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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換個千手心髒能收獲木遁嗎》作者:列缺流星【完結】

《(綜漫)換個千手心髒能收獲木遁嗎》作者:列缺流星【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468個瀏覽者
文案:

#關於我做夢夢到和千手換心然後醒來發現自己真的換了心這件事#
#還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心#
#但是我會木遁了啊救命#
  
在某天早晨鬧鐘響起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千手
那個千手看起來快死了,心髒破裂
然後我就上去挖心了,掏完自己掏他的,然後利索的來了個互換
瞳孔地震,夢裡的我這麼野的嗎
夢醒了,我好像真的換了個心
然後發現除了換心啥也想不起來
太慘了,我。
  
排雷:自割腿肉寫著玩的,圖個開心。
不嚴肅考據,累,且懶
  
新增:沒有BL!!!男孩子之間不只有愛情,還有出生入死的友情,和凌駕於一切之上的知己情。
建議觀看前扔掉腦子,你快樂我也快樂。
接受非謾罵性質的寫作指導,所以也請多誇誇我吧。
更新不定,上班緣更,休息天會更,一周最少有四更。

內容標簽: 火影 綜漫 少年漫 咒回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平平無奇的我 ▏ 配角:被穿成篩子的木葉,大正斬鬼,型月系列,刀男人保護歷史,某個燙男人,可能會有的其它綜漫 ▏ 其它:看情況加

一句話簡介:能,還會變寡

立意:十年飲刀,難涼熱血。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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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關於我一覺醒來發現換心了

  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杭漂人,干著一份平平無奇的工作。

  處於一個餓不死自己但日子也絕對闊不到哪去的狀態,因為早年太窮導致工作有自己的收入後報復性消費,存款寥寥無幾,是一個扎進人堆找都找不到的真實普通人。

  干的最狠的事情就是在昨晚的夢裡,把自己的健康心髒掏出來懟到了胸口開了個大洞的千手某人身上,順便還把他那個破破爛爛的心髒塞進自己胸口。

  硬核換心,狠人,就是我。

  然後就是真*撕心裂肺的痛,痛到我開始懷疑這個夢真實性的時候,早上的鬧鐘響了。

  6:40,起床鈴。

  Fine。

  果然是夢,打工人,你該上班了。

  我摸了摸幻痛的左胸,雖說熬夜修仙看文必定會做相關夢,但這個痛感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等下——我忍不住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這個怕不是熬夜後遺症吧?

  嗯,下班了去找同事拉個心電圖好了。

  現在,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我把自行車蹬出了殘影,堪堪趕在交班前衝到了科室。

  沒吃早飯,還劇烈運動,希望等下站著聽大交班的時候不要低血糖。

  畢竟,我有前科,不止一次。

  事實證明,墨菲定律是真的可怕,我,第三次,在眾目睽睽之下眼前發黑了,感覺再不處理幾秒鐘後我就該暈了。

  冷靜,總之——先悄悄退出去找地方坐下然後把口罩摘了咳噗——

  ……

  哇哦,這是血吧?

  眼前一片黑朦,耳邊是漸漸遠去的同事的叫喊聲,我伴隨著夢境同款胸痛陷入了熟悉的斷片。

  ——原來不是夢啊!!!

  好的,我醒了。

  畢竟我再不醒沒准就要被昔日的同事打針抽血送檢查,沒准還打電話通知家屬簽急診手術了啊!

  但是太好了,沒發生什麼一睜眼換了個殼子或者換了個世界,耳邊還是熟悉的母語,真是太好了。

  熟悉的科室天花板,我幾乎是掙扎著坐起來,身上接著心電監護,床邊圍了一群人,手裡各種搶救用物。

  感覺我晚一秒醒過來這些就要招呼在我身上了,看起來我昏的不久。

  那麼問題來了,我要怎麼糊弄過去?

  心超是不可能心超的,CT也不行,哪怕是床邊胸片都不可。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我現在胸口頑強跳動的可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心髒啊,到時候影像學一照,哦豁,活著的醫學奇跡。

  以本人多年研究的火影學來看,括弧博人傳不算括弧,能讓我這樣隨便換個心都沒出現排異,沒准我的體質也不正常了,或者夢裡的我本來就和千手沾親帶故。

  那麼血也不能抽。

  最大的問題,夢,是會遺忘的。

  我已經不記得早上的夢了,除了那個換心之痛,現在連那個千手小哥的臉也模糊了。

  這是什麼地獄開局,謝邀,孩子已經在哭了。

  不,不要慌,

  只要我堅持人沒事,推給區區低血糖,小場面。

  這麼想著的我當場下來蹦跶了兩圈。

  口罩的那口血推給天氣太干燥了流鼻血好了!

  雖然大家都是業內人士,但是我相信大家應該不會往重症方向想的,畢竟燈下黑嘛。

  不愧是我!

  ……

  被領導罵了一頓,然後啟動了備班換了我一天休息。

  ——對不起,備班老師!下次請你喝奶茶!

  我愧疚的溜了,假裝沒有聽到領導建議我去做個心超再背個動態心電圖的話。

  趕緊回家查一下岸本大爺的千手設定啊,畢竟,能不能活全靠它了。

  話雖如此,但其實我回家第一件事,關門開燈拉窗簾,然後把自己扒干淨。

  果然,胸口一猙獰的疤。

  我拿右手比劃了一下,完美吻合。

  摸出聽診器聽了一下,正常心音。

  很奇怪,按理說這麼殘破的心髒放身上,我卻除了早上一口血其他無事發生,甚至——我捏了捏拳頭,甚至我感覺自己體質變好了?

  而且在醫院拒絕一切後續治療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種冥冥之中只要休息到位自己能痊愈的奇妙的自信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啊?這就是千手大猩猩嗎?

  而且我感覺再過個幾天這塊疤也會消掉,這到底是什麼外星人啊噗咳——

  好的,第二口血。我冷靜的抽出紙巾把血擦掉。

  我真的能活下來嗎?

  可醫院我是真的不敢去,而且如果是真的心髒破裂應該也沒得救。

  要不還是寫個遺囑先吧?


第2章 學不會查克拉和我會木遁有關系嗎

  我現在很嚴肅。

  是的,哪怕我面前放著各種早期瑪麗蘇同人文學也無法否認我真的很嚴肅。

  千手都出現了,查克拉會沒有嗎?

  那可是查克拉誒!誰中二的時候沒幻想過自己可以「唰唰唰」結印,然後火遁——

  哦這個不可以,惡意縱火要吃牢飯的。

  其實是想學會查克拉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治愈來著。

  總之,為了開拓我的想像力和理解力,我已經把相關的文獻(不是)大部分都找來了。

  可見互聯網真的是有記憶的,十年前的古早瑪麗蘇文學都被我翻出來了。

  但是沒有用。

  大學的時候我的思修和馬哲這兩門拿的可是A,乍一讓我發自內心的接受查克拉這種不唯物主義的東西,對不起,我是笨蛋,我放棄。

  我喪氣的摸摸頭,薅下來——一把蘑菇?

  嗯?

  我用我那做了飛秒後裸眼1.2的視力仔細觀察手裡的這把蘑菇,再三確認,不是長成蘑菇樣子的頭發。

  是新鮮的,可食用菌菇。

  啊這,嘶——

  這怕不是個木遁吧。

  也就是說雖然我的智商不允許我掌握主動技能,但是我的身體自動學會了被動技能,的意思?

  那位我已經記不清臉的千手小哥到底是什麼來頭,夢裡的我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惡,好想知道啊!

  話說我現在閉上眼睛睡個遲來的回籠覺能把夢接著做下去嗎?

  我,國家一級退堂鼓表演藝術家,拖延症重症晚期患者,這一次從躊躇到躍躍欲試只要一秒。

  現在是北京時間十一點整,好的,決定了,先設一個鬧鐘,吃完午飯正好睡個午覺。

  午飯就吃新鮮的蘑菇蓋飯好了,嘿嘿。

  蘑菇蓋飯真好吃!

  我打了一個蘑菇味的飽嗝兒,再一次感謝自己吃飽了飯再干活的明智。

  眼睛一閉一睜,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陌生的森林裡,感覺還挺奇妙的,更奇妙的是身體還縮……不,並沒有縮水,因為我本人從十二歲到二十四歲一直都是一米六,從來沒有長過個,呵:)

  判斷的依據是視力,依稀記得當年是初中一年級開始帶的眼鏡,換算過來也就是十二歲到十三歲左右,現在的我應該就處於這個階段。

  胸腔裡艱難跳動的那顆和我格格不入的心髒,在十二歲的我出現後,突然變得輕松起來,甚至還嘆了口氣?表達了下終於有能帶的動的硬件了?

  ……?

  干嘛呀,二十四歲的我感受到了冒犯。

  客觀來說,這麼大一個原始森林,人類,這裡特指普通人類,這時候應該上演荒野艱難求生和被迫學習貝爺痛苦吃飯了,那麼平平無奇的我為什麼還有空自己和自己生氣呢?

  好問題。

  關於我一落地就感覺回到了自己家裡一樣自在,森林就像我媽一樣安心,吃喝完全不愁,我媽可以為我遮風擋雨——這真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就像是因為主動技能樹無法點亮,就把多出來的點全加在了被動上一樣。

  不過這聽起來就很扯,肯定不可能嘛,哈哈。

  原始森林的樹都長得很肆意,郁郁蔥蔥,枝葉遮天蔽日,頭上是看不見的陽光,底下灌木荊棘叢生,想也知道這中間伴生了不少的毒物毒蟲。

  我就這麼橫衝直撞的一路走過來,荊棘的尖刺貼著我的褲邊劃過,枝椏上的生露輕飄飄地滴在我的肩側,用來開路的手背偶爾擦過的都是幾個溫和蕨類的絨毛。

  而沒多久干脆在路上見到了一根樹木的枝干,斷裂的一端露出小部分的光滑的青皮,撿起來當路探順手的不可思議,遠遠近近有無害的鳥類啼叫,在我幾次走岔了方向以後,還有幾只衝出來氣急敗壞的衝著我盤旋,看樣子是非要我去到什麼地方一樣。

  最後是停在了一個大樹洞前,我莫名的就是知道:今天晚上的落腳點有了。

  啊,真的好神奇。

  人腦子空白的時候就管不住嘴巴,一禿嚕皮,我就回頭來一句:謝謝您啊,干媽。

  ……這孩子看起來就是個傻的,還好沒人看見。

  我吭哧吭哧的爬進那個大樹洞,反正人就這麼廢,危險來了也躲不過,不如當一個快樂的小傻瓜。

  這裡應該是有人落腳過,裡邊挺干淨,有枯葉和干雜草組成的成人大小的墊,已經有一點潮濕了,邊緣有點血腥和硝煙的味道,稍微處理一下就能睡。

  在遠一點的旁邊還扒拉出了篝火的痕跡,往下扒拉竟然還有完全沒有熄滅的火種,哇,大豐收。

  依靠著為數不多的在老家燒灶台的生活經驗小心翼翼的把火種復燃,在外邊兜了一圈找到一些可用的柴火,大多是濕柴,干柴也有一些,全部被我分多次挪了進來。

  來來回回的,等到生起了火天色也暗的差不多了,最後再隨便找了一些藤蔓遮掩了一下入口,在天完全暗下之前,安心的窩進樹洞裡。

  封閉的環境,寂靜的夜晚,和溫暖的篝火,我沒多久就陷入了無法抵抗的困意。

  安靜下來後能感受到胸口的心髒開始緩慢但堅定的修復,我舒服的喟嘆一聲,忍不住蜷了蜷腿,伴隨著柴火燃燒的劈啪聲,沉入睡眠。

  事先說明,我的睡眠質量是真的好,正常情況,我眼睛一閉一睜,只會有兩種情況:明亮的自家天花板,或者明亮的樹洞頂。

  但是,為什麼我睜開眼還是黑夜的樹洞呢?

  嘩啦——

  狂風夾雜的雨水撲進來,大部分被藤蔓擋在了入口,少量微涼的水汽吹進來,火焰不安的搖晃起來,風雨中有掩飾不住的血腥氣透進來。

  我默默的坐起來,輕輕地往後蹭,一路蹭到角落,有點頭皮發麻地盯著洞口——

  閃電,伴隨著響雷,短暫的把外界照的慘白,一個人影躍上了我的落腳點。

  逆光顯得人影高大又可怖,裡面有火,我坐在火邊,這人肯定看到我了。

  血腥氣,和硝煙味,還有雨中特有的叢林的味道。

  我迅速感覺到了全身的雞皮疙瘩起立跳舞,從頭到腳,一個涼意直衝天靈蓋。

  哇,殺、殺氣!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快、快想想辦法啊萬能的我!因為太緊張,全身的肌肉都脫離了我的控制,表現為:面癱,啞巴和木頭人。

  但是心跳很平緩。

  可以,這是一個見過場面的大佬心。

  我短暫的得到了支撐的力量。

  這個人的視線停留在了我的手上,停留的有點久了。

  我默默的轉動唯一能動的眼球,看向自己的手:

  一雙隨處可見的手,父母疼愛,沒有農忙勞作過,還算是細膩;工作關系,指甲剪得干干淨淨,干過最重的活是上班徒手拎氧氣瓶,所以也沒有什麼力量感;有小疤,是小時候過年燒供奉時候的燙傷;唯一的繭在右手中指關節。

  這是每一個經歷了小中高大學海掙扎的學生狗的手。

  看起來挺安全的一雙手。

  我想這個人大概也是這麼覺得的。

  人動了。

  幾乎沒有腳步聲,我輕輕眨了一下眼,人已經出現在了我的對角線。

  整個樹洞距離我最遠的位置。

  滴答——滴答——

  是水滴的聲音,還是血滴下來的聲音?

  找回身體控制權的我偏了偏頭,余光掃過對面,看到……什麼也沒看到。

  行吧。

  我默默的把手掏進草堆,不意外的感覺到對面人刀子一樣的視線又刮過來了。

  我掏,我掏——掏出來幾個果子。

  雖然感覺如果我是對面,很大可能不會吃,但是態度還是要擺的。

  友誼萬歲。

  我把果子放在手能放的最遠位置,縮回了我的小草窩。

  睡覺睡覺,天大的事情,交給明天的我去煩惱吧,今天的我已經盡力啦!

  眼睛閉上前,剛好又是一道閃電,角度關系,朦朧的睡眼似乎看到對面人的額頭一塊鐵片大小的反光一閃而過。

  好像是一個圖案。

  是……什麼呢?


第3章 人際交往從互報名字開始

  最終我還是沒搞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個圖案。

  不過那絕對是忍村的護額沒錯了!

  暴雨過後的第二天是個很好的艷陽天,陽光穿過枝葉繁茂的層層樹冠,在地上留下閃爍的光斑。

  「嘿咻。」睡飽了的我輕輕松松的躍下樹,撓了撓了臉,回頭認真的目測了下樹的高度。

  感覺體質變好了不止一點耶。

  而且警惕心也增強了。

  今早對面人悄無聲息的清除了留下來的一切痕跡,准備融入雨聲中的時候我還半醒過一次來著,醒到一半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嗅到驟然變鋒利的空氣,立刻乖乖的睡了回去……

  從心本慫,就是我。

  不管怎麼說,和一位陌生的、尖刀一樣的忍者在暴雨的叢林裡共處,感覺能活下來全靠對面心善呢:)

  昨天遞出去的果子果然沒有被接受,離開之前,我把它重新塞回了枯草墊,再把篝火還原,火種應該也能保留一段時間。

  希望下一個後來人能夠善待這個落腳點。

  天氣正好,適合趕路。

  托體質變好的福,我的腳程比昨天快了不少,踩著樹干蹦跶目前還不敢,但是大名鼎鼎的火影跑我終於可以嘗試啦。

  不知道是不是森之千手的影響,這樣子踩著風奔跑的感覺超爽的!

  自從成為一個社畜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快樂啦,我超喜歡這裡!

  你永遠無法想像一只撒了歡的大猩猩全力奔跑起來能有多遠。

  就好比當我冷靜下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林子的邊緣了。

  感覺我好像得到了什麼了不得進化呢。

  那麼,風格迥異的異世界,我來啦!

  話雖如此,我蹲在一個村落門口,很是苦惱的嘆了口氣。

  語言不通,文字不識,我大概率是成了一個文盲了。

  還是一個社恐的文盲。

  還沒有錢。

  這什麼人間疾苦,嚶。

  人類聚集的村落,幾乎看不見年老者,男人女人都瘦,來往人衣著幾乎都是破舊、灰暗、粗糙的衣著,零星走過的幾個孩子的眼中完全看不見亮光。

  看這裡的氣候和地貌,暫且判斷位於火之國地段,火之國風調雨順,少有大旱大澇。

  且這裡土地肥沃,植被茂盛,比鄰叢林,雖不至於富足,但溫飽理應沒有問題,居民的生活質量不應該這麼低才對。

  排除天災,那麼就只剩下人禍。

  ——戰爭。

  事情麻煩了。

  我穿的衣服對比這些人太過格格不入了,布料舒適,色彩鮮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再多過逗留可能會出變故。

  兩個字:快溜。

  我迅速更改計劃,將尋找村落聚集地替換為更為簡單的逢林必進,接下來沿途留意遷徙的村民,舉家搬遷的忍族,目的一致的行腳商。

  最終目標——木葉忍者村。

  大家好,現在是我趕路的第三天,本人正坐在一個樹墩上,啃果子。

  所以說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要不是我的被動強大我就要餓死了啊!

  一開始……一開始我就是想來看看那個倒霉的被我挖心的千手小哥而已啊,這有錯嗎,售後服務有錯嗎?沒有啊!

  在自力更生了三天後,我的耐心終於耗盡了。

  我選擇了氪金。

  錢幣不通,小事,哪個愛美的小仙女身上不帶點貴金屬首飾呢。

  語言不通,那更不是問題,區區「木葉」還不會說嗎?

  總之,我不想努力啦!

  省略氪金的經過,我如願以償的解放了大腦和雙腳,蹭上了通往木葉的順風車。

  我終於到木葉了。

  太不容易了。

  腳踏在木葉村口的土地上,雖然不如印像中的繁華熱鬧,但是也富有生機,看起來是木葉.lily呢!

  那麼接下來……

  接下來?

  遠處好像有一個人影高喊著「馬達拉」衝過來了

  對著我衝過來了!

  ???

  不是,大哥你誰啊,你不要過來啊!!!!

  太快了,完全躲不開。更別說這會我正在努力平復突然劇烈跳動的心髒。

  來人直接從天而降,應該是中途緊急剎車,導致下降的衝力有點大,我眯起眼,看到煙塵中的人慢慢站直了身子。

  很高。

  約莫有一米八五,氣勢驚人,氣息是在場人中最厚重的,收斂的很好,像是山岳一樣,但同時我的另一種感覺:這個人就和森林一樣。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人沒開口,直接衝我就是爽朗一笑。

  我默默的捂住胸口,暗暗用力:爭氣點,冷靜,不就是千手柱間嗎,再跳這麼激烈我要厥過去了!

  千手柱間其實在半空中就發現認錯人了。

  在聽到弟弟扉間說察覺到宇智波斑的查克拉波動出現在村口的時候他直接掀了窗戶衝了出去,結果在半道就發現出現的只是一點點的查克拉殘留。

  而且是出現在一個很奇怪的小姑娘身上。

  看起來已經十二歲出頭了,卻沒有沾染絲毫血氣,沒有哪個小忍者能有這樣干淨的氣息,穿著衣料很好,露出來的皮膚細嫩,看起來是哪位大名的姬君,可哪裡有姬君能有這樣的眼神呢?

  無畏的,平和的,卻又是堅定的,充滿希望的,看起來仿佛在一個幸福環境中長大,從來沒見過戰爭,得到了非常好的教育,有數不盡的可能留給她去完成一樣。

  再這樣的眼睛倒映下,千手柱間短暫的失去了言語。

  只能本能的露出一個標准的微笑。

  有這樣一個人的出現,仿佛就是和平的具現化。對於他們這些追求和平的人來說,幾乎可以說是從天而降的珍寶了。

  想請她留下來,言行,想法,透過這一切,是不是能更加接近那個虛無縹緲的和平可能?

  我這邊對於面前人的走神渾然不知,趁著對面沒開口,悄悄的做了幾個深呼吸,又偷偷在心裡教訓了一頓不淡定的千手心,終於冷靜下來能開口了。

  我開口:「……」

  哦對,我忘了語言不通了。

  艸(一種植物)

  對面千手柱間用一種迷之包容的表情等著我開口,我閉上眼組織了下語言,磕磕巴巴開口:「我,旅行,參觀,停留,居住,可以?」

  緊接著對面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 *&!」

  ……應該是同意了的意思吧?

  千手柱間,大好人啊。

  我禮貌的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大好人拍了拍胸口,衝著我元氣滿滿的說道:「&* @#¥哈西拉馬,哈——西——拉——馬——。」

  然後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示意我。

  我條件反射的也拍了拍胸口,問名字嘛,這個我懂!

  ……不對。

  我名字,應該怎麼叫來著?

  在線求一個好聽的日文名,在線等,非常急


第4章 我有名字啦

  在那一瞬間曾經儲備的日劇番劇皆入我腦海,如流水一般迅速劃過。

  我企圖在在這其中找出一個足夠符合我身為主角逼格的名字。

  然後把它用標准日文發音出口。

  但是吧,這種時候,人總是越緊張,就越傻。

  我保持著自信拍胸的動作,大腦一片空白。

  報名字這件事絕對不能猶豫太久,不然就顯得太可疑了,總之……

  是小櫻花還是小百合?

  什麼赤城加賀夕立凌波吹雪隨便挑一個好了,快下定決心啊我!

  然而激烈的頭腦風暴完全無法拯救詞彙貧瘠的我,在趕在對面疑惑之前,我迅速憋出一個詞。

  我:「Hana」

  ……花,代表著種花,還體現了我身在異國深深的愛國情懷,就,好名字,不愧是我!

  落後一步趕來在一邊觀察的千手扉間皺了皺眉。

  沒有姓氏?是故意隱瞞還是本身就是假名?

  作為一名在查克拉感知上頗有心得的忍者,在剖開令人厭惡的屬於宇智波斑的查克拉之後,他在這個自稱是花朵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血親的熟悉。

  這怎麼可能?千手……有孩子流落在外嗎?

  千手扉間瞥了一眼正不著痕跡發呆的自家大哥,默默把這件事記在心底。

  而立志要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傻子的我當然什麼也不知道啦。

  初代火影應該很忙的樣子,爽朗笑著的柱間先生很快被追過來的人叫回去了。

  然後在一旁從剛剛開始一直用奇怪眼神瞅我的人的存在感瞬間就鮮明了起來,遠遠的氣息感覺像是冬天結冰了的黃河,冷靜包裹著豪邁,或者說,理智包裹著瘋狂?的感覺?

  真奇怪,好像自從來到這裡以後習慣認人先認感覺了。

  看著長的和柱間先生有點像,要更年輕一點,白發,紅色的眼睛,這個配色顯得人有點冷酷,但是身上毛絨絨的領子中和了這種感覺,就是好像目光還停在我身上。

  「?」您瞅啥?

  目測應該是千手扉間的人目光和我對碰了一下,迅速把頭轉了回去,低聲和旁邊人說了幾句,然後大步追上遠去的初代火影,走了。

  「??」我現在就有很多問號。

  有一個忍者打扮的小姐姐上前打算和我交流,當然,我肯定聽不懂啦!

  聽不懂的我禮貌微笑。

  結果小姐姐說著說著就卡殼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臉,又擦了擦,再蹭了蹭,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怎麼一個個的,都奇奇怪怪的?

  算了,微笑微笑。

  微笑的我被忍者小姐姐領到了一座標准的戰國時期日本民宅前。

  好像有忍者小哥已經打過招呼了,一同出來的還有一位我目前見過最年長的女性。

  一樣有著血和硝煙的味道,是陳舊的,沉澱下來的味道,猜測大概是哪位退下來的忍者?

  年齡賦予了她相對溫和的外表,她衝我點頭示意。

  我恍然大悟,這應該是我接下來暫住的地方了。

  頓時我手忙腳亂的找身上的值錢東西來付房租,想了想,褪下了手腕上編織者幾個黃金銅錢紅繩,微微躬身,雙手前遞——

  被嚴厲的推了回來。

  板起臉的樣子完全變了一個人,房主衝著被凶到的我堅定的搖了搖頭,又打開門示意我一同進去。

  好、好人!

  但是不可以,這裡的條件雖說比外邊好,讓我毫無負擔的吃住,我的道德和受到的教育不允許。

  我認真的思考了一秒,將耳朵上的純銀耳飾摘下來,再一次堅定的推出去。

  反正您再不收我就不住啦!

  房主這會笑了,粗糙的,遍布傷痕的手接過了我的報酬,然後摸了摸我的腦袋。

  差點忘了,我的樣子是個孩子呢,還可以被摸頭誇獎。

  嘿嘿。

  千手扉間,看起來也是個好人呢,我這次就承你照顧啦!

  我安心的在木葉住了下來,晚上睡覺養傷,白天就是四處溜達參觀,或者用更恰當的詞彙就是,聖地巡禮。

  聖地巡禮的事情能叫社交嗎?

  肯定不算嘛,所以我和木葉本土特產——忍者、忍者預備役和退休忍者交流的很是歡快。

  其實一開始逛下來,忍者普遍都很挺嚴肅,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繃緊了的弓,忍者預備役,也就是孩子們,因為早早的失去了童年上戰場,比成熟的大人更加難以接近。

  一個個看起來比我現在的樣子還小,眼神已經比社畜時期的我更麻木了,總覺得對著他們露出笑容感覺會被凍住一樣……

  但是,又有誰能拒絕不帶陰霾的笑呢?

  哼哼,我早就發現了,當我什麼也不想,直視對方的時候,率先移開目光的必定不會是我;而感受到快樂並且毫不掩飾的表達出來的時候,比如笑,對方態度就會軟化好多~

  偶爾會有別扭的小孩子被我笑到炸毛,哇,可愛!

  欺負小孩子可太快樂啦。

  周邊幾個人混熟了以後,每天早起去隔壁找凶巴巴的爺爺蹭吃蹭喝,然後看他板著臉教訓大庭院裡訓練的小孩。

  偶爾會來一兩個大人,偶爾我的房主婆婆也會過來,然後我們仨坐一塊,喝茶,吃點心,看著拿壯丁們肉搏或者薙刀對打。

  那叫一個虎虎生風,精妙絕倫。

  這是我可以免費看到的嗎?

  嗯……仔細想想,好像是偶遇了幾次柱間先生和扉間先生以後,他們倆和兩位年長者交流了什麼,之後的晨練好像就對我開放觀摩了耶?

  木葉對觀光游客這麼寬容的嘛?

  門口傳來的聲響拉回了我漸漸發散的思維,我迅速嚼吧嚼吧把嘴巴裡的點心咽下去,差點噎個半死,好險接過婆婆遞過來的水囫圇灌下去。

  呼——

  一抬眼,多了一個人。

  啊,是扉間先生。

  你們忍者走路都沒聲音的哦?

  我偷偷癟了癟嘴,麻溜的放下茶杯往外邊撤退。

  開玩笑,建村初期這麼忙的時候,作為二把手的千手扉間過來肯定有事情商量。

  我這種外來小嘍啰還是回避一下好了,雖說留下來也是聽不懂的日文三重奏,但是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嘛。

  這個點外邊的人還在訓練,我這一退,一不小心就退到了他們中間。

  幾個已經和我混熟了的小蘿蔔頭見狀也不打了,迅速的圍了過來,一邊「Hanana」的叫著,一邊把大薙刀往我手裡塞。

  干、干嘛呀?哪怕你們疊詞賣萌也沒用哦?

  誰給你們的勇氣給一個菜刀都不怎麼握的弱女子遞兩米大刀的?而且薙刀這一看就和千手扯上關系的武器我必定不會……

  被一群hana怪圍住的我艱難地向長輩遞出求救信號。

  然而平時會為我解圍的兩位大人都在和訪客商談正事,嚴肅的完全沒有被這邊的吵嚷影響到。

  好趴。

  那我試試,作為一個從來沒接觸過體術和武器的人,要求不要太……

  咦?

  我疑惑地舉起大薙刀,好像不是很重?

  學著這些天看到的架勢揮了揮,竟然看起來也像模像樣?

  圍著我的一群罪魁禍首在我揮刀的之前早就迅速散開,這一塊空地眼看著著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感覺還不賴的說。

  我喜滋滋的准備收刀,這時候從孩子群裡衝出來一個半大少年,拎著太刀,大喝一聲——

  然後我就下意識的把眼睛閉上了。

  手裡還緊緊的握著我的刀。

  只聽「當啷」一聲,刀還在我的手裡。

  也就是說?

  我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對面的少年被反震的退了幾步,一臉的不可思議,還帶著不服氣的瞪著我。

  他的刀被我撞出去了。

  不是,這個,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我完全不知道啊!

  我張了張嘴,想說,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力氣最近變大了不好控制,然後你肯定也有點輕敵,反正刀飛出去不是我的本意,你的氣勢很凜冽,看起來就很強,不要在意我,我很弱。

  但是我的嘴也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受制於詞彙量,最終說出口的是:「好功夫!」

  再補個拇指。

  說完我就覺得要遭,果然,對面少年距離爆炸就差一個火星了。


第5章 竟恐怖如斯

  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自己闖的禍要自己收拾。

  所以,接招吧,我偷偷學到的——

  千手柱間式大笑容!

  氣急敗壞的少年表情迅速切換到一臉見了鬼,並且還伴隨著倒退三大步。

  嗯?嗯嗯??

  看起來是在談論重要大事的三個大人默默對視了一眼,他們所處的角度視野很好,正好把那個「千手柱間式笑容」完全收入眼底。

  唯一的女性忍不住開口了:「的確不是千手的樣貌,問題是那個笑,太像了。」

  一旁嚴肅的房屋主人附和:「可以確定之前她沒有接觸過任何相關訓練,但這個體術天賦,你們也看到了,簡直就是標准的千手。」

  「天賦卓絕。」千手扉間補充:「哪怕鏡也有輕敵和收手的關系,能同等條件下能做到這樣的,同齡人也是少有。」

  「就是差了戰鬥意識,」蒼老的男聲嘆氣。「這個年齡,耽擱了啊。」

  「也不盡然,她被教養的很好,能讓孩子不上戰場,在這個年紀笑得天真爛漫,不正是我們現在在努力的嗎?」

  「總之,你的來意我們知道了,我會接著留意的。」溫和的女聲說道:「目前為止送來的消息是千手族裡並沒有這樣的孩子。對了,這事柱間知道嗎?」

  千手扉間緩緩搖頭:「我還沒有提,但是大哥看起來很喜歡她。」

  能讓大哥每天路過「偶遇」,哪怕再忙也要投入關注,甚至不遺余力的偷偷盯著這孩子的言行,仿佛在看什麼奇跡一樣。

  想到這裡,千手扉間繃了繃臉,忍住了嘆氣的衝動,和平啊……

  「倒的確是一個好孩子。」不知道是誰輕輕說道。

  茶杯被放回了身側,發出了輕微「喀噠」一聲。

  這是要結束話題,送客的意思了。

  千手扉間准備起身。

  面前兩位巔峰時期都是千手一族數一數二的人物,現在一個年齡大了,一個身上暗傷累累,木葉成立後就陸續退了下來做了族裡長老,除非大事,很少出面。

  這一次因為這件小事,已經很是打擾了。

  「鏡。」千手扉間叫住自己的徒弟,表情用力太過,肢體僵硬,這騙得住小姑娘全靠她自己努力。

  在聽到不遠處一聲喚後,這個少年表面的浮躁迅速褪去,衝我一個小鞠躬,幾個縱躍後,站在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訓練場邊緣的千手扉間身後。

  我將視線越過千手扉間看向落後他一個身位的少年,嗯……這個感覺才對嘛,我說剛剛總覺得別扭,明明感覺是冷靜又凌冽的氣息,怎麼外在和炸/藥桶一樣。

  也就是說剛剛的生氣是裝的呀?

  我看了看手裡的刀,又看了看對面,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對面,盯——

  在氣氛開始漸漸緊張的時候,戳在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下,我大大的松了口氣,露出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我,果然沒有被討厭。

  太好啦~

  至於別的復雜的東西,我才不去想呢,就像一開始決定的那樣,做一個快樂的小傻瓜,這樣就很好啦。

  這天以後就很少見到扉間先生。

  倒是柱間先生,雷打不動的每天偶遇,見面必定是一個爽朗的大笑,而我禮尚往來的必定回復一個元氣滿滿的笑臉。

  於是雙方都仿佛和充滿了電一樣一天干勁滿滿。

  我跑隔壁跑的更加勤快了。

  屋主爺爺老神在在的坐在老位置,孩子們也三三兩兩的切磋。

  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除了我開始有意識的留意薙刀出場時的揮舞軌跡。

  雖說開頭不是很真心實意,但是我確實喜歡上了大薙刀揮舞的感覺。

  想學。

  同住的婆婆來的也頻繁了,當我默默盯著出場的大薙刀的時候,她就和屋主爺爺坐一塊笑呵呵的喝茶。

  而我,看著看著,感覺自己會了。

  我難道是什麼曠世武學奇才嗎?

  某一天,當我又一次眼巴巴瞅著往來的刀光劍影時,旁邊跪坐下來一個熟悉的人。

  「想試試就去吧。」

  我回過頭,對上一雙紅色的眼眸。

  白發的忍者臉上還帶著微不可見的疲憊,他衝我揚了揚下巴,示意武器架的方向。

  我當然知道那裡有什麼,這個點是手合的高峰期,武器架上幾乎沒有什麼剩下的,除了那一把。

  是上次的那把大薙刀。

  自從被我揮過之後就一直被放在武器架上無人問津,原來,那個默認是屬於我的了嗎?

  這種沉默的溫柔也太戳人了吧。

  我超感動。

  可我又詞窮了。

  最後只好超大聲說道:謝謝您!

  可惡啊,三千彩虹屁一個字也吐不出太難受了。

  憋屈的我衝過去抄起了大薙刀。

  據說打架能增進感情,看起來是真的。

  當我拎著大薙刀,旋風一樣衝進人群的時候得到了熱烈的歡迎。

  「等你好久啦!」

  「快來快來,我第一個!」

  好家伙,看樣子都等著揍我呢。

  我會讓你們如願嗎?現在的我,可是鈕鈷祿·霸王花!

  我將比我還高的刀豎在胸前,雙腳跨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默默確認了身體重心,再長長的呼出。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

  雙方幾乎是同時一躍而起。

  竟然是大混戰嗎?

  哇好凶,不過——

  理性逐漸蒸發的我露出一個戰意滿滿的挑釁笑,順從的將戰鬥交給身體本能,後腳腳尖輕點,腰部發力帶動右肩往前,以身體為軸,狠狠地揮出一個橫掃——

  這才有意思啊!!

  我打嗨了。

  所有人都打嗨了。

  反正最後這一身衣服是毀了,幸好過來穿的是婆婆給的專門的練功服。

  不過,我是因為體質變好顯得耐揍,看起來體力耗盡累趴下了,其實身上沒啥傷口,但是,問題是,這趴著的一群人,好像都和我一樣啊?

  啊,這。

  我這捅了千手窩啊?


第6章 我哪裡見過這場面

  有句話說的好,逃避可恥但有用。

  人在木葉街頭,隔壁爺爺——現在知道是千手爺爺了,他大院子今天暫時沒有勇氣去。

  出門時,屋主婆婆——現在也知道是千手婆婆了,完全是用看任性的小輩的包容眼神目送我出去玩耍。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傻不代表我沒有腦子。

  住在千手族老的家裡,意思意思的收了一點租金,提供吃,提供穿。

  千手族內的練功場完全對我開放,所有的手合都可供我觀摩,被族內的新生代當做同輩毫不留情的下手胖揍,甚至還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千手流體術武器,大薙刀。

  這不是完全被當成千手家的崽了嘛。

  我忍不住按了按胸前,這裡有一顆不知名的,屬於千手的心髒在緩慢跳動著。

  這樣的愛護和包容,本來應該是屬於你的。

  一切都感覺像是偷來一樣的,受之有愧啊。

  我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南邊,是醫療忍的方向,屬於我一直徘徊不敢去的地段。

  在木葉初立這個時間點,戰爭傷員待的地方是敏/感區。

  哪怕我內心有迫切關於那位千手小哥的想要確認的事,冷靜想想我的身份本身已經足夠可疑了。

  還是別給柱間先生和扉間先生增加工作量了。

  饒是如此,不代表我沒有別的方法默默留意。

  日語都被迫已經突飛猛進,這個再怎麼也不可能一無所獲吧?

  是的,還真一無所獲。

  這就不得不開始懷疑另一種可能:是不是跑錯時間線了?

  真是這樣,那能排除的可能性就很多了,剩下的就只有……

  算了算了,我晃了晃腦袋裡的水,想這些也沒用。

  這些天下來,心悸的頻率已經越來越低了,大概再過個幾天修養就能痊愈啦。

  這次不行,下次一定,這個售後服務我還非得送到不可了。

  我迅速自我說服,調整好了心態,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塵,蹦跶著從街的這一頭晃到另一頭。

  不如趁此機會給大家帶點小禮物好了,誒嘿,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然後就逛了一整天。

  月上中天,我拎著一堆的小玩意,再沒有借口逗留在外,磨磨蹭蹭地,終於打算回程。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一股劇烈的心悸襲擊了正一步一跳的我,我頓時踉蹌了幾步,直接跌坐地上,手裡的東西灑了一地。

  但是此時已經不容許再分神顧及這些了,我緊緊揪住心口的衣服,艱難的喘息了兩口後,硬逼著自己站了起來。

  因為這次不是身體的問題,這是危機預警!

  發生了什……

  我似有預感的猛回頭,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木葉的對岸,越過大河,那裡是另一片陸地。

  紅色的查克拉包裹著藍色的,旋轉著,帶著恐怖的氣勢從西北方的天空撕裂了雲層,摩擦著空氣發出尖哮,轟然落下——

  須佐……尾獸玉……?

  巨大的轟鳴聲接連而至,翻滾的煙塵,火光,爆破聲,和掀起的滔天巨浪,拍打著一塊大陸的碎裂,沉沒。

  槽糕,我怎麼能忘記這個……

  「出什麼事了?」

  「警戒——」

  「是敵襲——」

  「急救班准備救援!」

  「警務部集體出動了!」

  「封印班也出動了?水戶大人還懷著身孕——」

  無數的穿著外覆紅色鎧甲勁裝的忍者紛紛越過僵硬在地的我,往村口湧去。

  夜色並不影響我看清戰局。

  藍色的查克拉鎧甲包裹著赤紅色的巨大狐狸,背後九條尾巴裹挾著令人窒息的暴戾查克拉肆虐拍打地面,在它的額頭正中,站著一個手拿團扇和鐮刀的男人。

  熟悉的鋒利的氣息,哪怕這一次更加陰冷,帶著孤注一擲的執拗,但,感覺是不會錯的。

  是第一天遇到的忍者,也是——宇智波斑。

  混亂中,我感覺到男人的眼神輕飄飄的掃了我這個方向一眼,但是下一秒又漠然的轉開了。

  自然,現在的我還不夠資格被這位忍界修羅放進眼裡。

  而另一邊在爆炸聲乍起,幾乎是同時,遒勁的樹木拔地而起,森林孕育出巨大的木人,赤手空拳,迎上了鎧甲九尾的藍色長刀。

  千手柱間,宇智波斑的宿敵、摯友,唯一正視、唯一肯敞開心扉的男人,忍者界之神,加入戰場。

  僅僅是兩個人,戰局面卻拉扯的極大,每次的交手和錯身而過,必定帶著排山倒海,化山岳為盆地,這樣的戰鬥——

  又有幾個人能親臨這樣的戰鬥現場呢?

  沉寂許久的心砰砰的鼓動,這是它作為一個千手對於強者的向往。

  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語。

  這注定是一場旁人無法加入的戰鬥。

  我當然知道。

  我還知道,這一戰之後,千手和宇智波的關系徹底破裂,千手柱間為了村子改變了自己,卻沒有迎來希望中的和平,而宇智波斑,宇智波斑則開啟了漫長的月之眼計劃。

  而弱小的我,連和這兩位平齊交談的資格都沒有,更何談勸說,何談改變呢?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這時候真羨慕那些穿越前輩啊。

  不,有什麼不對。

  他們越打越近了。

  不一樣了,原本這一戰,火之國邊界才是主場才對。

  但是此時宇智波斑遲遲沒有順著被千手柱間引走,他甚至踹開了操控的九尾,開著須佐能乎正面剛上了開了仙人模式的千手柱間。

  能看到交手的兩個人嘴巴開合,似乎是大聲地在爭執著什麼,千手柱間甚至頻頻望向我的方向。

  我?是因為我這個變數嗎?

  戰鬥的轟鳴聲不斷,耳邊還有迅速撤離的群眾的呼叫聲,煙塵中,旋轉著寫輪眼的巨大獸眸,定格在了木葉的方向。

  而唯一有能力阻止的千手柱間被宇智波斑拖住了!

  不行,這樣下去,木葉,這個新生的木葉會毀掉的!

  要做點什麼,我一定可以做些什麼!

  不知道是誰破了音的一聲「水戶大人!」

  紅發的女忍者,護著著微凸的小腹,領著一群背著各種卷軸的忍者義無反顧的衝在了最前方。

  我微微瞪大了眼。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位火影夫人。

  為什麼……會忍不住……想要落淚……?

  肩側傳來一陣巨大的拉扯,嘈雜的背景讓來人不得不在我耳邊大聲呵斥:「還楞在這裡做什麼,跟著人群往後退,去避難——!」

  強烈的火光真是刺眼啊,是生理刺激產生的水漫過了眼眶,劃過了面頰,滴在我穿著的千手特質的練功服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微微偏頭,是凶巴巴的千手爺爺,左腿是木假肢,手裡的拐杖已經換成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大刀。

  另一個人影躍過我身側,腦袋被一只粗糙的手摸了摸,就如同初見一樣,溫和的女聲勸我:「好孩子,這不該是你能參與的,快走。」

  可是!可是啊,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的和我穿著一樣衣服的孩子都在往前衝啊!

  我第一次拋棄了所謂的禮貌,狠狠的甩開了長輩的手,衝著九尾的方向疾馳。

  跑起來!我的體能在這些人之上,只要我跑起來,他們追不上我!

  越過了天上飛的,屋頂跳的,地上跑的所有的支援忍者們,成功的趕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現在只要穿過前面那群避難的群眾,村口,就要到了。

  魯莽?才不是!我——

  我也算是半個千手啊!

  劇烈的奔跑已經讓我氣息開始不穩,無所謂,這不妨礙手的動作。

  跑的再快一點,一定要趕在九尾之前到達村口。

  然後——

  我的雙手擺出了第一個姿勢。

  右手水平,左手垂直,十指交叉,左手三四指彎曲搭在右手背上。

  拜托了,記憶請一定不要出錯啊。

  此時千手扉間立在戰場的最前方,作戰發言正好說到最後一句。

  「不惜一切代價拖住九尾,封印班很快就到!」

  就聽見後方傳來的「HANA——」「回來——」

  這位作戰總指揮一回頭,在灰壓壓的後撤人群中,那個叫「花朵」的少女,迎著火光,逆行人群向他奔來。

  「……來個人把她帶回去,木葉還輪不到一個剛握刀的孩子拼命。」千手扉間皺著眉,剛要指派一個人,余光瞥到了少女就差打結的雙手。

  唉,真是傻的。

  不對,千手扉間眼神一凜,突然改口,「不,暫時不用。」

  手指僵硬,速度沒見過這麼慢的,但那的確是一個結印。

  此時的我已經緩緩的開始擺第二個姿勢。

  第二個是……手腕翻轉,手指屈曲相對……

  千手扉間難得的表情管理失敗,露出了震驚的模樣。不過也已經沒有人在意了,所有人都看清了。

  試問,有多少忍術是由「醜—亥—」,結印開頭的?

  指揮官當機立斷,結印:「水遁·水陣壁。」

  這一招用足了查克拉,聚集在喉嚨後,噴吐出的水量形成的水牆迅速圍繞住明明已經跌跌撞撞,卻仍是倔強的向這邊靠近的少女,跟隨著保護著她,替她擋去沿途所有的障礙。

  我的眼前開始發黑,這才第三個印,就已經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從我體內抽走,這樣下去,撐不到結完印我就要倒下了。

  那怎麼可以!

  我用力咬牙,太勉強了。

  視覺已經完全消失,已經修養的快要痊愈的心髒傳來了撕裂一般的劇痛,喉嚨口不斷地湧上一股一股血腥之氣,伴隨著麻木感蔓延到左手肘部,左手也忍不住一陣陣痙攣。

  我好像聽到了扉間先生的嘆息:

  花,快停下,你承受不住的,已經足夠了。

  我扯開嘴角笑了,這個笑一定是最難看的一個。

  「我不——!」

  停手了誰來阻止九尾呢?懷著孕的水戶夫人嗎?

  拜托了,請再堅持一下吧。

  意識漸漸渙散的我輕輕的呢喃:

  嚴肅的千手爺爺,和藹的千手婆婆,演武場裡永遠會被我叫錯名字的同伴們,演技差勁的鏡,會偷偷看我「千手柱間笑」的好多不知名的忍者,木葉街上會對我點頭微笑的村民們,背負起兄長的夢想努力,疲憊卻沉默的扉間先生,明明感覺是黃河一樣豪邁的人,展現出的卻從來都是冷靜克制的模樣,還有……還有永遠擋在所有人最前方,山岳一般、森林一般可靠的柱間先生。

  這裡是你的木葉,你的親人,你一定也不想看到它崩潰的是嗎?

  千手、繩樹——

  這樣想著,撕裂的心髒真的不痛了,最後三個印靠著手指相抵的觸感,顫顫巍巍的完成了。

  醜、亥、酉、戌、子、寅。

  術成。

  那些已經做好犧牲准備的先鋒們,看著腳下幼苗發芽,抽枝,長大,長成了和遠方千手柱間腳下一樣粗壯的枝干,緊緊的束縛住了不甘怒吼的野獸。

  他們站在新生的森林中,被尚還稚嫩的森林牢牢保護著。

  「木遁·樹界降誕——」


第7章 做我的偷摸大雞

  千手扉間是在場所有人裡最先反應過來的。

  行動速度也是最快。

  幾乎就是結印完成的一剎那,樹干剛剛成型,他便完成了瞬身、伸手、托住後背的所有動作,當巨木成林,這個固執不聽勸告,初次結印就膽敢施展S級忍術的少女已經被輕柔的平放在地上。

  她看起來太不妙了。

  水遁留下的冰涼水氣滲透了外衣,而內裡又有不斷的冷汗向外冒出,使她整個人都散發著寒氣;面色慘白,唯一的血色是嘴角溢出的鮮血;雙眼在輕微的移動,視線卻沒有定焦,甚至瞳孔已經漸漸開始渙散;明明都已經痛到不自覺地痙攣,雙手卻仍然保持著樹界降臨的最後一個結印。

  無數的、彙集了海量查克拉的樹木仍然在破開土地,翻湧而出。

  後方傳來了劫後余生的人們的歡呼聲。

  現場的氣氛卻一時間顯得有些凝滯。

  很遠處是已經打上頭的兩位神仙的毀天滅地聲,近處是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尾獸的無能狂怒,身側是更多的樹木枝干抽長的嗶剝聲,唯獨沒有人聲。

  忍者們復雜的目光聚焦在這位橫空出世的二代木遁使上。

  被橫空出世的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

  高估了自己的生命值,結果差點慘遭翻車,還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這些天的休養算是全部白費,心髒絕對是二度撕裂了。

  無法抵擋的困意洶湧襲來。

  自主意識和身體本能的拉鋸,使得我在入眠和掙扎著醒來兩者中反復橫跳,眼前明明滅滅,但是光源的確在慢慢遠去。

  不行……還不可以……

  有誰在我耳邊大聲的喊著什麼?

