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蘭百梨迦我大哥
納西妲不愧是感動須彌十大人物, 當代須彌最好隊友。
阿麗婭對她的召喚才過了不到三分鐘,她就遠程從淨善宮分出注意力來:「怎麼了阿麗婭?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納西妲的語氣有一點急,畢竟在此之前, 她很少遇到阿麗婭這麼一遍又一遍呼喚她的名字的情況。
納西妲心想:會不會是阿麗婭在外面遇到什麼危險了?
但當她急匆匆地趕過來,甚至做好了直接面對幾頭遺跡龍獸的准備,卻發現,阿麗婭身邊歲月靜好。
除了枝頭停留著幾只晚歸的倦鳥偶爾還發出點動靜之外, 其余就只剩下風從林野中吹過, 擾動枝葉的細碎沙沙聲響。
納西妲一邊松了口氣, 一邊也沒完全放心下來,將阿麗婭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誒?也沒問題啊, 除了好像吃得有點撐?
阿麗婭有點兒不好意思:「那個,納西妲,幫我個忙,上號代打一下。」
她說著, 充滿暗示意味地舉起了自己掛在項鏈上的木笛。
「什麼上號代打——」
納西妲看到了笛子和躺在阿麗婭身邊的蘭瑪尼。
納西妲:「……」
她反應過來了。
納西妲有些不敢相信:「所以, 你是讓我來吹木笛的嗎?」
倒不是說納西妲不樂意吹,哄人睡覺什麼的事情,那她可干過太多次的, 只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千裡召喚過來,是為了一支搖籃曲的。
「是啊, 你吹得好聽嘛, 換了我我也喜歡聽。」
阿麗婭理直氣壯:「這可是蘭那羅誒!」
這要是有別人在這裡,肯定就要開始說了:
蘭那羅確實很可愛,但是納西妲可是唯一的納西妲啊!她是小吉祥草王!須彌的神明!
但是, 既然身處此地的是納西妲……
那麼, 納西妲在聽完阿麗婭聲淚俱下地對於自己無法滿足蘭瑪尼的小小請求的悲訴之後, 先是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兒,然後點頭答應:「好,那我來吹,你放松就行。」
對於蘭瑪尼來說,在他以為阿麗婭已經睡著,准備翻個身,自己努力去夢到桓那蘭那的時候,他就聽到一段很好聽的旋律,從阿麗婭靠著的那棵大樹後面傳過來。
明明和上次是一模一樣的音律,然而聽起來的效果卻是孑然不同的了。
如果說上一次的旋律是山泉流淌在山谷之間,那麼這一次,音樂就像是浮在森林中的霧氣一樣。只不過,這些霧氣是在太陽出來之後的霧氣,迷迷蒙蒙的一團似真似幻,表面閃爍著一些陽光照射下來的金光。
霧氣中似乎有看不見的飛鳥,將蘭瑪尼托起來,一直載著他飛向遠方的桓那蘭那。
小小的蘭那羅閉上了眼睛。
他很快就睡著了。
「你也睡吧,阿麗婭,我會在夢裡為你唱歌的。」
納西妲放下木笛,讓阿麗婭的意識重新掌控身體,隨後放緩了聲音,輕輕細細地對她說道。
「晚安。」
*
來自神明的晚安曲調,也只算是這個旅途中簡單的一個小插曲。
第二天蘭瑪尼早早地醒過來,仍然讓阿麗婭給他開了一個棗椰,慢慢吃完之後,轉頭對阿麗婭說:「我們還有多久才能見到蘭百梨迦呀?」
阿麗婭心說自己也不是活體地圖,點開虛空,原本想著勉強估算一下應該差不多可以給蘭瑪尼一個不怎麼准確的答案,但是,在看到了自己的定位之後,她睜大眼睛:「哦吼?」
蘭瑪尼靠近過來:「那菈阿麗婭,發生什麼事情啦?」
阿麗婭微笑:「我們大概今天就可以找到蘭百梨迦。」
她也沒想到,開了定位之後,顯示自己的定位居然和荼訶之座已經那麼近了。
「不過,靠近荼訶之座的時候,蘭瑪尼要跟緊我才好。」阿麗婭點了點蘭瑪尼頭頂的橙黃色小花,「不要一個蘭那羅走散了哦。」
蘭瑪尼有些奇怪:「為什麼呢?」
阿麗婭抹了一把臉:「因為啊……」
因為荼訶之座那邊有很多獨眼小寶飛天小寶和遺跡龍獸啊。
平時就一個遺跡龍獸,她就已經打不過了,更不要說有一堆……
阿麗婭長長嘆了口氣。
一堆遺跡系列的怪物,她只希望自己能夠撐到蘭百梨迦她大哥前來救她。
否則的話,被超強的火力圍毆到失憶,她懷疑都是輕的。
*
因為有著對荼訶之座中那數量恁多的遺跡怪物的恐懼——問就是當年開大地圖,過森林書系列任務的時候,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正在爬樹,然後突然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一只遺跡龍獸就對她產生了仇恨,當即瞄准、開炮,把好不容易爬上了那顆大樹的她重新轟了下去。
血條沒了一半不說,還得從頭開始爬。
氣得阿麗婭當時反手掏出了好感早在百八年前就已經滿了的滿命鐘離。
來啊!
有本事你就炮火喧天的來啊!
滿命鐘離挨打回血!
誒,我看你們這些小遺跡龍獸怎麼辦。
當年的阿麗婭自然有囂張的本錢,那隊伍裡滿滿一排的滿命,不論掏出誰來,都可以對在場所有的怪物造成絕殺。
但是現在的阿麗婭,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
有這麼一句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表示「我已經不是當時那個吳下阿蒙啦,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然後,阿麗婭當場表演了一個,什麼叫做別人都在進步,只有我在退步。
當年可以無傷過深淵的猛人,現在已經變成了只要把武器換成大劍,她可以直接被大劍拖累著躺在地上站不起來的病弱人設。
不過,其實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任何進步。
阿麗婭:根據我變禿了也變強了的這一結論,我變弱雞了,也就是說,我的頭發會越來越茂密。
雖然變弱了,但是不會脫發。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對於阿麗婭來說是這樣的。
——武力值低,還可以請保鏢來保護自己;如果禿頭了,那難道還要讓花錢雇熒去薅別人的頭發,做成假發之後給她戴上嗎?
阿麗婭幻想了一下那種場景,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算了,算了,那種事情不要啊。
*
武力值遭到極度削減的阿麗婭帶著蘭瑪尼,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地朝著荼訶之座走去。
她的虛空系統已經馬力全開了,非常詳細地給她標注了視野範圍內一切的遺跡魔物。
只要繞開這些遺跡魔物,應該就可以了吧——屮!
阿麗婭的反應速度還是可以的,畢竟也是打了那麼多的游戲練過的,當即抱起蘭瑪尼就地一滾,躲開了從不遠處砸過來的炮·彈。
虛空系統可以幫她關注到視野範圍內的遺跡怪物,但卻無法兼顧到她的身後,大概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只藏在她身後灌木叢中的獨眼小寶,被阿麗婭的靠近驚動了。
阿麗婭咬著下唇,幾乎都要把唇瓣咬破。
還是她太疏漏了,以至於還把蘭瑪尼也拖進來危險的環境……
她握緊拳頭,在遺跡守衛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極舉壓迫感地朝她逼近過來的時候,將蘭瑪尼往邊上一推,語速飛快:「找塊石頭躲起來!」
隨即她掏出了昨晚補充齊全了火元素彈藥的火銃,故技重施,投射出雷網覆蓋住面前的遺跡守衛後對准雷網所在之處,射出了被納西妲進行改造過的火銃子彈。
一粒子彈在發射過程中分裂成多枚,齊刷刷將整張雷網一同點燃。
遺跡守衛被炸到了核心,緩慢地癱坐回地面上,陷入癱瘓狀態。
阿麗婭卻一點都沒有輕松的感覺。
她很清楚,哪怕自己解決了面前的這個遺跡守衛,但她戰鬥中造成的巨大動靜,估計會把四周所有的遺跡怪物吸引過來。
阿麗婭對自己一對多的能力……
那可真是完全沒有一點信任。
當然,這個信任也很不必要就是說。
實在不行,可能就要召喚納西妲和她打雷草元素反應配合了。
只是……不知道納西妲那麼遠投送意識過來,實力會不會大打折扣。
就在阿麗婭心裡盤算著自己還能堅持上多久,要不要現在立刻召喚納西妲前來救場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個相當Q·Q彈彈的音效。
是蘭那羅走路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一個相當冷靜淡定,異常具有高手氣質的囑咐:
「紫色的那菈,往邊上站站。」
和蘭瑪尼除了頭頂上的花花和背上的葉子寶寶之外幾乎一模一樣的蘭那羅手中拿著一根頂端彎彎的木頭手杖,對著癱瘓在地上冒煙的遺跡守衛舉重若輕地一點。
*
阿麗婭能夠感覺到充能光球進入自己的身體,補充著她剛才消耗掉的元素力。
真的很厲害!
她看著面前的蘭那羅。
個子不高,長柄武器,綠色的,有點傲嬌有點高冷,一看就知道是——
咳咳。
一看就知道是蘭百梨迦。
目前為止最強大的蘭那羅。
「紫色的那菈身上有蘭瑪尼的味道。誒,原來蘭瑪尼也在這裡。」
蘭百梨迦看著從石塊後面探出腦袋來到蘭瑪尼,朝著他友好地揮了揮手,然後就一改剛剛見面時的友善態度,像是教導主任一樣語重心長:
「蘭瑪尼要好好修煉蘭迦拉梨,否則打不過大大的鐵塊,就只能讓弱弱的那菈保護。」
他走到蘭瑪尼的身邊,握起他的手:「蘭百梨迦一開始也很弱小,連蘑菇都打不破,但是蘭百梨迦努力修行,現在已經可以打倒大大的鐵塊了!蘭瑪尼和蘭百梨迦一起修行蘭迦拉梨,也可以變得和蘭百梨迦一樣。」
阿麗婭一方面覺得這話和當年多莉催促她去學習槍械的時候多多少少有點既視感,另一方面卻又忍不住覺得……
「弱弱的那菈」……她真的有那麼菜嗎?
雖然說在擁有神之眼的那菈裡面,她確實應該排在倒數第一,比芭芭拉都差上不少,但她好歹也是會利用元素反應打傷害的人。
這年頭的普通人連元素傷害都發不出來好嗎!
阿麗婭:感覺自己被侮辱到了。
但……
她看了看蘭百梨迦。
好的沒問題,大哥,您說啥就是啥,在下就是弱弱的那菈。
蘭瑪尼和她一樣,在蘭百梨迦那強得有些過分,甚至可以說是進池子當五星角色都亳不為過說不定還能成為超模角色的強度面前,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蘭瑪尼:「蘭瑪尼知道了,蘭瑪尼會和蘭百梨迦一樣,每天修行蘭迦拉梨。」
這就卷起來了啊……
阿麗婭嘆為觀止。
蘭百梨迦繼續轉頭對著阿麗婭說:「雖然紫色的那菈,很弱,但是紫色那菈用的元素,可以幫助蘭百梨迦。」
他指了指前方,因為這邊的獨眼小寶轟然倒地而被驚起的其他遺跡怪物。
「紫色的那菈,站在蘭百梨迦後面。和蘭百梨迦一起,解決這些大大的鐵塊吧。」
蘭百梨迦確實是有一手的。
他只是站在那邊,草元素的攻擊就比八重神子的雷劈得還勤快,阿麗婭負責幫他把每一只靠近上來的遺跡怪物均勻地掛上雷元素,觸發元素激化反應。
阿麗婭頭一次感受到了,被大佬帶飛的快樂。
這個傷害!
這個三下一個獨眼小寶的愉快體驗!
直接夢回上輩子在深淵打架。
阿麗婭:我和蘭百梨迦!我們兩個嘎嘎亂殺!
*
最後一個遺跡怪物也轟然倒在地上,隨著一陣核心被破壞的劈裡啪啦聲過去,動靜全無。
地上揚起的灰塵散去。
阿麗婭看到了站在自己前面,雖然身量矮小,看起來卻異常偉岸的蘭百梨迦。
大概也就……不到三分鐘吧。
她沉默片刻,果斷開始鼓掌。
蘭百梨迦,我大哥!
我大哥,牛逼!
蘭百梨迦也相當適時地雙手叉腰,露出一個挺驕傲地表情來:
「大大的鐵塊不懂道理,傷害蘭那羅和那菈,蘭百梨迦就讓它懂道理。」【1】
「好啦。」
清除完四周所有可能會影響到那菈和蘭那羅安全的大大的鐵塊,蘭百梨迦朝後一跳,坐在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一雙圓圓潤潤的小短腿懸空:「紫色的那菈和蘭瑪尼,從桓那蘭那到這裡,找蘭百梨迦。一定是,有事情要拜托蘭百梨迦。」
阿麗婭恭恭敬敬地向大哥獻上剛剛開好的棗椰:「是的,大——」
她意識到自己嘴瓢,差一點就把心裡想的「大哥」念出來,臨時快速改口。
「是的,強大的蘭百梨迦,我先找你談談,關於進入夢境的事情。」
*
「以上,這些就是我的計劃。」
阿麗婭在說起自己的計劃的時候,身上所有的氣質全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的璀璨明亮。
「我覺得可行性還是挺高的,而且這個行動也不會有太大的風險。」
唯一的問題,就是人類中沒有任何一個擁有與夢境溝通能力的存在,哪怕是讓熒來,她也只是能夠勉強喚醒被博士關了緊閉的納西妲而已。
這種程度,和阿麗婭需要的能力,可以說是還相差甚遠。
蘭百梨迦思考了一會兒:「這是拯救草木的主人的計劃。」
阿麗婭點點頭。
蘭百梨迦:「草木的主人,是所有蘭那羅的朋友,也是森林的保護者,所有的蘭那羅都樂意為拯救草木的主人做點什麼。」
在提到納西妲的時候,那種蘭那羅們特有的,相對散碎的語句都變得比先前完整了不少起來。
蘭那羅握緊了拳頭。
「蘭百梨迦,會幫住那菈阿麗婭,完成這個計劃。」
阿麗婭老懷欣慰,但還是問了一句:
「不過,到時候可能會有很多的壞那菈想要組織蘭百梨迦,蘭百梨迦不會害怕吧?」
聽到這樣一句話,蘭百梨迦像是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似的轉過頭。
不過他倒是沒有不理睬阿麗婭。
「蘭百梨迦不會怕。」
一切的恐懼都源於火力不足。
平A一下九千草傷,還能高頻掛草,要是和阿麗婭配合起來,不得直接整個深淵干碎組合?
說實在的,要是每一只蘭那羅都能喝蘭百梨迦一樣一棍干翻一個遺跡守衛的話,阿麗婭相信,整個提瓦特大陸上,根本就不會出現蘭那羅害怕的種族。
「壞那菈,和大大的鐵塊一樣,不懂道理,那麼,蘭百梨迦就讓他們懂。」
阿麗婭捂住心口。
天理在上!
什麼叫大哥的霸氣,這就叫大哥的霸氣!
她宣布,自己從今往後,就要成為蘭百梨迦大哥池子裡的四星,和大哥一起經受原石和相遇之緣的考驗!
