度都想清楚再說」的表情,德拉科知道她很快就會大聲說出來的。
  
  這會到了她開始自言自語的階段了。
  
  「不…不會是的吧…除非他想要一個保證,保證不會消失…也太異想天開了…但也算得上很棒啊,說起來的話…但是,還是有點過於邪惡了…但為什麼又…?」
  
  她突然看向德拉科,接著一把抓過他的前臂,拉著他站起身。
  
  「我們得走了。羅恩,哈利在家嗎?」
  
  「他新得了個兒子,赫敏,他只能待家裡啊。」羅恩似是為兄弟惋惜一般,帕德瑪打了他的胳膊一下。
  
  「太好了,謝啦。」她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拉著一臉困惑的德拉科鑽進飛路,回了他的書房。
  
  她變出自己的水獺守護神來,「把這個消息送給哈利·波特:『嗨,哈利,請你盡快來馬爾福的書房裡見我一面。不是緊急事件,但是個挺著急的問題』。」
  
  赫敏開始從書架上搬下成堆的書籍,德拉科繼續一臉困惑地站在壁爐前。
  
  「格蘭傑,你在干——?」
  
  「黑魔標記是怎麼烙在你胳膊上的?」她人還在書架間轉悠,就直接開問了。
  
  德拉科猛地閉上嘴,一只手不自覺地摸到了被袖子蓋住的那只前臂。
  
  「你問什麼?」
  
  她抱著一大摞書走到他的書桌邊。她打開來一本,是關於儀式中進行標記的咒語的,手指沿著目錄滑下去。「你的標記。儀式是什麼樣子的?伏地魔用的是什麼咒語?」
  
  她已經埋頭去讀書,德拉科盯著她頭頂的頭發,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胳膊。
  
  「哼,真是很有意思呢,」他語調挖苦地低吼道。赫敏聽到這副語氣猛地抬起頭來,「是的,真是段美好的回憶哦,格蘭傑,想聽聽這個歡樂的故事嗎?」
  
  她的臉馬上一沉,「我——我沒想到,我只是…抱歉,這還真是我太不當心了呢。」
  
  她扔下那一堆材料,靠近他一些。她把手搭在他按住前臂的那只手上,滿眼後悔,「原諒我吧,真對不起。能讓我看看嗎?我覺得想到了一個主意呢。」
  
  他咬緊下巴,看到旁邊去,她眼裡的暖意這一刻沉重到讓人無法承受。德拉科感覺到她解開了自己的袖扣,慢慢地把袖子卷到胳膊肘之上,手指輕輕地撫摸起他的前臂來。
  
  「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想到…沒有人能猜到呢…哪怕往那方面去想都會覺得荒唐…」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波特選擇在這一刻走出了飛路,眼前奇怪的一幕,讓他眼睛瞪得老大。德拉科才反應過來為什麼她會叫來這個朋友:還在世的人裡對黑魔王腦海深處想法最了解的領軍人物呢。
  
  「呃,嗨。這什麼情況?」
  
  赫敏放下德拉科的手臂,「哈利!聽我說,我想到了一個主意。你還記得小天狼星身上那些難看的紋身嗎?它們是在麻瓜的店裡紋上的,對吧?」
  
  「我當然記得,」哈利笑著答道,「他對身上那些粗制濫造技藝的麻瓜紋身相當自豪呢,就是為了惹毛他父母。」
  
  「我猜伏地魔在黑魔標記的烙印儀式裡,用到了非魔法的紋身藥水。」
  
  這個理論一出口,頓時一片安靜,哈利有些緊張地瞥了德拉科幾眼,對方不示弱地回瞪過來。
  
  「呃…你是指一般的墨水?有什麼不同嗎?」
  
  她在書桌旁彎下腰,翻著那裡的幾本書。「我自己是沒有紋身啦,但西莫斯提到如果沒有相配的咒語,我們血液裡的魔法能量不會讓墨水停留太久的。我找到了幾本書,能夠論證他的說法:巫師藝術家們會先在墨水裡添加一些魔法元素,再使用紋身針或是魔杖進行操作,而且需要施放一系列復雜的變形咒和魔咒,保證墨水按照設計圖案來走。真的非常了不起呢,我都想親眼看看魔法界的紋身師到底是怎麼工作的了。」
  
  她停下來喘口氣,將一本書推給波特。
  
  「說回來,黑魔標記,我找到了用於儀式性標記的咒語,還有植於其中的召喚和幻影移形咒語。發紅光和黑光是個簡單的設置,但他用的那個能把跟隨者直接召喚到他所在地的幻影移形咒,實在是太過復雜精妙了,還有點黑魔法的成分。但是…啊!果然在這!」
  
  她繞著桌子走到另一邊,把另一段文字塞到哈利鼻子前面。「讀一下這段話。你發現沒?這就是為什麼小天狼星的紋身看起來那麼模糊不清,而德拉科的黑魔標記哪怕在伏地魔死後還不會完全褪色。如果想去除普通的墨水,就必須用到麻瓜的『野蠻方法』呢。」
  
  哈利抬頭看看她,迷茫地眨了好一會兒的眼睛。
  
  「是呢…而他的黨羽根本不可能會想到這一點上…因為他們對麻瓜的方法一無所知,至少不可能承認知道。」
  
  「就是啊!標記裡的黑魔法隨著伏地魔死去就消失了,但你還記得四年級時斯內普教授說過的,他回來後標記感覺變深了嗎?因為那些魂器,伏地魔之前並未真正死掉。黑魔標記是和伏地魔的魔法內核聯系在一起的,但現在他徹底死透了,那些紋身應該可以用很基礎的魔法方式移除。所以說,他那扭曲的腦子裡想出了這麼變態的方式,確保他的追隨者們一直留著這個標記,除非敢於嘗試違背自己認知的行為。」
  
  哈利點著頭,繼續讀手上的那本書。「所以這是一邊鼓吹血統優越理論,一邊背地裡直接違背咯。」
  
  赫敏咬住嘴唇好一會兒。「最後那幾年裡,在你被他的意識強烈影響的時候…你見過某個食死徒的受記儀式嗎?」
  
  「沒有,」他答道,搖了搖頭,「從沒見過那個呢,但我猜想應該——」
  
  「當時會念一個咒語。聽著很像『屍骨再現』。接著他會嘶嘶地念出很長的一串咒語,我這邊需要回復一個類似於誓言的回答,但具體怎麼讀來著的我不記得了,他會用魔杖去沾一點墨水,再抵在我皮膚上。燒灼感強烈到我感覺自己要死了。」
  
  他說這話時聲音刺耳,帶著怨恨,比預計的響了不少分貝。哈利和赫敏都跳起來,猛地扭頭去看他。
  
  「如果你倆當著我的面,已經討論完那件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糟糕的事的話,也許能讓我明白些什麼嗎?關於這永遠要帶在胳膊上的恥辱的?」德拉科把那只胳膊伸到他倆面前,強壓住一股子怒氣,負疚感,甚至還有那麼點妒忌。
  
  感覺仿佛回到了霍格沃茨,坐在圖書館裡,身邊只有廢物般的克拉布和高爾陪同,他自己要從眼角裡去瞟波特,格蘭傑還有韋斯萊。他們就坐在幾張桌子開外,根本沒注意到他這邊惡狠狠的瞪眼,三個人聊著天,談論著什麼不守校規的刺激冒險,在各自面前顯得比他媽梅林在世還開心似的。這讓他禁不住直撇嘴,心裡有點隱隱作痛。
  
  「馬爾福,對不起,我不是——」
  
  波特似乎反應過來了,卻被德拉科打斷。
  
  「我得請你倆不要浪費自己和我的時間。你們難道認為我沒試過所有方法嗎?就差把我的胳膊直接砍了。」
  
  他沒說出之前因為長期嗑藥的關系,在高度亢奮狀態下,真的差點就要對胳膊用上變形術了。
  
  「德拉科,」赫敏的語速變快了,「西莫斯給了我靈感,我喊哈利來只是想驗證下這個假設。我們可以通過麻瓜常用的紋身清除方法,幫你弄掉你的標記。」她指了指他的胳膊。「這種方法沒人會想到,伏地魔賭的就是這一點。他不會想到自己的追隨者能自降身份到,去使用麻瓜的方式。」
  
  德拉科死死盯著她,嘴巴開開合合好幾下。那麼多的漫漫長夜,他把胳膊舉在眼前,盯著那片被玷污了的皮膚。做了那麼多關於魔藥,偽裝咒語和皮膚更換咒語的研究。他咽了咽堵得慌的嗓子,咽下這會湧上來的希冀和痛苦。
  
  「我可以…我們可以…擺脫這東西?你不用再看見它…當你看著我的時候?」他的聲音裡透著絕望。
  
  赫敏的眼睛亮起來,趕緊回頭對哈利下了送客令。「謝謝你了哈利,謝謝你來幫忙。」
  
  波特對這會情緒的轉變還是很敏感的,朝他倆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德拉科,」赫敏慢慢地靠近他,「我得先說明一件事。我愛你。哪怕你胳膊上的標記一直在,我也會繼續愛你。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我的…輕率可能有點欠考慮了。」
  
  她停在他正前方,拿過他的手輕柔地捏著。「我愛的是現在的你成為的這個男人,以後我也會愛這個男人,不管他胳膊上有沒有標記。我只是想要你,哪怕有一次,自己選擇的機會。畢竟這是你的身體。」
  
  嫁給我。
  
  這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腦海裡,被他的心兒呼喊著,似是印進了他的靈魂。
  
  她用那雙棕色的眼睛徹底看透了他呢,還耐心地等著他能夠組織好語言回應。她大概以為他需要花點時間整理復雜的情緒,因為想到要用麻瓜的方法去除標記,但這根本和事實相距甚遠。
  
  因為他肯定會嘗試去掉的。哪怕要走過他媽的邪火,他也要試著去掉這個可怕的東西。當然了,去掉這東西根本不可能彌補或抹去他過去那些罪孽的哪怕一丁點,但老天啊,只要想到每次脫掉襯衫時,不會因為那東西引發驚懼發作,他也會為之歡呼雀躍了。
  
  操,她那話說的簡直是太讓人忘懷了,「我只是想要你,哪怕有一次,自己選擇的機會。畢竟這是你的身體。」
  
  嫁給我。
  
  德拉科倒吸一口氣,「我們該從哪入手呢?」
  
  這麼個簡單的問題,讓她立時挺直腰板,開始絮絮叨叨說起得先找一家資質合格的門診機構,了解他需要哪些術後恢復治療。嘴裡冒出些類似於「皮膚科醫生」,「激光手術」和「麻醉」的奇怪詞語。
  
  但德拉科其實一個詞也沒聽進去。
  
  那幅能讓他成功施放出守護神咒的美好憧憬畫面,這會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只有靠著相當純熟的大腦封閉術才能勉強壓下去。
  
  但這會這幅畫面根本不受控制。在他腦海裡越發生動,於是他只能不說話地看著格蘭傑,不管她說什麼,同意就好,因為他這會根本就不在地球上了吧。
  
  白色禮服,燦爛笑容。赫敏和他握著手,一個不知道臉長什麼樣的公職人員揮動魔杖,宣布他們結為夫婦。
  
  紋身去除差不多要花上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且需要多次手術療程,格蘭傑這麼說來著,專注地讀著手上的一本書,說他在不同療程之間都得花上好幾周來調養。
  
  只要一年。他能辦到的,他自顧自這麼想。只要能在婚禮時有一條干淨的胳膊,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他媽的。他現在要開始策劃一場魔法世界的求婚了呢。
  
  我覺得挺好。
  
  XXX
  
  2009年5月
  
  「你今天有點焦躁不安呢。」
  
  德拉科馬上止住了自己膝蓋的彈跳動作,瞪著眼前的布朗寧治療師。
  
  「我沒有焦躁不安,只是…」
  
  實際上,他這會的心情還真不是一個詞能概括的。他嘆口氣,一只手伸進頭發裡揪起來。
  
  「你是結過婚的,」德拉科突然衝布朗寧來了這麼一句。
  
  「是啊。下個月就四十一年了。」
  
  德拉科點點頭,咬住下唇好一會兒。
  
  「一個人要怎樣…那個…你要怎麼和別人求婚呢?」
  
  「你在考慮向赫敏求婚嗎?」
  
  「是的。」
  
  沙沙,沙沙。
  
  「你們家的傳統是怎樣的呢?」
  
  德拉科冷哼一聲,「雙方父母首肯後,需要有一段約會時期,接著兩家就婚姻條約來回商討談判,接著才是正式的宣布婚約。所以簡單來說,完全不是我或者格蘭傑想要的形式。」
  
  「你覺得她會想要什麼樣的呢?」
  
  德拉科皺起眉,開始想像格蘭傑會希望接收到什麼樣的求婚。要不要先和她父親談談呢?是不是得先征得他的同意?不行,他已經能想像出她屆時會喋喋不休關於女權、自主權,說什麼她不需要任何男人同意與否,幫助她決定是不是要嫁給德拉科。
  
  「我只知道她不想要什麼,可以這麼說吧。」
  
  沙沙,沙沙。
  
  「我當然可以給你點一般性的建議,但關於她本人偏好的問題,可能最好要去問問最了解她的人。」
  
  該死的。又是這樣,德拉科又要欠哈利·天殺的·波特人情了。
  
  我能撐住的。
  
  XXX
  
  波特家的溫馨鄉間小屋在德拉科看來實在有點矯情,但比起滲人的格裡莫廣場宅子,還是更合適拿來作為家庭居住使用的。而且看起來不管是波特家還是韋斯萊家,都沒有使用風格統一的家具的習慣。這些已經夠醜的家具上,還全部罩著你能想像到的各種顏色碎布料拼接成的艷麗蓋毯。
  
  還有牆面。每一堵牆上都滿滿當當,德拉科得盯著一個點看上30秒,才能辨識出被掩蓋在相框照片、各色小玩意兒和魁地奇裝備下面的牆面顏色。
  
  「記得提醒我絕對不能請你幫忙做房屋裝修,波特,」德拉科沒好氣地招呼道。
  
  他滿不在意地聳聳肩,想到現如今已經沒那麼容易激怒波特了,德拉科覺得心中什麼地方的火都被壓滅了。以後得努力編點更加具有殺傷力的嘲諷話呢。不過很不幸,這個可以在情感上打擊波特的未來得先靠邊站點,畢竟德拉科是來尋求幫助的。
  
  德拉科拿出魔杖,先施了個清理一新,才在鼓鼓囊囊的沙發一角小心坐下,多少還有點小小滿足感。
  
  「呃,你要不要喝點茶什麼的?金這會在哄詹姆斯睡覺,一會兒就過來。」
  
  金妮從廚房方向過來了,懷裡抱著她那裹了毯子的寶寶。波特走過去泡茶時,在他妻子臉上親了一口,又低頭在兒子額頭上親一下。德拉科內心暗自埋怨是格蘭傑讓自己現在這麼心軟的,就沒對眼前這一幕表現出鄙夷或是冷嘲熱諷了。
  
  金妮先是對丈夫莞爾一笑,又看向德拉科這邊,「和德拉科叔叔說晚安了,詹姆斯!」她居然還舉起一只小小的拳頭,對著德拉科的方向甚是嘲弄地揮了幾下。
  
  德拉科翹起一邊的眉毛,慢條斯理地開口道,「等你家的崽子能說話了,請他叫我馬爾福先生。」
  
  金妮輕笑著抱著孩子去了走廊盡頭的嬰兒室,德拉科能聽見她低聲對自己兒子說話,「德拉科叔叔是個喜歡小題大做的,但赫敏阿姨特別喜歡他,所以你只能忍受他的貴族臭脾氣咯。」
  
  德拉科想想,出於對自己精神健康狀態的考量,還是別太執著於讓一個波特和一個韋斯萊的後代,正式地稱呼自己了。這麼一想,想到了自己為什麼會要淪落到來此尋求幫助,心中一沉,而且還是背著格蘭傑來的呢。
  
  他和赫敏說,自己下班時間後還得參加黃蜂隊的一個會議,討論是否可以將一兩個替補隊員提拔上來,雖然很不願意對她撒謊,但還是希望結果是積極正向的。
  
  兩個波特終於在他對面的雙人沙發裡坐下,三個人都倒好了茶,德拉科清清嗓子,直接切入主題,說起自己為何獨自一人前來找這對夫婦。我可以的。
  
  「一開始我就希望說得很清楚。我不是來征求你們的同意或者支持的。我只是覺得…先問問你們的意見會比較謹慎,關於如何和赫敏…」
  
  去他媽的薩拉查,他說都說不出來,如果對著波特都說不出口,那又要怎麼開口問她呢。
  
  但金妮突然驚呼一聲,兩只手捂住了嘴,「哦,我的天啊,馬爾福。」她顫抖的雙手後面傳來了低低的聲音。
  
  哈利在金妮和德拉科之間來回看看,顯然沒想明白呢,「呃,我妻子知道了什麼我沒看懂的事嗎?」
  
  金妮的手放下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瞪他一眼,「真是的,你是認真的嗎,哈利?馬爾福這會對赫敏感到有點膝蓋發軟呢。」
  
  「啊…好吧…?」
  
  「單膝的那種。他准備在她面前單膝下跪呢。」
  
  「所以?」
  
  「他准備和她求婚了,你個蠢蛋!」
  
  「哦!」哈利臉紅了,自己如此後知後覺有點尷尬呢。梅林的蛋的,這就是幾年後很有希望接管魔法法律執行司的男人嗎?
  
  「那個,還真是,啊…挺好的,是吧?你需要我們干嘛呢?」哈利問道。
  
  德拉科嘆口氣,低頭去看自己的指甲,想爭取點時間喘息。「別誤會了,波特。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方面。」
  
  兩個波特都沒讓他失望,雙雙翻了個白眼。「我覺得來問問格蘭傑最熟悉的人,她會喜歡什麼樣的求婚形式,是比較明智穩妥的。」
  
  金妮和哈利對視一眼,那種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完成所有談話內容的夫妻特有的對視。「去吧,我們需要他,」金妮催著哈利開口。
  
  哈利皺皺臉,有些不自在地瞥一眼德拉科,「別跑開也別覺得受到冒犯。如果你想為赫敏做對這些事,那就得聽我的。」
  
  說完這句頗為神秘的宣言,哈利站起身,瞬間就幻影移形走了。德拉科顯然沒料到,於是看向了金妮。「這蠢貨是到哪去了——?」
  
  但波特已經啵地一聲回來了,還帶著別人呢。羅恩·韋斯萊一臉困惑地站在旁邊,讓德拉科渾身發毛的是,看著還挺和善。
  
  「哦,嘿,馬爾福。嘿,金。」這個紅毛傻子倒是一點不客氣,直接走到廚房那邊去了。
  
  「太好了,你們都泡好茶了啊。帕德瑪今晚去找帕瓦蒂了…估計她們得討論下伴娘禮服什麼的,還有其他婚禮計劃的東西吧…」
  
  起居室這邊能聽見廚房裡各種櫥櫃被打開來翻找東西的聲音。「你們還有那種巧克力餅干嗎?我們家的吃完了。」
  
  「爐子上面的那個櫃子。」金妮喊過去。德拉科對著面前的這對夫妻生悶氣,兩個人居然都對他的怒目視若無睹。要在波特面前這麼低頭求人已經夠恥辱了,現在還得加上黃鼠狼之王,才有可能得到建議。
  
  羅恩步子從容地走回來,嘴裡的餅干塞得滿滿的,端著一杯茶,笑得也太過和善,讓德拉科真想咒到他笑不出來。
  
  「那個,」他舒服地坐進一張扶手椅,滿嘴的巧克力餅干屑還沒咽完,就衝著德拉科說話了,「哈利說你需要點幫助,關於給赫敏買禮物的事?」
  
  「是哦,一個能永遠用的禮物,放在她左手上的。」金妮笑著玩笑道。
  
  「閉嘴吧,金妮維雅。」
  
  「你到底要不要幫忙嘛?」哈利反問。
  
  「我是來找你的,波特。你和你妻子!還不夠嗎?我來不是被人嘲笑的,我也不是來等著你們一致對我,告訴我,我沒資格這麼做,我配不上她——」
  
  「我之前去買過戒指呢,」羅恩低聲插話道,「給赫敏的,」他清清嗓子後,盯住了德拉科。
  
  「很顯然我倆的感情沒走下去…時機總是不對什麼的,不過麼,是啦,」羅恩嘆口氣靠回到椅子上。「我想過很多要給她買什麼樣的戒指。」
  
  德拉科慢慢地呼氣,咽下自己的驕傲自尊。「你覺得她會喜歡什麼樣的呢?」他不情願地問對面的男人。
  
  「不要鑽石。」羅恩馬上接道。
  
  「除非它們不會引起衝突,」金妮插進來。
  
  「呃…什麼意思?」
  
  另外三個人笑得一臉溫暖,「啊,我知道了,她還沒在你面前吐槽過那些該死的鑽石呢。」羅恩笑著接道,「除非是件傳家寶,你最好能保證那上面的石頭不是什麼不道德的方式獲取來的。」
  
  羅恩皺起眉,「不過像你們家那樣的金庫估計,伙計…干嘛不用傳家寶的珠寶呢?我敢打賭,你去古靈閣金庫掃掃灰,都能選到一大把馬爾福或是布萊克家的訂婚珠寶吧。」
  
  德拉科搖搖頭,他已經考慮過,決定不走這條路。
  
  「考慮到戴過那些首飾的人的血統出身和對階級觀念的執著,我很懷疑,它們不會和格蘭傑適配的。我也不覺得她會欣賞這種傳承,不是嗎?」
  
  「有道理,」羅恩有些不情願地承認了。
  
  「我覺得你該自己設計一個,」金妮建議道,「知道是你在背後費了那麼多心思的話,那個,反正我知道對她來說就很有意義了。」
  
  看來格蘭傑這些感情豐富的朋友們還是有用的嘛,「所以我得自己弄出個設計來,找到一個來源沒有爭議的石頭鑲在上面,再給她咯?」德拉科總結道,另外三個人點了點頭。
  
  「而且不要在公開場合求婚,」羅恩突然補充道,「她不喜歡出風頭。」
  
  「我又不是昨天才出生的咯,韋斯萊。我根本沒打算在什麼魁地奇球場之類的地方和她求婚。」他諷刺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求婚?」金妮問道。
  
  德拉科突然站起來,「那個,我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謝了,你們大家。如果讓我發現在場的誰把這次談話泄露給格蘭傑的話,我已經計劃好怎麼做掉你們了。」他威脅道,朝壁爐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三個不置可否的哼哼聲,「我肯定我們能招架得住你能想出來的所謂報復手段,馬爾福。」羅恩哼哼道,根本不為所動。
  
  「等我寫信告訴莫莉,你毀了我准備給格蘭傑的驚喜,就不是這麼輕松了哦。」德拉科直接懟回去。
  
  靜的嚇人呢。
  
  「我真煩媽媽居然喜歡他。」他走進飛路時,聽見了羅恩在後面的咕噥聲。
  
  
章節 45

  2009年6月
  
  只是很短暫的一段時間,但赫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靈魂出體般的感覺。只那麼幾分鐘,她的思緒飄忽起來,仿佛一個旁觀者那樣審視周圍的所有。德拉科和她為了慶祝他的生日,一起舉辦了一個家庭派對,來人只有他們的朋友,其中只有一半是純血出身。
  
  今晚沒叫上哈利和羅恩,因為她很清楚明晚在陋居的晚餐,肯定會有莫莉·韋斯萊親手制作的生日蛋糕,只為了德拉科而做的。等著看他怎麼掙扎著拒絕這個女人慷慨的母愛和美味到犯罪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吧,反正都只是徒勞。
  
  德拉科同意了赫敏很短的來賓名單,只有西奧,薩莎,阿斯托利亞和丹尼斯呢。他堅決反對自己生日時,放任何波特或是韋斯萊上門來。
  
  「我寧願不要在吃飯時,忍住因為韋斯萊的餐桌禮儀而想捅他的衝動,我今年想要的,只是能和你在藏書室裡,一路做到變形咒語的區域。」這個禮物的要求,她在上午就滿足了。
  
  雖然赫敏知道他拿藏書室雲雨只是當做笑話說的,但還是記得之前他坦白的,自己的迷情劑聞起來是她在圖書館的味道。早些時候德拉科坐在書桌邊回信時,赫敏逛到了書架之間,消失在了某個拐角處。
  
  「馬爾福?」幾分鐘後她喊道,「我需要架子上面的幾本書,魔杖落在你房間裡了。」
  
  她根本沒把魔杖落在他房間裡。
  
  「你能好心地幫個忙,幫我拿一下嗎?」
  
  赫敏聽見一聲嘆息,接著是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他顯然是站起身了。腳步聲慢慢靠過來。
  
  「格蘭傑,真是的,你這點海拔到底是怎麼熬過生活中的諸多不便的?」
  
  他轉過轉角,「還有,把你的魔杖落下,我說——」
  
  看見這一排盡頭的景像時,他停了口。她這會身上只有一條近乎透明的淡紅色內褲呢。
  
  「生日快樂,」她笑著招呼。
  
  「還真是呢,」德拉科呼出一口氣,慢慢走過去。他把她逼到背靠最近的書架,用腰部頂住她。幾分鐘後,他就把她吻得氣喘吁吁,雙手纏進她的發絲中。
  
  赫敏感覺到他抵在自己身上的部位慢慢變硬,手滑下去摸到他的皮帶搭扣,但卻被德拉科制止了。他抓過她的兩只手,固定到頭頂上,全身緊緊貼上去。兩人手指相纏,他抵在她身上蹭著,她本來就幾乎裸露的花核部分,被他摩擦得只剩呻吟求疏解的份了。
  
  德拉科沿著她的下顎吻著,吻到脖子,在鎖骨那裡的皮膚上吮吸。他可以重復無數遍這令人愉悅的路徑,隨便什麼速度都行,每次都能讓她激情呻吟。
  
  天啊,她好想去摸他;抓住他,撫摸他,被純粹原始的欲望驅使著緊緊揪住他。
  
  她想抽出手來,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能相信你會老實地把手舉在上面嗎?還是得用魔法束縛住你,畢竟我還帶著魔杖呢?」
  
  他在她下體磨蹭的力度加大了,動作裡的暗示她明白了:只要不聽話,這麼舒爽的接觸立時就會停止。
  
  「我會聽話的。」
  
  「乖女孩,照做哦。」
  
  他馬上開始挑戰她的忍耐力,松開她的手,熟練地揉起她的雙乳,拇指掃過乳尖。接著嘴唇和舌頭跟進過去,她弓起身子貼近他的嘴,自己嘴裡冒出一連串停不下來的低吟。但雙手還是老老實實地舉在高處。
  
  「真是好乖呢,」他喃喃著,一路吻到她的肚臍,順便扯著那裡的底褲。
  
  德拉科跪在了她面前,輕柔地抬起她的腿,架到自己肩頭。這會的折磨是從她的大腿內側開始的,張開嘴在那裡又是吻又是輕咬,梅林啊,她是多想抓緊他的頭發,把他的臉按到自己兩腿中去啊,但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呢。德拉科總是會記得獎勵她的耐心的。
  
  終於舔到了她的花核,舌頭在陰蒂上來回拖動,繞著那一點打轉,身體裡的快感在加劇,在繃緊了。只有德拉科能讓她忘掉這會幾乎是全身赤裸地靠在書架上,那些珍貴的能在拍賣會上賣出不菲價格的初版書籍,這會被她的汗弄濕了,還被搖晃得厲害。他寬大的手掌撫過她的腰間,舌頭上進攻她花核的速度毫不放松,這間寬敞的屋子裡很快響起了她的喊叫。
  
  德拉科在她大腿上輕啄幾口,把她的腿放回到地上站好,整個人罩在她上方。眼裡閃著的光說明他很想取悅她,也想被取悅。
  
  「轉過身去,把你的手抵在書架上。」
  
  她面對著書架,聽見了皮帶搭扣的響聲,接著湊到了她耳邊。
  
  「踮起腳。」
  
  赫敏竭力站得高一些,德拉科試了好幾次才完全插了進去。
  
  「操,」他低吟著,「我想要的只有你。」
  
  她已經無法看清就在眼前的那些書籍的標題。德拉科已經讓她喪失了基礎的閱讀能力了。
  
  「我…德拉科…不要停…愛你…德拉科!」
  
  這真是開啟一天的最完美方式了。
  
  她這會站在德拉科家的陽台上,遠眺宅子後面的大片茂密草地,正吃著甜點和阿斯托利亞愉快交談。這個年輕女巫興奮地講起了自己的新婚生活,為自己和麻瓜公婆的關系進展開心不已。只在喝上幾小口茶或是用叉子優雅地叉起一小口薩莎帶來的提拉米蘇時,才會停頓一會。
  
  薩莎這會和男人們在一處呢,他們離得稍微遠了點,這樣才好一起抽西奧帶來的雪茄煙。雖然赫敏實在是討厭煙味,卻也不得不承認,德拉科把煙舉到嘴邊,再吐出煙霧的樣子實在是相當迷人。他用優雅修長的手指拿著煙的姿勢,也讓她著迷;一個自信的上流社會男人形像。天哪,她已經無可救藥了吧。
  
  「她還真是不得了呢,是吧?」阿斯托利亞輕柔的聲音裡滿是好奇,兩人看著薩莎令人驚異地吐出完美的煙圈來,輕松擊敗了那幾個男人。
  
  赫敏輕笑著回頭看向阿斯托利亞,這會還是壓抑一下對德拉科的欲望吧。兩人一小時前剛在浴缸裡做過一次,就在客人們上門前,可赫敏這會還是有想把他拖回臥室去的念頭。
  
  「還有她的甜點!」阿斯托利亞繼續道,又從盤子裡吃了一口,「是個人都會以為西奧到這會,肯定得胖上好多才對啊!」
  
  赫敏哈哈笑出聲來,吃過好幾次薩莎制作的超級美味後,其實她也有這種想法。
  
  「達芙妮的婚禮計劃得如何了?」赫敏問道。
  
  阿斯托利亞頓時臉色一沉,「哦,應該還好吧。我們還沒…」她放下茶杯,兩手不安地在腿上擰著,「和丹尼斯結婚後,我倆還沒碰過面呢,」她有些哀傷地坦白道。
  
  「我很抱歉。」
  
  阿斯托利亞揮揮手,「不,沒事的。我能懂的,真的。」她真誠地看著赫敏的眼睛,「不是因為丹尼斯或是他的血統。她只是生氣我把這事瞞著她…我沒去找她幫忙…我對她沒有足夠信心,能相信她會試圖阻止我父母代我做決定。她感覺自己作為一個姐姐很失敗吧。」
  
  赫敏伸出手去,安慰地搭在她膝頭。「至少她收了你的信吧?」
  
  「嗯,」阿斯托利亞點點頭,「我們有和對方通信啦。總要花點時間的,我敢肯定我倆之間的信任可以再次建立的,但我父母那邊就不好說了。她的婚禮在十二月,也許到時候…」她聲音低下去,眼睛看向遠處的草地。
  
  赫敏收回自己的手,等阿斯托利亞整理好心情。
  
  「我倒是想找你談談另外一件事呢,」阿斯托利亞突然開口,語氣又變得輕松興奮起來。
  
  「哦?」
  
  「對,就是你那個為非魔法出身學生的基金會。我希望能幫上忙!」
  
  赫敏笑起來,「那真是太好了!我想邀請你有一段時間了,但最近工作實在太忙。有不少志願者的崗位都要找人呢,所以——」
  
  「不,赫敏。我不想做個志願者。我希望你能雇佣我。」
  
  赫敏驚訝地眨眨眼,「雇佣你?」
  
  「是的,」阿斯托利亞很肯定,「我覺得如果沒料錯,你的日程安排實在是太滿,而這個基金對我們這個世界來說也非常重要,其實是需要你每一天都花精力在上面的。」
  
  赫敏的嘴巴張開又合上好幾次,不知道該覺得被冒犯了呢,還是該感到羞愧呢。
  
  「赫敏,聽我說,」阿斯托利亞繼續道,抓住了赫敏說不出話的空檔,「我沒有惡意。你的主意是這一切的基石。是你的想法會被流傳下去。你本身就是麻瓜出身女巫和巫師們的榜樣,我現在就得告訴你,你的這個美好願景如果沒有人專心投入地幫忙,很難成功。讓我來專注地幫助你吧,還有丹尼斯也可以一起。他也想參與進來的。」
  
  「我…」赫敏愣住了,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這個基金的設立,是她長久以來的一個夢想成為了現實。一個她非常想給到年輕的女巫們的項目,幫助她們適應新進入魔法世界的不適應。她小心翼翼地呵護了這個想法那麼久,期待了那麼久,從沒真的覺得能有實現的一天。
  
  接著德拉科出現了,全力支持她最大的夢想,幫助她打造一個更加平等的魔法社會。他既沒有嘲笑她,也沒指責她天真無知。如果赫敏從以她本人命名的基金創立過程中學到了什麼的話,那就是必須依靠熱情的人們無私的幫助,才能成功,才能保持項目長久地運轉下去。為了未來世代魔法家庭的福祉,她必須放棄自己的那點自尊。
  
  也許基金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但並不只屬於她。已經不再是了。赫敏壓下自己的自大,笑著去看阿斯托利亞。
  
  「你有什麼具體計劃嗎?」
  
  阿斯托利亞顯然做足了功課。從錢包的內袋裡掏出一份縮小過的基金公開書,這是魔法部公布的,還有董事會成員名單,以及赫敏自己新進添加的章程和基本原則。
  
  她深呼吸一口,自信地看向赫敏。「我的NEWT成績非常好,可這些證書從收到的那天起,就躺在我父母家的抽屜裡吃灰了。我從沒工作過一天,我們家也從沒指望過我要自己養活自己。畢竟我的存在就是等著嫁給某個純血巫師,然後人生意義就轉變到養育孩子上去了。」
  