  聽不到了。

  熟悉的黑暗慢慢的籠罩了我,這是大腦開始缺氧了。

  大腦……缺氧……?

  我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靈光,艱難的調動所剩無幾的身體控制權,深深的、深深的開始呼吸——

  需要、更多、更多的氧氣。

  過度的通氣使得肺部被擴張的生疼,不堪重負的軀體發出了劇烈地抗議。

  但是方法是可行的!

  攏在我意識上的那層霧,散開了。

  有說話漸漸的被我接收到了。

  「……九尾…………封印……人柱力……我……」

  聽覺——恢復了。

  趕上了!

  顧不上視野還一片漆黑,我摸索著望向側上方。

  「扉間、先生……,」我輕輕的說,「那一位……九尾能交給我解決嗎?」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但相信扉間先生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沉默的有些久。

  眼前漸漸的灑入了細碎的月光,視覺也開始一點一點回復,我眨了眨眼,定焦——對上了扉間先生的視線。

  這一次他沒有避開。

  保持著緩慢而深大的呼吸,伴隨著全身的溫度開始升高,有源源不斷全新力量自肺部擴散開來,我直立起身,雙手握拳抵在身側,將氣勢和覺悟敞開。

  「可以。」暗紅色的眼裡湧動著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年青的作戰指揮上前,伸手迅速拂過我的發頂,口中卻以絕對冷酷的姿態向我下令,「但是你一旦失敗,我會立刻收回這個承諾。」

  「好!」我直視著他,鄭重點頭。

  我毫不猶豫地攀上升騰而起的巨木叢,余光將周圍忍者們的目送一一收入眼底,再珍而重之的放入身後,向著戰線的最外沿躍去。

  從看到九尾出現,我內心就有火焰燃燒不止。

  太不甘心了,眼睜睜看著悲劇開幕卻無法改變的經歷,一次就夠了。

  我將自己狠狠地拋在了凶獸頭部前方的土地上。

  「九尾——九喇嘛——!」

  或許是名字的呼喚起了作用,又或許是宇智波斑的寫輪眼控制已經松動,九尾倒豎的瞳孔中,屬於寫輪眼的印記淡去了。

  我沒有收到回應。

  清醒後的尾獸勃然大怒,渾身的赤紅查克拉陡然暴漲,從越發緊縛的樹木中外泄。

  我默默看著它一邊激情辱罵宇智波斑,一邊用盡全力和身上的木遁作鬥爭。

  沒有一絲眼神留給站在它面前的我。

  「果然,我就知道不能偷懶。」悄聲的嘀咕一句,我猛地抬起右手臂,側舉起——

  一條藤蔓甩著一把兩米高的大薙刀,在夜空中劃過圓弧,劈開正中天的一輪冰涼月輪,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穩穩地——正好落入我的手掌中。

  「既然如此,正好我也不擅長說話,那就先來打一架吧!」

  巨木聽從我的意志逐漸從妖狐的身軀撤去,束縛得到解除的妖狐緩緩俯身,兩只前肢的查克拉從爪尖迅速纏繞蔓延而上,憎惡的、暴虐的氣息呼嘯而來。

  「我以為,不是衝著殺死對方的打架都是能增進感情的,所以——」

  無視掉身後熟悉的呵斥,我心裡默默地對收拾爛攤子的扉間先生道歉。

  我將前後腳跨開,屈膝,蓄力,也不管對面聽不聽得到,大聲道:

  「我觀閣下英姿勃發——」薙刀斜著向前,對准了獸首正中。

  「可敢——」刀身猛地下壓,定格在一個標准的千手切磋邀武姿態。

  「與我一戰!」

  在無數疑惑與不解的視線中,我義無反顧的迎上了殺氣騰騰的對手。

  鳴人用了十六年的被迫朝夕相處得以和九尾和解,化解了尾獸千年累計的對人類的憎恨。那麼我呢?我靠什麼呢?

  賭上我的真心,能不能改變哪怕一絲一毫?

  就讓我試一試吧。

  「你知道她接觸體術多久了嗎!」

  「那孩子今天才是第三次握刀,第三次!」

  「第一次嚇得只會閉眼睛,第二次依樣畫葫蘆的還只是和一群孩子玩耍,現在第三次你就放她去打尾獸!」

  「從來沒有人教過她怎麼面對敵人,從來——」

  「豐重長老,」千手扉間打斷了激動的老人,「我在她身上留下了飛雷神。」

  「她正在嘗試一條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過的道路,我不理解,或許也不會認同,但無法阻止。」

  一如當年的千手柱間。

  第不知道多少次倒飛出去,被迅速生長的藤蔓網兜住,我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沫,來不及擦拭,借著反作用力彈射回去,「再來——」

  妖狐尾獸煩躁的看著一次一次鍥而不舍的人類,利爪在土地上刨出一道道參差不齊的壕溝。

  可笑的人類,可笑的想法,妄圖獲得一只尾獸的友誼!

  它忍不住回想起長達千年被人類評判為「憎恨的化身」,回想起被千手柱間當做物品販賣交易,回想起宇智波斑毫無感情的寫輪眼操控。

  如此——可笑!

  渾身血污的人類高高躍起,初升的日輪倒映在她的身後,盛開在她的刀鋒,帶著滿滿的,仿佛不會枯竭的戰意重重劈下。

  豁口的大薙刀和斷裂的前爪相撞,「哢嚓」「喀嚓」的聲音雙雙響起。

  它終於忍不住開口:「小鬼,你的刀已經斷了。」

  對面的人類——人類少女用同樣的語氣大聲回復:「九喇嘛!你的爪子也已經斷了!」

  它嗤笑:「我還有利爪」

  少女毫不服輸:「我還有我整個人!」

  「……放棄吧,人類,你已經到達身體的極限了,」九喇嘛正視這個和自己戰鬥了一夜的少女,「你無法戰勝我,不要再提什麼可笑的話了」

  「九尾——九喇嘛。」

  我撐著刀,費力的昂起頭直視這個傷痕累累的狐狸,再一次重復了初見的話。

  現在,應該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吧?

  「你或許搞錯了什麼。」

  「我……並不是要你的臣服,」

  「也不會干涉你的去留,」

  「我只不過是想向你展現另一種人類的樣子。」

  「想告訴你,心懷善意,能夠理解你,將你視為友人的人,是真實存在著的。」

  「就算你被所有人誤解,憎恨,忌憚,拋棄,你的友人將一直與你同在。」

  「會犯錯,會迷茫,但不會放棄。」

  「看你所看到的世界,擁有你擁有的展望,與你一同並肩戰鬥。」

  「……你一直所渴望的和平,是真實存在著的。」

  「你們——守鶴、又旅、磯撫、孫悟空、穆王、犀犬、重明、牛鬼,還有你,九喇嘛……你們所期望的未來,必定是會到來的。」

  「在那之前,能請你……等一等我們嗎?」

  「戰爭一直存在,愚昧的人總是更多,但是,總有人在努力。」

  「所以,能不能……不要這麼早的對我們失望,」

  「請不要……放棄我們。」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的我精疲力竭,扶著手裡的刀柄劇烈喘氣。

  「是嗎?還真敢說啊——」

  同樣精疲力盡的尾獸費力的將兩只前肢撐起來,無視了遠方一瞬間警惕起來的人群。

  巨大的獸眸緊緊盯著眼前的對手,發問道:「小鬼,你叫做 【花】對吧?」

  有兩股存在感極強的視線鎖定在它身上,它抖了抖毛,迅速瞥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手,正木樁子一樣戳著的黑長直和黑長炸,哼笑了一聲。

  「那聽好了——本大爺叫九喇嘛!」

  「嗯?誒?」我緩慢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誒什麼誒!別讓本大爺說第二遍!」九條尾巴紛紛炸起,迅速拍打地面,激起了漫天煙塵,完美遮擋了我的視線。

  我遲鈍的大腦終於接收到了它別扭的信號。

  成功了——

  我不由自主的綻放出一個大大的,閃著淚花的笑容:

  「嗯!很高興認識你,九喇嘛先生!」

  天色大亮。


第8章 你以為是黑漆漆

  我覺得不對勁。

  非常的,不對勁。

  是這樣的,距離那天的事情其實已經過去十多天了。

  兩度壓榨自己的身體,勉強放了個木遁又和九喇嘛先生打到天亮,心髒沒有當場停跳都可以說是命硬,所以在確定九喇嘛放出的友好信號後,我立刻地眼睛一閉,往後一倒。

  嘴遁一時爽,不小心私貨夾帶的有點明顯了,人慫,不如暈過去保平安。

  柱間先生,請您加油,答案已經送到面前了,您要是還走原來的老路,我就看不起你!

  是要睡醒了就在木葉大街狂奔三圈大喊「柱間先生大笨蛋」的那種!

  總之,現在愛咋咋吧,花花醬我已經做到所有我能做到的了。

  睡覺。

  一睡就睡了將近三天。

  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了心心念念想要一探究竟的醫療忍總部。

  據漂亮又親切的忍者小姐姐說,我被送過來的時候樣子那叫一個慘。

  送我過來的柱間先生托著我的後背輸送的查克拉就沒停過,而解決了戰後安排遲一步趕到的扉間先生是一路面對著豐重長老和椿長老的臭臉來的。

  嗯……豐重長老和椿長老應該是千手爺爺和千手婆婆的名字吧。

  我捧著據說是好心不知名的忍者們送來的切好的水果拼盤悄悄走神,差點把牙簽捅到鼻子裡。

  被對面小姐姐發現眼疾手快的攔住了。

  我心虛的笑了笑。

  真的沒辦法,躺了這麼久了,孩子無聊啊!

  對面小姐姐見我安分下來了,又開始絮絮叨叨的繼續說。

  來打了個別開生面的招呼的宇智波斑和九喇嘛當天就不知所蹤,據說是打完招呼就離開了。

  以上說法來自柱間先生的傾情解釋。

  我瞥了一眼一言難盡表情的忍者小姐姐,默默不做聲。

  ——已經很好了,不能貪心,花。

  關於我的身體情況,據說當天醫療部全體出動,上上下下把我檢查個遍,得出了我僅僅只是消耗太大,身體自我修復的結論。

  所有人都不相信這個結果。

  畢竟人還躺在病床上,靠著火影大人輸送過來的強大生命力吊著一口氣呢。

  我用了半天時間脫離了柱間先生的續命。

  然後睡了兩天時間,終於醒了一次。

  醒過來的時候又是兵荒馬亂,我至今還記得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看到的湊上來的一張張臉。

  ……和招呼上來的不知道誰的手以及醫療忍術。

  嗯,大開眼界。

  而得到了相似的結果的醫療忍者們,當時的臉色差的,甚至已經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聽到這裡,我又默默地、無聲地道了個歉。

  其實某種程度來說,這個結果非常正確。

  畢竟罪魁禍首是胸腔裡二度撕裂的這個心髒,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個真的只有多睡睡才能好嘛。

  不知道什麼原因好像一直沒有人察覺出心髒的問題。

  可只有這個是我要盡全力去隱瞞的,至少在現在,還是不要再給焦頭爛額的柱間先生添麻煩了。

  隨後又斷斷續續的睡了好多天。

  就在昨天,我終於好啦!

  那麼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呢。

  好問題。

  這一次醒過來,明顯感覺自己的那奇奇怪怪的感知力強了不少。

  所以,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覺得有隱隱約約的窺伺感。

  斷斷續續,若有若無,沒有惡意,但一直被盯著真的很微妙……

  上廁所都不能好好上了啦!

  而且試探了一圈都沒有忍者發現耶?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這要是敵人,醫療部都要被摸透了。

  我當機立斷提出了出院。

  哼哼,就讓我來揪出你吧!

  在被告誡了不可為的一二三四……好多項注意事項後,我順利的被放出了醫療部。

  出來先去木葉大街。

  穿過人群,走過大街,我順手又買了一些小玩意,趁機四處張望了一下。

  木葉大街上關於上次事件的影響幾乎已經消失殆盡,人來人往,好多居民深深凹陷臉頰已經可見些許充盈,這是安頓,飽足的樣子。

  僅僅是一點點的和平的種子就能夠露出這樣滿足感激的神色,每個人都在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

  這樣的場景對於生於和平、長於和平的我來說,看多少次都有所觸動。

  ——並沒有發現異常。

  接著直奔千手爺爺的訓練場。

  還沒進門就聽到了裡面元氣十足的呼喝聲,忍不住就有笑意漫上了眉梢。

  我直接推開了門,大喊一聲:「我回來啦——」

  ……迅速的被撲上來的小蘿蔔頭們淹沒了。

  總、總之,在艱難的應付了過分熱情的千手小猩猩們,努力拒絕了超半數人的對戰邀約後,我坐在千手婆婆的身側,接過茶杯灌了一口水,舒了口氣。

  兩位老人今天也都在。

  我躊躇了一下,突然有些詞窮。

  需要我解釋的太多了,這裡面又有很多是我無法解釋的。

  很快,我感覺到腦袋被摸了摸,又拍了拍。

  「回來了就好啦,花。」千手婆婆笑眯眯的看著我。

  「……嗯!」

  「咳,刀用的很漂亮!」這是依舊凶凶的千手爺爺。

  「嗯嗯!」

  我已經成為了只會傻傻點頭的鵪鶉。

  「不去和他們說說話嗎?孩子們可是很期待和你的交流哦。」

  「嗯!……嗯?」

  「哎呀,爺爺可是回來就誇你啦,第一次握刀就打飛了同齡人佼佼者——宇智波鏡的武器,第二次就能在一群千手的圍攻中不落下風,第三次,這個我們都看到啦,直面九尾——是叫九喇嘛對吧。很優秀哦,花。」

  「誒???」

  「咳咳咳!!!」在千手爺爺劇烈的咳嗽中,我緩緩的轉過頭,對上了在一旁蓄勢待發、躍躍欲試、衝著我露出猙獰表情的千手們。

  是的呢,期待的都冒出殺氣了。

  我緩緩地放下了茶杯。

  我肅穆地站了起來。

  我,奪門而出——

  千、千手不畏懼任何挑戰,但是,現在的我還有正事在身,告辭!

  奪命狂奔,直奔火影樓。

  事情太不對勁了。

  千手爺爺和千手婆婆的態度太自然了,自然的,仿佛完全沒有發現一直在暗處窺伺的目光一樣。

  我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柱間先生——!!!」

  被自己的腦補嚇到的我沒有留意到從進門開始過於暢通無阻的一路,略過一個個側身的忍者們,我直接衝進了氣息存在感最強的那個房間。

  只見堆滿文件山的桌子上艱難地伸出一只手,顫顫巍巍地將一個文件山撈到一旁,露出了一張散發著社畜氣息的臉。

  「……」一時間被震懾在地。

  「是花呀!你出院啦!看起來身體已經恢復了嘛!」一個疲憊但很柱間的大笑。「能讓你這麼著急衝上來,是出了什麼事嗎?」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客觀的將這兩天的事情和我的感知一一告知。

  對面柱間先生嚴肅的表情隨著我的逐漸訴說開始崩壞,最後定格在一個想笑又硬生生忍住,看起來有點欣慰可又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總之就是十分的復雜。

  「啊,這個,我大概可能知道是誰……」這個語氣也很奇怪。

  「?」

  「這個不用在意啦,畢竟那天晚上的花特別帥氣!所以有人會忍不住有些好奇,正常!」飄忽不定的語氣慢慢變成了篤定。

  「……有人?不是敵人?」我有些疑惑,不過感知的確沒有惡意。

  柱間先生說的應該不會錯的,我選擇了相信。

  「只要不是敵人就好啦,但是這個好奇也太久了……」我忍不住告狀:「喝水吃飯……都能感覺得到的視線就有點困擾啦。」

  「噗——咳!嗯!」柱間先生發出了可疑的聲音,又在我抬頭疑惑看去的時候迅速恢復可靠的表情,「不要緊,我會去提醒的,辛苦你了。」

  好吧,只要不是黑絕,其實看就看吧。

  我點點頭,又想起柱間先生的救治,原本想要感謝的話看了到了桌子上可怕的工作量,又咽了回去,不如還是選下一個合適的時機正式感謝吧。

  要對社畜體貼一些。

  這樣想著,我打算提出告辭。

  「等一下,花,」柱間先生猶豫地叫住了我,「關於你和九尾、九喇嘛的事情。」

  「是的?」

  「……」這個猶豫有點久,能明顯感覺出柱間先生在經過很強烈的掙扎,「你們成為了朋友對吧,不問問他的去向嗎?」

  「?」我真實疑惑:「不用吧?我有我要做的事,他也有他的。」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有共同的展望?這樣在一起共同努力不是更好?」柱間先生的語氣漸漸變得晦澀,似乎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

  誒?我有說過這個嗎?我很努力的想了想,沒想起來。

  「您是說九喇嘛嗎?」雖然不知道柱間先生想知道什麼答案,但是我還是很認真的給了我的答復。

  「九喇嘛的展望太偉大也太遙遠啦,為了這個他可以一直背負不屬於他的誤解和憎恨,即便如此還是守著這份期望默默努力,您看,在這之前,所有人都不曾真心接受過尾獸的存在,不曾呼喚他本應有的名字。」

  「所以這樣的九喇選擇的道路一定是孤獨的。」

  我斷斷續續的說著,「我只需要讓他知道在他為我所不知道的未來努力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能理解你的想法。

  「我們可以一直不見面,但是我們不孤獨。」

  「……如果他的路是錯的呢?」

  「柱間先生,」我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他問這些的原因,有些感動,太好了,你終於問了。

  「我所能看到的世界就這麼大,我看不到比我強得多的人眼中世界是怎麼樣的,自然也無法評判對錯。」

  「錯就錯唄。」

  「退一步來說,」我狡黠的眨了眨眼,「您也說咱倆目標是一樣的,那我先做好了,他不是就沒事可干了嘛!」

  「你說的對!」千手柱間突然激動的打斷了我。

  眼前的男人——在經歷了失去家人,一次次戰爭,與摯友決裂,戰鬥,結盟,又分道揚鑣,成長為了領袖,肩負起所有人期望的男人,眼睛裡仿佛落入了明亮的光。

  這讓他此時看上去就和少年一樣。

  意氣風發。

  在少女不解的告辭離開後,他對著空曠的只剩下一個人的房間放肆大笑,不知道說給誰聽:「這一次,一定是我贏!」

  窗外,沒有人回應,只有一瞬間消失的黑色影子,和飄在空中飛舞的「木葉」。


第9章 月色真美

  千手扉間最近的日子過得不是很快樂。

  雖然以前工作量也繁多,要應對大名,解決各國忍村的試探,同時還要發展忍村,但是好歹有大哥一起分擔。

  問題就出在這裡。

  千手柱間——他的大哥,似乎變傻了。

  不,也不准確,准確的說,人還是那個人,心理仿佛直接倒退了十歲。

  火影樓也不好好待,總是找各種理由偷偷溜出去,上次抓到他蹲在木葉街頭發呆,上上次抓到他在河邊打水漂,上上上次被人發現在逗小孩玩,上上上上次……總之就是四處蹦跶,不干正事。

  怒氣衝衝的罵兩句就立刻原地消沉,心軟了忍不住誇兩句又立刻喜笑顏開。

  這會兒又傳來了驚呼「火影大人又不見了!」

  千手扉間異常頭痛的揉了揉額角,看了看大大咧咧敞著的窗戶,走到辦公桌前隨手拿起一本文件翻了翻,然後又拿起一本。

  竟然還都完成了。

  然後他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個新鮮的鬼臉。

  千手扉間,靠譜的木葉二把手深深地吸了口氣。

  大聲笑,大聲哭,會壞心眼的對著熟人冷不丁一個惡作劇,卻也能對著盛怒的父親頂嘴說出「這樣的忍者界絕對是錯誤的」,這就是千手扉間記憶力那個還留著西瓜頭的不省心大哥。

  所以說大哥最近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

  千手扉間怎麼也想不通,就這樣,工作效率反而還比之前高了不少。

  至少目前忍者和人民的反饋來說,大家還更喜歡現在的火影大人。

  沒辦法,自家的大哥,親的。

  一個仿佛只有千手扉間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那麼,千手柱間這一次跑去了哪裡呢?

  在我這裡。

  眉飛色舞的看著我被一群千手追著攆著打,還哈哈哈大笑。

  在又一次和這群猩猩們兩敗俱傷後,我拖著我失而復得、重新鍛造的大薙刀,哐當一聲坐在了柱間先生的旁邊。

  「柱間先生——」我拉長了音,熟練地表達不滿。

  說真的,自從上一次火影樓的見面,柱間先生激動地表示「你說的很對」之後,就仿佛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

  在火影樓之外的地點出現的頻率直線上升。

  以至於混跡在我們一群孩子中間毫無違和感,甚至已經快要當上孩子王了。

  也導致我最近和他混的超熟,在我心目中高大靠譜的形像已經就剩下一個空殼了。

  還堅持叫「柱間先生」是我最後的倔強。

  「哈哈哈哈!」這個人還在笑。

  很好,那就別怪我使出殺手锏了。

  我面無表情,氣沉丹田:「扉間先——」

  旁邊的人大驚失色,直接伸手糊了過來迅速捂住了我的嘴。

  「……」忍者界天花板的實力被你用來捂住區區一個我的嘴,千手柱間你熊的。

  「……」雙眼對視,熊大人訕訕的放開了我的手。

  「柱間先生,您已經看我挨打看了兩天了。」我棒讀。

  「哈哈哈哈哈……」傻笑。

  「柱間先生,請您說人話,請不要指望我從您的眼神裡讀出什麼意思。順帶一提您的黑眼圈真的太重了。」所以請您說完了趕緊去休息吧。

  傻笑的柱間先生表情逐漸糾結,努力婉轉的組織語言,能看得出來他很少做這種事:

  「其實,花你自己不也發現了嗎?」

  「您是說我的刀不如之前鋒利了嗎?」原來就這,我彎起眉眼,「這個我早就發現原因啦。」

  既然被看出來了,我就大大方方的說了。

  「柱間先生您也看出來了,在這之前我沒有握過刀,也不曾見過血,甚至不是被當做忍者養大。」

  千手柱間沒有回答,只是側頭做出了認真傾聽的樣子,鼓勵地看著我。

  我發現眼前這個人沉靜下來的時候,的確有一種人格魅力,至少我忐忑的情緒得到了很好的安撫。

  「我的力量,增長的很快,」我默默的把我的手伸到他面前,「每天醒過來都是不一樣的力量,但是每天都有邀戰。」

  「柱間先生,他們和強大的九喇嘛不一樣,」我說著說著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委屈,真是奇怪,這有什麼好委屈的,「面對九喇嘛我只需要揮刀、躲開就夠了,但是他們不一樣,我……」

  我在害怕。

  我是真的喜歡薙刀揮舞的感覺,但是我也是真的害怕。

  力量的不可控讓我異常抗拒向同類揮刀。

  ——會不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這樣的堅持會被理解嗎?會被這位忍者界和平的開辟者接納嗎?

  ——我,會被斥責嗎?

  千手柱間看著身側不安的少女,她低著頭,只能看到戰鬥後還顯得蓬亂的腦袋。

  千手柱間不由得微微走神。

  曾經,少時的他也和父親爭論過類似的話題,在年幼的瓦間下葬的時候。

  結果是挨了父親一拳,兩人不歡而散。

  但是現在不同了,已經沒有戰爭了。

  他已經成長的足夠強大,像大樹一樣,庇護這些孩子們,讓他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的成長。

  千手柱間這樣想著,狠狠的揉了揉少女的腦袋。

  且不說這孩子一直給他一種親切的感覺,光是木葉因她帶來的改變,就足夠讓她被大家接納了。

  就是性格太不自信了,看來不僅僅是對自己的天賦實力有誤解,對自己的受歡迎程度也誤解的很深。

  「那就給你找個比你更強大的陪練好了!」他注視著驚詫抬起頭的少女,面上篤定,心裡迅速回憶早上看過的文件。

  要實力比花強的,對戰經驗不能少,最好是用刀的,年齡最好也不能差太大,嗯,脾氣也不能太差,最好長相也帥氣一些。

  宇智波家的鏡看起來就不錯,還是扉間的弟子,正好這一次任務結束傍晚回木葉,很好,就他了。

  迅速敲定人選,千手柱間對著少女自信拇指,「這個人的實力絕對比你強,你可以放心的打!」

  黃昏時分。

  我抱著我的刀,蹲在木葉村口的林子裡,等待柱間先生口中的新陪練。

  雖說柱間先生再三強調大概率任務結束回來路上會耽擱,完全沒有等的必要。

  而且可惡的柱間先生還不告訴我陪練的人是誰,只是擠眉弄眼的告訴我這個人我也見過,到時候出現了我就能一眼認出。

  神神秘秘的,哼。

  這個一等就到了太陽完全落下,夜幕降臨。

  好像的確有點久。

  我抱著刀猶猶豫豫地探頭探腦。

  從遠處傳來了樹葉的沙沙聲,有熟悉的氣息在向這裡靠近。

  哎呀,來了。

  雖然有點遲但也不是特別遲,陪練君其實還挺守時……的?

  咦?

  我突然打了個哆嗦。

  這個熟悉的戰栗……

  我下意識地、悄悄地抱緊了我的刀。

  夜幕下,有新月初升。

  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距離不遠處落下,站定。

  來人穿著深藍色的和服,一頭標志性的長炸毛的黑發隨著林風微微晃動。

  我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人的實力絕對比你強,你可以放心的打!」

  ——柱間先生,這就是您給我找的「實力比我強,讓我隨便打」的陪練嗎?

  寂靜的聽不到蟲鳴的叢林中,有刀出鞘的聲音緩緩響起。

  於此同時,屬於忍者界修羅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

  在大腦還能思考的前一秒,我咬牙切齒地發誓:

  如果我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柱間先生,您偷偷存下來的賭資,沒了,全部!


第10章 來都來了

  我錯了。

  我不該面對一群千手的圍攻時用抱頭鼠竄這個詞。

  因為現在的我才是真·抱頭鼠竄。

  這樣下去不行,我抱著刀艱難一貓腰,躲過橫掃而過的刀風,迅速開始在心裡盤算。

  柱間先生究竟是用了什麼級別的嘴遁才說服這位大爺來做我的陪練啊!

  區區一個我,竟然出動全盛時期的宇智波斑,未免也太過殺雞——呸呸呸,未免太過於大材小用了吧。

  又是一個抱著刀的艱難翻滾,我冒著被刀砍到的風險迅速看了一眼這位凶神。

  不方便戰鬥的和服——也就是沒有穿出戰專用的勁裝;沒有帶團扇,也沒有帶鐮刀,根據照臉劈下來的刀身觀察,只一把普普通通訓練場隨處可見的太刀;甚至也沒有用其他的體術,單單靠著手中一把刀,就逼迫的我狼狽逃竄。

  看起來的確不像是殺人滅口,但這個威壓氣勢,這個出刀的凜冽戰意,太——超綱了吧!

  一言不發,揮刀就砍,同時還有剖析考量的目光如影相隨。

  光是抱著刀躲就很困難了啊!

  等下,剖析、考量?

  我撐著刀原地起跳,借力踩上了枝干,躲開了氣勢洶洶的橫掃。

  我突然恍然大悟!這就是面試吧!

  關於我有沒有資格接受宇智波斑的陪練。

  啊這,宇智波家的人果然如同傳說中的一樣別扭,心思還得靠猜。

  但是就目前而言,感覺對面不是特別滿意?

  宇智波斑當然不滿。

  就算沒有直接接觸過這個少女,但是這個少女從出現到現在的確帶來了很多影響——很好的、過去未曾想到過的影響。

  不管本人承不承認,其他人知不知曉,一個能讓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同時另眼相看的人必有不凡。

  要知道,這個少女第一次開刃見血,對像可是九尾。

  這麼一個有著強大資質,心思還特別對胃口的女孩,帶著刀,人還不在木葉。

  多好的試刀的機會。

  宇智波斑難得的興致起來,也沒用慣用的武器,隨手撈了一把太刀就來了。

  用氣勢壓迫,用戰意衝刷,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

  我這邊,在面試官不滿意的目光刺激下,內心的不甘逐漸冒頭,慢慢的、不容置疑的壓下了我的怯懦和逃避。

  宇智波斑的氣勢真的太盛了。

  我顫抖著握緊了手裡的刀,邁出一步。

  屍山血海闖出來的氣勢,還帶著呼嘯而來能刮傷皮膚的鋒利,以及——站在最高處後的自傲和睥睨。

  這就是全盛時期的宇智波斑。

  我在逼迫自己直面的就是這樣的人。

  在劇烈的戰栗過後,我內心翻湧而出的竟然是興奮和向往。

  見識過那樣的風景後,誰還能自甘弱小呢?

  此刻的我仿佛回到了第二次握刀的時候的奇妙感覺。

  不必要的顧慮和思考在迅速蒸發,全靠這著迅速成長的強悍身體勉強跟上節奏,甚至什麼流派的刀術,什麼角度的出手全部已經拋之腦後。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什麼也不需要想,不需要思考,對手就在這裡,我只要躲開、然後抓住機會攻擊,就足夠了!

  隨著躲閃的時間越久,只有作為對手的宇智波斑看得見的,那雙溫和的帶著些微自卑的、猶豫的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這樣才對!宇智波斑大笑著,加重了揮刀的力量。

  來吧,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在這種程度的攻擊下,你又能支撐多久呢?

  我躲得很艱辛。

  這個攻擊太快了,也太霸道了。

  體力在迅速地被消耗,我的速度開始降低了。

  劇烈運動帶來的疲憊開始蔓延,耳邊是心跳劇烈的鼓動聲,有汗液自皮膚滲出,迅速被體表的熱氣蒸發。

  這個……似曾相識的感覺。

  有汗液流入眼眶,讓我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如果說,查克拉的理論無法被我理解接納,生命力流動也無法被我系統的操控,所有這一類玄之又玄的東西統統無法進入我那被唯物主義填滿的世界觀。

  那不如,就走專業領域吧——氧氣,或者說,呼吸。

  呼吸啊……

  少年漫和少年漫之間的力量體系是互通的嗎?

  那天晚上,能夠讓我短暫的從生命力透支的的狀態站起來,和九喇嘛鏖戰至天明的全新力量究竟是不是我的錯覺呢?

  試一試吧。

  我開始有意識的深深吸氣,將氣流深入肺底,膈肌下移,將肺擴張至最大,

  再緩緩的呼出——

  引導著更多、更多的氧氣循環全身。

  周圍的景色迅速褪去,我的眼中仿佛就只剩下眼前人的那一抹深藍,和雪亮的刀光。

  劈面而來的刀在半空突然放慢,我甚至可以看清出刀的軌跡、變刀的轉向。

  轉機,出現了。

  要知道,我躲得再狼狽我也牢牢地抱著我的武器。

  與強者對戰,丟棄武器,那是在自取其辱,叫逃命。

  我不是。

  這可是我自己請求來的陪練。

  我——也是要反擊的。

  「鐺——」

  第一次,劈下來的刀被格擋住了。

  月已至當空,相交的兩柄雪亮的刀面印出我恣意飛揚的笑和蓬勃戰意的眼,在如此壓倒性的攻擊中,我完全被激起了內心的狂氣。

  多好的、反打的機會啊!

  不自量力?妄圖和全盛時期的宇智波斑比臂力?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誰強!

  將力量灌注至雙臂,我對著刀柄緩緩施力,逼近。

  太刀在短暫的後撤後,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緩緩下壓。

  臂力的對抗讓我們兩人的臉靠的極其的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對面平穩的呼吸氣流。

  那雙有著絕對的傲氣和睥睨的漆黑雙眼正看著我,帶著如出一轍的狂氣。

  這一份狂氣透過了對視傳遞到了我的眼底。

  ——什麼嘛,你這不也是,挺享受這場戰鬥的嗎?

  能以我一人之力,能撼動山岳分毫,也算是一場幸事!

  我已經退無可退。

  但要的就是這個退無可退!

  我猛地後仰,借著這份力量蹬地,刀鋒險險地擦過我的額發,伴隨著土地迅速皸裂,我騰空而起急速後撤。

  刀身下垂,帶著腰部發力,我成功地將後撤的衝力轉化為了空中轉體。

  心中默數:一、二、三!

  灌注了巨大動能的大薙刀脫手而出,帶著強烈的風壓,撕裂空氣而去,而我孤注一擲,緊隨其後。

  宇智波斑不閃不避,原地抬手,太刀上挑——

  大薙刀被重重擊飛,但是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宇智波斑或許無堅不摧,但是他手裡的太刀不是。

  這個形式,驕傲如宇智波斑必定會選擇上挑刀身,而被我精心計算投飛的大薙刀,卻正是衝著此時太刀的薄弱處去的。

  刀斷了,我——也到了!

  我右手握拳懸於腰側,左手平攤掌心向下,蓄滿了剩余全部力量的一擊蓄勢待發。

  不成功便成仁,讓我賭一把——

  宇智波斑隨手扔掉了刀,興致地挑起了一側眉,直接伸手鉗住了這個屢屢帶給他意外和驚喜的少女的側肩,開口:「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但是,到此為止了。」

  屈肘,在少女由不服輸的抬腳之際,猛地撞擊她的腹部。

  我飛了出去。

  但是,發動攻擊的從來不是那把飛出去的大薙刀,也不是緊隨其後的我,而是從一開始,被撲倒在地借力翻滾時的我抓起來一直藏在掌心,和大薙刀一同被我扔出去的,

  ——一塊小石子。

  輕輕地,沒有劃破空氣,伴隨著簌簌落下的樹葉,在大薙刀落地的「哐當」聲,在我被肘擊命中的一瞬間,准確地落了下來。

  我捕捉到了小石頭落在布料上的聲響,跳動了一下,兩下,然後掉在了地上。

  宇智波斑低頭怔怔地看著這一塊已經被血液浸透的小石子。

  泛黃的記憶仿佛也隨著這個似曾相識的開始嘩啦啦翻頁,那些他本以為忘記,但其實一直存在的過去——

  「不簡單啊,能和我打成平手。」

  「不,不是平手,我還站著的呢!」

  有一樣的小石子從天而降,狠狠砸在了留著土氣的西瓜頭少年頭上。少年應聲而倒。

  「你說什麼,這不算平手嗎?」

  「你是什麼時候……」

  「哈哈哈哈,被你打飛的瞬間飛出去的,我才沒那麼好對付呢!」

  畫面褪色,聲音逐漸遠去,最後一句話卻和少女嘶啞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想不到吧,我才沒那麼好對付呢!」

  我仰面朝上躺在地上,看不見宇智波斑的表情,但這不妨礙我大笑,哪怕肺部扯得疼我也要笑:

  「我碰到你了——」

  多令人驕傲啊!

  耗盡體力,費盡心思,這場面試,我終於過了吧!


第11章 我堅信直球可以打一切

  「哦?」腳步聲走進的聲音。

  一個人影擋住了我頭頂的月亮,好整以暇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在說什麼啊,我可是還站著的啊。」

  「?」我的表情迅速實現了疑惑到震驚的轉變。

  您瞧瞧您說的是人話嗎?

  大概是我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過於喜感,宇智波斑笑出了聲: 「你該看看你現在的眼神。」

  「?」

  他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索性直接在我旁邊坐了下來,甚至還耐心地解釋了:「現在的這個眼神才配的上你的實力。」

  什麼眼神,想要以下克上,暴起打你的眼神嗎?

  我猶猶豫豫試探地:「謝、謝謝您的指導?」

  結果他還是不滿意的樣子:「你可是能夠挨到我斑衣角的人,完全可以再驕傲點,千手花。」

  「是的!謝謝斑先生的指導!」我眼睛一閉,大聲喊道。「不過斑先生您叫我花就好啦,我沒有姓的。」

  旁邊傳來的語氣帶著濃濃的疑惑,因為太真心了,反而帶著十足的嘲諷:「柱間是瞎了嗎?」

  我頓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這個……我的情況稍微有點點復雜啦。」

  感覺他對這個還挺感興趣的,我只好思索著說:「嚴格來說,其實也算半個?其實我一直以來也沒怎麼遮掩身上的異常,就等著有人來問的……」

  但是到現在為止,大到千手一族的族長千手柱間,小到路上遇到的會叫我「小花姐姐」的孩子,沒有一個人問過我的來歷。

  上次住院的時候我都特意給機會讓他們多抽了好幾管血了!

  說的太入神,就忍不住想要加點肢體語言,完全忘記了現在處於剛挨完揍全身酸痛的狀態,這一動直接痛的我眼前發黑,「嘶——」

  好痛,千手的體質真的太好了,這都沒痛暈過去,哇,真的好痛,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肩膀立刻被人拍了拍,是嫌棄的語氣:「動不了就別亂動,太弱了。」

  您上一句話不是這麼說的!而且這都是誰造成的啊!

  我悲憤地、大聲的抽噎了一聲,索性直接結束了這個話題,開始在被打的邊緣試探:「斑先生——您要不要回木葉看一看呀?」

  不等拒絕,我迅速的極有求生欲地補充:「順便捎上我唄~我真的一點都動不了啦——」

  宇智波斑沒有說話,宇智波斑站了起來。

  我大驚失色,哆嗦著扯住了這人的一片衣角,真誠道:「斑先生,我覺得我剛剛的說話有點問題,請再給我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

  問題是宇智波斑還真任我拉住了。

  可能是這個宇智波斑看起來太好講話了,又可能是夜色太暗,月色太美,總之,我大膽暴言,蹬鼻子上臉:「其實我才是最主要的那個,您可以順便回木葉看看嘛,下一次您找我也更方便,斑先生?」

  宇智波斑覺察到了,甚至要被氣笑了:「得寸進尺倒是不用教,你還想下一次?」

  我閉起眼睛醞釀了一下,硬生生壓下以後每次都會被揍成這樣的悲痛,睜開控制不住濕潤的眼,超大聲地喊:

  「是的!我還想要好多次!請您指導!」

  我最後是被九喇嘛送回來的。

  被我直球攻擊的斑先生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拋了一個紅色的毛茸茸過來,精准糊住了我的臉,還沒等我回過神,迅速地消失了。

  ……沒有拒絕,應該是答應了吧?

  我感受著臉上的毛茸茸,遲鈍的想。

  啊,宇智波家的人心思好難猜哦。

  臉色的毛茸茸動了動,又動了動,看起來像是懵了一會,隨後旁若無人地開始熟練激情辱罵宇智波斑。

  我艱難的呼吸著,雖然毛茸茸的肚子很好吸,但是九喇嘛……你真的有點重……

  「嗚——」我痛苦喘息。

  耳邊的聲音突然頓住,緊接著四只帶著肉墊的小爪爪踩在了我的臉上,咻的跳了下去。

  余光中,我看到九條小尾巴控制不住的甩來甩去。

  可愛。

  可愛的九喇嘛嘲笑:「花,你也太遜了。」

  我眼淚汪汪:「九喇嘛——」

  「啰嗦!知道了知道了,本大爺來送你回去!」

  小狐狸罵罵咧咧地變大,剛好是一個大型犬的體型,低頭,叼起我甩到背上。

  我感動極了:「太靠譜了,九喇嘛先生!」

  感謝靠譜的九喇嘛先生,我終於可以睡香噴噴軟乎乎的床了。

  因為緊繃的心終於放松,我沒有撐到回家,就在九喇嘛的背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沒有了背上人的指路,並不影響九喇嘛的奔跑,順著最濃的味道一路追過去,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就是在門口遇上千手婆婆的時候,氣氛有些詭異。

  「呼——呼——」最應該說話的人在呼呼大睡。

  老人愣了一會,如平常一般地笑了出來,溫和道:「是花回來啦,九喇嘛君,辛苦你送她回來,要進來歇一會嗎?」

  九喇嘛——堂堂尾獸,實力最強之九尾,從來沒見過這場面,尾巴都要僵硬了。

  這個一直以來深受人類憎恨的尾獸拘謹著,磕磕巴巴地回復:「她和人切磋,沒有大傷,不用,我就走了。」

  「這樣啊。」老人從背上接過毫無戒心,睡的沒心沒肺的少女,如同對待一個送孫輩回家的孩子朋友一般轉頭道,「我先把這孩子送回去,勞煩九喇嘛君等我一下?」

  她很快就出來了,手裡是一個油布包,有雞的味道隱約透出來。

  「天色太晚,就不招待九喇嘛君啦,給,這個是謝禮。」油布包遞了過來。

  九喇嘛默默地盯著第一份來自人類的禮物。

  注意到狐狸的視線,老人笑呵呵地補充,「因為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九喇嘛君喜歡什麼禮物,就自作主張地准備了這個,希望你不會討厭。」

  ——不會的。

  九喇嘛有些走神地想,畢竟狐狸都愛吃雞,但是這個場景也太有割裂感了。

  「我們家的花花謝謝你照顧啦,這孩子整天笑嘻嘻的,交心的朋友卻沒有幾個,」笑眯眯的老人不聲不響的,卻將一切看在眼裡,她嘆了口氣,真心實意地為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少女擔心,也是真心實意地拜托這個曾經的敵人,「九喇嘛君是花花第一個提出想要好好相處的朋友,如果可以,能多多照看她嗎?」

  真是神奇,血海深仇是人類,用情至此,也是人類。

  猩紅的獸瞳在體積變小後並不會減少可怖感,這已經是第二個在他的注視下面色如常的人了。

  姓千手的女人都這麼可怕的?

  這就是花當初說的,要給尾獸們看的,另一種人類嗎。

  ——還不錯。

  九喇嘛慢慢地上前,看得出來這個人也不全是面上看起來的鎮定自若,但這又怎麼樣呢?

  狐狸輕輕叼住了那個布包,點點頭,縱身躍起。

  事情總是慢慢地在變好。

  夜色中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

  「我們尾獸一旦認定了朋友,就不會背叛。」

  人類,或許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第12章 千手大震撼

  「扉間,難得見到你這個表情。」

  「前段時間我拿了花的血液去做實驗,結果……樣本部分顯示的確是有活躍的木遁細胞。」

  「這不是好事嘛!就是說花的確是千手的孩子。」

  「是不是也沒差吧,你看椿和豐重兩位長老,就差把她當親孫女護著了。」

  「嗯……我記得你就前不久還問我要了不少血?」

  「對,下邊才是我要說的,這孩子的血液樣本兩極分化,其中很大一部分堪比惰性元素,是完全無法探究的存在,我和這個樣本死磕到現在,毫無所獲。」

  「嗯……」

  「另一部分就是提取出的木遁細胞了。」

  「嗯嗯……」

  「這一部分的樣本卻是活躍的不正常,而且數據上來說和另一部分完全不同,但兩者就是完美兼容,並且有在互相融合的趨勢,而且我還拿這一份和大哥你的血液做了對比……」

  「嗯嗯嗯……」

  「……大哥!」

  「哎!」千手柱間傻笑著收回游離的雙眼,理不直氣也壯,「完全聽不懂!扉間你只要說結論就好啦!」

  「算了。」千手扉間疲憊地一抹臉,「結論就是這孩子和大哥你有著直系的血緣關系。」

  「嗯……嗯?納尼?!!!」

  千手柱間表情都裂了。

  「這不可能啊,我哪裡來這麼大的女兒?」

  「誰跟你說是女兒了?我之前說的都是廢話嗎?」

  千手扉間一臉帶不動的恨鐵不成鋼,無奈解釋,「她血液樣本的這一部分占比極少,不像是先天就有的,反倒像是後天形成的。這個意思,你明白嗎?」

  「……扉間,」千手柱間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覺得時間忍術簡單嗎?」

  這時候兄弟的默契就體現出來了,千手扉間眉毛都不動一下:「你也發現了啊。」

  也難怪,畢竟花,那個孩子從來沒有費心掩飾過身上的不同尋常。

  剛出現時說話都不利索,卻有著極強的學習能力,對初生的木葉好奇又懷念,會對完全沒有見過面的水戶傾盡全力的保護,能叫出沒有人知道的九個尾獸的名字,信誓旦旦的斷定和平一定會到來,還有那一雙不沾染人命的眼睛,幾乎就是把答案送到他們面前了。

  千手扉間,這位走在科技和醫療前沿的大佬冷靜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空氣,若無其事道,「現在的我都能研究出空間忍術了,以後的人努努力應該也不難。」

  「……」千手柱間又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大哥,這幾天木葉的事務可能你要多費心,我要回去徹查我的實驗室。」

  這個兄長還沒有過世,尚未挑起木葉大梁的青年內心尚有柔軟。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項技術很有可能就是從我這邊傳出去的,花那邊還有很多的異常還不明朗,或許還有別的可能性……不管怎樣,至少我不會讓毫無意義、毫無底線的人體試驗從我帶的人裡產生。」

  我猛地打了個寒戰。

  奇怪,這種底褲都要被人扒干淨的惡寒是怎麼回事?

  得益於日益增長的奇奇怪怪的感知,我這次完全不敢輕視,直接從休息的床上坐起來。

  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一會兒,相同的感覺沒有再次襲來。

  ……應該問題不大,吧?

  我將信將疑地躺了回去。

  一秒鐘後,我直接蹦了起來。

  可惡,完全睡不著了。

  千手的體質也太好了吧,昨天都被揍的只能喘氣了,現在——

  我探頭看了看外邊,太陽當空。

  ——睡到第二天中午就全好了?

  我不相信的蹦了蹦,無事發生。

  這也太耐揍了吧?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反正也睡不著了,不如出去找柱間先生的麻煩吧!

  就算最終結果還不錯,但一想到接下來長久的挨揍生涯,我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我花某人說話算話,柱間先生,你賭資真的要沒了!

  我迅速洗漱准備出門,告別了笑的一臉平常的千手婆婆的時候,還短暫的疑惑了一會。

  昨天應該是九喇嘛送我到家的,婆婆這麼平靜的樣子,似乎是沒有遇到?

  而且被我遺忘了的刀也自己回來了?

  千手婆婆:笑眯眯。

  迎著晌午出門是一件特別傻的行為。

  因為真的很熱。

  問題是晌午過後,柱間先生就該從火影樓偷溜了,到時候就不好找了。

  我禮貌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

  運氣挺好,也不是很好,柱間先生和扉間先生都在。

  好像在商量什麼事情?

  我頓時有些猶豫。

  親自來開門的柱間先生帶著一種傻乎乎的迷之慈愛的表情,期期艾艾的湊到我面前。

  「那個,花花呀~」

  我猛地顫抖了一下,猛男疊詞,恐怖如斯,「干、干嘛?」

  柱間先生開口就是標准的千手直球:「花花醬是不是沒有姓?要不要和我一起姓千手?」

  「……」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我的確沒有姓,但是柱間先生——」

  我直接撩起劉海,露出全臉。「您看我哪裡長得像一個千手了?」

  「哈哈哈哈哪裡也不像!」柱間先生大笑著又湊近了我,還托著下巴煞有其事地看了看,「仔細看看,這個長相更有宇智波的風格呢……」

  「……但是!又有什麼關系!」柱間先生毫不講理地,「反正花花會木遁,就是千手的崽!」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這個人突然這麼強硬?