一旁靜靜聽著阿麗婭說了自己計劃的蘭瑪尼在這個時候突然插嘴:「那菈阿麗婭,蘭瑪尼,也想要幫忙。」
蘭瑪尼也想要幫助草木的主人。
「那菈阿麗婭,想要溝通夢境的能力,蘭瑪尼雖然,沒有蘭百梨迦的蘭迦拉梨厲害,但是蘭瑪尼也可以進入夢境。」
蘭瑪尼非常認真地說,他甚至把自己的葉子包包拿了出來。
「蘭瑪尼也不害怕壞那菈,蘭瑪尼的勇氣,像是葉子包包,鼓鼓的,有很多!」
阿麗婭愣住了。
明明這些蘭那羅,甚至連騙騙花都會覺得是很強大的魔物……
「壞的那菈比桓那吉還要可怕哦,如果蘭那羅不小心的話,還有可能會被壞那菈抓走實驗的。」
蘭瑪尼的話讓她不得不提前將這件事危險的一面剝開給他知道。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哪怕是在她上輩子所做的游戲支線中,也有過愚人眾正在尋找夢中的桓那蘭那這麼個細節。
好像就是因為博士想要通過蘭那羅研究納西妲的能力。
雖然她現在需要蘭那羅的幫助,但是如果蘭那羅因為想要幫助她,而被愚人眾抓走的話,阿麗婭覺得大概這輩子自己都無法從自責中走出來了。
蘭百梨迦:「桓那吉?蘭瑪尼,不害怕桓那吉,修行蘭迦拉梨,讓桓那吉懂道理。」
阿麗婭:「……」
大哥,您這樣,真的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否當您修煉到了當初的蘭帝裟的那種強度的時候,您會讓所有身處須彌這片土地上,卻不講道理的東西懂道理。
《看到沙包一樣大的拳頭了嗎?它就叫以理服人二號》
在阿麗婭內心吐槽的時候,蘭瑪尼抬起頭:「雖然桓那吉可怕,但是蘭瑪尼,會小心,不被壞那菈發現。」
他認認真真地說,甚至身體都停止了小幅度的搖晃:
「大家都,很樂意幫助,草木的主人。」
「一個蘭那羅,就像是,一片葉子,風來的時候,只能,在風裡面搖晃。」
「但是,很多很多的蘭那羅,就像是,一個森林,風來到時候,吹不走森林,樹葉還會發出好聽的,沙沙響。」
蘭瑪尼最後將自己小小的,看不清五指的手,按在了阿麗婭的手背上。
「蘭那羅和那菈一起,可以把很大很大的山都搬走。」
*
「我不知道我答應蘭瑪尼的請求……到底是對還是錯。」
阿麗婭低聲呢喃著,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心裡想的事情小聲說了出來。
她為什麼一定要求要找強大的蘭那羅和自己一起去呢,本來也就是擔心蘭那羅們會遇到危險。
雖然在多數情況下,愚人眾裡面的那些成員,十有八九連蘭那羅的影子都別想看到,但是……
但她很擔心會遇到博士。
博士,又或者是獲取了神之心,實力得到了很大幅度提升的散兵。
「又在苦惱嗎,阿麗婭?」
月光悄然照在地面上,自詡不過是月亮的神明也如之前的每一日一般落在她的身旁,聆聽了阿麗婭的感嘆。
納西妲開辟了一小片屬於夢境的空間,在夢境空間中,她可以暫時具現出自己的身體——和阿麗婭上回給她的策劃案中,以她為原型制造的英雄技能描述的一模一樣。
此時,她就在阿麗婭身邊坐下。
「是的,」阿麗婭將自己糾結的點說了一遍,「我……我很糾結到底要不要讓蘭瑪尼。參與其中。」
因為世界對她的限制,她也只是把自己的計劃——並不包含對教令院預判的部分,以及對付愚人眾的部分——對納西妲簡單說了一遍。
「我是真的很擔心他會遇到危險,相比之下,蘭百梨迦的實力,會讓我覺得,哪怕遇到博士,他也有時間招架住至少一個回合,然後安全地逃回桓那蘭那。」
「原來是這樣。」
納西妲點點頭。
「的確,你的考量很周全。但是,蘭瑪尼想要參與進來,貢獻一份力量,對嗎?」
阿麗婭有些愁眉苦臉:「事實上,他想要呼吁更多的蘭那羅一起。」
這要是被博士發現了,不得像是拿著網在魚缸裡面撈魚似的,一撈一大把啊。
納西妲笑起來:「誒呀,原來你也會鑽牛角尖嗎?」
阿麗婭有些茫然:「啊?」
什麼牛角尖?
納西妲:「在你的計劃中,不也有一些沒什麼危險,但也需要用到夢境的步驟嗎?」
這位白發的小神明眉眼彎彎地笑起來,說:「我提醒你哦——」
「蘭那羅創造的夢境,可以獨立於虛空存在,不被教令院感知到哦。」
虛空是神明凝聚須彌人的夢境,彙聚他們的智慧制作出的工具。
因此,不論是新生的神明還是身處其中的人類,都會難免被虛空觀察到。
納西妲相比起其他人來,最大的權限大概就是,她可以比較好地刪除自己在這個網絡中的訪問痕跡。
「但是,如果想要真正不被任何人,甚至是愚人眾裡的那個博士發現的話,你最好還是借助蘭那羅的力量呢,那菈阿麗婭。」
阿麗婭眼睛噌一下亮了。
「對,對誒!納西妲,哦,不對,您虔誠的信徒,那菈阿麗婭,向草木的主人送去我最誠摯的感謝!」
她頓了頓,硬是沒有想好如果算是開玩笑的話,自己到底是要喊「納門」還是「西門」又或者是「妲門」。
可惡,果然還是崩門念起來最順口了。
納西妲有些臉紅:「……我以後不喊你那菈阿麗婭了,你也不要用那個稱呼叫我。」
害羞。
阿麗婭從善如流:「好吧,不是那菈也不是草木的主人的納西妲,你介意幫我看一看這個畫面嗎?」
說著,她將自己這兩天晚上制作的,以蘭瑪尼為原型的建模打開。
「鏘鏘——旅行蘭那羅登場——」
納西妲的注意力果然在腦中電腦裡的蘭那羅一搖一晃著從自己背後的葉子包包裡面拿出了一朵須彌薔薇,將虛擬的禮物送給「屏幕」外的她的時候全然被這個制作進度不到百分之五的新游戲吸引了過去。
「誒,這個游戲好有趣哦,蘭那羅都很可愛的樣子。」
她戳了戳虛擬屏幕,屏幕裡的蘭那羅「感知」到了她的觸碰,伸手撓了撓被她戳「癢」的地方,然後搖頭晃腦:「那菈,請不要這樣碰,蘭那羅,會癢癢的。」
「額,你看,這邊還有水果拼盤,蘑菇拼盤,和用最清澈的山泉水做成的湯,你可以用這些投喂蘭那羅,還有這些,暝彩鳥的漂亮羽毛,代表幸運的透明彩色石頭……」
阿麗婭特別設計過蘭那羅的動作。
在被投喂之後,蘭那羅會鼓起腮幫子咀嚼食物,如果是湯的話,還會先湊過去聞一聞熱乎乎的水汽;至於收到禮物,至少蘭瑪尼會把彩色半透明的幸運石小心翼翼地用葉子包裹起來,和他收集的摩拉一起,塞在自己的葉子包包最底層的部分藏好。
暝彩鳥的羽毛,他說打算回去之後用羽毛做個風鈴,等做完了之後再送還過來。
「這些是前期建模,額,就是,我希望有一部分的玩家可以有機會和真實的蘭那羅建立關系。」
阿麗婭簡單介紹道。
「蘭那羅害怕那菈,但又很像和好那菈一起玩;正好也有很多孩子、老人需要陪伴。」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想到了維摩莊的孩子們,也想到了輕策莊的若心奶奶。
「哦哦哦哦!」
再怎麼樣,納西妲也是個喜歡玩游戲的五百歲未成年魔神而已,對於這種可愛向的小游戲,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阿麗婭我喜歡這個。我覺得你想要用這個游戲做到事情,也特別棒!」
蘭那羅和人類的互相陪伴什麼的,想想就覺得很棒嘛!
「人長大之後就看不到蘭那羅了,但是還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和蘭那羅互動,對,你說的寫信就是很好很好地溝通方式,不過,我們還是要審批可以參與互動的玩家才行,否則如果讓愚人眾知道了蘭那羅的下落,那就不好了。」
「對,就是這樣。」阿麗婭點點頭,「所以目前,這個交互只是一個設想,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解決審核的問題。」
……
納西妲又嘗試著玩了一會兒,她給蘭那羅准備了出門冒險大禮包,大概等到了十分鐘左右,她就在游戲裡的自家院門口的信箱裡收到了來自遠行的蘭那羅的來信。
打開來信,看完寫在葉子上的歪七歪八有些稚嫩,卻異常可愛的文字之後,她抬起那雙漂亮的綠寶石一般的眼睛看向阿麗婭。
「我什麼時候能玩到它?」
真的很想今天就玩到完整版。
雖然如果她想的話,納西妲是可以在現實裡體會到同款游戲的,但是……
但是現實裡戳蘭那羅的肚子多失禮啊,在游戲裡就沒有關系誒!
看起來Q·Q彈彈的,感覺還很軟,手感一定特別棒!
納西妲心裡的小人忍不住搓手手。
「別對我抱太大的希望,就是這些最簡單的互動,我都已經連著肝了四個晚上了。」
阿麗婭嘆氣。
她也對蘭那羅很有興趣的嘛!
畢竟,這種萌萌噠的小生物,除了極少數鐵石心腸的之外,應該不存在不喜歡他們的人吧?
只可惜,現在的游戲制作技術實在還是太落後了一點。
阿麗婭心想著,自己是不是要試探一下,看看腦內電腦有沒有給她配備一些比如說學習時間流速放慢一百倍之類的buff。
否則她真的很擔心,哪怕自己到了一百歲,還有很多游戲是她做不出來的。
就算虛空網絡比上輩子的計算機要簡單容易上手上一百倍也還是如此!
「哦……好吧。」
納西妲其實也知道,阿麗婭還有很多的游戲正在研發過程中。
就像是上回給她看到【重新魔神戰爭的一角】一樣。
她雙手在胸前合十,低低祈禱:
「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希望,能夠盡快和這款游戲見面啊。」
阿麗婭:「……」
阿麗婭:納西妲你清醒一點!你自己就是須彌的小吉祥草王,你在向誰祈禱?
據說已經沉睡了五百年的天理嗎?!
夜晚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阿麗婭的眼皮一點一點沉重地滑落了下去,沉沉地陷入夢鄉之中。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倒也沒有特別明亮,甚至還隱隱能看到一點兒啟明星的影子。
但是納西妲已經離開了。
她從地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老胳膊老腿。
昨天晚上納西妲給她的提議非常具有參考價值。
她之前差點兒就忘記了,可以交給蘭那羅去做的事情,又不僅僅是那條可能會遇到危險的。
她帶著最後兩個棗椰,開好了之後給蘭百梨迦和蘭瑪尼各分了一個。
在蘭瑪尼小口小口吮吸著棗椰裡面甘甜的清液的時候,她笑眯眯地向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今天晚上,蘭瑪尼的時間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蘭瑪尼眨眨眼睛:「那菈阿麗婭,要在晚上和蘭瑪尼一起做什麼?」
阿麗婭點點頭:「對,這件事只能在晚上做。」
「那我可以問那菈阿麗婭要一摩拉嗎?是特別特別友情價哦。」
阿麗婭很爽快,從包裡掏出一枚成色特別漂亮的摩拉金幣,穩穩當當地塞進了蘭瑪尼的懷裡。
「吶,現在蘭瑪尼可以把晚上的時間借給那菈阿麗婭了嗎?」
蘭瑪尼重重點頭:「蘭瑪尼,把晚上的時間,借給那菈阿麗婭!」
*
蘭那羅這種小生靈,在答應了別人要做什麼事情之後,往往會記得比提出要求的人本身更牢。
當天晚上,太陽剛剛貼著地平線落下,晚霞的金紅尚未燃燒殆盡,蘭瑪尼就已經背著包,很是認真地站在阿麗婭身邊。
「那菈阿麗婭,蘭瑪尼已經准備好了,今天晚上,蘭瑪尼的時間,全都給你。」
他甚至為了這個夜晚,在白天趴在馱獸上睡了好幾個小時補眠。
這會兒的精神相當不錯,看起來就是能熬夜的。
阿麗婭等了一會兒,估算著覺得時間差不多,點頭:
「嗯,現在就拜托蘭瑪尼,先幫我創造一個夢境吧。」
第32章 旅行者到了
須彌主城, 教令院。
賽諾坐在給歷代大風紀官通用的辦公室內, 突然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
經過上次提納裡的提醒,現在的賽諾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習慣性佩戴虛空了。
比如說現在,需要和虛空配合才能做完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收尾,在這點短暫的空閑時間裡, 賽諾取下了虛空系統, 掏出自己精心准備的七聖召喚牌組,准備以此做為掩護, 思考一下關於愚人眾的問題。
他這幾日暗中探查,發現阿扎爾在教令院上下埋的眼線比他想像中的更多,因此也沒有再多做些什麼動作。
他甚至不在任何紙張上留下自己的想法, 而只是在腦內推算。
任何的痕跡, 至少在教令院內,是不能留下的。
這陣困意來得奇怪。
這會兒明明還沒到他平時會休息的鐘點,前兩天……好像也沒有什麼需要熬夜的加班。
但它卻來勢洶洶,直接將賽諾強撐起來的精神衝垮, 把他拉進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不對勁, 賽諾心想, 但還沒來得及叫外面的人, 就已經倒在了桌面上。
還好,有一條手臂在觸。
*
賽諾感覺自己沉入了夢境。
做為一舉一動堪比教令院行走的規則法度的大風紀官, 賽諾已經和教令院中絕大多數的學者一樣,很多年沒有做過夢了。
但他仍然能夠記得自己幼年做過的那一兩個夢境。
那時候夢境的感覺, 和現在不一樣。
賽諾意識到, 自己在這個夢境中仍然是清醒的。
與其說是在睡著之後進入夢境, 倒不如說, 是需要身體處於一個睡眠的狀態,因此才能進入這個空間。
他打起精神,警覺起來,開始懷疑是不是教令院的什麼手段,但片刻之後,他意識到這件事興許和教令院無關。
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身影,他還挺熟悉的。
做為和提納裡接觸過,又提醒了他們關於愚人眾的事情的少女,賽諾雖然沒有見過阿麗婭,但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拿到了她的相關信息。
所以,至少阿麗婭長什麼樣,他還是很清楚的。
在阿麗婭身邊的小身影……
賽諾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
教令院智慧宮中有海量的藏書,其中自然也有和蘭那羅們有關的書籍。
愚人眾對蘭那羅的認知,也正是因為當年博士還在教令院內學習的時候,曾經翻閱過那些記載著人類與蘭那羅同行日子的記錄。
這些書籍,賽諾或多或少也是看過的。
因此,哪怕生活中並未見過蘭那羅,他還是在差不多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個小生物。
一個……和傳說中的生靈有關的人類。
賽諾心想,看來先前根據和她有關的消息做出點判斷,現在要推翻重新來了。
阿麗婭能夠從賽諾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對方是能夠認出自己的,於是也沒有多花時間在寒暄上,而是直接說:「想必,在上次我對提納裡巡林官說起愚人眾的事情之後,他已經將消息轉告給您了,大風紀官閣下。」
賽諾點點頭。
「前幾天,我剛好打算去找你,可惜,你的鄰居說你不在主城,已經走了好幾天了。」
原來在獲得消息之後,賽諾也想過要來找她嗎?
這可太出乎意料了。
阿麗婭心說,她想找賽諾,賽諾也想找她。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
她!和賽諾!
雙向奔赴!!
她和賽諾貼貼——咳。
阿麗婭將自己不怎麼平靜的內心壓在了平靜的外表之下。
「所以現在我來找您了。」她微笑著,夢中的世界突然就出現了兩把看起來非常舒服的沙發,上面甚至擺滿了柔軟的靠墊。
阿麗婭在其中一張沙發上坐下,懶洋洋地將自己的背壓進了沙發的靠背上,順手把和她一起進入夢境世界的蘭瑪尼抱在了膝蓋上。
「您應該聽說過蘭那羅操控夢境的能力吧?額,您先坐,如果覺得沙發太軟不舒服的話,還可以換的,反正都是在夢裡。」
賽諾倒也沒嫌棄這個沙發對於他而言太軟。
坐下之後,他直接對阿麗婭說:「你主動來找我,是還有一些沒有告訴提納裡的信息嗎?又或者是,你知道愚人眾接下來會做些什麼,所以需要我幫忙做出應對。」
阿麗婭點點頭:「果然不愧是大風紀官呢。我想,如果您選擇調查愚人眾的話,憑您的手腕,一定已經調查出了愚人眾和教令院的勾結行為吧?」
果然,賽諾肯定了她的判斷。
「我注意到了,最近教令院的部分賢者,頻繁地離開智慧宮,和愚人眾執行官展開會談。」
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愚人眾來得太過突然,於是教令院中以阿扎爾為首的賢者們直接跳過了對愚人眾的反對,靠著那顆神之心,以及「會再出現一位和大慈樹王一樣強大的神明來引導須彌的人類」這兩個可以一錘定音的籌碼,站上了愚人眾的大船。
而也正因為愚人眾來的倉促,教令院答應得倉促,因此愚人眾在須彌的布局尚未來得及怎麼鋪開,而教令院中的賢者們,沒了那麼悠哉地消除他們所做的事情留下的蛛絲馬跡的時間。
賽諾成功抓住了那些線索。
他發現教令院給愚人眾提供物資,發現,虛空現在竟然已經對博士開放了。
因為有了阿麗婭這個變數,外加他自己對虛空的使用逐漸減少,所以,這一次的賽諾在進行調查的時候,行為並未被虛空預判,並上報給大賢者阿扎爾。
此時的賽諾,無疑可以說是安全的。
不僅安全,甚至還可以調動一大批對他信任有加,願意幫他做事的風紀官。
阿麗婭抿了抿嘴唇:「唔,我剛剛從稻妻回來,所以,我知道愚人眾獲得了雷神的神之心。」
賽諾:「可是小吉祥草王的神之心,目前正維持著虛空的日常運轉。」
教令院絕對不可能將維系虛空運行的根本給出去。
如果愚人眾想要的是這個,那麼他們壓根沒得談,教令院會在博士拋出這個要求的第一時間和愚人眾翻臉。
「對,讓教令院的那群家伙給出神之心,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愚人眾的那位執行官博士可不是這麼愚蠢的人。」
「唔,愚人眾做不出愚人的行為嗎?或許這就是缺什麼,所以名字裡需要帶上什麼?」
賽諾突然來了這樣一句話,阿麗婭轉過頭,盯著他嚴肅的表情看了一會兒:「但其實,據說愚人眾之所以是愚人眾,是因為他們的首席統括官醜角討厭一位和他同時代的賢者。」
賽諾:「……」
他修長且略顯得直的睫毛垂下。
好像是在因為剛剛的那個「冷笑話」,連「冷」的效果都沒有起到而沮喪。
阿麗婭擺擺手:「回歸正題回歸正題。總之,我大概能知道愚人眾想要做什麼。」
「誠然,教令院不會願意給出草神之心,但是,愚人眾可以利用大慈樹王留下的虛空系統,也就是與神明有關的知識,配合雷神之心,制造出新的魔神來。」
她眨眨眼。
「據我所知,教令院的那些賢者們,可不喜歡現在的小吉祥草王。」
的確。
賽諾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本人對小吉祥草王沒有惡感,但因為教令院長期以來的宣傳,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好感。
不過,就他和阿扎爾已經有過的那些接觸來看,阿扎爾此人,似乎的確不喜歡,甚至厭惡著那位年幼的神明。
「當然了,我覺得阿扎爾是玩不過博士的,一個愚人眾出身的魔神,怎麼會在乎須彌是怎麼樣的呢?到時候,整個須彌之內誰也不是新魔神的對手,草神之心還不是輕輕松松就到了博士的手上。」
阿麗婭對教令院這種短視且與虎謀皮的行為頗為不屑。
「算啦,不說教令院那伙人在這一點上有多麼愚蠢了,我其實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賽諾點點頭:「你說,如果事關須彌,而且我能做到的話,我回去做。」
「如果可以的話,請找到理由,從外交的層面上,把愚人眾的主力控制起來,不要讓他們有機會靠近須彌主城。」
阿麗婭的表情沉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博士也攔住。」
雖然按照她的估計,除非納西妲親自出馬,否則博士應該是攔不住的。
但是也沒關系。
博士在,和博士不在,都只需要用同一套計劃。
*
「那菈阿麗婭和尖耳朵那菈的談話,蘭瑪尼聽不懂。」
從夢中的空間蘇醒過來之後,賽諾在他的辦公室內思考良久,隨後推開椅子,從桌前站了起來。
而阿麗婭,則抱著蘭瑪尼,迎接了第二天明媚的晨光。
「聽不懂嗎?」
阿麗婭戳了戳蘭瑪尼圓滾滾的臉蛋。
「如果聽不懂的話,就只需要知道我在和那個尖耳朵的那菈,給壞那菈們設下陷阱就可以啦。陷阱嘛,就是……蘭瑪尼見過桓那吉藏在泥土引那菈去采,然後它們就從地裡面蹦出來,這就是陷阱。」
蘭瑪尼似懂非懂。
但還是點點頭:「哦,桓那吉,陷阱,以後蘭瑪尼不去采成堆的花。」
倒也還是……學進去了那麼點東西。
*
蘭百梨迦和阿麗婭在一天前已經分開了。
對於這個理智冷靜又強大的蘭那羅,阿麗婭幾乎是放了一百個心,所以,讓對方孤身一個去准備營救納西妲計劃中的某一個環節,阿麗婭倒也不怎麼擔心他會出事。
只要博士和散兵不出現,恕她直言,一整個教令院可能都不夠蘭百梨迦一個打的。
這會兒,阿麗婭正帶著蘭瑪尼前往奧摩斯港。
之所以要去奧摩斯港,是因為,多莉通過虛空,給她發送了n多條消息。
多莉:救命啊阿麗婭!