  阿斯托利亞搖搖頭,「我父母不知道的是,自從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告訴我,我必須在將來的某天接受一段安排好的婚姻起,我就開始了對婚姻相關法律的深入學習。我想知道等待著我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我找到和讀到的那些內容真是太嚇人了,你應該能想像的。女巫們通過婚姻能得到的微乎其微,我也知道等到了時候,會有很多追求者上門,我那時候就得准備好了。只要我父母的選擇讓我沒法滿意,我就會用盡一切可能,找到盡可能多的法律漏洞去鑽。」
  
  「幸運的是,那一天沒有到來。」她朝著丹尼斯的方向笑了笑。「所以我想說的是,你面前坐著的是個有著大把空閑時間的女子,在霍格沃茨的成績也不錯,熟悉合同與基金契約相關的法律,從小坐在母親膝頭學習過如何籌劃社交活動,最近剛和一個麻瓜出身巫師結婚,很能理解他,還有他哥哥,他父親在融入我們世界時的痛苦和掙扎。」
  
  她朝桌子方向指了指,「我已經看過籌款文件,也知道賬面上收集到了多大金額的募捐。赫敏,你有足夠的錢能雇佣全職員工的,至少五個都雇得起。如果想讓基金會正常運轉,這麼些人手是必需的。我希望毛遂自薦,成為你的第一個全職員工。」
  
  她塞給赫敏一疊她自己的NEWT成績單,還有一張單獨的寫著詳細職位描述的羊皮紙。但抓住赫敏眼球的是(除了阿斯托利亞深入細致的思考成果以外)崗位的名稱:行政助理。
  
  赫敏很快讀了下阿斯托利亞的工作建議書,抬起頭來時微微皺著眉。「阿斯托利亞,我不能雇你擔任行政助理。」
  
  「哦,」她一臉失望,赫敏搖搖頭。
  
  「我不能雇你擔任那個崗位,是因為你列出的職責和任務更像是…我覺得應該是副總監的工作。你提到的每天不間斷地運行項目的工作…阿斯托利亞,我得幫你雇一個秘書呢。」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了,「哦,那樣啊,其實沒必要,我不在乎具體崗位名稱的——」
  
  「阿斯托利亞,如果你要以這種工作量來為我工作,就必須接受合適的崗位名稱。」赫敏再掃一眼工作建議書,「也得接受合適的薪水。不然你也太低估自己的價值了。」
  
  「赫敏,我真的不需要錢。」
  
  「這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這是對不對的問題。我會再看下明年的整體預算,再決定給你的薪水數目。但如果我這會估算的沒什麼大出入,我得說至少得開給你7000加隆吧。」
  
  「我不能接受——」
  
  「阿斯托利亞,別說了。你已經努力到現在了,如果想在事業上也成為一個成功的女巫,那必須得學會溝通談判,要求配得上你價值的回報。」
  
  阿斯托利亞看著她思索了一陣,臉上慢慢綻出笑容來。「謝謝你的建議了。我是不是成功地逼迫你接受我了?」
  
  赫敏哈哈笑起來,伸出手去和阿斯托利亞握手。「你已經贏得了我的背書,不過我今晚會給董事會成員們去信。我決定的任何事都需要他們投票表決,雖然最終決定權在我這裡,我還是希望這個基金能盡量民主化地運行。」
  
  「謝謝你,」阿斯托利亞喃喃道,眼睛裡閃過些什麼,終是清清嗓子說下去,「好了,我現在覺得該計劃下八月的就職演講了呢——」
  
  赫敏坐在阿斯托利亞旁邊,一起討論著第一批受益於基金,一個半月後會去到霍格沃茨參觀的家庭時,完全忘記了時間。
  
  直到德拉科玩笑般的聲音響起,才注意到他靠過來。「你們兩位女士在八卦些什麼啊?」
  
  赫敏沒好氣地抬頭瞪他一眼,「我們沒有在八卦。」
  
  德拉科皺起眉,望望桌上散落一片的羊皮紙。「格蘭傑,你是認真的嗎,在我生日派對上還在談工作?」
  
  「安靜點,德拉科,我們這會在開員工會議呢。」阿斯托利亞接道,「幫我叫下丹尼斯,好嗎?我們得商量下他在這個組織裡的角色。」
  
  這一席打發人走的話,讓德拉科抬起眉毛,非常暴躁地按她說的照辦了,「克裡維!」他朝後面喊去,「你厚臉皮的妻子叫你過來呢!」
  
  阿斯托利亞沒理他。
  
  待到丹尼斯加入了他們一時興起的工作計劃討論中後,赫敏很快回憶起為什麼自己那麼喜歡這孩子,他的天性淳厚實在非常適合她和阿斯托利亞為其設定的崗位。
  
  「丹尼斯,你更喜歡哪個名稱?家庭外聯事務協調官還是外聯事務聯絡官?」
  
  「哦!我覺得名稱裡帶『家庭』很重要,不是嗎?」他這麼說完笑了。這個開朗而外向的丹尼斯,被困在魔法部魔法交通司一個沒前途的崗位上,都快枯萎了,他非常想換一個工作,能讓他有機會和人交流,而不是整天忙於修復和保障飛路網。
  
  而且,作為另一個麻瓜出身巫師的弟弟,丹尼斯有著獨特的視角。在他收到自己的霍格沃茨入學通知書之前,他只是看著科林經歷了這一趟重大的轉變。又有多少麻瓜出身女巫和巫師的兄弟姐妹,也會突然發現自己被卷入了這種新環境中呢,同時還要對抗自己親人新覺醒的力量帶來的嫉妒心和好奇心。
  
  雖然丹尼斯自己最終也進入了魔法世界,還有多少兄弟姐妹就像哈利的佩妮姨媽一樣呢,心中怨恨,又害怕這會對家庭生活帶來多大的撕裂?丹尼斯的最終目標,是希望確保全家人都感受到被魔法世界接納,赫敏想到未來能如此而不是因為揭露了魔法世界帶來無限爭端,就非常欣慰。
  
  那晚結束時,他們已經敲定了需要新設置的崗位:專屬阿斯托利亞的行政助理,為了整個基金會的總管行政人員,一個志願者聯絡員,一個全職會計。眼下阿斯托利亞完全可以通過貓頭鷹信件和飛路網來工作。待到董事會批准他們的計劃和崗位列表,並在預言家日報公布後,她會為赫敏准備一張適合的候選人清單。似乎這些還不夠,這個女子已經開始計劃未來的實體總部辦公室設在哪裡了。
  
  「我得坦白,今晚之前,我已經做了一些初步調研,看看霍格莫德村是否有合適的出租辦公地點。作為一個非營利性機構,我們可以申請一定折扣,我覺得最好把辦公室設在那裡而不是對角巷,畢竟那裡離學校近。」
  
  等到他們的客人紛紛離去,赫敏興奮地向德拉科轉述了她的基金會的重大決定,德拉科看著她的眼神裡既有驚訝又帶著自豪。
  
  「這麼做對你來說肯定不容易。我知道你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但那樣只會讓自己累到不行的,寶貝。我很高興你找了人來幫忙。」他語氣非常誠懇。
  
  有時候吧,赫敏這麼想著,放棄一些控制權也不是全然壞事。考慮到最近壓在肩頭的所有任務,阿斯托利亞和丹尼斯分掉一些重擔後,能讓她抽出時間來給到其他夢想計劃呢。上一次有時間調查家養小精靈解放情況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這不也是她一直灌輸給德拉科的觀念嗎?需要他人的幫助是完全沒問題,而且也是相當健康的一種需求。
  
  XXX
  2009年7月
  
  一般情況下,赫敏肯定會找個合適的借口,躲掉帕德瑪的婚禮禮服試衣,但她也是要參加婚禮的,這類任務就很難逃掉了。實在點說,這事關乎帕德瑪的部分,遠少於參加一個朋友們都會出席的婚禮來得密切,但同時也意味著,她得忍受她那個不怎麼樣的雙胞胎,帕瓦蒂了。
  
  帕瓦蒂還沒公開表示過對赫敏和德拉科戀愛關系的負面評價或是鄙視,但也僅僅是時間的問題。今天下午到現在整體還算愉快,畢竟給帕德瑪設計禮服的設計師完全是個意外驚喜。赫敏知道帕瓦蒂一定是動用了自己在《女巫周刊》的人脈關系,才請到著名的阿南塔·尼赫魯同意為她們設計,還親自為她姐姐的兩件禮服試衣。這個年輕女巫不僅是時尚圈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還靠著為麻瓜出身的巫師女巫(和她自己一樣),以及混合血統的魔法家庭設計日常穿戴,而聲名大噪。
  
  「哦,我的天哪,你是赫敏·格蘭傑呢,」對面的女子驚嘆道,伸出手來和她握手。
  
  「我喜歡你設計的衣服很多年了,」赫敏同樣驚嘆回去,熱情地握起手來。
  
  「哇,你這麼說太讓人驚訝了,謝謝!」
  
  帕蒂爾夫人拉開兩人,把阿南塔推進了帕德瑪的臥室,好讓准新娘試一試儀式穿的禮服。
  
  「赫敏,我毫不懷疑,那個女人一定會說服你下一次和馬爾福出席晚宴時,穿上她設計的衣服呢。」金妮邪氣地笑著說道。
  
  「那我會很榮幸啊,」赫敏馬上答道,「但她的設計,一般都遠超我的預算了,哪怕過了幾個季的也是。」
  
  「赫敏,不是那樣的,」帕瓦蒂不耐煩地哼哼道,「你不用付錢買她的衣服。你那麼有名,只要你和媒體說穿的是她的設計,她就能夠賺錢了。再說了,」帕瓦蒂這會看著自己的指甲,「我敢肯定你也能讓馬爾福的錢花得值一點的。」
  
  幸好帕德瑪穿著第一套婚禮禮服出來了,赫敏沒有直接對質帕瓦蒂對於隨意揣測自己會亂花德拉科的錢的粗魯。這群女人十分適宜地驚嘆一陣,赫敏終於不用假裝著表示驚艷了。身穿亮紅色鑲珠寶禮服的帕德瑪看起來簡直美艷驚人,混合了婚禮沙麗服和女巫長袍的元素。帕蒂爾夫人和阿南塔一起托著衣裙後擺,其他幾個女子繞著帕德瑪轉圈,欣賞著衣服上的各種細節和串珠。
  
  赫敏看著自己的朋友,羅恩未來的妻子滿臉笑容,心中感謝老天他們找到了彼此。雖然他每天都在和自己與哈利抱怨,因為要接待上百個來自印度的客人,這場帕蒂爾-韋斯萊家合辦的婚禮花費不菲,但赫敏深知他內心對自己選擇的新娘非常滿意,因為籌辦婚禮帶來的忙碌和喧鬧,也讓羅恩倍感特別。
  
  帕德瑪笑得一臉虔誠,雙手撫摸著這件禮服的側邊。「我真希望未來自己的女兒,也能有穿上這件衣服的一天。或者至少能用上相同的衣料。」
  
  金妮瞪大了眼睛,「帕德瑪,你是說你…」
  
  「哦,天哪,不是的!」她笑了,「但是從婚禮那晚開始就不再需要避孕咒語了。我也想給詹姆斯生幾個表親呢。」
  
  金妮輕笑著接道,「別讓哈利聽見你談論孩子們什麼的。他已經開始想著再生一個,讓詹姆斯能有弟弟妹妹了。」
  
  雖然赫敏對朋友們成為父母總是感到高興的,但談起孩子這個話題,她總會覺得自己仿佛成了對話中一個不那麼積極的旁觀者。
  
  「你和德拉科的寶寶肯定會非常漂亮的,赫敏,」帕德瑪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哦!」赫敏臉紅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有那麼點不自在。「謝謝你這麼說,不過我們,呃…還沒怎麼…我們沒有…」她穩住呼吸。「我們還沒討論過這類事呢。」她有些心虛地最後說道。
  
  她知道帕德瑪是好意,是想誇贊她,但她最討厭的就是人們就她子宮現在或未來的情況加以評論了。
  
  「你倆在一起多久了?」帕瓦蒂問道,這麼突如其來的興趣讓赫敏有點沒料到。每次他們和其他霍格沃茨校友一起出去活動時,帕瓦蒂似乎都更願意裝作德拉科不存在的啊。
  
  「去年四月開始的,差不多一年零四個月了吧。」
  
  帕瓦蒂挑挑眉毛。「那他還沒提過孩子的事情,就挺奇怪的,你不覺得嗎?我敢肯定馬爾福家的那些古老家規裡,肯定有關於到了一定年紀就得誕下白金色頭發繼承人的規定吧。」
  
  「你覺得自己有資格這麼問才真是挺奇怪的呢,」金妮語調輕快,瞪向帕瓦蒂的眼神卻冷冰冰。但對方似乎對自己的好管閑事被質疑根本無動於衷。
  
  「像他那樣的純血出身男人,不會和人隨便約會那麼長時間的。一般情況下,到了這麼久,婚約都已經要談好了。不知道他母親對此怎麼看哦。」
  
  聽見她把自己和德拉科的關系貶低為「隨便約會」,赫敏被惹毛了。
  
  「是啊,我倆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一對,他對遵守那些過時的破規矩更加是沒興趣。」赫敏語調平靜地說道。
  
  「我只不過覺得怪有趣的,」帕瓦蒂皺皺鼻子,「他看起來是那種會按照期待和規矩辦事的男人罷了。」
  
  「夠了,帕瓦蒂,」帕德瑪怒了,「德拉科也是我的朋友。別騷擾赫敏了,趕緊去幫幫阿南塔,回頭婚禮接待也要你出力幫忙的。」
  
  金妮衝赫敏看一眼,眼神裡的意思再明確不過,「需要我幫你對她來個惡咒嗎?」但赫敏只是輕輕哼下鼻子,搖了搖頭。她見識過對她和德拉科關系更加惡劣的評價呢,只要他倆還在一起,這種事一天也不會停。
  
  「你的研究報告進展如何啊?」金妮換了個話題,語調輕快起來,「保羅有給你多寄點那種酒嗎?」
  
  朋友的這招轉移戰略生效了,赫敏激動地談起了近來與自己在威尼斯認識的人魚族專家,保羅·佩斯卡羅,一起研究合作的新進展。金妮禮貌地表現出對赫敏主要論點的仔細聆聽,赫敏的這篇文章是建立在保羅過去幾十年對地中海地區古老人魚族棲息地研究的成果上的。
  
  這是她魔法部日常工作外的額外任務,但如果能發表在一份有分量的期刊上,對赫敏未來這個方向上私人研究的基金設立和募捐都是有幫助的。赫敏心裡感謝自己朋友的耐心,對她前面的問題表示了確認的答復。她那個熱心又富有洞察力的合作者,的確給她寄來了好幾瓶意大利葡萄酒,都是他其中一個兒子的酒莊裡出產的。金妮馬上邀請了她和德拉科下周末來家裡吃飯。
  
  赫敏堅持熬過了整個下午,甚至還開心地接過了阿南塔遞來的名片,對方還悄悄地在她耳邊低語,「拜托給我寄信吧,只要你的日程上有需要參加社交活動的時候就來找我,」說完才飛路離開。
  
  這會已經正式雇佣了阿斯托利亞和丹尼斯,這對年輕夫婦正積極地開展各項就霍格沃茨項目基金的達成共識的建議,赫敏手上有了些時間能去忙其他的夢想計劃,社交活動,還有她的魔法部本職工作。
  
  她打算先給保羅最近的一封來信回個信,因為當晚她得空一個人了,但卻發現沒法集中注意力。德拉科今晚要加班,觀看黃蜂隊對陣法爾茅斯獵鷹隊(本賽季他個人最喜歡的比賽了,因為從小他就是個獵鷹隊的球迷),沒了他和工作來吸引她的注意力,赫敏的腦子就不自覺地想起了之前和帕瓦蒂的不悅對話。
  
  她和德拉科沒有義務向任何人解釋兩人關系的發展程度。兩人對對方的愛慕,足夠讓赫敏能安心在這段感情裡。但帕瓦蒂對德拉科的偏見,誤解和不好的認知,還是不幸地激起了赫敏腦海裡的幾個問題。
  
  德拉科想和她結婚嗎?
  
  他想和她一起生孩子,甚至多生幾個嗎?
  
  她回憶起了去年十二月,從她父母家的節日派對慘淡歸來後,兩人間的討論。
  
  「不管我怎麼看,未來都是有你的。隨你怎麼希望,我都是你的。」
  
  是啊,他說的這段話讓她禁不住想快樂地嘆出聲來,但他倆的未來到底是什麼呢?他們一直會持續現在的狀態嗎?很開心,很相愛,但卻各自住在各自家裡。
  
  很久之前,她和羅恩的關系也曾走到這一步上,而他們是真的嘗試搬到一起住了。可是每次兩個人談起婚姻或是孩子,一方總會提出反對,提議以後找機會再商量的好。每一次又成功躲過兩人認真談論訂婚後,赫敏總會覺得心中的那團擰緊的結又暫時放松了。
  
  但和德拉科在一起呢…
  
  他已經成為了她在感情生活中所尋求的那種安慰和熟悉,同時保持著點燃她激情和火花的存在,使她在日常生活中經常會渴求他。
  
  她之前在咖啡館認識並成為朋友的那個德拉科,和現在這個她等著他工作結束後歸來的德拉科相比差異巨大。他是以一個自閉,自我輕視到如履薄冰的形像闖入(這個詞非常形像)她的生活的,那是個不覺得自己有被愛和享受幸福的資格的人。在兩人的友誼期間,德拉科在情感上跨越了很多障礙和阻隔,戰勝了那種自憐自艾的人格,成就了兩人如今的戀愛關系。贏得他的信任,並最終贏得他的愛慕,告訴他是的,人可以同時脆弱又能夠享受生活的美好,這真的是一種殊榮吧。
  
  他對她的影響也是巨大的。她本來也已經打算按部就班,事業上不求什麼大突破,和老朋友們維持如今的舒適氛圍,不打算找個什麼具體的困難目標前進努力了。是德拉科喚醒了她掩藏在接受世俗生活的偽裝下的真正激情。反正沒人對人魚族的如尼文感興趣,費那麼大勁干嘛呢?沒人會真的支持家養小精靈自由權益的,為什麼要那麼費力呢?為霍格沃茨麻瓜出身學生設立的入門類課程不可能實現的,干嘛那麼勞心勞力呢?
  
  你就應該繼續做的,他肯定會這麼說,你在乎這些,要不然就實現它們,要不然就全力以赴至少試圖去呈現它們。
  
  他總是挑戰她的想法,看在上帝的份上,這男人是真的喜歡和她爭論,而且知道她肯定不會逃避爭論。他對她的抱負和理想毫無動搖地支持,哪怕不少時候和他自己出身的那個世界看法格格不入,這簡直是她理想中的完美伴侶了。
  
  這都還沒說到性愛的部分呢。老天啊,和他做愛的美妙都能寫好幾本書那麼厚了,但也不夠描繪德拉科在臥室時對她的崇敬和愛慕。
  
  赫敏閉起眼睛,讓自己退一步想想,摒除那些社會對她這個年紀女子的期待,不去考慮德拉科母親的家族式期待,還有其他所有人無端粗魯的猜測。她自己想要什麼呢?
  
  在她內心深處,永遠和德拉科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呢?
  
  赫敏再睜開眼睛時,壁爐裡的火焰變綠了,正想著的男人走了出來。德拉科看起來很是疲憊,因為盯著望遠鏡好幾個小時,眼睛都發干了,但看見坐在沙發裡的她,臉部瞬間就點亮了。
  
  「你好啊,」他靠過來,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獵鷹隊贏了,我得裝出悲傷的樣子呢。」然後指指她快空了的茶杯,「我也想來點呢,還有剩的嗎?」
  
  赫敏搖搖頭,想站起身,「沒了,我只給自己泡了一點,讓我來——」
  
  但德拉科讓她坐下,自己進了廚房。「我來吧,寶貝。如果我燒一壺的話,你願意再來點嗎?」
  
  赫敏一屁股坐回沙發墊上,「好啊,」她有些恍惚地接話。
  
  沒多久,他就端著自己的茶杯和給她新泡的一杯回來了,在她腦袋上親一口後坐在了旁邊。
  
  「帕德瑪的試衣還順利嗎?」他問道。
  
  赫敏對他笑笑,簡要轉述了下當天下午的經過,腦海裡一陣歡樂的情緒流過。
  
  我覺得永遠就是這個樣子吧。
  
  
章節 46

  2009年8月
  
  一個人親眼見到夢想成真的時候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或者表情才對呢?赫敏說不好,也沒法對眼前的這一幕做到所謂的正確反應。
  
  她站在霍格沃茨的大門台階上,低頭看著面前寬闊的學校場地,目光所及的地方,都能看見麻瓜父母和他們的家人,還有那些年輕的滿臉期待的孩子們。
  
  山坡下面的海格小屋那裡,能看見拉爾夫·斯卡曼德在向一群孩子介紹嗅嗅和叉尾犬,海格自己在旁邊的一塊圍場上展示著獨角獸。
  
  遠處的魁地奇球場上,赫敏能看見莫琳·泰勒浮在半空中,和其他幾個哈比隊的球員一起展示著飛行的動作。
  
  丹尼斯的父親,米切爾,領著一群麻瓜父母經過她身邊,准備從底層開始參觀整棟城堡。
  
  丹尼斯坐在黑湖岸邊,草地上鋪了毯子,氣氛輕松自如地解答著學生們那些非魔法兄弟姐妹們的問題,鼓勵孩子們試著朝潛在黑湖水面下的巨型烏賊扔面包屑。
  
  身後的門廳裡,赫敏聽見阿斯托利亞和迪恩·湯馬斯正討論著如何安排在大禮堂的午餐行程。他們又成功地吸引到了一個對魔法部工作失去興趣的前政府任職人員,那就是迪恩,他非常積極地成為了基金項目的志願協調員。他已經想出了好幾個非常棒的吸引到更多志願者的主意,比如為霍格沃茨學生的麻瓜研究課提供額外學分(這門課很快就要被更名為了解非魔法人士了),開放給七年級生的實習計劃等。
  
  這一切真的在發生了。
  
  赫敏的嗓子有點堵,咽了咽後下定決心,等明年的啟動活動時,一定要邀請自己的父母來參加。她知道他們會非常願意有這樣的機會,也許也能幫助他們理解赫敏為什麼要成為一個女巫。
  
  早上收到哈利和金妮寄來的一大束花時,她已經哭過一回了。哈利還親自寫了張紙條,說這個計劃是可以改變一個黑頭發,戴著破眼鏡,來自小惠金區的邋遢孩子一生的善事。德拉科發誓下次見面時,會對著哈利和他那愚蠢的眼鏡下咒,只因他把赫敏弄哭了。
  
  羅恩和帕德瑪送來了香檳酒,羅恩的字條讓她眼淚飆得更厲害,但這一次是因為大笑,當她讀到:「還是那麼努力過頭是吧,赫敏?我敢肯定你的項目非常棒,但如果內容裡不包括把一個孩子和一只山怪鎖在女廁所裡,逼出一些友誼的話,那你還是得多做點工作哦。」
  
  看到所有工作人員都各司其職,真是要感謝阿斯托利亞協調資源的能力和對這份工作的熱情呢。赫敏覺得該去找德拉科了。她知道他會逛到哪裡去,果然,當發現他和韋斯利·麥克尼爾一起坐在魁地奇看台上時,一點也不意外。兩人正在觀察這會滿臉震驚,走在場地上的孩子們。
  
  德拉科朝著坐在看台上稍遠位置的另一個男人示意了下,那人正興奮地抬頭看著莫琳在空中施展高超的飛行技巧。雖然隔得還挺遠,仍然看得出那人又高又壯實,肌肉線條十分突出。
  
  「你認識那邊的那個男人嗎?」赫敏走過去時,德拉科正好在問韋斯利。
  
  「啊,那是莫的父親。他是個非常正直的人呢,可喜歡看她飛起來了。」
  
  德拉科皺起眉來,「他是個麻瓜吧,對嗎?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倫恩是個舉重教練。莫很小的時候就每天都會去健身房,一直如此。不然你以為她怎麼會長得這麼結實呢?那個男人很知道怎麼訓練一個人的天賦的。」
  
  「看來是呢,」德拉科喃喃道,赫敏看得出他想到了什麼,因為這會陷入了沉默。
  
  「那個,我最好去找下我妻子了,」韋斯利說著站起來,「她很快就會請你倆來吃晚飯的,我敢打賭。」
  
  「哦,那真是太好了!麻煩和勞拉道個謝,謝謝她幫忙安排這些孩子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來這裡!」赫敏說道,韋斯利朝她行了個禮。
  
  赫敏看著下面草地上的霍格沃茨准學生們,滿心歡喜,大多數孩子都瞪大眼睛,一臉驚奇,想著某一天自己也可以這麼飛了。
  
  「我要是有自己的球隊,肯定會馬上雇下那個男人的。」德拉科突然開口,赫敏發現他還盯著泰勒先生的方向呢。
  
  「哪怕他是個麻瓜也要嗎?」
  
  德拉科聳聳肩,「專家就是專家。想想看,全隊都是他訓練出來的話…」
  
  德拉科很少會和赫敏談起自己工作的細節或是魁地奇,哪怕她時常表示自己非常想聽聽他的工作內容也不。
  
  「這是你以後想做的事嗎?有一支自己的球隊?」她問道,抓住了他關於莫琳父親談話中的關鍵意思。
  
  讓她驚訝的是,他的臉居然有些泛紅,「我是說…是的,以後吧。做星探雖然也挺好,但既然我自己沒法實現做職業球員的夢想了…是啊。我想過很多關於以後有自己球隊的事呢。」
  
  「為什麼不去做呢?」
  
  德拉科哼了哼鼻子,「肯定不是錢方面的問題。但過去十年裡沒有哪家球隊的擁有者有出售的意願。雖然有傳言說法爾茅斯獵鷹隊的老板准備退休了,而且他的孩子沒人願意接管。但還是有困難,畢竟他們不一定願意賣給我…反正也無關緊要了。不過是我孩童時代的一個愚蠢夢想罷了。」
  
  赫敏擔憂地盯著他。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很少發生了,但她有時候還是能察覺到,德拉科在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方面,仍然有所保留。就仿佛他總覺得自己就該被懲罰似的。
  
  「我覺得你該找泰勒先生聊聊。反正也沒什麼大礙嘛。」
  
  德拉科聳聳肩,赫敏卻不肯放棄,「哦,去嘛,讓韋斯利幫你介紹下。我還有幾個地方的小組要去看一下,你反正也要一個人待上一會兒的。」
  
  她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走開去看看其他志願者那裡的情況了,希望德拉科能夠聽取自己的建議。
  
  幾小時後,赫敏揮手告別了第一批來參觀學習的家庭,家庭成員因為是麻瓜,由專人護送回到霍格莫德去,即將入學的新生們則被帶去參觀宿舍了。這次魔法世界的入門介紹活動大獲全勝,希望後面去到霍格莫德和對角巷參觀時,也能同樣順利。
  
  德拉科在門廳那裡趕上了赫敏,前面剛結束和泰勒先生的長談。
  
  「我把名片給了倫恩。只能走著看了。」
  
  赫敏衝他一笑,「都已經互相稱呼教名了嗎?」
  
  德拉科打趣般地頂了下她的肩膀。「是啊,是啊。你一如既往地一點沒說錯呢。」
  
  他臉上輕松的笑意讓她的心為之一暖,一陣愛慕之意襲上心間。她伸出手去,和他的手指交纏在一起。
  
  「我不知道該怎麼好好謝謝你,為了這一切…」赫敏低聲道,「這所有一切,甚至更多…都超越了我最誇張的想像了,我…我真是…」她吸口氣穩住心神,和他對視著,「謝謝你了。」
  
  德拉科搖搖頭,衝她微微一笑。「不,親愛的,這些都多虧了你。你的遠見,你的心願才使得這麼復雜的一件事能夠成真。這是你的驕傲和傳承,格蘭傑,好好接受就好。」
  
  兩人朝城堡深處走了一段,來到前廳附近的一段沒人的走廊。「不過麼,」德拉科語調裡帶著輕松,「我覺得該從我家的酒窖裡,再找幾瓶昂貴的酒送給克裡維兩口子呢。那樣的話你會好受點嗎?」
  
  赫敏很是同意地點點頭,「哦,是啊,我真是不能再幸運了,這個團隊特別棒。不過即便如此,」她帶著兩人停下步子,「沒有你,我還是辦不成這一切的。」赫敏堅持這麼說,「我愛你…全心全意的…」
  
  她拉過他到身前,勾下他的腦袋來吻上去。德拉科馬上積極回應,兩人很快就擺成了啟動晚宴那天晚上的姿勢:靠在石牆上,吻得昏天黑地,根本不在意身邊的一切。
  
  事實上,這兩人都沒注意到又碰巧經過的米勒娃·麥格,對方不爽地哼了一聲,輕聲自言自語一般,「到這會,激情什麼的也該差不多了吧…」
  
  XXX
  
  2009年12月
  
  去對角巷或是霍格莫德進行聖誕采購,今年是沒法在赫敏的待辦清單裡完成了,她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她很為羅恩和帕德瑪感到高興,去印度參加的婚禮也成為她最愛的婚禮之一(不能告訴金妮呢),可到處都甩不掉的媒體記者,讓她根本不敢在公共場合多露面。要是這股子媒體狂熱再不過去,哪怕他們已經開始說好話了,那她生活中的所有人只能收到她試圖學習打毛線的可怕成果作為禮物了。或者她可以勇敢點,趕在節日來臨前,去到麻瓜世界購物。
  
  雖然貓頭鷹郵寄購物可以用一用,畢竟這樣買東西的時候就不用聽人在身邊大聲質問,「格蘭傑小姐,你准備什麼時候和馬爾福先生正式訂婚啊?」,也不用忍受陌生人把從報道羅恩與帕德瑪的豪華婚禮的報紙上剪下的她和德拉科的合照塞到鼻子前面,要求簽名什麼的。
  
  她有那麼點小小嫉妒羅恩和帕德瑪在婚禮結束後,馬上去了日本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蜜月旅行,免除了忍受媒體騷擾的麻煩,卻把這個麻煩轉嫁給了家人和朋友們。不過麼,赫敏還是非常為自己的好友開心的,想著兩人在聖誕節前回來時,帕德瑪是不是就已經可以期待下一個韋斯萊的出生了。
  
  秋天在慶祝自己最好朋友婚禮的興奮中很快過去,現在從印度回來了,赫敏和德拉科終於發現有一個周末能留給他們自己了。當赫敏沒有其他事情要忙著分心時,思緒總會飄到同一個話題上。
  
  回想起來,赫敏不該在剛經過一次紋身去除療程後,就測試德拉科的耐心的,但她實在是過於好奇。
  
  他的胳膊浸在一只裝了莫特拉鼠精華的碗裡,這是赫敏想出來的加速治愈過程的方法。德拉科的表情仿佛在想著什麼很遙遠的事情,沒法集中注意力讀面前的那本小說,視線時不時就飄到自己的胳膊上。
  
  所以當赫敏提出這會可以幫她正式認識下他家的家養小精靈,以便她好計劃下給他們的聖誕禮物時,就不該對他不耐煩的一句「搞什麼啊,格蘭傑,這有什麼意思?」感到意外了。
  
  「說話文明點,馬爾福,我只是想正式地認識下他們,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德拉科嘆口氣,搖了搖頭,依然脾氣很臭,「但你已經見過克裡克了啊,好多好多次了。他也不是喜歡和人多交往的性格。」
  
  赫敏翻翻白眼,毫不退縮,「當然哦,他的存在不過是為了維持家裡的狀態,我們不該讓小精靈們多想的是吧。」她這話帶著挖苦意味。德拉科只是冷漠地看她一眼,沒有上鉤。
  
  她決定換個方式,「求你了?」
  
  他動作誇張地抖了抖自己的胳膊,拉下衣袖穿好,再誇張地嘆口氣,「也就為了你了,格蘭傑,」德拉科低聲道,「克裡克!」
  
  小精靈馬上現身了。「我能如何為您效勞呢,先生?」
  
  德拉科再嘆一口氣,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赫敏想和你聊聊,就能——」
  
  赫敏瞪他一眼,他趕緊改變了想說的話,免得說出口來像一條命令。
  
  「——如果你不介意陪她一會兒的話,赫敏想和你說說話。」
  
  「還有沃森,」她補充道。
  
  這話一出口,德拉科和克裡克有些勉強地對視一眼。克裡克似乎在等待同意的指令,德拉科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終於,克裡克微微點下頭,德拉科也只能妥協了。
  
  「如果沃森不介意的話,她想正式和你倆認識一下。呃,不過麼,看他願意不願意啦。」
  
  克裡克看赫敏的眼神讀不出具體含義,「我會問問他的。」
  
  他走之後,赫敏有些疑惑地看向德拉科。「我不懂了,」她說道,「你不能叫他來,有什麼原因嗎?你也一直只是給克裡克指令呢。」
  
  德拉科看著有些不自在,「我沒法召喚沃森。」
  
  一聲輕響示意著克裡克回來了,這一次還有另一個小精靈同行。如果讓赫敏猜的話,她會說沃森看著比克裡克年輕,不過他倆看起來很像,赫敏看得出來他們應該是有血緣關系的。
  
  沃森先對德拉科鞠了一躬,又朝赫敏鞠躬。
  
  「我弟弟,沃森。」克裡克說道,說話時手快速地比劃著什麼。
  
  接著他轉向自己的兄弟,「這位是格蘭傑小姐。」他說道,手又舞出一系列的古怪動作。
  
  沃森點點頭,咧開嘴笑著看向赫敏。「我當然是知道格蘭傑小姐的,很高興認識你。」但沃森沒有說話。克裡克解讀著沃森快速比劃的手勢和表情,赫敏這才反應過來。沃森只能靠動作來溝通。
  