  我欲言又止,「柱……」,算了,我果斷轉頭向扉間先生求救。

  難得豪爽的扉間先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背,「小孩子別那麼多顧慮,花絕對是和千手有關系的,這點是沒錯的吧?」

  「是沒錯……可是……」

  「沒關系,花花想讓我們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不用擔心,千手的大家都很喜歡你哦。」燦爛的笑,閃閃發光的大白牙,自信的拇指。

  問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你們知道什麼啊!

  可惡,之前的那股惡寒果然沒錯,你們都腦補了什麼東西啊!

  我猶豫地看著這個為這一幕和平幾乎付出所有的男人。

  要說嗎,要坦白嗎?

  告訴這個人,在你死後,你辛苦創下的短暫和平徹底碎裂,貪婪的忍者界迅速掀起了戰爭,木遁細胞因為獨一無二而飽受覬覦,你的孫子在戰場上被人挖掉了所有的內髒,破裂的心髒因為沒用而逃過一劫,然後被我這個外來人換心續命,現在沒准還是靠著一顆心吊著命的半死不活狀態?

  會震怒吧?

  然後,會發生什麼呢?

  千手柱間看著遲遲不肯說話的少女,皺著眉,雙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試圖通過這個給面色惶惶然的少女依靠:

  「所以都說了,不用顧慮那麼多。」

  「未來是不可估算的,花」

  「你的閉口不言是對的,就算是我,也無法確定在知曉了一切後會做出什麼。」

  「我只需要知道,和平一定會到來,未來的孩子,都像你這樣的快樂、幸福、美好,就夠了。」

  「所以花,不用擔心你和千手沒有實質的血緣關系,也不用在意你的來歷。」

  「你不否認你和千手的確有些關系,正好你在這邊無依無靠,冠上千手的姓氏可以給你足夠的庇護,要考慮一下嗎?」

  「和我姓千手,還可以教你木遁哦!」

  千手柱間這個人,難道是天使嗎?

  整個人都在發光啊!

  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謝謝柱間先生,請允許我鄭重地拒絕您!」

  是的,我還是要拒絕。

  對上兩個千手男人不解的眼神,我有些感動,又有些好笑。

  我退後幾步,鄭重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然後抬起頭來,小心的問道,「柱間先生,如果我說,我想要和千手婆婆一個姓,您還能教我木遁嗎?」

  千手柱間下意識地:「那當然!」

  都是千手,有差別嗎?

  當然有的。

  柱間先生的意思很明確,應該是想要收養我。

  這個人對自己人也太好了,但是啊……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

  假如我是水戶夫人,有一天自己丈夫帶著一個年滿十二歲的少女對我說:老婆,我新認了一個女兒/妹妹回來,以後要好好相處哦,哈哈哈哈哈!

  水戶夫人脾氣再好,再得體,理由再充分,這波血壓必定會升高。

  還是不了吧。

  千手婆婆那麼好,我叫她一句奶奶真心實意。

  這兩個人都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想法,柱間先生有些無奈地看著我,

  「花,你未免也太乖了。」

  「你完全可以再任性一點啊!」

  扉間先生拍了拍我的腦袋,拉開了門,「正好我要回去一趟,花的事情我順便回去安排,就先走一步,大哥。」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我不懂的眼神,互相點了點頭。

  事情得到解決的柱間先生表情也輕松了,終於想起來問我過來的原因。

  說起這個,我柔和的表情逐漸猙獰,努力揚起一個皮笑肉不笑,考慮到扉間先生還沒走遠,我委婉地:「柱間先生,您應該還記得您提到過的陪練君,說是昨天會出現在村口的那位……」

  柱間先生恍然大悟,繼而帶著歉意:「抱歉,花,忘記告知你了,鏡的任務有變,回來還需要幾天。」

  我笑容漸漸消失,剛剛好像聽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名字:「鏡?」

  柱間先生點頭,理所當然地:「對,你應該也知道的,那天輕敵不小心被你把刀撞出去的就是他,扉間的弟子,宇智波鏡,剛好也用刀,體術和刀法也還……等等,花花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剛剛有點太感動了,這會沒憋住。」

  我哽咽著,顫抖著擦去忍不住掉下的眼淚,「原來……原來是鏡啊……」

  倒也沒有嫌棄斑先生的意思,但是,那種感覺,你們懂得吧——

  我原本,是可以不用受這些苦的啊!

  嗚哇——

  柱間先生已經開始手忙腳亂,「你昨天去村口等了很久?抱歉抱歉,那要不我再給你先找一個陪練,刀術強大!英俊帥氣!溫柔耐心!誒小姑奶奶別哭了……」

  「不用了柱間先生,我昨天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陪練,嗚……」

  自己找的陪練,哭著也要維護。

  千手柱間質疑:「刀術更強大?」

  我回憶起了被單方面吊打的痛苦:「刀術更強大!」

  千手柱間再質疑:「更英俊帥氣?」

  我腦海中出現了昨天近距離拼刀時斑先生的顏,篤定:「更英俊帥氣!」

  千手柱間內心升起了危機感,內心迅速排查究竟是哪裡來的小兔崽子這就開始截胡小姑娘了:「更溫柔更耐心?」

  我、我大聲的抽泣:「不溫柔也不耐心!」

  千手柱間表情漸漸微妙,他左右看了看,確定扉間先生已經走遠,再再一次悄悄地湊近我,試探:「花呀,你告訴我,這個人,是不是宇智波——」

  他興奮地衝我比了一個「馬達拉」的口型。

  我怒從心中起,沒忍住,直接抬腳踹了這個人的膝蓋:「這怪誰啊!!!」

  千手柱間沒有躲,還故作浮誇的大聲喊了一聲「啊好痛!」,然後衝我擠了擠眼,像一個大男孩一樣地:「他打人還真的挺痛的,辛苦你啦——」

  ……毀滅吧,世界。


第13章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

  千手婆婆,現在要叫椿奶奶了,當天回去以後,椿奶奶就已經得知我想要和她姓千手了。

  簡直是就肉眼可見的開心。

  連夜多去了一次去隔壁千手爺爺那裡喝茶。

  然後千手爺爺也迅速得知了這件事,表情非常的臭。

  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椿奶奶特地把我叫到她面前,特地讓我多叫了她幾聲奶奶。

  總之,在那一瞬間,我福至心靈的改口叫了一聲「豐重爺爺」

  然後他的胡子也翹起來了。

  還得意洋洋地看了椿奶奶一眼。

  ……千手這奇奇怪怪的好勝心。

  啊,說起這個。

  因為我是走的被椿奶奶收養的流程。

  已知椿奶奶和柱間先生的祖父是一輩的。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柱間先生和扉間先生還是我的族兄。

  叫一聲尼桑都完全沒問題!

  ………誰愛叫誰叫,反正我是不會叫的。

  水戶夫人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聽說了我的事情。

  我們倆相遇在第二天的清晨,椿奶奶的會客時間。

  很正常,接下來幾天祝賀椿奶奶喜提孫女一個的人很多。

  很正常。

  水戶夫人近看是一個紅發大美人。

  又美又颯還溫柔。

  ……

  不對,我懷疑繩樹在不知不覺給我套濾鏡了。

  我眼裡的這個美人姐姐在散發著聖光啊!

  真的,繩樹的心髒已經控制不住地dokidokidoki了。

  爭氣點啊千手繩樹的心髒,你現在已經屬於強大的我了!

  區區小場面,不就是你的祖母嗎!肚子裡的不就有可能是你爹嗎!你在緊張個什麼阿巴阿巴阿巴………

  ……

  我沒有緊張。

  我同手同腳的走了過去。

  慘了,我無敵美少女的形像無了。

  水戶夫人輕輕地笑了,懷著孕讓她整個人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我沒忍住,眼睛一熱,脫口而出:「奶奶——」

  話一出口,我迅速埋頭。

  我已經想要打死我這個口無遮攔的嘴了。

  幸好旁邊就是椿奶奶,應該沒有被發現吧?

  我忍不住悄悄抬頭瞥了一眼。

  水戶夫人正溫柔地注視我。

  看到我抬頭,衝我露出一個仿佛聽見了花開的笑。

  「好孩子。」

  ……聽、聽見了嗎繩樹!

  聽見了吧!

  有了這句話你一定要多撐一段時間呀,撐到我去給你送售後服務!

  斑先生最近沒有來。

  我開始跟著摸魚的柱間先生學習木遁。

  學了幾天,我發現如果是柱間先生教,我可能永遠學不會了。

  這個人放木遁簡直就是隨心所欲啊!

  一開始還只是意思意思結印,後來忘記了就干脆敷衍了事,到最後敷衍都懶得敷衍了,直接雙手合十,能放一切啊!

  你告訴我怎麼學嘛。

  柱間先生求求你你考慮一下正常人的感受吧。

  快樂帶崽,就差帶進溝裡的柱間先生某天終於被消失了很久的扉間先生黑著一張臉抓回去了。

  這位木葉未來的教導主任是個明白人。

  至少知道不能讓一個剛會幼兒算數的人去學算飛雷神。

  他先是親切的詢問了我唯一一次發動成功木遁時候的想法。

  「………」

  這個可能不好說。

  我有一些訕訕。

  難道要說當時我已經做好了賭上所有生命力的必死想法了嗎?

  會被罵到狗血淋頭吧?

  是叫扉間尼桑都沒辦法消氣的那種。

  我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嘿嘿嘿。

  扉間先生露出了看到二號柱間的頭痛表情。

  然後用一只手把我拎走了。

  另一只手拖著消沉的柱間先生。

  我們兩個人隔著扉間先生偷偷交換了一個心有戚戚的表情。

  他把我們倆扔在了木葉後山。

  言簡意賅:「大哥,你把手放在花背上。帶著她的查克拉放個木遁。」

  頓了一下,以一種極其不放心的語氣強調,「最小的木遁。」

  我有查克拉嗎?

  今天我知道了,有的。

  柱間先生帶著我,顫顫巍巍地,放出來一個小樹苗。

  我恍然大悟!

  不需要理解原理,也不需要費力提取,按照這個樣子,放就完事兒了。

  僅限於柱間先生帶著我演示過的,僅限於木遁。

  輕松解決問題的扉間先生在一旁單手叉腰,衝著露出崇拜目光的我們一挑眉,表示:這不是很簡單嗎?

  扉間先生,永遠的神!

  我再一次和柱間先生偷偷對了一個眼神:絕對要瞞住斑先生是我的陪練這件事!能瞞多久瞞多久!

  斑先生最近還是沒有來。

  再累也要摸魚的柱間先生已經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木遁都帶著我放了一遍了。

  等量縮小版。

  然後開始沒有逼數的試圖教我三身術。

  一小時過去了。

  崩潰的柱間先生拉來了扉間先生。

  兩小時過去了。

  黑著臉的扉間先生放棄了我。

  行吧。

  第三個小時柱間先生開始全心全意地揍我。

  「哈哈哈哈,斑如果答應了你做他的陪練那就不會食言。在那之前先讓你更耐揍一些吧!」

  「?」

  你是人嗎?

  柱間先生此人,一旦認真起來揍人,下手也是狠的。

  我開始每天重復在他手下摸爬滾打抱頭鼠竄。

  在終於能勉強閃避柱間先生的純體術攻擊後,我開始研究呼吸。

  應該是呼吸吧。

  我努力回憶曾經真心實意追鬼O之刃時候的記憶。

  我的腦海裡出現了漂亮的浮世繪。

  我痛苦的住了腦。

  看少年漫爽就完事兒,誰會費心留意裡面的設定啊。

  今天流的眼淚都是我當初腦子進的水。

  我難過地自己隨便領悟,自己隨便呼吸。

  算了,能抗揍就行了。

  某天,再又一次挨揍後,我躺在地上死狗喘氣恢復體力。

  不知道我是特例還是所有千手都這樣,我的體質,或者說抗揍能力得到了飛速的提升。

  如今可以說是銅皮鐵骨也不為過。

  而我的肺在我的隨便呼吸下,也快成一個鐵肺了。

  以上評價柱間先生和斑先生不納入標准。

  至少,現在的我接受柱間先生的鍛打,全身酸痛,體力耗盡,躺地上喘個一個小時的氣,就能活蹦亂跳的回家了。

  或者繼續挨揍。

  身上一塵不染,頭發都沒亂一下的柱間先生蹲在我面前,好奇的戳了戳我的臉。

  「花花呀,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哦?」

  憋了這麼多天,終於來了嗎?

  我頓時警覺:「你問,我不保證能回答。」

  「我和斑,誰活的更久啊?」

  我倒吸一口冷氣。

  不愧是你,千手柱間,一問就問了個大的。

  果然能坐上首領的都不簡單,這個問題我哪怕不回答,態度都足夠讓他猜出大概了。

  我很是糾結的說:「柱間先生,這個問題不是我不想告訴你,主要是,斑先生……」

  我露出了一個超級一言難盡的表情。

  「斑先生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想死就死想活就活的,真的,不是很好比較……」

  然後我看著柱間先生也露出了超級一言難盡的表情,用一種敬佩的語氣:「不愧是斑啊!」

  ……你在驕傲個什麼啊。

  不是很理解你們的木葉兄弟情。

  「花花醬~」

  「……柱間先生,求你了,好好說話吧。」

  「馬達拉是不是答應了你會回來木葉呀?」怕年少無知的我不理解,他迅速補充,「對於宇智波的人,只要不是拒絕,就可以視為答應!」

  你在哪壺不開提哪壺?

  感謝這些天的默契,我迅速理解了接下來他想說的話,果斷雙手打叉:「達咩!」

  完全無視他立刻消沉的樣子,哼,就你會產蘑菇嗎?

  「自己弄丟的偷摸大雞請自己去哄好嗎,花花醬要挨最毒的打已經超級辛苦了。」

  所以為什麼我也自稱花花醬了?

  千手柱間,此人劇毒。


第14章 我哥已經三天沒打我了

  柱間先生更忙了。

  具體體現在他已經沒有摸魚找我的時間了。

  沒有家長查作業的我快樂的不行,一連好幾天浪在外邊。

  我愛放假!

  這天我快樂地游蕩在越發繁華的木葉街頭。

  然而潛意識裡總是冒出似曾相識的異樣感。

  弄得我游玩都一驚一乍的。

  說來確實,每次我快樂逛街都會出事。

  不會吧哈哈哈哈哈哈最近這麼太平……

  「木葉村口的是誰?」

  「是斑大人——」

  「他怎麼來了?」

  「怎麼說話的,斑大人這是終於回來了!」

  我緩緩地停下了雀躍的小腳步。

  哦豁,我說什麼來著。

  女人的第六感必定不會出錯。

  這不是來了?

  那麼,作為暴言找揍的我該去接馬達拉撒嘛了。

  我不舍地看了看手裡嚼了一半的三色丸子。

  好不容易從一群團扇們的虎視眈眈中搶到的!

  說起來最近在街上看到宇智波一族的人也多了。

  拘謹的。不自在的。但的確在試圖融入木葉。

  而且耳邊的竊竊私語竟然不是一面倒討伐斑先生的。

  是這些天柱間先生加班的成果嗎。

  ——那太好了。

  唔,三色丸子也好好吃。

  甜甜的。

  甜到心裡了。

  我的眼神逐漸糾結。

  ……就算是宇智波斑也休想讓我放棄吃到嘴邊的三色丸子!

  或許明天的我就吃不到了呢。

  哈哈哈。

  於是,大大咧咧站在木葉門口的宇智波斑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小撮黑發黑眼的宇智波團扇人群中……

  突然鑽出來一個千手崽。

  這人也是黑發黑眼,扎起來的低馬尾微炸,五官精致,手裡還護食般地緊緊捏著好幾串三色丸子,乍一看就是標准的宇智波模樣。

  少女撒了歡一樣的噠噠噠跑了過來。

  ……前提是她別動。

  「馬達拉撒嘛——」

  ……也別開口。

  看起來體術進步了不少,幾步就衝到面前穩穩站定。

  還捏著她的丸子。

  「嘿嘿」

  ……還不能笑。

  宇智波斑忍不住額頭跳了跳。

  算了,除了這張臉。

  其他的都和千手柱間如出一轍。

  宇智波斑好整以暇地抄著手,打算看看這個一臉壞笑的少女會說出什麼來。

  我目測了一下距離,以防萬一伸手比劃了一下方向,確定無誤,直線犁了過去。

  和柱間先生待久了,不知不覺被「馬達拉我的天啟」「馬達拉…」「馬達拉」徹底洗腦。

  孩子已經三天沒被打了,孩子皮了。

  斑先生沒有穿那天晚上休閑的和服。

  和所有木葉忍者一樣的勁裝,外覆紅色鎧甲,背著大團扇和鐮刀。

  完全就是當初離開時的模樣。

  白天。

  陽光下。

  站在木葉的大門口。

  我堪堪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隔著一個木葉大門,身後是神色好奇、甚至帶著欣喜的各色木葉忍者們和普通人群。

  甚至這裡還混著穿著宇智波族服的一貫自閉的他的族人。

  完美的就差一個千手柱間了。

  沒辦法,柱間先生已經來不及喊了,稍微湊合一下,我頂上吧。

  希望這一皮接下來不要被揍得太慘。

  這樣想著,我偷偷的把拿著吃食的手背到身後。

  衝著外出兩年晚歸的游子,努力露出了他應該最想看到的,摯友的笑。

  「歡迎回來,斑!」

  一個合理的猜測,我在斑先生心中的地位沒有我以為的那麼低。

  大言不慚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直呼大名的我還好好的活著。

  瞪一眼都沒有!

  如在夢中。

  不可思議!

  只要無視瘋狂起舞的雞皮疙瘩和嗶嗶報警的危機意識,我敢說如今的我堪稱此生高光時刻!

  不行,稍微自救挽回一下。

  「斑先生,您餓了嗎?」我干笑著舉起手,「吃嗎!」

  「斑先生,您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斑先生,打人不打臉QAQ」

  反正都要挨打,不如皮完再打。

  遇到宇智波斑以後我的搞事基因就蠢蠢欲動。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氣勢凌人的斑先生一路走一路說。

  停在了宇智波族地面前。

  好、好多漂亮的宇智波!

  斑先生停下了腳步。看我。

  「?」

  要走了嗎?

  今天不打我?

  我忍不住,皮皮的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宇智波斑挑眉,露出了「滿足你」的表情。

  似笑非笑著去握背後的團扇。

  我一個激靈,遠遠的溜了。

  是不是很奇怪今天的我大膽的不正常,有些不識好歹?

  當然,我是故意的。

  真可怕啊。

  我站在和柱間先生切磋的後山,現在的我急需要令我安心的氣息。

  我默默地蹲下抱膝,掩飾住不斷顫抖的手,埋住臉,恐懼的淚水不住的落下。

  太猖狂了,千手花。

  今天瘋狂的在這個人的底線來回蹦噠,危機意識都已經叫累了。

  以宇智波斑的暴脾氣,被這麼冒犯,今天不打,明天的我不好過了。

  我自找的。

  因為不甘心,柱間先生已經做出了改變,木葉在漸漸變好,斑先生也回到了木葉,就差最後一步了。

  ——現在的我有這個資格了嗎?

  第二天一大早,斑先生出現在了我家大門口。

  扛著那把大團扇。

  外放殺氣。

  如約來了。

  兩邊是光明正大地探頭探腦的千手,背後是遮遮掩掩地假裝路過的宇智波。

  被典型的宇智波殺氣激的條件反射防備的椿奶奶已經擋在了我面前。

  豐重爺爺也抄刀過來了。

  劍拔弩張。

  我覺得等下木葉高層也要來了。

  ………

  不行,不能讓所有的努力白費。

  我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所有的裝備。

  千手的練功服,穿戴整齊。

  一頭炸毛,有好好的包成丸子頭。

  武器大薙刀,保養完畢。

  可以了。

  我堅定地、輕輕地推開了擋在我面前的椿奶奶。

  對不起,又要讓您擔心了。

  這是我的戰場。

  說實話,能夠允許我胡鬧,甚至如約而至,已經是屬於宇智波斑對我為數不多的縱容了。

  接下來更多的就要靠這一次去贏得了。

  那麼,首先。

  把局勢穩定下來。

  這個氣氛兩邊就差打起來了。

  要說點什麼。

  我咬牙,拼了。

  「斑先生,」我努力讓語氣充滿親近感,這個不難,把他想像成柱間先生……

  有、有點困難……

  柱間先生從來沒有對我放過這麼盛的殺氣。

  要加油,花,你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無能為力的人了,你一定可以的。

  必須要可以。

  我直視那雙暗潮湧動的黑色眼睛。

  「這一次我如果還能碰到你的衣角,我能有誇獎嗎?」

  聽不出喜怒的聲音:「你想要什麼?」

  真是,意料之外,配合的接話了。

  您真的太縱容我了,斑先生。

  我有些猶豫。

  ——你完全可以再驕傲一點,千手花。

  這是你自己說的。

  「如果我這一次也能碰到您的衣角,」我的聲音有一些顫抖,「斑先生能讓我……摸一摸您的須佐能乎嗎?」

  我說出來了。

  「很可以嘛!千手花!」

  宇智波斑的氣勢猛地一滯,緊接著,更加恐怖的,強勢的殺氣和戰意毫不掩飾的四處溢散。

  他大笑出聲,猛地從背後抽出了鐮刀。

  這個男人興奮起來了。

  「行啊!那就試試看吧!」


第15章 擊落星辰

  渺茫,但並非完全沒有希望。

  因為我並不是要打敗宇智波斑,而只要「挨到衣角」就夠了。

  不是上一次的耍小聰明,而需要堂堂正正地,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柱間先生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會有今天這一幕?

  說實話,柱間先生真的不怎麼會教人。

  每一天,我都要在他的鎖定下,躲閃,挨打,躲閃,挨打,不斷重復。

  只要躲過去,躲過去——

  所以不要小看我啊。

  在柱間先生毫不留情的鍛打中堅持下來的我,早就不是那個當初的我了!

  被激怒的宇智波斑已經掏出了他的專用武器:宇智波團扇和鐮刀。

  防御,攻擊,我被迫順著他的戰鬥節奏走。

  和千手豐富的作戰經驗讓他在有意識地迅速消耗我的體力。

  這無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陽謀。

  我被作為一個對手很認真地針對了。

  何其有幸!

  心髒在極其快速地收縮,屬於醫務人員的專業素養告訴我,這個心率即將達到兩百次。

  我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從從主動脈迅速泵出,疾馳過主動脈弓,以極快的速度向全身擴散。

  汗水已經浸濕了我的衣衫。

  我艱難地、深深地維持著保持頭腦清明的長呼吸。

  體力已經在迅速流失,如果連思考都變得遲鈍,那必死無疑。

  要呼吸啊,花。

  接近亞熱帶季風氣候的初夏的風,帶來了火之國特有的濕潤土壤的味道,有鮮嫩植物根莖汁液混入其中,還若有若無的花葉的馨香,這是木葉的空氣。

  我深深地呼吸著的,木葉的空氣。

  滴——答——

  是晨露落入土壤的聲音。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紛至沓來,又忽然遠去。

  有水流奔湧的聲音在我耳邊鼓噪。

  不對,不是水流,是——

  奔湧在我血管中的血液。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眼前豁然開朗。

  後頸部同時有巨大的灼熱感升起,有什麼圖案在慢慢形成。

  那是什麼?

  我來不及去想了。

  因為我看到了——

  我那依舊殘破的心髒,有源源不斷的霧從軀體八方彙集,鍥而不舍地填補著巨大的裂縫。

  原來如此……

  放不出木遁,並不是我沒有千手那樣強盛的生命力。

  不如說,正因為有足夠龐大的生命力儲存去填補傷痕累累的心髒,

  我才能站在這裡。

  而寥寥無幾的若隱若現的一層附著在全身肌肉群,才是我可以不斷的接受柱間先生毫不留情的體術摔打的底氣。

  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

  假設我在這些天的隨便領悟的未命名·呼吸法是真實存在的,那麼現在的這個是……未完成體的……

  通透世界?

  我眨了眨眼睛,體內奔騰的血流漸漸淡化,世界依舊是那個世界。

  戰局不容我再分神,宇智波斑的鐮刀已經到了。

  我清晰地看見了刀揮過的軌跡。

  能躲。

  我原地起跳,腳尖踢上了刀面。

  宇智波斑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但很快,這份詫異就轉換成了更加激烈的攻擊性。

  腳力踢歪了刀路,刀面嗡鳴,上偏,旋轉。

  我後仰躲過隨之而來的團扇,隨即鎖鏈的纏絞順勢而來,後路迅速被墜下的鐮刀鎖定。

  好強!

  這個人……簡直沒有破綻!

  近身之後的節奏簡直就是被他完全掌控,哪怕是保持住剛剛的狀態,境界全開地躲避,都勉強地過分。

  不行,這樣下去落敗是遲早的事。

  要想辦法拉開距離。

  咬牙硬接了一個正中胸口的鞭腿,我壓下不斷湧上喉口的血氣,迅速後撤。

  不能近身,就只能考慮遠攻。

  可就算是最長的大薙刀也打不到那麼遠的距離。

  木遁嗎?

  我有預感,只要放出木遁,須佐能乎的「摸摸」就在等著我。

  還有什麼?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不能……不能在這裡放棄!

  我費力將自己從坑裡摳出來,橫刀至身前警戒。

  宇智波斑卻並沒有追擊,他輕松一躍,落在樹干高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還能再來吧?你還有別的什麼沒有用出來吧?來吧!放出來!」

  ——再讓我開心一點啊!

  他沒有再開口,但我好像聽到了這句話。

  不,不是好像,我的確……曾經聽過這句話的。

  ……我想到了。

  是的,還有一個辦法。

  內心有一個聲音輕輕地說。

  極致的體術,會有極致的速度和力量,擊打空氣時,便足夠形成遠程的攻擊。

  是如孔雀一般四散的火焰?

  還是巨大的膨脹開的白色猛虎?

  或者是能夠擊穿大地的像足?

  只要我足夠快,只要我足夠的強。

  我再一次看向我的心髒。

  霧氣的這個量著實多的不正常,排除掉屬於我自己的生命力,應該還有上次柱間先生為我療傷剩下的大部分。

  我記得……是半天的查克拉輸送吧?

  ——如果說

  將這些洶湧的霧氣引一些出來……

  只保留住最基本的生命維持,將這些,全部——

  灌入軀體。

  哈!那就來吧!

  強大的力量衝刷讓我的視線開始扭曲,有強大的升騰氣流在我周身浮起。

  身體似乎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有毛細血管不斷地崩裂,艷紅的血液開始從體表滲出,蜿蜒流下。

  有喧嘩聲八方彙集,是在為我歡呼嗎?

  那麼請為我歡呼吧!

  我起步奔跑——

  五次。

  我所能夠調動的力量,在支撐我高速跑動的同時,只夠我攻擊五次。

  此時此刻,刀已經跟不上我了。

  猶豫不過一秒,戰鬥本能已經讓我果斷松手。

  大薙刀被飛速向前的我拋在了身後。

  沒有了武器的負重,我完全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要快,足夠快,快過雷霆,快過閃電!

  刀在下墜,我在疾馳。

  空氣被踏在我腳下,我壓低身體,仿佛踩著層層台階,直衝——

  「——馬達拉!!!」

  第一擊。

  右手握拳從腰側向正前方送出,拳風壓縮空氣形成一個巨大的拳印。

  空了。

  意料之中。

  第二擊。

  右肩後撤扯回右手,用力拉動左半邊身體前送,同時左拳向上——

  扭曲的空氣撕裂了宇智波斑腳下的枝干,有成片大樹轟然炸裂,碎裂的葉片沾上火光漫天飛舞。

  還差一點。

  第三擊。

  我提氣,縱躍,正中一腳踏在半空,借力後蹬,側翻,調頭。

  世界在我眼中放慢。

  而我越來越快!

  左腳劃過半圓,屈膝,彈射,繃直的腳背打出更快的空氣波。

  三路打空的空氣彈道在此時交彙。

  第四擊。

  我高高地躍起,抬起右腳,對准交彙點豎直劈下。

  從四個不同方向交錯形成的一個聚集體,帶著混亂、能撕裂一切的勢能從天而降。

  我看到了身形驟緩的宇智波斑斜著擦過了這團扭曲的空間。

  有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

  我揚起了一個充滿血腥的笑。

  賭約,是我贏了。

  但是沒有結束。

  宇智波斑在半空中下落,我在向上踏進,沒有一個人停下。

  視線交錯,我看到了他黑紅色的,勾玉連成線的眼,有藍色的查克拉巨人慢慢凝實。

  在他的視線中看到了冒著紅光的我。

  我們在雙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洶湧的戰意。

  第五擊。

  我將剩下的所有力量灌注在了腳上。

  所有人都看到,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拖出了長長的,紅色的尾線。

  像是一支燃燒著火焰的槍。

  狠狠地撞上了天空中藍色的巨人。

  我將自己作為炮彈,精准的撞到了鋼鐵之軀上,一路撞穿了查克拉鎧甲,帶著尤未消卻的強大勢能,在那雙還未散去久違的欣喜的萬花筒的怔楞中,艱難地伸出了滲血、骨裂或許還有骨折的雙臂——

  抱住了這個內心傷痕累累的人。

  帶著他跌出了須佐能乎,一往無前地砸向了地面。

  星辰,被擊落了。


第16章 心有猛虎,細嗅花花

  最後一擊堪稱驚天動地。

  赤紅色的長/槍貫穿了深藍色巨人的核心,去勢不減,帶著她擊落的巨人之心,如同一顆天外的隕石,紅與藍的交織,混合成更加流光溢彩的紫,蒼空黯然失色,只剩下這顆燃燒的星辰,勢如破竹,一往無前地墜向大地。

  「轟——」

  山脈震蕩。

  旁觀這一戰的千手柱間忍不住心緒激蕩。

  到了他們這一層面,能有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何其不易。

  站在頂端的感覺是強大而孤獨的。

  但是現在,他在千手花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斑現在一定非常開心吧!

  千手柱間回過頭,神采飛揚,眼睛都在閃閃發光:「扉間你看到了嗎!那一擊——」

  千手扉間看到他的兄長眼裡毫不掩飾的躍躍欲試。

  「——就算是我也要避其鋒芒!」

  雖然但是……

  他的表情一秒頹廢。

  「可明明花花是千手的花花,花花的體術都是我手把手摔的。」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斑有那個待遇啊!」

  「難道……」

  千手柱間的想法漸漸危險。

  「我現在離家出走一次,花花會不會用那個來打我?」

  「大哥,」千手扉間忍無可忍,你以為那個是想打就能打的嗎?「花花會不會打你我不知道,但是很快水戶就要沒收你全部的私房錢了」。

  「什麼?」千手柱間裂了,「不可能!我藏的那麼隱蔽!」

  「呵。」千手扉間冷笑。

  是啊。

  但是仗不住記仇的千手花花偷偷打報告啊。

  現在還要再加上已經火冒三丈的弟弟釜底抽薪。

  這邊倆兄弟聊的仿若無人。

  那邊有不知情的忍者偷偷問:「花花大人打的那麼凶,您不擔心嗎?需要醫療忍出動嗎?」

  「沒關系啦!」千手柱間大手一揮,「花花瘋歸瘋,一定會給自己留一口氣的!」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這小姑娘就仗著我在呢,打上頭也無所謂,到時候我去救場就好啦。」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突然明朗:「這麼說花花還是記得我的~」

  「至於馬達拉,」千手柱間露出了嫉妒的嘴臉,「正面吃了那一記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哼哼,讓他去醫療部坐著。」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又:「我也好想和花花打啊……」

  快點成長起來吧,花花。

  「真是令人驚嘆啊,」初代火影定定地遙望星辰墜落的方向意味不明地感慨,「我們都在她的努力下慢慢變好,木葉,也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咳咳咳咳咳……」

  背負著沉重期待卻還一無所知的我正被揚起的漫天煙塵刺激地直咳嗽,鼻子前好像還有什麼毛毛的東西刺激,導致我現在眼睛都睜不開。

  努力等煙塵淡去的同時,我對我的體質有了全新的認識。

  最後在仿照了那位體術巔峰的人的最強一招放出之前,我就做好渾身冒煙一動不動躺地上昏迷的准備了。

  現在全身上下的確是在冒煙,擦傷、刀傷和燒傷混著新舊血液遍布全身,千手的武裝服意外的耐磨,破破爛爛卻也好好地穿在身上,觸感失靈,肌肉酸痛,全身無力,骨頭裂的裂斷的斷,這一切都在意料之內,甚至要比預估計的情況好上不少,就連神志都還保持著清明,還能正常地、持續地維持呼吸。

  靠著這一口氣,原本計劃僅保留心口上的裂縫處的一小部分,其余理應會被揮霍一空的霧氣,在持續、緩慢地產生新的積蓄。

  勉強一下,我甚至還余下些行動能力。

  我的潛力可能真的沒有自我認為的那麼一點點。

  煙塵慢慢散去,我也漸漸適應了磨玻璃一樣的視野。

  我一邊抽著冷氣,一邊吃力地轉動腦袋,昂起頭,究竟是什麼毛毛的東西一直刺激我想要打噴嚏……

  然後我看到了宇智波斑正在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毛毛的是他的頭發。

  差點心髒驟停的我理智迅速回籠,潛力爆發,連滾帶爬地拉開距離,訕訕地打招呼:「斑先生……」

  「剛才喊馬達拉喊得不是很凶?」

  這個,這個……打架放狠話的事情能叫凶嗎?

  本來就沒有力氣的我撇著嘴,學著宇智波斑的樣子,在坑底找了個坡默默地靠好。

  作為這次下落的主要衝力承受點,宇智波斑的模樣有些狼狽。

  身上的紅色被覆鎧甲已經毀的差不多了,半邊的皮膚裸露在外,大大小小的傷口縱橫交錯,新鮮的血液不停地滲出來,

  「能做到這一步,」他仿佛完全沒有在意身上的傷口,竟然還舒展著眉眼問我,「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

  上一次拼命,我成功打動了九喇嘛。

  彼時,弱小的我只得到了他的一瞥,就連話都只能遮遮掩掩地說。

  那這一次呢?

  這個眼界放在世界的強者終於肯正眼將我看在眼裡,很認真地詢問我,表現出一副願意傾聽的模樣,我想說什麼呢?

  我恍惚了一瞬。

  有很多、很多想說的,但也全部不是我想說的。

  我遵從了內心的想法。

  「斑先生,」我聽到了我沙啞的,沒有傾注任何復雜感情的聲音,純粹地只有期待,「那我能兌現我的誇獎嗎?」

  時間仿佛被靜止了。

  一直仰頭有點累,我悄悄放低視線,微微側偏,只能看到屬於另一個人的沾滿泥土與血液的肩臂。

  ——笑聲,大笑聲,聽著讓我忍不住有落淚衝動的大笑。

  「有太多人仰望著我,妄想著從我這裡拿走什麼,或者得到我的什麼承諾,」他站了起來,聲音從更上方傳來,問題甚至有些尖銳,「你確定你只是想說這個?千手花?」

  宇智波斑在我面前展示了他真實的模樣。

  這個命拼的值了。

  哪怕知道我的樣子非常狼狽,我也很努力地、露出一個很「千手花」的笑。

  「我的確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但是這些,斑先生是不需要的,」我有些語無倫次,「雖然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我總覺得……剛剛那一架就已經很足夠啦。」

  「我是堅信任何不以殺死對方為目的的打架,都是可以交流觀念,傳遞意志的!」

  「所以斑先生,」我又一次重復地問,這一次更篤定,不帶遲疑地,「我能摸一摸您的須佐能乎嗎?」

  宇智波斑沒有回答,在少女疑惑地視線中,他甚至沒有一點回應。

  眼前這個女孩,明明沒有再開口,但是他卻聽到了很多很多的聲音,斷斷續續……

  「……是真實存在著的。」

  「……與你……同在……」

  「請不要……放棄……」

  斷斷續續漸漸變得清晰可見,是屬於千手花的聲音。

  「……我們可以一直不見面,但是我們不孤獨。」

  紅黑色的萬花筒從眼底綻開。

  廢墟中,代表著殺戮、破壞的藍色查克拉巨人應聲出現。

  那是一個特殊的須佐能乎,他不屬於任何一個形態。

  他傷痕累累,鎧甲剝脫,核心處甚至有一個大洞,像是被長/槍穿過,還有不滅的紅色火焰在豁口處燃燒。

  ——這是不正常的,須佐能乎是查克拉的具現化,無論前一次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在下一次的出現中必定是不會顯現的。

  極致的驚愕讓我控制不住地睜大了眼睛。

  太熟悉了。

  因為他完全還原了我與他一戰後消失的須佐能乎的模樣。

  就像是在表示著,這是獨屬於我的須佐能乎。

  ……有點犯規了。

  我眨了眨眼,努力把湧上來的濕意壓回去。

  爭氣點,千手花。

  在這樣高度的認可下哭出來就太丟臉了。

  我試探的伸出手,在宇智波斑的默認中,觸到了冰涼的查克拉。

  陰冷的,暴虐的,孤獨的……

  屬於宇智波斑的查克拉。

  在我准備貼上另一只手的時候,巨人彎下了身,太刀被他反握在手裡,兩手合攏,將我包圍了起來。

  什麼……?

  ——我被托了起來。

  視野驟然拔高,視野脫離了煙塵的干擾,變得明朗清晰。

  我看到了下方深不見底的坑,看到了郁郁蔥蔥的樹木。

  須佐能乎帶著我向上跳起。

  視野再度拔高——

  遠處,柱間先生對上了我的視線,大笑著衝著我揮手。

  扉間先生仿佛黑著一張臉瞪著柱間先生,察覺到視線,衝我點了點頭。

  周圍的千手和宇智波都在看著這個方向。

  更遠處,木葉盡收眼底,大山,大河,還有延綿不斷的綠色森林——

  這個就是……你們所看到的世界嗎?

  有一個人落在了我身側。

  「作為擊落我的誇獎,只是觸碰也太不夠看了,」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花。」

  「你可以,再驕傲些。」


第17章 影背後的男人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又把自己搞進了醫療部。

  清醒著被柱間先生背進去的。

  連帶著看起來和沒事人一樣但據柱間先生嘲笑說就是在硬撐的斑先生也進去了。

  很好,我長進了呢。

  「好啦,好孩子不要想那麼多,你可以休息了,花花。」

  在柱間先生溫暖龐大的查克拉籠罩下,我依言瞌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面對的是扉間先生嚴肅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心虛。

  「醒了?」

  「來,猜一猜,這次你睡了多久?」

  果然,扉間先生好生氣的樣子。

  我迅速乖覺,小心翼翼地:「扉間先生?」

  扉間先生不為所動,一條一條的細數:

  「很能耐啊,千手花花。」

  「千手裡面那麼多的戰鬥狂加起來,也沒有你一個人瘋。」

  「燃燒所有的查克拉?」

  「打完了不在原地等救援還和別人去看風景?」

  「仗著大哥在為所欲為是吧?」

  眼見他越說越生氣,火山就要噴發了,我眼睛一閉,豁出去撒嬌:「扉、扉間哥對不起我錯了——」

  我下次還敢。

  扉間先生戛然而止。

  「……別想用撒嬌萌混過關!」

  我偷偷睜開一只眼。

  可是扉間哥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扉間哥。

  「總之——」

  扉間先生整理了一下表情,開始說正事。

  「一個壞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我猶猶豫豫地:「嗯……比較不那麼壞的那個?」

  「很好。」

  這位科研大佬開始了他的輸出。

  「本來你的體質就不正常,這次我給你更系統地檢查了一下。」

  「你體內是不是有什麼我們發現不了的暗傷?」

  我內心一驚。

  扉間先生拍了拍我的腦袋示意我放松,繼續解釋:

  「一開始我和大哥都以為你身上千手的血脈比較薄弱,所以哪怕是能放出一次木遁,你擁有的查克拉,按你的話說就是生命力,並不多。」

  「但是你那驚天動地的一撞讓我排除了這個想法。」

  「你的查克拉量,和當初這個年紀的大哥相比也不遑多讓。」

  「花花,」那雙理智的,冷靜的紅色眼睛沒有逼問,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你理應更健康,更強大。」

  對上這一雙隱藏著很深的關切的雙眼,我內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應該是時候了。

  「嗯。」

  我輕輕地按在了我的胸口。

  「因為這裡,是破的。」

  那雙眼睛驟的睜大——

  「這是一個瀕死的心髒,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了,所以海量的查克拉都去圍著修復它去啦。」

  生怕自己後悔,我一鼓作氣地:

  「扉間先生,這個不是我的心。」

  「那是一個千手,那孩子快死了。」

  「我……」

  「好的,我明白了。」

  扉間先生按住了我的肩,打斷了我接下來的話。

  「好孩子。」

  「已經足夠了。」

  「可是扉間先生,」我執拗地:「我想說,請讓我說完吧——」

  我再一次被強硬地打斷了。

  「不需要。」

  「那孩子是大哥的後代吧。」

  「未來發生了什麼,他遭遇了什麼,才會讓你孤注一擲,我都不需要知道。」

  「因為——屬於我們的未來一定不會再出現了。」

  扉間先生看著我,他樣子看起來很疲憊,但是眉目堅毅,眸光如炬。

  「我應該感謝你的,花。」

  「從木葉建立以後,大哥已經很久沒有笑的那麼開心了。」

  「他的理想偉大而沉重,我一直在擔心他總有一天會被壓垮,但那的確是一個很棒的理想。」

  「我的兄長,一直在為他創造的木葉燃燒著他自己。」

  「但是再大的樹也是會燃成灰燼的。」

  「是你的到來,讓他回到了少年。」

  「他還可以存在很久。」

  肩膀上有力的手放到了我的頭上,試探地、輕輕地揉了揉,

  「我——不如大哥會說話,但是啊,花,」

  「你的的確確是千手的孩子。」

  「是木葉的孩子。」

  似乎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算是真正靠近了這一位暗潮洶湧的冰川。

  是啊,眼前這個人,看著永遠理智、冷靜,但他當初也是第一個提出「想要結束戰爭,和敵人締結停止爭鬥不就行了」這個當時連弟弟都無法理解的想法啊。

  他也是木葉的創設組之一啊。

  我沉默著用力地上下點了點頭,看起來像是主動蹭了蹭頭上的手。

  那雙手一僵,飛快地縮了回去。

  「那麼,」扉間先生恢復了平淡的聲線,繼續說正事,「我們來說另一個事。」

  「還是你的問題,你的細胞分裂速度和上一次比,快的太不正常了。」

  「哪怕是大哥的木遁細胞也沒有這麼快,再這樣下去,除非你盡快解決你的心髒的問題,不然你……」

  「——活不過25歲?」我已經做好了准備。

  「不,」扉間先生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對千手的體質,木遁細胞的擁有者有什麼誤解?」

  「哈啊……?」

  「我的實驗數據你也聽不懂,我就直說結果了。」

  「按照你現在的體質,現在的狀態,大概只能活到50歲。」

  「誒?誒——!!!」

  「所以,給你四十年,」扉間先生說著說著忍不住也笑了出來,「我們都在,應該能解決你的問題吧?」

  「到此為止,的確不算是壞消息,然而,」扉間先生瞥了我一眼,以一種「我看透你了」的表情繼續,「你肯定是要去救那個千手孩子的吧?」

  「就依照你次次打架瘋成這樣的程度,千手花——」

  扉間先生敲了敲桌子,警告般地看著我。

  原來扉間先生早就看透了我『積極認錯,死不悔改』的態度。

  一定是柱間先生用過這招了,失策。

  最後兜兜轉轉,繞了這麼一大圈,說了那麼多,這個人其實就是在勸我打架的時候多顧忌一下自己……

  哇……這、這原本應該是屬於柱間先生的待遇吧。

  「所以前提是——」

  「是!我絕對不會再隨便燃燒生命力了!」

  被感動傻了的我大聲地、信誓旦旦地保證。

  「哼,隨便。」扉間先生冷笑一聲,罵了一句,「真是和大哥一模一樣。」

  反正我的馬甲都被這位大佬扒地差不多了,我完全放飛了自我。正好我的斑紋還沒看,正好扉間先生在——

  「扉間先生扉間先生——」我興衝衝地低頭。

  「什……麼?!!!!」扉間先生的聲音突然變調。

  我利落地把頭發撩了起來,低頭露出了後頸,「您幫我看一下這裡,」我指了指記憶中的位置,忍不住摸了摸,「有沒有什麼奇怪的?」

  「扉間先生?」我的頭發一只手被放了下來。

  「你……算了,」扉間先生看著渾然不覺的我,嘆了口氣,「是一個火焰形狀的圖案,怎麼了,和你的狀態有關系?」

  「咦,竟然火焰呀?」我若有所思,思不出來,先對著等著我回答的扉間先生解釋,「這就是您說的細胞快速分裂產生的東西啦,我記得是叫做『斑紋』。」

  「這個是我按照記憶領悟出來的,會進入一個奇妙的境界,完全體能夠看透自己和敵人的身體,看透攻擊的走向,看透世界,不過我領悟的不是很全——」

  「我們叫它『通透世界』。」

  「的確是很貼切的稱呼。」扉間先生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聽起來像是白眼,比白眼要更強一些,但是副作用挺大的。」

  「好,我明白了,到時候我抽空去研究一下,如果能解決副作用倒是可以推廣……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崇拜地仰望扉間先生,深情地:「膜拜大佬的眼神!」


第18章 太平本是花花定

  「好了,扉間你說吧。」

  千手扉間冷漠地看了一眼抱胸坐在距離他最遠位置的宇智波斑,忍住了到嘴邊的話。

  「那麼,先從花花的那個四連擊形成的扭曲的空間說起——」

  「雖然不如之後的第五擊那樣驚天動地,但那一空間的殺傷力,」千手扉間頓了頓,「在座的也都知道了。」

  「哼。」宇智波斑冷笑一聲。

  「……」

  「哈哈哈哈,然後呢然後呢?」

  這個氣氛大哥究竟是怎麼笑出來的,千手扉間繃了繃嘴角,保持冷淡地繼續說,「接著大哥你前幾天跑去同樣的地方,又打了一架。」

  「一天一夜。」千手扉間強調。

  「總之,最後整個地皮都被掀了起來。」

  「戰後一天,有我們的忍者去修復現場。」

  「在那邊,那個空間造成的廢墟裡找到了這個。」

  三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中間,被重重封印和鎖鏈纏繞的黑色不明物體。

  ###

  我覺得不對勁。

  是的,我又覺得不對勁了。

  這一次和什麼某某人的尾隨窺伺無關。

  純粹是我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緊迫感。

  感覺再不做點什麼就來不及了的緊迫感。

  好奇怪啊……

  經過多次的事實證明,我的奇奇怪怪的感知基本是不會錯的。

  但究竟是為什麼呢?

  我活的好好地,頭疼的斑紋壽命的問題有萬能的扉間先生包攬,人被扣在醫療部,因為扉間先生這一次怎麼也得讓我把傷——我指的是心口的大裂縫給養好了再走。

  這些天我在醫療部吃了睡睡了吃,身體倍兒棒,完全沒有猝死的可能啊?