多莉:教令院的那個書記官!艾爾海森!來奧摩斯港了!
多莉:他好像在找我,反正他試探了我的小跟班。
多莉:教令院是打算來抓我違法亂紀的證據嗎?
多莉:救救救——江湖救急阿麗婭!你能不能來奧摩斯港?教令院的那伙人知道你和我的生意沒有關系。
多莉:如果你出面和艾爾海森談的話,我覺得……說不定可以安全地賺一筆摩拉回來呢?
阿麗婭在剛剛看到這段消息的時候。
阿麗婭:「……」
多莉這是,又犯什麼事了吧。
這個家伙啊,一直就喜歡在教令院明令靜止的事情上大鵬展翅。
阿麗婭嘆了口氣。
她不是很想管的,要不是因為多莉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還有最初的救命之恩,她肯定已經發了一條「自己造孽自己擔」的消息回去了。
但誰叫有那時候的恩情在,況且,被多莉懷疑是來調查她的人還是艾爾海森呢。
阿麗婭對著給多莉回復了消息,表示自己會盡快趕到。
*
從荼訶之座前往奧摩斯港,中間需要翻越一個水天叢林。
在有風之翼又有四葉印的情況下,這條路倒不至於那麼難走,甚至連綿的雨、地面上的積水,都不會妨礙到趕路的進度。
唯一可能會稍稍拖慢一點行程速度的,大概就是蘭瑪尼在看到每一朵樹王聖體菇的時候,都要湊過去摘下來。
須彌薔薇也是如此。
最後甚至連蘭瑪尼的包裡面都塞滿了,懷裡面也抱著很多的花。
阿麗婭:「蘭瑪尼為什麼要摘這麼多的森林特產呢?」
明明這些東西別處也都有,完全沒有必要在沿途采摘那麼多?
「那菈阿麗婭,笨笨。」
蘭瑪尼搖搖腦袋。
「那菈說,奧摩斯港,是比桓那蘭那還大的村子,很多那菈。蘭瑪尼想要,賺更多的摩拉。」
阿麗婭剛想說可是普通人看不到蘭瑪尼,也買不了他的森林特產,一轉念,又想到了熒。
好……好吧。
不得不承認,如果是熒的話,確實。
讓她想想,她需要的應該不止樹王聖體菇,還有劫波蓮和月蓮。
阿麗婭:「那要不我們再去一趟維摩莊
雖然這麼說,多多少少有點兒慫恿蘭瑪尼賺空熒的錢包的嫌疑,但阿麗婭覺得,只要自己樂於給熒發放一筆補貼款,那她和熒的友誼就不會動搖。
蘭瑪尼高高興興地懷著在奧摩斯港賺得盆滿缽滿的想法,和阿麗婭短暫繞路去了一趟維摩莊
因為,他們在河邊遇到了一艘擺渡的小船,然後坐著船順水往下游走,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成功抵達了奧摩斯港。
阿麗婭牽著蘭瑪尼的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小聲叮囑他不要和自己分開走。
「這裡有很多那菈,如果蘭瑪尼和我分開走,那我可能一轉頭就找不到蘭瑪尼了。」
她打算,先帶著蘭瑪尼去找多莉。
不管怎麼說,讓多莉早點開溜,不要被教令院的「長鬢虎」找上門,還是很必要的。
在目前這個她自己賺的雖然多,但比起多莉每天都有幾十萬摩拉進賬來就要差上不少的經濟收益情況下,她們的這個小家——也就是多莉、多莉的姐姐和阿麗婭自己這個三人組成的,日常幾乎不住在一起的家裡——還是要靠多莉做為收入方面的頂梁柱的。
為了防止被教令院的人找到她在出售比較高質量的罐裝知識,多莉在奧摩斯港沒給自己弄什麼排場。
甚至交易的地點也相當隱蔽。
她在看到阿麗婭身影的時候,那雙方形鏡片後的金色大眼睛幾乎笑眯成了兩條彎彎的弧線。
「哎呀哎呀,我的好阿麗婭,你總算來救我啦。」
阿麗婭躲開她熱情到顯得略微有些不懷好意的擁抱。
「說吧,你惹上什麼事了?」
「倒也不是惹上什麼事了,就是有個家伙讓我覺得有點危險。」
多莉掏出一張柔軟蓬松的大毯子,就地鋪著,和阿麗婭一起盤腿坐下,掏出一份千層酥酥:「嘿嘿,請你吃噠!」
阿麗婭一邊啃著千層酥酥,用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防止咬出來的碎屑掉在地毯上,一會兒清理起來不方便;一邊聽多莉說著最近的情況。
「其實,最近奧摩斯港的風紀官好像沒有之前那麼多了,雖然看上去還是很多人,但我能感覺到。」
多莉說到這裡,居然還有點兒驕傲。
畢竟,如果要評選出一個奧摩斯港內和風紀官打交道最多的人,估計也就只能是多莉了。
「風紀官少了,其實對我是好事。」多莉自己拿了一塊棗椰蜜糖,在那邊小口小口嚼,「但是呢,那個教令院的書記官也來了,對,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
多莉覺得,比起找了她很久把柄,但是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能把她抓起來的風紀官,還是書記官艾爾海森更恐怖一點。
對方簡直有著狗一樣的鼻子,鷹隼一樣的眼睛。
這才到奧摩斯港幾天啊,就把她這邊的交易暗號摸了個清清楚楚。
「他肯定知道點什麼。」多莉皺了皺小鼻子,看起來相當憤懣,「這個知論派的家伙真是討厭,和妙論派的學生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阿麗婭:「……」
雖然但是,我覺得你可能是誤解艾爾海森了,這個家伙可不喜歡做無用功。
而舉報多莉,怎麼看對他來說都是無用功。
不過,如果卡維能聽到多莉剛剛說的這番話,想必會非常高興。
「所以,我打算先回卡薩扎萊宮避避風頭。」多莉將眼鏡往上推了推,「如果他找上來了,你就說賣這些東西是我的主意,你是被我脅迫的就行。」
這一招她和阿麗婭也用過挺多次了。
反正一個堅決說是對方逼迫,另一個堅持對方在污蔑,一般來說,教令院為了能夠盡快結案,會找到個本來也就身上沾點犯罪的替罪羊。
不過,這也就是在多莉做生意還不怎麼熟練的時候才有的事情,現在,隨著多莉的生意攤子一點一點地鋪開,類似這樣的操作也已經很久沒有再現了。
多莉的小手重重地拍在阿麗婭的肩膀上:
「奧摩斯港的事情,就拜托你啦,阿麗婭!」
阿麗婭點點頭:「行吧,這一次的出場費記得結算哦。」
多莉嘿嘿笑了笑:「從我上次給你的投資裡面扣?我免除你的利息好啦。」
——這兩個人,大概就是整個須彌,最適合拿出來詮釋「親兄弟明算賬」這句話的一對。
*
多莉走後,阿麗婭代替她坐鎮在奧摩斯港。
多莉在奧摩斯港的生意其實不算太大——或者說,說小很不小,說大卻也不算大。
她售賣很多東西,但大多數的貨物都不會擺在明面上,而是當客人通過渠道出現在她面前之後,她才施施然將對方想要的東西拿出。
可以說是奧摩斯港的有償哆啦A夢了。
這樣的商業模式,也就導致了多莉一般一天開張不了五單以上。
但是,每一單,其實都是可以讓其他普通的店鋪開張吃三年的高價位。
所以,這會兒的阿麗婭不僅不忙,甚至還有閑工夫在腦內電腦上做做游戲。
生活啊,就是這樣。
一個人,哪怕她看起來在摸魚,實際上,她在認真地做著自己的第二工作。
這就是須彌,這就是內卷。
哪怕不是教令院的學生。
內卷也是刻進了須彌人DNA裡面的東西。
可以想見,一般擺爛摸魚蒙德人,在到了須彌之後會有多麼的不習慣。
*
「剛才那個人跑到哪裡去啦?熒,你看見了嗎?」
多莉的小弟跑到阿麗婭身邊,有些氣喘吁吁地提醒她:「二老板,有新的客人來了。」
緊接著,阿麗婭就聽到了很熟悉的,甜美中帶著一點稚嫩的聲音。
抬頭看過去,就看到白色的裙子,和身邊飄著的一只白色的小家伙,從港口
阿麗婭暫停對游戲的制作,抬手:「這邊。」
因為她捏著嗓子說話,將雷螢術士的語音語調學了個十成十,因此熒在聽到這句話的第一時間,條件反射地拔出了無鋒劍。
然後她反應過來:
奧摩斯港可是安全區,安全區裡怎麼會有愚人眾出現呢?
就算有愚人眾,也不會當眾變身雷螢術士和她打架。
熒清了清嗓子,默默把無鋒劍收了回去。
收了劍後,她才順著方才的聲音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了一臉笑嘻嘻的阿麗婭。
阿麗婭朝著她眨了眨眼睛,樣子很是俏皮可愛。
「歡迎來到須彌,熒,歡迎來到——」
「咳咳。」
「——歡迎來到我最好的朋友的國度,我生長的地方。」
熒並不吃阿麗婭這套帶著點尷尬也帶著點中二的歡迎。
「剛剛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她一想到剛才自己的應激反應,頓時臉紅起來,伸手就要捏阿麗婭的臉。
「壞蛋阿麗婭!」
*
「誒,不是說這兒的商人叫多莉嗎?怎麼會是你在這裡啊?難道你和那個叫多莉的商人是商業競爭關系嗎?」
熒坐在多莉友情贊助後沒有收回去的厚實毛毯上,吃著阿麗婭遞給她的棗椰。
——就像是蘭那羅那樣,先把棗椰上面開個小口,吸裡面清甜的果汁。
阿麗婭覺得熒這種腦回路也是和旁人有點兒不同的。
「多莉是我朋友,我幫她看一段時間的生意。」
熒:「……哦,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干這一行的競爭很激烈。」
阿麗婭擺擺手:「其實你說的也沒錯。」
奧摩斯港比起須彌主城更加生機勃勃,也可以說是更野一點,在這個地方,灰色的地帶相當寬泛,因此有很多人其實是和多莉干一樣的生意的。
但是架不住多莉在這一行裡面人脈又廣、資金又多,因此對其他的販子來說堪稱降維打擊。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偶爾她還會被同行舉報。
「所以,你來找多莉,是想要買什麼呢?唔,我先提醒你哦,多莉的商品可都不便宜。」
熒晃了晃手裡的錢袋子:「沒關系,有人贊助,我要買罐裝知識。」
阿麗婭一聽就明白了,哦,原來現在劇情已經走到了熒和艾爾海森遇見的部分。
她打了個哈欠:「對我就不用隱瞞了吧,熒醬,多莉這邊的罐裝知識是個什麼水平,我心裡大概有數,基本上除了教令院的學生之外,不會有人買的。但是呢,如果只是教令院那群寫不出畢業論文因此來這兒鋌而走險的學生,想必不會需要有人幫他們出面來買罐裝知識。」
熒摸摸腦袋:「還真是瞞不過你啊。」
她坦白:「我想知道的,是據說流落到了奧摩斯港的神明罐裝知識的消息。」
「哦,你說這個啊。」
阿麗婭掏出多莉交給她的小冊子,翻了那些被她著重劃了記號的時間線看了看。
「過兩天才拍賣呢,我的建議是你和你背後的那位金主不要試著去買,可貴了。而且,我可以送你一條消息哦,這個神明罐裝知識啊,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哦。」
熒神色一凜。
*
「真是的,教令院怎麼突然要采購那麼多制作虛空終端的材料。」
去往卡薩扎萊宮的路上,多莉收到了最新的一筆訂單。
奇怪的是,這筆訂單的訂購者,居然是平時最喜歡抓她把柄,想要把她關進監獄裡去的教令院。
「而且還是高層呢,如果不是高層的話,怎麼能干涉虛空終端的生產呢?」
邪門,真是邪門。
多莉怎麼想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教令院會突然對她遞出橄欖枝——是的,在多莉眼中,所以給她下大價錢訂單的行為,都是在對她拋出橄欖枝。
她手下負責四處打探情報的小弟湊過來,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兩句,多莉挑眉:
「哦?你是說,他們先前准備的那批原材料被銷毀了,因此需要臨時采購大量的原材料來填補上空缺?」
她靠坐在魔燈精靈身上,手裡轉著一枚正常尺寸的摩拉。
金幣在她的手指之間穿梭來去,靈活得像是一場表演一樣。
「唔,的確呢,整個須彌,也就只有我才有這麼多的貨源。」
正當多莉開始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很是困倦。
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之後,她閉上了眼睛。
眼睛剛剛閉上,多莉甚至還很確信自己還處於清醒的狀態,一抬頭突然看見面前站著一個,平時不涉及七聖召喚卡牌的時候她恨不得繞著走的人。
——賽諾。
不是,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賽諾出現了,那麼她的商隊呢?