  「我一直很喜歡你做的菜,」赫敏親切地說道,克裡克繼續扮演翻譯的角色。
  
  「謝謝你這麼說,」這是克裡克翻譯的沃森的反應,這讓赫敏有些疑惑了。她自己對英國常用的手語有那麼點涉獵,這種「謝謝」的手勢很不一樣呢。
  
  「抱歉我這麼問,不過我只是好奇啊,」赫敏開口了,背後傳來了德拉科哼哼鼻子的聲音,「你們的手語和人類使用的似乎不大一樣呢。」
  
  「是的,」沃森比劃著答道,「這是我母親和哥哥發明的。」
  
  「什麼?你沒有使用人類發明的嗎?所以沒有可以參考的手語指南咯?」
  
  「沒有呢,小姐,」沃森比劃著,「耳聾的小精靈很罕見。大多數主人都不會願意養一個不能召喚的小精靈。我母親和哥哥想出了這套手語,能夠傳達每天對飯食的要求給我。」
  
  「但這簡直太厲害了!」赫敏激動起來,沃森衝她靦腆地笑笑。「你願意教教我嗎?」
  
  克裡克翻譯完她的期望後,兩只小精靈一同望向了德拉科。
  
  「沒事的,」他趕緊答道,「你們可以…」他不知道怎麼說才好,赫敏忍住了笑,「可以…和格蘭傑一起…隨便啦。你們不需要征得同意的,如果你倆都願意的話…反正選擇權在你們,我麼…我還是…回房間去吧…」他有些尷尬,聲音低下去,走出書房時喃喃自語著,「瘋了,她真是瘋了吧…」
  
  赫敏轉身看向兩個小精靈,眼裡興奮的樣子得到了沃森的回應。她召來一支羽毛筆和羊皮紙。
  
  「也許我們可以從你們的字母表開始?」
  
  XXX
  
  後來赫敏睡到德拉科床上時,腦子裡感覺塞得滿滿的。克裡克,沃森和他們已故的母親,在沒有任何正式指導,資源或是參考書幫助下完成的一切,都讓赫敏震驚。他們發明的動作看似簡單,卻能表達復雜的意思;一開始創造的目的只是為了能讓沃森順利完成每日的家務勞動,但同時也能讓母親和兄弟與自己心愛的家人保持交流和溝通。
  
  雖然兩只小精靈在教授這種手語方面毫無保留,卻對自家的歷史和過往諱莫如深,赫敏最終放棄了對他們私人生活的探究。但從他們沒有說的內容中,她還是得到了不少消息。關於小精靈們和他們魔法的研究其實非常少,赫敏後來才發現這也是部分巫師刻意為之的結果。
  
  「你的私教課程怎麼樣了?現在能流利交流了嗎?」德拉科問道,從腿上擱著的書本上抬起頭來。
  
  「怎麼可能。」赫敏回答得酸溜溜,「我把字母表記下來了,但在正式組成短語,能對話之前還要花不少學習的功夫呢。」
  
  「呣,」他應道,沒什麼情緒似的,把手裡的書扔到了床頭櫃上。
  
  赫敏靠近他一些,想繼續兩人的談話,「你為什麼之前沒和我說過呢?」
  
  他抿緊嘴巴,這個表情赫敏已經了解,是在他略感尷尬的時候會露出來的。
  
  「克裡克對他的保護欲很強,你也能想像的,」他有些遲疑地解釋道,「魔法世界不會公開談論小精靈們的事情。談論這些家裡的幫手是有些掉價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衝動,「你不會介意嗎?不能直接召喚他,和他溝通什麼的?」
  
  德拉科轉過臉去,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想多說什麼,「格蘭傑,我養小精靈是為了做飯和幫我打掃屋子的,不是要當做談話對像的。只要他能做好一頓飯,我又在乎什麼呢?」
  
  他的回答雖說非常精英主義,卻讓赫敏覺得還有點希望,不是表面上看的那麼不在乎克裡克或是沃森的好壞。
  
  「你知道沃森怎麼失去聽力的嗎?」赫敏繼續問道,德拉科搖搖頭。
  
  「我問了…他還是小孩子似的,耳朵感染了。他母親不想告訴富蘭克林先生,這屋子的前主人,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孩子病了,那會兒一個生病的小精靈就等於一個死掉的小精靈了。他們不能去聖芒戈——即便現在也去不了——大多數主人也不高興替他們找辦法治療。她沒法治愈自己的孩子,哪怕靠自己的魔法也不行。幸運地是,他從那場大病中活了下來,卻永遠失去了聽力。富蘭克林先生得知後,試圖幫忙來著,但那會不管是魔藥還是人類的藥物都已經為時過晚。你的前任還真是挺古怪的巫師呢。」
  
  她沒說出自己觀察後得出的發現,克裡克和沃森仍然對已經過世的老主人非常地忠心耿耿;倒不像閃閃對克勞奇一家的愚忠或是克利切對沃爾布加·布萊克的痴迷,更類似於那種深沉的尊敬。她非常想多了解了解這個與世隔絕的富蘭克林,但赫敏知道不該對個人的隱私探究過多。小精靈們顯然把他看得很高,所以她還是忍住好奇的衝動吧。
  
  「沃森不僅失去了聽力,」赫敏說下去了,「而且那場感染還損傷了與人和精靈間召喚咒語有關的神經系統。所以他才沒法被召喚。他的聽力喪失是一個副作用呢,但這種無法召喚的不便,換了個不怎麼樣的主人的話,真的會很可怕呢。」
  
  「我明白了。」
  
  他靠在床頭板上,可赫敏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的腦子裡的想法一股腦兒地吐出來,「我是說,想想真是殘酷,如果不是他母親的智慧,一個巫師的善心,還有像你這樣的好人願意繼續留著他…誰知道他身上會發生什麼呢…」
  
  她感覺到了旁邊的德拉科動了動,「也不能這樣就把我當成個好人吧…我和你說過的,他是含在購房合同裡的,而且對廚房裡的活很熟悉…別把我說成個救星似的。」他喃喃道。
  
  沒理會德拉科的不自在,赫敏把頭枕在枕頭上,滿腦子各種主意,那種久違而熟悉的呼喚自己行動,以實現自己抱負的心情被重新點燃了。
  
  XXX
  
  「我打算出版一本書。」
  
  一周後,赫敏坐在德拉科書房椅子的軟墊上這麼說道。
  
  德拉科正在寫溫步恩黃蜂隊的年底總結報告,聽到這話抬起頭來。「根據你和佩斯卡羅的研究成果嗎?我以為你還在等如尼文周刊的回復,再確定是不是要發表呢?」
  
  「不,不是關於人魚族研究的。我要出版一本小精靈手語的書。」
  
  德拉科抬起眉毛,「你不覺得自己這會已經夠忙的了嗎?」
  
  「你誤解了。我不會來寫這本書。克裡克和沃森才是作者。我會拿著這本書兜售一圈,靠著我名字的所有影響力確保這本書能夠出版。他們可以把我列為編輯或者參與者,或者其他稱呼。但他們倆必須是作者。你知道這對交流科學和語言學來說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嗎?」
  
  她只又多和小精靈們上了兩次課,因為不想太占用他們的時間,但腦海裡深植的這個念頭突然變成了記錄他們的溝通系統,而不只是為了自己的學習。赫敏已經問過克裡克和沃森對這個建議的看法,對上克裡克時真是好生甜言蜜語了一番,沃森對出版他們使用語言手勢的書籍表現出了極高的興趣。
  
  她越和克裡克交流,就越發猜測他應該接受過一定程度的科學理論和語言創造的教育。不管是從書上或期刊上讀來的,還是在富蘭克林先生幫助下學習的,赫敏只能自己猜了。這個小精靈顯然沒有說明細節的意願。
  
  「你覺得我瘋了,是不是?」她突然這麼問德拉科。
  
  「呃,那個,也不是啦,」德拉科不想正面回答,「但你知道的吧,魔法世界裡從沒有小精靈撰寫或寫作的任何書籍哦,是吧?在你看來,這或許又是一場挑戰上層的戰役,格蘭傑。尤其如果克裡克真的如你認為的那樣罕見的話。但我不確定這樣的書會真的有市場。」
  
  她知道他不是要讓人喪氣,他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腳,但赫敏覺得這會是架起巫師對小精靈們同情心橋梁的一大步呢。
  
  「那我就更該盡力完成這件事了。尤其在…我根本都沒法確保他們的自由的情況下…就覺得至少可以做點這個…」她聲音低下去,有些氣餒的樣子。
  
  「你真的該停止這種對自己成就的貶低了,親愛的。」德拉科聲音嚴肅地反駁道,「那些福利保障法案已經是劃時代的進步和跳躍了。」
  
  「它們還不夠完善啊,」她聲音有些空洞,站起來在壁爐前踱步。德拉科到底放下了手裡的羊皮紙,全神貫注地看向她了。
  
  「賈斯汀·芬列裡和我一起對提議法案的每一個詞句都進行了斟酌。他很聰明的,知道嗎,在魔法和麻瓜的大學體系裡都拿到了法學學位。那是我在部門裡的第一個重大法案呢,天哪,我們花了那麼久撰寫報告…連放上一個逗號,我們都得討論是否有必要。我們是那麼,那麼得小心翼翼。」
  
  她在想,和德拉科分享自己的這一面,會不會比與他發生肉體關系顯得更加親密呢,也比在他面前赤身裸體來得更加易受到傷害呢。赫敏很不擅長面對自己的短板。啊,所以說同齡人裡最聰明的女巫也是個人咯?時刻要表現出聰明才智,給人帶來的壓力都是無法承受的。
  
  她終於停止了自己有些癲狂的踱步,看著他這會平靜的眼睛。德拉科也許永遠也不能真正理解她在小精靈權益上的熱情,但他從不會嘲笑她,或諷刺她的聰明才智。赫敏深呼吸一下,繼續說下去,吐露了自己曾經最丟人的失敗經歷。
  
  「你知道我和賈斯汀是怎麼起草那個法案的框架的嗎?我們直接借鑒了麻瓜福利相關法案的詞句啊!」她沒想抬高音量的,但長久壓抑的不悅終於在多年後憋不住了。
  
  「我還記得和他一起撰寫那些論據…想到我胃裡都不舒服。我想爭取他們的完全性自由,可我倆至多只能爭取他們享受和寵物相同的待遇。和動物一樣啊。」她有些苦澀地說完。
  
  「等到提交給威森加摩時,賈斯汀和我充分准備好了論據的材料。當然了,我們要求部分在霍格沃茨領薪水的小精靈們出庭作證的請求被駁回了,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我們繼續其他論點,我記得其中一個純血巫師是同意的。我簡直…震驚了。我那會想,天哪,終於啊,我終於讓這些老頑固有所松動了。但你知道他為什麼同意嗎?因為『被虐待的牲口產出的是低質量的產品。最好還是能保障他們的福利,以確保他們的服務質量。』」
  
  赫敏摟住自己的腰,「那些法案本來是要當做跳板,作為其他立法的基石的。但之後的每一項提議都被否決了,因為裁決會覺得已經夠了。我本想給他們自由,結果得到的只是他們的主人不會折磨他們的保證。我簡直是給他們全員判了無致命傷害的終身奴役啊。」
  
  她趕緊去抹眼睛,似乎很生氣自己居然流淚了。德拉科衝出椅子,馬上把她摟進懷裡以示安慰,這個無聲的動作讓她無比欣慰。
  
  「他們應該要有選擇的權利的。我只想達到這個目的。我不想顛倒社會倫理,也不想踐踏神聖的傳統。小精靈們應該有為自己選擇的權利。我只希望更多人能明白和認同這一點。」她的話抵在他胸前低聲地說出來,「但我不認為有多少人能做到。」
  
  德拉科揚起她的下巴,和她對視。能看得出那雙認真的眼睛後面,他在認真思考,某些觀點他在反復推敲,平衡那些反駁之言的意義,調整各種情緒,篩選各種說辭,和自己的既有觀念鬥爭,終於把嘴巴抿成了一條線。她知道他有結論了。不過肯不肯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清朗起來。
  
  「你也太為這個世界考慮了,格蘭傑。」他說完吻了下她的太陽穴。
  
  XXX
  
  聖誕節的兩天前,德拉科問了赫敏一個,她從未想過會從他那裡聽到的問題。
  
  「你覺得什麼樣的薪資水平才算合理呢?」
  
  「什麼?」她有些恍惚,手裡正起草著手語書的目錄大綱,抬起頭去。要詳盡地覆蓋所有的手勢和表情,需要花上好幾個月建模和記錄,但赫敏還是需要找到能先確立目錄大綱的方式。
  
  「你覺得家養小精靈們完成的工作,給到什麼樣的薪水才是合適的?」
  
  「哦,」她慢慢地開口了,把手頭的工作暫時放到一邊,「顯然需要根據他們完成的工作量來決定。他們的薪水應該和他們為一個家庭完成的工作成正比。不管是煮飯,打掃,園丁,帶孩子,還是維持家裡的環境…工作量和工作時長都應該考慮進來。大多數小精靈們沒有什麼固定的工作安排,所以他們很少會計算加班,但他們有要求隨叫隨到。他們也需要病假和休息日的。」
  
  她嘆口氣,擺弄著手裡的鋼筆,「是的,我知道講起來很復雜,但這麼做才對。不幸的是,我們世界中的大多數人覺得這事很麻煩,也不願承受正確對待小精靈們可能帶來的不便。」
  
  赫敏對他微微一笑,很高興他對自己的項目還有點興趣,繼續低頭忙著寫大綱去了。
  
  「你願意幫忙起草一份合同嗎?我知道這會增加你的工作量,但我真的對此毫無頭緒呢。」
  
  這個奇怪的問題,讓她猛地抬頭,「合同?干嘛用的?」
  
  「雇佣合同。給到克裡克和沃森的。」
  
  她一下子不敢呼吸了。手裡的鋼筆掉了下去。他這句話說得這麼決斷,清晰,不可能聽錯了,但赫敏的大腦似乎無法處理德拉科說出來的這話。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期間赫敏不停提醒自己,這會不是在什麼想像中的平行空間,德拉科臉都紅了。
  
  「呃…還是我得去咨詢我的律師們呢?我肯定他們的專業知識肯定足夠能——」
  
  「這不好玩哦,馬爾福,」她突然開口。
  
  「你指什麼?」他似乎真的很困惑。
  
  「別…就別…你不會…你不是…」赫敏跳出自己的椅子,猛地停在他面前。她盯著他想找出破綻,在他臉上搜尋隱藏的嘲笑意味,卻根本沒找到。
  
  「你是認真的?」她聲音很低,有些沙啞,「你真的…真的會付工資給他們?給足的那種?」
  
  德拉科把一張羊皮紙拉到面前。「我們得先達成一致。說到這個,你的書也得考慮進來。前兩天我還問他們想用什麼姓氏,估計不會想用我的,雖然按傳統來說應該如此,我覺得他們也許會想用『富蘭克林』,但也有點不合適不是嗎?關鍵是,他們需要正式的全名,列在書籍的作者欄上,尤其你說過他們的教名都能追溯到一些知名的麻瓜歷史學家,而克裡克回給我了這樣一張紙條——」
  
  赫敏想拿起那張寫著克裡克·艾爾文(譯注:英文單詞直譯為精靈族)和沃森·艾爾文清秀字跡的羊皮紙,可她的手抖得太厲害。德拉科在桌子上摸著自己的鋼筆,沒注意到。
  
  「——一旦你這裡開始了出版的流程——是的,我知道至少得好幾個月才會看到初稿——你會希望能這麼顯示他們的名字的。但我又多想了一步,我想給他們寄一份樣板合同,卻不知道那樣做會不會有失考量,法律層面上來說,他們的身份不完全是人,所以會有些差異在——」
  
  「別說了,拜,拜托,別說了。」
  
  德拉科擔憂地猛地看向她,注意到了她呼吸急促的語調。
  
  「你為什麼要哭啊?」他有些警惕地問道。
  
  赫敏實在沒法好好呼吸,胸口仿佛開了個洞,這會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她這會覺得怪蠢的,天真到無可救藥,又很生過去的自己的氣。曾經的自己對於那些聲稱找到「另一半」或是「缺失的一部分」或是其他俗氣稱呼的人,如此不屑一顧。而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靈魂伴侶,誰要是敢質疑這一點,她不介意和對方直接決鬥呢。
  
  不對,再仔細想想,這個問題上不存在什麼「很有可能」的修飾。
  
  這不是什麼感覺,而是再真切不過和確定的事實,她很清楚,哪怕這會頭發因為濕氣開始卷翹,魔法能量在血管裡奔騰,她也很確定,就像很確定天空是藍色的,她的靈魂在發出呼喊,只想和他連接在一起。
  
  他用自己寬大的手掌安撫一般地摸著她的胳膊,盡管耳朵裡還嗡嗡作響,還是聽見了他好看的唇瓣後面吐出的話語,「呼吸啊,寶貝。」還有「拜托,和我說說怎麼了嘛?」,以及「我去給你倒點水來。」她終於壓制住腦海中的聲音,回到了現實中來。
  
  赫敏覺得臉蛋濕漉漉的,德拉科一臉擔憂,但她想不出有比此刻更加感到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卻又同時和另一個人完全綁定在一起的瞬間了。
  
  「沒事,」她終於吐出這句話,他似乎很釋然她終於能答話了。「沒事的,我沒事…我不需要喝水…我什麼都不需要。」
  
  她衝進他懷裡,他輕松地抱她起來。「德拉科,」她語氣認真,「這真是…說實在的,我自己還要消化下這個超棒的主意,還有你居然願意為我這麼做的事實。」
  
  這番稱贊,讓他微微一笑,卻又搖了搖頭。「不只是為了你。你還記得之前晚上和我說的嗎?關於選擇,以及沒有選擇權利的話?」
  
  他咽下嗓子,看到旁邊去。「我太了解那種感覺了。我不希望…我不能成為一個…一個剝奪他人那種權利的人。」
  
  赫敏捧起他的臉,逼著他和自己對視。「我愛你。」
  
  她這一次的表白比任何時候都真心,但似乎又不足以表達完整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愛之深。
  
  我用盡所有靈魂地愛著你。
  
  
章節 47

  2010年1月1日
  
  德拉科的手表上顯示,已經快要凌晨一點了,但估計哪怕來上一份強力安眠藥劑,都難以抑制他的興奮。他們剛從他母親的新年晚宴上回來,赫敏已經進了臥室去換一套舒服的睡衣,德拉科還穿著自己的禮服長袍和鬥篷,焦躁不安得很。
  
  克魯克山睜著一只黃色的眼睛抬頭盯著他,自己蹲在扶手椅上。去啊,你難道還在等什麼正式邀請嗎?你都穿戴整齊了不是嘛。
  
  德拉科終於跟進了臥室,卻發現她剛把脫下來的天鵝絨午夜藍鬥篷掛進衣櫥。他靠在門框上,清了清嗓子算是打招呼。
  
  「你現在很累了嗎?」他問道。
  
  「還好吧,派對興奮還沒消掉呢。我待會來泡點茶,看看能不能幫助助眠。」
  
  德拉科咬著嘴唇,緊張地用手梳過頭發。「你覺得我們可以出去走走嗎?」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現在?」
  
  德拉科點點頭。
  
  「那個…已經很晚了,不是嗎?而且應該在下雪了。」
  
  果然,她會讓這件事沒那麼容易呢。
  
  他溫柔一笑,這種笑容只在他想達成某種目的時才會使用。
  
  「求你了?我覺得頭昏腦脹了一晚上,正好可以去清醒下。今年西奧沒來,簡直難熬極了,我想去呼吸點新鮮空氣。再說了,和我這樣一個穿著得體的紳士,一起在新年剛開始一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出門賞雪難道不會讓你的女孩心暖起來嗎?誰知道下次有這麼浪漫的機會是什麼時候呢?」
  
  赫敏翻翻白眼,但德拉科看得出來她就要妥協了,於是再加一把火。
  
  「想想看嘛,格蘭傑,雪花輕柔地飄落到我們頭頂,街上空無一人,只有我們倆走在路上,天上星光閃爍,我們呼吸著新年的清冷空氣,但因為對彼此的愛又感到溫暖。」
  
  她終於繃不住從鼻子裡笑出聲來,「我的個天啊,你到底是誰啊,那個連襪子都不肯掛到壁爐前面去的男人上哪去了,我還記得他當時這麼說來著, 『這不是個掛舊襪子的好地方,我可不管什麼聖誕節傳統不傳統的。』」
  
  他忽略了她的嘲弄和有些拙劣的模仿姿態,看到她重新披上鬥篷時,咧嘴笑了。
  
  「謝謝你逗我開心哦,」兩人走下她家門前台階時,德拉科說道。的確下雪了,赫敏給兩人施了保溫咒。她一臉期待地抬頭看他,德拉科卻對著街道延伸的方向示意了下腦袋。
  
  「我們朝這邊走吧,試著晚上去拜訪下那家咖啡店。」
  
  赫敏挽住德拉科的胳膊肘,「如果你是想吃司康餅的話,我不得不掃你的興了,這會估計那家店已經關門了。」
  
  「我和你說過了格蘭傑,我只是想出來走走。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厚顏無恥什麼的,我可不接受哦。」
  
  她輕笑著輕輕頂他一下。「撒謊精。」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著,朝著那個工作日裡熟悉的地方走去。德拉科帶著兩人停在暗掉的玻璃窗戶前,玻璃上映射出他的一臉堅定和決絕,心跳加速了。赫敏松開手,湊近玻璃窗開始向裡面張望。
  
  「嗯,面包架子看起來空了呢。只能等到明天了。」
  
  她帶著調戲般的笑容轉過臉去,可德拉科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的倒影,被她的美貌鎮住了,想到要說出那句在心中排練了無數遍的話,緊張到不敢動。他有那麼點想將兩人就定格在此時此地,只要有她陪伴就好,看著她的笑臉,如同黑暗中的一座燈塔,零星飄落的雪花落在她的頭發和臉頰上。
  
  輕柔的雪花在兩人身邊盤旋落下,那種落雪時深沉的安靜讓人不忍打破。夜晚的靜謐,被這種奢華版本的安靜籠罩,仿佛除了身邊觸手可及的一切外,什麼都不存在。玻璃窗上映出的這一對人充滿了神奇,穿著長袍和鬥篷,仿佛非常不真實。他們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但又永遠屬於彼此。
  
  必須趕緊略過這一刻,腦海裡的恐懼擔憂正和他內心的篤定互相博弈。他這副沉思的模樣,讓赫敏有些擔憂地皺起眉來。
  
  「這間看似平常的麻瓜咖啡店,不止一次拯救了我的人生。」他朝著玻璃窗靠近幾步,手指伸向窗戶,終是在碰到前放回身邊。
  
  「當我需要一個日常慣例,一個讓我能早上起床的小任務時,我可以來這裡。當我需要逃離那些公眾視線,逃離對我過往罪孽的批判,開始新的一天時,我知道可以躲到這裡來。」
  
  德拉科咽下嗓子,轉過身去看著她,不再面對著玻璃窗戶上的倒影。
  
  「而當我的生活需要一些好的事情發生時,你出現了,搶走了我的桌子,打破了我小心翼翼搭建起來的控制力。」他微微揚起嘴角,「但那時的我是那麼得…麻木。我以為生活就那樣了,那種麻木會讓我活下去,並且已經足夠。結果你闖進了我的世界,雖然不是第一次,還是證明了我的大錯特錯。」
  
  他低聲輕笑,「我應該預料到你會那樣的,但是梅林的,我估計連特裡勞妮都無法預知你會用那樣的方式,衝進我的生活裡呢。」
  
  德拉科拿起她的手,「因為我一直看得到你,格蘭傑。哪怕在我年幼無知,被愚昧蒙蔽了雙眼的時候。」
  
  赫敏眼睛裡亮閃閃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移開視線,仿佛心裡很清楚這段獨白會走向哪裡。她當然能猜出來啊,那麼聰明的女巫。這個女子會一直比他多想好幾步,德拉科根本不在乎,只要她還願意讓他留在身邊就好。
  
  雖然赫敏已經看穿了他,她的天生聰穎還是及不上她那顆寬容而富有同情的心來得耀眼。她會讓他說完想說的所有話的。
  
  「你這人不僅沒法讓人忽略,根本就是個超難對付的人。」德拉科低聲說下去,不敢聲音太大,雖然心裡有那麼一部分真想大喊出來,喊到整條街都聽到,整個世界都聽到。
  
  「你愛我。你知道這是件多麼荒唐,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嗎?不,親愛的——」他搖搖頭,看到她張嘴想說點什麼時,對她苦笑一下。她是想維護他和他倆的感情呢。「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了,但你得允許我把這件事定義為不可思議。」
  
  赫敏只是捏了捏他的手,眼裡已經蒙上了一起霧氣,他趕緊說下去,「你值得一切我能給的東西,我能給到的都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穩住啊,穩住,保持呼吸。
  
  德拉科單膝跪下,跪在了她面前的雪地裡,不在乎自己的褲子是不是會變得又冷又濕。只要她願意,讓他一直跪著等都可以。
  
  赫敏只看了眼前這一幕幾秒鐘,自己也蹲下來,碰到了濕漉漉的路面。她眼裡的意思再清朗不過:我倆在所有方面都是平等的。雖然德拉科會非常樂意地匍匐在她腳下,她怕是不會願意接受這一類的舉動呢。
  
  德拉科從自己的胸口內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珠寶盒,一下子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戒指,盒子的鉸鏈在打開時聲音還挺響,赫敏眼裡卻只有他。
  
  「只要你願意,稱呼你為我的妻子,將是我在這世上最渴望的事。赫敏·格蘭傑,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粉紅的臉頰上落下幾滴淚,但滿臉洋溢著無與倫比的燦爛笑容。她看到他臉上,觀察著那裡一系列的表情變化,似乎想把他的一切刻進腦海中。這是她過於好學天性的一種令人激動的展現形式,赫敏要在心裡把德拉科標記為很重要的人,把這一刻標記為必須記住且值得回味的時光。這是帶著愛意的深情凝視,雖然還沒開口回答他這重要的人生轉折問題,德拉科已經忍不住欣喜了。終於,她顫巍巍地吐出一口氣,堅定地回答道,
  
  「願意,德拉科。是的,我願意和你結婚。」
  
  他馬上把她拉進懷裡,兩人差點沒一起仰倒在冰冷的路面上。赫敏積極回應著他的熱吻,想到自己這會吻得是未婚妻,德拉科的心都飛到天上了。他未來的妻子啊。
  
  「我好愛你,」她貼在他唇上,吐著氣道,德拉科再也沉不住氣了。兩人額頭相抵,他呼吸急促,吸進夜裡冰冷的空氣。釋然和興奮傳遍全身,沒了回話的念頭,只要沉浸在此刻的美好中就好。
  
  赫敏顫抖著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幫他擦干後,再次吻在他唇上。德拉科用手纏住她的發絲,好和她唇齒相纏,但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只手還拿著打開的戒指盒子呢。
  
  「抱歉,這個。」德拉科將戒指從盒子裡拔出來,想套在她手指上,赫敏笑著奪過去,「不對,不是這只手,手不對啦!」她說著把左手伸向他。
  
  他拉著兩人站起來,這次終於把戒指戴在了對的手指上。德拉科低頭看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拇指不停地撫過那顆閃耀的石頭,這石頭像征著赫敏願意成為他的另一半了。
  
  他看向她的眼睛,發現那裡閃著狡黠的光,下一秒她就帶著兩人幻影移形回了自己的臥室。赫敏把他直接推倒在床上,兩人還穿著有些濕掉的外套和沾了雪水的鞋子呢。空了的戒指盒子從他手上掉到地板上,赫敏已經占有了他的嘴巴,兩只手激動地伸進他的發絲裡。
  
  雖然德拉科很想沉浸於這種新關系下的激情裡,可他真的以為赫敏的反應會有些不一樣的。
  
  「不過——你不想——不想——聽聽關於——或者看一眼——你的戒指嗎?」他在熱吻中喃喃說道。赫敏不肯分開哪怕一個呼吸那麼長的時間。她收回身子,准備回答他。
  
  「你不想看看我穿了一晚上的繁復到沒必要的內衣套裝嗎?」
  
  這麼美妙的問題,以往肯定是只能回答「當然啊」,德拉科呻吟一聲,但他為了設計這個要命的戒指,真是費了不少功夫,需要看到她被驚艷到的樣子呢。他不情願地坐直身子,分開兩人,赫敏都撅起小嘴了。梅林的,要是之前他還不確定是不是要娶這個女子,這會她寧願和他做愛,也不想看一眼這枚昂貴的珠寶,怕也是要幫他定下命運了。
  
  他看著她用右手托起左手,一臉欣喜地看著新添的那個裝飾物。過了一會兒,她抬頭一臉興奮地看著他。
  
  「這是件傳家寶嗎?真漂亮,我很喜歡紫水晶。」
  
  德拉科拉過她的手,親吻著指尖,「不是傳家寶。我專門為你設計的。」他輕輕地彈著,「這不僅僅是紫水晶呢。」
  
  德拉科輕柔地從她手指上取下戒指。用手舉在她眼前。「看見這個雙環了嗎?它們分開的話…」他撬開其中一個,向上轉動,露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石頭來。「轉一下。」
  
  重新把戒指戴回她手上,赫敏一臉驚奇地看著這會變成了鑲著綠寶石的戒指,這顆寶石相當大呢。選擇這兩種石頭可能會讓其他人不解,但德拉科知道赫敏能明白背後的意思。
  
  「紫色和綠色,」她低聲道,「指的是…魔法,對嗎?你選這兩種顏色,是因為它們代表了最基礎形式的魔法?」
  
  綠色,習慣用來代指那些更加「黑暗」的魔法,而紫色,是忠誠和高貴的像征。放在一起,代表了魔法的兩面性:高尚與不光彩,創造性與毀滅性。
  
  「是的,」德拉科低聲道,「最純粹的魔法既不是光明的也不是黑暗的。關鍵在於擁有魔法的人如何駕馭它。而你,格蘭傑,是我認識的最適合駕馭魔法的人了。」
  
  赫敏帶著崇敬的神情看著手上的戒指,有了新的認知,眼裡湧上淚來,被她趕緊擦掉。「哦,德拉科…這真是太完美了,我太喜歡了,」她低聲道,「我愛你。」
  
  在他有機會進一步解釋自己在這件小東西上花了多少心思前,她已經脫掉了鬥篷,急匆匆地上手脫他的衣服,嘴唇早一步貼上他。
  
  「怎麼這麼多該死的紐扣,」她喘著氣,恨不得德拉科馬上就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嘴裡已經不打算放過那些繁復的禮服長袍設計了。
  
  「等下,格蘭傑…」他終於把她從身上推開一些。他聳著肩褪下鬥篷,拿起魔杖搞定了所有紐扣,身上只剩下了襯衫和褲子。他再次揮動魔杖,讓赫敏的長袍也飛到地板上後,赫敏貼在他嘴上開心地哼哼。她忙著想騎到他身上去,德拉科的手卻忙著撫摸她藏了一晚上的那套寶石紅緞面內衣。
  
  但關於這枚戒指,他還有話想說。「在我把你按到這張破床墊上顛鸞倒鳳之前,我能再和你說件事嗎?」
  
  赫敏貼在他脖子上發出一聲似是憤怒的輕哼,但舔著他脈搏的舌頭停了下來。
  
  再這麼下去,他他媽都能勝任赫奇帕奇的級長了。
  
  「那顆紫水晶和綠寶石…它們,呃…該死的,韋斯萊怎麼說來著的?來源不是非道德的?」
  
  她收回身子瞪著他,「合法合理途徑的寶石?等下…你問了…你問了羅恩?羅恩知道了!」
  
  是啊,那個該死的豬頭知道了啊。自從六月起,他他媽每次有機會都要不懷好意地盯著赫敏的左手看,還要對著德拉科挑眉毛。
  
  「哦…呃,對。還有波特和金妮維雅…」
  
  她的嘴巴張開又閉上好幾次,德拉科覺得這個消息搞不好讓她大腦暫時短路了。「你——你告訴我的朋友們了?」
  
  「是啊,我非常不幸地要向他們征詢,給你送什麼樣戒指的建議呢。」
  
  雖然今晚她前幾次落淚都還是無聲而安靜的,但想到德拉科為了幫她找到最合適的訂婚戒指,居然咨詢了自己那群煩人得要命的朋友們,這讓她大聲哭出來了。德拉科嘆口氣,把她樓在胸口,由著她哭出來,根本不去在意這會她全部蹭在了自己最好的襯衫上。
  
  待赫敏稍稍收住了一些,她抬起那雙淚眼看向他。「我們結婚吧,」她突然吐出這麼一句,仿佛剛剛想到這個念頭似的。
  
  「是啊,格蘭傑,你前面答應了啊。如果你還想要我的話。」他厚著臉皮接道。
  
  「德拉科,」她答話時把他按倒在床上,整個人爬了上去,「我這輩子剩下的每一天都想要你。」
  
  XXX
  
  德拉科醒來時非常舒服,赫敏的嘴巴正貼著他的脖子,手已經繞在了他快速變硬的分身上。
  
  「早上好啊,」他睡意朦朧地輕笑道。
  
  「嗯,早啊,」她喃喃著領著他的手伸到自己兩腿中間。
  
  「操,」德拉科呻吟一聲,側過身用力去吻她,「天啊,你都這麼濕了。」
  
  他的另一只手伸進她睡醒後蓬亂的頭發中,把她身子壓在床墊上,兩人都用手撫摸著對方,下體那裡焦急地和對方撞擊著。
  
  「我當然會濕啊,」赫敏喘著氣答話,「我前面還在回憶你向我求婚那會的模樣呢。」
  
  他在她脖子上留下濕吻,穩步地轉移到她胸上去,在她配合地弓起上半身時,含進一邊的乳房。
  
  「是嗎?」他抵在她乳尖上問道,「也許我該再來一次,只為了達到現在這個狀況也好啊。」
  
  德拉科無聲地在她身上擺弄了好幾分鐘,用牙齒和舌頭品嘗自己未婚妻的美好。
  
  他的未婚妻。梅林啊。
  
  「嫁給我,」他在她赤裸的胸上再說一次。
  
  「好,」她輕聲答應,聲線和身體都開始顫抖。
  
  「嫁給我,」這會吻在了她腰間。
  
  「好。」
  
  「嫁給我,」這一次是在她大腿內側說出口的。
  
  「好啊…」
  
  德拉科爬回到她上方。「嫁給我,」他壓在她唇上,再說一遍,衝進她的身體。「哦,好…好…」
  
  兩人到底下了床,反正赫敏是肯定下床了。
  
  那天上午都忙著給不同的朋友去到飛路電話,告知這個令人激動的好消息。德拉科一直待在床上,裝作沒在偷聽。他聽見了金妮,帕德瑪,莫莉和阿斯托利亞預料之中的驚喜尖叫,還有她男性朋友們憋著嗓子的祝賀聲音。當確定去到客廳,不會在火爐裡看見任何紅毛或是波特時,他才溜去廚房弄了點咖啡。
  