  斑先生和柱間先生前段時間好像找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又打了一架,從天亮打到了天黑,第二天,一臉掛彩的柱間先生興高采烈地突然衝進來,狠狠地摟了摟我,然後還抱起來拋了拋。

  然後被正好在一邊采集樣本的扉間先生黑著臉轟出去了。

  嗯,看樣子應該是和斑先生好好地談了談。

  談的結果看樣子還不錯。

  斑先生回歸木葉以後,九喇嘛出現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最近總是帶著一身的烤雞味偷偷爬我窗,美其名曰來看看我。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來饞我的!

  總之,據晚上偷偷來串門的九喇嘛說,最近木葉都變得更加融洽了。

  它偷偷進來的時候遇到的友好的人也變多了。

  就是我還看不到。

  隨著時間的推移,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甚至產生了一種焦慮。

  可惡,難道是我忘記了什麼嗎?

  不行!

  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

  醫療部已經待的夠久了,傷口就差那麼幾天就完全好了,問題不大。

  今天早上開始,這個感覺已經讓我坐立不安了,我決定出院。

  本來很想去最能反映民生的木葉街頭看看最近的變化,想到前幾次出現的逛街必出事的玄學,我謹慎地止住了腳步。

  目前還是搞清楚這個危機感是怎麼回事吧。

  我試探地四處尋找這種感覺的根源。

  ——找不到。

  我沒有放棄。

  既然現存的找不到,那麼記錄呢?

  「花呀,你找幻術方面的資料做什麼呀?」

  「您……也沒有聽到嗎?」

  「什麼?」

  「從剛剛開始就聽到有一個女人隔一段時間就在說話,一開始很輕,漸漸的好像越來越近。」

  椿奶奶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你是懷疑有人對你下了幻術?」

  「我不確定,不太像,畢竟我之前一直待在醫療部沒有出去過。先查一查有沒有這方面的。」

  如果真的是,那麼醫療部就不安全了。

  顯然,椿奶奶也意識到了。

  「幻術宇智波才是最擅長的,花花要不要去找那一位?」

  我倒是想。

  結果今天斑先生不在。

  總之先查查看吧。

  椿奶奶招呼著我一起把一大摞的卷軸都放在了桌上。

  「基本上都在這裡了。」

  ###

  「看起來像是什麼的殘留物…」千手柱間打量著這個物體。

  「是部分,本體應該是誤撞上了這塊還沒有完全銷匿的空間,被硬生生割下來一部分。」這邊,千手扉間拿著一摞實驗結果,一張一張翻看。「這家伙滑不溜秋的,哪怕只是一部分的殘骸,隱匿性也很高,普通的封印完全沒用,幸好當時在場的有一個漩渦……和一個宇智波。」

  「金剛封鎖加上寫輪眼再加上卷軸,才把它捕獲。」

  一旁的宇智波斑抬了抬眼,終於說了第一句話:「絕對的能量體,有很強的污染性。」

  「這個東西也不知道潛伏了多久,如果不是這一次偶然,估計還要在我們看不到地方繼續藏著。」

  「它有意識嗎?」

  「目前沒有發現,但是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這個的封印快要松動了。」

  「水戶在趕過來的路上了,到時候扉間來計算,我會替你們守著,斑——」千手柱間看向了角落裡的人,「我們需要你的萬花筒寫輪眼。」

  ###

  「不可能,一點相關的都沒有。」

  我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書看的太久,我的耳邊又出現了那個女聲,這一次似乎還有奇奇怪怪的音樂斷斷續續響了好久……

  ——!!!!!

  女聲,音樂。

  我手裡的卷軸摔在了地上。

  我想起來是什麼了。

  是鬧鐘。

  我在入睡前,對著我的天O精靈設了一個鬧鐘。

  鬧鐘十分鐘播放一次,現在……是第幾個十分鐘了?

  沒顧得上撿起手裡的東西,我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拔腿狂奔。

  「你去那裡,花——」

  有人在後方探出頭來喊,我頭也沒回。

  難怪、難怪會有這種緊迫感!

  快點,得快一點,快去找柱間先生,晚了就來不及了——

  「柱間先生在哪裡!」

  人群不明所以,卻還是迅速地為我散開,有人在高呼,「封印班!花花大人,去封印班——」

  我從來沒覺得我跑的這麼慢,去封印班的路那麼的遠。

  拜托,請讓我再睡一會吧。

  磚瓦在我腳下碎裂,我的眼淚開始控制不住地湧出,模糊的視野中,我的目標卻還在很遠的遠方。

  為什麼,還有那麼遠啊!

  可惡,為什麼不早點發現呢,鬧鈴的聲音,明明在越來越響啊!

  我就快要醒過來了——

  我原本以為我做的事夠多了,到這個時候卻發現,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沒有說,很多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

  木葉的創設組,斑先生,柱間先生,扉間先生,這些人為了更好的未來,背負著同族的不解和無法化解的仇恨,壓抑自己的感情,被迫放棄了許多也割舍了很多,哪怕每個人的想法各不相同,哪怕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犯錯……

  可他們的出發點,明明是一樣的!

  我……意難平啊……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的時候!

  我甚至還沒來及告訴他們,真正和平的世界是怎麼樣的,我還……什麼都沒做啊……

  我踹開了大門。

  太好了,三個人都在!

  柱間先生率先回過頭,「花花你來啦!怎麼跑的這麼狼狽?」

  「正好,你來看看,這是在你那天打出的那個扭曲空間殘骸裡找到的,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的一部分,黑漆漆的——」

  說著,他仿佛伸手要去抓。

  有這麼一瞬間,我的呼吸都要停掉了。

  「——不要碰!!!」

  這時,一個冷漠的女聲終於清晰地在我耳邊響起:

  「您十四點零分的鬧鐘,即將播放——」


第19章 盛世

  時間到了。

  伴隨著隨之響起的歌聲,世界,一瞬間停止了運動。

  周圍的背景迅速褪色,只剩下以我為中心的圓。

  柱間先生驚訝的臉定格,扉間先生已經站起來往這邊衝,更遠一點的斑先生眼裡萬花筒在高速旋轉。

  但是,來不及了。

  我聽到了樓下水果店的叫賣聲,幼兒園的歌唱聲,小學的跑操聲,屬於我的世界的嘈雜聲在爭先恐後地向我紛湧而來。

  「吱——」蟬鳴,夏至已過。

  時間同步了。

  我用盡全力,嘶吼著,哪怕最後這句話能傳出去也好:「柱間先生,就是它——」

  就是它造成了千手和宇智波的決裂,就是它讓斑先生死死活活,就是它破壞了一切,扭曲了一切,所有的罪魁禍首——

  就是它!

  也正是我出聲的這一秒,時間恢復流動。

  藍色的須佐能乎和蒼綠色的木人拔地而起,暴力地掀開了狹隘的房間,水浪咆哮拍打而來,有密密麻麻的符文飛快的顯現在我周身。

  「鐺——」

  什麼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地面翻滾湧動,空氣被折疊扭曲。

  空間……碰撞……?

  周圍戰國時代的景色和郁郁蔥蔥的森林如同老舊脫落的牆面嘩啦啦地墜落。

  「啪嗒——」

  緊接著,背景霍的一變,視野拉遠——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屬於大都市的呼吸撲面而來。

  可是我仍然在這裡,浮在半空中,在戰國和現代的交界處。暗淡褪色的左側上方,前方,側前方,是震驚地失去了行動的三個人。

  我順著他們的視線回頭——

  畫面,仍然在平穩地拉遠。

  復興大橋從腳下橫跨而過,天空中剛起飛的飛機轟鳴著拖出長長的白線,錢塘江兩邊,層層矗立的高樓玻璃閃著格外炫目的金色陽光。

  踩著高跟鞋的白領麗人,蹬著共享單車的校服學生,穿著太極服的白發老人,各色的商鋪飄出令人口齒生津的食物香。

  畫面隨即拔高,翻滾的雲層之下,兩面紅色的旗幟翻飛升起,鋤頭和鐮刀組成的圖案與五顆星星交相輝映。

  穿著綠色迷彩服的戰士列隊踏過,長長的紅色城樓上,有一個人在說——

  「慶賀……一百周年……」

  「祝福……偉大的祖國!」

  那是一塊廣袤遼闊的土地,那裡的人們歡呼,慶賀,安定,自豪,笑容幸福。

  有三個不同的聲音此刻重合:

  「這就是……你的……世界嗎?」

  是啊,這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心裡輕輕地回答。

  作為臨別禮物,這已經是足夠了吧?

  那麼,堅強一點,再不舍,也要微笑著和他們說再見啊。

  我努力的扯開嘴角,將止不住的淚水撇開。

  模糊、搖晃的視線中,一直一動不動的一攤黑色物體突然掙斷了鎖鏈——

  直直的向我撲過來。

  和我擦肩而過,撲向我的身後,我的世界。

  什……?

  很快反應過來的我出離的憤怒了。

  「你休想——!」

  不管它想要做什麼,不管它的目的是什麼,決不允許——

  屬於我的世界的畫面傳來了被侵略的震蕩。

  「黑絕!」

  我堪堪抓住了它身上殘存的貼滿了符紙的鎖鏈,強烈的腐蝕讓我的手冒起了青煙,我咬著牙,死死地拖住,弓腰,後甩——

  「給我——出來啊!!」

  對側傳來了巨大的拉力,於此同時,屬於我的家鄉在一聲聲地傳召我回歸。

  現在還不行,母親,請再等我一下。

  我想不明白,我的世界有什麼能夠吸引黑絕的?

  甚至能讓它放棄千年以來的隱匿。

  能源嗎?或者是另一種輝夜姬復活的可能?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確定的——

  拼上我這條命,我也要阻止它染指我的世界。

  我試圖死死卡住不斷前移的腳步,將鎖鏈一圈一圈繞在身上,既然甩不動,那就把那團敢肖想不屬於它的東西——拖出來!

  兩邊的空間開始崩塌,中間的斷層越來越大,越來越不穩定,風暴的呼號近在咫尺。

  千手柱間向前衝,卻直直的撞在了透明的壁壘上。

  就在他到達不了的前方,暗黑的層流中,沾滿淚水的少女面目猙獰地纏住鎖鏈,妄圖以自身之力,拉動一整個世界!

  暴動的查克拉將千手柱間的長黑發吹得獵獵作響,這位宛如金剛怒目的木遁使雙手合十:

  「仙法木遁·真數千手——頂上化佛!」

  半瞌雙眼慈悲相的千手觀音轟然降臨,遵從憤怒的召喚者的意志,數以千計的巨大拳頭砸上了前方。

  「咚——!」

  「哢嚓——哢啦——」

  衝力如波紋般蕩開,不等細細的裂縫似蛛網擴散開,震蕩回返,裂紋開始緩緩抹平。

  千手扉間已經緊隨其後,爭分奪秒地掏出了一個刻印著層層疊疊封印的卷軸,另一只手捏住一個手裡劍蓄力,巨大的運算量在他腦海中形成。

  紅色的眼睛裡不停地閃過海量的數據,他頭也不回地,「宇智波——」

  屬於宇智波斑的萬花筒已經高速旋轉成圓,洞察眼之下,一切能量的波動盡收眼底。

  完全體的藍色天狗武士怒吼著將大刀對准一處揮下,生生將最薄弱處的裂縫劈開一個豁口。

  「現在!」

  手裡劍應聲疾射。

  「叮當——」

  在手裡劍扎入鎖鏈縫隙的下一秒,白發的忍者果斷結印:「飛雷神——」

  在無人可知的空間與空間的博弈中,靠著強大的計算力略勝一籌的千手扉間成功地抵達了另一邊。

  一張張卷軸揚起,幾乎鋪滿了半個空間,黑色的符文字體浮空。

  我不可置信地:「扉間先生,您來做什麼!這裡……」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屬於扉間先生的手握住了我的,來自成年忍者的力量加持使我短暫的得到了喘息,半空中漂浮的文字順著這雙手源源不斷地沒入鎖鏈。

  「你在說什麼傻話!」是熟悉的屬於扉間先生的呵斥聲,「再堅持一下,封印術成還需要一段時間。」

  眼前的這個人蒼白著臉,額頭冷汗不斷滴落,穿過空間風暴,獨自一人的龐大的運算和封印顯然讓他顯得非常勉強。

  「……嗯!」我牢牢的抓握住了手中的鎖鏈。

  腳下的空間波動越來越大。

  兩邊的世界如同相交的直線各自遠去,左邊傳來了柱間先生和斑先生的呼喊,真數千手的拳頭的轟鳴配合著須佐能乎的大刀拉扯著不斷試圖閉合的破口。

  「快!這個壁壘越來越厚了——」

  「千手扉間!你還在磨蹭什麼!」

  「撲通——撲通——」

  一陣心悸襲來,強烈的危機預警籠罩了我。

  通透世界之下,我看到了很遠處的正下方,風暴中出現了閃電和雷鳴。

  有六雙充滿殺意的眼睛亮起,黑色的霧氣漸漸凝實,幽藍的火焰在怪物骨骼上燃燒,異形的甲胄武士手持兵刃鎖定了這裡。

  槍,太刀,大太刀,槍,槍,薙刀——

  每一個,都有全盛時期扉間先生的實力。

  再不下決定,兩個人,都會死在這裡。

  我看了一眼上空還剩下一大半的文字,左方漸漸合閉的通道口,右邊……

  右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遼闊,三百萬平方公裡的澎湃,是我的祖國。

  是哪裡的合唱聲,聲聲傳來,仿佛是在為我送行。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

  我輕輕地,輕輕地,像是怕打擾到什麼,「扉間先生——」

  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男人費力地低頭,將耳朵湊近:「什麼?」

  「我……生於盛世,長於盛世,自然也應當,為她做些什麼。」

  在那雙手的包攏中,我雙手合十,無聲的發出了一個術:

  ——木遁·木龍之術。

  蒼綠色的東方古龍騰飛而起,卷起遠處的黑絕,疾馳而來,猛地一個龍擺尾。

  千手扉間飛了出去,撞上了左側的大洞,正好被伸出手的藍色巨人接在手裡。

  「真的很抱歉,扉間先生。」

  最後的最後,千手扉間看到的,是由蒼龍圍繞著的少女,毅然決然地束縛著那團黑影,後仰跌入下方空間亂流的身影。

  在少女不知何時變成紅色的眼睛裡,有一顆勾玉,在緩緩旋轉。


第20章 險些落地成盒

  實話說,哪怕是做好了赴死的覺悟。我還是想再掙扎一下的。

  而且,這個黑絕·殘體,理應為它的行為付出代價。

  被空間亂流割裂得鮮血淋漓並不影響我的動作,我索性直接將鎖鏈扯下,再將黑絕和木龍死死綁住。

  木遁·木龍之術,這個我第二個成功完全施展出的術,它的作用可不僅僅是纏住敵人這麼簡單。

  其最可怕之處,在於能夠源源不斷的吸取被纏住的敵人的查克拉。

  在我沒有改變的未來,柱間先生曾經用這一招纏過九喇嘛,威力不容小覷。

  我冷酷地看著掙扎不能的黑絕發出了刺耳的噪音攻擊。

  得到有限續航的木龍小心翼翼的靠攏我,由下而上,圍成了一個能短暫抵擋風暴的繭。

  但是也撐不了多久了。

  黑色殘骸即將消失殆盡。

  鎖定我的六道殺意已經近在眼前,呈包抄趨勢,而在他們的更下方,我隱隱作痛的眼睛觀察到了有一個隱蔽形成的,穩定的空間通道。

  顯而易見,那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得擺脫他們,在最短的時間。

  來自六個扉間先生的群毆是挺恐怖的。

  但如果只是六個和扉間先生實力一樣的檢非違使拿著純粹的冷兵器來砍我……

  我覺得我努努力還是可以跑掉的。

  並不是我花花針對各位,我是說,在座的,都沒有扉間先生的超強大腦和拿手的飛雷神,你們還敢出來狂?

  我抽出了鎖鏈上扎著的一把手裡劍橫在胸前,蓄力。

  時機就出現木龍完全消散之際——

  將注意力凝聚在握劍的手,注入查克拉,接著……

  接著,一股龐大的,我意想不到的查克拉突然從手裡劍反向輸送而來。

  藍色的實質查克拉包裹上兵器,如同威裝鎧甲蔓延擴散到我的右手,向上,向全身——

  直到將我牢牢地,密不透風的護住。

  緊緊貼著皮膚的冰冷查克拉是如此的熟悉。

  陰冷的,暴虐的,驕傲的……

  令人安心的。

  是斑先生的查克拉啊……

  幽幽的藍光中,手裡劍上的飛雷神圖案逐漸黯淡。

  足夠了!

  我雙手並攏,包住了這一把手裡劍。

  有了這個,我完全可以全心全意地突破!

  調整方位,以手位作為指向,將自己——想像成一把槍!

  超高速地衝擊讓槍尖摩擦出星屑,成片的星屑彙聚點燃成赤色的火焰。

  雷暴中,幽藍色的長/槍燃燒著赤紅的火,旋轉著,穿透了甲胄武士們的包圍,在他們無意義地揮砍中,沒入了黑霧湧動的出口。

  必死的獵物,被逃脫了。

  * * *

  墜落。

  像空投的武器一樣從天空墜落。

  上空,黑雲壓頂,金黃色的巨大光圈倒懸,赤色的不詳閃電成片劈下。

  周圍是大片異形刀劍裹著黑霧和怪物骨骼乘著閃電源源不斷的投落。

  而下方,零星的藍色刀光被紅色淹沒,碎裂的武器溢散成點點星光。

  這無疑是一個慘烈的戰場。

  身上的藍色查克拉在穿越空間壁壘的一瞬間熄滅,我珍惜地將已經幾乎看不出圖案的手裡劍收入懷中放好。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保護讓我在穿越風暴中幾乎沒受什麼傷害,那麼,保存了足夠多的實力的我,接下來也該自力更生了。

  畢竟空中沒有被攻擊,不意味著當我落地的時候還會被忽視啊。

  保持著警惕,落地的一瞬間就向上躍起,我順利躲過了兩把太刀一把短刀的夾擊,拔腿就跑。

  ——不妙,太不妙了。

  戰場上一片紅光,已經看不到友軍的痕跡,失去了目標的軍隊將武器無聲地對准了我,向我奔襲而來。

  這個數量已經接近一千了吧,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的話,這群怪物——時間溯行軍是瘋了嗎?

  原地起跳,旋轉側踢,巨力將一振貼臉的打刀踢出包圍圈,我順著這一瞬間的空缺撕出一個破口向外突圍。

  舉目四望,入眼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不詳紅光。

  友軍……友軍難道一個都不剩了嗎?

  這裡查克拉根本無法外放,只能自用,然而我的體術對溯行軍完全造不成傷害,沒有武器,那就是必死無疑。

  找不到友軍,哪怕是一把刀劍……

  我游移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東方,准確地說,東南方的小山坡上,一大群溯行軍聚集的中心,我看到了一把薙刀。

  優秀的視力讓我清晰地看見了薙刀上大大小小的豁口,刀尖被折斷,刀身裂紋密布。

  是一把瀕臨破碎的薙刀。

  但是它筆直地立在那裡。

  就像一個高傲的武士慷慨赴死。

  ——就是它了。

  只要它不碎,只要我手裡有刀,活下來的希望就多了一層。

  前後兩方的溯行軍都太多了,一個個突圍太慢,那麼,就從空中——

  我腳下急轉,回頭對上了後方的軍隊。

  在圍過來的刀光中,下蹲橫掃,再後跳躲槍,後空翻——精准踩住浮空的短刀。

  借著這一絕佳的空擋,我高高地躍起,向東南方疾射。

  好像自從來到異世界,我一直在爭分奪秒。

  爭分奪秒地自救,爭分奪秒地救刀。

  成功地甩開後方的追兵,我迎上了更強的敵刀。

  照面就吃了四振大太刀的刀風。

  這一群怎麼全都是大太刀?!

  這一位——

  我愈發艱難地躲避凶殘的刀光封鎖。

  這一位怎麼這麼凶的?

  問:敵強我弱,敵眾我寡,我還要救刀,該如何制敵?

  以我之長,攻彼之短。

  我默默地將致命處護住,隨後將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傾注雙腿。

  ——簡單,只要比他們更快!

  氣流蕩開了圍著我最近的四振大太刀。而上方,有另三振從不同方向直劈而下,前方,三振槍蓄勢待發。

  我不閃不躲,三道刀光落在身後,兩支槍尖劃過左肩和右腹,血液噴出遮擋雙方視野的一瞬間,我徒手返握住了最後一把槍,上挑,後甩——

  「哢——」

  是左臂折斷的聲音。

  不過無所謂,我的右手順利的握住了那把已經半透明的薙刀。

  的確是一把很好的刀。

  很高,比一般的薙刀都要高,目測光是斷裂的刃長就超過了一米,寒光凜冽,煞氣逼人,是一把名副其實的凶刀。

  身體經過充分鍛打後的臂力讓我輕易舉起了這把刀,在追兵再度圍上來之前,我一邊向後撤退,一邊嘗試著向這位已經在溢散星光的刀輸送我體內的生命力。

  圍過來的敵刀越來越多,已經由不得我再去找下一振不知道在哪的刀劍了。

  這把薙刀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不知道您是否還能聽到我的聲音,這一位,不知名的刀劍男士」

  側後方傳來了利刃破空的聲音,我憑借本能偏頭,躲過一個箭矢,嘴上不停:

  「我敬佩您立往生的信念。」

  四散的星光停止了。

  「然而我無意闖入戰場,腹背受敵,」

  「身後的敵刀數以千計,我已走投無路。」

  半透明逐漸轉為凝實。

  「將我的生命與您共享,請您——」

  握住的刀柄開始震顫。

  我如釋重負,太好了,還能溝通。

  那麼,既然我都這麼說了,接下來就是同生共死的戰友了。

  既然是戰友……

  我將全身的生命力傳輸通道對它敞開,轉身橫掃——

  仍舊是折斷了的刀尖,仍舊裂紋密布的刀身,卻掀翻了衝在最前方的六振脅差。

  「我名,千手花!」

  一片紅與黑的原野上,終於有一道藍色的光芒亮起。

  刀身嗡鳴,仿佛在迎合我——

  「與我一同,狩獵千刀可否?」


第21章 守護歷史的忠義

  「那麼,再一次重復這次的任務。」

  「此次任務的時間為明治二年五月十一日,箱館戰爭,地點為一木本關門,觀測到的時間溯行軍數量為……超一千。」

  「此前前往探查的隊伍共八支,分別來自B-F不同本丸,其中七支已全線敗退,余一支編號FS767223本丸部隊,目前仍在失聯狀態。」

  「任務內容,阻止時間溯行軍,讓新政府軍按照歷史舊貌打敗舊幕府軍,占領箱館山,確保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的死亡。」

  「以及,尋找可能生還的編號FS767223本丸部隊。」

  「編號AR00003本丸,第一部 隊,即刻——出陣!」

  ***

  「喝呀——!」「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起了作用,還是說我和這把刀本身相性就很好,總之,當我說完最後一句話准備轉頭來個回馬槍的時候……

  這把刀盡全力給了我回應。

  這種感覺太棒了!

  對比前幾次打著打著覺得刀跟不上節奏被迫丟刀的戰鬥節奏,這一次簡直絲般順滑,如指臂使。

  哪怕,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它也不清楚我的來歷。

  我可以閉著眼睛說出這把刀斷裂的刀尖最遠可以將試圖偷襲的短刀掃落,刀柄旋轉可以將多大範圍多重量的敵刀甩飛,甚至裂紋密布的刀面也可作為臨時的盾牌抵擋多高速的槍的戳刺。

  我即是刀,刀即是我。

  我們共用一體的生命力,哪怕我即將精疲力竭,它已經瀕臨碎刀。

  我在,它在。

  ****

  「不對,敵方的數量正在迅速減少!」

  「是有我方存活嗎?」

  「怎麼可能,溯行軍派來了超一千人,從消息確認到我們出陣,箱館戰爭已經從開戰打到快要結束,哪一支隊伍可以——」

  「你是指那支失聯的隊伍?」

  「那是F本丸的第三部 隊,隊員是四振練度不高的短刀,均已確認陣亡,發出這條消息的隊長也隨之沒了消息,存活希望幾乎為零。」

  「隊長,下命令吧,我等……隊長?山姥切?山——」

  最後發聲的人很快也沒有了動靜。此時的六刃正好從空中雲層的通道往下墜落,制高的視野將戰場一覽無余——

  滿布黑紅的原野上,唯有一道能撕裂黑暗的藍。

  那是獨屬於刀劍男士揮砍的靈力刀光。

  從東南側撕開一個空白,隨後迅速向周邊擴散。

  一個遍體鱗傷的人,一把裂紋密布的刀。

  體格最小的今劍一眼就認出了那把刀的模樣,短刀稚嫩的聲線顫抖著,不可置信地喃喃:「ゆマシれウ……?」

  但是,就在這所有刃都能看出的正處於瀕臨碎裂的痛苦中的薙刀裡,他們卻仿佛聽到了屬於他豪爽的大笑:

  「嘎哈哈哈哈!我好像獵到了不少功績啊!」

  是啊,名副其實的狩獵千刀呢。

  岩融。

  ***

  遠處有大炮的轟鳴聲和炸彈炸開的火光,再往後方能看到兩支在拼殺的人類軍隊。

  一方明顯已經占據上風。

  天空中下落的刀雨開始稀疏,雲團的暗光迅速減少。

  敵方開始了垂死反撲。

  我周圍的敵刀開始減少,更多的則是前僕後繼地撲向我的身後——

  身後節節敗退的一方。

  我正追趕不及,卻見兩團巨大的龍卷風席卷著櫻花形成的櫻暴雪炸開,金色的新月刀紋擴散,潔白的鶴羽伸展,戰場被硬生生割裂。

  緊接著四道藍光墜落——

  援軍,終於趕到。

  天亮了。

  終於打完可以休息的我靠在一開始與搭檔相遇的東南角山坡上恢復體力,糾結地在心裡盤算著究竟要不要打個招呼。

  作為一個穿進了檢非違使的通道,從時間溯行軍的出口出來的闖入者,我有挺多的猶豫。

  有刻意放重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我握緊刀柄警惕回頭——

  「向您問好,異世界的來客。」

  過來搭話的人很高,目測將要接近兩米,氣勢卻不盛氣凌人,反而更顯得敦厚。

  帶著一柄和他氣息相同的大槍。

  是一位刀劍男士。

  我沒有回話,悄悄地握住了殘破的刀柄,打量這一位似乎顯得友好的刃。

  第一眼入目的是刻著梵文的槍身,對應著袒露的胸口上的ロ、ワэみヱ、Д。

  地藏菩薩,阿彌陀佛,和觀音菩薩麼……?

  「抱歉,無意冒犯,閣下的身上似乎有著與這些怪物刀劍——我們稱之為『時間溯行軍』相似的痕跡。」

  我瞳孔控制不止的收縮,糟糕,果然被看穿了!

  從一開始我就在隱隱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這個世界,主流的觀念是無論如何要守護歷史不被改變。

  想想看我在之前的世界做了什麼吧——

  阻止九尾襲村,阻斷尾獸人柱力出現,阻止了斑先生的死亡,抹滅了終結之谷的誕生,後期……後期就更離譜了,把離家出走的斑先生拉回了木葉,讓創設三人看到了理應看不到的另一個世界,最後還把將會帶來忍者界多次大戰黑絕的老底,給掀了。

  感覺隨便說出一件事就足夠將我列入時間溯行軍的範圍了呢。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我戰力最弱的時候……

  我試圖逼出可調動的所剩無幾的霧氣試圖喚醒已經疲憊不堪的身軀,做好迎接戰鬥的准備。

  那邊的槍男士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我愈發警惕的視線和無法隱藏的攀升戰意,繼續溫和的向我傳遞友好信號。

  他甚至還退了一步。

  「但閣下不同,閣下有著與溯行軍相似的行為目的,身上沾染著的卻不是惡業。」

  咦?

  「世界的規則不同,我等無意與閣下為敵。」

  紫發的槍男士將武器置於身側,微微鞠躬,再後退,緩緩地離開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似乎僅僅只是打了個招呼的刀劍男士,將視線放遠,我看到了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天狗的身影。

  手裡的薙刀嗡鳴不斷。

  「搭檔,你的意思是……悄悄跟上去?」

  ***

  「怎麼了隊長,從剛剛開始一直沉默不語?」

  「那孩子的身上,有著兩個世界的饋贈。」作為初始刀,作為隊長,山姥切國廣深厚澄澈的靈力讓他看到了更多。

  有刃驚訝地:「竟然有兩股嗎?」

  「一份是毫無保留的守護,另一份是傾盡全力的感激。」

  「這可真是……」

  「我們是守護歷史而來的,所以哪怕會遇上曾經的舊主,哪怕那個人之後要面對怎樣的不幸,我們都會為原本的歷史而戰。」

  對於守護歷史的刀劍男士來說,顛覆世界這樣瘋狂的舉動,雖然無法認同……

  「但也無法完全討厭,對吧?」交涉回來的蜻蜓切笑著接話。

  「那就當做未曾謀面,如何?」一直未曾開口的太刀回過頭,靛色的不對稱鬢發下,金色的新月在深藍夜色的瞳孔中顯現。

  「那這個救援報告要怎麼寫?等下、兄弟你……?!」打刀隊長兜帽下冷淡的表情突然變色。

  說完一句話就隱秘在角落裡,默不作聲地趁著大家爭論時手快地在救援報告按上了一個無刃生還的戳,某長相乖巧的脅差狡黠地笑了笑:「不同於嚴謹、認真、不知變通的卡內桑,我可是相當邪道的!」

  「最後再加一句,」阻止不能,也並沒有很想阻止的隊長補充,「第一部 隊於一木本關並未發現刀劍男士留存。」

  脅差猛地抬頭,在他愈發不自在的表情中收回了驚訝的眼神,「隊長原來你也不賴嘛!」

  畢竟,的確沒有見到刀劍「男士」幸存啊。

  「好了,確認敵方全滅,各位——准備返回本丸。」

  「隊長大人~」穿著赤紅木屐的小天狗輕巧地跳起,試圖接過羅盤,「這次時空轉換讓我來怎麼樣,我也想玩一玩啦。」

  身披灰白鬥篷的刀劍男士順勢松手,無言地低了低頭,過長的兜帽擋住了他過於綺麗的金發。

  「哎呀?」周身雪白的鶴眨了眨燦金色的眼眸,悄悄地落後。

  臉著彩繪的小狐狸警惕地抖了抖耳朵,迅速地加快了四只爪爪前進的速度,目不斜視地越過湊在一起兩個腦袋:「我什麼也沒看見。」

  在通道閉合的前一秒,傳來了鶴與天狗嘀嘀咕咕的聲音:

  「今劍今劍~你把後門開在哪裡啦?」

  「嘿嘿,我看看哦,糟糕,轉錯圈了!」

  「這個算法,完蛋,是時之政府和溯行軍都因為種種意外放棄探測的坐標,具體到時間是……」

  「1912年,至1926年。」

  「——日本的,大正時代!」


第22章 因為太浪慘遭封號

  「呼……咳……嗚……」

  我全身僵硬地被滅頂的重力壓迫在充斥著白色的一無所有的空間,排斥力和壓迫力逼得我不得不沉重地呼吸。

  一個眼熟的小姑娘蹲在了我的旁邊,看了看,疑惑地:「姐姐,我記得你剛剛從這裡出去呀?」

  我臉朝下趴在地上,掩蓋住微紅的眼眶,甕聲的:「稍微……放肆了一下下。」

  誰知道這個世界的容忍度這麼低,直接把我排斥出來了。

  反正不後悔就是了。

  又過了好一會,我總算是適應了這個重力,費力地將自己翻了個身。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全身骨頭哢吱哢吱的聲響,我順利的對上了和我說話的小女孩的臉。

  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讓你白費時間給我你引路了。」

  她聞言搖了搖頭,漂亮的粉色眼睛彎成了兩對月牙:「沒有的事,我一直在這裡除了看看哥哥也很無聊的,謝謝姐姐陪我說話。」

  她小小的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頭上的冷汗和血污。

  「姐姐,我都看到了哦——」

  「超——帥的!」

  ***

  事情是這樣的。

  原野上和時間溯行軍一戰過後,我感覺我和這把薙刀建立起了一種很奇妙的聯系。

  與我一開始報上名字無關,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在這把刀有好幾次瀕臨斷裂的時候,我不停的把屬於我的生命力分享給它開始的。

  總之,我聽從了它的意思,悄悄地尾隨那一支格外友好的刀劍隊伍。

  發現了一個後門。

  終歸是他人的好意,我原地修整到確定體力已經恢復完畢,又找了個夾板固定了一下骨折的左手,准備就緒,踏進了那個通道。

  一進去就是一片極致的白,一無所有的空白。

  這時候我要後退也來不及了,放眼望去,完全就是是白茫茫大地真干淨。

  小姑娘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一個看起來只有八九歲的樣子的孩子,齊劉海,黑長直,頭發到肩,看起來乖乖的。

  看起來很驚訝我出現在這裡。

  「姐姐你好,你也死了嗎?」

  「誒?應該沒有吧,我前後的記憶還完整的,」我聞言還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確信:「我應該是穿過了一道門,結果就迷路在這裡啦。」

  「哎呀,那姐姐不應該來這裡,」小姑娘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拉著我往一個方向跑。

  我小心翼翼地彎著腰,讓這個小姑娘拉的不那麼費力,一邊聽著她小小聲地和我解釋:

  「這裡是人死後去往往生的路啦,我們和媽媽因為擔心哥哥留在這裡。」

  「姐姐如果還沒死的話,得趕快離開這裡比較好哦,啊,走這邊走這邊——」

  「呼——好啦!看起來沒有被發現呢,」她小小的喘了口氣,對著疑惑地我說,「這個地方前段時間總會出現看起來奇奇怪怪的刀和怪物,撞來撞去的,然後很快就被一個透明的東西壓碎啦——」

  拖長音的聲線顯得很可愛,小姑娘睜著那雙粉色的眼睛擔憂地看著我:「到這裡為止我就不可以過去了,姐姐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能出去,一路小心呀。」

  「嗯,」我默默地將她的話記在心裡,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此世之人和彼岸之人默契地沒有交換姓名,那麼,就送給她最想聽的祝福好了。

  「謝謝你,祝願你的哥哥能夠活到一百歲!」

  身後傳來小姑娘拖長的話音:「姐姐也要好好活著哦——」

  出來一落地就是一個熱鬧的夜碼頭。

  這明顯是一個洋風和日風混雜的港口城市。

  工業化已經初具雛形,路上能看到不少身著和服、頭戴蝴蝶結,撐著小陽傘的女士挽著身著和服、頭戴紳西洋式士帽的男士。

  街道上汽車比較少,周圍房屋也是古樸的日式建築偏多,大膽推測是日本的關東大地震之前,也就是1912年之後,1923年之前。

  日本的大正時代。

  嗯,這個時間……

  我狗狗祟祟地蹲在燈光找不到的死角,忍不住捏了捏後頸部的斑紋位置,又惆悵地轉而摸了摸背上傷痕累累不能見人的大薙刀,開始真心實意地擔憂接下來的吃住問題。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超級衝的臭味。

  仔細描述的話,應該是劇烈的魚腥味裹著腐爛肉浸泡在血液裡的味道。

  氣味的來源是……

  我忍著被熏暈過去的痛苦掃了掃,將視線定格在一個碼頭工人背著的大箱子裡。

  似乎……是一排巨醜無比的壺?

  我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時代的世界對我這個外來者很不友好,若隱若現的排斥感讓我的呼吸都顯得有些費力。

  世界意識如此的排外很不正常,但如果說這是一個惡鬼橫行的世界,那就比較合理了。

  因為它再也禁不起更多的折騰了。

  那麼,殺鬼——能否獲得世界的認可呢?

  試試就試試!

  那條船是個客船,人口不少,萬一這個壺是真的有問題,如果放任不管,將來我絕對會後悔。

  ——沒有日輪刀,那就拖到天亮。

  我衝了。

  憑借輕盈的腳步和體術,扛著一把大薙刀,我悄無聲息地尾隨到了停泊的客船上,默默等待時機。

  月黑風高,夜深人靜,碼頭無關人員也都散的差不多了,亮刀正是時候。

  愛惜地摸了摸刀面的裂紋,我悄悄地:「搭檔!我們准備要上了!」

  「嗡——」上上上!

  我直接飛起一腳踢開了箱蓋,沒等下一步動作,一個嘴巴長在眼睛上,眼睛長在嘴巴上,頭上還頂著一排魚鰭,全身招搖著經絡凸起的手臂的異形魚人留著口水直接從其中一個壺口衝了出來。

  「好香——!」

  視覺衝擊太大,我直接本能地接上另一腳踹了出去。

  這一腳用了十成力,圍欄被踹了一個大洞,魚人直接被踹出了甲板掉進了水裡。

  一腳踹出我就意識到不好。

  糟了,莽撞了,竟然將水生的敵人踢到了他最擅長的海域。

  我看著身後陷入熟睡的客船,咬咬牙,直接跳下了甲板。

  「竟然是送上門來的稀血啊——」

  魚人嘻嘻地笑著,額頭上倒立的眼睛上,「上弦」閃爍著血光,他興奮地舔了舔嘴,露出了口咽處散著衝天血氣的「伍」。

  ——上弦之伍,玉壺。

  我在薙刀不斷示警的嗡鳴中緩緩沉氣。

  頂著世界的重壓,嘗試調動著為數不多聽話的查克拉附著在腳底,我從空中調整落地,穩穩地,站在了海面上。

  深深吸氣,再長長吐出,後頸部的灼熱感異常強烈,我的眼前正是一片通透。

  未知呼吸·未知之型——

  薙刀帶出了銳利的火光。

  戰鬥,在無人可知的黑夜的海面上打響了。

  金魚噴出源源不斷的毒針,不斷阻擋我試圖近身的意圖。

  海面之下,有巨型的章魚揮舞觸須,甚至連腳下的海水都是陷阱。

  「怎麼了,這就不行了嗎?」魚人浮在水面上,嘲諷地看著我,「那就不要掙扎,乖乖讓我吃掉啊!」

  我沒有接話,警惕地站在距離魚人不遠的水面,下方是詭譎的海面,是金魚,章魚,還是水牢?

  海平面對他的增幅太大了,得想個辦法……

  我猛地蓄力,重重地將大薙刀拍打至海面。

  打破這個局面!

  震蕩波在液體中迅速擴散,夜色下暗色的一排巨浪衝天而起,我踏浪而上,順著浪頭俯衝直下!

  「鐺——刺——」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薙刀豁口的刀面擦過了堅硬的魚鱗,帶出大片殘破的鱗甲。

  一擊不成,我原地側小跳,躲過照面的毒針,空中再接一個斜砍——

  「哢!」頸椎斬斷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大薙刀順著衝力切上海面,揚起大片水浪,我在浪花的遮掩下後躍疾退。

  順利地躲過了憤怒的魚人召喚出的第一波密密麻麻的利齒粘魚啃咬。

  哪怕再理智,我的心中也還是忍不住產生了一絲不甘。

  但凡刀上抹一點猩猩緋砂礦,但凡只要有一點!

  戰鬥就可以結束了。

  被激怒的魚人放出了所有的血鬼術,高空下落中,我清楚地看到了不再平靜的海面上,房屋大小的章魚伸出了柔軟富有吸力的腕足,成片的金魚口中的毒針蓄勢待發,翻湧的水面一個個牢籠逐漸形成。

  我甚至找不到可以安全下落的海面。

  不,有的。

  空中,我揮舞著刀身,將自己搖擺著,重重砸向蛇尾人身的醜陋魚人!

  「喀嚓——」這回是頭骨碎裂的聲音,我冷靜地判斷。

  又一次的斬首疾退,我看著已經無能狂怒的上弦之伍,逐漸開始無奈。

  黑夜真的很漫長。

  我的體力的確可以支撐我到天亮,但是源源不斷的水生生物攻擊加上天然的海面優勢,著實感到棘手。

  我打不死它,它也打不到我,就這麼耗著,他會任由我耗到天亮嗎?

  有什麼辦法,先讓他放不出這些召喚物,再徹底近身,打斷他的手腳。

  首先,要把他的壺先打碎。

  他的壺——在哪裡?

  正此時,甲板上傳來了壺源源不斷被打碎的聲音。

  「嗙咣——」「乒鈴——乓啷——」

  海面上,危險的水生生物在一個一個消失。

  渾身慘白的魚人暴怒;「是誰!!!」

  機會!

  我迅速靠近,大薙刀擦著海面而過,上弦月微弱的光射下,似乎有紅光若隱若現。

  「可惡啊!」上弦之伍看著殺氣騰騰的對手,明明沒有日輪刀的刀鋒,卻讓他一瞬間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他直接放棄了所有的血鬼術召喚,用於強化自身,「血鬼術·陣殺魚鱗!」

  光滑的鱗片換取了極高速的跳躍,玉壺於是忍不住得意大笑:「哈哈哈哈哈,臭丫頭,你以為就那麼簡單嗎?」

  「哦?」我興致勃勃的蹬了蹬海水,竟然想和我比速度?

  通透世界中,魚鱗的一切痕跡都有跡可循,水花被我踏在身後,我掄著刀貼上了得意洋洋的魚人,再次對准頭——

  「可惡啊!!!!」

  黎明,黑暗。

  太陽還是沒有升起。

  我看著甲板上若隱若現的一個人影,再看著暴怒地屢屢險些衝破我防線的玉壺。

  下了一個決定。

  時機不容許我拖到天亮了。

  來賭一下吧,看看天賦是不是還眷顧著我。

  我放棄了攻擊,一動不動地立在海面上,開始嘗試用力地,調動能用的極致力量握緊了手上的刀柄。

  此時此刻,哪怕是不間斷的深呼吸,眼前依舊開始缺氧的發黑,我咬著牙,努力的摒棄雜念,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雙手。

  「滴答——滴答——」

  左肩的舊傷在不斷的揮砍中已經崩開,止不住的血液順著我的手臂淌下,浸透了刀柄,如同一條蜿蜒的血線,蔓延,蔓延至刀面,順著裂紋,蔓延至全部刀身。

  霎時——

  紅光大盛。

  眼前一片黑暗,唯有前方的一抹慘白,凶惡的魚人猙獰著向我伸出了滴著毒液的鬼手。

  我穩穩地扎在海浪湧動的水面,將大薙刀高舉過肩,在它憤怒的嗡鳴聲中,用力斬下!

  「喝——!」

  一道巨大的日輪順著刀面亮起,旋轉,擴散——

  照亮了異形的魚人不可置信的臉,在他的驚恐中,不容置疑的劃過了他的脖頸。

  海風將灰燼徐徐吹散,來自世界的壓迫同時一輕,我緩緩地,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

  黎明,啟明星已亮,在太陽尚未升起的海面上,迎著腥鹹的海風,我回頭看向甲板。

  背著微弱的燈光,那裡站著一個人。

  白襯衫,馬甲,一身不合身的棕色大衣,甚至有一些邋遢,看著似乎是極為普通的一個男人。

  在這個本應該所有人都還在沉睡的黎明,在空蕩蕩的甲板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醒過來了。

  我沉默著接過他遞下來的繩索,攀上了甲板。

  不知道他將戰局看到了多少。

  總之,還是先感謝他的幫忙……

  「謝謝!」結果男人先開口了,口音有些奇怪,似乎不是日本本土人,「那樣的存在應該有不少吧,感謝你們為一無所知的人們所付出的這一切。」

  在這一長串的敬語下,我頓時有些拘謹地微微搖了搖頭,「並不是值得誇耀的事情,只是我可以做,我想做,我該做,就做了。」

  我並不奇怪他能夠想到這裡,畢竟能夠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判斷出壺是他的弱點,這個人的洞察力不弱。

  就是這個奇特口音真的有些熟悉了,我苦思冥想。

  而且,長得也有些面善。

  我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嗎?

  借著燈光,我細細的打量這個男人。

  黑發,黑眼,頭發有些偏長,面色疲憊,卻目光如炬,這是一個有著堅定目標的人擁有的眼神。

  這個人的眼神……我曾經在柱間先生的身上都看到過。

  是一個革命者的眼神。

  我定了定神,收回發散的思維:「還沒有謝謝您的幫助,沒有您,我恐怕還在苦戰。」

  「這有什麼。」這個人哈哈大笑,「用你的話說,我可以做,我想做,我該做,就做了。」

  「真沒想到回國前夕還能見到黑暗中的日光。」他將視線投向黑暗的西方,感慨道:「現實是苦難的,但總有一部分人在試圖拯救沉睡的人,謝謝你讓我更堅定了這一點。」

  「回……國……?」我一個激靈,順著他望的方向望去,一片黑暗的西方。

  這時身上的壓力驟然加重,甚至呼吸都開始困難,耳邊有嗡鳴聲不斷響起。

  怎麼、回事……?

  這個本應該在我滅殺玉壺之後就對我開放的世界,為什麼突然加重了對我的排斥和壓迫?

  就像是,在阻止我繼續與這個人接觸。

  「是啊!」眼前的男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用我熟悉的母語低聲喃喃著:

  【十多年了,我,先學康良,後隨中山,致力於政治革命,東奔西走,九死一生,卻還是一事無成。】

  他突然回過神,衝著已經呆滯的我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的祖國正在一片黑暗之中,流亡了這些年,也是時候回去了,該回去找一條新的,救國路。」

  嗡鳴聲越來越響,世界在嚴厲地警告我不要觸碰歷史。

  但是誰管他呢。

  【先生,】一片閃著細小雪花的視線裡,我在異鄉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母語,【您,咳咳咳……】

  我穩了穩踉蹌的腳步,有一雙屬於文人的手費力地托住了我。

  真是看得起我,這已經是幾倍的重力了?

  就這麼不想讓我說話嗎?世界——

  身體中,白色的霧氣順從我的瘋狂升騰而起。

  以此為燃料,我獲得了短暫的一句話的力量:

  【去、看一看、蘇……蘇維埃……Marx……】

  骨頭碎裂的聲音,和能將我撕裂的拉扯感,在意識消失的前一秒,我又看到了一片的空茫白。


第23章 我變矮了

  「姐姐,我都看到了哦——」

  「超——帥的!」

  小姑娘蹲在地上,托著下巴,一雙粉紅色的眼睛亮閃閃的。

  「竟然能從刀裡揮出太陽!」她興奮得手大大展開,手舞足蹈的,「然後看起來很厲害的鬼就被消滅啦!」

  在孩子毫不掩飾的崇拜下,我自豪地:「其實我的刀更厲害的!」

  我驕傲地向她展示我身側的大薙刀,「別看它傷痕累累的,但它可是能夠狩獵的千刀的絕世神兵!」

  「本來還想著能不能修好它,再帶著它覆滅萬鬼,如果可以再飲一飲那鬼王的喉頭血……」我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看起來是沒可能啦。」

  我費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刀身,有些歉意地:「搭檔,跟著我委屈你啦。」

  刀身看起來也是頗為費力的顫了顫,似乎是在回應我什麼。

  一旁的小姑娘似乎是猶豫了很久,才斷斷續續地開口:「姐姐,也是獵鬼人嗎?」

  「咦?」

  「我哥哥也是哦!現在在為了能讓姐姐變回正常人努力呢!」八九歲的小女孩臉上有著不屬於她年齡的悲傷,「哥哥從那天起就一直很辛苦,媽媽和我們都太擔心他了,一直一直在看著哥哥……」

  是死於鬼的一家人嗎?

  或者說,這雙粉色的眼睛,是他們嗎?