多莉差一點從魔燈精靈上翻下來,在地上摔個倒栽蔥:
「嚇!你這個家伙怎麼找上門來了?!」
*
「教令院辦事的水平,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讓我不敢恭維啊。」
教令院,智慧宮頂層。
大賢者阿扎爾,以及其他幾個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賢者,繞著面前那個巨大的星像儀站著。
在他們身邊,博士仍然佩戴著那張看不見眼睛的面具。
在他身邊,站著的是散兵。
如果讓熒來看的話,她或許會發現,明明上一次見到散兵只是在一個多月之前,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少年臉上本來就顯得相當寡淡的血色比先前更少了幾分。
博士一開口就是對教令院的陰陽怪氣,大賢者阿扎爾哪怕就是知道這次制作虛空終端的貨物是在他們教令院手上出點問題,臉色也一點一點地不好看起來。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博士。愚人眾和教令院合作,但也只是合作而已,希望你能放正你的態度。」
雖然和愚人眾合作,但阿扎爾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博士那種高高在上驕傲的樣子。
他對教令院曾經的過往很清楚,知道這位執行官,曾經是被教令院驅逐的學生。
五百年前的喪家之犬,現在倚仗著愚人眾和至冬的強大,重新跑回須彌來,還對他們這些賢者吆三喝四……
哼。
很明顯,如果不是為了再塑造一位可以引領須彌人繼續探尋智慧的神明,他甚至不會樂意和這樣一個「瘋子」出現在同一個空間中。
更不用說讓對方玷污教令院這麼多年來只允許賢者,以及部分為賢者分憂服務的人進出的智慧宮最高層。
阿扎爾並不掩飾自己的態度。
他身邊的賢者們大多也是相同的態度。
散兵看了博士一眼:「哦?看起來,你在這裡,一直都是不受歡迎的客人呢。」
博士並不介意,或者說,愚人眾內部同事之間互相不說人話,已經成為了一種另類的企業傳統。
他輕輕笑起來:「不必用言語來證明自己,事情的成功靠的是實力,而從來不是舌頭。大賢者阿扎爾,任你怎麼覺得自己巧舌如簧,物資在你的掌控下出問題,這是不能辯駁的事實。」
阿扎爾臉色鐵青,但還是承認了這一點。
他們需要將虛空終端發放給須彌城的每一個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保證整個須彌城中不存在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只有所有人都進入夢境,只有所有人都進入輪回,才能夠獲得,制造神明的數據。
因此,在整個造神計劃中,虛空終端的普及是一切的先決條件。
如果虛空終端沒有普及,那後續的一切都無從提及。
「你們有查到是誰毀壞了這一批貨物嗎?」
博士看向自己的手心,仿佛他戴著的手套都比阿扎爾讓他覺得順眼。
「有人在針對你們的計劃,可別告訴我過去這麼久了,教令院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薄涼的語氣就像是一層單薄的冰霜。
理論上來說,擁有著虛空系統,能夠監控所有的虛空終端,身為大賢者的阿扎爾本不應該對到底是誰毀壞了那麼一大批的原材料毫不知情。
但事實上卻是,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幽靈,越過了三十人團的層層把守,也繞過了虛空對一切的監視,就那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了那些原材料。
阿扎爾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起來。
博士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阿扎爾在想什麼。
一旁的散兵也可以。
他甚至「嘖」了一聲,語氣裡頭摻雜著點笑意:「教令院原來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啊,多托雷,你選擇的合作伙伴,似乎不怎麼靠得住呢。」
畢竟,如果教令院真的如他們在合作之前的會談中所說的那樣,可以做到對須彌完全掌控,說一不二,那麼現在本不應該出現任何意外。
「如果他像你這樣有用,那麼現在將要容納神之心的人就會是阿扎爾,而不是你,斯卡拉姆齊。」
博士的這句話難以分辨出到底是對散兵的褒還是貶,但可以很清楚的一點是:
他絕對是在損阿扎爾。
「夠了!」
阿扎爾一拳砸在身邊的扶手上。
「二位,還請自重。」
博士畢竟來帶了神之心,以及由一位神明創造的,用來容納神之心的人偶。
阿扎爾做不到徹底和他翻臉。
「三十人團會去將事情調查清楚,新一批的原材料,教令院也在采購了,這樣已經足夠彌補未能成功看守材料的過失。」
博士嘆了口氣。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和一個國家實際上的執政者交流,而是在對著一個垂髫的稚子。將知識掰開了揉碎了喂到對方嘴裡:
「哦?是嗎?」
「可是,你都不能確定是誰在阻礙你的計劃,也無法回應他們的針對,有這樣的敵人在暗處試圖破壞我們的合作,阿扎爾,你卻無能為力。」
「那愚人眾不也一樣嗎?!博士,你在這裡說了這麼多,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做出了這種事。你不過就是個只知道逞嘴皮子功夫的人罷了,和你剛才所說只是靠著舌頭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事事都要愚人眾來做,那我為什麼不干脆殺了你,自己來做大賢者,對教令院上下發布指令?」
博士看起來是有點厭煩了。
「罷了,就看在我們合作的份上,我給你一點提示。阿扎爾,如果在我給了你提示之後,你仍然愚蠢到像是一團加多了水的爛泥那樣的話,呵。」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
但哪怕面具遮掩著五官,博士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就算只是聽他的聲音,都能在腦中聯想到他將眼睛眯起的樣子。
很危險。
像是已經舉起了一把刀。
帶著血槽的,鋒利的,刀。
阿扎爾確信,如果他接下來的表現,不,應該說是教令院接下來的表現,不能讓博士滿意的話,他看起來不介意直接用暴力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雖然目前看來,他還不太想使用這種手段。
「你們的智慧之神,似乎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做著點什麼呢。」
「畢竟,她是有在虛空中穿行,而不被你們發現的能力的,不是嗎?」
雖然一直以來都覺得納西妲,這位小吉祥草王,在用神之心維護了虛空系統之後,其本身不論是能力和智慧,都只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但是,經過博士的提醒,阿扎爾也覺得。
的確,如果是那位神明在背後有所動作的話,發生現在這種局面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咬牙切齒:「看來對她的軟禁還是太松了一點。」
「在這方面,愚人眾可以提供幫助。不是我看不起教令院,但你們的能力,想要徹底封禁魔神,還是差了一點。」
博士表示關於神明的封禁,可以讓他來做,至於其他的事情,教令院就當仁不讓了。
「另外,還有一點。」
「教令院和我們愚人眾的合作,一些不該知道的人似乎已經知道了。」
博士掉轉身,背對著那個巨大的星像儀站著。
「如果我是你,阿扎爾,我會立刻去排查教令院中的異己。」
然後,要麼將他們一起拉入伙,要麼,干脆送那些異己去死。
「你可不要太心軟。」
「大賢者。」
第33章 納西妲暫時掉線
「說起來, 我都沒想到你會那麼快到奧摩斯港來。」
阿麗婭一直到看到了熒的時候, 才恍然意識到,好像,距離她和熒在木漏茶室中約定,一個月後在須彌主城見面, 已經只剩下了三天的時間。
也還好熒也在奧摩斯港了, 否則她就要成為提瓦特失信人名單上的一員。
「我也是最近才到。」
熒拿到了關於神明罐裝知識的信息,不著急去干別的事情, 就這麼盤腿坐著,從阿麗婭那邊分享各式各樣的零食。
她向阿麗婭分享自己到須彌來的這兩天的經歷。
因為有阿麗婭在先前說明,她想要從教令院手裡把納西妲救出來, 所以熒從一開始就沒有擔心自己見不到須彌的神明這一點。
也正是因為這個, 她這兩天才在奧摩斯港多晃了一會兒——權當給自己快馬加鞭的旅程放個假。
然後,一上岸就因為好奇,去學者購買靈酚香的店鋪裡面晃了晃的熒,直接在接觸到店內濃郁的香料味道之後暈了過去。
「真是倒霉, 我也沒想到我會對這種香料的味道那麼敏感。」
熒撓撓頭。
「還好, 當時一位叫艾爾海森的學者也在店裡, 他把我送去了醫生那邊, 還幫我墊付了藥錢。」
醫生檢測出來,說她是因為對這種香料比較敏感, 因此才會暈厥過去。
「是個很適合到須彌來求學的好苗子啊, 這樣的敏銳程度,估計從林居狂語期突破到寂靜圓滿期也要不了多久。」
墊付了藥錢的好人艾爾海森對此不置可否。
等熒醒過來之後, 她表達了對這位好心人的謝意, 然後償還了藥錢。
因為藥的價格不便宜, 所以現在熒身上幾乎可以說是叮林當啷總共沒剩下幾個摩拉。
把對方墊付的藥錢償還上, 並不表示著將她送去醫生那邊的恩情就可以不算數,所以熒在感覺自己的身體徹底恢復之後,非常認真的向艾爾海森表示,自己想要幫他點忙。
不論做什麼都可以,但得讓她將人情償還干淨。
彼時,艾爾海森沉吟片刻,倒還真的有事情拜托她做。
據說,前段時間,教令院的一批罐裝知識意外流出,進入市場。
其中有一枚罐裝知識,相傳其中蘊含了屬於神明的知識。
「他好像對神明罐裝知識很有興趣,不過我問他為什麼想要神明罐裝知識的時候,他告訴我說他僅僅是好奇而已。」
熒晃了晃足尖。
說實在的,好奇這個理由,她是不怎麼相信的。
但是誰叫對方對自己有恩情呢。
所以她也就沒再問下去。
「不過,他說多莉好像在防著他,不想做他的生意呢。」
阿麗婭點頭:「是啊,誰叫他是教令院的人呢,這種事情啊,沒辦法的。」
不過說起來,其實艾爾海森對多莉到底有沒有違法有沒有亂紀,一點兒都不關心。
可以說,多莉因為看到艾爾海森的試探選擇跑路這件事,多少是有些風聲鶴唳了。
「所以,我就帶著他給的資金來了,就是沒想到,居然遇見的人是你。」
偶然的相遇,對於熒來說算是相當幸運。
她伸出手:「阿麗婭,借點摩拉花花?」
再不給的話,她的錢包就要空掉了。
熒的語氣有點兒不孝女,但是阿麗婭畢竟不是她親愛的老父親。
阿麗婭身為旅行者的雇主,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束對她的雇佣。
雇主什麼的,報銷冒險家沿途的花銷費用,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所以阿麗婭大大方方掏出一個錢包:「裡面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但你不用省著花,用完了再找我要就行。」
她那副財大氣粗的樣子,讓派蒙忍不住聯想到了當年在璃月的時候,遇到的達達利亞。
給錢,是真的很爽快。
熒將錢包在手裡掂量了掂量,發現塞得很滿,也很沉,可見裡面的摩拉哪怕奢侈點花,短時間內也不一定能花完。
她忍不住笑出一邊臉頰上淺淺的酒窩:「謝謝金主!」
「先別謝謝我。」
阿麗婭打斷她的話。
「我也有事情要拜托你呢。」
熒眨眨眼睛:「你說。」
阿麗婭:「我想要去見一見艾爾海森。」
艾爾海森這個人啊,最適合做軍師了。
演戲的技巧那也是第一流的。
如果能說服對方加入自己的隊伍……
好吧,阿麗婭覺得自己的口才大概沒有那麼好。
但是關於教令院所做的事情,她相信艾爾海森聰明到可以一眼看出大賢者他們的打算有多愚蠢。
阿麗婭身體向前傾,握住了熒的手:「我不會讓你打白工的,我給你報酬。」
「唔——」她沉思了一會兒,腦子裡快速將多莉放在奧摩斯港倉庫裡面的存貨過了一遍,挑選出其中比較值錢,但也沒那麼值錢的一些來。
「這樣吧,我送你一套神明罐裝知識好了。」
單手劍戰鬥技巧,從一到八。
多莉能夠湊齊這些收藏可以說是很有點本事了。
而這些技巧湊成一套的話,價格會比原本高上不少。
但是阿麗婭毫不介意。
能夠讓旅行者提升白值,而且還是永久提升,怎麼說都是好事。
花出去的摩拉,那就當作是投資了。
旅行者戰鬥力高了,才能更好地毆打愚人眾,才能更快地讓教令院那群**懂道理。
熒抱著懷裡一大堆的罐裝知識,有點不好意思,但也來不及和阿麗婭客氣來客氣去的——罐裝知識太多了,她就快要抱不住了。
派蒙連忙趕過來幫她分擔了兩個。
但哪怕就是這樣,熒也還是需要用下巴壓住最上面的罐裝知識,防止它滑落。
「這也……太多了吧……」
她笑得有一絲苦澀。
「會被長鬢虎,啊呸,風紀官看見嗎?」
先前為了能夠混進多莉接受的客戶列表裡面,熒可是相當認真地背了一遍那張暗號清單的。
甚至這會兒都沒有從狀態裡走出來。
「那你只拿走一個也行嘛,到時候再回來用剩下的。」阿麗婭擺擺手,「這些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想和艾爾海森約著見一面。」
熒點點頭。
表示自己一定會向艾爾海森轉告。
但就在她准備離開的時候,蘭瑪尼一搖一擺地從邊上走了過來。
一直陪著阿麗婭在毛毯上坐著,對於蘭那羅而言當然是有點無聊的。
因此,他在獲得了阿麗婭的准許之後,跑去一旁的圍欄邊上——也就是在阿麗婭的視野範圍之內——吹了一會兒風,看了一會兒對蘭那羅來說很是陌生的大海。
現在,海風吹得蘭瑪尼有點兒暈乎乎的,感覺嘴裡也有點兒鹹,所以他就跑回來了。
一邊努力邁動小短腿,一邊還朝著阿麗婭揮手。
「那菈阿麗婭,蘭瑪尼想要吃棗椰。」
「誒誒——這是什麼呀?也太可愛了吧?!」
熒眼睛放光。
她是能夠看到蘭那羅的那少數幾個天選之子之一。
圓滾滾的身體,短短的腿,還有很簡單的五官,聲音也很有童話的質感,簡直就是捕獲少女心神的最佳利器。
蘭瑪尼嚇了一跳。
他跟著阿麗婭在奧摩斯港也過了兩天很簡單的「擺攤」生活。
在確認了這兒的人都看不見他之後,蘭瑪尼就相對放開了一點。
剛剛到奧摩斯港的時候,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浸染會有那麼多那菈的蘭瑪尼差一點就想把自己埋在阿麗婭的懷裡不出來了。
現在好不容易習慣了那菈們走來走去,突然發現有一個金色的那菈居然能看見自己……
蘭瑪尼:「!那菈阿麗婭,保護蘭瑪尼!」
阿麗婭看了熒一眼:「你小聲點。」
她壓低了聲音:「其他人看不見蘭瑪尼。」
熒:「噢噢。」
她趕緊將視線收回來,假裝自己沒有看見在這個地方有個與四周環境格格不入的小生靈。
然後,當蘭瑪尼爬到阿麗婭的大腿上坐下的時候,她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蘭瑪尼身上。
可愛,想要一只。
一旁的派蒙:「?」
愛消失了是嗎?
阿麗婭深深看了熒和派蒙一眼,振聾發聵:
「愛不會消失,愛只會轉移。」
牆頭啊,永遠都是下一個最好。
*
為了給熒一個了解事情全部經過(順便能夠順理成章地rua一把蘭瑪尼)的機會,阿麗婭暫時將多莉的攤子收起來,和熒一起回到了她最近正下榻的迪亞法飯店。
在開的大床房裡,熒伸手戳了戳蘭瑪尼的臉。
然後壓著聲音尖叫:「阿麗婭!是軟的!軟的!」
蘭瑪尼:「……」
蘭瑪尼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傳說中的壞那菈。
然後阿麗婭告訴他,不,這不是壞那菈。
「這是變態的那菈。」
熒:「……」
她對阿麗婭怒目而視。
變態的金色那菈正准備在惡狠狠地揉捏蘭瑪尼之後,也掐著阿麗婭的臉讓她收回剛剛那句「變態的那菈」,剛剛伸手,阿麗婭臉上的笑意一收。
她收到了來自多莉的通信。
多莉:教令院給我下單了,還有,賽諾是不是你引進村的?
賽諾居然去找了多莉。
這是阿麗婭沒有想到的。
在她的認知中,賽諾和多莉出現在相同的場合,那也只應該是多莉販賣東西的時候一不小心露出馬腳,然後雙手銬牢被賽諾帶走。
刑啊。
多莉:賽諾是因為教令院最近的一批物資找上我的。他說,教令院最近囤積的一些原材料被徹底毀壞,無法進行虛空終端的制作,現在教令院到我這邊來采購貨物,他提醒我,最好動點手腳。
多莉:居然是賽諾在說建議我動點手腳?!
多莉:賽諾是不是被誰奪舍了?
多莉:還是他打算釣魚執法?
阿麗婭:「……」
這一看就知道多莉平時對大風紀官有多麼的忌憚。
她回復消息:賽諾沒和你開玩笑,那批原材料是我找人毀壞的,我不想讓教令院制作出標准的虛空終端。
至少,不能是完全被教令院控制在掌心裡的虛空終端。
多莉那邊沉默了片刻:所以,賽諾出現在我的夢境裡,和我在夢境中溝通,也是你的手筆?
阿麗婭承認:對,借助了一點朋友的力量。
多莉心說她和阿麗婭一起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什麼時候她居然有了她多莉不認識的朋友?
一時間難免就有了點孩子大了不由娘,翅膀硬了鳥飛走的悲傷。
但她還是很靠譜地給阿麗婭回復了消息:如果是你想要和教令院對著干的話,哪怕我覺得你沒什麼勝率,我也仍然支持你。
阿麗婭切斷通過納西妲那邊和多莉的聯絡,心裡仍然在慢慢想著點問題。
在教令院的那批原材料被破壞之後,他們居然找了多莉來接這個單子嗎?
很離譜,但是仔細想想也確實正常。
從教令院的角度來看,多莉是須彌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可以吃下這麼大訂單,還能在對方規定的時間內交出貨物來的商人。
而從多莉的角度考慮,此時的教令院就像是一只碩大的肥羊,叫聲不是「咩」,而是「快來薅我的毛」。
畢竟,時間緊迫,可以選擇的又只有多莉一個,還不就是隨便多莉開價的肥羊?