  赫敏捧著一杯茶,整個人仿佛發著光,正通過麻瓜的小玩意兒電話通知她父母呢。聽筒裡傳出了她母親尖叫的高興聲音。德拉科注意到,她一邊興奮地對著電話那頭說話,一邊不停地去瞟左手上的戒指。她每次去看的樣子,仿佛都像在確認那是真的,接著會微微一笑。
  
  德拉科翻著早上的報紙,聽著赫敏與她父母的對話。感覺上三個格蘭傑正在比賽誰的嗓門大,每個人都興奮到不行。
  
  「不!沒定日期呢!」笑得咯咯作響,「我們昨晚才訂婚啊!哦,其實應該算是今天——對,那間咖啡店——是,就是我們經常去的那間——哦,媽媽,簡直太美好了,天上在下雪,一切都——還穿著我們的派對禮服呢——對啊,單膝下跪的——不,我事先一點不知道——只有一點點啦,我發誓,他也哭了你知道嗎——待會打完電話我給你們發張照片去——不是的,其實是紫水晶和綠寶石的——可以翻面的戒指呢!——哦,等下,真的特別漂亮,媽媽,他為我訂做的——我敢肯定金妮出了點主意——媽媽,你也想得太早了點吧,不覺得嗎?——當然啦——他們都知道了,你沒聽到莫莉從陋居發出的一連串尖叫都讓人挺意外的呢——你會特別介意嗎?——我不記得還有他們的號碼了——當然可以啊——是的,你可以告訴他們——謝謝你,媽媽——謝謝你,爸爸——我也是——我太開心了——當然當然——好的,我會轉告德拉科的——我也愛你們——嗯——沒問題的——回見了——愛你們。」
  
  赫敏和父母間重新建立親密關系,似乎特別輕而易舉,這一點讓德拉科既迷惑又有點微微不自在,他不得不按住心底那些陳舊的家庭關系帶來的不好回憶,以及目前的情況。
  
  「媽媽和爸爸請我們明晚去吃飯,行嗎?」她一掛電話就問道,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當然可以,寶貝。」他答道,喝完自己的咖啡,穿上自己備在她衣櫥裡的另一套袍子。她滿是欣賞地打量他,然後抬起一邊的眉毛。
  
  「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她拉著他的領帶往下,吻了一下。「我覺得我們可以再慶祝下訂婚的。」
  
  操,如果這事能讓她變得這麼欲求不滿,那他願意買遍天下所有的珠寶,天天和她求婚。不過這會不巧,他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去辦呢。
  
  「你的建議非常誘人,不過我還是覺得親自去和母親告知下我倆關系的重要進展比較好。」
  
  「啊,」她松開領帶,「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雖然她的主動令人動容,德拉科卻覺得這件事還是自己一個人完成的好,萬一納西莎的下意識反應不大好就糟了呢。
  
  「我覺得還是我單獨和她說得好,如果可以的話。」
  
  赫敏點點頭,在他唇上啄一口。德拉科知道的,她能理解這種情況下,他想保護她的意願。飛路來到他母親宅邸的一處華麗的會客廳,馬上就有一只小精靈出來迎接。
  
  「女主人在南邊的會客廳,小主人。」
  
  德拉科點下頭,朝著南邊過去,但走出幾步後停下來轉回身,「抱歉,你叫什麼來著?」
  
  「威姆西,先生。」
  
  「謝了,威姆西。」
  
  小精靈看著他眨眨眼,一聲輕響幻影移形消失了。
  
  找到納西莎時,她正挺直腰板坐在一張躺椅上,手裡拿著本薄薄的書。德拉科停在門口,瞬間又回到了童年一般,想找自己一本正經的母親說些新鮮事聽。她會放下手裡讀著的東西,全神貫注聽他講,雙手優雅地交疊起來,擱在大腿上,等著德拉科說完最近一次考試的細節經過,或是替他父親傳達一個消息。
  
  他搖搖頭忘掉那些回憶,湊上前去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你好啊,母親。」
  
  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算得上真摯吧。
  
  「你好啊,今天來有什麼事嗎?你現在很少這樣不事先通告就直接來訪了呢。」
  
  德拉科當作沒聽出來她貌似歡快的語調下,隱藏的指責。
  
  「我向赫敏求婚了。她答應了。」
  
  這語氣仿佛在說,外面剛剛雪停了,盡管還很冷,但天氣到了下午會好轉的。
  
  「你給了她哪枚戒指?」
  
  「我為她訂做的。」
  
  她慢慢眨了幾下眼睛。
  
  「是嘛。日期定了嗎?」
  
  「還沒有,我昨晚只是求婚而已。我們還沒正式討論過婚禮的細節呢。」
  
  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氣。「那我可以開始四處問問看了。」
  
  「如果你能稍微等一下的話,赫敏和我更願意先自己敲定幾樁事情。」
  
  她的鼻孔微微扇動一下。
  
  「我有資格參與婚禮的任何事情嗎?」
  
  「當然有,母親。我只是想和自己的未婚妻確定我倆能接受的婚禮規模和狀況罷了,不要頭腦發熱就開始計劃。」
  
  她的手不再搭在一起了。
  
  「也許我能幫你們策劃一下訂婚晚宴?」
  
  「不要晚宴,也不要派對。」德拉科堅決反對。這個問題上不用去咨詢赫敏,他很清楚她有多討厭這類事,所以毫不猶豫就拒絕了納西莎。
  
  她抿起嘴巴。「那可以正式吃頓飯嗎?」
  
  「好吧,」德拉科也稍微讓一步,「你會邀請她父母嗎?」
  
  她的舌頭輕輕地嘖了一聲。
  
  「這種事也是遲早的。」
  
  德拉科沒忍住接下來的直接反擊,「是啊,我本來打算到婚禮那天再完成這事呢。」他的語氣不大好。
  
  這話激起了納西莎一邊的眉毛上揚。
  
  「我可以在預言家日報上登一則告示嗎?」
  
  他仔細思考了一陣,權衡了下情況,最終覺得應該沒什麼大礙。「可以。」
  
  他又靜靜地看了母親一會兒,滿腦子各種問題,恨不得全部一股腦兒問出口。
  
  你為我高興嗎?我已經開心到爆炸了,你看不出來嗎?你知道赫敏對我意味著什麼嗎?你知道我活到現在,終於能想到未來,只感覺到光明一片嗎?你知道我多羨慕赫敏早上和她父母說起這事的狀態嗎?你知道我肯定會請安多米達姨媽來參加婚禮嗎?你在乎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這事嗎?你連恭喜都說不出口,是有多難嗎?我什麼時候才能在你眼裡足夠好呢?
  
  「好吧,那個…我不打擾你讀書了,」德拉科趕緊說完,轉身准備離去。只走出五步,就聽到了她的聲音,從未有過得輕柔。
  
  「德拉科?你有時間留下來喝杯茶嗎?」
  
  他猛地回頭,驚訝地看見母親盡管依然揚著下巴,藍色的眼睛裡卻帶著一絲絕望。
  
  「當然有了,母親。」
  
  XXX
  
  預言家日報刊登了關於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盧修斯·馬爾福與納西莎·馬爾福(婚前姓布萊克)的兒子,和赫敏·簡·格蘭傑,大衛與簡·格蘭傑的女兒訂婚的消息只兩天,吼叫信就開始上門了。
  
  雖然這都在德拉科的預料之中,卻還是打擾到了他周四晚上在富蘭克林宅邸書桌前的辦公時間。克裡克和沃森已經返還了初版的合同,這些驕傲的小東西還加了一些條款要求。德拉科懷疑赫敏在中間有一些影響,但最終還是覺得簽了這該死的玩意兒了事就好。因為他對允許這對兄弟在花園裡開辟自留地,享受那片區域出產的作物收益的要求毫不介意。
  
  德拉科剛准備把合同的副本寄給律師時,那煩人的紅色信封帶著罵人的話就衝進了藏書室。
  
  和他料想的一樣,每個詞不是「泥巴種」就是同樣意思的其他類似詞彙,不過衝出信封封蠟的尖叫,還是生動還原了潘西的原音,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關於德拉科如何玷污了自家血脈,摒棄了自家傳統,換來了讓人感到恥辱的未來之類的話,全部罵了一遍。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封吼叫信來的時候,這裡只有他一個人,赫敏不在場,他等著這張施過魔法的羊皮紙噴完每一個惡毒的詞彙,而不是直接解決掉。
  
  終於,罵聲消失了,留下一堆灰燼,還有德拉科的些許後悔,他看著殘留在桌上的紅信封碎片,慢慢地吸氣呼氣,接著召來了一張羊皮紙。
  
  「潘西,
  
  我收到你的信了。很抱歉你對我的人生選擇反應這麼激烈。不許你再那樣稱呼我未來的妻子了。
  
  考慮到你對我娶格蘭傑的態度,我覺得我們也不用再做朋友了,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諒當年我們還年輕時,我對你的那些不夠尊重。
  
  如果你將來需要幫助的時候,請隨時聯系我。你可以厭惡我,可以恨我,但我卻不願你真的遭罪。只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潘西,我再說一遍,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德拉科」
  
  
章節 48

  2010年2月
  
  從小到大,德拉科就沒想過關於計劃婚禮的事。畢竟那會來看,他在這件事上沒什麼話語權。
  
  在約會一段足夠的時間後,他會需要和未來的對像家族簽署一紙訂婚契約,接下來雙方父母會開始具體婚約的談判。納西莎會確保裡面有一些條款,比如要涵蓋家傳的珠寶和家養小精靈們。盧修斯應該會檢查並確保新娘的血統純正,順便收集些方便日後敲詐勒索對方家庭的信息,免得他們屆時不配合。新娘家裡會要求金錢上的補償,一般會根據誕下的繼承人人數來確定,孩子的性別也是考量因素,接著這些協商溝通會沒完沒了地拖上無數回合,毫無意義卻曠日持久,最終記錄在正式的文檔中,搞不好還得綁定什麼血誓。
  
  繞開了這些繁文縟節,德拉科的單身漢終結日期已經敲定:今年的8月14日。不過確卻來說,他的單身漢日子在之前的周六就正式結束了,那一天是8月7日。
  
  他還沒做好正式接受8月7日會發生的那件事的准備呢。
  
  「我想要麻瓜的婚禮儀式。」
  
  母親怕是要中風呢,而且搞不好會要命。德拉科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這個,於是一時間無言以對了。
  
  納西莎·馬爾福長眠於此。她熬過了黑魔王住在家中的歲月,卻在聽說自己唯一的兒子會按照麻瓜的方式,在麻瓜的地界說著麻瓜的婚禮誓詞結婚時,一命嗚呼。
  
  格蘭傑哪怕想去月亮上結婚,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他腦海中想到的每一種結婚場景都是熟悉的,帶魔法的。
  
  「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啊?」德拉科小心地問道,想表達出好奇而不是鄙視的態度。他根本不知道麻瓜們是怎麼結婚的,但想著也許不會有禮服長袍,誓約儀式或是保護性咒語的元素吧。那麼做合不合法啊?如果只是簽點東西,那馬上就能做到啊。還搞什麼儀式呢?那樣做在德拉科看來,沒什麼締結關系的正式感呢。
  
  赫敏坐在沙發上,有些坐立不安,弄得他心裡一陣刺痛。在確定8月結婚,問起婚禮儀式方面,她有什麼憧憬後,她回答得那麼迅速和堅決,就讓他知道這是她真正想要的。
  
  「我一直在想,這是我想為自己父母做的事。我的麻瓜背景對我來說很重要,雖然我小時候算不上那種會憧憬自己未來婚禮的小女孩…只要想到我會結婚,總會想到挽著自己的父母…帶著我走向未來的另一半,就在我們家的後花園裡。不需要多麼奢華…只是由我父母領著,走向我人生的新篇章。」
  
  她把膝蓋抱在胸口。「他們已經缺失了我人生中的很多時刻了,所以一個簡單而傳統的婚禮儀式,是我能為他們做的了。而且,我也想這麼做。我希望表達對我非魔法一面的尊重,和我的新丈夫一起慶祝我生命中很關鍵的要素。」
  
  要是這也拒絕,那他豈不是有點過分了。
  
  「但是,」她從長長的睫毛後面去瞟他,牙齒咬住下嘴唇。「我也沒自私到,不讓你沿襲家族的傳統啦,德拉科。你完全有權利要求一個傳統的魔法婚禮,我也不會剝奪你母親籌劃一場更合她品味活動的權利。所以,」她深呼吸一口氣,「我們兩種都來吧。」
  
  「兩種?」德拉科有些空洞地接了一句。
  
  「是的,」赫敏確認道,「我們安排在不同的日期就行。」她翻開自己的計劃簿,「在前面那一周如何?」
  
  「呃,呃…可以吧。」
  
  她猛地抬起頭,停了手上寫字的動作。「這讓你不舒服了呢,」她直接這麼說。
  
  「沒有!我只是…我是說…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格蘭傑,你明白你剛才是要我們計劃兩場婚禮吧?」
  
  「麻瓜那場我自己來搞定,」她馬上聲明,「其實我媽媽會幫忙的,她特別興奮,你知道的,幾乎每天都在給我寄新娘雜志,我敢肯定她非常願意借計劃婚禮和我修復關系呢——所以你什麼都不用做,這樣我倆可以關注在安排14號的儀式上——爸媽已經答應會承擔所有費用,反正是在家裡舉行,也花不了太多——晚夏時候的花園真的特別美,我都沒指望你想過要幫忙——」
  
  天啊,他倆還沒結婚,他已經讓她失望了。
  
  「——不是什麼奇怪的儀式啦,我保證,而且有不少習俗還是挺相似的,應該是同源衍生出來的,我麼——」
  
  「格蘭傑。」
  
  德拉科把一只手放在她膝蓋上,希望這是個讓她別再激動地說個不停的安撫信號。
  
  「我不反對在巫師界的儀式外增加麻瓜的婚禮儀式。而且…你和你母親負責計劃的主要工作反而最好。如果你不反對,我可以參與一些的…但我對麻瓜的儀式真是一無所知呢。」
  
  「其實真的特別簡單,也不是全部都簡單啦,但標准的非宗教禮儀下的儀式都和基礎的綁定儀式很相像。我們互換誓言和戒指,可以說上一些話,有一個官員在場見證,簽發結婚證書什麼的。所以其實非常直接,只是肯定不包含綁定魔法或是魔杖啦。如果我們願意的話,可以緊接著安排一場招待會,大家吃點東西,跳跳舞什麼的。」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那種不確定自己說出來的話會造成什麼反應時特有的音調。說出口時略帶拘謹,語速很快,像是想趕緊把最糟的部分熬過去,直接處理帶來的後果那樣。可他從沒想過拒絕她的傳統習俗啊,雖然自己這會也沒想明白去參加麻瓜的儀式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我不反對啊,寶貝。」他走近一些,在她太陽穴上鼓勵般地輕吻一下。「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該事先做點什麼…我不了解那些儀式,但我知道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費用。」
  
  這話成功地讓她恢復了往常的狀態。
  
  「絕對不行,馬爾福!我自己的存款足夠,爸爸媽媽已經表示要承擔全額了!」
  
  德拉科哼哼鼻子,「你應該清楚嫁給我的話,會發生什麼吧,格蘭傑?你會成為我們世界裡最有錢的女子之一。不再是平民了。」
  
  「我不要你的錢!」
  
  「噓,那些是我們的錢。你會拿到我在古靈閣所有金庫的鑰匙,我不接受反對意見啊。」
  
  赫敏翻個白眼,德拉科就當這是認輸的表現,開心地捏了捏她的膝頭。
  
  她繼續帶著熱忱計劃婚禮去了,德拉科不知道哪件事情讓他更開心:未來的妻子根本不在意他的金庫存款呢,還是她想和他結兩次婚呢。
  
  XXX
  
  2010年3月
  
  最近幾次的飛路電話中,德拉科的律師團和財務顧問們提出了個非常刁鑽的建議,考慮到他即將結婚,是時候該更新下遺囑了。這個精明的建議被德拉科接納了,馬上提出他所有的資產需要平均分配給赫敏和納西莎(如果他母親活得比自己長的話)。赫敏會繼承富蘭克林宅邸,心裡甚是糾結了一番後,決定了給到克裡克與沃森的一筆數目可觀的錢。
  
  「您的子嗣呢?」一個顧問問道。
  
  「什麼?」
  
  「您的子嗣,馬爾福先生。」
  
  哦。
  
  沒直接回答,德拉科咳嗽幾聲,整理起桌上的幾張羊皮紙來,接著拿起一支鋼筆,按了幾下。
  
  「如果您同意的話,」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我們可以為婚內誕生的孩子預留一些空白條款,基本上可以從你和你母親分配的部分平均再拿到一些,如果您去世的話。這樣的話還合理嗎,馬爾福先生?」
  
  德拉科在心中默默記下,明年要給這個律師一個特大的聖誕節獎金包。「謝謝你的好建議,我覺得這麼做比較穩妥。」
  
  飛路電話結束後,爐火暗下去了,德拉科盯著空蕩蕩的爐膛,想著該怎麼和赫敏提這件事才合適。在忙著計劃婚禮的興奮和忙亂中,兩人根本沒討論過這個議題。
  
  腦海的角落裡,一段回憶和一個念頭掙扎著要冒上來,被德拉科強行壓住,把它們鎖進蓋著層層「你不配擁有」和「這種角色你做不來」標簽的角落裡。一年前看到赫敏懷抱著一個嬰兒時,他也是這麼處理這些念頭的。幸好,那是個帶著韋斯萊血統的波特,但德拉科還是得鎖住那些想到未來她抱著他倆孩子的幻想。
  
  在思緒徹底控不住之前,德拉科豎起自己的大腦封閉術屏障,避免了想到自己作為父親會有多失敗的遐想。
  
  我覺得可以的。
  
  XXX
  
  接下來那周,和赫敏提起更新遺囑這事後,她笑眯眯地賞了他一個親吻。
  
  「真是積極呢。看到沒?婚禮策劃也沒那麼痛苦嘛。」
  
  德拉科聳聳肩,坐到她家廚房中島旁邊的圓凳上。「我覺得你會很高興地發現,你那種務實的作風已經影響到我了。」
  
  「早該如此了,」她頭都不回地調侃道,繼續忙著做晚飯。
  
  「從這個角度出發的話,我倆也許該討論下,呃,」他微微地吸進一口氣,努力回憶著布朗寧治療師費力地想傳達給他的所有關於開放溝通和穩定關系的建議。「…孩子。」
  
  她身體一僵。攪動那鍋美味燉菜的手停住了,連她的頭發(仿佛能感覺到她內心的波動似的)也仿佛靜止了。赫敏轉過身來,德拉科看得出這個橫在兩人間的問題,她還沒有答案。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倆還真是一對傻瓜呢。兩個今年夏末就要結婚的人,居然沒討論過這個重要的問題。以他倆的智力水平來看,就滑稽到怪可笑的。
  
  「那個,」她開口了,「我並不…反對這個主意啦。孩子的主意。我是說。」
  
  一個平日裡決斷到不可思議的人,居然給出了這麼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逼得德拉科不得不繼續推進這段對話。這對話兩人真的該早點討論的,畢竟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戰爭,做愛,驚懼發作,做愛,死裡逃生,做愛,住院治療,做愛,吐露心聲,做愛,尷尬的家庭聚會,做愛,韋斯萊的可怕幽默感,做愛,在各自洗手間裡的不當行為,做愛,度假,做愛,愚蠢的爭吵,做愛…
  
  「你想…繼續聊聊這個問題嗎?」
  
  薩拉查·去他媽的·斯萊特林的,他這會居然引用了布朗寧治療師的原話了,直接任命他擔任赫奇帕奇學院負責人得了。
  
  她完美的唇瓣慢慢地吸氣,再呼氣。
  
  「那個,我很了解你長大的過程中…被寄予了一定期望,尤其在生孩子和撫養孩子方面,我發誓德拉科,我已經盡力把以前產生的一些猜想放到一邊,不讓它成為影響這會看法的因素了。如果你覺得我的猶豫是因為你或者你的家庭產生的,那是不公平的。我知道你不會指望我一個人…承擔照顧孩子的責任,而你自己可以追求事業。雖然這不意味著我不願意花上一些時間,也許是一兩年,來專注在做母親這件事上。但這不是我想立刻去走的一條路。」
  
  她停下來,緊張地喘口氣,德拉科看得出來她還有話要說,對她點點頭,微笑著鼓勵她繼續。格蘭傑的這些想法他是已經知道的,或者可以說能猜到,但這類決定是需要說出口的,而不是只在各自的猜測和臆想中徘徊。
  
  「但這不僅僅是個『什麼時候』的問題,也是一個『要不要』的問題…說實在的,我現在沒法完全確定。我…我這會不能確切地回答你,我有…那麼多事業上的目標希望去達成,如果我做了母親,是希望在最初幾年把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的——畢竟那對孩子的成長至關重要——天知道我父母是怎麼在一邊開牙醫診所的情況下辦到的。」
  
  又是緊張地一次呼吸,她繼續說下去。
  
  「我不想要什麼小精靈的幫忙,也不想要什麼家庭女教師。我想自己養大我倆可能有的孩子,但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平衡好我的職業發展,私人研究和慈善追求。」
  
  德拉科皺起眉,有些困惑她把為人父母這樁事完全說成了個人工作似的。兩人談戀愛這麼久以來,她這種絮絮叨叨的說話風格他早就習慣了,但這次談話中她的思路卻讓他困惑。
  
  「你就沒想過我也會在其中幫忙嗎?」
  
  「我…不過,那並不是你們家的傳統吧,不是嗎?」
  
  他強壓住心中隱約冒上來的陰暗與自我懷疑的念頭,提醒自己她從不會蓄意用語言貶低他,但聯想到「你們家早就一團糟了,所以你本人也早就一無是處了」的意思,還是讓他有些不能冷靜。
  
  赫敏都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就趕緊開口,「對不起!」她突然這麼一句,「親愛的,真對不起。這麼說太糟了。」
  
  她趕緊走到他身邊,奔進他懷裡,德拉科馬上就接納了她的道歉和擁抱。
  
  「你當然會是個非常出色的伴侶啦,抱歉,我只是…說到這個問題我就語無倫次了。」她承認道,接著從他懷裡收回身子。
  
  「我的意思是,」她自嘲地笑笑,「我對自己人生的所有重大事件都有時間安排,但在孩子的問題上,我似乎找不到合適的時間點。也許對我而言不存在這個時間點吧。」
  
  她平復了下呼吸,他認出這是她在發表觀點,尤其是有些遲疑的看法前必定會做的動作。
  
  「所以我覺得現在是時候決定一下,在我倆正式宣誓之前,這件事是不是你的底線,如果永遠不要孩子的話。因為我沒法…沒法讓你不去過你真正想要的生活的。」
  
  德拉科的第一反應差點化作一聲略帶嘲諷的輕哼。簡直如同這會讓他冷血地干掉納西莎一樣的出戲的反應,不過沒那麼邪惡啦。他的未來不能沒有赫敏啊。
  
  但她接下來的問題卻讓他忘了自己前面要怎麼回答了。
  
  「你想做一個父親嗎?」
  
  這個問題不該讓他措手不及的,她這麼反問實屬正常,因為他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卻他媽的像被一輛失控的火車撞上了神經似的,撞毀了他小心呵護起來的精神狀態。
  
  做父親這件事,總的來說讓他是有點不自在的。這種自知加上赫敏的合理提問,讓德拉科內心迅速而慌張地開始自我評估,簡直要摧毀過去幾個月的心理治療成果了。
  
  哦,天啊,德拉科自己的父親真是夠糟的榜樣呢,他自己哪知道該怎麼做父親呢?一個人要怎麼學會去做父母呢?小家伙哭起來的時候你他媽要怎麼應對呢?他根本沒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經驗。要他媽怎樣才能讓他們學會規矩呢?盧修斯自己就是個失敗品,一方面過於寵溺,一方面又過於嚴厲,簡直是畸形父母教育的典範了。
  
  想起自己童年時不停聽到的關於他是多麼「特殊」的評價,德拉科渾身打了個顫,看看他現在什麼鬼德行啊。但那些好的父母是會告訴孩子們,他們是特別的啊,不是嗎?盧修斯在德拉科身上留下了很矛盾的觀念:這一刻他被冠以完美純血家族子嗣的桂冠,下一刻就被冷漠對待,被威脅著必須維持家族的古老傳統,不然就會被掃地出門。
  
  他他媽要怎麼做一個父親呢?且不去考慮那些無窮無盡的實操困難,天啊,他的孩子簡直是生來就會被詛咒,不得不繼承他已經名譽掃地的家族姓氏。這孩子會因那些父輩犯下的錯誤,被人歧視和鄙夷。德拉科自己能接受嗎?接受一個無辜的孩子,默默承擔自己錯誤的惡果?德拉科有什麼權利把自己姓名的沉重負擔強加在一個新生兒頭上呢?這孩子在能好好呼吸前,就被迫要承受他們的世界對他的無端指責了。
  
  賤民。叛徒。膽小鬼。在這個世界裡你配得上什麼呢?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空氣稀薄起來,耳鳴的聲音不斷…他已經快忘記恐慌襲來前是什麼感覺了。他緊緊攥住桌面邊緣,眼睛還沒眨幾下,赫敏已經用手在他背上來回撫摸了。
  
  「德拉科,拜托,和我說說話。」
  
  她。穩住他的錨,拉住他的韁繩。他的救贖。抓住她,抓牢她,別走,別走,別走,拜托,拜托不要離開。我這樣可以的。我這樣可以的。
  
  他不該有多余的奢望。
  
  但是,老天啊,和赫敏生一個孩子,是多麼讓人腦子發暈又美妙無比的幻想。她肯定會是個特別好的母親。她不會讓他——讓他們倆——失敗的。他成功地穩住了呼吸,松開了抓著大理石台面的手。
  
  「德拉科。只有你告訴我,你真正想要的,這段婚姻才有可能走下去。」
  
  是她。她還在這兒,注意聽她的聲音。赫敏愛你。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他想要什麼呢?
  
  腦子裡這個問題一響起,馬上就得到了清晰的答案。
  
  面前出現了兩個美麗的選項,在他悲催的人生中,終於有一次,隨便哪個選擇都他媽美好到上天了。
  
  他看見了和赫敏在一起的自己:一個和他頭發一樣的孩子,她盯著自己的手,肚子圓圓的,另一個小生命即將誕生,也許這一個會繼承她的一頭卷發。
  
  他又看見了另一幅畫面,同樣讓人激動,滿足。赫敏的頭發已經花白,(他自己的還是那種完美的白金色)只有他們倆在一起,平靜地生活著,一起走到那家咖啡店去吃藍莓司康餅,手牽著手。
  
  德拉科——不,不光是他本人——他們有兩個選擇。兩者都…都完美無瑕。怎麼選都能得到滿意的人生。每一條路都通往一段精彩紛呈的人生旅途。
  
  胸口的郁結慢慢散去,看向未來的人生,終於不再充滿遲疑和困惑,不用再等著懸在腦袋上的斧頭搖搖欲墜了。
  
  想到這一陣釋然,他都不知道是該大笑還是大哭了,不過反正自己看起來肯定像個瘋子吧。
  
  他用自己的大手托起赫敏的臉,「我想要和你一樣的東西。」
  
  她皺起眉,似是有些擔憂,「德拉科,不是這樣的,你不能屈服於我的願望啊,只因為你以為我會——」
  
  「不,格蘭傑,不是那樣的,我發誓。」
  
  前面慌亂中的迷茫,被確定後的歡樂心情替代了。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雙頰,觸碰到她肌膚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德拉科收拾下心情,腦海中還有與面前這個了不起的女子一起美好生活的憧憬畫面。
  
  「說實在的,要做父母什麼的,真是能把我嚇死。我搞不好會把一切搞砸,還把我所有的情緒問題和心理扭曲都傳給了後代。」
  
  「說什麼呢,馬爾福。」
  
  「我還得戒掉說髒話。」
  
  她的嘴角微微揚了一下。
  
  「和你創造新生命會是我的榮幸。但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再也不會提這個話題,親愛的。有你足矣。」
  
  赫敏看著還有些灰心,望向他的眼神帶著一絲決絕,似是想翻出他內心隱藏的情緒,找出那些沒說出口的願望。
  
  「我要的不是對的答案,德拉科。我要的是你的答案。我不想讓你產生會缺失掉一部分人生體驗的感覺。」
  
  「我真正想要的都在這裡,在我手裡。」他的手指摸在她臉上,摸到脖子,再伸進她的頭發裡。「我想說明的是,那是個等我倆都做好准備後,再一起決定的事。如果結婚第二天你就准備好了,那我也有信心,你一定不會讓我搞砸的。」
  
  德拉科有預感,她還是要再確認下他不是自我犧牲。所以當赫敏馬上發問時,他忍下了一絲壞笑。
  
  「要是我一直不能准備好呢?你能接受自家血脈斷絕嗎?」
  
  德拉科對她誇張的用詞只是輕笑一下,親吻一下她的太陽穴。「格蘭傑,哪怕我是最後一個馬爾福,我也毫無怨言。那件事上我根本不在意。我不想為了有孩子而生孩子。我如果想要孩子,那也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通過孩子來豐富自己的人生。」
  
  赫敏終於釋然一笑,環住他的腰。不管最後他倆的決定如何,那都是他倆的決定,無關他人,對德拉科而言,這就足夠了。
  
  XXX
  
  那晚關於未來子嗣的討論,以德拉科建議可以開始練習制造他們而結束。
  
  時光飛逝,格蘭傑的婚禮事項清單上的任務一項項完成,都是必須先討論到幾乎讓人想吐的程度,才能在和他母親溝通前達成一定的共識。雖然德拉科幾乎同意了赫敏的每一項建議,他還是低估了關於給所有那些他根本不在乎的親戚們發請柬,在他根本不會閱讀的刊物上登告示的對話,原來這些事都那麼冗長而折磨人。
  
  今晚的任務:確定請柬的內容,最終變幻出兩人正式結婚的宣言(德拉科知道這一點上納西莎絕對會堅持的)。德拉科塞給她一片樣板羊皮紙,上面的內容翻抄了他最近讀來的一些,加上了他倆的名字,和儀式的日期。
  
  赫敏快速掃一眼,拿出鋼筆來做了些調整。
  
  「格蘭傑·馬爾福。」
  
  「什麼?」
  
  「我的新姓氏。就叫格蘭傑·馬爾福了。」
  
  這番宣言讓他頓時渾身一緊。也許有些反應過度,但她的話感覺有點刺痛,仿佛她為了不引起大眾對她公開稱自己是一個馬爾福的反感似的。
  
  他不該覺得生氣甚至是苦悶的,可這種情緒還是在德拉科心中冒出來了。他已經答應了麻瓜的婚禮儀式,在結婚前讓她保留自己的住宅,現在為了再讓他不爽點,她不願接納他的名字。不是完全接納的那種。
  
  我應該可以的。
  
  「我能理解吧,」他語氣僵硬。這個月得和布朗寧治療師多預約個五小時了。
  
  邏輯上他真的能理解,他也聆聽過多次赫敏對於新婚女子要放棄姓氏這個問題深層的性別歧視。但她的這個決定,還是觸及了那些潛藏在深處的不安全感,這些不好的念頭總是會提醒他,自己配不上她。
  
  「我不覺得你真的理解。」她輕聲道。赫敏把手指伸進他手裡,德拉科盯著她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這讓他反應過來,她已經接納和他天長地久了呢。今天露在上面的是綠寶石。她搞不好都定好計劃,哪天露出綠寶石的一面,哪天又露出紫水晶的一面呢。這個念頭讓他微微安心了一點。
  
  「我很為你驕傲的,你聽到嗎?我很驕傲能和你結婚。但是德拉科,不管最後的姓氏是什麼,我自己的名字是一定要保留的。」她捏了捏他的手。「我是以格蘭傑的身份在這個世界贏得一席之位的。一個沒有古老魔法祖先可以依靠的麻瓜出身的姓氏,我希望保留和尊重我自己的姓氏。」
  
  這下他還能說什麼呢?她如此激情演說下,強調自己姓氏和他的姓氏平起平坐後,德拉科能回答什麼呢?她的姓氏那麼獨特,沒有任何「純血」的部分,但和這個時代那麼多偉大的事情聯系在一起。歷史書會把她的姓氏與一長串煩人的高尚成就與勇敢行為聯系在一起。而他的姓氏,能逃過歷史書上「邪惡至極」的評價,哪怕與「富得流油」或是「道德上有瑕疵」之類的詞語掛鉤,都算幸運。
  
  再仔細想想,和赫敏結婚,可能是唯一有機會讓自己的姓氏獲得積極評價的機會。
  
  「但我也想以自己的丈夫為榮,所以我以後就叫做赫敏·格蘭傑·馬爾福了。」她說道。
  
  這話聽來真是悅耳,可一年前腦海裡回響的那出能呼喚赫敏·馬爾福的夢想,只能無聲地消失在他心裡了。於是他點點頭,在她手背上吻一下,示意兩人可以繼續計劃任務了。可那種殘留的感覺,仍盤踞在他心裡的一個角落。
  
  也許是出於這個原因,德拉科決定需要向未來的妻子展示一下。是的,證明他能在家庭生活中承擔起一半的責任,而不是僅僅貢獻出自己金庫裡的那些錢。
  
  在最近幾次與布朗寧的治療過程中,治療師向德拉科介紹了愛之語言的概念。一般涵蓋五種常見方式:禮物,陪伴,身體接觸,激勵的話語和服務性質的行動。其實非常寬泛,治療師也這麼說,但布朗寧還是請德拉科仔細想想,他更願意通過什麼方式向赫敏表達自己的愛意。
  
  有四方面他顯然很擅長,但什麼「服務性質的行動」他就很陌生了。當德拉科問起什麼是「服務性質的行動」時,布朗寧沒有笑出聲來,這讓德拉科覺得自己在他身上花的每一加隆都是值得的呢:「就是…把自己當成她的僕人,幫她承擔家務的意思嗎?」
  
  真要那樣的話,他倒不如先召喚來克裡克,再請他召來沃森一起指導一下呢。那樣的話,他至少不會把赫敏的房子給燒了。這個危險真的存在呢。
  
  從零開始做出一頓飯應該和制作魔藥差不多吧,德拉科是這麼認為的。為自己的未婚妻做一頓驚喜晚餐更加是浪漫無比了,德拉科也這麼認為。擺上一桌自己精心准備的大餐,免去她在忙碌了一天後還要做飯的麻煩,非常能凸顯他作為另一半的優點吧,德拉科真的這麼想來著。法式洋蔥湯作為新手試驗來說,是很合適的菜譜,德拉科覺得是的。非常簡單的一道菜,材料都是能輕松准備好的:黃油,白葡萄酒,洋蔥,大蒜,百裡香,加點其他現成的材料,現磨的格魯耶爾干酪,加上法棍面包。
  
  前面德拉科的所有猜想,為他手上新添了好幾個傷疤,還幾乎毀了赫敏的一口湯鍋,爐台上方也徘徊著不肯散去的黑煙。
  
  爐台這種東西他是真搞不懂。不能很清楚地看到火苗,又要怎麼控制好溫度燒開水呢?而且怎麼做才他媽能被叫做「把洋蔥變棕」呢?應該有明確的分鐘標准來弄棕它們,或是清楚地說出湯勺要攪動幾次,一只該死的洋蔥要棕成什麼程度才算變棕了呢?
  