  「我還不是正統的獵鬼人,但是既然發現了惡鬼意圖傷人,正常人都沒辦法棄之不顧的對吧?」我對著眼前這個堪堪比我的刀身高了一點的孩子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堅定地:「你的哥哥很勇敢,要堅信世界上總是好人更多,惡鬼,一定會覆滅,你的姐姐也一定會變好的!」

  在孩子怔怔的,晶瑩剔透的眼眸倒印下,我揚起一個元氣滿滿地笑容,正式地向這個孩子介紹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花,目前是在漫無目的的旅行中等待回家的時機,因為你也看到了的原因,接下來可能要一直呆在這個空間和你做鄰居啦。」

  畢竟和上一次的匆匆而過不一樣,接下來我估計得常駐這裡了。

  惱人的天O精靈終於不叫了,但我因此也被困在了異世界。

  如果說……如果說來自外界的喚醒有用的話,那麼我大概只需要安心等著就好了。

  因為,謹慎的我在午睡前不僅設了無數個鬧鐘,還給兩個室友發了信息,一旦她倆下班沒看到我出現,就暴力破門叫我起床。

  必要時撥打120也是可以的。

  給自己留了無數的後路呢,不愧是我!

  至於兩邊時間流速不等,現在又被排斥到這個白白的空間什麼也做不了,等待真的將會很漫長這種事,也沒有辦法。

  「花?」女孩眨了眨濕潤的眼睛,輕輕地重復了一次,「花……」

  猛地一拍手,她突然將臉湊近,「我的名字也是花哦,叫做花子!姐姐,我想到了!」

  被她突然靠近嚇了一跳,我本能的順著她的話,「什麼?」

  「姐姐,我們的名字是一樣的!」那雙粉色的眼睛似乎是滴入了水滴,蕩起了漣漪,「所以,你如果想出去的話,用我的身體怎麼樣?」

  「誒?」可你不是已經……?

  「是呢……這個時候我應該是被哥哥埋掉了……但是姐姐,你一定可以的吧?因為姐姐你,其實根本沒有實體啊!」她用極其通透澄亮的目光看著我,信任,還帶著一絲期望:

  「我們已經回不去啦,但是姐姐還可以!姐姐也是獵鬼人的話,能不能幫一幫哥哥呢……不,就只需要幫我看一眼哥哥就好了,可以嗎?」

  是啊。

  我終於醒悟。

  這一切都是我的意識入夢,哪怕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會反饋到本體,但是我的本體應該還在現實世界沉睡。

  也就是說,現在的我的身體,並不是實體。

  她的說法是可行的。

  名為花子的女孩已經站了起來,小步地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在她的身後,漸漸地顯現了一個溫婉的婦人,穿著白色的罩衫,抱著一個襁褓中熟睡的嬰兒,而她的身側,依次出現了另外兩個男孩子的身影。

  女孩退到了她的家人中,雙手緊扣到發白,卻還是眼巴巴地看著我:

  「幫我們告訴哥哥,媽媽,竹雄,茂,六太,還有我,花子,都在這裡看著他,希望哥哥和姐姐晚一些再過來,一定,一定要活到一百歲!」

  四個人,帶著一個嬰兒,無言地對著我彎下了腰。

  「……姐姐,可以嗎?」

  親情啊……

  刺眼的白光中,我用干澀的聲音回答她:「花子,不要這麼說。」

  我強迫自己忽略他們突然黯淡的眼神,「你願意給我幫助,該說感激的人是我。但是啊,我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的人,將這個重任托付給我……」

  「請不要有壓力,」在場的唯一一個大人開口了,這位母親的神色顯得那麼擔憂,卻又那麼驕傲:「炭治郎——我的孩子,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他有著他自己該走的道路。」

  「您的眼神堅定而悲憫,請您……盡情的去做您想要做的事吧。」

  ***

  「花子啊……」依舊是白色的、不知時間變化的世界裡,我對這個和我有著相似名字的孩子長長嘆氣。

  「雖然答應了你——」我苦惱的指著另一側,小屋旁邊翻新的一塊土壤,「可是我究竟要怎麼用啊?」

  「這個……這個……」女孩的眼神心虛地游移。

  「所以說果然你也不確定嗎……咳咳咳咳咳!!」我一激動,抵抗重力頓時岔氣,忍不住就是一頓猛咳。

  「我也只是以前聽山下的婆婆說起過啦,」女孩擔憂地看著我,「姐姐,壓著你的重量是不是又加了?」

  「是啊……咳,唔。」我顫顫巍巍地拄著薙刀柄,惆悵,「越靠近那邊就越重。」

  「那要快一點了!」她焦急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閉上了眼睛。「那個透明的東西越來越凶了,但是它真的很遲鈍,只要我們騙過它——」

  「我的存在是被那邊接受的,但是我過不去,姐姐的存在是被排斥的,但是姐姐可以穿過去!」

  花子牢牢地將自己貼上了我,大聲地,篤定地:「我們都是『花』!」

  女孩帶著我狠狠砸向前方。

  「哐!」是花子的額頭撞上透明壁壘的聲音。

  而我順利地穿過了白色與彩色的分界線。

  在下跌的短短幾秒內,身上的壓力不斷地在加重和消失中來回轉換,伴隨著我的視線變黑,鼻息傳來了土壤潮濕的味道,全身的壓力驟然一輕。

  瞞天過海,成功了。

  我奮力地將自己從土裡拔了出來。

  自從意識到現在的我不是實體後,全身的生命力可調動的範圍就更廣了。

  比如現在,屬於我的生氣,正在源源不斷地修復這個破破爛爛的身體。

  真神奇。

  就是白骨長肉的場面一時間顯得有些驚悚。

  而且全部修復好了也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皮溫冰涼,感覺就仿佛是套了一件笨重的隔離衣。

  但是……

  我仰頭,將臉對准了頭頂冬日的陽光。

  暖洋洋的,很舒服。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完全沒有不適感,太好了,不是變鬼。

  我拍拍手,把沾上的土壤拍掉,將與我一同掉落在地的薙刀撿起來,撿……

  沒撿起來?

  我後知後覺地露出了崩潰的表情。

  花子,你這個身體,完全沒有鍛煉過啊!

  不行!

  自己的偷摸大雞絕對不能放棄!

  我深吸一口氣。扎著小馬步,猛地抬起刀柄,上舉……

  被沉重的刀身帶的往後踉蹌三大步,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在這一瞬間,和柱間先生他們的分別的悲傷,被世界排擠的委屈,無法幫助仲甫先生的無力,不知前方何處的惶惶然,所有的,一直被我壓在心底的負面情緒終於反彈。

  巨大的委屈籠罩了我,趁著身體變小了哭鼻子不丟人,我大聲抽噎出聲:「搭檔,你、你怎麼這麼重啊,嗚啊——」

  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裡,揉著額頭的花子有些無措地看著另一側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孩抱著她的刀泣不成聲。

  明明是白雪皚皚的冬日,卻見得有幾瓣粉色的櫻花飄落,與哭泣的女孩櫻色的眼眸融為一色。

  我感覺到有花瓣輕輕地落到了我冰涼的臉頰,有一個沙啞的,極力放柔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腦海:

  「好的好的,別哭了,你現在再舉一次試試?」


第24章 封印解除——

  我的搭檔,我的刀,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驚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哭嗝,遲疑地看著我死死抱在懷裡的刀。

  「搭、嗝、搭檔?」

  「哈哈哈哈哈!不哭了呢,主公可真好哄。」

  這下我聽清了,聲音的的確確是直接傳入腦海裡的。

  「真的是搭檔誒!」我眼睛亮了起來,前傾上半身,興衝衝地將臉懟上刀面,「這已經能夠說話啦!你好多了嗎?」

  「哎呀,真是主公的性格能說的話呢!」那頭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卻格外的爽朗和健氣,「——並沒有!」

  ……非常的理不直氣也壯的性格呢。

  嗯,是一位感覺會和我很合得來的刀劍付喪神。

  不過他剛剛是不是喊了我……

  「主公?」

  「沒錯!」刀身順著他的話開始震顫,「噶哈哈哈哈!我是岩融!和主公你一起狩獵了超一千把刀的薙刀!普通人可沒法揮動我!主公喲,你帶給我的戰鬥的快樂,我有好好的的接收到哦!」

  我眨了眨眼睛,自動遺忘掉初見時他困難的處境,迅速上道地:「嗯!我是花,承蒙厚愛,我一定會好好使用你的!」

  頓了一下,我鄭重地喚道:「——岩融。」

  隨著我這聲呼喚,我隱隱感覺到,有一條線從刀的那頭出發,試探的接近我,緩緩的滲入了,暢通無阻地穿過「外衣」,觸碰到了內裡核心,我一直完全對他敞開著的生命之海。

  更高級別的契約,確認成立。

  那頭傳來了刀劍付喪神驚愕的聲音:「主公你……!」

  我彎起眉眼,理所應當的:「我們是搭檔啊。」

  「見面的時候就約好了的——」我將手貼上刀面上只增不減的豁口和裂紋:「將我的生命力與您共享。」

  「從前,現在,將來,只要我在,你就在。」

  這是無法為這位刀劍付喪神手入的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所以,以後請多多指教呀,我的搭檔。」

  隆冬,白色細雪落下的林間,如同神跡一般地突然飄落了大片的春櫻,洋洋灑灑,將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的蒼白女孩環繞。

  「真是拿您沒辦法,」沙啞的聲音無奈的,「您……一直都這樣嗎?」

  「是?」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好吧好吧,那以後主公的安全,就交給我岩融吧!」

  「好耶!幫大忙了!」我蹦了起來,「之前仗著身體力量強揮刀全靠本能,現在換了個身體刀都不會用了……阿勒?」

  我看著輕松被我抱起的大薙刀:「咦?」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岩融超棒!岩融是神!」

  所以……

  「請您教我刀術吧!拜托了!」

  現在的我不需要吃也不需要睡,不知冷暖,也沒有致命要害,雖然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千手體力,但是在岩融的幫助下,我迅速地將歸負的戰力升了起來。

  據岩融說,因為我的不按常理出牌,導致他原先的認主契約變成了不知道是個什麼的更高級的契約,造成了一個,他依舊重傷,卻可以依靠我的生命力分享一直存活,完全不用擔心會碎刀的局面。

  我:那豈不是很好。

  岩融:主公啊……

  您完全沒想過自己嗎?

  ###

  「這個時候可以從側面斬——」

  「哦!」我興衝衝地將刀面斜著砍過了嗷嗷撲過來的鬼。

  「力量不夠可以從高空壓著刀衝下,像這樣,壓而切之——」

  「哦哦!!」我順著刀的牽引從天而降。

  「大薙刀的攻擊範圍很廣,不要只當砍刀用,刀柄不要當擺設,來後面——」

  「哦哦哦!!!」我眼神亮晶晶的反手上挑。

  「很好很好,」沙啞的聲音逐漸染上狂氣,「主公,就是這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X2

  在鬼感激涕零解脫的表情中,太陽,終於升起。

  「搭檔呀,」我對著光,有些嚴肅地盯著刀,「你有沒有發現,鬼血滲進去了。」

  「哈哈哈哈哈!好像是哦!」

  我驚恐,「那你有覺得什麼不對勁嗎?」

  「嗯……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沉吟的語氣。

  我真實的模擬了倒吸一口冷氣:「嘶——」

  「嗯嗯,獲得了更多的力量可以修復了!」一本正經的大喘氣。

  「……」

  「哈哈哈哈哈哈哈!主公真可愛!」

  「岩、融!!!」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逗我很開心嗎?

  岩融:是的,很開心。

  因為發現了能夠修復刀的可能,我們開始有意識的掃蕩周圍的鬼。

  不知疲倦的我一邊在山林中穿梭,一邊有意識地躲避人群,試圖尋找同樣在斬鬼的隊伍。

  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穿著單薄的衣服,蒼白沒有血色,鼻息也沒有呼吸的白氣,背著比她高了一倍不止的大薙刀,在雪林中毫無障礙的穿梭。

  這個場面一般人看了真的承受不住。

  隨著斬鬼越來愈多,遇上的鬼也越來越強,我漸漸的也開始遇上會各色血鬼術的鬼,有時候一時不察,沒拖到天亮就讓他們給跑了。

  「可惡啊!就你們會血鬼術嗎!」又一次讓鬼在太陽升起時逃脫,功虧一簣的我怒火中燒,理性蒸發。

  憤怒讓我的戰鬥布局更加發散,而理性的蒸發讓我更加大膽。

  大膽地敢嘗試平時不敢想的事。

  要知道從變成這幅樣子,屬於我自己的身體為了躲過世界意識的排查,自動調整著生命活動向這具身體靠攏,心跳也降到了最低。

  這意味著什麼?

  我將身體裡源源不斷的霧氣統稱為生命力,或者說生氣。

  什麼都好,反正就是這些生氣支撐著傷痕累累的心髒做功跳動,從而維持人體最基本的血液循環。

  但是現在它幾乎不跳,全心全意地休息養傷。

  也就是說,如今的我所能夠調動的生氣比身體最好的時候還要多。

  凝聚出的查克拉,自然也是如此。

  那麼——

  我的話語逐漸染上瘋狂:「就你會血鬼術嗎!花裡胡哨的我也會啊!」

  「木遁——」不管什麼都好……

  總之,雙手合十,封印——解除!

  「樹、界、降、臨!」

  沉睡的森林蘇醒了。

  我意氣風發地踏著破土而出,升騰而起的蒼天巨樹,向著感知到的違和方向衝去。

  欺負我現在速度和爆發力不夠?

  哪怕這具身體已死,肌肉鍛煉不出來,腳力也不如你們,但是啊——

  現在,這一片森林都是我的領域,你又能跑到哪裡去呢,鬼?

  「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主公啊!」岩融的聲音不意外的也染上了瘋狂的戰意,「那!讓我好好享受吧!」

  被狂暴化的一人一刀攆得四處逃竄的食人鬼終是沒躲過日出的灼燒,哭著化為了灰燼。

  與岩融一同獵鬼的旅程很開心。

  但是,依舊沒有鬼殺隊的影子。

  他們的隱蔽工作真的做的挺好。

  我蹲在樹上,架著薙刀,幽幽地,幽幽地嘆了口氣。

  實話說,會選擇躲進林子裡的鬼也不是特別的強,就算是血鬼術也是隱蔽為主。

  所以哪怕我都把這一片給梨了個遍,表面上看似乎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啊,也是有的。

  因為擔心這張臉被熟人認出來惹上麻煩,從木遁解封那一天,我就用枝葉和藤蔓把臉擋了擋,隱蔽是挺好的,就是看起來就更非人了。

  然後在某一次從鬼的口下救了一個砍柴的村民之後,似乎就被當做山林裡的精怪了。

  被偷偷地供奉了起來。

  我:?!!!

  岩融:唔,信仰的味道。

  吃人嘴短的我只好默默地把周圍也梨了一遍。

  結果供奉的人就越來越多,鍥而不舍的往我常待的地方送東西。

  摘過來的花葉,做好的小食,縫好的羽織,繡過的藥草香囊。

  在發現放著的食物總是被不知不覺原路退回後,開始轉而送衣服,送包裹,送護具,全是自己制作的,貼合我尺寸的小東西,退都退不掉。

  鬼殺隊,都這樣了你們為什麼還沒發現我啊?再不來這個信仰越來越多我就跑不掉了啊!

  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

  為什麼我當初走的時候不問一問花子她哥在哪裡呢。

  不然現在也不用漫無目的地找,還找不到。

  要知道看番只圖爽快的我連標志性建築狹霧山和藤襲山在哪裡,都沒記過啊。

  「姐姐,姐姐……」

  嗯,這是日有所思,夜有幻聽?

  「姐姐!拜托了快聽到吧,嗚……」

  不對,是真的花子!

  我猛地睜開眼,四處張望,周圍全是黑蒙蒙的森林,沒有一聲鳥啼,只有夜風吹過樹葉朔朔的響聲。

  但我的確是聽到了花子的聲音。

  「花子?是你嗎?」

  「姐姐!」和現在的我一模一樣的聲線充滿了慌亂,「太好了,姐姐,拜托,請去救一救哥哥吧!」

  「什麼?」我利索的掀起放在一邊的羽織抖了抖雪,一手披上,一手撈起小包裹,握住薙刀從樹上一躍而下,「先告訴我哪個方向,具體的路上說,快——」

  「從這裡出去一直往前,」花子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在火車上,車上有鬼,好多人,所有的人都睡著了,怎麼也叫不醒!」

  「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被吃掉的!」

  「別慌,你認得路對嗎,跟著我,給我指路。」現在的我腳程太慢了,必須用上特殊手段。

  兩點之間,線段最短,這時候從空中趕過去是最快的。

  沒想到第一次嘗試改造攻擊術式,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我集中精神,將原本術式中最具攻擊力的對外吸收查克拉的能力抽取,打亂,流轉於體表,改造為自體的推進力。

  「木遁·木龍之術·改!」

  蒼綠色的木龍再一次地出現了。

  時間限制,改的很粗糙,有些殘缺還耗能巨大,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躍上了趴下的龍頭,牢牢抓穩。

  要快!

  如果花子說的是真的……

  那麼他們最危險的,還不只是那一座沉睡的列車。

  還有同樣正在趕往那邊,比我更快的,殺意滿滿的鬼。

  ——上弦之三·猗窩座。

  高空中的風將我的頭發吹地獵獵,寒霜凝結在我的眉梢,我默默地握緊了手中嗡嗡作響的岩融。

  一定,要趕上啊!


第25章 輔助好難我第一次玩

  「上弦之……三?」

  「這就是柱、和上弦的實力嗎?」

  重傷的赫灼少年看著戰場上來往交錯的殘影,喃喃著。

  這本該是他無法介入的戰鬥,但是……

  赤色的鬥氣之鬼胸口被斬出的深深刀痕已經恢復如初,嘲笑著一步不退的炎柱:「放棄吧,杏壽郎!你的一切都是徒勞,人終究戰勝不了鬼!」

  已經左眼被毀,肋骨碎裂,內髒受損的青年卻絲毫沒有動搖,他緩緩地,再一次擺出了起手式:

  「我會履行我的職責!不會讓在場的任何人死去!」

  「沒了一側的視野對煉獄先生的影響太大了!」局勢開始走向不妙,名為炭治郎的赫灼少年顫抖著去抓握屬於他的刀試圖影響戰場,然而沉重的刀托卻從他無力的掌心滑落。

  「怎麼辦,煉獄先生的傷,已經越來越多了啊……」

  因為弱小而無能為力的絕望再一次的,再一次的出現了。

  少年炭治郎緊緊的咬著牙關,死死地盯著戰場。

  「森林……」同樣關注著戰鬥另一個的野豬頭套少年表情突然一空,汗毛炸起,警惕地猛抬頭,看著空無一物的上空,「有什麼東西,要過來了。」

  沒有給身邊的兩人表示疑惑的時間,下一秒,平地有東風起,從遠處傳來了一聲長長的龍吟。

  有一條龍,卷著燃燒的天空疾馳而來,轉瞬之前,龐大的影子已經將這一片的本就不明亮的月光牢牢遮擋。

  空中,本應在春天才抽枝的闊葉洋洋灑灑的落下,龍的身形伴隨著綠葉的散落,從尾端正在逐漸消失。

  那是龍鱗,龍鱗在剝脫。

  而龍,憤怒的龍頭,正在向戰場邊緣墜落。

  迫於強大的風壓,蓄力殺招的一人一鬼在高空墜物的前一秒果斷分開。

  「轟——」

  激揚起的煙塵中,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更快地,搶在了已經在逞強的炎柱之前,衝向了鬼。

  「森林,龍,和少女?」聽力異於常人的少年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不對,那不是活人,我聽不到她的心跳,是新的鬼嗎,炭治郎?炭治……」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身側的同期,露出了像是見到不可置信之物的,將信將疑的,悲傷,又脆弱的表情。

  ***

  「鐺——」

  金石交接的聲音響起。

  穿越了半個霓虹,耗費了大量的查克拉之後,終於險險地趕上戰局的我臉上的冰霜都來不及擦,先衝向場中殺意蓬勃的鬥氣之鬼砍上兩刀以表敬意,結果巨大的反震力讓我險些將薙刀脫手。

  「哦?」對面的赤鬼一動不動,猛地衝出一拳。

  「主公,你現在的力量和速度都不夠,不是他對手,快退!」岩融焦急的呼喊傳來。

  我充耳不聞,不退反進,徑直的迎上他,在那雙手掌洞穿左胸的瞬間,我的薙刀再一次從斜上方狠狠斬下。

  哈!現在的我最大的優勢,不就是不怕死嗎!

  對面被我的自殺式打法驚到,收斂了漫不經心的表情,穿過胸口的手掌以更快的速度回縮。

  「刺——」銳器撕裂皮膚的聲音。

  『岩融,』我被慣性帶的向前踉蹌了兩步,堪堪拄著薙刀站定,對著雖然不解卻仍給予我最高配合的搭檔解釋,『這兩次試探是必須的。』

  『我現在用著的是一具已經時間停止,無法成長,死去了的身體。』

  『這是我的劣勢,卻也是我的優勢。』

  『你看,』隨著我解釋,沒有一滴鮮血流出的空缺左胸在白霧的修復下,緩緩的長出新的肌肉層,皮膚,最後完全封閉,『我不畏懼任何傷害,也無懼死亡。』

  所以,當我確信已經可以看透他的攻擊的時候,我為什麼還要躲?

  『這一次,不為斬鬼,是為守護而戰。』

  莫名變得靜默的戰場上中間,多了一個幼小的「人」。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應該是介於少女和女孩之間的年齡,臉上、手上、全身纏繞著綠色的藤蔓和嫩芽,形成了奇異的圖騰,無法看清她的相貌,甚至氣味駁雜,充滿了森林和鋼鐵的味道。

  似人,非人。似鬼,卻也非鬼。

  握著一把比她高了一倍不止的大薙刀,擋在了已經重傷的炎柱面前。

  猗窩座衝著後方去的殺招越不過她分毫,所有的致命、致殘的招式,全被被她主動地迎了上去,擋了個結實。

  而毫無後顧之憂的炎柱,將所有的憤怒傾注到了刀上。

  戰局,出現了逆轉。

  「……少女,你可以看穿我的攻擊,」從沒有哪一次面對一個女孩能讓他鄭重到使出自身引以為傲的絕技,卻仍未繞過她分毫的猗窩座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猜想,「你是誰?」

  「不過是死在某年冬日的一個無名小卒。」我調動著所剩無幾的霧氣修復身上被「破壞殺·終式·青銀亂殘光」造成的破損,營造游刃有余的場面。

  顫抖的後背貼上了一雙同樣顫抖的手,默默地給予我支撐。

  是也快要到達極限的炎柱,煉獄杏壽郎。

  這場戰鬥,我需要盡力地將猗窩座拖到天亮,還得時刻避免後方的人一想不開就拼命,說實話,守護,要比進攻難好多。

  「你在愚弄我?」憤怒的猗窩座沒有再多顧及戰場,「能夠看透攻擊,分明是……」

  「通透世界,對麼。」我悄悄地將重心後移,一只手貼上了後方,一股腦的早已凝聚好的生命力輸了過去,哪怕異體轉移十不存一,但是為了能夠在最後一擊多增加點籌碼,是值得的。

  我努力的穩住聲線,以冷靜地、不以為然的語氣:「就是能夠看透世界,看清一切攻擊的路數的境界,對麼。」

  「但是那又如何呢?」我一字一頓地,殺人誅心一般的,「沒有可以讓我鍛煉成長的肌肉,也沒有可以增長變強的骨骼。」

  「猗窩座先生,」我用還未變聲的稚嫩嗓音,真誠地發問,「您似乎堅信成為不滅的鬼,比會長大、會變老的人,有著更好的武學出路。」

  「我有困惑。」

  「春天的櫻花大片開放是怎樣的呢?夏天的花火大會是有多熱鬧呢?秋天,據說有著滿山紅葉開放的地方,在哪裡呢?」

  遠處,傳來了少年壓抑不住的嗚咽。

  果然,我包成這幅樣子,還是被認出來了嗎?

  ……抱歉啊,稍後一定會好好和你道歉的。

  現在,先讓我做到最後一步,動搖面前這個鬼的信念,就差最後一步了。

  「可是我死在了下著雪的冬天。」

  猗窩座,這個有著強烈的變強執念的鬥之鬼,默然以對。

  她已經看不到了。

  這個天賦異稟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擁有著可遇不可求的「通透世界」的孩子,或許再給她幾年時間,完全可以成長到無法估量的地步。

  擁有著「通透世界」的人,卻沒有等到可以通透看世界的時候。

  她死在了冬天。

  「您覺得,我的這幅樣子——」我將最後的一絲霧氣凝聚在腳尖,輕巧地,輕巧地轉了個圈。

  「是強大嗎?」

  猗窩座的氣息亂了。

  身後的人的鬥志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炎之呼吸·奧義!玖之型——煉獄!」全身包裹著灼熱火焰的人從我的身側躍過,同樣火焰燃燒著的刀身,斬上了猗窩座的脖頸。

  「鐺!」

  這一次是干脆利落的金石交擊聲。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上弦之三的腦袋,掉落了。

  然而,掉落了的腦袋和無首之軀卻並沒有消散。

  「啊啊啊!!!」瘋狂的、混亂的聲音從半空中的頭顱中發出。

  遠處的東方,一抹魚肚白顯現,有曙光在逐漸播撒。

  全力一擊的煉獄杏壽郎已經力竭,不遠處的三個少年迅速暴起,三把日輪刀刺向了試圖逃跑的無首之身。

  已經混亂的上弦之三,嘴巴裡不斷地重復著「要變強」「不對」「你是誰」「太弱小了」,無視了日輪刀的創傷,由無首之身抱著,迅速地衝入了陰影遍布的林間。

  而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沒有追擊的力量了。

  但是,所有人都活下來了。

  我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將岩融死死地釘在地上,另一只也好不到哪去的血肉剝脫的手眼疾手快地攙住力竭向前栽倒的炎柱。

  能以人類之軀撐到現在,真的令人欽佩。

  天亮了。

  至此,上弦之三,敗退。

  陽光開始逐漸灑落在我冰涼的臉上,眉梢的冰霜終於化開,如同眼淚一般順著我的臉頰滑落。

  我在一位鬼殺隊支柱和三位鬼殺隊隊員驚愕的目光中,完全的,完整的沐浴在了陽光下。

  雖然對著猗窩座謊言和誤解的垃圾話一堆一堆地放,但我的確不是鬼啊。

  接下來,解釋的要解釋,而且……

  我看了一眼一直目光灼灼地定在這裡的赫灼少年——灶門炭治郎,也是花子的哥哥。

  他一動沒動,眼睛看起來也已經好久沒有眨過了,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躊躇著,顧及著,一直沒有上前。

  「花子?」我心中一酸,輕輕地,氣音呼喚彼岸之人。

  只有我聽到的聲音從一側響起:「我在,我們都在了,姐姐,你說的方法可行嗎?」

  不可行也得行。

  但是在那之前——

  我感受著從手心出傳來的屬於炎之呼吸擁有者滾燙的體溫,耳邊是身為支柱必備的,沒有間斷的全集中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

  這個人是活著的。

  沒有拒絕我的攙扶,那態度至少應該不是敵對吧?

  那我提出的要求他能夠答應嗎?

  掙扎好一會,我還是鄭重地向這個靜靜等我開口的人請求道:「這位……煉獄先生,我有一個很突兀的請求……」

  耐心地聽完了我的請求,幾乎是全身都是血,但的確生命無憂的劍士明顯很是困惑地歪了歪頭,卻一口答應了下來:「……唔姆,就對著你說嗎?沒問題!」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新一天的日光眷戀地圍繞著這個鏖戰了大半夜,獨自一人擋住了強大惡鬼,守護了所有人的劍士,他橙紅色的發在身後朝霞的輝映下仿佛要燃燒起來。

  他緩緩地調整方位,直到完全正對著我。

  然後,露出了一個元氣滿滿的露齒笑,用標志性炎柱的聲音,大聲的:

  「不用擔心,煉獄杏壽郎,有好好的活下來哦!」


第26章 所愛隔山海

  煉獄杏壽郎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視線下方。

  這位炎柱好像天生就缺少尷尬這一根弦,無論什麼事情由他做來,便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他正大光明地仔細觀察著這一位,初次見面就能夠無聲且默契的與他配合,擊退了上弦強敵的女孩,或者,如果她的年齡沒有被迫停止,現在應該叫她少女。

  此前干擾上弦之三的對話不能全信,但透露的信息不少。

  她應該是從雪夜死去,卻又因著不明原因從雪夜蘇醒。

  不久前,眾目睽睽之下,從冰雪猶存的東北方踏著寒霜而來。

  哪怕是現在,這個發鬢和眉梢還帶著北國特有的未消卻的冰霜的少女,被常青的枝葉和春日的嫩芽簇擁著,分明是已經死去,卻又無一不散發著蓬勃的生機。

  若不是為了剛剛那個要求,她應該是會選擇刻意著不發一言,盡力減少信息的透露,然後消失在太陽升起吧。

  現在她正低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掩了瞳色。只能夠在光影的變換間,隱隱約約透出一抹桃粉。

  如同開在冬日裡的花。

  我非常不自在的,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腳尖。

  頭、頭頂上的視線真的太有存在感了。

  連遠處來自於炭治郎的如同水之呼吸拾之型一般的視線都快要比下去了。

  怎麼回事?

  你們炎柱,難道連看人的視線都是火一樣的滾燙嗎。

  這是什麼限定版冰火兩重天。

  救命啊……

  我真的不會跑的,人的肩胛沒有皮膚包裹握起來難道不膈手嗎,煉獄先生?

  在一種莫名強勢的氣氛籠罩下,我被迫、偷偷地放棄了轉身就跑的打算。

  余光已經眼尖的捕捉到屬於炎柱的鎹鴉早早的起飛了。

  此時的我甚至能夠想像的到它的叫聲內容:「啊!捷報!捷報!炎柱煉獄杏壽郎,三名癸級隊員,與不知名非人非鬼少女,擊退上弦之三!」

  不知名非人非鬼少女,畫皮下的我,露出了痛苦面容。

  同樣都是打了一晚上的人,不會累的我都累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察覺到我的意圖的,可惡。

  得快點恢復行動力,接著找個時間單獨把花子的話帶到,就溜吧。

  雖然我很喜歡鬼殺隊的各位,但是以這幅身軀相見的話,我覺得我不可以,我還沒准備好。

  看起來還算友好的炎柱像是牽著小雞仔兒一樣的把我帶到了三個鬼殺隊少年面前,然後就坐在一邊緩緩閉目。

  任由緊跟著他坐下的我與對面三個狼狽的少年相對無言。

  身側,炎柱的呼吸逐漸變得深緩。

  我保持著坐著的姿勢,忍不住一瞥,再一瞥,看著他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緩緩的停止了出血。

  哇。

  呼吸法止血,是我沒見過的招式。

  我壓住了躍躍欲試想要湊過去細看的上半身,卻沒忍住抬了抬眼,目光透露出了濃濃的渴望。

  ——想學。

  下一秒,對面傳來了兩個抽冷氣的聲音。

  我猛地回過神來。

  眼睛——罕見的粉色的,與灶門炭治郎的妹妹,鬼少女——灶門彌豆子一模一樣的眼睛暴露了。

  不、不對啊,我原本是打算偷偷找炭治郎少年一個人的啊,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子了?

  我有些疑惑的瞅了瞅不動如山的青年,又兀自打消了疑惑。

  坦坦蕩蕩煉獄大哥,應該不可能。

  我將這次歸功於自己的過失,將目光轉了回來。

  對面三個面色不自然的少年,唯一一個沒有驚訝的抽氣的是坐在中間,傷勢最重的灶門炭治郎。

  從我坐下起,他的姿態就定格了。

  那明顯不是一個舒適的坐姿,更何況,他還受著重傷,兩雙早已經脫力的手還緊緊地揪住身側的羽織,青筋暴起。

  是讓知情的我看來非常心酸的姿態。

  這個少年,不久前還在夢之鬼構築的家人團圓的夢中,一次一次的自殺哭著與家人告別。

  即便幻境是假的,但是那份悲傷是無法避免的。

  算了吧,我有些自暴自棄的想。何必還要挑時間呢,你看這個人會在意被別人看到脆弱一面的樣子嗎?

  為家人而哭泣,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嗎?

  既然都要見,不如就選現在吧。

  我或許……應該相信他們的羈絆,屬於家人的羈絆。

  抬起傷勢不那麼重的手,我默默打量了幾眼,沒忍住露出了嫌棄的神色。

  其實敞亮著看,這個傷勢真的挺滲人的,也不知道昨晚上的我是怎麼硬撐下來的。

  我艱難地找了找,選了一根相對皮膚覆蓋大一點的手指,甩了甩,將泛著熒熒綠光的指尖,輕輕地點上了另一只手腕骨側面的藤蔓。

  這其實也是一個木遁。

  前不久自己折騰擋臉的時候研究開發出來的,每一節藤蔓和每一支嫩芽都分離了我濃縮的查克拉和生命力,貼在體表,平時只是作為遮掩容貌的圖騰,到了戰時就是以防萬一留下的後路。

  「咿……」在金發少年壓低了的驚呼中,藤蔓緩緩的融化,化成了同樣熒熒的綠色圖紋,滲入到了下方的皮膚、骨骼中。

  最先是軀干,破損的軀干開始填充,隨後是四肢,斷裂的腿骨,崩壞的肌腱,和白骨森森的手臂,逐漸被外層的蒼白皮膚覆蓋,變成正常「人」的模樣。

  最後,是額頭和臉頰。

  感受到最後的暖意褪去,我將一直低垂的頭抬了起來。

  「……」

  「……?」

  「嘶——」

  「……」

  這是一張,和正從木箱子裡好奇探出頭來暗中觀察的鬼少女——灶門禰豆子七分相似的臉。

  最先動的是我妻善逸,這個一直顯得膽小怕事的少年,此時敏銳的意識到了氣氛的變化,默默地捂住了滿頭問號的帶著野豬頭套少年的嘴……頭套上的豬嘴,強硬地將他拖到了一邊。

  然而就這空茫茫的大平野也沒什麼地方好躲的,遠處側翻的列車上是驚弓失鳥的人群,他拖著掙扎扭動的野豬頭轉了一圈,最後選擇默默地,躲在了似乎在閉目養神的炎柱羽織的後方。

  很好,現在我的面前只有一個人了。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沒有人了。

  我閉眼,再睜開,抬起已經完好的手,如同貼上一面透明的玻璃一般,貼在了正前方。

  而事實上,我也的確貼上了什麼透明的屏障。

  對面,從我露出全容,就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的少年,遲疑地,輕輕地將他的手附了上來。

  在我的視野中,割裂的白色的空間,同時有另一只與我一模一樣的手,與這一只劍繭和刀傷遍布的少年人的手,重合了。

  這是我從一開始決定使用花子的身體時就和她約定好了的——

  ###

  「您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呢?」

  「我答應您,只要我還在這個世界上,話我一定會帶到。」

  「但是啊花子,我不會成為你。」

  「你所有的想要對你的哥哥說的話,你要自己去說。」

  用著花子的身體,如果還要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親情,她的羈絆,那我又將這個孤獨的、善良的孩子至於何地呢?

  簡直比最卑劣的小偷還不如。

  面對的處境再窘迫,我都絕不允許自己這麼做。

  『花』是『花』,『花子』是『花子』。

  「那是你的家人,你的哥哥和姐姐。」

  「我已經頂替了你的存在,不能再頂替你的羈絆。」

  記憶的最後,是我對著那一家善良的人們,自信滿滿的保證。

  「沒關系,都交給我吧!」

  ——我可是,能夠顛覆世界的,叛逆之花啊。

  ###

  那麼,要開始了。

  我將自己的這只手注入生命力。

  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就相信生命吧。

  生命,血脈,羈絆,這些都是無法輕易被時間和空間隔斷的。

  充斥著磅礡生命的我,就是他們的橋梁。

  首先是花子。

  屬於花子的極力遏制哽咽的聲音:「尼醬。」

  然後是……

  一只更大的手,長著和炭治郎相似的臉,要更稚嫩一些,臉上是逞強的笑:「喂!尼醬……」

  ——竹雄。

  接著,

  是比他矮一些,留著寸頭、穿著淺草色衣衫的男孩,咧著嘴,眼角掛著淚珠:「尼醬!」

  ——茂。

  還有……

  醒過來睜開眼睛的小孩子,費力地踮起腳,用指尖搭上了我的掌心,小聲哭著,卻在說話時假裝笑著的:「尼!醬!」

  ——這是最小的六太。

  最後,

  是跪坐著,用雙手握住我的手掌,連帶著將少年的手一起包攏,仿佛在撫摸少年的傷痕的母親:「炭治郎。」

  ——母親。

  少年炭治郎貪婪的、努力的睜大了雙眼。

  他在對面那雙熟悉的眼眸中,在那雙澄澈的粉色裡,看到了他的家人。

  是真的,不是夢之鬼的幻覺制造出來的,是真正的家人。

  晶瑩的,豆大的淚珠不斷的從那雙赫色的眼睛裡滾落,少年的嘴開合,卻只有囫圇的幾個音節從喑啞的喉嚨滾出。

  他早已經失聲。

  卻還堅持著,無聲的,嗚咽著,嘶啞著的沒有幾人能聽懂的家人的名字:「花子……竹、雄……茂……六、太……還有……媽、媽……啊……」

  我將另一只手握住他已經無意識痙攣的手,一點一點撫開,握住。

  冰涼的,一如當年冬天,他帶著滿腔的絕望,一個一個觸摸過去的溫度。

  我開口,屬於花子的聲音和彼岸的聲音重合,更清晰,更直觀的傳入他的鼓膜:「我們一直都在哦。」

  「尼醬——」

  「照顧好自己呀!」

  「要好好吃飯哦。」

  「哈哈哈哈,嗚——尼醬要記住我的笑哦。」

  「呼呼,痛痛飛走~」

  「炭治郎,這兩年以來,辛苦了。」

  手上緩緩地一沉,不重,只是施加了一塊板磚的重量,卻讓我平穩的手微微一顫。

  我意識到,這是原本應嚴苛的,這次卻終於放寬了限制的世界意識在溫和的提醒,時間差不多了。

  感受到了我手微微的下移,那邊的聲音迅速加快,幾乎是大聲的,此起彼伏的喊出:

  「以後一路小心——」

  「這一次不用這麼快過來也可以的!」

  「我們還可以等很久很久!」

  「尼醬嗚啊——」

  「要和彌豆子活到一百歲啊!」

  在雙方手上驟然一空的一瞬間,炭治郎在那雙如同鏡子一般的眼眸中,看到了他死去的弟弟妹妹們和母親,站在一起,含著淚,卻笑著揮手的場景。

  一如當初送他下山的永別。

  這一次,是「再見」。

  炭治郎,這個從家人死後,一刻不停的帶著鬼化的妹妹孤獨地四處奔走,重復著吃苦,訓練,吃苦……

  背負著痛苦和仇恨,承受著本應不屬於他的不理解,依然將妹妹牢牢地保護在身後,從來沒有休息過,也沒有示弱的少年人……

  此刻,終於放下了包袱,緊緊地抓著身前少女冰冷的手,如同握住了什麼無法割舍的珍寶。

  戰後,身後是廢墟的戰場,天空一片廣闊,寂靜無聲的原野上,先是小聲的抽噎斷續地響起,隨後哭泣聲越來越大,最後,他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第27章 醫學奇跡花花醬

  積累了兩年的情緒得到了宣泄的炭治郎像是得到了新生,身上那種沉重的,緊繃的氣息隨著這一次的嚎啕大哭得到了充分的釋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沉靜的,被人愛著的堅毅。

  太好了。

  我看著那雙淚水衝刷後雨過天晴的赫色虹膜,按了按依舊沉寂的心髒。

  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重傷加上強烈的情緒起伏,使得眼前的少年顯得更為虛弱。

  然而他眉眼舒緩,神采奕奕,牢牢扣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有松開的手,試探的:「花子……?」

  「花。」我回望那一雙希冀的眼睛,打斷他。

  受限於世界的壓迫,我無法再透露更多,但是我相信以這一家人深刻的羈絆,剛剛的一切應該能讓這一位並不愚鈍的少年猜出大概。

  「……嗯!花!」出乎我意外的是,少年的神采並沒有因此黯淡,反而揚起了一個長男式的安撫微笑,自然的接道:「我是灶門炭治郎,是哥哥哦。」

  「我、」不是……

  「在後邊箱子裡的這個是彌豆子,是姐姐。」我的話被再次打斷,他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腦袋。「要是不好意思的話,叫炭治郎和彌豆子也沒有關系的。」

  不容置疑的下了定論,強硬的將我劃分為他的家人,為或許來歷不明的我提供他說所能付出的最大幫助。

  ——謝謝你。

  那雙眼睛裡是這麼說的。

  我眨了眨莫名酸澀的眼睛,怎麼我一直以來遇到的都是這麼好的人啊。

  在這一刻我清晰的感覺到,從降臨到現在若隱若無的排斥感,在炭治郎的尾音落下之後,消失了。

  我被這個苛刻排外的世界完全接納了。

  「原來如此,」在一旁默默閉目的炎柱先生突然加入話題,「是灶門少年的另一個妹妹啊!」

  在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後,只見這位支柱沉吟了一會,猛地又轉了個話題:「灶門少年,在面對下弦之一時,我看到了你和你的妹妹保護了列車上的人。」

  對上炭治郎微微睜大的眼睛,對著那雙期待的眼睛,這位對鬼嫉惡如仇的炎柱笑著,堅定地給予了承認:

  「所以,我相信你的妹妹。」

  「我認同她是鬼殺隊的一員。」

  「——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炭治郎猛地起身鞠躬,激動地大聲地回應:「是!煉獄先生!」

  接收到直起腰的炭治郎松了口氣的表情,我有些遲疑。

  ……所以,看樣子這個妹妹其實也包括了我?

  噗通,噗通——

  被動沉寂的心髒突然緩緩的恢復跳動,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按上胸口,皮溫冰涼,血液循環依舊沒有恢復,身體還是死的,可緩緩傳來的律動,不是錯覺。

  一個大膽的猜測緩緩浮現。

  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著,現在的我能夠以這個孱弱之軀,主動模擬呼吸,學習使用呼吸法了……?

  系統傳承下來的呼吸法,不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那種,這裡就有一個天花板的存在放在這裡可以模仿呀!

  悄悄地瞥了一眼正在向三位少年做戰後總結的煉獄先生,我有些躍躍欲試。

  就,先打聲招呼,如果他感覺到冒犯,就立刻停下。

  專注地盯著他哪怕受傷說話都沒有中斷的呼吸節奏,我刻意加重了呼吸的聲音,同步……模仿……

  長長的吸,伴隨著身體內部內髒的配合,停頓,呼——

  灼熱感,火焰一般燃燒的感覺。

  簡直是久違了的溫感。我有些熱淚盈眶。

  一直以來無人指導的晦澀處隨著這一次的嘗試被一一化解,逐漸上頭的我果斷地,福至心靈地將這個呼吸和屬於以前挨打瞎琢磨出的呼吸方法穿插融合。

  反正只要喘不死人,就往死裡喘氣。

  身體裡由於我的又又又一次拼命而所剩無幾的霧氣,隨著我的嘗試以一種瞠目結舌的速度瘋漲,翻湧。

  伴隨著熟悉的後頸部的灼燒感,在沒有高壓力的戰鬥和緊張的情緒下,第一次,在日常時,我的眼前一片通透。

  這一次,我看到了更多。

  比如我目光盯著的前方,屬於煉獄先生的方向,我看到了損壞的眼球,斷裂的肋骨,破裂的大片內髒,入目大量的胸腔積血和腹腔積液……

  隨便哪一個拿出來妥妥拉近ICU的傷勢,眼前的人卻沒事人一樣的還在中氣十足的坐著鼓勵三個後輩。

  好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

  我呼吸一頓,岔氣了。

  被迫退出了人體CT掃描的視野。

  對上了了興致勃勃看著我的煉獄先生。

  「……」是神采奕奕的貓頭鷹凝視。

  「……咳、唔。」是沒忍住咳嗽的我。

  「唔姆。」面前的人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氣勢高昂,似乎在想什麼我無法預料的東西。

  趕在他說出什麼驚人話語之前,我決定先發制人。

  「煉獄先生,」我故作冷靜的,「眼球破損,肋骨斷了三根,一根擦過了肺,大量胸腔積血,內髒沒有一個是好的,破的破,裂的裂,腹腔積液也不少,就這樣的傷勢,您……」

  背後傳來了金發少年弱氣地:「好厲害,這都看得到啊。」

  野豬頭少年附和:「就是那個什麼『通通世界』吧?」

  弱氣的聲音糾正:「是『通透世界』啦。」

  我的表情逐漸凝固。

  好像又透露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背後,阻止不能的炭治郎絕望扶額。

  我痛苦閉嘴。

  對不起,我以前不這樣的。

  在陌生人面前還能夠裝一裝,一旦在接納了我的人面前真的,藏不住任何心思。

  痛苦面具的我干脆閉嘴,直接伸手,摁在了面前這個配合著同步蹲下來的青年的臉上。

  這個人對著我還露出了一個笑,大聲地:「感激不盡!」

  我:……

  沒有誰能夠拒絕貓頭鷹,沒有!

  冰涼的手觸碰上了刺痛的左側額角,側下方就是破損了的眼球,一片漆黑的視野讓這份涼意更加明顯。

  超過了正常社交的距離能夠讓煉獄杏壽郎更為清晰的感受到這個少女鼻息處沒有間斷的和他一模一樣的呼吸節奏。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的領悟。

  ——全集中呼吸·常中。

  這個天賦,的確是能夠讓那個上弦之三動搖。

  其實並沒有很天才,其實領悟呼吸也沒有看起來那麼快的我,看著異常配合的傷患,心情微微忐忑。

  因為這個術我也是聽說過,用還是第一次。

  但是其他的傷還好說,這個眼球的傷勢再不處理,接下來的預後絕對不是很可觀。

  醫療忍術,是我的盲區。

  在木葉的時候,各種原因導致我不是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學的全是體術和木遁,醫療忍術只是唯二兩次住院的時候看醫療忍小哥哥小姐姐們用過。

  更別說就現在的情況,簡單的掌仙術已經無法解決。

  需要等級更高,再生能力更強,消耗極大量的查克拉從而刺激細胞再生,是以壽命減少為代價的禁術。

  不過沒關系,我默默地計算體內翻滾增長的白色霧氣,屬於我的生命力應該能支撐我造這麼一次的。

  我略略心虛的瞥了眼另一側的胸口,放著飛雷神手裡劍的地方。

  ……反正扉間先生看不到。

  浪起來的我對准前方斷裂的眼窩處,嘗試著將不那麼聽話的查克拉混著生命力的霧氣分離,揉碎,打散,想像著將它熬成液體,再融入溫和的純粹的生命力的液化霧氣,再打熬,最後凝聚在手心,用可控的力量高速震蕩之,使其霧化——

  更為微小、溫和的能量顆粒順從的貼服在破裂的眼窩,順著暴露的傷口滲入,深入。

  配合著本身就相似同調的火焰一般燃燒著的呼吸,將再生的速度再次催化。

  ……

  我收回了手,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有些吃不消長時間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緊繃精神的操控,對著對面聽話閉眼的人:「煉獄先生?」

  「唔姆?」

  「已經可以啦,學藝不精,感謝您的配合。眼睛接下來會有點癢,不要去碰,也不要見光,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就看您自己的自愈能力,」我默默地停頓了一下,眼前這個人看也知道不是什麼聽話的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和您的養傷配合程度啦。」

  「眼睛對戰鬥的影響很重要,請您一定要好好休息!」

  苦口婆心的我感覺腦袋又被人揉了揉,意外的手法還不錯。

  然後肩膀被大力地拍了拍。

  嘶——

  煉獄先生,您的感謝,我確確實實收到了。

  我齜牙咧嘴地默默的盤算,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所以接下來可以考慮跑路了。

  虛假的妹妹醬,我!絕對不會讓炭治郎再經歷一次被同事和上司排斥的眼神,絕不!