熒抬起頭,手仍然按在蘭瑪尼的臉蛋上,當然,她沒有用多少的力氣,從頭到尾的動作都輕柔得像是在給睡著的派蒙梳頭發似的。
「你從剛開始就在出神,阿麗婭,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如果拯救你的神明嗎?」
本來,旅行者就是阿麗婭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熒本就應該成為知曉整個計劃的存在。
不過,阿麗婭還是為了以防萬一,只說:
「我已經開始計劃了,到目前為止,一切發展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不過,下一步,我還是要去見一見艾爾海森。」
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能把控好事情進展的推進速度嗎?」
阿麗婭沉默片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不知道。」
她只能這麼說。
「我無法預測愚人眾後續會做些什麼。」
畢竟,一旦她的計劃開始運行,劇情就會開始變化——因為有她的存在,命運的自我修正性也會被抵消,所以,愚人眾會在將來做出怎樣的應對,阿麗婭心裡完全沒數。
熒嘆了口氣。
「好吧,看來你幫我報銷旅費的摩拉真的沒有白花,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去找艾爾海森。」
*
教令院的書記官艾爾海森,截至目前為止,尚且可以說是比較得大賢者阿扎爾的信任。
否則,觀察、跟蹤旅行者的工作,也就不會落到他的頭上來。
不過頗為有趣的是,自詡聰明的阿扎爾,其實也並不能看透或者徹底把控這位年輕的書記官,哪怕對方和他是同一個教派出身,又是他直接的下屬。
當然,這一點,阿扎爾本人並沒有足夠清晰的認知。
以上這些,就導致了雖然艾爾海森人在奧摩斯港,理論上來說算是公干,但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做什麼教令院讓他做的事情。
報告當然也是沒有寫的。
而他試圖想要獲得神明罐裝知識這件事,除了幾個和教令院關系極差,所以絕無可能泄露給教令院知道的鍍金旅團之外,也就只有熒,還有手拿劇本的阿麗婭知道了。
熒不知道艾爾海森的住所,但她知道艾爾海森平時會在什麼地方喝一杯咖啡。
和這位「好心人」相處的短短一兩天時間,熒就已經意識到,艾爾海森在正常情況下,生活相當規律。
所以,這個鐘點,在迪亞法飯店外面露天的桌椅上,想要找到艾爾海森,幾乎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的一件事。
熒遠遠地就朝著坐在桌邊,半邊身體暴露在明媚燦爛的陽光下的青年擺手。
然而對方沉浸在自己面前的那本在須彌相當珍貴的實體書籍中,根本沒有分出一點余光來看向外界——又或者是,其實余光裡已經看到了,但是不想回應。
反正就是沒有回應。
熒……
熒習慣了。
這兩天和艾爾海森相處下來,她發現對方是那種非常擅長和別人保持距離感的人設。
她走到近前,在艾爾海森面前的桌子上輕輕敲了敲:「你要的信息,我直接把信息源的主人帶過來了。」
*
對於那些真正用心研究過多莉的人來說,想要認出阿麗婭也是很容易的。
畢竟,在多莉創業的早年,她的崛起中處處都存在著阿麗婭的影子。
所以,艾爾海森在看到阿麗婭的時候,沒有問她和多莉的關系,而是直接說:「所以,她現在不在奧摩斯港。」
阿麗婭點頭:「不過沒關系,信息什麼的都還是有的。」
艾爾海森:「所以,你來找我是有什麼目的?」
問出這句問題的時候,艾爾海森終於從他那本不釋手的書後面抬起頭來。
他盯著阿麗婭看了片刻,不等她開口回答,就先把自己的虛空終端給摘掉了。
阿麗婭挑了挑眉。
艾爾海森看起來像是知道些什麼的樣子。
她這會兒不好向艾爾海森解釋自己的虛空裝置和虛空終端還是有區別的。
於是,她很有誠意地也把自己耳朵邊上的小玩意摘了下來。
熒原本也是想要做個合群的旅行者的。
但是奈何,這會兒都奧摩斯港還沒有開始分發免費給所有人的虛空終端。
或者說,實驗用到的其實只是須彌主城的人而已,所以如果一直待在奧摩斯港的話,甚至都不會牽扯進一百六十八次的輪回裡面。
所以,熒現在還沒有虛空終端。
她下意識跟著阿麗婭一起抬手,然後摸了個寂寞。
熒:「……」
她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好像沒有人注意到她方才那有點兒丟人的小動作,這才松了一口氣。
*
阿麗婭把虛空裝置摘下來,放在一邊。
然後,她才微笑著,做了個在熒看起來多此一舉的動作——她問艾爾海森:「書記官先生,您為什麼要摘掉您的虛空終端呢?」
熒是真的覺得阿麗婭的這個問題有點兒離譜。
她都把自己的虛空裝置摘下來了……
但是艾爾海森居然回答了。
「現在賢者們沒有在聽,不表示將來他們不會查閱虛空系統中留下的記錄。」
阿麗婭的微笑更擴大了一點:「我可以理解成,您並不信任教令院嗎?或者說,您不信任現在的賢者。」
艾爾海森:「我可沒這麼說過。」
他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咖啡。
咖啡好像已經放了好一會兒了,上面的泡沫不剩下多少,也看不到多少熱氣。
咖啡被遞到嘴邊,卻只和嘴唇沾了沾。
艾爾海森甚至連抿一口,糊弄一下阿麗婭的想法都沒有。
以上行為,無疑只代表著一句話:
平白無故的,你憑什麼懷疑我?至少要拿出證據,又或者,你可以遞出什麼讓我坦誠的把柄嗎?
阿麗婭的舌尖抵在上頜。
和聰明人對話永遠是一件舒服但又不那麼舒服的事情。
舒服在於,對方可以輕易get到她的意思,所以對話的時候不需要把一切都說得太清楚,彼此都給對方留有余地。
而不舒服在於,想要空手套白狼,又或者是占多少便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不提起精神以防被對面占到便宜就不錯了。
她咬了一下舌尖。
心想,畢竟這次她想要的不是占到多少便宜,而是把對方拉入伙。
從同伙的角度上考慮,一個目標明確且不那麼藏著掖著的leader,大概是可以更好地帶動整個隊伍運轉的。
於是她開口:「您應該知道教令院最近和愚人眾的合作。」
艾爾海森:「的確。」
身為書記官,賢者們的行為很少能瞞過他的眼睛。
而且,就算阿扎爾故意隱藏,他又不是沒有辦法知道。
「愚人眾打算和教令院合作,愚人眾手上有雷神的神之心,須彌有大慈樹王留下的虛空系統,合在一起,運作合適的話,可以制造出新的神明。」
這條信息是艾爾海森所不知道的。
畢竟嘛,稻妻的神之心,以及造神的計劃,這些都是正常情況下人所不會去考慮的。
事實上,除了博士這個瘋子,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過這樣的想法。
至於散兵、阿扎爾……
他們不過是在博士試圖造神的過程中,被吸納進來的工具,以及工具人而已。
意識到這條信息撼動了艾爾海森方才完全冷淡的態度,阿麗婭索性把自己手上有的,第二張份量最重的牌給打了出去。
「教令院在大量制作虛空終端,那批原材料是我找人破壞的。」
然後她得到了艾爾海森長久的凝視。
阿麗婭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畢竟是……畢竟是艾爾海森啊。
她沒底是很正常的吧。
於是,她又小心翼翼,頗為委婉地繼續往自己這面的天平上添磚加瓦:「你也知道,愚人眾狼子野心,教令院想要和愚人眾合作並從中獲益,完全就是與虎謀皮。這樣愚蠢的行為——」
「你想要讓小吉祥草王來掌管須彌,而不是教令院。」
艾爾海森打斷了她的話,並一錘定音。
阿麗婭亳不否認。
「魔神愛人,年幼的神明會有所成長,而如今的教令院,無疑是在堅持愚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她和艾爾海森對視。
就仿佛誰先眨眼,就算是在這場對話中落敗似的。
熒聽懂了,但她沒興趣參與進阿麗婭那「雖然眼睛很酸很干但就是不眨眼」的僵持中。
派蒙則是根本沒聽懂。
至於蘭瑪尼……
蘭瑪尼覺得,有些時候在金色的那菈肩膀上待著也挺好。
至少,這種時候,四周有人,金色的那菈不會捏他的臉。
「我對拯救神明不感興趣,但是,如你所言,愚人眾一旦得手,我的平靜生活將會無法延續下去。」
終於,艾爾海森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說說看,你是怎麼破壞掉那些原材料的?」
*
其實吧,破壞掉了那些原材料的,並不是人。
阿麗婭說:「在我告訴你這些之前,我得先把我從愚人眾那邊獲得的信息給你說一下。」
然後她胡謅了一通自己在稻妻的時候得到的消息。
什麼在輪回中收集虛空運行的數據啦,什麼利用虛空來破解制造神明需要的參數啦。
最後用胡謅引導向了一個確定的事實:
那就是,在不是很確定的某一天,愚人眾和教令院高層,將會啟動所有在須彌主城的虛空終端,給全須彌城的人制造一個輪回在同一天之中的夢境。
「好了,現在你知道愚人眾和教令院的目的,我就可以說說我的計劃了。」
*
之前說到,蘭百梨迦和阿麗婭沒有順路。
在阿麗婭和蘭瑪尼趕往奧摩斯港的時候,蘭百梨迦就和那些分散在各地的蘭那羅們獲得了聯系。
當然,這樣範圍廣袤的聯系,其中有沒有某位草木的主人的功勞,這就大家伙自由心證就可以了。
正如阿麗婭在上輩子玩游戲的時候,為了找齊地圖上的七十六個蘭那羅,不僅花費了一整天的功夫,甚至還差點把自己肝到暈3d;這樣分布廣泛且均勻,仿佛星羅棋布一般落在須彌雨林地區的蘭那羅們,難找,而且,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變成一張非常可靠的信息網絡。
當賢者們和三十人團的佣兵們覺得,將原材料儲存在某個山谷裡,背後直接可以從小路送上流水線,甚至還有重兵把守,這樣層層加碼,肯定已經足夠安全了的時候,鍍金旅團的成員們,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一顆盤根錯節的巨樹下,一只小小的蘭那羅,就那麼探出了自己的腦袋。
這只小蘭那羅將消息告訴了蘭百梨迦。
然後蘭百梨迦來到了這裡。
這種制作虛空終端會用到的原材料,哪裡有蘭那羅口中大大的鐵塊處理起來復雜。
於是,就在一個有明月,也有璀璨漂亮的繁星的夜晚。
一個,明論派的那些占星學家們都會熬夜以學習研究寫論文的夜晚。
蘭百梨迦出現在了這處臨時的「倉庫」外頭。
小小的蘭那羅揮一揮手杖,就有一堆材料被翠綠色的草元素包裹,然後,草木生長,攀爬在這些原材料表面,隨著這些元素化形的植物越長越大,原材料也被徹底擠壓成了報廢品。
蘭百梨迦毀壞的那批原材料,其實對於虛空系統而言並不是那麼必要。
它之所以會被加入虛空終端的制作,是因為,它可以幫助教令院的頂層們,對虛空系統加以監控。
換言之,也就是雖然這材料對虛空系統沒啥大用處,但是對於教令院來說。
如果沒有這些,他們就無法順利地將輪回的夢境布置下去,讓整個須彌主城的人都沉淪在這樣重復的一天之中。
阿麗婭在讓蘭百梨迦毀壞這一批材料的時候,一共做了兩手准備。
第一手,就是毀壞了這批材料,然後教令院和愚人眾不得不因此推遲實驗的時間。
在推遲的過程中,可以有很多的操作讓她把納西妲從淨善宮中救出來。
——哪怕就是直接照抄當初艾爾海森的計劃呢?
而第二手,就是如果對方打算開始趕工。
那麼,當對方將注意力放在第二批送到的原材料上的時候——考慮到上一次被毀壞的是原材料,從慣性思維的角度,教令院應該會更注重這批原材料,而不是其他別的什麼東西上。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蘭那羅操控夢境的能力,就很適合突破進虛空終端的生產線上,然後給那些虛空終端……
加點料了。
*
「有點意思。」
艾爾海森聽她說完。
自然,這個流程中並不存在蘭那羅。
他評價阿麗婭的第一個計劃,也就是如果愚人眾和教令院選擇延後實驗的日子,阿麗婭將會讓賽諾去混淆一部分的罐裝知識,然後在識藏日錄入虛空系統的計劃。
「挺不錯,可執行度挺高,雖然有些風險,但既然是與兩個龐然大物博弈,沒有風險才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他甚至露出了點欣賞的表情。
阿麗婭有點爪麻,還有一點兒想要腳趾扣地。
說起來怪羞恥的,把艾爾海森自己做的計劃簡單修修改改,然後和抄襲似的扔回去給這個時空的艾爾海森看,還得到了對方的贊賞什麼的……
恥度真的爆表了。
正當她硬著頭皮,打算把真正是自己做的,看起來和艾爾海森那個縝密的計劃相差了足足有十萬八千裡的計劃拿出來獻醜的時候——
「阿麗婭。」
她突然聽到了納西妲的聲音。
沒有通過虛空裝置。
而是直接出現在她的腦中。
*
阿麗婭神色一肅。
對於納西妲來說,通過虛空系統和須彌的大家溝通交流,是更輕松的事情。
因為虛空系統勉強可以認為是納西妲這條小魚的「水」。
因此,平時不論是要和誰交流,納西妲總是習慣性通過虛空的。
但是這一回,她的聲音卻直接在她的腦中響起。
——阿麗婭的虛空裝置還放在桌面上,和艾爾海森的虛空終端排排坐呢。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很要緊的事情。
否則納西妲只會選擇稍稍等待,等到阿麗婭重新佩戴上虛空裝置,然後再和她說話。
阿麗婭對著艾爾海森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她在腦中問:「納西妲,出什麼事了?」
「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我看到愚人眾朝著淨善宮來了。」
此時,納西妲的聲音反而平靜。
「我看到博士了,他大概是來將我封禁起來的。」
阿麗婭噌一聲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你——」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差一點將腦中所想說出口。
「冷靜一點,阿麗婭,愚人眾來到須彌,博士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是你早就預料到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不是嗎?」
但是,預料歸預料……
阿麗婭無法做到看著它成為現實。
是她這段時間的動作將愚人眾壓得太緊了,所以才——
「不是你的問題,阿麗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這一天是一定會來的,我知道。」
阿麗婭感覺自己仿佛被言語擁抱了。
年幼的神明,那溫柔的,娓娓道來的語言。
「很抱歉,這段時間裡,我應該幫不上你的忙了。」
「不過我在下線之前,會把整個須彌所有人通過虛空發送的私聊刪掉,所以請放心,阿麗婭,你不會暴露的。」
阿麗婭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聽到在納西妲那邊的,愚人眾一步一步走上台階的聲音。
「不不不,別這樣。」
她無力地做著挽回。
「我不能聽不到你的聲音——納西妲,拜托……」
「我相信,我最好的朋友,會很快把我從這裡救出去的,對嗎?這一切就像是……沉睡了一覺而已,只不過,這一覺的時間,可能稍微長了一點點。」
年幼神明的聲音裡帶著了點歉意。
「很抱歉,要稍微離開你一會兒了,阿麗婭。」
納西妲開始切斷自己和阿麗婭之間連接。
明明不應該有感覺的。
然而阿麗婭卻莫名感覺到了疼痛,從大腦深處響起的疼痛。
她捂住腦袋,手指重重地壓在頭皮上。
在某一個瞬間,她仿佛進入了納西妲的身體中,就像是……兩個人交換了一樣。