  變棕肯定不是指變成炭黑色,這些洋蔥不僅成了炭黑色,還牢牢地黏在了鍋底和爐台表面上。該死的。
  
  克魯克山已經放棄了經常霸占的廚房扶手椅,不再用那種只有貓咪會擺出的看似隨意的模樣盯著他,尾巴豎得老高,已經逃離了「慘案」現場。叛徒。
  
  「哦,我的天啊,德拉科!發生了什麼了?」一聲尖叫在背後響起。他轉身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赫敏,已經掏出魔杖開始驅散煙霧,不然防火報警器就要響了。
  
  她衝到爐台前面,動作激烈地繼續驅散煙霧,看到自己的廚具和灶台的樣子也震驚了。德拉科退後著讓出位子,手裡還拿著一只挺大的金屬湯勺,但已經變形了,真希望這會地板裂開來個縫吞了他才好。
  
  「你是在嘗試…做飯嗎?」她聲音裡帶著不敢相信,望著燒得不成樣子的鍋,用魔杖戳了戳裡面燒焦的洋蔥。
  
  「是的,」他答得簡短,「我本以為你會感激…我的努力的。」
  
  這答案讓她皺起眉來,但很快就慌張起來,「哦,你的手!」她驚呼一聲,把已經變了形的湯勺變沒了,「別動!」
  
  德拉科的臉紅得和他的手差不多了,赫敏召來了燙傷藥膏和精油,馬上去料理他的傷勢了。他覺得怕是沒什麼藥膏能治愈這會心裡的傷口了,畢竟他的自尊已經毀得救不過來了。
  
  她幫他塗藥膏的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的是一個小孩子,塗完後,她指了指沙發讓他過去休息,自己開始挽救一下廚房的慘狀。
  
  太好了,這下反而讓她要做更多僕人才做的活了。
  
  「你的手怎麼樣?」她問道,這會已經忙完,坐進了對面的一張椅子裡。
  
  「沒事。」
  
  「你想不想解釋下,為什麼覺得有必要冒著燒焦自己皮膚的風險,嘗試使用你從沒用過的麻瓜器具來完成一個你從未嘗試過的任務呢?」
  
  如果叉起胳膊,瞪大眼睛的話感覺怪孩子氣,但他真的非常想這麼做來著。
  
  「我前面說過了。我以為你會贊成我努力為你做頓飯,讓你辛苦工作後回來就能吃上呢。」
  
  赫敏嘆口氣,這對他好意行為明顯的不滿,讓他也有點不爽。但是吧,他是搞砸了啊,還差點把她家都燒了。
  
  「德拉科…你家裡養了個專職廚師。為什麼突然想展現自己的煮飯技能呢?」
  
  他冷哼一聲,看到旁邊去。「一個男人想為自己的未婚妻做點事也不行嗎?一定要有什麼動機嗎?」
  
  她不肯上鉤。
  
  「是因為我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嗎?」赫敏低聲問道。「還是因為我在婚禮前不願搬去和你一起住?」
  
  他想了想其他引發這件事的真實原因,但還是咬緊下巴答道,「兩件都有吧。」
  
  「德拉科,我和你說過這兩件事的原因了,這和信任你無關,也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自己一個人住到結婚前是因為——」
  
  「——因為這裡是你離開霍格沃茨後第一個感覺到是家的地方,也是唯一真正屬於你自己的地方。」他替她說完,「相信我,格蘭傑,我能懂。如果這種經歷有其他人能懂的話,那就是我了。」
  
  他用手捋過頭發,背靠進沙發裡。「我在努力不要對因為婚禮決定而引發奇怪的情結,但是,」他陰沉地低笑一聲,「也許不這麼做就只能讓母親掌控所有決定權了,那樣的話,我倆估計都不願意的。」
  
  德拉科拍拍沙發上自己旁邊的區域,示意赫敏坐過去。「真抱歉把廚房弄成那樣。」
  
  「這麼做很貼心,但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任何事,德拉科。我很確定自己要和你結婚的決定,肯定和你的廚藝無關。」她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
  
  德拉科沒說話,暫時沉浸在此刻的寧靜中,覺得先前感到的羞愧和擔憂,都隨著消散的煙霧一起不見了。
  
  「我倆該決定的事情都決定完了嗎?沒別的意思,寶貝,但我倆還沒和我母親碰過頭呢,我已經覺得快要累垮了。」
  
  她輕柔地笑了,「沒事啦,我自己感覺也差不多。但是…那個…」
  
  赫敏坐直身子,看著德拉科的臉。「只是還有一件事,」她有些遲疑,德拉科做好了再次受到打擊的准備。
  
  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一句嚴肅的話已經到了她舌尖。
  
  「我一直在考慮綁定儀式和婚禮誓言,我希望…我想和你靈魂綁定。」
  
  靈魂綁定。
  
  這麼荒謬的話,不是她說出來的吧。德拉科挪動身子,低頭望著她。他得親眼看著她嘴裡吐出這些話,才能真的去相信。
  
  「靈魂,綁定?」他的聲音在發虛。
  
  「是的。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她看起來挺緊張的,但又很堅決。他拼命地在她臉上尋找任何情緒,但那裡只有真誠,沒有為了讓他高興一點的猶疑和勉強,她真的希望這麼做。德拉科都沒和她提過這種可能,他不會主動提出這個念頭的,不論新娘是誰。
  
  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敢妄想有這種可能啊。兩人關於婚禮儀式的討論裡,一次都沒想過這個念頭呢。說明赫敏完全是自發地想到了靈魂綁定,研究了相關的魔法,得出了想這樣和他共度余生的決定。
  
  這是個古老的觀念,根植於非常古老的魔法和純血家族婚俗的歷史之中,但哪怕在神聖二十八家族內部,這種婚俗都有一個世紀多無人問津了。靈魂綁定,聽起來挺嚇人,在這些家族眼裡未免太過感情用事了些,畢竟他們之間的通婚,往往是出於家族利益延續和長期的利益綁定需求。
  
  靈魂綁定就如同童話故事一般,太過羅曼蒂克,絕對不適合像德拉科·馬爾福這樣靈魂有污點的人。
  
  格蘭傑真的仔細考慮過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了嗎?還在世的人裡面,都沒人能確定這種綁定的確能生效,德拉科在想不知道神秘事務司有沒有這種儀式的相關研究。作為一個關注事實而不是迷信信仰的人,德拉科對靈魂什麼沒有執念,也不在乎什麼死後的世界,或是超出他現世存在之外的東西。和另一個人靈魂綁定,不僅意味著一個人今生和對方物理上的綁定,還是一種願意分享融合自己魔法根基,讓自己的魔法裡留下印記,待到來生依然能認出對方來。如果有所謂轉世來生的話。
  
  雖然沒有被魔法部明令禁止,但這還是一種普遍認知裡禁忌的儀式,有點踩在黑魔法與白魔法邊緣的灰色地帶。魔法部主持的婚禮選項清單裡絕沒有這個選項,有需要的夫妻必須通過在魔法部注冊的靈魂綁定師來進行特別的赦免和操作才行。
  
  理論上來說,這個儀式能減少後代中出現血源詛咒的概率,還能提升施咒的效力。但靈魂綁定意味著自願將一切和另一個人捆綁在一起,先把自身的魔法能量擊碎至基礎元素的層面,再混合上另一半的魔法能量重塑。沒人會輕易選擇這條路,畢竟前面說到過,長期的影響是未知的。
  
  赫敏剛才表達的是願意展示出自己最裡層的自我,暴露身上的所有細節,與他共同分享。再締結一種可能永不消逝,綿延至未來可能人生的關系。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這個提議意味著什麼吧,但德拉科的未婚妻從來不是對事物一知半解的人。不過,他還是需要先確認一下。
  
  「赫敏…親愛的,關於這種綁定的方方面面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找到格蘭傑真實想法的最佳方式:問問她是否了解了關於一個話題的全部信息就好。
  
  「當然啦!我仔細研究過相關的歷史,咒語理論,甚至是咒語讀音的具體含義。我只是沒親眼見過而已——哈利和金妮肯定不會選這種方式的——所以我也只見過標准的婚禮誓言和綁定儀式。我很清楚這種儀式現在非常罕見了——也沒人確定真的能有效,你也知道的,所謂的咒語產生的年代太過遙遠,現在已經無法證實很多了——我是說,畢竟沒法基於所謂的來生去做有詳實依據的研究。人擁有靈魂這個概念,至少在魔法世界成立的依據是,我們能看見鬼魂,也能知道被攝魂怪之吻襲擊後的可怕後果。這些還沒談到關於靈魂魔法,魂器或是獨角獸血功效之類的邪惡魔法呢,所以很顯然——」
  
  她終於似乎想到了呢。
  
  「——真的只是像征意義上的啦——反正我覺得魔法世界的婚姻誓言和儀式其實都是像征性更多些——只是這個因為涉及綁定兩人的魔法根基,效果會更強一點,負責綁定的人必須施咒精准,而且擁有較為強大的魔力,還得正式在魔法部注冊過,能夠實施這類儀式才行。你知道弗立維教授其實是有資格的嗎?我記得六年級的某節課上他提到過——」
  
  他拉起她的雙手,拖著她站起身,激動地吻了上去。
  
  「看來你不反對靈魂綁定咯?」終於能夠呼吸後,她說話的聲音都透著輕松。
  
  他用額頭抵住她的腦門,「我從沒敢奢望過任何一個女子…更別提你了,會願意和我的靈魂綁定在一起呢。」
  
  赫敏的手掌按在他這會跳動不安而劇烈的心口上,又在他胸口輕輕落下一個吻,接著吻一下他脖子那裡跳動的脈搏,兩邊的臉頰,他的嘴唇,梅林啊,這個女巫已經擁有了他的全部靈魂了。
  
  她收回身子仔細看他的臉。「你真的也想這樣嗎?我知道我…我這是在要求很多傳統以外的東西,而且似乎和我其他的很多決定有些矛盾,但我…我真的沒這麼確定過想要什麼事情呢。」
  
  「老天的,當然啊,格蘭傑。我當然想要,我,我——」
  
  德拉科的面部肌肉非常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才露出那種感動到讓他自己略顯尷尬的真實反應來,他又低下頭來吻她。兩人的嘴唇剛碰到一起,赫敏就驚呼一聲趕緊分開來。
  
  「哦!我忘了呢!」她衝進自己臥室,抓著本封皮已經磨損的書又衝回來。
  
  「幾周前我在你家藏書室裡找到這本書,只為了好好研究下儀式過程——中間還有一些如尼文呢——其他幾本書我沒從你家拿過來,如果你同意了以後,我想再檢查確認一下。」
  
  德拉科輕笑著從她手裡接過那本書。「你的偷竊記錄果然還在繼續啊。」
  
  他的手指劃過封面,想到指尖下的這東西就感到神奇:這會指導他如何完成一個嚴肅而神聖的,能讓他有幸將自己魔法根基與她相連的儀式呢。
  
  我真希望能和你共度以後的無數輩人生。
  
  「你能…你能再和我說一遍嗎?」
  
  她笑得燦爛,他最愛的笑顏。這種笑容裡有著毫無掩飾的幸福,快樂,仿佛能從她的發尖蹦出光亮來,將他也籠罩在溫暖的光環中。
  
  「德拉科·馬爾福,我想和你一起進行靈魂綁定的儀式…只要你答應再也,永遠也不要試圖不在我的指導下嘗試做飯就好。」
  
  
章節 49

  「納西莎·馬爾福是我未來的婆婆。」
  
  金妮逼著她把這句話連著說了三遍,赫敏每說完一次這句可笑的話,都讓人覺得更加有意思。
  
  金妮自封為她的伴娘,投身到了幫助赫敏計劃麻瓜婚禮的工作中來,熱情高漲程度令人驚訝。反正比她和哈利結婚那會積極多了,那會她把計劃工作的大權交給了莫莉,自己只說了些例如「我這輩子都沒聽過什麼『餐巾』這種詞,所以這玩意兒的形狀,尺寸還是顏色我根本不在乎,只要確保哈利站在走廊的那頭等著就行了。」之類的話。
  
  赫敏強烈懷疑,自己和德拉科的婚禮幫金妮找到了借口,能經常把小詹姆斯甩給哈利照顧個幾小時。金妮和簡很快打得火熱,而且莫莉也非常積極地表示要幫助測算麻瓜方式的婚禮,結果就是赫敏被三個興奮異常的女人包圍了,問的問題雖然都感覺很簡單,卻對答案的精細程度要求頗高。
  
  婚禮的主題色是什麼?
  
  「紫色。」
  
  好,但確切是那種程度的紫色呢?
  
  「哦!嗯,也許那種偏藍色的紫?」
  
  像繡球花那樣的顏色?
  
  「可以的,就那種。」
  
  不像傳統禮儀那樣請很多人來當然可以,但她自己覺得該有什麼人來一起完成儀式呢?誰負責保管戒指呢?
  
  「呃…只要我和媽媽爸爸?戒指給到司儀保管吧?」
  
  音樂有什麼要求嗎?你總不能無聲地走過長廊吧!
  
  「簡單點的就好,也許來段鋼琴曲?或者吉他曲也行?」
  
  婚禮請柬要選什麼字體呢?
  
  「那個…呃…手寫體?」
  
  還有鮮花,她的捧花裡希望怎麼搭配呢?德拉科別的胸花呢?儀式用的拱門上要放什麼花呢?接待處放什麼花呢?哦哦,還有主桌上放什麼花呢?
  
  「哦,我覺得…紫色系的花就好。」
  
  好,但具體是什麼程度的紫色呢?
  
  她時常感到作為一個新娘自己怪失敗的。她和德拉科就那些重要的決定已經討論到想吐了,哪還有精力應付這些對於顏色,鮮花和布料無盡熱情的追問呢?金妮不停地向赫敏保證,她不可能是個失敗的新娘子的。
  
  「別人的婚禮更容易讓人興奮啊,」她的好友聳聳肩道,「相信我,你這會的感受非常正常。如果你真的沒主意了,那就讓你的媽媽決定好了。」
  
  第一場儀式沒了多少德拉科參與的成分,加之簡和莫莉的莫大熱情,她聽取了金妮的建議,只要練習帶著笑用力點頭就好。想到只有兩個韋斯萊積極地幫助赫敏母親,而沒一個馬爾福對此有興趣,她的胃裡就會一沉。
  
  當然啦,是她堅持要走一遭麻瓜的傳統儀式的,但德拉科還是可以在每次被問到問題時,不要只是尷尬地咳嗽幾聲,然後吞吞吐吐表示自己的意見其實不重要吧。
  
  「對了,訂婚晚宴怎麼樣了?」
  
  赫敏哼笑一聲,先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母親正和莫莉全神貫注地討論主桌裝飾呢。
  
  「我敢肯定,我爸媽是有史以來第一對自願踏足萊斯特蘭奇莊園的麻瓜了。」不過這個事實麼,她就沒和自己父母提了。
  
  「那還真是…」金妮同意她的觀點,「納西莎迎接你們的時候,還是那副純血女士風範嗎?哦哦哦,她是不是戴了一頂妖精制造的王冠,披了件獨角獸毛的披風什麼的?我打賭她的金庫裡全是這些玩意兒。」
  
  赫敏輕笑著,向金妮描繪了那晚尷尬的開局場面。兩位格蘭傑醫生穿上了自己最好的禮服和雞尾酒會裙子,納西莎也是一身正式的禮服長袍迎接他們。如果她有注意到自己兒子也是一身定制的麻瓜西服,只有她自己穿著魔法世界的款式的話,她也沒吭聲。
  
  想到那天的事情,赫敏略有些內疚。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的婆婆會不會把這誤解為是價值觀的轉變信號,而不是德拉科希望能讓格蘭傑夫婦稍微自在點的友好行為。尤其是她父親在去之前,一直開玩笑說要穿上自己最好的手術服。那件手術服上有戴墨鏡的臼齒圖案呢。這種開玩笑的話,卻換來了簡和赫敏的瞪眼威脅。
  
  「爸爸基本上把談話的權利讓給了媽媽,其實這樣更好,畢竟她更能適應所謂的上層社會習俗。但是老天啊,金妮,他母親的每句話裡都能感覺到無比的傲慢。不過麼…」赫敏拿掉薄紗上的一根松開的線,「情況有可能更加糟糕的,我倆的媽媽開始互相攀比自家花園的細節時,我注意到爸爸和德拉科交換了好幾次眼神,所以也許不算是浪費時間的一頓飯吧。」
  
  再看了下莫莉和簡仍然沒打算找她們,她湊近金妮一些,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我不確定納西莎會來出席麻瓜的結婚儀式呢。」她說完後,金妮瞪大了眼睛。
  
  「你為什麼這麼覺得?」
  
  「最近一次和她碰面計劃婚禮的時候…」
  
  赫敏非常樂意地把聯系眾多供應商的任務轉交到了納西莎·馬爾福修整得完美的手中。她和德拉科起草完了兩人在綁定儀式中的偏好和計劃後,一起去見了他母親。
  
  赫敏帶著一堆整齊的羊皮紙,來到了納西莎住處一間較小的餐廳,放在了上過蠟的光亮的櫻桃木餐桌上。納西莎則帶來了好幾本裝訂精良的筆記本。寶石綠封皮的那本裡應該存著她多年來信任的各個商家名錄。血紅色封皮的那本記錄著她有所交往的人們的姓名和住址。黑色的那本裡面是一些個人筆記和清單。海洋藍的一本用作她的行事歷,記錄個人約會什麼的。
  
  納西莎快速拋出一連串餐飲承包商,花卉提供商,糕點師傅,攝影師,幫工的名單。德拉科小心地描述兩人對婚禮的期待時,她仔細聆聽,在對應的筆記本上記下不同方面的關鍵點和標記。
  
  「婚禮的儀式呢?」討論到儀式流程時,她問道。「布萊克家的儀式好幾代人都沒用過了,如果你們選擇那個的話,我得去趟古靈閣金庫找一些卷軸出來。」
  
  「不需要的,」德拉科趕緊接道。「我倆決定用靈魂綁定儀式了。」
  
  納西莎看著他倆眨了下眼睛,接著在黑色筆記本裡寫了點什麼。
  
  「你父親和我就是靈魂綁定的。」她低聲說道,這會寫完了要寫的內容。這句輕柔的話語著實驚到了赫敏,德拉科放在桌面下的手也抽搐了一下。
  
  「你們是嗎?」他脫口而出,「我以前不知道呢。」
  
  「嗯,」納西莎邊說話邊翻著另一本本子。「是啊,媒體的報道沒說到這一塊,我們也沒放什麼記者來參加婚禮儀式就是了。」
  
  「但我以為…以為你和父親是包辦婚姻啊?」
  
  「我倆是啊。好了,你們想到有誰適合且有資格擔任綁定師的職責了嗎?」
  
  赫敏看得出來德拉科還想繼續盤問他母親,於是趕緊插話,「弗立維教授。我已經給他去過信了,他表示非常願意,我倆明天就准備和他碰個頭呢。」
  
  她突然很同情德拉科,但也知道他母親一旦避而不談某個話題,只會讓他因為沒有得到解答更加郁悶。如果繼續糾纏不休,那這個已經非常冗長的下午討論怕是要持續到半夜,甚至下個世紀了。
  
  「太好了。好了,赫敏,我幫你預約好了新娘禮服的試穿,就在——」
  
  「哦,這倒沒必要了。」赫敏趕緊打斷她。「我找了阿南塔·尼赫魯設計全套禮服,她還會負責設計給我父母穿的禮服,還有德拉科的禮服長袍。」
  
  納西莎又眨了眨眼,在綠色的本子裡記了一筆,又在藍色的那本裡寫了些什麼。
  
  「你想不想…我是說,我也想把你的禮服涵蓋進來的,」赫敏有些尷尬地提議道,德拉科這會捏緊她的手,給了她勇氣。藍色筆記本裡又添了一筆。
  
  到底是真的需要記一筆呢,還是只是拖延時間來考慮赫敏的提議,就不得而知了。
  
  「她的設計風格很前衛呢。」納西莎語調平靜地評論道,「也非常獨特。請把試衣日期告訴我就行了。」
  
  德拉科很是鼓勵地衝她笑笑,這種帶著男孩子氣的笑容總是能讓赫敏也會心一笑。自己未婚夫給到的信心,讓赫敏再次鼓起勇氣,提到了第一場婚禮。
  
  「我們也知道這麼做可能有點…挑戰,但還是想把來參加第一場婚禮的來賓人數控制在較小範圍內,但我還是想問問你那邊列出的名單裡,有希望來出席的嗎?」
  
  「第一場婚禮?」
  
  「對,麻瓜形式的那場。在我父母家裡舉辦的。」
  
  德拉科趕緊插進來,「就在之前的那個周六,母親。7號那天。」
  
  「我會記得這事的。」
  
  赫敏注意到,第一場婚禮的細節(包括日期)都沒有被記錄在桌上的任何一本筆記本裡。
  
  赫敏也還記著,兩周前寄貓頭鷹信件給到納西莎,問道和今天一樣的關於8月7日來賓名單的問題,同樣收到了一個簡短的回答,「謝謝你,我會記得這事的。」
  
  赫敏同樣記得,納西莎巧妙地躲開了赫敏母親問及8月7日婚禮晚宴上安排的任何問題。
  
  金妮略帶擔憂的聲音把赫敏拉回了眼下。
  
  「你和馬爾福提過這個擔憂嗎?」她問道。
  
  「沒有直接說,」赫敏微微搖著頭答道,「我不想讓他覺得,我總在懷疑他母親的動機,我也不想讓他再多一些莫名擔憂的事了。如果她來的話,那很好,不來的話…」赫敏有些無助地說不下去了,但金妮來救場了。
  
  「如果不來,他也有一群特地去支持他的人的,」金妮激動地說完,繼續忙前面兩人在弄的裁剪緞帶的任務去了,赫敏趁她不注意,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XXX
  
  2010年4月 自從一年多之前正式和她重新認識後,德拉科已經慢慢地了解了這個自己稱呼為「姨媽」的人。這個稱呼不再讓他感到恐懼,畢竟現在的這個對像明顯沒有那麼讓人害怕了。
  
  安多米達喜歡文學作品(魔法世界的和麻瓜的都愛),和格蘭傑的這個共同愛好,時常讓德拉科注意到她倆會在一起吃午餐時,就某本書直接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她經常提到自己過世的丈夫和女兒,德拉科不知道她這麼做是不是有點考慮到他,讓他了解一些那些沒有機會了解的過往生活,又或許她只是想分享下曾經占據她生活全部的兩個心愛之人。也許兩個原因都有點吧。
  
  這個布萊克家的姐姐長著家族典型的堅硬眉形,姿態上也比較嚴肅,但卻很經常大笑,尤其在外孫旁邊時,對著泰迪時常露出那種德拉科只在很小時候,從母親那裡會看到的寵溺笑容。
  
  泰迪回家來過復活節假期了,德拉科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同時也在赫敏的催促下,主動邀請自己的姨媽和外甥來喝茶。泰迪是個相貌突出,一頭泡泡糖粉色頭發的男孩,低聲地回答著德拉科關於他上學第一年的各種問題,但似乎他更願意和赫敏聊天,畢竟對方他從出生那會就認識了。
  
  安多米達不在糾結泰迪的考試成績時,就各種掩飾不住對德拉科和赫敏即將結婚事實對的興奮之情。
  
  「靈魂綁定啊!哦,真是太浪漫了!」她激動地說道,「誰會擔任綁定師呢?」
  
  「弗立維教授,哦,天啊…安多米達…你真該親眼見識一下的…」赫敏笑得咯咯不停,德拉科已經開始不爽地哼唧了。
  
  「你真該看看德拉科的表情的。我從沒見過他那麼不自在呢。」赫敏調笑道,他姨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轉著。
  
  「我沒有不自在,只是有點沒想到他會…那麼感情豐富罷了。」他反駁道。
  
  「那可憐的人都激動地落淚了!你能想像嗎?他一直叨叨著,能幫兩個學生這麼做,是多麼的榮幸雲雲——」
  
  「——說我倆是『罕見又出乎意料的一對』,你還記得吧——」
  
  「——是啦,但是他那是好意——」
  
  「——對你來說也許是的。我倆坐在一起的樣子他都好像消化了很久,格蘭傑提起靈魂綁定時——」
  
  「——他繞過書桌,他,他——居然抱住了德拉科的腹部!」
  
  四個人爆發出一陣大笑,想到那麼矮小的魔咒課教授抱住一個不知所措的德拉科,實在是太過好笑。姨媽身後閃過的一個人影,讓他中止了這會的歡笑。
  
  「母親?」德拉科衝著僵在陽台入口那裡的身影喊道。
  
  現在他們正式邀請納西莎加入到策劃婚禮的人中來後,她時常會不請自來地跑到富蘭克林宅邸,有時是來更新下進度,有時來問些問題,德拉科還能看見她手裡攥著的羊皮紙呢,也許是來確認接待處的名牌卡片內容的。
  
  只是短短一瞬,幾秒鐘的時間而已,但他盯住了納西莎,看到了面具脫落的瞬間。德拉科看穿了納西莎時刻掛在臉上的假像。
  
  她的表情仿佛那種終於發現自己的孩子,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的父母的神色,眼裡的這個成年人有著與自己教導出來不同的價值觀和主張似的。在這種頓悟的傷感之上,自己多年未見的姐姐居然在和自己唯一的兒子共進下午茶帶來的驚訝混合其中,這兩人看起來還相處的不錯呢。她到底了解自己兒子有多少呢?
  
  雖然一瞬間裡這一切再明朗不過,她很快又重新戴上了那副面具。
  
  「抱歉我私自闖來了。我還是讓你繼續招待客人們吧。」
  
  她趕緊回身,德拉科和赫敏還沒來得及反應,安多米達先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茜茜,等下!拜托!」安多米達一邊喊著,一邊去追自己速度逃跑的妹妹。又是一聲「茜茜!」,另外三個人仍坐在茶桌邊。幾分鐘後,安多米達還沒回來,赫敏看向德拉科,似是想問問他該怎麼辦。
  
  「也許你可以帶泰迪去外面飛一飛?他可以試試黃蜂隊剛寄給你的新型掃帚,那個,呃,空中…」
  
  「空中打擊,」泰迪和德拉科異口同聲,有些緊張地對彼此笑笑。德拉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新晉的表親交流才合適,但靠著魁地奇開始,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領著泰迪朝草地那頭放掃帚和其他用具的小屋走去,然後裝作去拿自己的飛行手套,繞回到屋子裡來。赫敏看到他時抿緊了嘴巴,很清楚他這麼偷偷摸摸想干嘛。
  
  他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快速地朝自己施了個幻身咒,無視掉腦袋裡這會非常類似格蘭傑式教導的聲音,那個聲音在指責他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他在自己家裡潛行,但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在想她們倆是不是去了別處,或者是施了靜音咒。當他路過音樂室時,什麼人的動作讓他停在了門口。
  
  安多米達和納西莎並排坐在博蘭斯勒鋼琴旁的琴凳上,互相摟著對方,身體顫抖,緊緊擁抱。安多米達的臉背對著他的方向,但德拉科能聽見低低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話語。
  
  他從沒見過母親在除他本人以外的人面前哭泣過,而自己見過的幾次,也只是在去到阿茲卡班探監盧修斯之後。那些安靜的眼淚她總是很快用德拉科遞過來的手帕抹掉,那是種尷尬的情感流露的場面,她非常不想讓人發現。
  
  這會母親淚流滿面,滴在了自己姐姐的袍子上,這止不住的淚流裡滿是悲傷,悔恨,也許還有無盡的內疚。納西莎根本沒有抹掉它們的動作。
  
  德拉科走開了,讓這對姐妹獨自相處一會兒,希望待會自己能飛得夠快,這樣就能把飆出來眼淚歸咎為冷風造成的了。
  
  XXX
  
  2010年7月21日,周三
  
  德拉科的手指不停地在自己前臂的皮膚上摸過。他的左前臂。他的已經看不出疤痕的左前臂。
  
  還能看到些許色素的斑點,但已經看不到一條蛇從骷髏裡鑽出來的滲人圖案了,那些纏著他不放的可怕記憶終於能忘卻了。現在這只是他的一條胳膊了。
  
  「你現在看著它是什麼感覺呢?」
  
  德拉科抬起頭來,面對布朗寧治療師的問題。「感覺…仿佛我終於能…終於能成為一個值得赫敏愛的人了。也能和她這樣的人結婚了。」
  
  「你以前不這麼覺得嗎?」
  
  德拉科在座位上不安地動了動身子,那支浮空的羽毛筆繼續在羊皮紙上沙沙地寫著什麼。
  
  「不是,我是那麼覺得的。我現在也是。只是…這是我想在正式儀式前從身上去掉的印記。」
  
  「你還有標記的時候,她不像現在這樣愛你嗎?」
  
  「她當然是愛的,只是…那東西真的非常令人作嘔,而她要一直面對…提醒著她,和她綁定的這人曾經有多麼得可憎,梅林才知道為什麼——」
  
  「德拉科,我又要提醒你了,你的這種自我貶低是阻礙你的心理治療的。」
  
  德拉科的嘴巴快速地張開又合上,一句反駁的酸話已經到了嘴邊,但只是對布朗寧治療師的指責微微點了下頭。因為這老頭說的沒錯啊。德拉科垂下眼睛又去看自己的胳膊。
  
  「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父親能看到這會的我會怎麼說,我經常會想…他是否能接受我和赫敏的這段感情。他會不會和我斷絕關系或者…或者最終能想通並且接受。」
  
  「你可以給他寫封信。」
  
  「他已經死了,」德拉科空洞地答道。
  
  「我知道的,德拉科。」布朗寧語調柔和,「但哪怕寫一封對方收不到的信,也能幫你整理好對自己父親的感情,幫助你判斷他的行為,或你的感情中哪些是不可原諒,不可妥協的。只是個行為罷了,你說不定能感覺這麼做,比單純說出來要更能有發泄的功效。你都不用給我看那封信,也不用給任何人看。」
  
  德拉科點點頭,心裡盤算著這個建議。布朗寧以前建議過德拉科記日記,但他發現要記錄自己的情緒實在是很煩人,也不想把過去的創傷全部寫下來,以免某天不小心重溫到。
  
  布朗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如果需要的話,隨時聯系我,不然的話就下個月見了。」
  
  「哦,呃,對了,我得缺席下個月的治療了。那會我們應該還在意大利呢…度蜜月什麼的。」梅林啊,這個詞說出來真是好怪呢。蜜月。
  
  布朗寧在自己的羊皮紙上記了一筆。「那我們就九月再見了。」
  
  德拉科坐在座位上遲疑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計劃是否合適。正當他站起身,准備放棄計劃離開時,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自己發聲了。
  
  「這會對赫敏很重要——」他剛開口就反悔了,「不,抱歉,不該這麼說。」
  
  德拉科清清嗓子,站直身子,正對著布朗寧的臉說下去,「如果你願意來參加婚禮的話,對我來說會很有意義。」他的手伸進胸口的內袋,掏出一張厚厚的卡紙遞過去。「所有細節信息都在上面了,請一定帶上您的妻子來。」
  