  「我們接下來應該是回紫藤花之家養傷,」一旁敏銳的炭治郎蹭上前,搭住我,輕輕地:「花……要一起來嗎?」

  「有軟軟的床鋪,暖暖的太陽……」炭治郎努力的組織語言。

  「來往的陌生的人也不多的。」金發的少年期期艾艾的湊過來,對著我露出了見到小姨子一般靦腆的笑,「我是我妻善逸,花花妹妹你好!」

  「一個人住在森林裡哪有在外邊好呢?」帶著野豬頭套的少年拱了上來,對上我的眼神,嘎嘎大笑,「本大爺是嘴平伊之助,是山大王哦!」

  最後,三個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挺拔坐著也是最高的大人身上。

  搞得我也忍不住將目光對了過去。

  抱著胸坐著的煉獄杏壽郎疑惑地回望我們,很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自信滿滿地:「我是煉獄杏壽郎!是現任鬼殺隊的炎柱哦!」

  面對著我們四張呆滯的臉,這才笑著說道: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糾結什麼,」

  他站了起來,在視線所及的遠方的空中,有幾只烏鴉向這邊極速飛來。

  「紫藤花之家為了抵御鬼的入侵,種了四季常青的紫藤花。」

  青年的耳邊回響起了戰場上少女疑惑的問話。

  ——『春天的櫻花大片開放是怎麼樣的呢?』

  「現在不是春櫻開放的時候,」他轉身,橙紅的眼對上四雙澄澈疑惑的視線,同色的羽織在背後翻滾,如同火焰將這個人包裹。而更後方,是穿著鬼殺隊隊服的人們向這邊高喊著什麼飛速靠近的身影。

  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實。

  在恍惚中,我聽到他說:

  「先去看看大片開放的紫藤花,怎麼樣?」


第28章 我以為是月下談心

  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在異世界還要把曾經學過的解剖學和生理學撿起來。

  得益於世界的接納,我終於能夠以一屆死身,主動地進行生命活動了。

  正常的人體的生命活動是不自覺的,哪怕沒有意識,心依舊在跳,代謝依舊存在。

  我不同,要達到正常鬼殺隊劍士看不出來的程度,我需要由我的意識,去模擬以上一切的常規的生命活動。

  聽起來挺難的,於是我找了個捷徑。

  炎柱!那麼大一個模板放在這裡,抄,就完事了。

  副作用就是反應會遲鈍好多。

  感覺如果能堅持下來對我的本體會有很大的好處呢。

  在回去的路上,傷勢稍輕的我妻善逸悄悄的湊近,以自認為不會被發現的聲音悄悄:「花花妹妹,你現在,是活了嗎?」

  我緩緩地將注意力從體內抽離,一臉微妙的看了看早就豎起了耳朵的炭治郎,突然猛回頭的嘴平伊之助,再看了看不動如山的煉獄先生……

  「我妻……」在金發少年泫然欲泣的表情中,我硬生生改口,「善逸君。」

  「畢竟原來的樣子去人群中會引起不必要的騷亂和恐慌吧?」我無奈地攤手,很有自知之明,「只是分了一點注意力去模仿呼吸和心跳啦,不然你看……」

  我將控制收回,給他原地表演了一個心搏驟停。

  余光瞥見背著炭治郎的隊員腳下一空,連連絆了好幾腳才穩住身形,若無其事地繼續前進。

  被狠狠顛了好幾下的炭治郎回頭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我對他眨了眨眼,對著驚恐的善逸繼續:「像這樣就是節能模式啦。」

  趕在更多人發現不對之前,我又緩緩地恢復呼吸。

  好久沒有皮過了,這一下就很開心。

  被皮了一下的我妻善逸竟然沒有被嚇退,嘗試著繼續對我搭話。

  我這才看明白了,這個少年是怕我不自在,從而努力地找話題和我聊天。

  哎呀。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開始調節心態,說服自己放下對即將到來的未知的排斥。

  之前一個人呆久了,的確有點不習慣。

  這是一個很敏銳,很善良的少年。

  我對著磕磕巴巴、額頭冒汗還不忘努力尋找話題的善逸露出一個柔軟的笑,主動接話:「你不怕我嗎?」

  「誒?」他猛地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怎麼會,我聽得到的……」

  還沒說完,一只豬頭拱了上來,是不知道去哪裡撒歡回來的嘴平伊之助:「是森林!還有花朵……還有刀劍……?」

  他越說越混亂。

  被搶了話題的善逸眼裡噴出了火光,他一把摁住了頭套,伊之助不甘示弱,靠著強勁的腰力上頂,試圖將他掀翻。

  於是兩個人迅速地忘記了最初的想法,扭打起來。

  「真是有活力!」

  然後說出這句話哈哈大笑的煉獄先生也被一旁柔柔弱弱的看起來像是負責急救醫療的小姐姐摁了下去。

  「……也請您安分一點,有點作為重傷患的意識吧,煉獄先生!」非常忍無可忍的聲音。

  在終於變得安靜如雞的路上,我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嗯,果然,大家都很有活力呢。

  ……

  這幾個人的傷勢其實還是很嚴重的,只能先去就近的紫藤花之家緊急處理,再轉移到蝶屋繼續修養。

  逞強的一個柱三個隊員在到了安全的環境後,一個個的都栽了下去。

  我有看著突然開始吵鬧的環境,心裡漸漸地安定下來。

  是啊,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

  並沒有。

  一個炎柱,三個隊員,還有一整個列車八節車廂,整整兩百多號人的人質,在這樣的條件下,沒有人員犧牲地斬殺了一個下弦,同時逼退了一個上弦,還是上弦之三,這是什麼概念呢?

  ——簡直就是鬼殺隊成隊以來最大最振奮人心事件!

  只有區區一句「擊退上弦之三」怎麼夠?

  上弦之三是個什麼實力?戰鬥的具體經過是怎麼樣的?有沒有更多的鬼的情報?情報裡那個非人非鬼的少女……又是誰?

  這些,全都是要親自當面問才有用的!

  於是,這個並不大紫藤花之家在短時間內烏鴉不斷,據說還有就近的好幾位柱在連夜奔襲趕過來。

  我聽到這個的時候冷汗都下來了。

  「沒關系!」可靠的炭治郎纏著繃帶,十分有長男力地向我保證:「花如果還沒做好交流的准備的話,都交給哥哥吧!」

  然後真的,那些來拜訪的人都被炭治郎擋住了。

  他是真的將我作為妹妹保護著的。

  但是,作為病患的炭治郎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更何況柱裡面還有一個專攻醫藥毒的存在。

  某天的夜晚,悄悄爬上屋頂吹風思考人生的我,聽到了身側傳來的,溫柔的屬於紗織姐姐的聲音。

  「摩西摩西~」

  自從進了紫藤花之家就一直保持生命活動的我頗為遲鈍地回頭,對上了一雙澄澈的堇色。

  緩緩的眨了眨眼,我有些拘謹地收攏手腳,謹慎地加大了生命體征的模仿,小心翼翼地回:「您好。」

  那雙眼睛彎了彎,她輕巧地坐在我身側,溫溫和和地:「你的哥哥一直攔著不讓我們見你,我心中的疑惑一直無法解答,剛剛看到你在吹風,擅自就上來搭話了。」

  「很抱歉,是我一直沒有做好心理准備。」我搖搖頭,輕輕地回,「你們……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蝴蝶小姐……?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我試探地感受著她的情緒,確認沒有被冒犯的憤怒,才繼續說了下去,「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是個例,但是我的意志是不會變的。」

  「或者您可以理解為——我繼承了因鬼舞辻無慘而死的人們的意志,向他復仇來了。」

  「阿拉?」她有些驚訝地笑了,「這個煉獄先生已經說過啦,能夠擊退上弦,真是了不起。」

  「……是?」不對啊,這個態度,感覺就像是已經被接納了一樣。

  看著我困惑不解的表情,她有些失笑,是真的,傳遞過來的氣息表示她真的感受到了忍俊不禁:「唔,這一戰打的相當的漂亮……鬼殺隊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這麼好的戰績了。」

  看著我仍然迷茫的小眼神,蝴蝶小姐的笑盈盈的語氣不變:「有沒有人說過,你對自己的認知有些偏差?」

  這麼一說好像?

  我陷入沉思。

  「花……」嬌小白皙的蟲柱輕輕地嘆息,帶著我無法堪透的復雜感情呼喚我的名字,背後的蝴蝶發飾在月光下輕輕震顫。

  「我們都很感激你。」

  「咦?誒?唔……嗯!」終於認清自己現在的地位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所以,您找我是有什麼困惑嗎?」

  「煉獄先生的傷勢,有事先處理過的痕跡,」她有些苦惱地,「對比之下太明顯了,哪怕煉獄先生閉口不言,我也無法裝作看不到。」

  來自醫務人員的探究精神嘛,我理解:「您是說那雙破裂的眼球嗎?當時情況緊急,再不救治就要錯過最佳時機了,我就擅自先處理了。」

  對上那雙因為看到了更多傷殘者的希望而充滿了期待的眼睛,我歉意地補充:「方法和能量體系不同,而且消耗有些大,恐怕無法推廣,抱歉。」

  她有些失望,卻也不意外:「聽起來是維持你現在活動的生命能量一類的嗎?看起來煉獄先生欠了好大一個人情呢。」

  「也請您對他保密啦。」就知道瞞不過這位看透了一切的醫藥毒三系大佬,我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悄聲地,「我當時使用這個的初衷也並不是想要得到感謝……」

  「為了滅殺惡鬼,一代一代地鬼殺隊前僕後繼,我欽佩著、尊敬著這樣的你們,」我正色,鄭重地凝視她,透過她似乎看到了所有為日出到來而倒在黑暗中的人們,「所以作為曾經被你們保護著的我,能夠為你們做些什麼,就再好不過啦!」

  我,對著漂亮姐姐露出了千手式的傻笑。

  對面的漂亮姐姐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別開了眼。

  「……?」無往不利的千手笑失效了嗎?

  似乎是受不了我的懇切凝視,她有些無奈的,帶著些意味深長地:「好的好的,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好耶!」我歡呼,「謝謝蝴蝶小姐!您還有什麼想要問的也一起問了好啦~」

  比如鬼的實力……作為正面硬吃了他幾乎所有傷害的我最有發言權了。

  「這個先不著急,」面前的人眼神飄在我的後方,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同時有強烈暴躁的情緒迅速升起,岩漿翻滾在溫和的表情下,導致她整個人散發著幽幽的黑氣。

  似乎不是針對我的?我順著她的視線猛回頭——

  什麼也沒看到的我疑惑地眨巴眼睛,越發不解地看著她額角蹦出的青筋。

  時刻維持生命活動果然對我的感知造成了很大的限制,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先開個省電模式再掃一遍周圍。

  她安撫地對我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哪怕不需要休息也去閉目養神一下怎麼樣?你不排斥的話,我們找個時間復盤一下經過?如果能夠通過這一戰,窺見百年來都沒有遇上過的六個上弦……」

  「啊!」我突然想起來,「其實,六個上弦只剩下五個啦!」

  衝著表情逐漸管理失敗的蝴蝶小姐,我雀躍地放出炸彈:

  「上弦之伍——玉壺,嗯,應該是叫這個,我剛來的時候遇到了,順手就解決掉啦!」

  「什麼?!!!」

  從四面八方響起了不同的聲音重合成了一個,在蝴蝶小姐勉強的微笑中,我呆滯地看著,從樹上,屋頂後方,還有樓下的窗戶,探出的腦袋……們。


第29章 霜之哀傷

  最先從樹上跳下來心虛冒著汗的是一個櫻粉色到草綠色漸變發的少女,散發著甜甜蜜蜜的氣息,徒手攀上了屋頂。

  然後出現的是後方屋頂上穿著左右兩邊花樣不同的羽織的黑發青年,沉默著,沒有高光的眼睛默默地定在了這裡。

  ……蝴蝶小姐的青筋跳的更歡了,笑容史無前例的溫和,黑氣、黑氣都已經冒出來了!冷靜啊蝴蝶小姐——

  最後是毫不心虛地,一臉的理所當然的,渾身還打著繃帶的重傷人士,煉獄先生。

  和他旁邊坐著的一個頭巾上鑲嵌著鑽石,眼周塗著瑰麗花紋的高大男人。

  很好,我的青筋也蹦出來了。

  不是,你們,你們鬼殺隊的柱,都不睡覺的嗎?

  和我最熟悉的煉獄先生率先開口,這個人左眼裹著繃帶,剩下一個仿佛不會眨眼的右眼發出了探照燈一樣刺眼的亮光:「花,那個上弦之伍!」

  我癱著一張臉,刺痛地閉眼:「煉獄先生,您覺得我們下去找個地方好好談怎麼樣?」

  ……

  「總之,除了無法說出口的一些事,事情就是這樣了。」

  「因為遇上了很重要的前輩,說了不被允許說的話,我被迫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還請不要責怪灶門炭治郎的隱瞞,如果沒有他的承認,我或許無法長久的存在於世。」

  「而我接下來恐怕要一直以這幅樣貌,這個身份存在於此。」

  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將事情的經過小心地避開踩雷的點,一一告知。

  最後,我站起身,收回所有擬態的生命活動,將心跳停止,將呼吸中斷,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現在真實的我的模樣。

  是的,我不裝了。

  感謝斑先生一直以來對我的認知和心態反復且耐心的打磨。

  這一次經過蝴蝶小姐的點醒,我終於明白了:

  或許不如他們頂天立地,但我應該也有屬於我自己的驕傲。

  面對著這幾個表情不一的支柱,我以一種初次見面的,自信且驕傲的姿態,向這些人宣告:

  「我是花。」

  「這位是我的搭檔,岩融,」我向他們示意一直被我背在身後的大薙刀,薙刀嗡鳴,與我的聲音重疊:

  「——很高興能夠與各位相識。」

  ……

  我察覺到,當我心態轉變的時候,面前的幾個人對我的態度也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看小輩包容的目光,那麼現在更加的平等,是看志同道合的同輩的目光。

  我成長了。

  而且氣氛反而顯得更為融洽了。

  我自然地重新坐下,開啟了新的話題。

  「關於上弦之三,」我忍了忍,沒忍住,發出了幽幽的怨念,「你們要來的人,都來齊了嗎?」

  「……」五個沉默。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反問:「不是?真的還有嗎?」

  「剩下的就不用管了,花。」是蝴蝶小姐的聲線,「相關的信息我會記錄負責轉達的。」

  好吧。

  我一一掃視這幾位鬼殺隊的頂尖戰力。

  炎柱,並肩作戰了一次的戰友。

  水柱,炭治郎的師兄,天然的自己人。

  蟲柱,對鬼嫉惡如仇,其實已經接納了彌豆子和「我」。

  戀柱,炎柱的繼子,富有同情心的女孩子。

  最後剩下一個音柱,只要沒有衝突也能夠好好的相處。

  就仿佛是商量好的,來的幾個人,其實都不算是柱裡面的激進人士。

  另類的溫柔嗎?

  既然如此,那我開始了。

  不清楚目前被限制到什麼程度,我躍躍欲試地在世界的容忍度上反復起飛:

  「上弦之三,猗窩座,桃紅色短發,淺粉色的眉毛,身上應該是罪人的刺青,出現了就很好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武痴,擅長徒手武術,鬥氣之鬼。」

  「血鬼術叫做『破壞殺』,應該是一種感知鬥氣衍伸出來的術式。這一點煉獄先生應該更清楚,也詳細說過了?」

  我遞過去的眼神得了他的肯定。

  我仔細回憶著當時的戰況:「當時我是以純粹無強化的身體去接的攻擊,接下來我會把他的攻擊形式和造成的傷害一一說明……」

  這一場戰鬥復盤持續到了早上。

  期間不斷地有人插話,詢問具體的細節,我和煉獄先生互相補足,盡力地將一整場戰鬥還原。

  在最後,我為這場戰鬥做了總結:「在煉獄先生砍掉了他的腦袋後,他並沒有消散,最終是抱著腦袋躲進了沒有陽光的陰影裡,就仿佛是突破了界限……」說到這裡,我被突然的空氣嗆了一下,其他的人早已經對此見怪不怪。

  畢竟同樣的情況在復盤中已經出現好多次了,我甚至聽到了戀柱可惜的聲音:「又是不能說的情報嗎?記下來記下來。」

  我面不改色地繼續:「由此推斷,上弦之鬼可能普遍都會有這種可能。那麼接下來的戰鬥可能要考慮將拖到天亮和限制鬼的行動納入戰術中,以及,全新的、完全斬斷鬼的可能唔……咳咳咳咳咳!」

  這一次是之前都沒有過的驚天動地的咳嗽,我生無可戀地抬頭,毫不意外的對面負責記錄的蝴蝶小姐在奮筆疾書,很是強調地最後劃了三條標記。

  ……

  復盤過後,第二天一大早音柱宇髄先生和戀柱甘露寺小姐就匆匆離開,水柱富岡先生則是選擇默默留了下來,當天,有好幾只烏鴉起飛,應該是相關的情報已經被傳遞了出去。

  幾天過後,傷勢得到穩定的幾個人被轉移到了設備更為完全的蝶屋,三個少年在煉獄先生的指導下開始進行體能恢復訓練。

  ……一言不發的富岡先生好像被遺忘了。

  我看著和善微笑的蝴蝶小姐,再看著似乎的確有事情去做的富岡先生,輕輕地閉了嘴。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鍛煉自己,我在一同跟去蝶屋的時候,恢復了擬態的生命體征,正式地向煉獄先生提出了旁觀學習的請求。

  並且鄭重地為之前的不告而學表示歉意。

  自然的,被允許了,被原諒了。

  我對著那雙仿佛永遠不會懈怠,一直燃燒著火焰的雙眼,再一次地認識到:

  能夠讓這個人活下來,是多麼好的一件事。

  「誒——?」傷勢大好,明顯中氣十足的炭治郎發出了疑惑,「為什麼花花不想和尼桑我一起學水之呼吸呢?」

  對呀,為什麼呢?

  好像下意識地就選擇了火……一樣?

  這樣說起來我的斑紋也是火焰。

  可真正用出來的刀式,和炎之呼吸又不相同。

  想想看,第一次領悟呼吸,打九喇嘛的那一刀,剛好是日輪初升的時候;第二次打……被斑先生打,這個略過;第三次打斑先生,中途扔了刀,略過略過;再就是最近,感覺最強烈的那一次,打上弦之伍的時候,明明不是斬鬼專用日輪刀,卻能夠徹底滅殺鬼,記憶裡當時變紅的刀刃,以及在黑暗的黎明前夕揮出的,那一刀圓弧,如同東升的旭日——

  ……日、日之呼吸?

  我有些無法置信。

  看著同樣有著火焰斑紋的炭治郎,耳邊傳來了坐在場邊煉獄先生似乎在說給我聽的話:

  「水之呼吸和炎之呼吸,歷代都有柱產生。」

  ……當初那一刀,的確是站在海平面上揮出的。

  我回過神,向期待地等我回話的少年眨出真誠的星星眼:「炭治郎,能給我看看我水之呼吸嗎?」

  「可以哦!」炭治郎揉了揉我的頭,「那麼火之神神樂呢?想看嗎?」

  是天使吧,這個人。

  我超級大聲地,學著不遠處煉獄先生精神飽滿的姿態,充滿了對新事物的期待:「想!」

  ……

  打刀和薙刀是完全不同的刀種。

  所以哪怕將水之呼吸和火之神神樂完全的看了一遍,心中已經有了畫面感,但是要想將這些消化成屬於自己的東西,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沒關系的,主公喲,』腦海裡傳來了岩融興致高昂的聲音,在這個全新的領域,興奮的不止我一個人,『我們一起努力吧!』

  這一次的體能恢復訓練持續的時間格外的久。

  久到我所不知道的柱來了幾波又走了,久到煉獄先生的傷勢都已經大好,已經在正式地訓練新收的三個繼子。

  看樣子距離從蝶屋搬出去,前往煉獄先生的家繼續訓練也不遠了。

  這天早晨,我如同往常一樣,旁觀學習三個少年的訓練。

  熱身過後,得到短暫休息空檔的炭治郎疑惑地看著從剛剛開始就在皺眉的我:「怎麼啦,花,表情這麼嚴肅?」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是的,我,又覺得不對勁了。

  又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一開始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這麼告別世界了,結果剛剛岩融表示他也聽到了。

  而且聽得比我更清楚。

  『像是一個哭泣著的女聲在祈求著什麼。』岩融是這麼表達的。『是屬於這邊的語言,很輕,斷斷續續的。』

  這就很奇怪了。

  炭治郎聽著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欲言又止:「會不會是……」

  「不,不一樣。」我對著他搖搖頭,「迄今為止我遇上的那一側的人,聲音是直接傳到耳朵裡的。但是這個……」

  我有些遲疑:「是直接傳到腦子裡的。」

  蝶屋的訓練場很大,空曠,回音效果很好,在後方癱在地上的少年和挺拔站著的炎柱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累到褪色的善逸君申請加入話題:「聽起來像是對神明大人的祈禱。」

  「神?」我隱隱約約抓住了什麼。

  「對啊對呀,」大概是抬著腦袋太累了,他默默地將頭抵著木板,悶悶地自言自語,「你看,哭著,斷斷續續,祈求,不就是請求神明大人救贖一樣……我也想要有神明大人救救我啊……」

  ……神明!

  我猛地站起來,拉開距離,一手將岩融從背後甩出來,大喝:「岩融——」

  『——了解!』

  屬於人類的生命活動從我身上褪去,包含著生命力和查克拉的藤蔓和枝葉迅速環繞而上,綠色的圖騰纏繞全身,只露出小半邊的額頭和眼睛。

  這是最初在森林中,我被一群人認作山中的精怪而供奉時的模樣。

  保持著來自生命的吐息,蓬勃的生機從我的全身溢散,緩緩升至半空,凝滯,折回,以我為周身,循環往復,形成了一個穩定的氣場。

  我閉上眼睛,沉入意識之海,在與岩融連接的契約中,有一團光。

  那是一直被我放置的信仰之力。

  小心地靠近它,觸碰……

  斷斷續續的聲音驟然清晰:「救……請您……拯救……」

  特殊的信仰使她保持著清醒,而只剩下一人清醒著的恐懼和絕望讓這個信仰越發的沉重。

  順著這一絲牽引,我帶著不詳的預感將視線下落,投放——

  盛開於污泥與鮮血中的大片蓮花隨著風搖曳,兩側神情狂熱且虔誠的女性恭敬地垂下頭顱,端坐上方的神子無悲無喜,流溢著七彩光芒的雙瞳微閃,憐憫的淚珠輕輕滾落。

  「與我融為一體,永登極樂吧!」


第30章 蝴蝶飛得過滄海

  意識到事態嚴重性的我兵分兩路,由屬於神明側的岩融傳遞安撫的情緒,穩住那一位驚恐的姑娘,我這邊……

  睜開眼睛,看到已經圍繞在我身邊向周圍警戒的四人。

  「煉獄先生!」我對著最能夠下決定的人急切地,「具體的等下我會統一解釋,消息來源准確!有人向我求救,發現了上弦之貳的蹤跡,這個上弦擅長遠攻,並不好打,您能否聯系上附近的柱?請盡快,我需要最晚在下午日落前出發!」

  「目測是一個教派,有相當多被迷惑的女性,恐怕還需要隱的隊員負責接應!」

  需要交代的事情很多,我急急的將能說的一股腦全部倒給他,這位炎柱關鍵的時候非常可靠,果斷地衝我一點頭,下一秒消失在了我的視線。

  我轉而看向迫切地看著我的三個少年,雖然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但該說的還是要說:「你們的決定我無法左右,去不去也應該由煉獄先生說了算,但是無論如何……生命,是很可貴的,請保重自己。」

  任由三個少年原地思索,我衝開了訓練場的大門,狹窄的走廊上傳來了我急速奔跑的腳步聲,直到視線中,出現了那一件花色的羽織。

  「蝴蝶小姐——!」

  對上了那雙一直保持著微笑的雙眼,我鄭重地向她伸出了手:「落日之前我將會出發去討伐上弦之貳,煉獄先生已經去通知附近的柱了,您,要一起來嗎?」

  第一次失去了笑容的蝴蝶忍,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堇色的眼裡屬於仇恨的火焰被點燃,屬於她纖細的、遍布劍繭的手毫不猶豫地搭了上來。

  我將她牢牢握住,緊緊盯著她,強調:「現在的我是最好的盾,接下來還有幾位柱,我們會做好最全的准備,所以,這一次要讓他付出代價的……」

  「——是我們!」

  那雙眼睛顫抖了一下,手心處,有堅定的回握傳來。

  我知道她聽進去了,對著這位背負著血海深仇的蟲柱揚起一個戰意昂揚的笑,轉身,跑向已經吵嚷起來的門外。

  要在有限的時間,做最全的准備,相信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

  『主公,』腦海裡傳來了岩融的聲音,『這個契約我有頭緒了。』

  『什麼?』劇烈的跑動中,我抽空回復他。

  『在您將生命與我共享的時候,屬於我的付喪神的神格也將您一同接納。付喪神的確不是什麼強大的神明,但是……』

  『如果戰局焦灼,您可以嘗試著短暫脫離這具身體的限制。』

  屬於岩融狂妄的聲音向我宣誓:

  『您既然保我刀身不碎,今後,我也將護您本心不滅。』

  ……

  「我的搭檔——岩融是刀劍付喪神,我曾經以現在這個姿態在山林中生活過的一段時間,被那裡的居民當做精怪、或者說神明供奉,今晨,我接到了其中一位信徒的求救,通過她的眼睛,我看到了屬於上弦之貳的蹤跡。」

  「具體的煉獄先生已經代為轉達,接下來我只說簡略的,」我將視線一一掃過整裝待發的幾個人。

  聲稱傷已無礙堅決要出征的炎柱,身披花色羽織表情肅穆的蟲柱,風塵僕僕表情猙獰的風柱,以及三個表情堅毅的少年。

  煉獄先生最終還是允許他們出征了,作為戰後的接應和人員疏散。

  六個人裡有三個柱,是豪華劇場版的配置。

  「上弦之貳,童磨。劇毒,擅長用冰和遠攻,克制一切呼吸,要小心不要吸入他的血鬼術。」在岩融的保駕護航下,我語速飛快地將這個情報吐露,長長地喘了口氣。

  「因為是靠的感知前往,很遺憾在達到目的地之前,我無法確認具體位置,也就是意味著,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援軍。」

  能被選拔為鬼殺隊劍士的人的意志在此初現端倪,就連看起來顯得最膽小的我妻善逸都沒有因此退縮。

  看來煉獄先生的訓練讓他們成長了不少。

  我鄭重地向這些即將出征的戰士鞠躬:「感謝各位的信任,」

  身後,留守人員開始一一為我們打火辟邪。

  希望這一次,出征多少人,回來還是多少人。

  我退後一步,將最後的發言留給煉獄先生。

  「諸君,武運昌隆!」

  早就將狀態調整至巔峰的我雙手合十:「木遁!木龍之術·改——」

  這一次經過完善的術式將不再耗費巨量的查克拉,載著三個柱三個隊員和一個我,穿越高空滾滾的雲層,迎著落日的余暉,扎入了茫茫的深山中。

  萬世極樂教。

  新一天的日輪緩緩下沉,幾乎陷入絕望的女孩發現,一直鍥而不舍地祈禱著的神明終於給了她回應。

  『抬頭。』

  於是她抬頭,提前暗下的天空中,有一條龍,正盤踞在萬世極樂教的上空。

  洋洋灑灑的綠葉飄落,最上空,屬於龍的吐息傳來。

  一個熟悉的人影背著長長的刀,從高空中向她躍下。

  屬於她的神明,降臨了。

  絕地逢生的喜悅形成了龐大精純的信仰,我聽從岩融的指導將這一份信仰全部引導至刀身,憑借著從上而下的重力勢能加持,將大薙刀蓄力,壓而——切之!

  蓮花池悲鳴著一分為二。

  上層,澄澈的水花與折斷的蓮花被隨之而下的風暴卷碎,中層,污泥中流淌的暗紅血液被熊熊燃燒的火焰蒸發,下層,無數殘缺的骸骨跌落在地,空中的木龍已散作木葉紛紛揚揚而下,屬於日輪的最後一縷光輕輕地拂過這些沉默的罪證。

  歷經不知道多少年,它們終於重見天日。

  緊隨其後的少年拉住跪坐在地的女孩迅速後撤,前方已經爆發了第一波交鋒,刀鳴風吹火燒,使他不得不大聲地詢問:「我們是來救你的!還有沒有別人——」

  女孩猛地驚醒,回應:「有的!請跟我來!」

  前方,表情悲戚的神子輕輕用鐵扇掩面,那雙多情似無情的七彩眼睛流光溢彩間,「上弦」,「貳」顯現。

  包裹著虛假驚訝的聲音輕飄飄地感慨:「哇~竟然是柱啊~」

  下一秒,兩只執扇的手揮下,冰晶憑空而生,凝聚碰撞,細碎的冰花閃著鋒利的寒芒:「血鬼術·散蓮華!」

  早有准備的風柱不死川實彌揮出四道爪形風刃:「風之呼吸·貳之型 爪爪·科戶風!」

  這個有著能夠吹散一切污名冤罪之風名義的招式正面迎擊上前方逼近的冰晶,隨後,屬於煉獄杏壽郎的炎天升騰乘著風向前呼嘯而去。

  最後方,緊緊咬著牙的蝴蝶忍將毒劑擺開,開始爭分奪秒地計算配置毒藥和解藥。

  刀劍相鳴,風火升騰,我衝在最前方,將無法躲避的冰晶一一擋去。

  沒有了後顧之憂的兩位柱戰意凜然,劍氣縱橫之下,童磨被逼退到邊緣。

  「真是可怕呢,那麼,試試看這個?」沒有恐懼感的無心之鬼,柔和地笑著,如同情人的低訴,再次揮扇,「血鬼術·睡蓮菩薩。」

  月光下,巨型的冰人從蓮花池中緩緩升起,雙手合十低眉垂目的菩薩散發著冰晶的瑩光,環繞著微小的白色毒霧,殺意,鎖定了這裡。

  炎柱和風柱不約而同地衝上前,風與火蕩開了一片空白,兩把刀刃架上了刻有蓮華紋路的金色鐵扇。

  「就等著你這一招呢!」我憑借著炎柱和風柱創造的絕佳空檔,向後躍起,「你以為,就你會召喚佛像嗎!」

  此地正處於深山,漫山延綿的全是森林,沒有比這裡更適合我的戰鬥地點了。

  下方,不知於何處的信徒為我投來殷殷的期盼:

  願您武運昌隆,願您所向披靡!

  滯空中,我調動生命吐息,此前持續多日的生命模仿在此刻得到了充沛的回報。

  濃郁的自然能量從全身沒入,凝聚於體內,順從當初柱間先生帶著我演示的查克拉走向流淌,彙集於雙側掌心。

  至此,術成!

  我猛地雙手合十,帶著無上的榮耀和莫大的驕傲,大聲宣告:

  「仙法木遁·真數千手——頂!上!化!佛!」

  曾經由千手柱間施展過,能夠打碎空間壁壘的龐大觀音佛像轟然降臨,這個隸屬於木葉創辦歷史忍術中的最強木遁,背靠著無數雙制裁之拳,擊向了散發著白色冰霧的睡蓮菩薩。

  我站在觀音正中的手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衝天的豪氣應時而生。

  原來這就是您所看到的世界啊,柱間先生。

  我從雙手合十的觀音上一躍而下,對著下方那一群人肆意大笑。

  「看一看是你的『睡蓮菩薩』撐得更久,還是我的『真數千手』更強吧,童磨!」

  落地,我奔向戰場後方,屬於蟲柱——蝴蝶忍的方向。

  在上方持續不斷的轟鳴和煙塵中,我一把抓住了這位隱在後方,調毒、放毒、解毒的蟲柱,帶著她直接向前方跑去。

  「花?你在做什麼!」不甘著屈居於後,卻為了大局按捺不發,退居後方的她對我的突然襲擊發出了斥問。

  「哈哈哈哈!忍——」激昂的戰意使我異常的膽大妄為,「放毒,哪有用刀砍得痛快啊!」

  屬於我冰涼的手握上那雙沾滿了紫藤花毒的手,從後方帶著她握住了沉甸甸的大薙刀。

  吸收的自然能量還有富余,我將它們凝聚於腳底,用力——

  白霧和木葉飛揚的半空中,花,帶著蝴蝶飛了起來,又高又遠,飛過了下方崩塌的蓮花池,如同飛越了滄海。

  我帶著那雙纖弱的手,高高舉起了刀。

  由上而下,屬於神明的刀劍,對准了下方的仇敵。

  我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的清醒,又瘋狂。

  蟲是毒,花是毒,信仰……也是毒。

  調整方向向下俯衝,我高聲呼喊著:「岩!融——!」

  櫻花的暴雪從刀尖綻開,引領著,帶著空氣中集聚釀造了兩百年的駁雜信仰之力,牢牢粘附住了意圖閃躲的無心之鬼,帶著蟲的蜿蜒劇毒,帶著花的馥郁繚亂,帶著如烈日般熊熊燃燒的仇恨,重如千鈞,壓!再斬——!

  「鈧——」

  大薙刀卡上了堅硬的脖頸。

  下一秒,屬於煉獄杏壽郎的大喝從側後方傳來:「炎之呼吸·三之型·氣炎萬像!」

  熾熱的火焰帶著強力的斬擊撞上了薙刀,又是一聲沉悶的金石聲,大薙刀的刀面隱隱發紅,震顫著前移。

  「風之呼吸·一之型 塵旋風·削斬!」

  不死川實彌卷著風刃由遠而近,淡綠色的刀身狠狠地撞上了紅色的火焰刀身,衝力傳遞到最裡側的大薙刀,火星迸射,大薙刀再次深入,卡進了堅硬的頸椎。

  於此同時,終於疏散了所有群眾的炭治郎,用霹靂一閃的迅疾之速全力衝刺而來:「火之神神樂·圓舞,一閃!」

  最後一把黑色的刀身與交疊的三把刀激烈碰撞,七彩色的「上弦之貳」的眼眸中,屬於薙刀寬大的刀身在這一刻紅光大盛,烈日灼燒的劇痛從斷口處蔓延而開。

  這把凝聚了所有人的意志的神明之刃,此刻,便可斬斷一切!

  遠處的上方,真數千手已將睡蓮菩薩擊碎,漫天碎裂的冰晶和白霧中,半瞌雙眼的千手觀音再次雙手合十,悲憫地看著下方高高飛起的橡色的頭顱。

  視線旋轉,那雙目無一切的眼對上了最前方屬於蝴蝶忍的堇色眼眸。

  相似的眼睛,相似的容貌,相似的……羽織?

  「啊……」輕飄飄的聲音疑惑的響起。

  我將手覆蓋住蝴蝶忍指節發白的雙手,在後方為她撐住搖晃顫抖的身體。

  聽著她對著這個已經被斬首,即將消散的鬼,一字一頓地:「你——可曾認得這身羽織!」

  那雙七彩色的眼眸豁的睜大,嘴巴開合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下一秒,消散的灰煙迅速漫上,屬於上弦之貳最後存在的痕跡,蕩然無存。

  ——下地獄去吧,下三濫。


第31章 你也想打架嗎

  上弦之貳,確認斬殺。

  各自的鎹鴉振翅高飛,帶著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飛往各地,千手大佛坦然矗立在異世界的深山中,恍惚中,我好像聽到了來自柱間先生自豪的笑聲。

  兩個沉悶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看到身側咬牙堅持的搖搖晃晃、身形不穩的兩個人。

  在為我爭取釋放木遁的這段時間,他們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冰晶毒物。

  我頓時有些慌亂:「蝴蝶小姐……」

  表情嚴肅的蟲柱上前就地掏出兩支注射器,分別為兩人注入,沉穩地判斷:「吸入的毒素並不多,這裡有剛剛調配好的解毒劑,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要活動,問題不大,到天亮了就恢復了」

  「太好啦,蝴蝶小姐真可靠!」

  我歡呼。

  收起了急救包的蝴蝶小姐沒有再接話,只是帶著看不懂的微笑看著我。

  「?」我困惑地回視。

  場面一時間顯得有些安靜。

  一直一聲不吭的風柱不死川先生突然咂了一聲,吸引了我們的目光後,卻又自顧自地,將腦袋扭到了一邊,像是突然對著裂了兩半的蓮花池充滿了莫大的興趣。

  一旁的煉獄先生精神奕奕,目光迥然,視線卻沒有焦距,生怕人不知道他正在光明正大地發呆。

  才衝過來的炭治郎鼻尖微聳,直接抓起了刀大聲喊著「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好像還有事沒做」按照衝進來的路又原路衝了出去。

  於是就剩下了沉默的蝴蝶小姐。

  看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蝴蝶小姐,我有些遲疑地,小心翼翼的上前,輕輕地,輕輕地抱了一下她。

  在藥味與紫藤花香混合的奇異香味環抱中,我以一種說悄悄話,但其實在場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地:「蝴蝶小姐,煉獄先生和不死川先生的毒解開了,您要不要抽個空把自己身上的毒素也處理一下?」

  「你看嘛,他——,」我指了指地下,「都下地獄去了,接下來,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哦。」

  「噗嗤,」頭上方傳來了蝴蝶小姐忽然變得輕松的聲音,她格外的配合著我,小小聲地回應著,「說的也有道理。」

  那雙霧蒙蒙的眼睛裡,終於有星光落入,盈盈閃爍,十分漂亮。

  ……

  「不過,花花,」在無聊的等待中,我聽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改口的蝴蝶小姐的詢問,看起來真的很疑惑,尾音都上揚了,「『蝴蝶小姐』?」

  我的腳趾默默地抓了抓地,視線亂飄,有些羞惱。

  干嘛呀,戰、戰鬥打上頭了嘴巴管不住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你看看那個高呼「哈希喇嘛」的黑長炸,再看看那個大聲回應「馬達拉」的黑長直!

  「哈哈哈哈!」一旁的煉獄先生大笑,對著我發出盛情邀請,「花,回去以後要不要來切磋交流一下!」

  我眼睛一亮,頓時把之前想的全都拋之腦後。

  煉獄先生的!主動邀請!

  那天迎著曙光升騰燃燒而起的另一個火一般的太陽,那一招奧義·煉獄,我心癢癢好久了。

  「好啊好啊好啊!」我連連點頭,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沒有在意他微微僵硬的姿態,超感激地:「煉獄先生!懂人心!」

  蝴蝶小姐有些失笑,把一秒亢奮的我牽回來,摁著坐下:「就算要切磋也得等傷勢好轉,不要這麼急。」

  另一邊躺著望天的不死川先生大聲地發出了一聲不知道對誰的嗤笑。

  蝴蝶小姐的額角迸出了青筋。

  啊,感覺蝴蝶小姐活潑了好多。

  是好事,是好事。

  這回換我伸手摁住她。

  「蝴蝶小姐,蝴蝶小姐……忍小姐!」

  乖乖被我摁下去了。

  果然是在意這個呀,我有哭笑不得地挨著她坐下。

  為了避免突然幼稚的三位柱無聊地打起來,或者單方面被打,我雙手托腮,試圖沒話找話。

  從哪裡說起呢……

  我將思緒拉遠。

  從一開始只是想躲避熟人,到在深林中獵鬼,因為救人暴露,結果被人當做神明供奉開始好了。

  「……沒想到竟然產生了信仰,讓虛弱的付喪神得以喘息。於是吃人嘴短的把周圍的鬼清干淨,結果落得了那一片守護神的稱號,更加躲不掉了……」

  因為我講的過於痛心疾首,事與願違和百思不得其解的語氣過於引人發笑,使得現場氣氛一度非常的輕松。

  「所以說,我都偷偷把東西退回去了,結果……結果,」我越說越悲憤,「結果接下來送的全是我退不掉的東西了,哇……我一個剛死回來的人,除了岩融一無所有,就只能上深山采點藥材送回去當報酬……」

  「……接著就是煉獄先生的事了,那天我從接到消息就一路趕過來,好險,差一點就沒趕上,」看著聚精會神聽著我發言的炎柱,我仍然心有余悸,「那會我們還不熟,我一邊打一邊還得攔著煉獄先生萬一想不開就衝上去拼命,累的當天我就發誓,我再也不當輔助了,太難了嗚……」

  「親自拿刀衝在最前方才是最爽的!對不對忍!」我開始亢奮。

  「對~對!」被我叫到的人托著下巴看著我笑。

  得到肯定的我自信點頭,又起了一個話題。

  「這麼算算我離開了有一個多月了吧,沒想到這些人還記得我,」我掰著手指算,「那個孩子說是進山采摘野菜的,結果迷了路,被那群……萬世極樂的信徒帶進來的,因為對著神明的信仰沒有被迷惑住,結果反而被鬼看上了。」

  「她也是發現了這個教主和我一直以來在斬殺的鬼很相似,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呼喚我……被我聽到了。」

  「神明……,」坐在我身側的忍小姐輕輕地重復,「花花做的這些,的確很容易會被這麼認為呢。」

  「怎麼會!」我異常抗拒地搖頭,「又沒有拯救世界,哪裡擔得起這個。」

  「只不過是做了我這個能力能做到的,就被奉為神明什麼的……這將一直以來做的更多、更久的你們置於何地?」

  「反正,我是不信神的。」我撇了撇嘴。

  「你不信?」一直閉著眼睛似乎沒有聽的不死川先生睜開了眼睛,那雙因為激動布滿了紅色血絲的眼睛充滿壓迫地看著我。

  「當然不信!」我不甘示弱地直視他,「為什麼要信?一直以來靠著我們自己,不也這麼過來了嗎?救人,自救,死去,幸存,沒有神明的參與,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如果我們一直以來的苦苦掙扎被區區一句『神明保佑』給完全掩蓋,我——」我頓了頓,壓下了即將出口的過激的言語,只剩下一句不知道對誰的質問:

  「憑什麼!」

  「不錯嘛——你這個人,」不死川先生咧開了嘴,臉上的傷疤讓他的笑顯得有些猙獰,有沉悶的笑聲從他的胸膛傳出,問出的問題卻一針見血:「可你的那把刀不就是神明嗎!」

  「我又不是因為岩融是付喪神才和他簽的契約,」我一口打斷,「岩融是我的刀,我的偷摸大雞,我能夠共享生命的搭檔!……對不對岩融?」

  手邊一直沉默的刀用櫻暴雪表示贊同。

  我扭頭,學著斑先生露出一分薄涼兩分譏笑三分漫不經心四分理所當然——十分唯我獨尊的神態,衝不死川抬下巴挑眉,示意:你看!

  被完全就是衝著他來的櫻花瓣糊了滿臉的不死川先生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起來更有興致了,他腰腹用力,直接坐了起來,對著我發出了煉獄先生之後的第二個邀請:

  「喂,你要不要——和風之呼吸打一架?」

  「哦!」我get到了他的意思,大贊,「我一直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相信打架刻可以交流感情,沒想到您也這麼認為嗎!」

  「你是這樣想的啊。」不死川先生意外地看著我。

  「是吧是吧!」我的屁股逐漸離開地面,向前……被拎住衣領卡在半空。

  我眼睛閃閃,保持著前傾的姿態繼續對著那兩個人的方向輸出:「和能夠用謊言掩蓋的語言不一樣,戰鬥——是不會騙人的,內心的覺悟,武道的堅持,甚至是心情、想法,統統可以通過戰鬥看出來!」

  由靈力凝聚而成的櫻花飄落在這個人的身上,溫養著是完全就是新傷添舊傷的身體,這個總是用凶惡的外表掩飾自己的風柱發出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意味的哼聲,率先移開了視線。

  又一次在對視中大獲全勝的我得意洋洋得回哼了一聲,乖乖的順著後方越來越重的拉力坐了回去。

  蝴蝶小姐的解毒劑很出色,三個柱在等待毒藥自體代謝的過程中,放松地或坐著或靠著,任由我天南地北地講故事。

  煉獄先生的三個繼子也很出色,各自分守在轉移的群眾周圍,警惕夜幕中的惡鬼。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天亮。

  此時,凌晨二時左右,距離日出,還有將近四個小時。

  天變了。

  月隱進了烏雲,風變了方向,森林朔朔,向我示警,風中,傳來了鬼的味道。

  這個強烈的風壓……是十二鬼月。

  我若有所覺地望向西南方,上風口,巨大的林木之上,站著粉發的鬥氣之鬼。

  紅色的短衫被林風吹得揚起,露出身上大片大片的刺青,周身的殺意化為實質的鬥氣,如同呼吸一張一弛地鼓動。

  是猗窩座。

  伴隨著三聲刀出鞘的聲音,我身側還在養傷恢復的人迅速地進入備戰狀態。

  我卻一動未動。

  我正處於森林,森林的觸須就是我的體感。

  林風告訴我,這個上弦之鬼,內心在動搖。

  哪怕他的殺意更勝,哪怕此時,己方已經沒有完備的戰力,我的內心卻平靜無波。

  甚至相反的,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在冒頭。

  我站了起來,走過站立不穩的不死川實彌,伸手拉住他舉刀劃向自己的手;越過握刀的煉獄杏壽郎,握住他與我溫度所差無幾的冰涼的手,緩緩將刀歸鞘;再搭上擋在最前方的蝴蝶忍的肩膀,用不容置喙的力道,將她扯到身後。

  最後,站在他們的最前方,立刀,站定。

  「——你是來找我的吧?」我將自己的視線與沉默的猗窩座對撞。

  昏暗的、僅剩無幾的月光下,他從最高處縱身越下,伴隨著風的尖哮和地的震蕩,他穩穩地立在了下方,鬥氣肆虐,正碾壓出一個平台。

  『主公,您已經決定了嗎?』

  察覺到我翻湧的生命之力,岩融是最先反應過來,也是最先理解我的,他再一次向我確認。

  月,從雲中探出。

  借著寒涼的月光,我看到裂紋已經修復了小半的大薙刀,刀身發出瑩瑩的光。

  來自於擊殺童磨的回報,世界慷慨的給予了饋贈,我和岩融都收獲頗豐。

  拼一把,是足夠的。

  『是的,』我雙手將我的半身高舉於前,鄭重請求:『所以,拜托你了,岩融。』

  『當然,我也是說過的,主公喲,』刀劍付喪神的笑聲帶著狂妄,『您既然保我刀身不碎,往後,我定護您本心不滅。』

  『——放心吧,都交給我!』

  於是我放心地松手,大薙刀的刀柄下落,深深扎入地裡,震蕩,嗡鳴,看不見的靈氣蕩開,伴隨著具現化而成的淡粉春櫻爆開,那雙同色的粉眸合上,屬於灶門花子的身體無聲地跌落。

  方圓百米的林葉被靈壓籠罩,綠色的葉片被席卷而起,飛向高空,有一個更為高挑的少女,從紛飛的起舞的木葉中走出。

  黑發,黑眼,看起來和蝴蝶忍差不多年齡,穿著白綠色的練功服,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氣息綿長如森,眼神凜冽如刀。

  少女微微側頭,向著驚訝的友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各位,初次見面——能麻煩先幫我看一下花子的身體嗎?」

  「請相信我,」我對著那三位已經鏖戰了半夜傷疲交加的支柱們眨眼,「我——去去就來!」

  沒有回頭,少女大步踏出,與嗡鳴著的薙刀擦身而過,踏過蓮花瓣與荷葉漂浮的水面,只對她一人溫和的林風輕輕拂過她的衣擺,帶起晶瑩的水珠,滴落,暈染。

  我走向前方耐心等待著我的鬥氣之鬼,對上了他燃燒著不明情緒的眼睛。

  輕輕地呼出一口濁氣,沉肩,擺出了標准千手流體術切磋邀武的起手式。

  「木葉,千手花!」

  「——請賜教!」


第32章 太陽它就是個火球

  猗窩座不好打。

  在他因為強烈的求生欲突破了限界後,日輪刀斬首已經對他造不成作用。

  和鬼王一樣,這個上弦之三的弱點只剩下陽光。

  可現在距離天亮仍然還有四個小時。

  我默默地捂住被『破壞殺·腳式·流閃群光』踢中的左肩,長長地吐息。

  繼承自柱間先生強悍的自愈能力加持著呼吸法,傷勢被有效止住。

  我在心裡默默盤算:

  目前己方包括我一共四人。

  一個穿上殼子是盾,脫了殼子是限時狂戰士的我。

  兩個天亮之前都喪失了行動能力的原·主要輸出——之肯定不會乖乖養傷,不用猜也知道已經找好了攻擊的最佳位置蓄勢待發的煉獄杏壽郎和不死川實彌。

  一個其實並沒有太大消耗的暗牧——之體術短板,也一定沒有好好攔住兩個傷員,想也知道正在現場調配毒藥的蝴蝶不忍。

  說起用毒……我沒忍住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真要讓蝴蝶小姐上,哪怕這個鬼已經沒有相關的記憶,這個所愛之人都因毒而死的雷區還是不要踩好。

  這不是還有我在嘛,真要拼命起來,輸的人必定不是我。

  只不過……我又有些頭疼地想起了對扉間先生的保證。

  能不燃燒生命力,就還是正常打打好,實在沒辦法的話……

  嗯,反正現在扉間先生也看不到。

  直到攔在所有人前方的時候,我才真正的理解了當初煉獄先生的決心——保護所有人,哪怕這個所有人裡沒有自己。

  這是什麼無限列車輕量復刻版嗎?