她聽到博士的聲音在納西妲的意識中響起:「你好,智慧之神,初次見面。」
但是這種感覺維持了甚至不到一個須臾。
連接徹底斷開。
阿麗婭的耳邊恢復寂靜。
奧摩斯港的海浪,偶爾掠過的海鷗,熒問她發生了什麼。
但是沒有了她從八歲那年開始,就習慣性聽到的。
略顯稚嫩的。
屬於神明的聲音。
第34章 花神誕日
「你…還好嗎?」
熒靠近過來, 將手按在阿麗婭的肩膀上。
阿麗婭深吸一口氣,將臉埋在掌心裡,過了好久, 她終於把頭抬起來, 對著熒搖搖頭。
「沒關系, 我已經好了。」
別看她剛才對納西妲的樣子顯得脆弱極了,但她確實也能很快地調節自己的心理。
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她不迅速冷靜下來,而是自亂陣腳的話,那麼距離納西妲被救出來需要的時間也就更多。
但是,當她回到桌邊,坐下的時候,她還是壓著聲音中的顫抖,對迪亞法飯店的酒保說:「麻煩給我來一杯咖啡可以嗎?苦一點。」
咖啡可以鎮定心神。
她咬著口腔內靠近臉頰側的軟肉, 握拳後放在膝蓋上的手仍然止不住地戰栗。
艾爾海森問:「發生了什麼?」
她剛剛看起來可不太好。
阿麗婭也不瞞著他。
「愚人眾去了淨善宮。」
只需要這八個字,其他更多的一點都不需要,艾爾海森將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饒是他都有些訝異:「大賢者允許?」
阿麗婭聳聳肩:「他有什麼不允許的。」
艾爾海森沉吟,原本想說這樣的行為無疑是讓愚人眾踩著教令院的臉面——畢竟不管教令院本身如何對待小吉祥草王, 這位神明都是七國範疇內代表須彌的神明——但再一想到大賢者同意用虛空系統幫著愚人眾造神……
艾爾海森:雖然既愚蠢也離譜,但如果是教令院的話, 他們確實干得出這種事。
他托著下巴:
「動作這麼快, 看來是勢在必得。」
阿麗婭也是這麼想的。
博士動作太快了。
他大概是猜測到了, 因為智慧之神操控夢境的能力,所以唯獨神與她的眷屬可以無聲無息不驚動所有人地出現在囤積原材料的地方。
不過,他大概是認為干出這件事的是納西妲。
但是, 嘿嘿, 干壞事的是蘭那羅哦。
截至目前為止, 不論是愚人眾,還是受他們雇佣的鍍金旅團,都在搜尋著蘭那羅,只是非常可惜,因為阿麗婭對所有蘭那羅的提醒,所以嘛……
他們現在都會比原先更小心地把自己藏好。
*
阿麗婭將自己制作的第二個計劃告訴了艾爾海森,說罷,她有些小心地問了艾爾海森一句:
「您覺得怎麼樣?」
艾爾海森的確覺得,比起先前那個嚴謹的計劃,這個計劃的制作風格……
就像是另一個人做的。
不是說沒有可執行性。
而是說其中的幾個環節,風格頗為跳脫。
「但是沒有問題。」
他頷首。
「可行。」
阿麗婭:「唯一的問題是,我的權限不足,我無法干涉教令院的那些賢者。」
她可以喚醒納西妲,她相信自己的計劃可以讓因為博士陷入沉睡的納西妲蘇醒過來——畢竟博士原本就傷害不了這位神明,他能做的只是消耗她的力量,迫使她如同種子一般縮起來——但是,納西妲之所以被囚禁在淨善宮中不能出來,是因為大賢者用前任大慈樹王留下的虛空系統,也就是曾經的神明的力量,將她關了起來。
現在她的計劃其他的環節都已經湊齊,只剩下一個教令院的高層,她尚未制作出足夠嚴謹的應對方針。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只能拜托賽諾使用武力了。」
她嘆了口氣。
「教令院的部分?這些解決不難。」
相比起阿麗婭這種野路子,擅長解決的是用種種胡攪蠻纏甚至清奇飄逸的辦法解決一層套一層的計劃;艾爾海森擅長的在於以小博大。
他會對著看起來強大的敵人,創造己方的勝面。
「我需要制造罐裝知識的機器。」
他思考片刻,提出要求道:
「你的計劃不需要修改,我會在你的基礎上,解決掉教令院高層的問題。」
制造罐裝知識的機器,對於須彌的其他人來說,這個要求說出口,就等於可以直接放棄這個計劃了。
畢竟制造罐裝知識是教令院才有的技術,而到底在哪裡制作……
這一點也算是眾說紛紜。
不過,誰叫現在坐在艾爾海森對面的是阿麗婭呢:)
阿麗婭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個交給我。」
在須彌,就沒有什麼多莉解決不了的資源問題。
如果沒有,那一定是錢給的不夠多。
只要摩拉用到位,天理都給你干碎。
*
在阿麗婭對於毀壞一批教令院制作虛空終端的原材料之後,教令院會做出的兩種應對中,賢者們最後還是執行了後者。
這一天簡單的會晤外加計劃敲定之後過去沒多久,阿麗婭將弄到手的用以制造罐裝知識的一套機械擺在了艾爾海森面前。
而對方也適時告訴她,大賢者正在要求他回到須彌城。
這位剛剛上崗沒太久的書記官到目前為止都還是受到阿扎爾信任的。
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的談話中,阿扎爾很是欣慰地意識到:這位先前看起來有點油鹽不進的後輩,看起來總算是意識到了職位和權力的重要性,開始試探著要接住他探出來的橄欖枝了。
艾爾海森想起這幾天阿扎爾給他畫的餅,嗤笑一聲,道:
「看起來,他們是准備在近期開始行動。」
「是的,多莉准備了足夠的原材料,其中有一些稍微做了點手腳,教令院還要手忙腳亂地從所有的原材料中篩選掉那些有問題的。」
這樣看來,教令院可以檢查制作完成的虛空終端的時間和人手就又要少上一部分。
阿麗婭不無高興地想。
現在看來,關於虛空終端一方面的計劃,完成得比她意料中的還要好。
因為多莉和蘭百梨迦那邊的進展超級順利,這會兒阿麗婭的心情也總算從納西妲暫時下線的難過中走出來了。
「這麼看來,我們都要在最近回到須彌主城了。」
艾爾海森點頭:「的確如此。」
「所以,在走之前,我需要將我的准備工作做好。」
他掏出兩個罐裝知識的容器。
「有勞。」
*
智慧宮中,其他的賢者都不在,在宏偉的星像儀面前,只站著大賢者阿扎爾一個人。
哦,這麼說有失偏頗。
因為,艾爾海森也在。
不過艾爾海森是剛剛才從外頭回來的,他將自己這段時間准備的報告遞給阿扎爾。
「這是給您的。」
「啊,艾爾海森書記官。」
艾爾海森算是知論派中最頂級的天才。
阿扎爾內心裡也是有過好好培養這個年輕人,指不定將來可以讓他接替自己大賢者位置的想法的。
而艾爾海森,這個現在其實已經成了反骨仔的家伙,因為在這個與阿麗婭上輩子過的主線發展不同的平行時空中,沒有一個與小吉祥草王相處甚密的旅行者,他也沒有與旅行者一同深入沙漠,引起阿扎爾對他的懷疑,所以根本沒被考慮過有反叛教令院的可能。
畢竟,阿扎爾怎麼都不會想到,世界上還存在著一種特殊的歐皇。
這種歐皇,手握劇本。
在阿扎爾看來,艾爾海森沒有和教令院對著干的可能和動機,甚至最近這段時間,應該是因為追查神明罐裝知識的信息無果,出於學者的好奇心,開始想要逐漸往上走,掌控更多的權力。
於是,他覺得艾爾海森和自己是一路人。
這會兒對著剛剛上到智慧宮最高層的青年,也露出來個堪稱慈祥的微笑。
「你的報告,我一直都很放心。」
他點點頭,接過報告之後並未閱讀。
「不過,我得到一個消息,說你最近在奧摩斯港,似乎對神明罐裝知識很有興趣。」
艾爾海森被派去奧摩斯港出差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罐裝知識。
艾爾海森沒有否認:「學者若是對知識沒有了好奇,就像是一棵已經枯死的樹,再無生長的可能。」
遇到阿麗婭之後,他就沒有再掩藏自己想要試圖獲得與神明罐裝知識有關信息的意圖。
一來,阿麗婭答應會在事後講神明罐裝知識給他。
二來,在更大的計劃面前,神明罐裝知識,完全可以拿出來做為一個幌子。
「我並不打算追究你的這些小問題,艾爾海森,對知識的好奇心是很必要的,而且我也相信你能自己把控好分寸。」
阿扎爾點點頭。
「我今天喊你過來,是想要給你一個,接觸到更高深知識的機會。」
他看著艾爾海森,一點一點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我們將會擁有新的神明,就像五百年前一樣,帶領教令院在知識上做出巨大的突破。」
*
「謝謝。」
熒從和駐守在須彌主城門口的鍍金旅團一起站著、負責給進入須彌的所有外國人分發虛空終端的教令官手中接過新鮮出爐的虛空終端。
在對方教她應該如何佩戴的時候,熒朝著阿麗婭這邊瞥了一眼。
阿麗婭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熒放心下來,給自己佩戴上虛空終端。
然後對著教令官露出一個很陽光很燦爛的微笑:「謝謝您,也麻煩您幫我身邊的朋友佩戴一下,可以嗎?」
她說的是派蒙。
畢竟,相比起大家耳朵差不多大,佩戴虛空終端都只需要用標准尺寸,派蒙的耳朵,是真的只有普通人一半大。
平時看起來小小的很可愛,但是要佩戴虛空終端的時候……
就有點不夠掛。
*
「阿麗婭!上次我去找麗瑪大嬸,她說你居然不在家。」
進城後不多久,阿麗婭迎面遇到了迪娜澤黛。
以及,在她身後不遠處跟著的,手中扛著大劍的迪希雅。
迪娜澤黛遠遠地就看見了阿麗婭,揮手對著她這邊喊。
她和阿麗婭是很久的朋友了,最初的時候通過納西妲相連的夢境,使得年幼的阿麗婭和迪娜澤黛成了朋友。
後來,阿麗婭的身體一點一點好了起來,可以跑到迪娜澤黛家外頭,隔著一扇窗戶給這個夢中認識的朋友送花。
小迪娜澤黛隔著窗戶,看到外面色彩絢爛的鮮花,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或許是因為良好的心態影響了治療的效果,迪娜澤黛的父母,也就是呼瑪伊先生和夫人,在最初對女兒的緊張過後,逐漸認可了一個事實:
他們不應該對女兒過度保護,而是應該讓她走到陽光下。
「說不定,體驗過那些美好的東西之後,我們的小迪娜澤黛就會康復呢?」
彼時的呼瑪伊夫人靠在丈夫的肩頭,微笑著目送女兒歡天喜地,甚至動作都有些蹦蹦跳跳地朝著門外走去,在看到門外站著的有些細瘦的黑發小女孩的瞬間瞪大眼睛,衝過去把她保住。
這對於年幼且病弱的迪娜澤黛來說,已經是最大的運動量了。
她撞在阿麗婭的懷裡,氣喘吁吁說不上話,但阿麗婭輕輕拍著她的背。
然後她們牽著手,在呼瑪伊家雇佣的、在暗處保證迪娜澤黛安全的佣兵們的注視下,在大巴扎玩得很開心。
那天回到家,迪娜澤黛坐在晚餐的餐桌邊,嘴巴絮絮叨叨地就沒有停下過一秒鐘。
她的父親一邊用手帕將她嘴角的醬漬擦干淨,一邊催促她:「迪娜澤黛,你可以在飯後繼續說,如果再不吃飯的話,你的土豆泥就要冷掉了。」
阿麗婭和迪娜澤黛的友誼一直持續到了現在,直到如今,阿麗婭理論上都可以直接敲響呼瑪伊家的門,然後在呼瑪伊先生和太太的微笑中在這戶富豪人家蹭飯吃。
不過阿麗婭並不會這樣做就是了。
她走上前去,和迪娜澤黛擁抱,又向她介紹了熒,隨後才問:
「說起來,迪娜澤黛,你去找麗瑪大嬸了?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迪娜澤黛先是搖搖頭,隨後又點頭:「你怕不是要把日子過混啦,阿麗婭,再過兩天就是花神誕日了,雖然教令院不慶祝,但我們大巴扎的人,還是要主持一場花神誕祭呀。」
她就是為了花神誕祭才來找阿麗婭的。
「大巴扎的誰都知道,你是最崇拜小吉祥草王大人的,如果你不在,那麼這個花神誕祭就算辦得再好,也感覺缺了點什麼。」
迪娜澤黛笑嘻嘻地挽住阿麗婭的手臂,一邊轉頭看向一旁的熒。
「來須彌主城之後很快就能遇上花神誕祭,這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呢,旅行者!想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大巴扎現在准備得怎麼樣嗎?一定會給你們很大的驚喜呀。」
阿麗婭抬手,戳了戳迪娜澤黛的額頭。
「你不要仗著最近自己的身體有所好轉就這麼興奮,否則我可對不起伯父伯母對我的委托。」
站在一邊,從方才迪娜澤黛和阿麗婭打招呼開始就一直假裝自己是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塑的迪希雅終於忍不住了。
她伸手握住阿麗婭的手腕:「那麼,阿麗婭小姐,您如果繼續戳小姐的額頭的話,我會覺得我的這份工資受之有愧。」
阿麗婭:「……」
她呆滯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喂!迪希雅,你這也太過分了,我都沒有留指甲!」
不要真的把你們家小姐當瓷娃娃啊!
迪娜澤黛捂著嘴笑:「總之,你現在可欺負不了我了哦,阿麗婭。」
她故意裝出凶神惡煞的樣子:「如果你不跟我去大巴扎的話,我現在就讓迪希雅把你綁起來押去大巴扎!」
阿麗婭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投降。
「好好好,我跟你們走,還請大小姐網開一面,不要讓您的這位保鏢把我綁起來。」
*
大巴扎重新翻修過了,祖拜爾劇場也是這樣,整個地下都裝點得很有節日氛圍起來。
阿麗婭看向劇場上方的天花板:「這個新玩意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她微笑著從妮露手中接過圓米塔,然後順手把她原本准備留給自己的那份也搶過來,一手一塊,左一口又一口,將酥脆的米飯表面咬得嘎嘣脆。
一邊咬,一邊還嘟嘟囔囔地對妮露道:「你是要上台表演跳舞的人嘛,少吃點,否則萬一看到小肚子就不好啦。」
她吃完一邊的圓米塔,舔了舔手指上剩下的醬汁,繼續賤兮兮:「妮露吃多了會胖,不像我,吃什麼都不胖。」
妮露:「……」
紅色頭發的漂亮女孩差點被阿麗婭這賤兮兮的語氣調侃到抬手給她一拳。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阿麗婭說的是對的。
相比起因為年幼的時候沒有得到充足的營養,腸胃也不是很好,所以吃什麼都胖不起來的阿麗婭,妮露的身體狀況很好很健康——畢竟是個優秀的舞者。
她要是在表演前一周吃圓米塔這種高碳水高脂肪高熱量的東西,肯定會被祖拜爾先生指著鼻子罵。
「放寬心放寬心,等花神誕祭的表演結束,我請你吃燉好的。」說話間,阿麗婭將另外一塊圓米塔也一起吃完了,臉頰像是小倉鼠一樣鼓動兩下,吞咽了最後一口,對美食飽腹這件事相當滿足。
滿足的阿麗婭拍了拍妮露的肩膀:「我請你吃帕蒂沙蘭布丁,吃十個!」
妮露:「……」
吃十個布丁是會胖的吧。
一定會的。
她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阿麗婭的話,指向翻新過的天花板:「說起來,雖然教令院的人不肯給我們翻修天花板,但我倒是覺得,這是好事。你們看,現在的天花板是我們自己設計的,是不是比原先那個更好看啦?」
阿麗婭點點頭:「看起來很不錯,不過也很昂貴,你們……臥槽,妮露,你和祖拜爾先生是真的舍得,居然在天花板上鑲嵌魔晶礦石來做為裝飾的星辰?!」
妮露嘻嘻笑:「這還要多虧了迪娜澤黛的贊助呢,否則我和祖拜爾先生是絕對不舍得花這麼多錢的。」
迪娜澤黛相當豪爽:「沒關系,小錢而已。」
因為這一次,呼瑪伊夫婦都覺得,讓迪娜澤黛外出走走有利於她的身心健康,於是兼帶著對她外面遇到的朋友也都很大方客氣。
在聽說迪娜澤黛想要翻新大巴扎的劇院之後,立刻投資了一筆錢給祖拜爾先生。
「所以……」阿麗婭看向迪娜澤黛,「你現在是祖拜爾劇場的股東?」
迪娜澤黛點頭,莫名有點兒驕傲:「而且是最大的股東。」
她握住妮露的手:「所以啊,妮露你以後可一定要多多表演,為我這個股東賺多多的摩拉。」
阿麗婭:「……」
她記得上輩子自己過劇情的時候,劇情裡的迪娜澤黛不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到底是這輩子的迪娜澤黛長歪了,還是被一起長大的多莉和她帶壞了?
阿麗婭堅決不願意相信是自己讓迪娜澤黛近墨者黑,也變成了個三句話不離摩拉的人。
一定是多莉的錯。
這一定是多莉的錯!
都是多莉干的!