  布朗寧神情嚴肅地接過邀請函,「謝謝你,我們會非常榮幸能參加的。」話語的調子倒是很平靜。
  
  德拉科略顯不安地顛了顛腳,思考了一陣,以為布朗寧會露出什麼表情來,而不是這麼一臉鎮定。但顯然並沒有。
  
  「好吧,那個,請你周一前正式回復確認一下,不然我母親要和我沒完的。格蘭傑也會的。梅林在上,這兩人要是哪天發現,只要她倆聯手,怕是能征服全世界,那就糟了。」
  
  他拘謹地笑笑,轉身告辭了。
  
  「德拉科,」布朗寧的聲音很輕柔,「我…我真的非常非常為你驕傲。」
  
  XXX
  
  2010年7月31日,周六
  
  德拉科眼前的這一幕,只能用非常荒唐來形容。不是因為喬治這會醉倒在了諾特莊園的後院草地上,也不是因為查理和奧利弗正相擁睡在一張長凳上,輕聲打著酣,甚至不是因為丹尼斯正像只貓似的蜷縮在西奧某個祖先的石像腳下。
  
  不是的,是波特和黃鼠狼明明已經醉醺醺了,還試圖教會一個同樣爛醉的西奧施展守護神咒的場面,讓德拉科覺得再荒唐不過。
  
  以後誰也不准說德拉科的單身前夜派對提供的酒精不夠多了。
  
  德拉科堅決要求這一晚不能外出亂嗨,不想自己結婚一周前,就讓他們喝醉後鬧出的結果被刊登在各大八卦刊物的頭版或封面。他同樣也堅決地要求只有西奧可以參加這個像征意義的夜晚,可他這個叛徒一般的所謂「朋友」卻覺得可以把這事告訴波特,對方又告訴了韋斯萊,那個人麼估計告訴了所有去他店裡的顧客,結果來參加德拉科·馬爾福單身前夜的來客名單,足以讓他的祖先在大理石的墳墓裡不安地翻身了。
  
  西奧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魁地奇收藏,包括自己所有的不同型號飛天掃帚,還有德拉科在工作中積攢起來的各種限量版型號,能讓在場的所有男性下巴都掉下來。事實上,德拉科敢肯定,奧利弗都打算收養最新型號的奔日者當孩子了。
  
  魁地奇用品大賞變成了飛天掃帚競速大賽,又變成了醉醺醺的空中技巧競技,絕對會讓金妮嫉妒到發瘋,讓赫敏緊張到罵人。最終又演變成了還能站著的男人間的醉酒狀態施咒對決。反正這麼說吧,德拉科可以不大情願地承認,這一刻他還是非常享受的。
  
  另一邊他那美麗的未婚妻,卻在金妮,薩莎和帕德瑪的聯合攻勢和引誘下,去到了麻瓜的俱樂部狂歡。不過從那天晚上早些時候自己的雙向筆記本上收到的信息來看,他不得不懷疑這幫女子到底能不能出赫敏的家門呢。
  
  最近一條消息是一小時前傳來的,一幅畫得非常粗糙的男性下體輪廓圖案,配上金妮的手寫字體:「白鼬,這幅畫的尺寸和你身上的那根魔杖差不多嗎,用你未來妻子的話說就是,『一根完美到讓人眼珠子掉出來的肉棒?』」
  
  他只希望這群女人存夠了明天早上要用的醒酒藥劑才好。
  
  眼前這片躺倒了一群人的草地上,西奧正眉頭緊皺,汗珠滴在眉間,又一次從魔杖頂端噴出一大團白色霧氣來。
  
  「啊啊啊,去他媽的!」他終於認輸地坐到地上,氣喘吁吁。
  
  「振作點嘛,伙計。」羅恩歡快地鼓勵他,讓德拉科害怕的是,這人喝得越多,情緒就越高漲。「我們不是所有人都像那個渾蛋似的,是什麼守護神咒小天才。」他開玩笑似的推了波特一把,對方已經步履不穩,差點摔進旁邊的灌木叢裡。
  
  「你只試了幾次,已經能弄出這麼多霧氣就很好了。」波特安慰道。
  
  他把眼鏡推到鼻梁上,舉起魔杖來。「呼神護衛!」
  
  那只臭名昭著的光之牡鹿衝了出來,在草地上撒歡地跑著。羅恩也喊出了那個咒語,一只傑克羅素犬陪著那只鹿一起開始跑。不想被比下去,德拉科也施了咒,讓那只烏克蘭鐵肚龍也加入了行列。人群裡安靜了下來,三只變出來的動物漫無目的地奔跑一陣後,消失了。
  
  「你們想的都是什麼呢?在施咒的時候?」西奧這問題是問他們三個的。
  
  大家沉默了一陣,還是哈利不情願地打破了僵局,「金妮告訴我她懷孕的時候。」
  
  羅恩清了清嗓子,「帕德瑪答應嫁給我的時候。」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了德拉科。
  
  「在…在格蘭傑…」德拉科誇張地嘆一口氣,扭過頭不看他們幾個。「格蘭傑第一次幫我口的時候。」
  
  哈利和羅恩氣憤地大吼出來,他已經跑開去,趕緊豎起防護盾抵擋他倆扔過來的惡咒,在西奧哈哈大笑的聲音中火速逃離現場。
  
  XXX
  
  2010年8月7日,周六
  
  
  德拉科站在臥室的全身鏡前,看著鏡中那個一身全套婚禮裝扮的男人。他大口地吸氣呼氣,准備好參加外面那場改變人生的儀式。幾小時以後,他就要迎娶自己的人生摯愛了。
  
  一只手搭在他肩頭。「真是我們家很值得開心的一天呢。」
  
  德拉科轉過身,看到了他父親臉上的贊許神色。
  
  「來,」盧修斯遞給德拉科一杯他個人偏愛的白蘭地酒,「我們在儀式開始前,一起喝一杯吧。」
  
  德拉科笑著接過酒杯。父親從未邀請他一起喝過這種酒,讓他有些意外有些驚喜,突然間他就願意分享了呢。但當德拉科喝下這白蘭地後,才發現口感相當苦澀,完全不是他的菜。盧修斯對著他冷冷一笑,眼裡閃過一絲古怪的光。
  
  「我很高興你選了這麼個妻子呢,德拉科,」盧修斯說道,「她會光耀我們家的門楣,我希望能很快有繼承人出生呢。」
  
  突然間,他就和盧修斯一起站到了馬爾福莊園花園裡的拱門下。幾百個沒有五官的人,面對他們坐著,客人多到數也數不清。管弦樂的聲音響起,德拉科興奮起來。他的新娘就要走出來了。胃裡一陣古怪的悸動,他的喉嚨一緊,但德拉科沒去在意。也許只是婚禮帶來的緊張吧。
  
  一個身穿白色婚紗,頭戴面紗的女子沿著走道向他走來,接著用力抓住他的手。「你的新娘,德拉科,」盧修斯的聲音從身後飄來,「是這片土地上最純潔的。」
  
  胃裡又一陣不舒服的動靜,他的喉嚨開始燒灼。他咳了幾下想讓感覺舒服點,卻越來越糟。盧修斯掀起新娘的面紗,露出了潘西·帕金森的臉,這會笑得滿臉燦爛。德拉科困惑地看向父親,再看回到新娘臉上,卻看到了達芙妮·格林格拉斯站在面前。再眨下眼睛,新娘變成了阿斯托利亞。面部表情微微變化,面前的女人融合了她們三人的長相。
  
  「我為你選的妻子你不滿意嗎,德拉科?」盧修斯咬著牙問道,德拉科試圖遠離自己的父親,和那個笑得陰森的陌生女人,但卻發現雙腳無法動彈。喉嚨的燒灼感還在蔓延。
  
  他父親和那個面容模糊的女人背後有什麼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哈利,羅恩,赫敏一臉嚴肅地站著,滿臉冰冷,帶著責備和鄙夷的神情瞪著德拉科。
  
  「赫敏!」德拉科喊道,拼命想向她解釋一般。她才應該是他的新娘啊。為什麼她不幫自己呢?他跪到了地上,揉著自己發痛的喉嚨。
  
  「認真點吧,德拉科,」盧修斯的語速慢吞吞的,「那個泥巴種永遠也別想得到你。我的兒子決不能自降身份和那樣低賤的人在一起。我把一切都傳給了他呢。」
  
  德拉科咳得無法控制,看著父親那張冷酷殘忍的臉,殘酷的事實和之前吞下的白蘭地酒一樣可怕。
  
  「毒,毒藥…」德拉科喘著氣,「你——你給我,下了毒!」
  
  「是啊,」盧修斯惡狠狠地,把臉湊到德拉科眼前來,「這麼做是不是再簡單不過?」
  
  德拉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驚呼著握緊自己的喉嚨。他把雙腿蕩到床下面,馬上開始做深呼吸練習。
  
  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沒事的,沒事的,你還活著,赫敏也活著,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深呼吸。再一次。再一次。我可以的。
  只要格蘭傑不在身邊,他其實根本睡不好,是她堅持要在婚禮前的幾天裡,按傳統規矩或是其他什麼破習俗來辦。在他們麻瓜婚禮的前夜,德拉科做了這種噩夢還真是運氣好哦。這場婚禮他一直非常擔憂,就怕自己緊張過度到搞砸了。
  
  結果卻夢到了他父親…
  
  如此愚蠢的噩夢雖然很容易說服自己不要相信,但德拉科卻走到了壁爐台上放著的一個華麗的盒子前。低聲說了一遍自家那扭曲的家族誓言,把拇指按在光滑的銀質表面上後,盒蓋搭扣打開來,他拉開鉸鏈。
  
  從盒子裡拿出了家族徽章戒指,舉到眼前來。18歲那年在被召喚到威森加摩面前接受審判前,被要求褪下身上所有的物品後,德拉科就沒有再戴過這枚戒指了。那場審判的結果算是輕判,強制心理治療和兩年的旅行禁令,他後來在一堆其他東西裡發現了這枚戒指,旁邊還有他的山楂木魔杖,大概是波特的意思吧。
  
  他非常欣慰地再次抓起自己的魔杖,卻把這枚馬爾福家傳家戒指塞進了長袍口袋,又藏進了這只妖精打造的銀盒子裡,再也沒戴過。父親在世時,每天都會戴著他的家族戒指,德拉科就沒見過他右手的無名指上這枚戒指缺席過,和他的祖先們保持了相同的習慣。四年級的暑假末,德拉科收到了自己那枚家族戒指。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很喜歡在手裡把玩這枚戒指,總是被上面那顏色較深的M字母吸引去注意力,那是他在魔法世界地位的像征,他是一個古老而高貴家族的後裔。
  
  盧修斯這會會對兒子說些什麼呢?因為德拉科如此無情拋棄了家族傳統而對他很生氣嗎?對於德拉科遲疑著不想接受家族所謂的榮光和名譽感到迷惑不解嗎?父親有沒有意識到,馬爾福的名字總是和皇冠背後的勢力聯系在一起,像征著陰謀和對純血的無端執著呢?
  
  也許今天之後,尤其在下周之後,馬爾福這個名字就能代表一些不同的東西了。
  
  德拉科知道去想像自己已故父親對今天安排的反應,其實很沒有用,但他腦海裡滿是沒有解答的問題,想像那些可能發生的對話,腦補出不同情況下的結果,從完全的接受到徹底的鄙夷,什麼都有。
  
  反正也不可能再睡著了,他終於采納了布朗寧的意見,開始寫那封信。
  
  「父親,
  
  我希望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不管是第一場還是第二場。整個儀式策劃期間,母親都表現得驚恐無比,大概只有你才能真正理解這種情緒背後的原因了。我覺得你至少會欣慰我不會,也永遠不會,糾結與桌布的材質和客人座椅的罩布。不幸的是,你不能在自己書房裡給我短暫的安慰,讓我躲開她關於婚禮接待的長篇大論了。
  
  我覺得母親十分想念你。
  
  我想和你說說我要娶的女子。她非常聰明,充滿野心,善良,勇敢,美麗,無私地為他人奉獻自己的時間和愛,但你會忽略掉她所有的優點,只覺得她血統低劣。
  
  我全身心地愛著赫敏·格蘭傑,我對這個女巫的愛之深,只能用傻來形容吧。我心裡有那麼點希望你還在世,能清楚地知曉我這話是多麼真心實意。但話說回來,真那樣的話,估計場面不會太好看,所以我這樣寫信給你,才能確保你安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我其實並不知道你在看到我的時候,到底看到了怎樣的一個人。除了繼承人的身份,我是不是就一無是處了呢?一個用來延續家族名字的容器,保證金庫裡的錢不會斷掉?我一直這麼想,但我從未問出口。也許是我害怕聽到你的答案。也害怕得到你的否認。
  
  我也想和你說說我自己。我不確定你還能認出現在的我了。我經歷了常人可能無法理解的深重孤獨,但我熬過來了。又一次熬過來了。
  
  我為了自己做了很多,讓自己變好。我拖著自己的身體,在藥物沉迷中反復來回。我了解了有一份值得驕傲的工作的真正意義,我也很享受。我知道了自己可以在感興趣的領域施展抱負。我學會了贏得並留住他人的友誼,不用靠那些威逼利誘或是利益交換的手段就能得到。我學會了如何不貶低他人的同時證明自己的價值。我了解到,除了我的金錢和姓氏,我身上還有很多有價值的地方。我發現自己可以釋放出守護神來。我了解了自己可以去愛一個人,同時贏得對方的愛。我學會了如何尋求和接受幫助。我開始有更多的日子能夠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感到自信和驕傲了。
  
  我肯定你會對此嗤之以鼻,但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赫敏。她只是讓我看到了,靠我自己能完成些什麼而已。
  
  我很生你的氣。我也不知道未來是否有一天我能不再生你的氣。你有過抱歉嗎?哪怕一次也好?我一次次地為你的錯誤付出代價,也許有一天我可以釋懷,但我無法原諒,也不會原諒你把母親丟給了黑魔王。你讓他折磨她,那是你靈魂綁定的妻子,可你什麼都沒做。你怎麼能呢?
  
  如今的我了解到了自願和另一個人靈魂綁定背後的意義,我是沒法做到在她尖叫時站在一邊無動於衷的。我已經犯過一次那樣的錯誤了,我不會再做那個躲在角落裡嚇到發抖的男孩了。
  
  你的自大拖垮了我們全家,也許我們那些瘋狂的祖先也有部分責任,但你本來可以停止我們家族的衰敗的。如果我在我微不足道的人生裡有什麼能自豪的話,那就是我及時擺脫了血統純淨理論的荒謬,贏得了一個把我視作平等對手的女子的愛。我不再是那些理念的奴隸,如果我和赫敏有孩子的話,他們絕對會有你從未給我的一樣東西:選擇的權利。選擇一切的權利。
  
  我想你。我這輩子有太多後悔的事。太多太多。我覺得你可能會驚訝地發現,其中之一就是我從未親口說過我愛你。
  
  你的兒子,
  
  德拉科」
  
  在信上署完名,他遲疑了一會兒,把自己的家族戒指一同塞進了信封裡,封了起來。德拉科從書桌上抬起頭,看到了外面的地平線上,太陽露出了臉。他召來自己的筆記本,在赫敏也能看到的那本上寫下了這麼一段消息:我愛你。記得提醒我每天都對你說一遍,我愛你。
  
  
章節 50

  「就是很正常的緊張感而已,伙計,會過去的。都很正常啦。」
  
  「不,不是的。西奧,不是的。這不正常,我根本就不正常,我不覺得正常。」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哼,是哪個巫師堅持聲稱,『哦,只是個麻瓜的儀式嘛,我不會大驚小怪的,我不會緊張的。』」
  
  德拉科是那樣說過。說過好幾次呢。一字不差。但他真的也不需要西奧這會來提醒自己,今天的他有多麼得愚蠢。
  
  「我說的每一句蠢話你是都寫下來了嗎?」
  
  「沒有啊,要是真那麼做,我得在我家已經沒地方的藏書室旁邊,新蓋一間房子才行呢。」
  
  如果德拉科能有力氣瞪自己好友的話,他早就做了,可他這會全身的能量都得拿來忍住不要緊張到吐出來呢。
  
  「你吃過東西了嗎?」薩莎把一朵胸花釘在了西奧胸前,嘴上問了一句。這只是個像征性的小東西,因為他們不打算采用傳統的婚禮隨行人員。德拉科回頭得一個人站在那裡呢。
  
  德拉科虛弱地哼了一聲,朝那盤沒怎麼動過的茶盤裡的三明治示意了下,這盤食物是差不多一小時前赫敏的媽媽送來的。
  
  「好吧,這麼做實在是蠢了點,」她說完後給他倒了杯茶,西奧掏出個小瓶子,往裡面倒了點火焰威士忌。
  
  德拉科這會待在格蘭傑家的日光室裡,由諾特夫婦負責看管照顧,很快就要走過花園的法式大門,站到長廊盡頭自己的位置上,面對一群多數是陌生麻瓜的人們。
  
  薩莎把杯子塞到他手裡。「抓穩了,」她這麼命令屬實沒必要,又在他外套上別了一小束花。他根本沒參與挑選花,因為這會已經徹底淪為了一個蠢蛋。天哪,他讓自己臣服於對不熟悉事物的恐懼,沒有幫助赫敏計劃他們倆的婚禮,他總是會表現出自己愚蠢又自私的那一面呢。
  
  「你真的該吃點東西,」薩莎低聲指責一般。他只是搖了搖頭。過去幾天裡,他都覺得吃東西是件麻煩的任務,說出完整的句子都變得困難了。說出很長的一段話,似乎需要比平時吸進更多的空氣,他的肺容量根本就在拒絕配合,反而開始限制空氣的流進流出。
  
  「我不應該…我們不應該…操,我怎麼說服自己的…操。我真該…直接幻影移形走…藏到一個什麼…愛沙尼亞也行…秘魯也行啊…操。」
  
  薩莎翻個白眼,嘴裡叨叨著走開了,「真是個愛小題大做的。」
  
  西奧誇張地朝簾子外面看看,外面應該有著一大群等著這個嚇到想幻影移形逃走,開始逃亡生活(搞不好像麻瓜那樣生活)的新郎的人群吧。
  
  「好了,波特已經來了,你這會逃跑的話,基本上能確定整個法律執行司的人都會全力追捕你,把你抓起來折磨一番了。」西奧說話慢吞吞的,意味深長地看德拉科一眼,又繼續去看外面的來賓了。
  
  「哦,看啊,金妮維雅也來了。其實換我的話,怕她比怕波特更多呢…韋斯萊也來了,他搞不好會喊上他們全家一起搞死你…那個應該是你的安多米達姨媽吧,我們都知道布萊克一家子都有瘋癲的基因的…這還都沒提到那個馬上要成為你妻子的女人呢,雖然我沒親眼見過,但我知道你要敢在公共場合這麼傷她的心,絕對會被她咒到天邊去的。」
  
  「那樣的話…對她更好吧,」德拉科喘著氣道,西奧發出一聲不屑的哼哼,關上了簾子。德拉科看到了他和薩莎交換的擔憂眼神。
  
  「親愛的,能給我們幾分鐘嗎?我剛看到阿斯托利亞和丹尼斯了,如果你想和他們坐一起的話就去吧。」
  
  她路過德拉科身邊時,捏了捏他肩膀,但他緊張到都沒察覺。西奧搬過一張圓凳,坐到了德拉科面前,又在茶水裡加了點火焰威士忌。他抬抬眉毛,德拉科不情願地喝了一小口,感覺到的確好了點後,為此還有點小不爽。
  
  「德拉科…一切都會很順利的。這是好事啊,伙計,終於有件好事發生了。赫敏都願意嫁給你兩次呢,雖然荒唐但是不也是非常好的事嗎?你為什麼這副樣子呢?」
  
  德拉科的腦袋前後晃著,心中滿是羞愧和內疚,內心掙扎不已。
  
  「我怎麼能…怎麼能完成這一切呢?我怎麼能把她綁在身邊呢?這不對——」
  
  「別說了。趕緊別說了,德拉科。」西奧傾身向前,拳頭握緊又松開了好幾次。德拉科不知道他是不是准備搭在自己肩上,或是做出其他安慰的動作來。兩人多年友誼中基本沒這習慣,頂多只是會僵硬地握握手,時不時拍拍對方的背而已。
  
  西奧的兩只手拍在了一起。「我不知道你這種殉道士情結從哪來的,總覺得得到赫敏就必須永遠自責,但這種想法是沒有盡頭和意義的。外面好多人今天是因為你才來了這裡。因為你和赫敏。因為他們相信你倆在一起會好的。如果赫敏聽到你這會的想法,你覺得她會怎麼想?你的治療師聽到的話會怎麼想?」
  
  天哪,西奧這番話差點能驅使德拉科早點站到自己在長廊盡頭的那個位置上去,免得坐在這裡自我懷疑個沒完。
  
  「應該會說上一堆我不該覺得自己不配獲得幸福之類的廢話吧。」
  
  西奧有些吃驚地眨眨眼睛,「看來你還是能聽懂人話的嘛。我們得努力讓你的行動也跟上。」
  
  兩人對視一笑,但西奧的神情又嚴肅起來。
  
  「我以前的想法也和你一樣,你知道的。一直還覺得我倆真是天生一對,注定都沒有幸福的可能。哪怕我們能抓住點幸福的尾巴,也很快會全部失去。但我那會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他瞪著德拉科讓他不敢動彈,「沒什麼黑魔王了,也沒有讓人窒息的父親了,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選項了。你沒有了障礙,也就沒有了借口。現在可以享受人生了,我向你保證兄弟,唯一阻礙你的只有你內心對憂傷的執著和不肯放棄。你真的是特別陰郁的家伙呢,你知道嗎?」
  
  「那你就是個愛管閑事的白痴。」
  
  西奧哈哈大笑,站起身想給德拉科讓出點空間來。「你知道我的…我倆打出生起就認識了但我…」西奧咳嗽了幾聲,擺弄著衣服上的袖扣。「你所經歷的一切我都親眼見證了,我只能說…真的挺了不起的。你為自己做出的那些努力真的…盡管你總要給自己增添那麼多枷鎖。」
  
  德拉科不敢抬頭看西奧,只能低頭看著他的鞋尖,這是個放置視線的好位置。聽到簾子被人撩開,才抬頭看過去。
  
  「我母親…她有沒有…你看見她了嗎?」
  
  西奧再次探頭出去,但德拉科已經知道答案了,果然好友轉回身來時神情低落,「抱歉,伙計,我覺得她可能不來了。」
  
  「好吧,」德拉科點點頭,「沒事的。真的沒事,就——」
  
  「就是狗屎,」西奧毫不客氣地脫口而出,「很讓人失望,我也很抱歉。但今天赫敏選擇了你。別忘了這點,好嗎?」
  
  西奧擰動著自己手上的結婚戒指。「有些時候…有些時候我們得自己選擇家人。那些人對我們而言也非常重要,盡管我們也許和他們並無血緣關系。」
  
  「你這也是在說自己嗎?」
  
  「是的話又怎樣?」
  
  這句反問聲音很輕,回答者的眼神卻很堅決,挺直腰板,帶著那種看向兄弟般的眼神,又似乎在挑戰德拉科,看他是否敢於反駁。他當然不會反駁的。
  
  「你知道嗎,我倆搞不好是有血緣關系的。」
  
  「那還好不是我倆結婚,不是嗎?」
  
  「換了我母親,說不定這可以作為出席的理由呢。」
  
  西奧冷哼一聲,伸出手來。德拉科抓住那只手,被他拉著站了起來。
  
  兩人沒再說什麼,西奧打開門,陪著德拉科來到了指定他等待的位子:一段長廊的盡頭,等著自己的新娘出現,除了司儀以外就他一個人。
  
  司儀是個神情莊重的女子,頭發剪得很短,整個人讓他回想起了霍琦夫人的氣質,這也讓德拉科稍微平靜了一些。但她也令德拉科回想起了赫敏讓他單獨完成的一個任務,心裡有那麼點後悔:施展高超的魔咒技巧,偽造了德拉科的麻瓜身份文件,這樣才能在她父母的後花園裡正式結婚。
  
  司儀看著僵直地站在一邊的德拉科,臉上露出那種懂了的微笑。「別擔心,小伙子。我主持過無數場這種儀式了。只要重復你聽到的話,很快就能搞定的。」
  
  如果這會能夠調動身體的動作,他也許會朝她點點頭,或是做出表示聽到了的反饋。大腦封閉術也許能幫上忙,但德拉科知道真那麼做,自己是會後悔這會陷入麻木狀態的。赫敏不應該和一個走神的新郎宣誓的。
  
  不幸的是,這會能感覺到無數雙眼睛正在看著他,雖然很想做出鬼臉,甚至冷哼幾聲,他還是不停提醒自己,今天來這裡的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實過往。對他們而言,他不過是赫敏那神秘而不為大家熟悉的未婚夫罷了。這裡的非魔法人士雖然公開地盯著他,卻只是出於好奇,而沒有惡意。
  
  德拉科聽見了一個坐在第二排的老婦人,正大聲地和鄰座八卦著:「他是法國人,你知道吧,是那種有錢的古老世家。看起來我們赫敏去那個什麼寄宿學校還真是不虧呢。沒看到他爸媽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不過估計這麼一來也少了煩人的親家呢。」
  
  「哦,是啊,可憐的家伙。」她的朋友這麼應道,聲音也是夠響的。「穿那麼身西裝還真是挺不錯的,不是嗎?而且就像你說的,法國人嘛。」
  
  來參加這場婚禮的魔法人士小分隊裡,韋斯萊一家占了大頭,他已經看見了拿手帕抹眼淚的莫莉,一手扶著自己丈夫免得太激動,但對方顯然對身處麻瓜所在地也興奮得不行,就差在座位上蹦蹦跳跳了。
  
  安多米達姨媽坐在泰迪旁邊(孩子今天的發色是白金色的,德拉科覺得算是這個靦腆的孩子對自己的一種認可吧),她另一邊還沒坐人。她時不時地會歪著腦袋向後看,讓德拉科暫時壓下了不斷攀升的失望情緒。
  
  有幾個來賓,在看到他被那麼多陌生人注視,還得盡力忍住不要尖叫的樣子,滿臉看好戲的神色。德拉科強迫自己不要去看波特或是黃鼠狼,但金妮眼裡的神色,還有嘴角上揚的弧度還是在他腦海裡敲響了警鐘。金妮維雅那副表情到底他媽什麼意思?
  
  他這會身處的這種奇怪困境,這種介於未婚夫和丈夫之間的痛苦等待,仿佛一道無法跨越的海底鴻溝。按照計劃進行,那他就得對一個自己全身心想要珍惜的女子許下諾言,可如果失敗了怎麼辦?如果給了格蘭傑一切還不夠怎麼辦?要是她討厭和自己住在一起怎麼辦?要是他倆成了那種典型的明明在一起很痛苦,卻因為害怕孤獨而不願分開的夫妻怎麼辦?他如果現在就免了這些風險,直接幻影移形走人,然後讓波特和其他負責記憶消除的人,全力追捕他到天涯海角可以嗎?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覺得挺好。
  
  音樂聲讓他從內心的無端恐懼中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真的馬上就要結婚了。樂曲的旋律很熟悉,得費好大勁才能忍住不大笑出來。因為這支由鋼琴和吉他輕柔合奏的曲子,德拉科一聽就認出是那首「萊拉」的後半段。
  
  只有格蘭傑才會選這麼首非常不適合婚禮的曲子當做背景音樂。他都想像出兩人如果就這支曲子爭執的畫面來:
  
  「梅林的,格蘭傑,你不是認真的吧?這曲子是關於一段臭名的三角戀的!在哪個星球也不適合用來婚禮上放吧?」
  
  「哦,誰在乎呢?曲子很美啊,而且你很喜歡!我才不在乎其他人怎麼看呢,我喜歡這支曲子,你也喜歡,就行了!」
  
  我的個天,哪怕在他想像中,她都能贏得這場爭執呢。
  
  但腦補自己熱戀中蠢樣的那點子好笑也很快就消失了。
  
  她出現了,在屋子進到花園的門口那裡,身邊站著她的父母。客人們全體起立,終於背對著德拉科,看向另一頭更吸引人的一幕了。
  
  那兒。
  
  就在那兒。
  
  離他不超過四十英尺。
  
  她揚起的嘴角,笑得那麼甜,滿心歡喜的模樣。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加速,神經開始繃緊。
  
  身著改過的她母親從前的結婚禮服,和她家壁爐上掛著的照片裡的一模一樣,赫敏的身形被襯托得很好。這件潔白的禮服完美勾勒出她的曲線,他對這曲線再熟悉不過,哪怕拼了命也想牢牢抓住。
  
  她手裡捧著的捧花,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花朵。是他父親在特殊場合會給母親送的那些水仙花。她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接受他的母親,只為了他。
  
  她下巴微微揚起,但很堅決的姿態。雖然有那麼點傲慢,卻非常暖心,仿佛在說,「我他媽很清楚自己選擇的是什麼,謝謝你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只顧盯著他。興奮的,閃著光芒的眼睛,只有這雙眼睛總能直接看穿他。反射著些許金色光芒的眸子,激起他內心一陣裹挾著欲望的瘋狂感覺,一種帶著些許愚忠的強烈愛意。德拉科從前人生的錯誤選擇壓在肩頭,有些時候會感覺特別沉重。施過三種不可饒恕咒中兩種的那根魔杖這會塞在西裝的內袋裡。但如果你告訴他為了迎來眼下的這一刻——被那雙眼睛注視著的這一刻——他必須重復一遍所有後悔的舉動,重新感受痛苦的每一秒,重來一遍所有被折磨的瞬間的話,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感謝曾經後悔過的每一秒,引領他來到了眼下。
  
  那兒。
  
  就在那兒。
  
  他的全部在朝他走來,心甘情願地走來。而且十分急切,這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來。他之前到底為什麼想要逃開呢?
  
  他感覺臉部肌肉有些不聽使喚。緊繃著,繃到不自在。他得松動下嘴部肌肉才行,因為感覺不能確定待會可以好好發揮作用了。他應該要笑嗎?他是不是已經在笑了?為什麼要擺出一個正常人類的表情,需要這麼多精神力量和身體力量呢?
  