  我心裡吐著槽,原地起跳,借著半身旋轉的力道,側踢——

  順利打回了猗窩座氣勢洶洶的「破壞殺·空式」。

  雙方試探地有來有回,我逐漸適應了久違的身體。

  雖然身高沒變化,但是總感覺自己長大了,接近成年了的身體骨骼更堅韌,更穩定。

  ……自然也更耐打。

  雙手交叉,穩穩卡住衝擊而來的直拳,側轉,掰——

  「哢。」鬥氣之鬼眉頭都不皺一下,靠著這個手臂限制住我的動作,另一只手帶著「破壞殺·亂式」已經近在眼前!

  沒有骨折,應該是骨裂,低估了對方耐力的我果斷松手,在對方另一個拳頭由下而上挑飛的一瞬間後仰,繃起腳尖上踢!

  意料之中的踢空,我借著這一慣性完成空翻,晃動的視線穩定的一瞬間,鬥氣之鬼已經消失在了我的視野。

  可現在誰打架還用眼睛啊!

  自下而上,向後方頭也不回地猛起一腳,殺氣騰騰地對准對那個粉色的腦袋踢去。

  閃躲,再踢!

  ——當通透世界是擺設嗎?

  又一次的交鋒散開,我收斂鬥氣,保持無悲無喜無怒的心態維持著通透世界,前方,擺出進攻姿態的鬼的腳下,十二瓣的雪花陣在他腳下吞吐顯現。

  通透世界對上破壞殺·羅針,看透對上看破,千手的體力對上鬼的無限再生。

  是旗鼓相當的對手,還是柔情信仰戰?

  ——都不是。

  當勢均力敵時,優勢是在我這一邊的。

  倒不如說,只要拖到天亮,就是我的勝利。

  不同於上一次無限列車時期的喋喋不休,這一次的猗窩座,出手更加不顧一切,所有的攻擊全部來自本能的肌肉記憶,毫不留情。

  要不是最初林風傳來這個人掙扎混亂的氣息,我甚至無法相信,這個冷酷到無所顧忌的鬼,竟然在動搖。

  這也是我沒有用岩融的原因之一。

  或許連這個鬼本身都不知道,屬於他被完全遺忘拋棄的「人性」在微不可查地求救。

  切磋是能夠交換理念的,這得益於最初的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的語言不通,只能依靠演武場的武藝對練來感受一個人的堅持和心情。

  但是這個鬼……我所輸出的一切被分毫不動地打回,而他自己卻在肆無忌憚地、揮灑著他的認知。

  理智告訴我這個鬼對此一無所知,但是情感表示我去你、咳,我才不管這些。

  總之,求救就要有個求救的態度啊!

  看看這個鬼堅持的都是什麼鬼啊——

  『強者生存,弱者死去』,和『你也來變成鬼吧!』,還有什麼『人會受傷,會死,終究不如鬼』,以及『不如在你凋謝之前殺了你吧』,還有……

  『那一天沒有殺了堅持著維護弱小的杏壽郎,真是可惜啊』。

  最開始我越是真心實意的想要交流,現在我就越打越火大。

  我也是個人。

  會流血,會受傷,也是最初從手無縛雞之力被保護著成長起來的人。

  當初真心實意地追著無限列車劇場版流的眼淚,無數同好們哀嚎著哭泣著吞下刀片的辛酸——哪能這麼輕易地就一筆勾銷啊!

  心緒的浮動,使得維持的通透世界逐漸不穩,對面看起來興致盎然的鬼見機而上,優秀的彈跳力使得他將頭頂的月輪牢牢遮擋,上空,傳來了他殘酷的宣告:

  「破壞殺·碎式·萬葉閃柳!」

  躲避危險的本能促使我向更高處躍起,拳風擊打空氣,擦過身側,擊中空無一人的地面。

  衝力使得地面如葉紋般碎裂,碎土衝天而起,煙塵彌漫遮蔽了視線。

  退出了通透世界的我被下落的鬼鎖定,模糊的空氣中,不知位於何處閃著機械般冷酷的雙眼對准了空中的我。

  抱歉了。

  我對著那個尚不知存在與否的『人性』輕輕道歉。

  你或許在為什麼而動搖,又在因為什麼而混亂。

  但是——我現在真的、真的很憤怒。

  並不是什麼都能被否定的。

  煉獄先生所堅持的、守護的理念,人與人,強者與弱者之間默默扶持的情誼,不是你一句話能夠否定的!

  給我向不知道多少前赴後繼死在你手裡的人——道歉啊!

  我放任了自己被憤怒支配。

  首先,要堅定地,果斷地攔截呼吸系統和循環系統,將心跳、呼吸重置,歸零。

  如同操控一個精密的機器,血液的流動,肺泡的收縮,毛細血管的張弛……

  全部聽從我的調控。

  隨後,從源頭開始,將一切都與我來到達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同調。

  當我是花子時,同調讓我變成了人;當我是花的時候,同調使我變成了他。

  熱血澆築而成的爐心開始高負荷地跳動,我對上不知道隱在何處的猗窩座,露出了瘋狂、挑釁的笑意。

  沒有殺死煉獄,你不是覺得可惜嗎?

  現在將我變成他,來試試看——殺死我啊!

  心口處升騰而起的熱焰,分明還沒有燃料投入,卻依舊如同山林之火,熊熊而起,勢不可擋。

  空中,森林的少女不知何時變換了吐息,有滾燙的氣息從她鼻息長長呼出。

  就連空氣都染上了灼熱。

  「這是!?」落在樹上壓著刀的不死川驚疑,「另一個煉獄?」

  另一側的不遠處,火焰刀身已經出鞘,有完全一致吐息的煉獄杏壽郎沒有回話,作為炎之呼吸的使用者,他對接下來的發展再清楚不過。

  熟悉的起手式——

  「炎之呼吸,奧義!」

  憤怒的少女全身都湧出了橙紅色的火焰,噴發躍動,將她作為中心層層包裹,森林的生命氣息化作不可見的點點星光沒入,周遭些微白色的霧氣也被點燃,作為最奢侈的燃料,投入高負荷工作的爐心。

  火焰凝聚著成為了一個正圓,並開始升溫,直到——

  橙紅轉化成了更為刺眼的白,如同正午當空中掛著的烈日灼灼。

  ——當足夠多的火焰燃燒聚集,新的太陽便已經升起。

  「玖之型!」

  我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與孤身一人拖著必死之軀守在最前方的炎柱的聲音重合:

  「——煉獄!」

  火球向兩側炸開,如同伸展而開的白色羽翼,少女從中間衝出,沉沉的夜色中,帶出長長的光帶。

  「煉獄先生,現在是什麼心情?」一旁傷勢最輕的蝴蝶忍突然開口。

  她並沒有側頭,也沒有等到回復。

  「……」

  「在這個時候,放棄大好的優勢,轉而用專屬於你的呼吸,你看——」

  「她在為你而憤怒。」

  蝴蝶忍想起被少女帶著親手斬殺仇敵的那一瞬間的快意,想起自己沒有送出去的感謝,輕輕嘆息:

  「……誰不喜歡她呢,對吧?」

  安靜的只有林風的呼嘯中,或許此生都難得一見的火焰在那雙沉默的橙紅色瞳孔中升騰燃燒。

  所以說,那個少女,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的這些……意味著什麼啊。

  燃燒著奢侈燃料的少女,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在破壞殺·羅針還未曾捕捉到的那一瞬間,在猗窩座的「破壞殺·滅式」尚且還在蓄力的前一刻,他的下巴被狠狠踢中。

  下頜骨斷裂的聲音炸開,意想不到的巨力將他浮空。

  就是這一瞬間,又是火光的殘影,膝擊撞上了後側的脊柱,清脆與沉悶的斷裂聲相和,赤發的鬼被踹上了高空。

  被火焰鐘愛著的少女隨之騰空,緊隨其後的拳擊從無法防御的空中攻來。

  試問,在這樣的速度下,人一秒能揮出幾拳?

  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唯一直面這一招的鬼,繚亂的視野中,早就已經被數以千計的拳頭占據。

  是名副其實的「千手」啊。

  空中不斷傳來空間被割裂的哮鳴音,火焰包裹著拳頭扎扎實實地落下,猗窩座竟然隱隱產生了被太陽灼傷的劇痛。

  退路被封死,蓄力的血鬼術被頻頻打斷,於是,只能被她帶著上升。

  那毫不間歇的攻擊中,屬於少女對他產生的強烈鬥氣由一次又一次潰散的『羅針』,第一次完整地被傳遞而來。

  憤怒,悲傷,還有……期盼?

  猗窩座的心裡滋生出巨大的荒謬感,一個人,對著不共戴天的鬼……悲傷,和期盼?

  沉悶的軀體相撞聲,以及令人牙酸的骨頭扭曲的聲音漸緩,在這一場交鋒中,兩個人都到達了上升的最高點。

  短暫的不到一秒的滯空,敏銳的鬥氣之鬼抓住這一時機,硬生生翻轉,踏上空氣,如同雪花一般晶瑩美麗的血鬼術在他腳下若隱若現:「術式……」

  重如千鈞的拳頭正中無情地砸上了他的臉,顴骨粉碎的聲音和鼓膜炸裂的聲音同時響起,不知何時比他更快出現在上空的少女面無表情地收拳,靠著純粹是肉身的力量,生生踏著壓縮而成的空氣再度拔高,空翻,抱膝轉體——

  在鬼緊縮的瞳孔中,重重砸上他的頭顱!

  加持了旋轉速度的火球帶著絕對的衝力,拉扯著不可抗拒的地心引力,讓他以不可抗拒的速度,下墜。

  黑夜中炸開的光……隱隱上浮的記憶裡的煙火……

  嘴角依舊帶著殘酷笑意的鬥氣之鬼看著向他墜落的太陽,又一次揮拳打向空氣,試圖將浮現的畫面打碎。

  不需要!這種一回想起來只有無能為力的弱小記憶,不需要!

  ——變強,要變得更強。

  一直以來,為了更強,看不見陽光也沒有關系,耳邊一直傳來的呼喚無視掉也沒有關系。

  哪怕手上沾滿了弱者的鮮血,

  都、無、所、謂!

  ……可這一次,扎根了幾百年的變強的決心竟然出現了裂縫。

  荒蕪的內心中,從縫隙裡吹進的是什麼?

  真可笑啊。

  後仰著地面墜去的鬼,嗤笑著,在蓄力的最後卸去力道,任由又一次的拳頭擊中腦袋。

  看著這個被擊碎後堅持不懈地再生的頭顱,那雙沒有血肉掩蓋的染血眼球,我依舊一言不發。

  對這個時候的鬼,任何的話語都是沒有用的。

  猗窩座……在還是人類的時候,在他不願意屈服,不斷強大想要守護什麼的時候,一次一次地失去了愛著他的父親,師父,愛人,和家。

  所以……變成鬼也無所謂。

  變成曾經討厭的自己,蒙上耳朵,閉上眼睛,忘記一切,墮入深淵。

  那就打!

  打斷他捂住耳朵的手,打碎他遮擋眼簾的骨,讓他,自己去聽,去看——

  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決意,她孤注一擲地將燃料壓縮,塞入高速跳動的心髒。

  火焰甚至已經追不上她的速度,只能在她的身後緊緊相隨,就仿佛是翅膀,遠遠看去,如同從日輪中飛出的涅槃鳳凰,對著獵物俯衝直下。

  呼嘯下墜中,隱藏的血脈聽從了少女內心的願望,那雙少見的黑色眼眸緩緩變紅,一顆勾玉緩緩地旋轉。

  在少女不自知中,有畫面衝入了猗窩座的腦海。

  帶著護額的黑長直男性雙手合十,比山更巍峨的木人轟鳴墜地。

  同時,手持鐮刀團扇的黑長炸男性的大笑結印,藍色的鬥氣噴薄,凝實成高傲的天狗武士,那額頭正中,赤紅色的火焰不滅地燃燒著。

  在他們身後,隱於森林的村落——或者說城鎮,在兩位呈掎角之勢的守護神的殷殷期盼下,從無到有,從貧瘠,到繁榮。

  一個是擁有著磅礡的生命,移山倒海之能,凌駕於所有之上,卻會因為一個村落的和平,無數弱小者的期盼而永久停留。

  另一個是放言「這個世界小到開疆擴土之地如此之少,也就勉強夠我一個人折騰」,卻仍舊為了那個渺小脆弱的世界殫精竭慮,至死不休。

  這就是少女一直所憧憬著的強大——

  「樹葉飛舞的地方,火會燃燒,火的影子會照亮村子,木葉,又會生根發芽。」

  是守護啊。

  強者在守護著弱者,而弱者逐漸變強,繼而守護更弱者,如此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從未見過的風景讓猗窩座無暇探尋畫面的來源,在他心緒震動的一瞬間,手持團扇的男性似有所覺,順著他的方向看來——

  那雙比少女更加殷紅的眼睛,三顆直勾玉旋轉連線,准確地鎖定了空中虛無縹緲的一處。

  「誰?!」

  下一秒,畫面不穩,不堪重負地破碎。

  滾燙的水珠向上碎裂,印著烈烈的火光,近在咫尺的森林葉片紛紛,沾染上焰火,倒映在少女的眼眸中,孤單的黑色勾玉快速旋轉,一顆新的勾玉相伴而生。

  酣戰至今,猗窩座終於接收到了這位對手無言的,哪怕燃燒著憤怒卻依舊不減的期盼:

  你這個混蛋,差不多也該清醒一下了吧?

  想起來啊!你究竟——是因為什麼才不斷變強!

  火焰點燃了紛飛的樹葉,樹葉被亂流席卷升入高空,肆虐的空氣流又將燃燒的枝葉撕裂,綻開。

  如同漫天星火,夏日煙花。

  啊啊……多麼似曾相識的一幕啊……

  蒙在耳上的障礙被暴力打碎,暴力到就連頭骨都要給掀開的少女,強硬地告訴他:

  回頭,去看!去聽!

  混亂的心緒再一次的充斥他的腦海,屬於鬼王低聲的蠱惑在一次一次強硬的擊打中遠去了。

  終於,在即將墜地的前一秒,有一個纖弱的、熟悉的手,從後方環住了他。

  明明無法回頭,這個分明已經忘了一切的鬼,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少女的模樣。

  和服的顏色是他頭發的顏色,發上的簪子將晶瑩的雪花收藏,夏日的煙火盛放下,溫柔又美麗的少女,羞澀地笑著,卻止不住地落淚,喚他:

  「狛治哥哥……夫君……」

  「轟隆——」爆炸和墜落的聲音同時響起。

  「——歡迎回來。」


第33章 我的眼裡只有

  有情者成雙對。

  而我孤家寡人,摔了個結結實實,七葷八素。

  感覺全身上下骨頭都裂了……頭也好暈……

  還在無限循環播放那一聲爆炸的轟鳴聲的腦子格外的遲鈍,我呆呆地困惑:這不應該啊。

  明明上次對著斑先生用這一招摔得沒這麼慘的。

  很快,又或者過了很久?我感覺到被一雙手撈了起來,像孩子一樣地拍了拍後背,摸了摸額頭,好像還有大聲的呼喚聲……

  聲音好遠,還隔著厚厚的雜音,聽不見。

  全憑著感覺將臉轉向呼喚我的人的方向,可是眼球無論轉到哪裡都是大塊的色斑和亮塊。

  我異常困惑地張了張嘴,似乎說話了,又似乎沒有發出聲音。

  緊接著,一只帶著厚厚劍繭的手包攏著托住我發沉的後枕,有什麼東西遞到我嘴邊,干渴到滿是血腥味的嘴唇被一陣清冽的涼意掩蓋,本能促使我大口大口地吞咽下緩緩傾倒進口裡的液體。

  涼涼的,澀澀的,像是以前在手術台上喝的生理鹽水的口感。

  刺痛的嘴角有水漬順著下巴滴落,喝的太急,我沒忍住嗆了兩口,大口喘息。

  於是嘴邊的液體被移開,我有些不滿地皺眉,也顧不得喘氣,氣哼哼著向前湊去。

  後背又被那雙手安撫地拍了拍,暖烘烘的手格外的有安全感,於是,放棄思考的我又乖乖地安靜下來。

  這一次送過來的是甜甜的,黏黏的液體。

  我砸吧砸吧嘴,品出來,嗯,是高濃度葡萄糖的味道。

  丟失的水分得到有效補充的我滿足的蹭了蹭頭上的手。

  結果頭更暈了。

  這一次換成了一雙相對柔和的手,帶著藥香和花香,蓋住了我的眼簾,扶著我向後……還是向前?

  定位似乎也出了點問題的腦袋完全無法確定現在是什麼個方向,直到後背隔著衣服觸碰上了焦熱的土壤,我恍然大悟——這應該是把我放平了。

  腦袋的脹痛和無處不在的眩暈總算是好點了。

  我眨了眨控制不住湧出來的生理淚水,水珠彙聚在外眼角,盈盈顫動,被上睫毛一碰,便不堪重度地落了下來,劃過太陽穴,沒入鬢角的發根。

  ……稍微有點點癢。

  於是在第二滴淚珠脫離眼眶的時候,一只指腹帶著厚繭的手將它擦去了。

  這個屬於劍士的手看起來沒做過這個動作,我感覺我的眼尾被擦得火辣辣地疼,絕對是紅了。

  所以另一只手歉意地抓了抓我的發絲。

  感覺像是在搓狗頭……

  可惡,你們到底誰是誰啊!

  好像又過去了很久,耳邊隆隆作響的聲音終於放到了盡頭,開始換碟,演變成了嗡嗡作響的耳鳴。

  腦子已經開始恢復正常運作的我愁上心頭。

  唉,咋整。

  此前被我鎖定氣息的,屬於猗窩座的存在並沒有消失。大致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坑位,從剛才到現在,一動不動的。

  假設我的時間觀念沒出大病的話,就這一段時間,足夠他再生完畢了才對。

  這麼一想,我頓時支棱……試圖支棱起來。

  撲騰的雙手被牢牢扣住,額頭被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然後我被拎了起來,塞進了誰的懷裡?

  嗯?這下手和腳都動不了了。

  堪稱完美的行動限制。

  我超級不滿的拱了幾下,放開我,我還能再打——讓我打到天亮嘛——

  「乖一點哦,花花。」

  包含著森森黑氣的警告穿透了層層干擾,我一個激靈,接收到了。

  嘶——蝴蝶小姐好像快要氣炸了。

  我偷偷地掀起手邊的羽織,試圖將自己埋進去。

  ……被克制地壓著肩膀推了出來,原地旋轉,貼……貼上了小小只的,冰涼的臉。

  哦……這個我知道,是花子。

  遺憾的是,一開始和岩融定下的約定期限,是到日出截止。

  大薙刀也在嗡嗡嗡地叫,很快,我又被轉了回來。

  這麼說起來……這幾個人果然沒有好好停在原地,一個一個都拖著傷體過來支援了。

  漸漸地能思考更多的我板著一張臉,循著感覺握住了最近的那只手,細細把脈,嗯……

  很好,竇性心動過速。

  我衝著這手哼了一聲,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都是逞強人士,咱倆半斤八兩!

  那只手縮了回去,不見了。

  ……

  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我終於擺脫了盲人摸像的世界。

  然而,早在我逐步恢復聽覺的時候,三個人竟然陸陸續續地都坐遠了,好似圍著什麼繞了一個圈。

  當我總算可以開眼看世界的時候,我——

  我依舊不知道此前的誰究竟是誰。

  可惡。

  無能狂怒的我瞪著他們抱著刀圍起來的那個坑。

  ……那個坑。

  坑裡有鬼。

  漠然地後靠在坑壁上,看起來一動不動的,毫發無傷的鬼,不正是我打到一半掉線了的對手嗎?

  對手感知到了我的視線,抬頭向我這邊看過來。

  那一雙冰封了兩百年,只余無盡戰意的鬼之眼,屬於「上弦之三」的字樣被刻意隱去了。

  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是在等天亮嗎?」

  「——那太好了。」我彎起眼,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太好了,不是幻覺啊。

  當光覆蓋,而轟鳴聲還沒有衝擊到達鼓膜的時候,我聽到的這個鬼的聲音——

  「已經……夠了……」焦土廢墟之上,能照亮一切的白光中,幾乎是微不可查的喃喃自語:「停下來……不要再生了啊……」

  他想起來了。

  愧疚,自責,自厭,歉意……伴隨著人性的蘇醒重返人間。

  所以,我才能感知到,他一直在墜落的位置一動不動。

  從那時候起,屬於鬼的痙攣的,經絡鼓脹的右手,那個飽飲過不知多少流星一現的天才們的心頭血的不義之拳,被肉眼看不見的什麼拉住了。

  既然這樣——

  那就算了吧。

  打也打了,揍也揍了,該出的氣也夠了。

  憤怒的火焰漸漸平息,我清了清嗓子:「喂!」

  在引得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後,我硬著頭皮,頂著蝴蝶小姐核善的目光,再次沉肩,緩緩地擺出了起手式:「你還沒有給我回復。」

  對著那雙過於死氣沉沉的眼睛,大概是腦震蕩的後遺症,我顯得有些暴躁。

  「我們之間的仇怨,我對你的憤怒和不滿,已經在剛剛平了。」我聳了聳肩,清醒,卻也很殘酷地對他挑明,「但是其他的——你這兩百年來做的,對不起的人,犯下的罪,我無從置喙。全部,全部都需要等你下地獄一一償還。」

  我提高音量,幾乎是用吼的:「但是現在,天——還沒亮啊!」

  那雙漆黑的眼睛直白的質問他:你要作為一個膽小鬼悔恨著,等待無所謂地消融;還是作為一個人,在新日升起時,堂堂正正地迎接自己審判,戰鬥至死?

  ——根本不用選不是嗎?

  這個鬼正色,肅容,抓著身側焦黑的樹木站了起來。

  學著人一樣……或者說回歸人的方式——

  沉肩,吐氣,握拳的右手攤開,掌心向上向前推出,正視屬於他造下的災厄,也坦然接受即將到來的懲罰。

  但是在一切結束之前……

  他的周身釋放出了與這個少女一致的,純粹的戰意。

  這一次,他沒有辜負這一份期盼。

  而我也終於等到了遲來的回復:

  「素流道場,狛治!」

  「——請賜教!」


第34章 你究竟有幾個偷摸大雞

  今天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送走了那位笑著擁抱太陽的上三,早就已經到極限的我原地倒下,現在正一動不動地趴在煉獄先生的背上。

  一邊是凶神惡煞扛著花子和岩融,看起來就像是山賊打劫的不死川先生,一邊是從剛剛開始就笑的青經暴跳的蝴蝶小姐。

  我們在趕往蓮花池,與約定好的炭治郎三人彙合。

  我安靜如雞地將額頭抵著煉獄先生的後背裝死。顯然自己也意識到,這一次浪的有些心虛。

  回去以後的藥一定會很苦……嗚……

  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還好只需要面對三個人的怒火就夠了。

  想起扉間先生嚴肅的那張臉,柱間先生大大咧咧笑著看起來是渾然天成的火上澆油,還有斑先生……

  斑先生的毒打。

  我悄悄地嘀咕出聲:「幸好幸好。」

  「幸好什麼?」

  這個聲音過於熟悉,完全在我的防備之外,我想也沒想地自然接到:「幸好扉間先生看——」

  等等。

  我突然卡殼。

  扉間先生?

  一頓一頓地環視四周,我甚至能聽到脖子發出的僵硬的聲音,我默默掃過已經停下趕路戒備的不死川先生,再看一眼前方抿著嘴格外沉默的煉獄先生的側臉,對上了循著聲音看向我的蝴蝶小姐的視線。

  不妙,聲音是從我這邊發出來的。

  內心的最後一絲僥幸破滅。

  深吸一口氣,我拍拍煉獄先生的肩,示意他將我放下。

  然後……伸手探向一直以來被我貼身放好的懷裡,撈出被我忽略了好久的,手裡劍。

  不知何時重新亮起的飛雷神印記在閃著明暗的光。

  我迅速抬頭,對著不明所以的三個柱眼睛眨出了殘影:別說話別說話千萬別說話——

  隨後以一種我自己都覺得浮誇的語氣喊道:「扉間先生——」

  「我走之後木葉怎麼樣啦?那個黑絕有沒有被抓到?」

  「斑先生和柱間先生也在嗎!」

  「花花,超想你們的!」

  花花心得:當一個話題無法躲避的時候,就拋出更多的話題!

  「挺好。還沒有但是快了。都在。是嗎?」

  手裡劍作為了一個遠程的通話工具忠實地傳來了那頭扉間先生似乎是平靜無波的聲音,「問完了?」

  糟糕,躲不過去了。

  「那麼——」

  我緊張地屏息。

  「千手花花,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對於感知忍術,略有心得。」

  略有心得的扉間先生有條不紊地繼續,明明是標准的性冷淡式的敘述,我卻硬生生聽出了山雨欲來的恐怖:

  「所以,你不如來解釋下,現在我感知到的,枯竭的查克拉,所剩無幾的生命能量,還有依舊在燃燒著的什麼東西——是什麼情況嗎?」

  我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讓我看看,」傳來了裝模作樣打開卷軸的聲音,「上一次這樣的情況,記錄報告裡寫著的是,哦,燃燒生命力啊。」

  完了。

  我眼前頓時就是一黑。

  「信誓旦旦向我保證絕對不『隨便』的某人,這一次又是為什麼,能夠讓你這麼不『隨便』?」

  我開始瑟瑟發抖。

  事、事到如今只能慶幸看樣子扉間先生只是剛剛連接上這裡,之前浪的都不知……

  「霍,看起來你這一次面對的要比我們『忍者屆的修羅』還要強大,連放出的真數千手都無法匹敵?」教科書的陰陽怪氣,同時我耳尖地聽到了屬於斑先生的遠遠的冷哼。

  我倒吸一口冷氣。

  「當時那個龐大的查克拉量我都感受到啦,木遁的完成度相當高哦,咱們花花了不起!」對面傳來了話筒被搶的聲音。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柱間先生您又是在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呵。」柱間先生果然慘遭被打,話筒被接回扉間先生手裡,繼續冷笑:「說不上來?」

  「那不如再說一說……」

  還、還有嗎?

  扉間先生您究竟是什麼時候連接上這裡的啊,救命啊——

  「一個月以前你的查克拉大幅度消耗的問題?」

  ——開著耗能巨大的木遁千裡奔襲去救人。

  「緊接著就連生命本源都開始減少的問題?」

  ——這是給煉獄先生療傷。

  「或者說兩個月前你的查克拉突然消失的問題?」

  ——正面硬剛世界意識慘遭封號。

  「以及更早一些的,你的查克拉被分流的問題?」

  ——最初的時候遇上岩融共享生命。

  原來我這麼浪的嗎?

  「你很勇嘛,千手花——」不知道何時對面安靜的只剩下扉間先生指節叩擊桌面的聲音,那一聲最後的HANA被拖得格外的意味深長。

  要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扉間先生暴跳如雷的斥責:「身上有暗傷還沒好,還開了斑紋,本來你就活不長!」

  「這才多久!上一次壓著你養好的傷還沒好全!」

  「你是完全不在意心口的大裂縫是不是?」

  「早就叮囑過你不要這麼瘋,大哥教你的木遁都被你給吞了嗎?帶著你訓練了這麼久打不過不會跑的?」

  「先是不知名的千手的小子,然後是宇智波斑,這一次——」他緩了口氣,中氣十足地吼:「這一次又是誰!」

  我眼疾手快地跳起來捂住了想要開口的煉獄先生,抽空瞪了一眼嗡嗡晃動的大薙刀,再衝著若有所思似乎也想說著什麼的蝴蝶小姐拼命搖頭。

  角落裡,已經收刀的不死川先生退到了絕佳視野,雙手抱胸興致盎然地瞅著這一邊。

  「千手花!」

  我一個激靈,抱頭蹲下。

  「你……從來沒想過自己嗎?」

  誒?

  我怔怔地放下手。

  什麼?

  那邊屬於扉間先生的聲音還在繼續。

  「為別人做了這麼多,你但凡,分一點愛給自己啊。」

  奇怪,他不是……在罵我嗎?

  「沒有人教過你嗎?」

  現在在說的……是什麼啊……?

  「——你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翻騰的酸澀感……是怎麼回事?

  林蔭下,被汗水浸透的少女狼狽地抱著膝,那雙不知何時變成紅色的眼睛沒有焦距地落在前方。

  地上,造型精致的手裡劍散發著明滅的光,有滾燙的,大滴大滴的水珠砸落,濺射出細小的水花。

  間隔著厚厚的一層一層壁壘,不久前,終於將偶爾的單向感知進化為可控的雙向連通,千手扉間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有些棘手地接收到了,特屬於宇智波寫輪眼的查克拉波動。

  這個量……

  情感還沒反應過來,致力於打擊一切宇智波的本能開始工作。

  沒有強烈的負面情緒。

  比一勾玉要更盛一些,卻也還沒達到三勾玉的程度。

  是二勾玉。

  ——新的,二勾玉。

  認真的嗎?

  在這個時候?一個宇智波?

  於是,理智順理成章地被後來居上的情感壓過。

  千手扉間感覺更棘手了。

  他將目光投向了一邊噤若寒蟬的自家大哥。

  ——大哥,快來救場!

  千手柱間連連搖頭,甚至後退了一步:你自己惹哭的小姑娘,自己去哄。

  於此同時,背後升起了被萬花筒寫輪眼鎖定的,強烈的,巨大的,空前絕後的危機感。

  僵硬地握了握手裡劍,千手扉間頭疼地:「花花。」

  哪怕是這樣,悶聲的小姑娘依舊乖乖的回應了:「扉間先生?」

  算了算了。

  他按了按額頭,嘆氣,以後慢慢教吧。

  就這個性格哪像一個宇智波啊。

  我揉了揉眼睛,將不聽話的水漬擦干淨,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擔憂地看著我的蝴蝶小姐笑了笑。

  煉獄先生已經和不死川先生表情嚴肅地坐在一起,看起來很認真地打量著天空。

  「唔姆,那朵雲是什麼形狀的呢?」

  「這種問題誰知道啊,你去問時透別拉著我啊,喂——」

  來自扉間先生別扭的安慰也如期而至:

  「我的實驗進展不快,目前只根據木遁細胞試驗出來針對斑紋的補充細胞活力的藥劑,量不多,只有一點。」

  「到時候我抽空再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通過這個傳送過去,你記得查收。」

  我遇到的所有人都很好,非常好。

  於是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嗯!扉間先生永遠的神!」

  那邊傳來了扉間先生轉移話題般的詢問:「……你眼睛沒有不舒服嗎?」

  眼睛?

  「唔?我的眼睛很好啊?最近視力都清晰了好多?」我試探地回答。

  「不是問你這個,你不知道嗎?」扉間先生突然頓住,改口,「不,沒什麼。」

  「?」

  「沒事,這樣也好。」

  「……?」我猶猶豫豫地,「說到眼睛……扉間先生,我有個問題。」

  「什麼?你說?」嚴陣以待的聲音。

  「就是,我感覺身體好像長大了。」我不自覺地按了按胸口,「骨骼和肌肉更穩定了,但是因為我的身高從很早就定格了,我也沒辦法根據這個判定現在是什麼年齡,而且很奇怪,長大後的我視力會退步,可是……」

  「等下,」扉間先生打斷了我,「你不是十二歲嗎?」

  「不是啊,」我撓了撓臉,糾正道:「我早就成年啦!十二歲好像是身體療傷自動減齡的關系,現在……好像是十八歲的身體?」

  「什麼??!」

  不知道是幾重奏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我驚嚇地揉了揉耳朵,無奈的:「事先沒有說明是我不對啦……」

  「不!那不重要!」扉間先生異常嚴肅的聲音,「你的那個斑紋,沒有給別人看過吧?」

  話題跳躍的很大,我困惑地順著他接話:「目前還沒有,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這就……」

  「很好!」斬釘截鐵的叮囑,「花花,記住了,以後絕對,不要給任何人看你的斑紋!」

  「咦?」我不明所以的答應,「好嘛,我不會隨便給人看的啦。」

  「你——」我感覺扉間先生的情緒波動有點大,我好像聽到了桌角被捏碎的聲音,「關於你說的變化,初步推測是你的一部分暗傷已經完全痊愈,導致身體也在逐步恢復原來的年齡,是好事,保持住。」

  「就是別再這麼拼命了,」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再加了一句,「花,你可以自私一點。」

  「那,眼睛……?」

  「眼睛的事情問題不大,你保持現在的心態就可以了,」扉間先生嘆息,「保持輕松,自信,快樂。」

  「如果遇到過不去的,要記得,還有我們在。」雖然不知道弟弟在打什麼啞謎,但是兄弟的默契一如既往,千手柱間難得正色地保證。

  最後是不知何時走上前的宇智波斑。

  那雙經歷了痛苦、悲傷、絕望、失去一切的永恆萬花筒,映照著無盡的深淵。

  深淵的主人從千手柱間的手裡接過了手裡劍,低聲地:「我會看著你。」

  「希望你的視力,一直如初。」


第35章 並不是什麼文化人

  我將一個貼著小花花的小瓶子對准陽光,晃了晃。

  翠綠色的液體冒著詭異的泡泡,黏黏地蕩了蕩。

  隨後又仔細地打量了另一個更小的瓶子,無色澄清的液體透出令人安心的氣息。

  但是這個的瓶身貼著一個打了叉叉的花。

  ……非常淺顯易懂。

  毫不遮掩地夾帶私貨,這就是扉間先生快遞過來的增加細胞活力的藥劑。

  屬於給我的這一瓶散發著非常不好惹的氣息,總有一種喝下去就能看見遠在彼岸的花子的不妙預感。

  我有些遲疑地看著笑眯眯的注視著我,隨時准備幫我喝藥的蝴蝶忍,以及兩側呈現包抄趨勢的風柱和炎柱。

  扉間先生的飛雷神的印記在經歷了跨世界快遞後,兩邊的聯絡就不是很穩定。

  ——或者說我單方面的聯絡斷開了。

  當然假如我『一不小心』『不隨便』地『再一次』浪過頭耗盡查克拉,那邊還是能感知到的。

  以上來自斷開聯絡的前一秒扉間先生原話。

  扉間先生的咆哮用詞極其的嚴重,類似於『活不長』,『暗傷』,『不要命』的詞語已經給我蓋上了不遵醫囑就命不久矣的戳。

  如果不是確定手裡劍只是一個語音通話,還沒有開通視頻功能,我甚至都要懷疑他已經看到了這邊的畫面。

  比如這裡有一個掌管著醫藥大權的醫療總司令官,一個認死理不聽人話的某人,和一個雖然自己也不愛惜自己但就是雙標的某某人。

  ——喝吧。

  我眼睛一閉,拔開蓋子就往嘴裡倒。

  「咕嚕……唔?」甜甜的……三色丸子的味道?

  吞的太快,沒來得及回味就沒了,我微妙地品著嘴巴裡殘余的味道,竟然產生了一絲遺憾?

  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嗎,扉間先生?

  不過藥效是真的好,很快,枯竭的體內如同注入了一汪活泉眼,汩汩地淌過被我壓榨的肌肉組織,毛細血管微微擴張,接受著難得的優待。

  於是我將另外一瓶更小的瓶子塞進蝴蝶小姐的手裡,肯定地對她眨眼。

  這一看就是給這邊的研究人員做試驗的啦。

  還不等我說什麼,強烈的、無法抵抗的困意向我襲來。

  不是,這加了多少的強效安眠藥物?

  上下眼皮開始親密接觸的我只來的及向不死川先生……肩上扛著的花子貼去,在閉上眼睛的前一秒,保持最後的清醒將自己塞入殼子裡。

  世界就此拉閘。

  氣急敗壞的最後,我仿佛聽到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呵。」

  ——可惡啊,還是被算計了。

  ……

  暖洋洋的陽光,軟乎乎的被窩,和空氣中沉澱的藥香。

  很久沒有睡得這麼飽的我幸福地蹭了蹭枕頭,甚至還想再來個回籠覺。

  今天應該不上班吧?

  不的吧?

  要上班嗎?

  我眯著眼睛,仔細回想,嗯……

  我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傻傻的左顧右盼,日風和現代風混雜的室內布局,除了我空無一人的房間,屬於我的刀被好好的放在擱置在櫃子旁邊,一側的兩張空床鋪的平平整整。

  是哦,我現在還在大正呢。

  這裡應該是蝶屋,傷員養傷的房間。

  差點睡傻了的我翻身下床,一邊習慣性地鋪床,一邊嚴肅地思索。

  我這是睡了多久?

  周圍的空氣裡沒有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說明近期應該沒有大規模的戰鬥爆發,但是也沒有屬於蝴蝶小姐的氣息,甚至煉獄先生和不死川先生的氣息也沒有殘留。

  柱很忙,但是如果包括蝴蝶小姐在內的柱都不在,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柱合會議。

  也是,半年不到就搞死了三個上弦,還從上三那裡獲得了不少關於鬼的情報,是需要開個會交流一下情報了。

  我順利地在床頭櫃上找到了一封看樣子是留給我的信。

  可問題是……我雙目發直地凝視打開的信封。

  問題是我只是學會了口語,並,不認字啊。

  我嘗試著求助於我那看起來比我要有文化的刀:『岩融,你看得懂這個嗎?……岩融?』

  沒有回應。

  等下,我那麼大一個偷摸大雞呢?

  我恐慌的抓起刀柄,淚花都要泛出來了。

  『呼——』

  呼嚕聲?

  我試探的晃了晃刀,再戳了戳刀面。

  接收到了岩融給我的留言:『主公,這一次的靈力補充有點多,我需要沉睡一段時間,安好,勿念。』

  「呼——」我也呼了口氣。

  應該是作為替我承擔了所有世界壓迫的補償,送走上三的饋贈全部加在岩融身上了。

  刀沒事就好。

  也就是說我還得再抓一個識字的熟人,靠譜的炭治郎,或者善逸?

  「你在找『權八郎』嗎?」粗聲粗氣的聲音從窗戶外傳來。

  我打開窗戶,看到了蹲著的一個野豬腦袋:「伊之助君。」

  他好像對沒有嚇到我這件事顯得有些失望,「他們都做任務去了。」

  「嗯。」我將窗戶拉起來,示意這個看起來有話要說的少年進來,「我睡了很久?」

  「兩天。」

  「這樣啊,」我看著不如往日活躍的少年,對著他展開手裡的信,抱著僥幸詢問,「伊之助君能看得懂這個信嗎?」

  「……?」收獲了一只困惑的豬豬頭。

  我有些失笑,索性跳過這個話題:「你呢,留到現在,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說到這個,他全身的氣氛頓時消沉了下去,也不扭捏,直接問:「你能看到死人嗎?」

  原來是這個。

  我轉身倒了一杯水塞進他手裡,也不管帶著頭套怎麼喝水的問題,耿直地:「能的,不過也只有特定的時候,而且需要擁有特定的羈絆才能看到。」

  看著捧著水杯的少年,氤氳而上的水汽讓頭套上屬於野獸的眼睛顯得有些迷茫。

  我耐心地解釋:「特定的時候,比如說將死之時,又或者是情緒浮動很大,思念強烈的時候。至於特定的羈絆,就更好理解了,家人,愛人,或者是尊敬的師長……但是總歸,一定是有著深厚的感情,哪怕死去都無法放心,念念不忘,才會被活著的人看到的。」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炭治郎見到的家人?」我對著這個看起來仍舊很困惑,卻努力地理解我的話語的少年舉了一個並不典型的例子。

  「那屬於比較特殊的情況,當時我——我將我的身體作為橋梁,短暫的連接了兩邊,當然,也因為他的家人在彼岸徘徊著遲遲沒有離去,一直一直在看著他的關系。只此一次,不可復制。」

  「哦。」野豬腦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拋出一個問題:「那你知道我看到的人是誰嗎?」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

  「當然。」自信滿滿的我煞有其事地:「是不是藍色的頭發,長得很漂亮,很溫柔的大姐姐?」

  「你竟然真的知道?」豬豬往前拱了一下,驚訝的表情都要透過頭套了。

  這個樣子看起來非常的單純好騙,我的良心不由得隱隱作痛,我硬生生改口:「……不,其實是在打上弦貳的時候,聽他提起過。」

  ——不在這個世界的發展走向裡,上弦貳確實提起過這個人。

  所以我也算不上胡說八道。

  「是很多年之前被他吃掉的人。」我對著已經僵硬的少年補充,「他還挺遺憾的,那個大姐姐在死之前拼命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了。」

  「伊之助君?」

  他沒有接話,只是繼續固執地繼續問我:「那個鬼,死了嗎?」

  「上弦之貳?」我找了個地方坐下,「死了,被足足四把刀斬首,沒給他留下一句廢話的時間,死的透透的,現在都已經在地獄接受懲罰了吧。」

  「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大聲地、顯得有些激動地,不像是說給我一個人聽,「本大爺——伊之助大人天天吃好睡好……」

  不怎麼有文化的豬豬少年突然卡住。

  看著他這樣,我有些恍然,無奈的替他接:「還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豬豬頭看著我:「朋友?」

  我解釋:「用伊之助君的話就是小弟。」

  他煞有其事地點頭,大聲重復:「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我看向他,詢問:「有好好的鍛煉?」

  他肯定點頭:「——有好好的鍛煉!」

  我再問:「每天都很開心?」

  他再點頭:「——都很開心!」

  風從窗外吹進,溫暖的,如同一雙手拂過少年的頭,或許真的有一個人此刻聽著這個少年的大喊。

  我再接再厲:「以後也會越來越好。」

  此時少年的聲音已經大的驚起了窗外的飛鳥:「越來越好的!」

  看著已經是在閉眼重復的豬豬,我笑著加上最後一句:「所以別擔心,媽媽。」

  明顯是無腦信任我的豬豬少年想也不想地大聲:「別擔心——」

  他警覺地住了口。

  很快回過神來的豬豬少年明顯火冒三丈,白氣都從那個鼻子噴出來了。

  那雙眼睛直白地:你算計我?

  我裝模作樣地後仰,一手卻優哉游哉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我端起了水杯。

  我默不作聲地放下。

  有點燙嘴巴。

  對面無能狂怒的野豬君自顧自地無意義地嚷了幾句,沉默地坐下來,一把掀開了頭套。

  用不同於精致面容的豪放動作舉起水杯,一飲而盡。

  來不及阻止的我保持著伸手的動作定格。

  ——不是,那個,很燙的啊。

  我敬畏地看著仿佛無事發生的少年,看著他胡亂的塞回頭套,拉開窗戶,背對著我一躍而下。

  「伊之助大人也要去做任務了。」粗聲粗氣的聲音:「再見!」

  一躍而下的,名為嘴平伊之助的少年沒有理頭頂飛得高高的,已經連續催了好久的鎹鴉。

  在下落的時候,這個身形靈活,在山林中長大的少年腳下一軟,此生第一次左腳絆右腳,打著滾翻入了灌木中。

  野豬頭套歪歪地卡在頭上,幾縷漂亮的,藍色的頭發冒了出來。

  他沒有去扶,因為被熱水澆灌的喉嚨遲來地、蔓延上來了火辣辣的疼。

  他被刺激地連連咳嗽。

  甚至連眼淚都咳出來了。

  ——原來,我也是有媽媽的啊。

  ……

  送走了啞著嗓子的伊之助,我抱著岩融,坐在廊下發呆。

  偌大的蝶屋,竟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了。

  乖巧養傷到無事可干的我再一次嘗試地呼喚了沉睡的岩融,沒有一絲絲驚喜,又是石沉大海。

  於是現在我連說話的對像都沒有了。

  我痛苦地抓了抓腦袋,開始試圖給自己找活干。

  ——不如,先去煉獄先生的家裡拜訪一下吧。

  我記得那邊有日之呼吸的記載,運氣好的話可能還會遇上一起拜訪的炭治郎。

  而且煉獄先生也還欠著我一個切磋沒有兌現。

  不如守株待兔。

  以防萬一,我向這些天一直照顧我的三個小姐姐再三確認了,蝴蝶小姐的確沒有要求我留在蝶屋。

  很好,這就動身。

  我找了一張紙,先畫了一朵粉紅色的小花代表自己,隨後用盡畢生所學,畫了一只金紅色的貓頭鷹,給它畫了個羽織,背後寫上「炎」,再用一個框把它罩起來,代表屋子。

  最後畫一個箭頭。

  完美。

  我自信地收筆,將它貼在了我躺著的床上。

  告辭


第36章 今天蛇戀告白了嗎?