在一旁看著阿麗婭和迪娜澤黛鬧成一團的熒和迪希雅:「……」
她們兩個人對視一眼。
迪希雅:「習慣吧,她們不見面的時候,沒有這麼幼稚。」
熒:「……」
不,這不是習慣不習慣的問題。
這是她以為自己來須彌主城,是卷入了一場營救神明的嚴肅風波之中;然而當她到了地方卻發現,自己需要先看著幾個小姐妹嘻嘻哈哈。
一下子就從大女主爽文變成了都市日常,畫風轉換太大,她不太習慣。
迪希雅:「大巴扎這裡還是挺安全的,而且妮露還在邊上,她也會一點劍術,和阿麗婭配合在一起也還是能對付一兩個鍍金旅團的,要不我們先去一邊自己逛逛?」
大貓美女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沒有買新的衣服了。
她還想要新出的香水,據說是來自稻妻那邊的一種名叫緋櫻繡球的花做成的香水,味道很獨特呢。
*
「但是大賢者閣下,大風紀官賽諾正在教令院中,我們的所作所為,或許瞞不過他吧。」
艾爾海森在需要的時候,也是可以做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
他站在阿扎爾的角度上,覺得賽諾在教令院大概對這些賢者而言是個障礙。
阿扎爾笑起來:「艾爾海森,你考慮得很周全啊,不愧是知論派幾十年來最優秀的學生。」
他轉過身,兩撇胡子的尖尖都是往上翹起來的。
「不過,這件事你大可以放心,大風紀官賽諾,這段時間可不在教令院。」
大風紀官嫉惡如仇,賢者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如果被他覺察,肯定討不到好果子吃。
大賢者為了要怎麼處理賽諾這件事發愁了好幾個晚上,一直到賽諾主動來找他。
他給出了愚人眾在須彌最近的活動線路,以及他們正在做的一些事情。
「我手下的風紀官調查到了這些。」
這位嚴肅的風紀官冷著臉說。
「我認為愚人眾——」
阿扎爾打斷他:「愚人眾現在是我們的盟友。」
他嘆了口氣:「當然,大風紀官,我並不是質疑你對教令院、對須彌的衷心,只不過,教令院先前一直不曾對愚人眾的要求松口,現在更改主意,是因為愚人眾拿出了很重要的東西。如果合作順利進行,須彌將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賽諾牢記著阿麗婭給自己的劇本和人設,把一個有武力、有堅持但是略顯愚忠的形像演繹得活靈活現:「我相信賢者們有自己的判斷。」
語氣當然還是梗著的。
但是對於阿扎爾來說,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賽諾願意退讓半步。
賽諾是真的很在意須彌的未來。
阿扎爾心想,這就是他可以用來說服賽諾不要多管閑事的籌碼。
賽諾還在繼續輸出:「我相信賢者們自有判斷,也都是為了須彌和教令院,但是愚人眾在須彌做的事情,我不能視若無睹。」
他點著自己的記錄:「他們綁架孩童,對須彌人進行實驗,對於這些渣滓,我一定會清除。」
阿扎爾心想,這下正好。
風紀官的隊伍,是他有些忌憚的,本來就在想著要找什麼由頭,讓賽諾自願離開教令院。
他當然沒有考慮過誣陷賽諾或是怎樣。
畢竟賽諾在教令院中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
被稱為行走的規則都不足為過。
現在,賽諾表示自己對愚人眾很是懷疑,剛好就給了阿扎爾這個讓他遠離教令院核心的機會。
阿扎爾心想: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不要給賽諾添亂的機會。
況且,愚人眾本身也是他信不過的。
博士是個什麼樣的風評,去提瓦特七國打聽打聽就能知道。
在合作完畢之後,阿扎爾的想法就是立刻撕破臉皮。
虛空中蘊藏著那麼多的知識,一次性用來灌輸一個人偶的腦子,想必……
是可以將那位愚人眾執行官第六席,衝洗成一個純白的新生神明的吧。
賽諾打斷了他的思考。
「大賢者,我想聽您的意見。」
阿扎爾立刻板出一張義憤填膺的臉:「教令院和愚人眾合作,需要的是愚人眾的科技,而不是愚人眾中那些禍害須彌子民的渣滓!」
他緊接著嘆了口氣,開始賣慘:「只不過,最近三十人團大概是分不出力量去解決這些愚人眾了,賽諾——」
賽諾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我可以帶著一部分風紀官去調查愚人眾的問題,不過這樣的話,最近須彌城內的學術犯罪問題——」
阿扎爾巴不得他快點走,最好明天就出發:「沒關系,最近這段時間,我們賢者可以稍微勞累一點,減少學術犯罪的可能。」
他義正辭嚴:「相比起須彌人的安危,學術犯罪,倒已經是不那麼重要的了。」
於是,賽諾就這樣,在教令院的支持下離開了須彌城。
有沒有成功給博士造成點麻煩嘛,這個說不准,但至少對很多愚人眾據點是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當然,這一切,阿扎爾全都當作是風紀官和愚人眾這兩個他平等地不怎麼喜歡的隊伍之間的狗咬狗。
而博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准備著給散兵制作正機之神的軀體,他這段時間倒也沒有露面。
*
這幾天的生活相當平平淡淡。
就像是用甜甜花的花瓣泡過的甜水一樣,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但大家都過得挺愉快的。
迪娜澤黛身體不好,但她有很棒的藝術審美,於是就在大巴扎幫著孩子們將花朵和絲帶按照顏色和形狀匹配在一起,綁成很漂亮的花束,用來裝點在花神誕日當天擺出來的那些小攤,以及整個大巴扎。
迪希雅手意外的很巧,她盤腿坐在一邊,卻在編花環。
阿麗婭試著跟上迪希雅的速度,結果發現自己的手速和對方完全不是一碼事。
如果說迪希雅是那種可以日更萬字的觸手怪,那麼她就是從早上到晚上,只能勉強擠出三百字來的小菜雞。
迪希雅的花環都在腳邊堆了好高好高,她的第一個花環才算完成。
而且,比起迪希雅編織出來的漂亮花環,阿麗婭親手做的這個……
不說醜吧,至少和好看不沾邊。
阿麗婭嘆了口氣: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呀……
迪希雅面前的籃子裡頭的花,沒一會兒就用完了。
最後的幾朵花,在她手上被用另一種特別的編織方式,做成了一個最獨特的花環。
幾分鐘後,這個最獨特的花環,被迪希雅掛到了迪娜澤黛的頭上。
歪著戴的。
一旁正在修建著花朵長度的小男孩抬起頭,露出驚艷的表情:「迪娜澤黛姐姐……好漂亮!」
他連手上的剪刀都放下了。
大聲向四周宣誓:「我長大了以後,一定要娶迪娜澤黛姐姐!」
迪娜澤黛抿著嘴輕輕笑起來。
「我只比你媽媽小五歲呢,小胡諾。」
在四周的一片歡笑聲中,只有阿麗婭看著迪希雅編織的花環,露出來羨慕的神色。
熒:「……」
她沉默片刻,走上前來問阿麗婭:「你也想要嗎?」
阿麗婭沒有給她回答。
熒就也撿起幾朵花,開始編織花環:「好,我的雇主小姐,別人有的你都會有。」
那個瞬間,阿麗婭仿佛看到一束光照進了大巴扎的室內,落在熒金色的頭發上。
雖然,她只是嫉妒迪希雅的編織技巧,但是熒願意給她編花環誒!
果然,旅行者之所以是旅行者,之所以能夠後宮三千和誰都配一臉,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感動得眼淚汪汪,拉住熒的手臂:「小熒,你對我真好,如果我是男生的話,我一定願意嫁給你。」
這句話沒有說反。
畢竟,和熒比起來,這個世界上太多的男性的男友力都要遜色上不少。
熒搖搖頭:「不要想太多。」
她充滿憐愛地摸了摸阿麗婭的腦袋。
「是要收錢的,我想從蘭瑪尼那邊買點樹王聖體菇和劫波蓮,但是最近摩拉不夠用。」
阿麗婭:「……」
羊毛出在羊身上。
蘭瑪尼的摩拉,提供者永遠是她。
但是為了蘭瑪尼的小金庫,為了蘭那羅的笑容。
她還是含淚,用雙倍市場價,買下了熒給她編織的那個花環。
然後就看到熒飛快地又給派蒙編了一個。
沒收錢的。
阿麗婭咬著嘴唇委委屈屈:「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一輩子都比不上派蒙?」
熒安慰她:「想開一點,阿麗婭,只要你給的足夠多,派蒙會很樂意把你排在我前面的。」
派蒙甚至還在一邊煞有介事地點頭:「對,阿麗婭給我摩拉,我就最喜歡阿麗婭。」
阿麗婭:「……」
「你們兩個過分了啊!」
別以為我沒聽見你們小聲在那邊商量著,派蒙拿到了我的摩拉,就用我的摩拉來養你啊!熒!
*
花神誕日就是在這樣熱熱鬧鬧的氛圍裡,一天一天靠近的。
在花神誕日的前一天,迪娜澤黛雙眼裡亮著興奮到光。
「真希望神明可以看到我們在為她過生日……」
其實,她更大的願望,是神明可以從淨善宮中走出來,參與到他們為她舉辦的花神誕祭中。
阿麗婭垂下眼睫。
是啊,她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和迪娜澤黛一樣了。
「是呢,真希望神明可以走進大巴扎,和我們一起慶祝她的生日。」
她希望,這個神明無法親眼看到的生日,這個她只能遠遠看著,明明很是喜歡卻不能參與進去的生日,是最後一個。
希望啊,往後的每一個花神誕日,納西妲都可以高高興興地醒來,坐上裝點漂亮的花車,在大家的歡呼聲和祝福聲中,被所有人都看到。
*
「醒醒,阿麗婭!」
蘭瑪尼爬在阿麗婭的頭頂上,蘭那羅操控夢境的力量慢慢傳遞進阿麗婭的大腦,將她從被虛空操控著的狀態中抽離出來。
因為阿麗婭使用的虛空裝置和虛空終端之間有些差別,在被納西妲動過手腳之後,教令院無法那麼徹底地連接上她的意識,因此哪怕蘭瑪尼的力量並不是很強大,仍然讓她在第一遍被呼喚的時候就清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夜半的月光從窗戶中照射下來,落在窗前擺放的小盆栽葉子上,仿佛鍍了一層鉑金一樣。
這段時間,她因為不確定教令院會選擇哪一天動手,因此每天晚上都是抱著蘭瑪尼一起睡的。
就是等著教令院開啟夢境輪回,然後蘭瑪尼可以在第一時間把她喚醒。
艾爾海森在回到教令院之後就和她斷了聯系。
最近這段時間,不論是教令院還是愚人眾,對虛空的監察都比先前嚴格了不少。
他不能為了小事暴露自己的立場。
——所以,阿麗婭是真的獲得不了教令院什麼時候動手的信息。
但是問題不大,做足了准備之後,哪怕有一些信息的缺失也不會讓計劃失敗。
阿麗婭一邊穿上衣服,一邊心想教令院果然還是選擇了花神誕日這一天。
不知道是因為在花神誕日這天,大巴扎這些地方,原本流動性很強,每天都要在城內外進進出出的人會留在城內慶祝這一天,還是因為一種特別的儀式感。
——這是當年教令院的賢者們在野外遇到小吉祥草神的日子。
他們認為,在這一天找到小吉祥草王,也就意味著,在這一天,大慈樹王真正在人們眼中隕落了。
所以現在,新的神明就此誕生,像征著先前五百年的「錯誤」被糾正,也要從小吉祥草王被帶回須彌城的這一天開始算起?
阿麗婭將外套披好,推門走到室外。
時值凌晨,哪怕是平常總是熱熱鬧鬧的大巴扎,這會兒也安靜了下來。
此時萬物俱寂然,唯有星月皎潔,沉默低垂。
這是,夢境輪回的第一次。
而現在,第一次輪回也才剛剛開始。
阿麗婭深吸一口氣。
然後,她握住蘭瑪尼的小手。
綠色的光輝,從她和蘭瑪尼握著手的位置上蔓延開來,像是一條綠色的綢帶,纏繞在兩個人的手腕上,將阿麗婭和蘭瑪尼連接成為同一個個體。
通過蘭瑪尼,阿麗婭看到自己面前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飄起金色的光點。
那些金色的光點連接在一起,乍一看覺得像是線,但倘若這會兒阿麗婭可以從高空俯瞰須彌城,她就會看見:
金色的光點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張碩大的網絡,覆蓋住了整個主城。
這就是虛空網絡。
或者說,是由夢境組成的網絡,在蘭那羅們的視角下所呈現出來的樣子。
下一秒,阿麗婭看到,有另外的金色光輝從她的額頭上析出,也構建成一條細細的線,但是這條線中仿佛還能看到一些成型的1和0的數組。
當這條裡面藏著數組的金色線條搭上這張虛空大網的一瞬間,阿麗婭驀地眼前一黑,差一點雙腿發軟跪倒在地。
而與此同時,她的大腦中響起不響亮,但是很清脆的一個「劈啪」聲。
阿麗婭意識到自己剛剛打破了什麼屏障。
不過,她現在來不及探究自己到底打破了什麼屏障。
現在,她所要做的事情,也是當務之急,就是利用蘭百梨迦趁著教令院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一批原材料上的時候,對虛空終端動的那些「小手腳」,將自己像是一個病毒一樣,擠進這張虛空網絡。
阿麗婭將自己的意識完全展開了,整個須彌城的夢境都和她相連。
她覺得這會兒的自己好像可以做任何事。
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阿麗婭打開了自己的腦中電腦。
這是她第一次嘗試將自己的腦內電腦,與虛空系統,直接連接在一起。
這台已經在她腦中沉寂了太久的電腦,終於在十八年後,正式連接上了屬於這個世界的「互聯網」。
這一秒,整個須彌城正在熟睡中的人們,都聽到了幾句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
「游戲加載中……」
「……游戲,啟動成功。」
第35章 歡樂游戲城(上)
迪娜澤黛在清晨醒來, 和往常一樣先伸了個懶腰。
她覺得自己昨夜似乎睡得不太好。
但,睡得不太好也很正常,畢竟, 今天可是花神誕日,她一定是非常興奮地期待著這一整天的活動的。
迪娜澤黛揉揉眼睛, 翻身准備下床。
因為魔鱗病的緣故, 她的行動已經逐漸隨著身上黑色如鱗片般的斑點的蔓延變得緩慢起來。
光是下床這個動作, 旁人只需要一兩秒, 而迪娜澤黛則需要將近半分鐘。
在這半分鐘的時間裡, 迪娜澤黛——
不對!
她突然睜大眼睛,意識到自己方才忘記的一件事:
昨天晚上,她在迷迷糊糊中,好像醒過一次。
迪娜澤黛想起來了。
昨天晚上, 她躺在床上, 已經睡著了,但卻在黑甜深處,隱隱聽到了一句「游戲加載中……游戲,啟動成功」。
那是什麼聲音來著?
迪娜澤黛從未聽過這樣機械化的聲音。
它聽起來甚至不像是人類會發出來的聲音, 反而像是已經被斃掉的教令院中對於機械生物的研究……大概是那種東西會發出來的聲音。
所以……是發生了什麼嗎?
迪娜澤黛在第一時間想到,「游戲」這個詞,在講究學術氛圍的須彌, 就像是「藝術」一樣,並不為教令院所推崇。
相反, 倒是成為了她的朋友的神明, 以及和神明一起出現在她生活中的阿麗婭, 平時都很喜歡把「游戲」這個詞掛在嘴邊。
有些時候她們還會因為游戲的勝負吵架呢。
所以說, 昨天晚上的聲音, 難道是阿麗婭搞出來的動靜?!
迪娜澤黛聯想到這個可能,她連頭發都來不及梳了,披散著長發叫迪希雅:「迪希雅!來幫我拿一下裙子!」
她要快點換好衣服出去看。
去看看,阿麗婭到底做了些什麼。
*
迪希雅聽到迪娜澤黛的聲音。
做為一個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刀頭舔血日子的佣兵,迪希雅總是醒得很早,往常她會去練習大劍,但是今天是小姐期待了很久的花神誕日。
所以,她干脆親自下廚,給迪娜澤黛做了一頓相對清淡但富有營養的早餐。
在煎蛋的時候,她聽到臥室裡響起聲音,嘴角翹起一抹微笑:
她的時間估算得剛剛好,到迪娜澤黛換好衣服走出來,這個蛋就可以煎到恰到好處。
蛋白凝固,四周有一圈淡淡的金色脆邊,而蛋黃則還有最後一點沒有凝固,呈現出金黃漂亮的流心。
然後,她就不得不臨時關火,將煎蛋匆匆翻了個面,也顧不得這個煎蛋是否還能保持完美的完整蛋黃,跑進迪娜澤黛的臥室:「小姐?」
迪娜澤黛用比平時快了三倍的速度換好衣服,迪希雅來不及向她安利自己親手制作的早餐,就看見迪娜澤黛腳步匆匆來到門邊。
迪希雅:「小姐,您不能不吃早——」
「飯」這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迪希雅一眼看到了從大開的門後面,映照進她眼睛的景像。
她的話噎在了嗓子眼。
迪娜澤黛的身體靠在門上,雙手捂住了嘴巴。
眼前的景像讓她覺得陌生,搖了搖頭,緊緊閉上眼睛又睜開,仔細再看之後發現,這裡還是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須彌主城。
可是……這麼熟悉的,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的城市,現在卻已經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模樣了。
不是說主體建築發生了什麼變化——這些都沒有變,比如說她迪娜澤黛仍然住在這間租住的房子裡,仍然是有些彎的,充滿弧線的屋檐。
而是說,天空中、外面的街道,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東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會兒時間還早,但已經有很多孩子走在了街道上。
街道不再是由磚石砌成,並弄出來不是很復雜的花紋的模樣。
這些道路竟然變成了一個一個並不相鄰的方塊!