  面前的那家人靠過來時,德拉科堅定地向前一步。她的父母都在赫敏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她父親和德拉科用力地握了握手,可德拉科仿佛並未感覺到,她父親沙啞著聲音說了些什麼,德拉科也似乎沒聽清楚。她母親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但沒留下什麼感覺,在他耳邊說了些甜蜜的鼓勵話語,他也沒聽仔細。赫敏把手裡的捧花遞給母親,伸出雙手向他走來。
  
  你好啊。赫敏擺出這個嘴型。
  
  白色禮服。燦爛笑容。她就站在面前,兩只小手握在他手中,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必須記住這一刻的真實感受,足以趕跑這世上的每一只攝魂怪了。
  
  德拉科聽見了司儀說話的聲音,仿佛從遠方傳來,也許是另一個星球上傳來的,她在歡迎來賓們見證這對新人的結合,說了些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之類的套話。身邊一切應該讓他感到緊張無比的事情,似乎不過就是背景音。
  
  只有赫敏是清晰可見的,她甜美的笑臉仿佛誘惑他主動陷入被催眠的狀態,這種狀態下能時刻感覺自己被人無比珍視。雖然還沒開始交換誓言,她用力握住自己顫抖雙手的姿勢,已經傳達了自己的堅定愛意。
  
  一種沒有經歷過的呼吸困難正在發生——不是那種預示著驚懼發作的呼吸急促,也不是因為過度勞累帶來的呼吸困難,是一種肺部仿佛在經歷從未感受過的氣息的過程,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徹底解放一般,只因為赫敏讓他如此。
  
  他的軀殼仿佛已經裂開,把自己的心和靈魂都展示在了眾人面前。下周德拉科就要完成靈魂綁定的儀式了,除非他敢冒著被納西莎宰了的風險,但他都不覺得那個儀式有絕對的必要了。他的靈魂這一刻已經屬於赫敏了,如果那場綁定儀式能帶來這會十分之一的欣喜若狂,那他怕是要興奮到不知所措了。
  
  他的新娘咬住嘴唇忍住笑,趕緊捏捏他的手。
  
  「…迎娶赫敏?」
  
  這個問題的碎片鑽進了他耳朵裡,才意識到前面司儀問了什麼,他根本沒聽見。
  
  「抱歉,你能再問一遍嗎?」德拉科不得不問,聽見了人群裡的輕笑,他臉紅了。
  
  主持儀式的女子笑了,但還是用很專業的音調重復了一遍問題,「德拉科你,是否自願,在法律允許下,迎娶赫敏呢?」
  
  「我願意。」這一次,德拉科回答得很堅定。
  
  「赫敏你,是否自願,在法律允許下,嫁給德拉科呢?」
  
  「我願意,」她回答時望著他笑。
  
  司儀把結婚戒指放在自己儀式典章的紙頁上,遞到新人面前。德拉科從書頁上拿起小一號的金戒指,舉到她指尖。接著重復了一遍對他而言,最為甘願說出口的誓言,也許聲音有些顫抖,但他明白這是因為感到敬畏,而不是害怕。
  
  「我,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願意接受你,赫敏·簡·格蘭傑,成為我的合法妻子。
  
  這枚戒指是我倆愛情,信任和婚姻的像征。我發誓全身心地照顧好你,給你我的愛,友誼和支持,一輩子尊重、珍惜你。」
  
  德拉科把戒指戴在她手上,拇指不停摩挲著戒指停留的位置。它會一直停在那裡的。
  
  「我,赫敏·簡·格蘭傑,願意接受你,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成為我的合法丈夫。
  
  這枚戒指是我倆愛情,信任和婚姻的像征。我發誓全身心地照顧好你,給你我的愛,友誼和支持,一輩子尊重、珍惜你。」
  
  金戒指順利地滑上手指,給他戴上的這個女子,哪怕要求他放棄自己的魔法都是可以的,但他知道,她不會提出這種要求的。
  
  司儀其實都不用說出下面的那句,「我宣布你們已經綁定在一起。」德拉科已經感到前面的誓言無法忘卻了。誰要是敢說他們倆沒有一生綁定在一起,那他得看看選個什麼惡咒扔過去才合適了。
  
  「我現在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婦。你們可以親吻對方了。」
  
  赫敏出乎意料地笑出聲來,德拉科一秒也不浪費,馬上按照這個令人愉悅的指示照辦了。雖然急切,德拉科還是非常小心不要弄散了她好不容易盤成發髻的頭發,但赫敏就沒有他那麼當心了。被他的熱情驚住了幾秒後,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欲望,直接摟住他的脖子,手伸進了他的頭發裡。
  
  這一刻之前,他已經親吻過她無數次了,但與她嘴唇緊貼,捧起她的臉,都有了種全新的感覺,激發出一陣讓人愉悅又安寧的心緒。
  
  好不容易忍住自己,德拉科盡量不要吻得太久,舌頭只是像征性地在她分開的雙唇間掃過一下。有誰在後面吹起了口哨(大概是黃鼠狼吧,這個混蛋),赫敏輕笑著結束了吻。德拉科在她太陽穴上補了個吻,聽見她顫巍巍地吐出口氣說道,「我愛你。」
  
  德拉科顧不上這會站在一群人面前,而自己的臉色怕是已經看起來很生猛了。這個女子剛剛嫁給他了,雖然看起來很開心,他非常想馬上就向她展示對於兩人關系的新進展,他打算如何好好表現呢。赫敏挽著他的胳膊肘,轉過身來面對所有的來賓,但德拉科卻一直盯著自己迷人的新娘。
  
  照相機發出的輕響和閃光燈的亮光都沒能讓德拉科移動視線。花瓣雨落在了這對新人頭上(沒用米粒是因為格蘭傑說會召來飛鳥),這會的整體效果肯定非常好,但他仍執著地看著她。兩人手挽手地沿著長廊走回去,德拉科的步子邁得很大,確保能盡快回屋裡。
  
  兩人走進她父母的房子,剛離開眾人的視線,德拉科就收緊手上的力道,帶著兩人幻影移形離開了。他們重新出現在了格蘭傑家樓上的客房浴室裡,德拉科一秒也不浪費,一把抱起赫敏坐到洗手台上,直接吻了上去。
  
  這不是適合在眾人面前接吻的樣子。
  
  兩人的吻唇舌並用,呻吟不止,四只手到處摸,德拉科擠進赫敏裙子的層層疊疊間,硬要分開她的兩條腿。德拉科用舌頭好生在赫敏嘴裡折騰了一陣,直到她有些喘不過氣,才放棄那片陣地,轉而低頭去吻她的脖子。
  
  他的手隔著緞面的衣料,揉起她的乳房來,她用雙腳在他背上用力抵住的姿勢來看,顯然是歡迎這種動作的。當德拉科沿著她鎖骨的肌膚越來越大膽時,赫敏突然間恢復了理智一般。
  
  「德拉科…德拉科…我們應該要…要去…接待客人們的。」她嘴上這麼說,語氣裡卻感覺更願意德拉科繼續在她耳朵下面吻出個吻痕來才好。
  
  「你覺得我在乎嗎?」他略帶威脅地低聲回應。
  
  再次吻住她的唇,想像往常那樣讓她閉嘴,手已經沿著她的身體摸了一圈,這會用拇指抵在她乳尖的位置上。
  
  「我們還得…必須…去…照相了。」
  
  雖然赫敏這麼說,還是主動地撩起了自己的裙子,好和他再貼緊一些。德拉科抵著她撞了幾下,真是美妙的一刻呢,她的嘴裡發出好聽的呻吟,被他發硬的分身正好撞在花核的位置。
  
  「你看起來美極了,知道嗎?」他低吟著問話。
  
  她這次朝著他的脖子下手了,舔在脈搏跳動的地方。「所以你挺喜歡我的裙子咯?」
  
  他收回放在她胸上的手,把她全身打量一番。
  
  「馬爾福太太,要不是你看起來他媽的那麼美,我早把這條裙子給撕了。」
  
  「我是格蘭傑·馬爾福太太,請你注意下,不管怎麼說,都是你妻子了。」
  
  他猛地縮回腦袋,有些驚愕地盯著她。妻子。他的妻子呢。
  
  「妻子,」他喃喃道,這個親昵的稱呼在舌尖轉過,「妻子,」他抵上她的嘴唇輕聲重復,「妻子,」在她耳邊緩緩道來。「妻子,」在她脖子的凹陷裡吐出這個詞。「妻子,」埋頭進她的雙峰間驚嘆這個詞。
  
  全程中,他的手一直伸在她的裙子裡面,撫摸著她大腿內側滾燙的肌膚,朝著她底褲裡面自己最愛的目的地進發。
  
  赫敏仰頭靠在洗臉池鏡子上,拼命將髖部朝前送。「哦…哦,天啊…德拉科,」他開始戲弄她濕乎乎的入口時,她發出貓叫般的呻吟,只在花核那裡撫弄了兩下,他就將兩根手指送了進去。
  
  「對…明明覺得麻瓜的儀式…儀式就是…多此一舉的人…哦,就那裡…你倒是挺多愁善感的啊…對,德拉科…」
  
  「和西奧聊得挺多啊,是吧?」
  
  「那,他也是…也是…我的朋友嘛。」
  
  德拉科伸在裡面的手指停了下來。「作為你的丈夫,我希望在我身體的任何部分留在你裡面時,都不要提到其他男人。」
  
  「是你先提他的,」她哼唧著,試圖自己扭動腰部,但被德拉科的另一只手箍在了腰間。他笑著看著赫敏試圖猛地動彈幾下來增加摩擦,卻被他的手和裙子下面層層疊疊的薄紗弄得根本沒效果。
  
  赫敏終於不再扭動,德拉科以為她會開口求饒了,結果這個小機靈鬼直接抓過他的皮帶,隔著褲子開始撫弄他下面了。由著她上下擼了一陣,才終於認輸,伸在她體內的手指繼續動作起來。
  
  她的手垂到兩邊,再用力抓牢洗臉池的台面,德拉科准備好了觀賞這世上自己最愛看的一幕。他俯身把嘴唇湊到她微張的嘴巴上方,鼻尖都碰到她的臉頰了。
  
  「為了我泄出來吧,妻子…這輩子剩下的日子裡我會一直這樣疼愛你的…做個乖女孩,趕緊泄出來…」
  
  他其實早就知道,故意不讓她舒爽,永遠趕不上在她耳邊低聲贊美和要求來得有效,只有那樣才會聽見她妥協後的請求,那樣的話才能感覺到被她內壁緊緊絞住手指是什麼滋味。
  
  「哦,拜托…求你了…我真的要到了…」
  
  是啊,他看得出來。
  
  「你想做個好妻子的,是不是親愛的?讓我看看你能有多好…全部泄在我的手指上吧。」
  
  赫敏讓他見到了完美。
  
  她用雙臂摟住他,嘴裡氣喘吁吁地吟誦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把臉埋在他的脖子彎處,感受完自己的高潮。
  
  待恢復了一些清明,赫敏又伸手去拉他的皮帶,但被德拉科握住了手。
  
  「不,只是為了你。」
  
  「我們可以快一點,讓我只要——」
  
  「絕對不行,」他反對道,把她按在洗臉台上不能亂動,順手把禮服裙子往下拉好。
  
  「我倆結婚後的第一次圓房,我必須得慢慢享受才行。現在還是去完成社交任務吧,等這場婚禮結束,我會把你留在床上好一陣子的。幾天都可以。」
  
  赫敏拉過他的臉,又是一個熱吻。
  
  「你確定嗎?我可以讓你稍微紓解一點啊。感覺這麼一來不太公平。」她皺起眉,低頭望著他褲子裡很顯眼的勃起。已經這個狀態了,花不了多久就能讓他射出來的,搞不好只要含在嘴裡吞吐個幾下,他就會射進她喉嚨裡了…
  
  「敲門啦,小情侶!」
  
  讓他頓時能軟下來的聲音出現了:金妮維雅咋咋呼呼的喊聲。
  
  「你倆如果弄完了,」她隔著門就喊起來,「我已經編了個故事應付所有好奇的來賓,說你去修補下發型和妝容了!」
  
  德拉科猛地拉開門,毫不客氣地瞪著這個壞人好事的家伙。
  
  「看來我和帕德瑪還真的得來修補一下呢,」看見德拉科身後這會滿頭凌亂的赫敏,她笑著說道。「才結婚兩分鐘,你倆就已經毛手毛腳到這種地步了。來吧,格蘭傑·馬爾福太太。」
  
  她繞過德拉科,拉起赫敏的胳膊,推著她朝大廳方向去。赫敏離開後,金妮轉回身,眼裡滿是盤算地打量了一番德拉科。
  
  「嗯,臉有點泛紅,嘴唇腫了,頭發有點亂但還行…西裝扣子還是扣好的…領帶也沒歪…」
  
  德拉科沒理她,繼續忙著在洗手。
  
  「啊哈!」她突然發現什麼不得了的證據一般大喊一聲,「我知道了!赫敏剛才爽了一回是吧?」
  
  「是個人都以為,做媽媽這件事能讓你變得稍微少粗魯一點呢。結果還是老樣子,金妮維雅。」
  
  「她得利的話,我也受益啊。你倆這麼偷偷摸摸一回,我可是賺大發了。」
  
  德拉科望著鏡子裡的她,抬起眉毛,「你已經墮落到拿我倆的婚禮打賭了嗎?」
  
  「哎喲,你倆的婚禮早就引發一大堆猜測了,大家可是在打賭方面發揮了各種想像力呢。這一個賭的是看誰能找到藏起來的新婚夫婦呢。羅恩和爸爸直接棄權了,但其他男人們更加過分,他們都賭說你倆已經直接做了。女人們麼就浪漫多了,她們賭的是激情熱吻。但我說,你會非常紳士地先讓女士爽一回。」
  
  「和我說說,你為什麼不是那個有傲羅徽章的波特呢?」
  
  「傲羅的工資簡直不能看。好了,趕緊下樓來。我已經下注了,賭有多少個麻瓜老婦女會嘗試去捏你的屁股呢。」
  
  德拉科無語地嘟噥一聲,發誓待會必須貼在自己的新娘身邊。「你們真是群無恥的家伙。」
  
  「是啊。你覺得能至少吻上八只皺巴巴的手嗎?這個數字達不達得到,很影響贏家最後的錢呢。」
  
  「和我一起分了,我就能衝到12只。」
  
  「這才對嘛。歡迎加入我們的大家庭,馬爾福。」
  
  這話讓德拉科抖了一記,似乎被惡心到了。「你怕是沒搞清楚今天來參加的是哪家的婚禮吧,我很肯定今天娶的是格蘭傑。」
  
  「哦,你還真是天真的小甜心呢。你剛才娶的是赫敏。我爸媽連更糟的人都能收養了呢。」
  
  這句話後面的份量砸到他身上,德拉科這會的表情糅雜了恐懼,迷惑和不敢相信。金妮才不管他這樣呢,直接推著他朝樓梯方向去。
  
  「趕緊走,回頭你再慢慢頓悟加崩潰去吧。我賭了10加隆,你會在和赫敏跳舞的時候來個彎腰附身呢。」
  
  這一家子什麼異教徒啊!
  
  我可以的。
  
  XXX
  
  赫敏以前真的受不了結婚的雙方按照新身份稱呼對方,而不是直呼其名,但當德拉科輕聲喚著,「我愛你,妻子」的時候,她真想不顧所有在場人的目光,直接扯光自己婚禮禮服呢。
  
  但她真的那麼做的話,怕是會讓在場的幾個老阿姨更加肆無忌憚了。婚禮過程中,赫敏漸漸感到了一些疲憊,腳上的軟墊咒逐漸失效,越來越酸痛。真想拉著自己的新丈夫躲開眾人的目光,甚是咄咄逼人的問題,還有那些投向德拉科的同情注視。
  
  赫敏沒提起納西莎的缺席,德拉科全程面無表情地接受了來賓們對他「孤兒」身份的安慰,就連她父母也在第一時間聽到這種話時,忙著馬上轉換話題呢。
  
  安多米達和莫莉麼,非常想接過母親這一職責,卻還是很收斂地只是在德拉科和赫敏開始煩人的致謝環節時,擁抱的時間加長了點而已。
  
  他們差不多一小時前就開始各種致謝了。
  
  哈利帶著小詹姆斯,裹著件非常可愛的迷你西裝,是德拉科無盡的道別和道謝對像的最後一站了。
  
  赫敏在哈利和詹姆斯的兩頰上親吻過,小號波特笑得咯咯叫,把臉埋進了爸爸的肩頭。
  
  哈利抱住詹姆斯,直接遞到德拉科面前,這孩子笑得更歡了。
  
  「來,馬爾福,要不要抱抱你的侄子?」
  
  德拉科只是伸出一只大手,把詹姆斯已經不大整齊的黑發弄得更亂了。
  
  「總有一天,波特,我會弄到一只時間轉換器,回到三年級那會,把這段回憶展示給你看,全程享受你愚蠢的青少年的臉上憤怒和惡心交織的神情。」
  
  「換成五年級的我,你還有可能成功。整天陰郁不知道在干什麼的小混賬。」
  
  看到德拉科的白眼,赫敏覺得當晚的接待真的可以結束了。
  
  躲開了屋子裡麻瓜們的視線,德拉科伸出胳膊,准備帶赫敏幻影移形回他家。不對,他們的家。
  
  她伸手去摟他,卻馬上縮回去。「答應我,你不會笑話我?」
  
  「格蘭傑,你知道的,我沒法遵守不可能的規矩。」
  
  赫敏哼哼鼻子,雙臂交疊起來,「我知道會聽起來很蠢,但我們能幻影移形到屋子的正門口嗎?」
  
  「可以直接幻影移形到臥室的,所以可以啊。」
  
  她抓緊他的胳膊,期待地望向他,他們來到了富蘭克林宅邸的正門口。赫敏眼神飄忽,就是不去看德拉科,手不停地揪著再撫平身上的裙子。德拉科等著她開口,知道她只是在努力組織語言說明那個略帶尷尬的想法。倒是她先揮動魔杖,打開了大門。
  
  「你能抱著我從門裡面走過嗎?」
  
  「什麼?」
  
  「拜托別笑。」
  
  「再說一遍,我不敢亂保證就是了。」
  
  她深吸一口氣,自己新家附近清新的鄉間空氣真是不一樣。
  
  「但這是個麻瓜的新婚之夜傳統,而且我知道,我知道的,這很怪,但我一直有過幻想被自己丈夫抱起來,在新婚之夜邁進家門的場景。」
  
  赫敏終於抬頭去看自己一臉困惑又可愛的丈夫,這會正用手撓著後頸,肯定覺得她有點瘋了。
  
  「呃…好吧。」
  
  她擺好姿勢,方便他從背後和膝蓋彎那裡抱起自己,但在她進一步解釋前,德拉科一步向前,從腰部那裡抬起她,直接把她甩到了肩膀上,弄得她屁股朝天,臉抵在他背上。
  
  「不對!不是這樣的,你是原始人嗎!德拉科,放我下來!」
  
  重新站到了地面上,她詳細地說明了應該如何從膝蓋和胳膊下面抱起,好讓她摟住對方的脖子。他乖乖地照辦了。
  
  「你就沒想過為什麼這種抱人的方式被稱為『新娘抱』嗎?」
  
  「我從來就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德拉科還算給面子,在被她摟緊脖子,抱進宅邸正門過程中沒有發出嘲笑。她在他脖子旁邊輕輕一吻算作獎勵。
  
  「現在要干嘛?」
  
  「請帶我回臥室。」
  
  「走樓梯上去嗎?」
  
  「你的意思是我太重了?」
  
  「不是的,你個小傻瓜,我只是等不及要操自己的妻子罷了。」
  
  赫敏咯咯笑起來,用臉蹭在他的脖子上。「哦,那行吧。」
  
  一個轉身加一聲輕響,她已經被輕柔地放在了四柱床的邊上。赫敏眨眨眼睛,環顧了一下這會香氣四溢的臥室,不知道怎麼會到處都灑了花瓣的。
  
  「德拉科,是你…?」
  
  德拉科用手搓了下臉,看著滿屋子到處都放上了紫色和白色的風信子花,還灑了不少花瓣。
  
  「不,當然不是了。只是克裡克他很清楚我對這種花的喜愛,和你有關系…顯然這老家伙內心深處還是個浪漫主義者呢。」他的聲音低下去,開始把那些花弄走,赫敏則坐在床墊上吃吃笑個不停。
  
  屋子裡終於沒了那股濃重的甜膩花香,空氣變得清朗了不少,德拉科才回到她旁邊來。如此興奮又費力的一天過去,兩人終於能單獨相處了,赫敏拽著他的領帶拉到面前。還真像之前在盥洗室裡快速來一發時承諾的那樣,德拉科吻上來的動作非常得不急不忙。
  
  她覺得自己可以迷失在這個人的手上,而且會非常樂意,毫不介意。但在被他的觸摸和味道徹底占據身心前,她還有一項任務。
  
  赫敏一只手抵在他胸口,輕輕推開一些。「在你讓我神魂顛倒前,我能把結婚禮物先送你嗎?」
  
  「我有預感,你在這條裙子下面穿的東西就足夠當作我的禮物了,寶貝。」
  
  她笑著在他唇上啄一口。「把我的昂貴內衣當作額外獎勵好了。」
  
  她的笑聲慢慢停下,看到他一臉耐心地盯著自己,莫名開始緊張。「我想為你做一點事。只為了我倆的那種。今天站在我的家人和朋友面前,和你結合讓我特別驕傲。但我想說的一切,是無法用婚約誓詞涵蓋的。」
  
  赫敏伸手去床頭櫃上拿那個串珠小包,從裡面翻出了自己的筆記本。「所以,我用永久墨水在這裡寫了一些東西。這會你那本上應該已經顯現出來了。它們算不上是誓言…只能算是…一些想法…關於我為什麼愛你。你可以…回頭私底下再讀也行,或者——」
  
  「現在就讀給我聽。」
  
  她看一眼這個貼著自己,躺在他倆床上的男人。
  
  「你想讓我讀給你聽?現在?」
  
  「是的。」
  
  她掃一眼他這會繃緊的全身,德拉科的手握成拳頭放在大腿上,下巴緊繃,整個人都很緊張。灰色的眼睛裡亮晶晶的,顯然非常想知道她手上寫的到底都是些什麼。
  
  她垂下眼睛,看看那些她糾結很久寫下的詞句,之前沒想過需要當面講出來呢。
  
  「德拉科。你也許不記得了,但我和你說過,你這個人有很多優點,特別在作為一個伴侶這件事上——」
  
  「我記得的,」他插話進來,她一下子抬起頭。他的表情仿佛自己嘴裡吐出的每一句話,都能治愈他似的,能夠滿足他長久以來求而不得的認可和愛戀。她不能再拒絕他了。
  
  「我曾經和你說過,你作為一個伴侶能給對方的東西很多,我那時弄錯了。我大錯特錯。德拉科,你能給到的東西根本無止境。經歷過你所經歷的一切,還能心懷愛意和激情面對生活…那種被你自己藏起來很久的愛意。你不應該需要那樣做的,所以請你,永遠也不要再將這種愛意哪怕藏起來一秒。」
  
  她的喉嚨有點緊,但還是繼續說下去。
  
  「在你告訴我你愛我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因為你用各種方式早就告訴我了。你還在用無數種方式不停地告訴我。每次支持我的夢想和決心時,是你愛我的表現…每次對我的意見提出反對,逼迫我再深入思考時,是你愛我的表現。」
  
  她聽見了低低的輕笑聲。
  
  「每一次你由著我安慰你,或是對我袒露心聲時,就是你愛我的表現。你每次看著我的時候,眼睛裡也全部是愛。」
  
  這會抬起眼睛和他對視,赫敏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了,但這種「失敗」仿佛水到渠成,自然合理。
  
  德拉科趕緊用手抹掉這些淚水,赫敏已經不需要照著本子上的內容讀下去了,她早就把那些話背在心裡了。
  
  「你看我的眼神總是那麼堅定,」她低聲繼續,他的手從她臉上滑下來。
  
  「你有著太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方面。而所有這些你都信任地展現給了我。我發誓會好好珍惜你向我展示的一切,因為…因為那是我最寶貴的財富。能發現你身上所有的特點,是我的榮幸,德拉科,我愛你。」
  
  他顫抖著聲音嘆出一口氣,「我愛你。」
  
  赫敏合上本子,德拉科直接拿了過去。
  
  德拉科滑下床,跪在了她面前。他幫她解開鞋子上的鞋帶,幫她解脫掉這華麗的折磨。
  
  向後坐在自己腳上,他托起一只腳,按摩她發酸的足弓,讓她滿足地一聲嘆息。他低下頭吻在她腳踝上,手指沿著小腿摸上去,嘴唇也很快跟上。撫摸她,品嘗她,一寸又一寸,直到她看不到這個讓自己瘋狂的男人,因為他已經鑽進了裙子下面。他來到了大腿內側,非常靠近她最想被觸摸的地方了,卻突然間撤了回來。
  
  他又從另一只腳開始重復剛才的步驟。當他再次從腳踝沿著小腿,靠近大腿內側的核心區域時,赫敏覺得已經快要被欲望折磨到爆炸了。
  
  「我不是抱怨啊,但剛才那個說『我只是等不及要操自己妻子』的人怎麼了啊?」
  
  德拉科抵在她肌膚上的撫弄停了下來,他從裙子底下探出頭來,眼神灼熱無比。
  
  「再說一遍。」
  
  「說什麼啊?」
  
  「操。」
  
  赫敏抿起嘴,本想指責他一句,卻被那雙眼裡的真摯給止住了。他不是在嘲諷她呢。他的小書蟲說出這個下流詞不是為了取樂,也沒有什麼嘲諷的意味。
  
  純粹的欲望而已。
  
  她如他所願。
  
  「操。」
  
  他撲了上來。
  
  仰面躺在床上,他那熟悉而堅實的身體壓在上面,赫敏幫著他脫掉了領帶和西裝夾克,終於能在欣賞他一身黑西裝一整天後,實實在在感受一下自己的另一半了。
  
  搞砸了他想要慢慢來的計劃後,她變得大膽起來,拉著他的耳朵,嘴巴湊上去。「我要你操我。」
  
  他發出的聲音啊,那種又有些不相信,又被狠狠撩起性質的低沉呻吟,讓她渾身一個激靈,而他手上的動作說明,待會絕對會滿足她的願望的。
  
  德拉科變沒了自己的襯衫,在她胸前不停地落下熱吻,回頭肯定會留下吻痕的。很好。
  
  「你知道從你那張小嘴裡聽到這種髒字什麼感覺嗎?」
  
  他把她用力壓進床墊裡,她輕哼一聲,抓住他的後腦勺。
  
  「怎麼了?」
  
  「沒什麼,壓到我的頭發了。我發誓在裡面大概放了幾百個頭針才固定住這個發型,這會全扎在我腦袋上呢。」她媽媽和金妮激動過頭,拼命往她頭發裡塞固定用的別針,只為了保持住發型幾小時不松動。
  
  他皺著眉撐起身子,德拉科坐直後,靠在床頭,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寶貝。」
  
  赫敏爬到他那邊,本想跨坐在他身上,他卻搖了搖頭。
  
  「不,換個方向,轉過去。」
  
  他分開自己的兩條長腿,好讓她坐在中間,背靠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德拉科的手指撫過她的雙臂,摸到脖子那裡,接著感覺到了手指伸進頭發。伴隨著太緊的發髻而來的緊繃感緩解了,她知道德拉科已經拿掉了一枚別針。他的手溫柔地一次次伸進她的頭發,每拿掉一枚頭針,就會在她肩頭或是脖子上輕輕一吻。
  
  她的頭發終於完全自由後,全部披散下來蕩在身後。德拉科用手指從她頭皮梳到發梢,讓原先太陽穴那裡的酸痛感都消失了。
  
  「好點了嗎?」
  
  她哼哼著表示舒服。一只大手撫上她的後背,把她的頭發撩到了一邊的肩膀處。德拉科解開了她祖母傳下來的珍珠項鏈,她從眼角瞥見那條項鏈朝衣櫥方向飛去。她母親的鑽石耳墜也收到了同樣待遇。
  
  只剩她身上的這條裙子要褪去了。
  
  德拉科從背上的一排紐扣開始。隨著他靈巧的手指動作,她胸口和肋骨那裡的壓迫感在一點點緩解,解開紐扣時,赫敏只能淺淺地呼吸。
  
  裙子的上半身慢慢垂下來時,他的指關節蹭在她背上。婚戒的冰涼金屬質感讓她一個激靈,以前沒在他手上感知過的觸覺。這枚戒指激起了對這個男人的渴望和愛戀,這個她許諾共度一生的男人哦。
  
  「你能站起來,好讓我把裙子脫掉嗎?」
  
  赫敏點點頭,讓他重拾起之前說要慢慢享用她的劇本。終於脫掉了那件短袖低領的上衣,德拉科就能看見裡面的那套白色內衣了。
  
  他站在身後,拉下裙子的拉鏈,腰部輕輕一扭,這件曾穿在她母親身上,剛才穿在她身上的裙子就落在了腳邊。德拉科繞到前面來,伸手幫她跨出衣裙掉落的範圍。再揮揮手,裙子飛出去,掛在了扶手椅背上。
  
  赫敏站在原地沒動,德拉科小心而謹慎地繞著她打轉。他的手在她背上慢慢撫過,上下游走來到中間的位置,手掌停在腰間後,開始繞到前面。灰色的眼睛掃視她全身,似乎在仔細觀察她的所有細微動靜,仔細查看她那套婚禮內衣的細節,最後直接盯在了她臉上。堅定的眼神,正如她寫到的那樣。
  
  「你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了。」
  
  這一晚,德拉科不止一次地讓她再次墜入愛河。
  
  感覺到了他在身上到處吻著,低聲說著愛她,讓她輕呼他的名字高潮時,在他在她體內射出來時,在他感謝著她嫁給自己時,在他撓著她肋骨讓她咯咯笑不停,說就愛聽她這種聲音時,在他保證先睡上一兩個小時後接著繼續時,在他淡色的睫毛撲扇幾下睡著時,在他睡夢中翻身還要摟緊她時,她一次次地墜入愛河。
  
  這種為人傾倒的感覺一直沒有停下,她知道永遠不會停止。
  
  
章節 51 尾聲

  2010年8月10日,周二
  
  赫敏環視一下自己家滿滿當當的客廳。盒子,儲物桶,裝著她所有東西的手提箱,這裡也裝著她住在這棟屋子裡的所有回憶,幾乎把每一寸地方都占滿了,只剩沙發幸免。她的朋友們在過去兩個晚上陸續來幫忙打包。兩天時間,終於打包好一切,可以搬到富蘭克林宅邸去了。
  
  「你會想念這裡的,對嗎?」金妮柔聲問道。
  
  赫敏點點頭,原地轉了個圈,看著家裡空了的牆面,不再擺東西的壁爐台,沒了小物件和各種裝飾的置物架,這裡已經沒有了她居住過的痕跡。
  
  「走之前,我去燒壺水。」金妮安慰地捏捏她肩頭。
  
  沉浸在回憶中,她因為想到這一段的人生旅途告一段落,不免會心一笑。看到了第一次和德拉科接吻的那條走廊。哈利照看小泰迪時,驚慌失措魔杖意外走火,在木板上留下的燒灼痕跡,那會的他根本不知道怎麼一個人照顧孩子,泰迪在哈利不讓他飛起來的情況下發了通脾氣呢。牆角的抓痕是克魯克山無聊至極的時候弄出來的。天花板上的凹痕,是羅恩覺得可以試試在室內玩迷你游走球的傑作。
  
  全都是之前人生的痕跡。也許曾度過一些孤獨的夜晚,她也不後悔這段住在自己購買的房子裡的一個人生活,全靠自己的積蓄,按照自己的喜好,不用考慮別人的眼光。
  
  她在想,德拉科在這兩天裡,獨自一人待在兩人的新家,或是在辦公室時不知作何感想。昨天和今天早上赫敏還是在咖啡店見過他的,但晚上的時候依然回了自己這邊來收拾行李,忙完兩人度蜜月前的很多工作。因為她新晉的丈夫找到了方法,確切說是好幾種方法,來說服她可以等到天亮了再忙活,於是她還是回到這裡一個人睡比較妥當。
  
  但這也沒能阻止德拉科通過兩人的交流筆記本寫來一大堆消息。她知道他已經努力地在尊重她的個人空間了,但還是會懇求她至少回去和他一起睡。她心裡有一些希望通過這種短暫的分開,加深兩人靈魂綁定前的期待,但更多的還是不停地要說服自己必須遵守一個古老的愚蠢傳統。看在梅林的份上,兩人已經算成婚了啊。
  
  仿佛遠在伯克郡的他聽到了她所有的想法,壁爐裡的火光綠起來,德拉科走出了爐膛。
  
  「去他媽的,格蘭傑,你已經是我妻子了,這麼搞簡直荒唐!」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被他堵住了嘴巴不能出聲了。把她按在牆上,直到他的嘴唇轉移到脖子上,她才緩過神。「德拉科,金妮在這兒呢!」
  
  眼角裡瞟見了一抹紅色的頭發,傳來一陣鼻子裡哼出來的嗤笑。德拉科似乎不在乎屋子裡還有其他人,只是稍微暫停一下,對著背後招呼了一聲。
  
  「晚上好,金妮維雅,最好趕緊走吧,不然你就得現場觀看演出了。」
  
  「雖然我應該挺喜歡看的,但我覺得赫敏不喜歡被人圍觀。祝你和馬爾福太太愉快。」
  
  「是格蘭傑·馬爾福。」德拉科糾正道,金妮離去的聲音讓赫敏迫不及待地扒掉了他的外衣。
  
  XXX
  
  2010年8月11日,周三
  
  德拉科在萊斯特蘭奇莊園小一點的那間餐廳找到了納西莎。過去幾天裡,他在辦公室裡專注於魁地奇比賽的新聞和選手們的統計報告,但更多時候是在腦補如何勾引自己妻子。所以今天這煩人的任務,其實德拉科一點也不想完成,但不能繼續拖下去了。他不能在這事未解決的情況下,就去完成靈魂綁定的儀式。
  
  納西莎正繞著那張漂亮的巨大餐桌,時不時彎下腰拿起一張紙片,或是更換一張。魔法世界的婚禮只有幾天了,可座位安排似乎還要再優化一下。
  
  「上周六我們的婚禮上沒看到你呢,」德拉科以這句話開場。
  
  她的肩膀一僵,顯然是情緒上來了。
  
  「我不覺得缺席你的…另一場事務,有什麼不得了的。」
  
  「安多米達姨媽也去了。她似乎原本以為,我也以為,你是會出席的。」
  
  「那個啊,我姐姐一直都是家裡最離經叛道的。」
  
  「你為什麼不來?」如果她想轉移注意力,那顯然沒成功。這次不行,他絕對不會逃避這個話題的。
  
  「你真的想讓我去嗎?我以為那只是場規模很小的儀式,所以我還是避免參加,畢竟有那麼多韋斯萊會在場。我不覺得你或者赫敏會願意在公開場合出現尷尬事件。」
  
  「尷尬?對誰而言呢,母親?你嗎?難道接受在場其他陌生人的同情,當我是個孤兒什麼的就不尷尬了?」
  
  她猛地抬起頭,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顯然這個情況她沒預料到。德拉科不覺得這是扳回一局的征兆,但視線還是沒有動搖,只是看著她乞求一個真實的答案。
  
  「我很抱歉。如果這麼說可以的話。」
  
  這種悔過的話,雖然不討厭,但也沒抵消他的失望之情。
  
  「不行,」德拉科搖搖頭,「這麼說根本不夠。」
  
  她的嘴巴抿成一條線,似乎沒達到自己輕描淡寫的道歉想要的效果而不是很開心。
  
  「德拉科,我接受了你自己選的妻子,還非常積極地參與籌劃你和她的靈魂綁定儀式,你還要我怎麼樣?」
  
  「表現出一點你願意改變的跡像啊!我們又沒逼你把自己魔杖一折為二,發誓再不碰魔法咯!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友好地陪在我妻子家人身邊幾小時而已啊!」
  
  他嘆口氣,深深地吸氣,試圖平靜下來。「那場婚禮…對赫敏來說很重要。對我也很重要。媽的,母親,難道我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說出,我希望你出席我人生裡最快樂的一天嗎?」
  
  納西莎吸吸鼻子,揚起了下巴。在她開口之前,德拉科就嗅出了她開啟防御機制的氣味,怕是很快就要扔出幾句空洞無物的自我辯解之詞了。這種策略他再熟悉不過,畢竟自己也非常擅長來著。
  
  「我敢肯定,哪怕沒了我出席,儀式也很順利開心,畢竟身邊環繞的都是你的新家人和新朋友。」
  
  德拉科雖然點著頭,卻不肯上鉤。「的確很開心。我必須承認,事情到了這一步,有我在計劃階段表現得不是那麼積極的錯。但我不覺得需要求你去參加啊,看來只是我一廂情願…」
  
  他的聲音低下去,用力地吸了口氣。「是啊,那天非常愉快,因為我的姨媽,岳父母和煩人的朋友們全都滿眼驕傲地看著我…可我母親卻不在。」
  
  她終於松開了手上的卡片,放回了桌上。她的手不自主地去撫平身上的長袍。這是她緊張時的表現之一。
  
  「你姨媽在婚禮後上我這來了。梅林的,」納西莎輕笑起來,「我都差點忘了她發火的時候什麼樣子了。所以別難過了,親愛的,」她嘴邊擠出個苦笑來。「我已經為自己的不當行為,受到嚴厲的指責了。」
  
  雖然感激自己姨媽的舉動,但想到讓這兩姐妹的關系又出現了緊張,德拉科心裡有點難過,畢竟她倆最近才開始修復關系。
  
  也許德拉科可以多表現一些,他是真的想和她分享自己新生活的各個方面。他花了太久才弄明白自己母親在懼怕的是什麼。改變不意味著要拋棄她。
  
  「我想給你看點東西,」德拉科喃喃道。他卷起左邊的袖子,有些遲疑地把胳膊朝納西莎伸過去,讓她好看看那裡。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瞪大了眼睛。她趕忙走近過來,抓過他的胳膊,看著上面已經沒了標記,只有點殘留斑點和變色印記的皮膚。
  
  「但是,怎麼會呢?」她不敢大聲似的,「我以為什麼咒語都不管用。」
  
  「不是咒語弄的。」
  
  「那是——?」
  
  「是赫敏,」德拉科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她真的太厲害了,你知道的。她想到了一個理論,把裡面的邏輯想清楚,調研了很多資料,這樣的結果多虧了麻瓜的方法,我現在終於能擺脫那個人的標記了。我又清白了。完整了。」
  
  他退後一些,她顫抖的手指還浮在手臂上方,他把袖子重新拉好。
  
  「這就是赫敏給我的感覺,母親。一直如此。」
  
  這下她讓他沒料到了,她用雙手捧起他的臉。
  
  「德拉科,我真的很為你驕傲。我一直都很為你驕傲的。」
  
  她藍色的眼睛掃視著他的臉。「我一直以來,只想把最好的給你。」
  
  她的手垂下去,「希望你能原諒我,如果我…沒有表現得很明顯的話。」
  
  他們一家人浪費了那麼多年,那麼多時間,只知道把所有的情感鎖在心中,幾乎不可挽回地將他們互相撕裂開。德拉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他把母親拉進懷裡,說出了心裡的感想。
  
  「我愛你。」
  
  XXX
  
  2010年8月14日,周六
  
  又站在一道長廊的盡頭等著赫敏過來。
  
  這一次他不會慌到支撐不住,需要西奧給自己打氣,才能站在眾人面前等著新娘出現了。今天來的客人們,幾乎都是魔法世界的,數量上絕對壓倒了上一場,但這正是新郎母親期望的。
  
  這不僅是一場馬爾福家的婚禮,這是一場馬爾福家的靈魂綁定儀式。一支古老而受人尊敬的血脈家族的古老而受人尊敬的儀式。非常適合納西莎用來展示自家財富和驕傲的場合。她愉快地請來了將近400位來賓出席自己唯一的兒子和他「成就極高的妻子」的婚禮。德拉科在聽到母親不止一次地和客人們提起自己兒媳的成就時,忍住沒得意地笑出聲。
  
  「你知道赫敏的父母是專業的治療師嗎?是的,他們在自己的領域相當有成就呢。」
  
  弗立維教授就在他身後興奮地顛著腳,嘴裡哼著曲子。他的莊園場地上吹過一陣舒爽的微風,這是他現在和赫敏共同棲身的家。今天作為靈魂綁定儀式的場地,明天他就打算說服自己妻子在某棵柳樹下雲雨一番,或許她會願意把頭枕在他腿上讀書,或許他們可以一起逛逛後花園,順道去拜訪一下沃森的小園子,她會忙著自己的法案而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倆將在這裡度過無數個明天。
  
  德拉科眼前閃過一幕幕可能的未來,全部是和赫敏在一起的。
  
  樂聲響起,他母親挑選的某支傳統樂曲。他以前對這支曲子沒什麼特別感覺,但這一刻起,這首曲子在心中的位置會變得特殊起來。
  
  鋪滿整個花園的婚禮帳篷隨風鼓動,金妮走過來了,後面跟著西奧。作為選定的見證靈魂綁定的見證人,兩人小心履行職責,邁著步子,踏著長廊上鋪滿的玫瑰花瓣向前走來。按照傳統,他倆身穿代表自己家族的長袍,胸前有著家族的徽章,西奧的那個是深綠色的,金妮的那個是鮮紅色的。
  
  兩人都手執魔杖,但並不是他們自己的。他們走到了站在拱門下的德拉科和弗立維面前,金妮把赫敏的葡萄藤木魔杖放在了綁定師面前的聖壇上的天鵝絨墊上,西奧把德拉科的山楂木魔杖也放了上去。兩根魔杖旁邊是今天儀式的另外幾件必須品:一把銀質小刀,一條布。
  
  現在德拉科只要等待自己的另一半出現了。
  
  看到她父母都坐在前排時,德拉科的脈搏加快了速度。他們不應該在後面幫助自己女兒准備上場嗎?也許看起來很古老又掉價,但傳統來說,綁定儀式的一個環節就是一方由人指引著來到另一方身邊的。並不是像征著將人像是財產或是所有物那樣交出去,而是像征著陪伴所愛之人,邁入新的人生階段。
  
  赫敏離這裡還真的有點距離,可她如果想獨自走完這段很有像征意義的路線,應該會提前說一聲吧?如果那樣的話,可以兩個人一起走來的。
  
  帳篷被人掀開,波特出現了,用手撐起一邊的簾帳。韋斯萊接著出現,撐起了另一邊的。這兩個白痴這他媽是在干什麼啊?哦天哪,他倆不是要衝上來,在所有人面前得意地告知德拉科,赫敏變卦了吧?
  
  他趕緊忘掉這個瘋狂的想法,很自信她不會這麼殘忍無情。他對她全盤信任。什麼都相信。
  
  眨了幾下眼睛後,赫敏從帳篷入口那裡現身了,一只胳膊挽住波特,另一只挽住了韋斯萊。
  
  哦。
  
  這兩個混賬。
  
  這三個家伙用這種方式無聲地宣布了自己的主張。他沒想到這兩個她的朋友能想出這麼一手,更別提付諸實踐了。
  
  赫敏·格蘭傑在哈利·波特和羅納德·韋斯萊的陪伴下,走上前與德拉科·馬爾福靈魂綁定?這兩個白痴很清楚這麼做會讓媒體抓著不放,各種解讀,從所有的角度分析一圈,搞不好要讓不少刊物撰稿人的羽毛筆都寫到折斷呢。
  
  但對於赫敏而言,他估計這樣的舉動絕不是為了吸引眼球。盡管從今天起,她會和德拉科用魔法綁定在一起,德拉科也很清楚陪伴在她左右的這兩個巫師,在她心中和靈魂深處所占的位置有多重要。
  
  這會他至少稍稍想想就能明白,這是兩個把她從山怪手中救下的男孩,她反過來也救過他倆無數次,她在魔法世界最初的朋友,顯然非常適合陪伴她開啟另一段奇妙的,很少有人見證,更沒多少人經歷過的人生旅程。
  
  今天她把頭發披散了下來,他最喜歡她這副狂野的樣子。他和她說過嗎?他應該說出來的。今天。每一天。
  
  她身上的白色禮服非常貼身,在身後拖出好長一段,閃耀著光芒,質地和波特那件隱形衣還挺近似。披在她肩上的部分看著挺像鬥篷,綴滿耀眼的寶石,站在聖壇這邊就能看的清楚。
  
  隔著這麼遠,看不大清她的神色,但到場的朋友和家人,都對她的美貌一致驚呼贊嘆。
  
  挽著她最好的朋友,赫敏緩緩向德拉科走來。
  
  她走過坐在後排的海格身邊,這個德拉科少年時期大部分時間都在騷擾的男人,現在也能勉強和他握握手,最近才不再開關於鷹頭馬身有翼獸的玩笑了。
  
  她走過韋斯利和勞拉·麥克尼爾身邊,他們就坐在莫琳·泰勒和她父親旁邊。泰勒先生已經說服了德拉科,請他最近找時間來觀摩下自己的訓練過程,如果願意的話直接參加也沒問題。莫琳卻說熱身五分鐘的時間,德拉科都撐不住。
  
  她走過一大群格蘭芬多,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校友們身邊,這群人裡有那麼幾個,現在的德拉科不得不給他們打上「朋友」的標簽。卻讓他並沒感到臆想中的苦惱。盧娜和拉爾夫就坐在這群人中間,盧娜的肚子圓鼓鼓的,正期待著一對雙胞胎的誕生。他們邀請了德拉科和赫敏參加出生祈福儀式,即將在下次滿月時舉行,而且所有客人被要求需要光腳出席。
  
  她走過克裡克與沃森身邊。他倆完成的關於小精靈手語的書,這會正被三家出版社競標爭取出版呢。德拉科已經學會了足夠和沃森打招呼或是說上幾句的手語,但赫敏已經能非常自如地和他交流了。
  
  她走過霍格沃茨教授們坐的地方。德拉科在想,對這群成年人來說,這一刻怕是過於超現實,畢竟他們都記得他倆青少年時期的惡劣關系。不知道斯內普的畫像會對此抱什麼看法。
  
  她走過布朗寧治療師和他妻子身邊。也許今天在灌下一兩杯酒後,德拉科能找機會看到這個治療師笑起來什麼樣。
  
  她走過阿斯托利亞,丹尼斯和薩莎身邊。德拉科快速掃了西奧一眼,就在自己左手邊,想起了兩人在儀式前的對話。「現在真的還太早,而且薩莎兄弟很多,但我…我倆談過這事,她也答應了。你會成為我家孩子的教父。等孩子出生以後啦。我是說,一般是那樣的,先等孩子出來了,再問問教父母是否願意,但我——」德拉科沒讓西奧說完自己的問題,直接把他摟進懷裡,緊緊地抱住了。
  
  她走過安多米達姨媽和泰迪身邊。德拉科估計今年的聖誕節會不大一樣了,如果他母親能遵守承諾,對他們唯一存活的血親表現出點友好姿態的話。
  
  她走過那堆數不清的韋斯萊身邊。這是個完全有權利將他避之門外的家庭,但在熬過了一段愉快而帶著疑慮的時間後,他們張開雙臂,擁抱他加入這一大家子的吵吵嚷嚷之中。說真的,他們是真的在踐行「讓過去的都過去吧」這條信條,沒有一次讓德拉科感覺到過鄙視和貶低。
  
  每一個家族成員都和他形成了獨特的鏈接紐帶。莫莉強迫他每次去吃飯時,都要添上好幾次菜。
  
  亞瑟麼,德拉科打算買一台超大的電視機送他,滿足他特殊的麻瓜物件收藏癖。
  
  比爾自告奮勇幫他搞定了婚戒上的如尼文祝福咒語。
  
  查理私底下感謝了德拉科推薦的珠寶商,他在那裡搞定了訂婚戒指,而且對於兩人的守護神都是龍這件事特別開心(查理的是一條赫布底利島黑龍)。
  
  珀西好幾次都提出,可以幫德拉科推薦魔法部任職的機會,雖然都被他婉拒了。
  
  喬治興奮地告訴他,已經在他們龐大的鼬鼠主題商品系列中,新增了一條逼真的白鼬面具產品系列。
  
  羅恩呢,現在德拉科已經時不時會直呼其名了,尤其在和他一起聊到魁地奇時,這人還…過得去吧。如今被他稱呼「伙計」時,已經沒有了那種惡意讓他不爽的感覺。帕德瑪的友好態度,也讓和黃鼠狼在一起的時光變得好受多了。
  
  還有,金妮維雅。
  
  德拉科是獨生子,不大清楚有兄弟姐妹是什麼感覺。如果金妮能在他倆間發現什麼類似的聯系的話,或許能和他講一講?現在不是問她的好時機,畢竟這女子正作為他倆魔法綁定的見證人之一。或許過個十年左右,找個時機不經意地拋出這個問題,讓她沒法提前做好准備更好吧。不過考慮到對她的了解,搞不好會被打一頓呢。
  
  赫敏快要走到他面前了。
  
  她走過了自己父母身邊。他的岳父母呢。下個月,德拉科就要第一次跟著大衛親臨現場去觀看足球賽了。之前那場婚禮前,簡親自幫他洗了牙,對他牙齒的完美狀態還有點略微不爽。德拉科總算知道了赫敏是從哪學來的那種不爽的哼氣聲,每次在找不出他外表上的瑕疵時都會表現出來。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她走過他母親身邊。她身上反射過來一束光,德拉科看見母親耳朵上的閃亮紅寶石,忍住了笑。這是她用低調沉默的方式表達對新晉兒媳的認同呢,雖然那麼大塊寶石有點誇張(梅林的,只有布萊克家族的女子喜歡通過珠寶表達觀點吧),卻溫暖了德拉科的心。
  
  要贏得德拉科的全盤信任,納西莎還得再多多努力,畢竟赫敏和她關系還算不上融洽。也許得花上很多年,但德拉科已經知道,這兩個女子至少都願意和對方發展一段穩定的關系,反正他母親現在已經能忍住給赫敏寄一些過時的禮儀方面書籍的衝動了。
  
  她還沒從其他一些人身邊走過呢。
  
  潘西和她丈夫在回復請柬時,表達了對之前事件的歉意。沒想到能收到他們的回復,語氣還相當誠懇,讓德拉科心裡有了點希望的火苗。
  
  盧修斯當然是沒法出席了。在德拉科站到長廊盡頭他原本應在的位置前,納西莎走過來幫他理了理身上的袍子,雖然根本沒必要。她拿出了一副袖扣,白銀質地,印著黑色的M字母。「這是你父親的,」她低聲解釋道,「他會希望你能在婚禮這天戴著的。」放進他手裡時,她輕聲吸了口氣。「這個禮物可能晚了一個禮拜,但也許你今天能戴上?」
  
  待到三個眼睛裡看著已經蒙上霧氣的人站到面前時,德拉科忍住了撥弄袖扣的衝動。
  
  這三個人,他一度極盡所能嘲笑他們,鄙視他們,嫉妒他們。有時候這幾件事是同時發生的。赫敏的兩個好友都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
  
  波特先一步動作。他牢牢地握住德拉科的手,在他耳邊低聲一句,「恭喜了,伙計。」
  
  韋斯萊緊接著跟上,只是簡單說了句,「照顧好彼此,行不?」
  
  只有赫敏還沒走上前來。
  
  她又一次走上來時擺出了那句「你好啊」的口型,德拉科還是一下子激動到無法好好反應。德拉科拉過自家女巫的手,領著她走上幾級台階,來到了弗立維面前。
  
  弗立維站在聖壇後面浮起來的講台上,以便大家都能看見這位身材矮小的巫師,他開始宣讀准備好的宣誓詞,強調了這場儀式莊嚴和神聖的本質,馬上就將由他本人親自施咒完成,而在場的人都有幸能親眼見證。
  
  德拉科還是一個詞都沒聽進去。
  
  他的靈魂在呼喊,想要掙脫肉體的束縛,呼喊著想要解脫,好向她飛去,回到真正屬於他的地方,已經沒有耐心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再等下去。
  
  德拉科的視線在赫敏的臉上掃過,飢渴的眼神似是要把這一幕永遠印在腦海中,無聲地想傳達出自己這一刻是多麼渴望這一切,渴望她,渴望未來人生中,後世裡的每分每秒。
  
  他想看到她的每一個笑容,尤其是現在的這個。她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臉部肌肉都不會允許。這笑意撼動著她的嘴角,令她的雙唇顫抖,讓她露出牙齒。臉上的肌肉不停地動作著,只為忍住眼裡的淚水。卻沒有成功。
  
  他的嘴角邊露出一絲壞笑,捏了捏她的手。
  
  被我逮到了哦,格蘭傑。
  
  她憋出個似是對自己無語的笑,只有德拉科能聽見,因為弗立維的聲音還是很響亮的。
  
  弗立維展開寫著他倆綁定書的羊皮紙卷,喚金妮和西奧上前去履行見證人的職責。
  
  「誰為這位女巫見證?」
  
  「我,金妮維雅·莫莉·波特,今日為赫敏·簡·格蘭傑·馬爾福見證。」
  
  金妮用魔杖指向那張文件,底部出現了她名字的金色字母。
  
  「誰為這位巫師見證?」
  
  「我,西奧多·阿洛依修斯·諾特,今日為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見證。」
  
  西奧同樣的動作後,弗立維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重新卷好那張羊皮紙,封好紙卷。他轉向德拉科和赫敏,提醒他們可以開始宣誓了,可德拉科根本不用人督促。
  
  「我,德拉科,向你,赫敏,我的愛人發誓。將永遠忠誠於你,與你分享我的一切。
  
  我發誓,珍視我倆的結合,言行兼備。
  
  我的魔法能量與你呼應,我的心,我的靈魂同樣隨行。
  
  我作為平等的一方站在你面前,請求你接受我的魔法能量,當做我對你宣誓奉獻的信號。
  
  渺小的我知曉這宇宙中必然存在的平衡。
  
  光明與黑暗如影隨形,共生共滅,治愈與痛苦相輔相成,歡樂與悲傷也無法獨立存在。
  
  我莊嚴起誓,將與你共同面對承擔這一切,如果你願意,我甘願為你承擔一切。
  
  我將我的靈魂與你綁定,完全出於我的自願,一生一世,直至後世無數的人生。」
  
  赫敏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誓言,聲音響亮而清晰,每句話說出口時總讓人覺得隱隱有些好勝的味道在。馬爾福不是唯一背下了全段誓言的人哦。
  
  弗立維先把銀質小刀遞給了德拉科。他父母也是用這把小刀締結誓言的,不過原本刻在上面的如尼文字已經被德拉科抹掉,換成了赫敏挑選的。他們選擇了四個符號:愛,保護,信任和力量。
  
  德拉科在掌心劃出一道直線後,握緊自己的山楂木魔杖。赫敏臉皺都沒皺一下,也劃開了自己的手掌,然後握緊自己的葡萄藤木魔杖。
  
  兩人的魔杖頂端抵在一處,德拉科有些驚異於兩人的手都十分穩。弗立維手中的魔杖一揮,用來綁定的那塊布纏住了他倆的手。繞著德拉科的手腕,裹住他握魔杖的手,再繞上赫敏的手,直至纏住她的手腕。德拉科能感覺到手上細長而光滑的魔杖木壓進掌上劃口裡,血流到了那塊布上。
  
  兩人的前魔咒教授嘴裡發出一連串念咒的聲音。聽來似是不停地重復某段拉丁語文字,大多數咒語的發音都類似,這些詞句配合著弗立維魔杖揮動的動作。年長的巫師閉著眼睛,光禿禿的腦袋上因為注意力集中已經蒙上了汗珠,他必須確保古老的咒語能夠精准有效地施放,才能確保綁定的成功。
  
  五顏六色的光線迸射出來,環繞著他們倆,德拉科身體的各處都產生了奇妙的感覺。他其實不知道具體在綁定階段會發生什麼,這會被耀眼的各色光芒籠罩,他把視線盯在了對面瞪大眼睛的赫敏身上。
  
  過去的人生裡,曾經發生過幾次德拉科能在身體裡感知到魔法流動的情況。還小的時候,經歷過魔法迸發的事故,那會的他對流淌在身體裡自然力量既感到害怕又有點驕傲。
  
  11歲時,奧利凡德先生遞給他這根山楂木材質,獨角獸毛杖芯的魔杖時,他記得感覺到了體內魔法能量仿佛蘇醒一般,終於有了一件能夠傳導和釋放自己力量的工具了。
  
  眼下,自己能力仿佛爆發一般地清醒過來,沿著脊柱傳遍全身,讓人同時感覺溫暖舒適又冷靜清醒。手裡的魔杖摸著發燙,但又很清楚並不會真的灼傷自己。
  
  自己力量的存在,從未如這一刻這般清晰,熟悉過,突然之間,另一股力量衝了進來,和他的力量交織在一起。一開始有種被侵入的錯覺,莽撞地衝進來,仿佛上門打架似的。
  
  但這股魔法力量在他心中輕聲細語,請他敞開自己,好進入他的魔法核心,好回饋給他。他欣然放行,這股魔法力量終於找到了平衡。
  
  一點點的,外來的力量不再有侵入的感覺。這種新感覺在漸漸消退,德拉科沒有放手,反而緊緊抓牢。用自己魔法力量去追逐這股新來的力量,兩者在平衡和追逐間轉換。終於,平衡後的融合產生了,和諧的余韻回蕩在他身體的每個角落。
  
  當德拉科下一次呼吸時,身邊的空氣裡都帶著安慰人心的寧靜。面前和他完成綁定的赫敏,同樣發出了滿足的喟嘆,兩人交換的眼神裡,充滿了對儀式完成的心滿意足。
  
  終於結為一體,終於回家了。
  
  弗立維這會喘著氣緩一緩,說出了自己對這對新人儀式祝詞的最後一段。
  
  「魔法為了綁定,也為了治愈。」
  
  他解開纏住兩人手和魔杖的那塊布,德拉科把赫敏的手舉到眼前。
  
  帶著新生的力量,德拉科用魔杖施展的第一個咒語,就是幫赫敏治好手上的劃口,消除掉傷疤的痕跡。他在治好的手掌中心落下一吻。她也照樣回了禮。
  
  「我現在宣布,你倆已經綁定終生,緣定來世。」
  
  身體裡湧動著新鮮的魔法能量,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流下了臉頰。
  
  眼淚。
  
  他想看到她的笑容。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捏了捏他的手。
  
  被我逮到了哦,馬爾福。
  
  XXX
  
  婚禮接待儀式,或者可以說儀式後接待活動正在舞廳裡熱火朝天地展開,赫敏和德拉科終於能稍微躲開一陣。兩人已經繞場無數圈和眾人告別,哪怕他們已經清楚地表達了想要離開的願望,還是得靠喬治和羅恩施展出最新的產品發明,才幫他們轉移了些注意力,好溜回樓上。德拉科只希望納西莎雇來的專業清潔人士,能搞定地板上熊熊烈酒(「按你喜好的形狀,可以噴射出最長20英尺的火焰!」)留下的燒痕。
  
  德拉科看到臥室裡沒了花瓣的裝飾,松了口氣,終於能和赫敏稍微休息一下了。不知道自己之前和克裡克說過,從現在開始,所有風信子花只能養在花園裡時,會不會冒犯到了那個小精靈。
  
  赫敏坐在床邊,用手拍拍身旁的位置。德拉科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妻子身旁,由著她輕柔地吻上來,不過這個吻很快就變得熱烈起來,看來更多讓身體愉悅的活動已經不可避免了。可德拉科在被這個迷人女子和她柔軟的雙唇弄得失去自控力前,及時停止了動作。
  
  「我們家的傳統裡,新郎要給新娘一件特別奢華的結婚禮物。我父親給我母親的是馬爾福莊園的玫瑰花園。但我覺得你會更喜歡不一樣的東西。」
  
  他緊張地清了清嗓子,從床頭櫃上拿起自己的那本筆記本。「你為我寫了你自己最想說的誓言,我也想,也必須,對你這樣做。」
  
  赫敏的下巴顫抖起來,他要想看到她開心地流淚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不過這會壓住了心裡那股子一直在的惹她發毛的衝動。
  
  「而且這樣做也才對,畢竟——」
  
  「德拉科·馬爾福,不許你說出那種話——」
  
  「——這樣才公平。」
  
  她發出帶著哭腔的笑聲,還好忍住了淚。
  
  德拉科一直覺得自己不擅長寫下內心的想法和感受。但他也知道赫敏不會因為這點對他介意,而且會很願意看到他展示出內心脆弱的一面。她不會認為他軟弱。在靈魂綁定儀式帶來的衝擊感受後,德拉科內心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只要稍微誘導下就能勇敢地邁出這一步了。不過話說回來,她一直都能讓他更勇敢一些的。
  
  他打開到那一頁,取出那張從威尼斯寄來的明信片,一直以來都被他當做書簽在使用。她看到後輕呼一聲,「你還留著我給你的明信片?」
  
  「當然。」
  
  「感覺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是不是?」
  
  她笑得有些傷感,德拉科現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已經能帶著甜蜜的心態,卻更願意留在眼下。
  
  「赫敏,我早就對你許下了承諾。不需要什麼誓言或是咒語告訴我這些既定事實。我覺得在你當眾喂我吃下那塊司康餅時,我就是你的人了。」
  
  他實在忍不住不調戲她,哪怕只是一點點。她馬上上鉤。梅林啊,他對惹毛她這件事絕對會樂此不疲的。
  
  「是你引誘我的!」
  
  「你難道不是乖乖就範的嗎,由著我舔你的手指,還有其他什麼的。」
  
  「我的個天哪,那件事本來什麼也沒有,直到你把它怪到我身上!」
  
  「那麼做真的不大文明,我敢肯定,那天我倆嚇到了好幾個麻瓜孩子呢。」
  
  兩人一同笑出來,想起曾經一起犯下的蠢事,都覺得怪好笑的。等到這陣笑過去,德拉科把她的一綹頭發塞到耳後,繼續讀下去。
  
  「和你一起創造的生活,是我之前從不敢奢望的,」他低聲說道,「我也許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我還是一樣的自私和貪婪,只是現在體現在了不同的地方。我會永遠對你充滿渴望。我會永遠希望和你有更多時間單獨相處。今天我們綁定了彼此今生的靈魂,還有未來的人生,而我必須告訴你,這對我來說還是不夠。我知道聽起來並不友好,可我不在乎。」
  
  他把她的手腕舉到唇邊,快速地親吻了一下。
  
  「謝謝你看到了我,看到了真實的我。不是其他人希望我成為的人,也不是他們害怕我成為的人,而是最真實的我。那個人他…」他停頓下來,咽咽這會有些發堵的嗓子。
  
  「那個人他…他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不再需要他的存在。但你讓我想試著為自己摳出一塊地方活下去,讓我想依靠自己的貢獻,行為,名字和努力贏得一席之地…我覺得…我覺得已經差不多就要…成為一個好人了。」
  
  他忍不住抬頭瞟了她一眼。無聲地在征求一種認證。她非常貼心,說出了他想聽到的話。
  
  「你做到了,德拉科。我一直知道你能做到的。」
  
  他點點頭,繼續讀完最後幾行字。「我答應你會一直努力下去。你給我的愛和幸福,早就超出了任何一個人可以享受的範圍,為此我只能對你說句謝謝。你要知道,我會一直愛你,赫敏,直到永遠。」
  
  「我愛你。」
  
  他拉過她來就是一個吻,但她很快縮了回去,滿臉的狐疑神色。
  
  「這副表情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肯定做了什麼誇張奢華的事情。趕緊說出來。」
  
  他什麼都瞞不過她呢。
  
  「好吧,在法國有一座城堡,房屋契約上寫了我倆的名字,等著你的巡視,同意和簽字呢。」
  
  她一聲驚呼,這讓他覺得甚是有趣。
  
  「德拉科!你不能這樣沒和我商量,就買下這麼豪華的房子!」
  
  「哪怕那裡的藏書室是我倆這裡房子的兩倍大也不行?」
  
  哦,他真是喜歡給赫敏出這種兩難的題目。她就算抿緊嘴巴,皺起眉頭,也沒法掩飾眼神中的興奮。德拉科能看得出來,她這會正努力將對他這種偷偷摸摸行為的不忿擺到最上面來,同時掩飾住自己想到這個驚喜帶來的興奮感,這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我想想吧…也許我會同意,你當心點…不過還真的想得挺周到的。不過得答應我,不許再私下買房產了,行嗎?」
  
  「當然好啊,寶貝。但你覺得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買個小島怎麼樣?」
  
  她翻個白眼。「你這是和我沒完了,是吧?」
  
  「這個麼,格蘭傑,我可以向你保證的。」
  
  XXX
  
  不知道多久以後
  
  床單揉得皺巴巴,渾身是汗,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入眠和渾身顫抖。本該令人挺驚恐的,到如今也早就見怪不怪了。德拉科終於放棄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入睡,仰面躺在了床上。睜開灰色的眼睛,盯著自己左手邊,德拉科馬上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如今造成床單皺巴巴,渾身是汗而且睡不著的原因已經不是可怕的噩夢,而是激烈的性愛。至於身體顫抖,不再是由恐懼引發的不自覺痙攣,而是因為赫敏睡覺的時候,會把整條毯子搶走,不給自己丈夫留一點的緣故。
  
  「你這人真的一點也不會分享哎。把毯子還回來一點,你個小賊。」
  
  一聲帶著睡意的輕笑響起,赫敏裹著毯子挪到他旁邊,緊緊貼了上來。他趁機伸手到下面,在她屁股上捏一把。赫敏咯咯笑著,翻過身又從他旁邊滾開了。
  
  「我得先喝點茶或者吃點東西,你才能把那雙色手靠過來。」她反擊道。
  
  「昨晚我累到你了,是嗎,寶貝?」
  
  「嗯,差不多吧。」
  
  「想來點司康餅嗎?」
  
  「哦,好啊,這建議太棒了。」
  
  德拉科湊過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翻身下了床,准備穿衣服然後去辦事。等他穿好衣服從盥洗室裡出來時,赫敏已經坐在床上了,光著上半身,被單裹在腰間,一頭卷發亂蓬蓬的。這就是他現在的人生了,真他媽太棒了。
  
  「你開心嗎?」她突然問道,有些緊張地咬住了下唇。
  
  「如果你能看到我眼前的這一幕,那就會明白這是個蠢問題。」
  
  她哼了一聲,雙臂交疊在赤裸的胸口前,但嘴角微微揚起了。
  
  「我只是在問…你對我倆昨晚的決定感到開心嗎?」
  
  昨晚…昨晚就如同他黑暗人生中燈塔一般的存在,照亮又治愈人心的那種,與赫敏相關的記憶大多數時候都如此。
  
  他用飛路回到家,終於結束了和獵鷹隊教練人員幾小時的冗長會議。一邊解著領帶一邊上樓去,路過沃森身邊時,看到他比劃著說,「睡前要來杯茶嗎,先生?」
  
  德拉科比劃回去,「不了,謝謝,晚安吧。」沃森笑了笑,自己走開了。
  
  德拉科回到臥室,卻發現赫敏正焦急地在床邊走來走去,拳頭握緊再松開,嘴裡自言自語。克魯克山一看到德拉科出現,就瞪了他一眼,趕緊溜出了房間,仿佛在說,「換你上了伙計,我今晚已經夠意思了。」
  
  「還好吧,寶貝?」
  
  「沒事,」她聲音都尖了,看到他靠過來似乎被驚到了。德拉科安靜地等著她放棄,因為知道她會先開口的。「也不是。其實還好啦,我只是在想很多事。」
  
  「我看得出來。關於什麼呢?」
  
  她又走了幾圈,德拉科耐心地等著,等她整理好這會在腦子裡盤旋的那些想法和情緒。
  
  「我今天收到了藥房的提醒通知。下個月的避孕藥劑已經可以去領了。」
  
  她停在這裡,但德拉科沒有接話,不清楚這對話到底什麼意思。
  
  「我還有最後一劑藥,這個月的份額。我本來該今天早上喝下的,確保未來的30天都沒有問題。」
  
  她慢慢地呼氣,眼神鎮定地看向他,「我早上沒喝那劑藥。」
  
  德拉科一只胳膊攔住一根床柱,想穩住身子。
  
  「所以這代表?」
  
  「所以如果你現在和我做愛,我很可能會懷孕。」
  
  他衝過去的速度不能更快了。
  
  赫敏很快又補充道,雖然理論上她處於易孕期,但每個女巫的體質都有差異,也許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行。德拉科沒理睬她的這些謹慎忠告,昨晚和她做了好幾輪。想到這個女子覺得自己和她能有一個孩子,能一起承擔父母的職責,就能確保他從今天起,絕對能成功地施放出守護神咒了。
  
  如果赫敏覺得今天早上他就會有別的想法,那他得糾正這種荒唐的念頭呢。
  
  「你想和我組成家庭就已經足夠了。你想要我就已經足夠了。還記得我倆討論的嗎?我們同意先試試看。如果發生了,那挺好,我們會一起面對的。」
  
  他把手伸進她的頭發裡,深深地吻了上去,差點就繼續在床上再來一次了,可她收回身子笑著說道,「你這種邪惡的引誘技巧不會迷糊住我的。趕緊去咖啡店吧。」
  
  她輕輕推他一把,自己靠回到床墊上,拉起被單蓋住身體。
  
  「誰讓你愛我呢,」他低頭對她壞笑。
  
  「渾蛋,」她反擊一句,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
  
  德拉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她喊了一聲,「我愛你!」
  
  赫敏在他每次出門前都會喊上一句呢。
  
  來到麻瓜的世界,他走進那家咖啡店,這會已經有很多客人了。年邁的女店主今天在店裡,想到昨晚和今早的事情,德拉科從未對生活中僅是認識的某個人產生出過此刻的喜愛之情。她幫他點了單,收了錢,德拉科覺得自己已經做了太久的冷漠無名人士了。
  
  「非常感謝,你是…?」
  
  「艾爾希,」她接道。
  
  他想了一陣子,還是覺得該說下去。
  
  「雖然很早之前就該打個招呼,不過,」他伸出手去,「我叫德拉科。」
  
  艾爾希和他握了手,露出母親一般的慈祥笑臉,「哦,我早就知道了,親愛的,你妻子每年聖誕節都給我們寄賀卡呢。」
  
  德拉科笑笑,「她是挺擅長這些事的。」
  
  「只有你一個人來挺奇怪的,她今天還好嗎?」
  
  「很好。我主動來買我們最愛的甜點,讓她好在家裡躺躺。」
  
  她咧開嘴笑著說道,「你還真是值得嫁的人呢,是吧?多給你加一個司康餅,親愛的,」接著把一個紙包和飲料一起遞給了德拉科。
  
  他擠出周末的密集客流,來到前面落腳的小巷中。一時間情緒上湧,德拉科回頭看了看這間對他和赫敏意義重大的小店,他倆在這裡偶遇,萌發出友情,在這裡求婚,哪怕在答應求婚後,也在這裡度過了數不清的越來越愛她的早上。
  
  他帶著欣慰的笑容搖搖頭,因為這會才偶然注意到寫在窗戶玻璃上的店名:重新開始咖啡館。
  
  換了從前的德拉科,會對這個過於心靈雞湯的店名嗤之以鼻,但今天,德拉科對這個店名和這個地方,只能感到無限的感激。
  
  他幻影移形來到自家門口,爬上樓梯回到兩人的臥室。
  
  德拉科並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裡會有什麼等待著他和赫敏。他只知道這一刻,有個美麗的女子坐在床上等著喝茶吃司康餅,等著自己的丈夫,如果他倆非常非常幸運的話,還會有一個新生命加入他們的生活。
  
  全新的開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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