方塊或大或小,顏色也全都不一樣。
迪娜澤黛看著一個孩子從一枚方塊上跳起來,蹦得很高很高,雙腳精准地踩在了下一個方塊的正中間。
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完美」,隨即,這孩子身邊炸開來一圈很小的,觸碰不到的煙花,似乎在慶祝他完美的表現。
在這個孩子後面過來的那個十幾歲少女就沒那麼幸運了,她雙手升平在身體兩側,像是平衡木一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但可能是因為不擅長跳躍,最後也還是沒能踩到方塊。
正當迪娜澤黛覺得,少女可能會掉下去摔傷的時候,從方塊的空缺中,又純白的,像是雲霧一樣的東西浮了上來,將她踩空的腳托住,甚至非常貼心地幫她護住了腳踝,防止她不小心崴腳。
與此同時,和剛才祝賀小男孩跳出了完美成績相似的,同一個聲音也在少女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的時候響起:「不擅長跳一跳游戲?沒關系,讓我們來試試看不貪吃的遺跡巨蛇怎麼樣?」
*
「這些……」
這些都是什麼啊。
哪怕已經在心裡確信阿麗婭肯定搞了什麼不小的名堂,但是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迪娜澤黛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興許是小看了這位認識十年的朋友。
她向迪希雅伸手:「走吧迪希雅,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迪希雅扛起大劍,下意識就要跟在迪娜澤黛身邊出門,但剛剛把劍提起來就又放下了。
因為,她聞到了什麼本不該有的氣味。
有點兒發苦,有點兒刺鼻。
是……
鍋焦糊的味道呢。
「哦!我的蛋!」
迪希雅終於想起來,鍋裡還有一個煎蛋!
她急急忙忙跑進廚房,朝鍋裡一看。
這位在鍍金旅團中有著母獅之譽的傳奇佣兵將手指穿插進頭發,發出慘絕人寰的悲鳴:
「我發誓我明明是已經把火滅掉了的!」
當然,毫無疑問的,迪希雅的煎蛋最終還是焦了。
不管是因為鍋的保溫性能太好,還是因為她忘記將最後一點兒火星撲滅,以至於爐灶中的火死灰復燃,總之,這個蛋現在是一件不能吃了。
迪希雅不得不將粘鍋的蛋鏟掉,然後和迪娜澤黛一起出門,去買早飯吃。
出門的時候,迪希雅率先跳到了下一個方塊上,張開雙臂:「小姐,你跳過來,我接著你!」
她說話的時候,身邊也有漂亮的彩色小煙花炸開。
迪娜澤黛有些猶豫。
迪希雅大聲向她安利:「沒關系的,這個方塊很有彈性,跳起來的感覺挺好玩的——哦,不行。」
她意識到這些方塊對她來說還是挺好玩的,但是這個游戲相對還是比較耗費體力的。
至少,對於迪娜澤黛來說,她的體力可能就只夠支撐她跳上三個格子,就會徹底耗盡。
「沒關系,」迪希雅抹了一把臉,「小姐,你還記得剛才那個……叫什麼,遺跡巨蛇的東西嗎?」
她們可以坐那個。
當迪希雅提到「遺跡巨蛇」的時候,一條短短的,排除了頭和尾巴,一共就只有半米長的機械「蛇」憑空出現。
上面一共有兩個座位卡槽,剛好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巨》。
那個無時無刻不會出現響起的機械合成音在一旁提示:「坐在最前面的玩家屬於駕駛員,將會操控遺跡巨蛇的行駛方向,請玩家選擇反應速度較快的一方坐在駕駛座上。」
迪希雅「額」了一聲,撓撓頭:「那……我坐在前面了?」
迪娜澤黛點點頭,她其實反應還挺快的,就是受限於魔鱗病,腦子轉得過彎來,但是手不行。
迪希雅先扶著她在後座坐下,然後自己坐到前排去,剛一落座,就有一道透明的「力量」憑空出現,從左上到右下地把她們固定在了座位上。
迪希雅剛想掙扎,那個機械聲音再次響起:
「遺跡巨蛇即將啟動,請玩家佩戴好安全帶,注意行蛇安全。」
這條「遺跡巨蛇」緩慢地開始升空,一直高到略微高過這一片最高的建築物的屋頂的高度,然後開始以大概比走路速度快不到一倍的速度向前行駛。
迪希雅嘗試了一下前排座位上的操控杆。
可以左轉,右轉,甚至直接原地掉頭,但是……
「我靠!怎麼沒有停下來的按鍵啊!」
「玩家抵達目的地,可以說出,到站,然後遺跡巨蛇就會停下。」
那個機械聲音適時地解除了迪希雅的疑惑。
「游戲介紹已進行完畢,玩家若有需要,可以互換小婭同學,進行更多對於游戲的了解。」
「遺跡巨蛇」開始朝著前方行駛。
迪希雅看向後座:「小姐,您打算去哪裡?」
迪娜澤黛想了想:「先去找旅行者吧,我們三個可以一起去找阿麗婭,我記得阿麗婭比較喜歡睡懶覺,不知道這會兒她有沒有醒呢。」
熒的住所是她給安排的。
畢竟,沒有離家出走的呼瑪伊家大小姐,也是呼瑪伊家家產理論上唯一的繼承人,是真的相當有錢。
甚至有錢到了,讓多莉都覺得令她發指的程度。
「好勒,那麼小姐你可要坐穩了。」
迪希雅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她操控著「遺跡巨蛇」朝著熒下榻的酒店行駛過去。
一邊架勢著「遺跡巨蛇」,她一邊對這種特別的交通工具做出評價:
「說起來,這玩意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能比馬車看到更多的東西。」
「額,就是速度太慢了一點,這玩意要是能開出比馬車快一輩的速度來,我可能就徹底愛上它了。」
都說車是男人的浪漫,機甲也是男人的浪漫,但是,對於出身鍍金旅團的迪希雅來說,這兩種合在一起,也可以和漂亮衣服一樣,成為她的浪漫。
「快……快一倍!」
迪娜澤黛覺得那種速度簡直是自己無法想像的。
「那風會吹得臉上很疼嗎?能看清前面的路嗎?」
她不無擔心地問。
迪希雅:「……」
小姐說的都挺有道理的。
好像確實是這樣。
唉,看來就只能慢一點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至少不會撞——」
迪希雅剛想從安全性方面來給予這種新的交通工具頗高的評價,然而話剛說出口,距離她們不到五米遠的位置,兩條「遺跡巨蛇」就那麼撞在了一起。
迪希雅:「……」
啪啪打臉,誒,真疼。
她剛說這玩意不容易撞車就車禍,看起來今天她可能不太適合開口說話。
迪娜澤黛對那邊相撞在一起的兩條「遺跡巨蛇」投去關切的目光。
這裡是半空呢,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啊。
但是,剛剛發生的這場「意外」,既沒有金屬碰撞的巨大聲響,也沒有什麼人仰馬翻的車禍現場。
兩條遺跡巨蛇碰在一起,下一個瞬間,竟然合二為一了!
一條遺跡蛇,只有一個頭一個尾巴(兩個頭和兩個尾巴的話可能就是恐怖故事了,再不濟也是實驗室故障),但是中間的身子卻加了一截出來。
那個解說的機械聲音再次響起:「很遺憾,玩家加扎裡的遺跡巨蛇吃掉了玩家娜絲貝的遺跡巨蛇,現在看來,只能由加扎裡先生架勢著加長版遺跡巨蛇,先把娜絲貝小姐送去她的目的地了。」
原來這玩意還有這麼個隱藏的條款!
迪希雅心想,果然,這玩意叫「游戲」,游戲嘛,不可能完全沒有懲罰措施的。
不要用自己的「蛇頭」撞別人的「蛇身」或者「蛇尾」,原來這個游戲叫做「不貪吃的遺跡巨蛇」是有原因的。
不過,如果要把後座上的那位先送到目的地的話……迪希雅心想:看起來,坐在駕駛座上的那位,今天大概是要遲到了。
但是,如果是今天的話,好像問題不大的樣子。
確實問題不大。
誰叫今天是花神誕祭呢?
或許教令院內的學者們還要繼續他們的研究,但是對於更多普通人來說,今天就是一個可以玩得開心的假期。
沒有誰會在乎今天遲到不遲到,畢竟,今天出門的時候,世界就已經變得如此不學術了。
那位加扎裡先生也非常紳士,立刻轉頭對後座上的娜絲貝小姐道歉:「剛剛是我沒有控制好我的……我的蛇,很抱歉,請問您想要去哪裡,我現在送您過去。」
迪娜澤黛看到沒有任何意外發生,甚至「車禍」雙方輕聲細語地交談起來,放下心來,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場意外啊,說不定會是一場浪漫感情的開端也說不定?
*
因為有車禍就要送別人去目的地的設定,因此迪希雅之後開「遺跡巨蛇」的時候,簡直就是小心翼翼,看左望右、瞻前顧後。
這可不興撞啊,撞一次的話,天曉得要過去多久才能去見旅行者了。
但是,迪希雅小心翼翼,不代表場上的其他玩家也小心翼翼。
一群八九十歲左右的孩子正在貓也嫌棄狗也討厭的年紀,上了對於他們來說確實算得上「巨」的遺跡巨蛇,然後就一路撞來撞去,勢要讓他們的這條「遺跡巨蛇」變成全場最長。
當這條逐漸名副其實的遺跡巨蛇成長到了一個長度之後,場上的機械聲音:「不貪吃的遺跡巨蛇,特別賽道:貪吃的遺跡巨蛇,開啟,玩家可自願選擇參加。」
迪希雅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半空中又單獨彈出來了一條八賽道寬的賽。
賽道上隨意放著很多齒輪狀的道具。
根據機械聲音都解說,貪吃的遺跡巨蛇「吃下」這些齒輪狀的道具就會變長,但如果撞到了賽場邊界,又或者是咬到了自己的尾巴,就會出局。
迪希雅:看起來好有趣的樣子。
她往前開蛇,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
後座的迪娜澤黛捂著嘴輕笑出聲:「一會兒我去找熒就行,你還是去玩你的遺跡巨蛇吧。」
魂都快被這個游戲勾跑了。
迪希雅舔了舔嘴唇,還有最後一點兒猶豫:「這樣不好吧……」
她還是被呼瑪伊家雇佣的貼身保鏢呢……
迪娜澤黛:「誒呀,難道迪希雅你不相信熒的武藝嗎?她也能保護好我的,你放心就好啦!」
她抿著嘴唇,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笑了起來:「反正,雇佣熒的價格,是阿麗婭在出錢,她以前蹭過我那麼多頓飯,我不蹭回去,那不就虧大了嘛。」
*
迪希雅的車技很好,她駕駛的「遺跡巨蛇」在到站的時候,誰都沒有撞上。
「蛇」在熒所住的酒店外面降落停下,固定著迪娜澤黛的「透明安全帶」彈開,放她從「遺跡巨蛇」上下去。
迪娜澤黛沒有往酒店裡面走。
因為,她在酒店外已經看到了熒的身影。
白色裙子的金發少女,身邊跟著一只飄浮的白色小家伙,被重重的人群圍在當中。
四周圍觀的人們高舉著雙手,正在為她歡呼、鼓掌。
「哦哦哦哦!多少連了!有人計數嗎?!」
「我我我!我剛剛數了,已經到兩百九十三次反彈了!還有七次就到三百了!!!」
迪娜澤黛有些好奇。
什麼反彈?
跟著她一起下車,原本是打算先把她護送到熒身邊,然後再自己去參加那個貪吃的遺跡巨蛇特別賽的迪希雅也好奇起來。
「怎麼又是我從沒見過的東西。」
因為外面密密地圍了好幾圈人,因此光憑著迪娜澤黛的身高,想要看清人群裡面的景像,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
這時候,迪希雅的必要性就體現無疑了。
她直接將踮起腳尖,對著人群裡面探頭探腦的迪娜澤黛抱了起來,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姐,這樣你能看清楚了嗎?」
迪娜澤黛沒有想到迪希雅會這樣把她抱起來,小小驚呼一聲,但隨即適應良好地看向場內。
很多很多的方塊。
被分別擺成了不同的形狀。
中間好像還放著一個……一個看起來不怎麼凶悍的遺跡守衛的雕塑?
這會兒,熒正拿著一塊木板,將從賽場邊框上彈回來的球擊打回場內。
在木拍擊中球的瞬間,她喊了一聲:「火!」
原本附著著冰元素的球變成了火紅的顏色,將剛才被凍住的一排方塊輕松消滅。
*
迪娜澤黛讀過很多的書。
因為魔鱗病的緣故,哪怕她的父母變得比小時候開明了很多,甚至鼓勵她從家裡走出去,但是她仍然不能離開須彌主城。
長時間的跋涉,辛苦的路途,對於她而言,都可能是讓她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身體快速惡化的因素。
呼瑪伊夫婦賭不起這個。
所以,當他們看到女兒渴望的表情時,只能從書店買回一本又一本講述須彌的其他地區、提瓦特的其他國度風土人情的書本,希望靠著這些書,能夠勉強撫慰女兒好奇的內心。
多看的那些書,帶給了迪娜澤黛比一般人更多的知識。
她或許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學者,但她的知識面一定足夠寬廣。
她認出來了。
「這個游戲……好像是稻妻那邊人類和妖怪們曾經一起玩的,名叫秋津羽戲的游戲。」
通過彈射帶有元素的小球,擊碎場上的方塊獲得比分。
「中間那個……難道是要用小球把它一起擊碎嗎?」
迪娜澤黛從迪希雅的肩膀上下來,一點一點跟在她身後擠開人群。
耳邊,是那些正在圍觀中的家伙們此起彼伏的聲音:
「一定要擊中啊!」
「這可是最後一顆球了。」
「就是,如果不能擊中的話,這一局就要結束了啊!」
「能打出更高的分數嗎?大神我們相信你!」
大神。
是在說熒嗎?
迪娜澤黛總算擠到了比較前面的位置。
她看到熒額頭上掛著晶瑩的汗珠,呼吸也比以往急促。
她左右揮舞著羽子板,因為場地尺寸不小,因此還要根據球從哪個方向彈射過來,快速地移動位置。
因為經常在外面冒險,因此熒的速度和反應都足夠快,揮舞羽子板的力道也很大,可以讓球更快地撞碎面前的方塊。
她表現得很好呢,難怪別人會那麼誇贊她。
迪娜澤黛想。
如果她的身體足夠健康的話,或許她也會想要上去玩上一局的吧?
終於,一局游戲隨著一旁計時沙漏中最後細碎的金沙落下而結束。
熒放下羽子板,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息著。
而她身後逐漸變得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則在為她打出的成績歡呼。
「新的記錄!新的記錄誕生了!」
「說起來,剛剛的最高分應該也是這位金發旅人打出來的吧?自己挑戰自己,居然還成功了。真是了不起啊。」
「這個分數!後面應該沒有人能夠超越吧!在短短三分鐘的時間裡,打出了五位數的高分!!!」
對於四面八方的歡呼聲,派蒙顯得很是驕傲(就好像剛剛的這個優越的分數是她打出來的一樣),而熒則對著大家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絕了一部分剛剛粉上她的人伸過來想要和她握一握的手。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迪娜澤黛,示意派蒙跟上來,隨即就往人群裡面走來。
那些圍觀的群眾有一部分看過來,但更多的則在排隊去玩下一場秋津羽戲,因此,熒還算順利地和迪娜澤黛會師了。
三個人擠到一棵樹下,在被裝點得仿佛樹藤自己纏繞而成的長椅上坐下。
熒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出門就看到了這個秋津羽戲,覺得有點兒意思,就上去玩了一把,你們應該沒等我太久吧?」
迪娜澤黛搖頭,微笑:「其實迪希雅還有想玩的項目呢。」
迪希雅提醒她們:「二位,現在不應該先去找阿麗婭嗎?」
哦,對。
迪娜澤黛心想,自己差一點就被城裡新加出來的這些游戲迷了眼睛,連自己出門時候心裡想的都忘記了。
「那……我們現在一起去找阿麗婭嗎?」
熒擦了一把額頭上因為快速跑動以及精神高度集中滲出的汗,站定了做兩個深呼吸,讓心跳稍稍平復下來。
「行啊,走吧。」
*
被造訪的時候,阿麗婭正在吃早餐。
看到三人出現在門口,她笑眯眯地表示自己的早餐做得還有多。
迪娜澤黛拿起她疊的甜口棗椰三明治,小小咬了一口。
咽下去之後,拿起牛奶潤了潤嗓子,才開口說起自己最初的目的。
「阿麗婭,外面的這些東西,是你弄出來的嗎?」
就迪娜澤黛對阿麗婭的了解,她覺得這些東西,每一個都很有阿麗婭的既視感。
「唔,我還以為你會更確定一點呢。」
阿麗婭舀起一勺炒蛋。
「你看到大街上的跳一跳小方塊了嗎?我以前我們和神明大人一起玩過這個小游戲哦,我以為你還能記得呢。」
迪娜澤黛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記得自己和朋友度過的愉快時光了,跳一跳這種小游戲……
還真的不記得了。
不過,不記得小游戲不妨礙她繼續往下問。
「以往,每年你都會給神明准備禮物的,今年我卻沒有看到你的禮物。但我相信,你是不會忘記給神明的禮物的。」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們的神明准備的禮物嗎?」
迪娜澤黛注視著阿麗婭。
少女有些蒼白的皮膚上,眼下掛著兩個略顯濃重的青黑。
她的黑眼圈昭示著,她已經有幾天沒能睡個好覺了。
但她仍然對著迪娜澤黛露出一個八顆牙的笑容。
「是的呀!」
她的眼睛亮得像是兩枚黑色的水晶磨出的珠子,裡面有星星發光。
「你看,游戲讓大家都很開心。」
這就是她打算送給納西妲的禮物之一:
一整個須彌城的快樂。
至於教令院裡的賢者他們怎麼想,他們有沒有感覺到快樂嘛……
阿麗婭表示: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