  「所以……」在一群柱擠擠挨挨的病房裡,蟲柱忍俊不禁地展開手裡的紙張,手指有意無意地剛好指著中間篇幅最大的一個,「我們來遲了一步,看起來她出門了。」

  在場的視力都不差,但還是有幾個人伸長了脖子湊過去。

  「嗯……」

  「看起來……」

  「是吧?」

  「真的呢!」

  「——好像!」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轉向與圖畫同一個顏色的某人。

  金紅色的發色,散開的鬢角,精神奕奕的眼睛。

  年齡最小的霞柱慢了一拍陳述,就此蓋棺定論:「是貓頭鷹。」

  「往煉獄家的方向去了。」畫著瑰麗彩妝的高大男人摸著下巴,遺憾地放棄這一次的行動,「有點遠,我手頭剛好摸到了一點上弦之陸的蹤跡,先走一步。」

  「沒辦法。」有人接道,「鬼王太狡猾了,除了召見一直不允許下邊的鬼私自碰面,哪怕這一次帶來了上弦之三的消息,也只是基本確認了名號和大致的活動範圍。」

  「那個孩子應該知道的更多吧?」

  「哎呀,人家看起來小,可是已經成年了哦。」溫溫和和的聲音,「是一個強大的戰士了,還請不要看輕她。」

  「哇,你很喜歡她呢,小忍。」

  「這個問題,你不如問問煉獄先生和不死川先生?」

  「唔姆?」

  「……哼。」

  「哦嗚~」粉發的少女兩眼放光,「我要去!」於是戀柱第一個報名。

  「我就不去了,最近離開蝶屋有點久,而且那一瓶藥劑也需要花時間研究。」蟲柱拒絕。

  「我也不去了,我的區域有幾天沒有巡邏過,最近出現的鬼猖狂了不少。」風柱咬牙切齒地開始活動筋骨。

  「唔姆,那就我,甘露寺,伊黑也去?還有嗎?」

  安靜的站在角落裡的水柱神情微動,似是要張嘴,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音柱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爽朗的:「沒有了。」

  水柱:我也……

  音柱:不,你不想。

  ……

  有句話說得好,撒了手的花花就別指望乖乖找路了。

  日本的大正街頭,對於目前沒有急迫目標的我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於是,當我一路逛一路找的終於抵達此次的目的地時。

  ——就遇上了正好在院子正中Saber立的煉獄先生。

  在我推門的時候同步將目光轉了過來,笑著大聲招呼我:「來了啊,花。」

  「煉獄先生,」我看著他絲毫不意外的樣子,「您知道我要來?」

  他沒有回話,保持著嘴角上揚的姿態看著我。

  「……?」我困惑地歪頭。

  「哎呀,花花~」從邊上竄出來一個粉色三股辮的美少女,紅著臉友好的:「畫畫的特別可愛!」

  「……!」我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先道謝,「謝、謝謝誇獎?」

  隨後猛轉頭,對著仍目光灼灼地看著這邊的被我貓頭鷹化的正主,非常不好意思地:「抱歉煉獄先生,我不認得這邊的文字……」

  但也不能掩蓋我皮了一下的事實。

  「謹慎是好事!」炎柱先生顯得很善解人意,「因為擔心信裡面或許存在的重要內容沒有隨意找人解讀,你做的很對!」

  可是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欲言又止。

  「安心,蝴蝶只是擔心你醒來找不到人,信只是交代了你睡著的兩天發生的事情,」善解人意的炎柱先生仿佛沒有看到我的欲言又止,「近期鬼的活動更頻繁了,出門要小心。」

  我止言又欲。

  「哦,對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那麼善解人意的炎柱先生大笑著,「的確很可愛!」

  然後大笑著轉身進屋去了。

  「……?」我保持著半張口的姿態,「煉獄……」

  「煉獄先生常常這樣不聽人話的啦,」旁邊蹭過來一個粉色的腦袋,衝著我嘀嘀咕咕,「他說可愛那就是在誇獎,別怕。」

  腦袋被趁機薅了一把。

  於是我將迷茫的小眼神轉向了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戀柱:「甘露寺小姐?」

  「嗯嗯!」她臉上的紅暈更甚,顯得整個人散發著甜蜜的氣息,「別站著了,煉獄先生示意你進來呢。」

  「是、是嗎?」我猶豫地跟隨著這位昔日的炎柱繼子進屋,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內心開始瘋狂以頭搶地:

  糟糕了,不是戰鬥狀態的煉獄先生要怎麼相處啊——

  「花花呀,」在我祈禱炭治郎趕快出現的時候,走在我前方半個身位的戀柱回過頭來,「你能說一說,那個、那個斑紋嗎?」

  我曾經設想過會被請教關於斑紋的可能,但沒想到第一個開口問的竟然是甘露寺小姐。

  「甘露寺小姐,」我嚴肅的,「在那之前,您知道開了斑紋基本上都活不過二十五歲嗎?」

  「大概知道,」花一般的少女笑著點頭,「小忍有和我們提過開了這個活的不長。」

  這一位十九歲的少女用一種賺到了的語氣:「是二十五歲啊,比想像中要更長,真好。」

  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劍士。

  我閉了閉眼,也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說了哦,事先說明這個比較……不好理解。」

  「嗯嗯?」

  「就是……很熱,熱得像發高燒,但是腦子是清醒的,心跳也會很快,接近兩百次或者更快,耳朵撲通撲通地能聽到血流和心跳的聲音。在這個過程會覺得很累,但是一下子就——」

  「就?」

  「——就好了。」

  「咦?」戀柱表情空白地消化著這句話,顯然並不是很成功。

  我也苦惱的抓了抓腦袋,努力回憶:「我當時正好在打絕對打不贏的對手,但我必須要打到他,然後我就開了斑紋了。」

  「聽起來很不容易呢。」甘露寺小姐嘆氣,「果然不是一下子能學會的。」

  「是呀。」我心有戚戚。「挨了好多好多的打。」

  既然都說了,我索性就多說一點,「開了斑紋之後,更進一步就會進入一個叫做『通透世界』的境界。」

  「心如止水,看透世界。」我看著認真接受我信息的戀柱,放慢了語速,加大了音量,方便她、以及或許就在不遠處的別人理解:

  「人都是有鬥氣的,出生的嬰孩都有,然而進入了通透世界,,鬥氣會趨向於零,存在感就會和自然融為一體。」作為一個鬼殺隊的柱,這些人會比我更清楚這個對於隱匿起到多大的幫助。

  「後者就是字面的意思,能看透自己和敵人的肌肉變化和攻擊走向。」我對上那雙明顯亮了好幾個度的眼睛,肯定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假如副作用能夠消減,對於岩柱先生的提升應該是最大的。」

  假如……可他們之中最強的岩柱已經二十七歲了啊。

  我輕輕地:「甘露寺小姐,你們能稍微等一等嗎?」

  「啊?」

  「我相信給予我幫助的前輩,也請您相信蝴蝶忍小姐,」哪怕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的一群人,我還是忍不住:「……稍微再等一等吧。」

  ——等那個,能夠全員存活的可能。

  我沒有等到她的承諾。

  他們就是這麼一群人。

  ——那就趕在不得已之前,將這些鬼全部解決掉。

  因為我可以做,我想做,我該做,那就去做吧。

  ……

  「花花花花,」幾天後的一大早,給自己加了翻倍訓練量的甘露寺小姐突然出現,興奮地:「我想到了!」

  「唔?」我困倦的揉揉眼,上次喝的藥後勁恐怖如斯,這些天的困意翻倍的漲。

  「你說的開斑紋的感覺,是不是心動的感覺?」羞澀又大膽的詢問。

  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我支棱了起來,拉住她的手,深切的:「您詳細說說?」

  「就是,那個……這個……嗯……」吞吞吐吐。

  我微笑:「是嗎,原來您是看到常常蹲在樹上的伊黑先生產生的感覺嗎?」

  此處「伊黑」重重讀。

  我毫不意外地聽到了三個房間開外的樹枝上什麼重物跌落的聲音。

  很好,我微笑。

  握著我的手控制不住地瞬間加力,我甚至聽到了骨骼不堪重負的抗議。

  我繼續微笑:「可是我也沒有心動過呀,不好比較呢。」

  我帶著她的手摁到自己胸口,平靜無波中透出一絲猝不及防被澆了一盆狗糧的怨念:「看,甚至完全不跳的。」

  「噫……」粉發的少女完全沒有被嚇到,反而擔憂地湊近,「花花應該也成年了吧,一個心動的對像都沒有嗎?」

  「沒有哦。」我歪頭,「如果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心動倒是有好幾次。」

  這回換做她反抓住我的手:「您詳細說說?」

  但是注定要讓你失望了。

  「比如,」我退後一步,露出了蔑視一切的眼神,一手上舉握住空氣:「你也想起舞嗎?」

  「誒?」

  「又比如,」我將手握拳舉起,高呼:「天礙震星!」

  「咦?」

  「再或者,」我模擬出一手扛刀的起手式:「炎之呼吸·奧義——」

  「嗚哇?」

  「哦還有就是,」我沉下臉,模仿得惟妙惟肖:「——千手花!」

  我玩上了癮,最後雙手合十,大喝:「仙法木遁!真數千手!」

  一個縮小版的千手觀音從窗外轟隆降臨。

  「吱——哢啦——」什麼東西被壓裂了的聲音。

  「不是?等等!不是遇到勁敵的心悸啊——」

  你說什麼?

  我——聽——不——見——


第37章 花與貓頭鷹

  這日晨,穿著私服的煉獄杏壽郎朗聲對著我解釋。

  「鬼殺隊多用打刀,其實是傳承自幕末時期最後一批武士義士。」他向我示意掛在腰間的紅色火焰日輪刀,火焰一般的紅色與純白的刀鞘組合在一起真的很漂亮,我的視線一碰到就忍不住黏住了。

  好容易才將眼睛拔開,重新轉回那個帶著笑意的眼睛,聽他繼續說。

  「大薙刀活躍的歷史要追溯的更早的時候。」

  「唔……按照岩融的傳說,他來自於源義經時代。」對自家搭檔的來歷如數家珍的我肯定了煉獄先生的猜測。

  「那就是了,大薙刀刀面和刀柄沉重且長,非身形魁梧或天生神力之人不可揮舞。一直以來流傳下來的有一種說法叫做『薙刀僧,武/士/刀』」他聯想到隊裡的岩柱,沉吟道,「我們隊裡也有因為力量過於強大而不使用日輪刀的僧人。」

  「岩柱先生?」我下意識歪了一下頭。

  「對,所以斬鬼不只是局限於日輪『刀』,和上弦之貳的那一戰,你最後變紅的刀刃,就是你說過另一種可能吧?」這個看起來豪爽的炎柱實則心細如發,竟同時具備了全面的大局觀和毫釐之差的細節掌控。

  於是我再點頭。

  令人格外安心的煉獄先生繼續:「從你那天的力量和耐力看,的確沒有這把刀更適合你的武器了。」

  「你的刀很特別。」我看著他偏頭頭掃了一眼一旁的甘露寺小姐和煉獄千壽郎,兩人會意點頭,退到了邊緣。「由已經獨成體系的基本功,付喪神的武器使用法,以及你自身的戰鬥本能,這三個不同的風格糅雜在一起。」

  說著,他的拇指抵住刀鄂,微微前傾,刀身出鞘的聲音在只有他一個人說話聲的道場上響起。

  「無法和全盛時期的你切磋,真是一種遺憾。」

  屬於他的戰意隨著抽刀的動作在緩緩攀升,直到刀身完全出鞘,對面這位仍舊帶著笑意的人,氣勢已經達到了頂峰。

  「來。」他將刀尖下垂,作為前輩的強大和風度盡顯:「攻過來!」

  我應聲舉刀——

  「當啷!」薙刀險些脫手。

  我看著一手按在腰側緩緩收刀歸鞘的青年,右側小臂後知後覺地傳來被刀背擊打後的脫力。

  沒有痛感,但是仍舊可以確定,這一擊如果打在本體上,這只手短期內的戰力就廢了。

  很快,也很強。

  在我發力的同時,他完成了附身,衝擊,翻轉刀面,收力,斬擊,收刀——所有的動作。

  僅是這一霎肌肉的爆發感,屬於鬼殺隊頂端的壓迫感便已經霸道地盤據了這一整片區域。

  「要認真起來哦,花。」帶著些許笑意的戲謔聲音在我耳側響起,「單純只是拼刀,或許是我更勝一籌!」

  「放大呼吸,握緊你的刀,打到我,或者——」又是刀出鞘的聲音帶著幾不可見的殘影,說話的聲音從我身側驟然放大,作為主要承力的左手腕被挑釁地輕叩:「防住我!」

  我微微顫抖地握緊刀柄,沒想到……

  作為對手的煉獄先生竟然是這樣子的嗎!

  明明嘴角還輕輕上揚著,話語也如出一轍地輕松愉快,但是——

  火焰一般燃燒攀升的蓬勃戰意,毫不留情的恐怖壓迫感,抓住一切可利用的弱點精准打擊,步步緊逼的侵略性,這、這……

  ——這不是更讓人興奮了嘛!

  被激起好勝心的我隨即側身,作為支撐和把控的左手輕抖晃開接觸面,手肘內轉,右手施力,側翻斬——

  刀面從空中劃過巨大的半弧,自上而下地向他的方向劈下!

  卻不曾想這人根本沒有想擋,貼著左腕的熱度一空,氣息出現在了我的身後,與炎之呼吸·二之形·炎天升騰相似的出刀軌跡,自下而上,直奔力量正薄弱的右翼!

  發覺這一擊必空的我索性順著力道側大跳,借著多出來的空檔轉手,即將落地的刀面聽話地翻轉,帶著下落未緩的衝力直接側滑而上!

  「噌!呲——」薙刀與打刀交接的金屬摩擦聲不絕,我們側身而過,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享受戰鬥的暢快。

  對面的人從來不是被動應擊的主,我這邊一擊不成,那邊的下一擊早已迎上。

  破空聲和布帛的獵獵聲從背後逼近,這個時間甚至已經來不及轉身。

  於是我腳尖旋轉,後蹬——

  將自己狠狠撞進他的懷裡,肩胛與身後胸膛產生的撞擊聲響起,趁著背後人似乎是被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我握刀柄為棍,往後,掃!

  卻低估了這個人的危機本能,一只強過這具身體幾倍力量的手臂橫攔過鎖骨與肩,另一只握著打刀的手翻轉著揚起,眼見著帶著火焰刀鍔的刀柄在眼前放大——

  這個狀態,力量力量跟不上,刀術刀術不熟練,吃虧大發了的我忍不住忿悶地、用了十足的力氣,仰頭撞上後方——那因為要禁錮我而靠的極近的下巴。

  「哐!」比先前更加大的聲音響徹道場,我甚至聽到了甘露寺小姐壓低的驚呼。

  啊哈!

  沒想到吧!

  順利脫身的我得意洋洋地一昂頭。

  灶門家祖傳頭槌,名不虛傳!

  一旁的煉獄千壽郎看著顯得有些懵的兄長,猛地低頭,肩膀迅速抖動了幾下。

  我已經嗷嗷叫著揮舞著兩米大刀又反衝了回去。

  趁你懵,打呀!

  一時間,刀劍交擊的聲音不絕於耳。

  兩個人,一個是完全不會感覺到累的特殊狀態,另一個也是可以拖著兩百個普通人質獨面上弦三的體力怪物,真打起來那就是一個呯呤嗙啷咣當,響徹一整個煉獄宅。

  也因此,被吸引而來的人中,除了一直神出鬼沒的蛇柱伊黑小芭內,還有另一位——更加不見人影的年長者。

  與煉獄杏壽郎長相十分神似,橙紅色漸變的長發,劍眉,神情疲憊且頹廢,胡子已經很久沒有打理了,拎著酒壺,哪怕是搖搖晃晃的身形,行走間依舊能看出沉穩的下盤,不自覺地行走路線和下意識的掃視習慣,都能看出,這是一位強大而老練的劍士——曾經。

  哪怕是刻意的忽略,一個上午不間斷的刀劍聲也將他吵得不行。

  沒有間斷過,代表著至今勝負未分。

  一個明顯是自家大兒子的刀,另一個刀的聲音更沉悶,明顯力量不足,卻能將這把不知名的重兵揮舞地恰到好處。

  而且作為一個昔日鬼殺隊的炎柱,就算隔著層層木障,他也能體悟到這之中傳來的,攀升不止的狂意和快意,連著另一個打刀的主人都心潮澎湃。

  甚至連旁聽的人都被影響的心緒浮動。

  是個感染力極強的家伙。

  ——他不同,他只是被吵的受不了了,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這樣想著,自這個家的女主人過世,便再也沒有踏足道場的男人,第一次,推開了掩著的推拉門。

  ……

  煉獄先生說的不錯,在力量薄弱、而刀術還未完全精煉的現在,我對上經歷了死關領悟了更多的他,勝算不大。

  從朝霞初現打到日光已經灑進道場,我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我有預感,或許到不了多久,大薙刀就會脫手而出,而屬於他的刀尖就會對准我。

  在又一次的近身拼刀中,我察覺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流動。

  同時,拉門的聲音響起。

  是誰又來了嗎?

  我余光一瞥,匆匆掃過了門口出現的男人,橙紅發,大概是哪個長輩吧。

  刀柄已經不敢重負地逐漸開始脫手,我試圖收回多余的心神,咬牙。

  到此為止了嗎?

  對面,在高強度的攻擊和用腦的同時,還要防著少女各種出其不意的招式的煉獄杏壽郎,其實體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在明顯是最後一擊的比拼中,他發現他的對手竟然還抽空看了門口一眼。

  同樣聽到動靜,卻因為這次不同尋常的專注沒有回頭的煉獄杏壽郎抓住了這一次機會,他猛地爆發了僅剩的全部力量,就此,勝負——

  有一絲酒氣從門口飄進,是煉獄家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他有些錯愕地轉頭,看到了門口逆光站著的,已經許久未曾踏足這裡一步的……父親。

  握著的大薙刀脫手而出。

  可原本以為就此結束的我,在高高上挑的雪亮刀面反射中,看見了屬於對手難得的失神。

  勝負未分!

  ——還有機會!

  我直接收手後撤,大腦開啟高速運算,左腳用力蹬地向高處躍起,計算好的最高處,呈拋物線下落的大薙刀,正與我不過毫釐之差!

  然,來自花子的肌肉纖維卻已經不夠力量支撐我握住高空下落的刀柄了。

  別放棄,還有希望。

  不需要握刀致勝的辦法肯定還有,就在我的記憶裡,不要急,想一想——

  『大薙刀的攻擊範圍很廣……』

  不,不是這句。

  『刀柄不要當擺設……』

  很接近了,但也不是。

  『大薙刀刀面和刀柄沉重且長……』

  ——就是這個!

  我直接後仰,擦過大薙刀的下落軌跡,隨即緊隨其後,踏著足夠沉重的刀柄,帶著一把刀一個人下落的衝勢——

  震上了緊急單手橫刀防御的煉獄杏壽郎。

  巨大的衝力逼得他後退卸力,我——自然不能讓他如願。

  腳尖用力,踢向刀柄下方,以他架住的打刀為支點,沉重的精鋼刀柄精准的,擊中他的膝蓋!

  他意料不及地向後摔去。

  還沒有結束!

  爭分奪秒的連擊和絕地反擊讓我的腎上腺素極速分泌,不自覺之間,連帶著這具身體的心跳都開始劇烈攀升——

  煉獄杏壽郎已經轉換成了雙手握刀,

  而我將自己壓上了整個刀柄。

  「噌!」

  又是刀面相交的聲音。

  而我的手握住了那雙微微顫抖的手腕,帶著重力,壓——

  劇烈的喘息之間,打刀赤紅色的刀鋒貼緊了下方人的脖頸。

  「論刀術,的確是你更勝一籌!」

  我努力調整呼吸,試圖平息洶湧而起的興奮感和滿足感,對上那雙微微擴大的瞳孔,「可這場戰鬥——」

  這個角度,大薙刀的刀柄斜著壓過他的胸膛、腰腹,意欲屈起的膝蓋,寬大的刀鋒斬在他的耳側,有幾縷金紅色的發絲一同斷裂。

  我兩膝用力,分別壓在刀柄和他的衣角以防止他的反擊,俯身,大笑著宣告:

  「是我贏了!杏壽郎!」


第38章 亞洲邪術

  一陣持續了好久的寂靜。

  蒸發的理智逐漸歸位,放完了豪言壯語的我手腳僵硬地保持著固定的姿勢,看著近在咫尺的金紅瞳。

  所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帶著炎之呼吸特有的灼熱感微喘著,撲在我的臉上。

  情況好像不是很對勁。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微妙的氣氛,有些頭皮發麻。

  太近了。

  對面看起來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急促的呼吸似乎開始被有意識地控制著放輕。

  ……嘶。

  這樣不是更奇怪了嗎。

  總之,先說點什麼打破這個凝滯的氛圍吧。

  我故作鎮靜地:「所、所以,」

  不不不,得冷靜,不要磕巴。

  可惡,我在緊張什麼啊!

  我一本正經地繃住了表情,除開顫抖著微微用力的手,看起來一切都很完美。

  「所以您不誇誇我嗎?」

  ——做得很好花花!

  我期待的將話遞給了看起來貌似在發呆的煉獄先生。

  救救孩子啊煉獄大哥!

  煉獄先生從來沒有讓我失望,他開口了——

  「你……」

  「哇哦!精彩啊!」掌聲和人聲從窗外響起。

  我如獲大赦,蹭的蹦起來,就差眼淚汪汪地看向這一位救星。

  略過了不知道為什麼捧著通紅的臉無聲尖叫的甘露寺蜜璃,略過了表情恍然大悟的煉獄千壽郎,再略過了從剛剛到現在杵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起來是長輩的不知名先生,最後是真的一不小心略過了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伊黑先生……

  我把頭扭到了唯一擋住了大片陽光的窗戶口。

  那裡蹲著一個高大的、非常高大的,背著鎖鏈雙刀的華麗音柱。

  「宇髄先生?」

  「喲,日安!」他親切友好地舉手衝著我打招呼,「不可思議之花。」

  「哈?」我被這個稱呼激地抖了抖,這是什麼稱呼?

  「短期內,六個上弦裡有半數都死於你手,隊裡可是都傳遍了,」他自然地保持著紋絲不動的蹲姿,「我們對你都很好奇——」

  「——宇髄。」

  「哦,煉獄!」他再揮手,「肺部的傷看起來還沒好透啊。」

  「唔姆,已經沒有大礙了,」看來已經回神的煉獄先生精神地回應,走過我身側,將地上撿起來的大薙刀遞還給我,誇贊道:「很漂亮的一擊!」

  「嘿,花!」另一邊的宇髄先生突然想到了什麼,興致勃勃地:「聽不死川說你們也約了一場,是在什麼時候?」

  「……」我合理懷疑你是想看我笑話,但我沒有證據。

  身後,傳來煉獄先生走遠的聲音,以及——

  「父親。」

  他們在另一側聊了起來。

  我看著表情如常,卻就是不看向那一側的音柱,困惑。

  他難道不是來找煉獄先生的嗎?

  「對,」這個人對微表情的解讀十分在行,下一秒他就無縫接道:「我就是來找你的……」

  「宇髄先生您好了嗎,我們要保持這個樣子多久啊——」一木板之隔,傳來了我妻善逸崩潰的大喊。

  咦?

  「別吵!好好服從祭典之神的安排!」他看了看我,索性往外伸手——

  拎上來三個……人。

  頭上扎著辣眼睛的蝴蝶結,塗著標准的殿上眉,漆黑的圓圓的墨點戳在眉骨上方,對應兩頰塗著的鮮艷腮紅,加上□□底,長睫毛,大紅唇……

  這、這這這這……

  傳說中的亞洲邪術!

  我極力控制住想要捂住眼睛的手。

  一手操辦三人妝造的某華麗之神自信滿滿地展示著他的作品:「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善子,這是炭子,這是豬子。」

  我的表情裂了。

  ……

  「本來我們已經准備動身了,結果這小子說你一定知道的更多,」宇髄先生一手摁在乖巧少女坐的炭治郎頭上,衝天而起的辮子透過指縫頑強的立了起來,「就花時間繞了一段路。」

  我一邊認真的點頭,一邊忍不住又瞥了端莊跪坐著的,一眼痴傻吐著舌頭的藍發女裝少年。

  能把那張天生麗質的漂亮臉蛋打造成這樣,宇髄先生是個能人。

  我謹慎地調整了坐姿,力圖不被三個虛假少女比下去。

  「我的確知道,宇髄先生。」岩融正在沉睡,無法透露太多的我顯得很頭疼,「能先確認您目前所掌握到什麼程度了嗎?」

  「鎖定的那三家必定有鬼!」他顯得有些控制不住的煩躁,「可我的三個妻子都失蹤了。」

  「上弦,」我輕聲接道,「陸。」

  可在得知了救命恩鬼的童磨死去的消息後,在三個上弦被擊殺後的現在,就連普通的鬼都開始活躍,鬼王和上陸還會按照原來的計劃實施嗎?

  或者說,在那裡等待他們的,還會只有一個上弦陸嗎?

  「我要去。」我下定了決心,「宇髄先生,帶上我吧。」

  「不行!」炭治郎第一時間攔住我,「女孩子吃虧了怎麼辦!」

  「就是就是,」善逸附和,「交給我們吧!」

  「我說你這個小姑娘,」宇髄先生不滿的聲音響起,「別總想著把所有的東西自己扛啊!」

  「鬼殺隊劍士,拿起刀,在走出藤襲山的時候,就有了奔赴傷亡的覺悟。」他擲地有聲地,「況且我可是柱!」

  「我們最終的目標是鬼舞辻無慘,」炭治郎耳上日輪花紙的耳飾微微晃動,那雙眼睛裡,已經有了鋼鐵一般的意志,「刀再不磨,會生鏽的。」

  面前的四個男性一致反對,一個個有理有據就差閉著眼睛不看我了。

  「……上弦之貳,」以一對多敗下陣來的我咬牙,叮囑道,「曾經是上弦陸的時候,路過花街,救過一對瀕死的兄妹,分給了他們鬼血。」

  「原來如此!」四人組的領導者,音柱率先起身告辭,「有了這個,足夠了!」

  他像是趕鴨子一樣地呼喝著三個臨時隊員,一邊揮手向更遠些的人道別:「走了!」

  「等著我們斬殺上弦的好消息吧!」

  ……

  當天,夜。

  「叩叩。」門口傳來了壓低的氣聲,「花花是我,我回來啦。」

  「請進。」我躡手躡腳地將門拉開一個大縫,同樣小小聲地回應。

  一個鬼鬼祟祟的粉色身影閃進了門後。

  逛了一下午街的戀柱把兩個包的東西遞給我:「都在這裡啦,看看?」

  我表情凝重地將裡面簡陋的化妝工具一字排開。

  深吸一口氣。

  是時候讓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亞洲邪術了!

  打底,鋪色,將膚色調暗,覆蓋到所有外露的皮膚。

  現在的毛孔不需要呼吸,也不會流汗,簡直是完美的上妝條件。

  高光,陰影,修容。

  在蜜璃——她強烈要求我稱呼她的名字否則拒絕回應,驚嘆的目光注視中,來自少女的柔和特征被一一掩蓋。

  然後是更精細的畫眉,眼妝。

  好久沒有畫過了,在這一步卡的時間最久,在反復好幾次後,才達到了想要的效果。

  最後瞥了一眼色澤鮮艷的口紅,遺憾的放棄唇妝。

  一切完成後,我將頭發扎在腦後,打圈,盤起,再扯亂,完美的打造出一個炸毛頭。

  很好。

  我對著映照出的模樣自信點頭。

  是和曾經的灶門炭治郎無比接近的模樣。

  然後是服裝。

  我抖開了另一個包裹。

  小軍帽,白襯衫,小西裝,領帶,小短褲,白襪子,小靴子。

  我姿態定格了。

  「蜜璃,這一套……」我感受著重若千鈞般的金錢重量,「很貴啊。」

  大正的舶來品價格高到令人望而生畏,昂貴到很多人只買得起帽子和蝴蝶結這種配飾。

  也就只有鬼舞辻無慘這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西裝革履人模鬼樣的。

  我哪來那麼多錢還啊——

  「不貴啦。」蜜璃一臉天然地歪頭,「這一次柱合會議主公說了,感謝你對鬼殺隊的幫助,雖然你不是我們的一員,獎金和感謝費還是要發的。」

  「獎金?」從來沒有富過的我下意識地屏息。

  「誰讓你總是亂跑,那筆錢現在在小忍那裡放著,」那雙手大力的拍了拍我的肩:「別怕別怕,你絕對還得起的。」

  「哦、哦……」鬼殺隊的主公太懂人心了吧!

  驟然暴富,我暈暈乎乎地套上了這一套男裝。

  「怎,咳,」我壓低了嗓子,「怎麼樣?」

  「毫無破綻!」蜜璃豎起了大拇指。

  「那是那是!」我看著也換了一身打扮的戀柱,「這個狀態不方便背著刀,岩融就拜托你啦,蜜璃醬。」

  腰間藏著一把軟刀,背後還背著同樣喬裝打扮過的大刀的妙齡少女一臉輕松地表示:「沒問題!」

  哼哼,你們不會以為我被拒絕後就放棄了吧。

  上弦之陸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我自然也不會去干涉他們的任務。

  音柱說的有一件事沒錯:貿然插手一個柱的任務是對他的侮辱。

  跟過去只是以防萬一,那個上弦傾巢出動的萬一。

  不論如何,人的性命是排在一切之上的。

  「本少爺只是要前去尋找被無良親戚拐賣進吉原的姐姐,對不對蜜璃?」

  「是的,少爺!」

  「很好我們走!」

  「遵命少爺!」

  深夜,兩個少女壓著嗓子嘀嘀咕咕的,卻也沒怎麼掩飾地,光明正大地翻牆出了門。

  聽到動靜趕來的四個男人面面相覷。

  「……」這是被完全無視的現任炎柱和蛇柱。

  「……」這是已經沒有再喝酒,好好打理過自己的前炎柱。

  「?」這是慢了一步什麼也沒看到的煉獄千壽郎。

  「我去跟著。」蛇柱嘆了口氣,提出告辭,「蝴蝶說了,你和不死川的留下的傷還是得小心,畢竟是肺。」

  「武運昌隆!」炎柱沒有多廢話,點頭目送著又一位同僚奔向戰場。


第39章 老三選一了

  兩個小姑娘,一個從來沒見過花街,一個從來沒逛過花街,端著「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和他的保鏢的人設,散發著肥羊的氣息,大搖大擺地上街了。

  托這一身看起來就很貴衣服的福,我們不說一路暢通無阻,但至少沒有受到太多的刁難。

  畢竟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嘛。

  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倨傲地昂著小下巴,對上了抱著三味線的某金發傻妞的眼睛。

  金發傻妞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

  小少爺屈尊降貴地:「彈得還不錯嘛~」

  「你是叫善子?」素白的、嬌生慣養的手指伸出,輕輕挑起。

  沾了一手的粉。

  我不動神色地懸空了手指。

  可怕,宇髄先生究竟鋪了多少粉底。

  配合地跪坐仰頭的善子眼角泛出了淚花,露出了見到家人的激動。

  ……不是,你怎麼比我還會演。

  「花……」

  「花太郎。」我更正。

  「花、花太郎。」名字燙嘴,善子結巴了好幾次才說出口,「你你你你……」

  「怎麼,本少爺不能逛花街嗎?」我露出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大驚小怪』的表情,「逛街,順便來找一下被賣的不爭氣的姐姐而已。」

  蜜璃用敬畏且躍躍欲試的眼神看著我瞎編。

  「善子姐姐見過和我長得像的人嗎?」我裝作沮喪地低頭,狀似不經意地拂過耳朵。

  ——快聽一聽周圍吧,善逸。

  游走在木板中間的,猖狂的衣帶,就是鬼的耳目啊。

  來自於在蝶屋的共同訓練默契,他下意識的做出了側耳傾聽的動作。

  他的瞳孔迅速緊縮。

  很好,看起來是聽到了。

  「你見過『她』嗎?」

  「沒有,」善逸——善子小姐細聲細氣地,顯然穩穩地接住了我的戲。

  「您——」他露出了扭曲的面容,顯然即將說出口的話對他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您這般帥氣的面貌,您的姐姐必定也很美貌吧。」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怨念地十分真實:「那樣的姐姐哪是我這種白送才能進來的人見得到的。」

  我硬生生憋住了牙酸的表情。

  這味兒也太衝了。

  想不到你還有如此天賦,是我小看你了,善逸君。

  「是嗎,」不甘示弱的我也飆起了戲,溫和、憐憫又冷酷道:「那善子姐姐保重自己,我再去別地找姐姐吧。」

  「請等一下。」懷抱著三味線的『少女』急切的,跪坐著下拜,我只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

  他真的在恐懼。

  「前幾日,有一位很漂亮的大姐姐因為生了重病離開了這裡。」他的藏在衣擺下的手指微微移動,只在我能看到的角落裡,指向了一個方向,「不知道是否是您要尋找的『姐姐』。」

  「謝謝善子姐姐,不過不是的,我的姐姐可是和善子姐姐一般大呢。」我搭著積極給自己加戲的蜜璃的手站起來,點頭表示明白:「也祝善子姐姐早日能夠做到侍奉『花魁』姐姐的位置。」

  留下幾乎是明示的暗示,我拉著蜜璃迅速地撤離。

  五感太強的人逛花街真是要命。

  ……

  走出京極屋,蜜璃迫不及待的:「花花,那裡!」

  「她只留下了耳目,本體不在那裡,不能急。」我抓住她的手:「我們還沒有暴露,善逸那邊能拖一會。宇髄先生的三位妻子還沒有下落,我們先去找那一位生病了離開京極屋的『漂亮大姐姐』。」

  「不,」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或許不用。」

  「嗯?」

  我直接衝著不知道哪一側的屋頂喊:「宇——髄——先——生——」

  一個高大的人影音速般出現在了我們倆的面前。

  漆黑的夜,漆黑的臉。

  「京極屋。」我目不斜視,仿佛沒看到他暴跳的青筋:「鬼不在,但她的耳目遍布。」

  知曉這個男人救妻心切,我長話短說,直接指了一個方向:「您的其中一位夫人在這個方向,靠著重病離開了京極屋,或許也有鬼的耳目在。」

  話音未落,這個人怎麼出現的又怎麼消失了。

  「好了,」我拉著不知何時條件反射立定的蜜璃向前走,「走吧,下一站。」

  作為明面上的游客,光明正大地穿梭在花街之中互通情報,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下一站,荻本屋。

  ——看到了一個將腦袋往土裡拱的豬豬少年。

  「伊之助君?」我還挺意外看到的竟然不是豬子小姐。

  不到一天,這幾個少年收集情報的速度好快。

  善逸得到了救援目標的動向,這位就已經快挖到敵方的糧倉了,不知道炭治郎那邊又是個什麼進度。

  少年看起來氣壞了,奮力地將腦袋從土裡拔出來,開始原地活動筋骨。

  「劈裡啪啦」的聲音從他身上發出,他抽空回頭看了我們倆一眼,腦袋上具現化出了大大的問號:「花?」

  我心裡湧上來一陣的欣慰。

  他竟然好好地記住了我的名字!

  「伊……」

  「來的正好,下面有鬼!」他將刀用力戳著那個狹小的洞口,「本大爺先下去看看!」

  「等……」

  不等我阻止,這人便大聲嚷嚷著「豬突猛進!」全新演繹縮骨功,靈巧地鑽進了洞裡。

  這下換成我和蜜璃生氣地盯著那個洞口。

  「蜜璃醬,我覺得你不可以。」我看了一眼她的胸。

  「是呢,我也覺得我不可以。」她摸了摸背後的大薙刀。

  我們倆齊齊地嘆了口氣。

  那就只好拿分頭行動了。

  「我下去救人,」我開始活動筋骨,「蜜璃醬?」

  「我去時任屋,」被我詢問的人撤掉了喬裝,露出了鬼殺隊的隊服:「三個可疑地點排除了兩個,剩下一個那沒准已經打起來了。」

  「唔……」以炭治郎頭鐵的程度可能性還很大。「稍等。」

  臨近分別,我還是忍不住將我的顧慮向這位戀柱說明。

  「花花你懷疑這次不止來了一個上弦?」

  「是的,傾巢出動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會再來一個上弦肆。」聯系鬼王的苟和屑,我合理猜測:「當然也有可能是什麼也沒有。」

  「半天狗嗎?」顯然他們已經把為數不多的猗窩座提供的情報熟記於心,「我會警惕的。」

  「一旦遇到了……」我殷切地握著她的手。

  「我會努力拖到你們來的。」蜜璃堅定地回握,斬釘截鐵地。

  「不,」我頂著不知道在何處如影隨形的陰惻惻的目光,深情地:「一旦遇到了,不如大喊『伊黑先生』試試看?」

  「咦?咦咦咦咦——」少女的臉驟然變得通紅。

  「會有奇跡發生的哦,蜜璃醬。」我笑眯眯。

  你的英雄必會踏著蜿蜒劍鋒而來,與你並肩作戰。

  ……

  我艱難地在羊腸小洞中蠕動。

  好生氣。

  哪怕我不需要呼吸也還是好生氣。

  我花花何時受過這委屈——

  而且岩融真的好長,這樣更難爬了啦!

  自己的小伙伴是絕對沒有錯的,要怪就怪挖出這個滅絕人性通道的鬼。

  我更加憤怒地捏緊了手中的木遁。

  墮姬,你糧倉沒了。

  於是,當先行一步的伊之助一邊要保護昏迷的人質,一邊忙著揮砍又韌又硬還會延展,時不時放幾句垃圾話的衣帶時,更多、更堅韌、更會延展、藤狠話不多的藤蔓捅破了洞壁。

  「哇啊!!」

  「——木遁!樹海降誕!」

  比樹界降誕規模更小、更集中的樹海從地底深處生長而出。

  包圍了這一處大空洞,也堵住了所有衣帶的路線。

  「獸之呼吸·伍之牙!狂牙綻裂!」抓住了時機的伊之助直接將刀揮出殘影,四面八方的刀風配合著無處不在的藤蔓樹木將四處閃躲的衣帶一一撕碎。

  「伊之助君!」趁著遠處的墮姬無能狂怒,衣帶緩慢再生時,我打著滾著從開闊的洞口翻出來,不是很舒服,也不好看,卻最快。

  「上邊打起來了!你這邊好了快和我一起去支援——」

  「這裡這麼多人怎麼辦!」伊之助焦急地衝我吼回來。

  「交給我們吧,」兩個高挑的大姐姐從倒伏的人質中爬起來走出。

  一個高挑婀娜,身著緊身服,扎著黑色的大馬尾,額前留著兩縷金色的劉海,手握苦無,顯得干脆利落。

  另一個個頭稍矮,穿著改裝旗袍,黑色長發披散著,就是氣質微妙的和善逸有些相像,膽小弱氣,卻也同樣握著手裡劍。

  兩個美的各有不同的大姐姐,同樣的傷痕累累,她們立在倒下的人們的最前方,那個姿態,無疑是屬於忍者特有的警戒狀態。

  「你們放心去,疏散和保護這些人的工作讓我們來。」

  「是須磨姐姐和槙於姐姐嗎?」我將自己靠的近了些,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確認兩人沒有大傷,才:「宇髄先生一直在找你們,兩位沒事就太好了!另一位姐姐應該已經脫困,請不要擔心。」

  「哎呀,真是可愛的小姑娘。」我的腦袋被黑發大姐姐摸了摸。「謝謝你啦。」

  「上邊打的比較急,那我和這個豬豬少年先走一步?」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手上沾上的泥,「等下這些藤蔓和樹枝會送我們出去,能拜托兩位大姐姐疏散一下作戰附近的人嗎?」

  「沒問題!」兩人交換一眼,完成了各自的分工,默契散開。

  「請靠過來一點,伊之助君。」我拉住了仍在鍥而不舍地和已經再生完畢的衣帶死磕的豬豬少年,「我們該去打本體啦!」

  「哦哦哦!!!!」

  細小的枝干開始變大,向著正上方破土而出。

  而四周生長的藤蔓彙成一股,帶著蓄勢待發的兩個人,甩向上空!

  「抓穩——我們要向著戰鬥的中心飛——」鼓動的風聲中我不得不大聲喊話。

  「你說什麼——」同樣在大聲喊話的伊之助,「下邊打架的點,明明有兩個啊——」

  「……」我猛低頭,將下方兩處混亂的戰局收入眼底。

  「納尼——?!」


第40章 高空觀戰

  我就知道!

  我這個鬼運氣,從來!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看看下方兩處戰場:

  一邊是以宇髄天元為首,善逸和炭治郎打輔助,對上了上弦陸兄妹,現在是被血鐮揮舞的殘影與漫天飛舞的衣帶包圍的狀態。

  一邊是以甘露寺蜜璃和伊黑小巴內為組,對上了身背數個太鼓,手持鼓棒的少年鬼,也就是上弦肆的最強形態——憎珀天。

  去哪一邊?

  宇髄先生那邊正上演著實力一拖二打二,還要防著周圍群眾被波及,戰力明顯不夠。

  但是很快他的兩個夫人就會入場,拖後腿的人群會被疏散,他們的傷勢看著可怕,其實並沒有傷及根本。

  最明顯的是三個人都沒有中毒行動遲緩的狀態,似乎看起來局面也勉勉強強。

  而蜜璃那邊——

  依照半天狗這位鬼王之下第二苟的血鬼術,砍了一個分兩個,砍了兩個分四個,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的特質……

  我一開始還以為出來會看到喜怒哀樂四個鬼,風吹音攻雷鳴和槍擊,讓兩人疲於應付才是。

  結果這兩人直接把憎珀天給打出來了,可太猛了。

  著實讓我佩服。

  這樣一來,感覺兩邊都缺人,又好像不缺人。

  我還在評估兩邊局勢的時候,身側的伊之助動了。

  他直接反客為主地抓住藤蔓,用力一蹬就把自己蕩了出去,嗚哇嗚哇地向著宇髄那一片降落。

  「豬——突——猛——進——」

  三個一同通過考核,一同訓練,一同直面無限列車和大戰蓮花池的兩個上弦,還一同女裝被賣進花街的少年們,早就已經養成了十足的默契。

  當天空中蕩過來的豬頭滋兒哇地由遠而近,炭治郎和善逸迅速調整站位。

  下一秒,從天而降的伊之助完美的補上了三角的缺口。

  「咚!」結結實實落地的聲音。

  自此,鐵三角正式合體。

  「火之神神樂——」

  甚至不需要交流,少年一率先發起了進攻。

  「雷之呼吸——」

  閃電聚集在少年二的腳底。

  「——豬突猛進!!!」

  剛落地的少年三停都不帶停的,就又衝了出去。

  炭治郎的刀正好完整揮出,深紅色的圓盤從漆黑的刀身脫出,放大,旋轉割裂——

  「——烈日紅鏡!」

  墮姬的腦袋飛了出去。

  不。

  是她主動飛出去的。

  這個鬼狡猾地將脖子變成了衣帶,韌性的衣帶長長延展,順著日輪刀斬擊的方向移動,順利地化解了刀鋒切面的力量。

  而完全沒有按照隊形來的伊之助早已腳下生風地衝了出去,恰恰處於高空飄蕩的那顆腦袋的正下方。

  沒有一絲絲猶豫,他直接干拔而起——

  抄起墮姬蕩在半空中的腦袋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嘎嘎大笑。

  「本大爺帶頭先走一步!」

  「啊啊啊伊之助你在干啥啊——」抓狂的善逸一邊罵,一邊將已經衝出去的「一之型·八連」硬生生調轉方向,擋下直衝豬頭少年而去的成片血之風刃。

  由於跑得足夠的遠,墮姬的腦袋和身體被拉成長長的線,處於連接點的脖子仍處於衣帶狀態,自然也被扯成了一條緊繃的線。

  這一次的「豬突猛進」續航格外的久。

  看似橫衝直撞的少年突然急轉彎,調動最快的速度,向著身側,正為他掠陣的雷之呼吸必經之路撞去!

  「……一之型·八連!」恰此時,善逸的八連正好疊加累計到最後一擊。

  一個逆著方向奔來,一個順著方向揮著刀,一躍而過——

  兩人交錯,屬於上弦之鬼脊柱的聲音,清脆地斷裂。

  「哢。」

  伊之助兩手緊扣,絲毫不帶松手的再度加速。

  「你好啰嗦,這不是太明顯了嗎!」繞場狂奔的伊之助終於有空回嘴,「一看這兩個鬼就得同時了掉腦袋才能死啊!」

  「……?!」這是被帶頭衝鋒還沒回神的上弦妹妹——墮姬。

  「梅——」這是被這一幕打的措手不及,暴怒至極的上弦哥哥——妓夫太郎。「你這個豬頭把我妹還來啊!」

  炭治郎抓住了兩個伙伴創造出這一空隙,聚集呼吸,以腳尖為點爆發:「火之神神樂·圓舞——一閃!」

  火與雷的爆發,直接讓他橫跨了半個戰場。

  「鐺!」豁口的黑色刀刃牢牢架住了襲向宇髄天元後方的血鐮。

  「來的正好!」宇髄天元也不廢話,這個少年的實力經此一戰已被他看在眼裡,這個獨自一人抗下強敵的音柱,放心地將防御和輔助交給了少年。

  炭治郎正式加入了和宇髄天元共同毆打妓夫太郎的隊伍。

  於是形式再變——

  由具備空間觸覺的伊之助帶著墮姬的頭在外圍游走躲避,由具備極速和聽力的善逸負責一旁掠陣護衛,替他擋住無法躲避的攻擊,兩人共同確保墮姬一直處於斬首狀態;

  另一側,妓夫太郎由宇髄天元主攻,炭治郎輔以防御和騷擾。

  這一次,只要斬首,就是勝利!

  四人越打越勇,配合逐漸絲滑,眼見上陸出現敗勢。

  「你們——」妓夫太郎高速揮砍著雙鐮,釋放了一片又一片血之風刃,明明眼前兩人早已血肉模糊,傷痕遍布,卻沒有意料中的效果:「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中毒!」上弦鬼的手臂在他不甘的質問中被斬落,鬼血噴濺,兩把鐮刀當啷落地。

  顯然,我方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理都沒有理他的質問,崩口的黑色刀刃緊緊隨著華麗的鎖鏈雙刀而去。

  音波帶著炸藥,火焰點燃空氣,一個逼退毒血,一個揮出一道突進的路徑。

  在最後的追擊中,宇髄天元抽空對著天空中向這邊靠近的我大喊:「蝴蝶——」

  我眼尖地看到炭治郎閃到他身後,掏出一個噴霧對著自己和他就是一頓齜牙咧嘴的猛噴。

  於是我恍然大悟,隨即掉頭就走。

  妓夫太郎的毒再猛,與上貳童磨的血毒相比,又該如何呢。

  血液傳播對上空氣和飛沫傳播,且不說威力,擴散力怎麼說也是後者略勝一籌吧。

  打童磨的那一夜,大概是對我們被一個毒廢了兩個主要戰力的事情耿耿於懷,蝴蝶小姐一回來就扎進了蝶屋。

  沒多久便研究出了應急用的「強效解毒丸·副作用成堆版」、「快速溶毒水·強力腐蝕版」、「萬能抑毒噴霧·除了用著劇痛和時間短沒什麼大問題版」,可謂是應有盡有。

  沒有了毒限制劍士的行動,對上幾乎是滿編的一個柱三個繼子,四人配合默契又互相合作,屬於宇髄天元的「譜面」也即將完成——

  果然,在我拉著藤蔓預備將自己甩出去時,已經走投無路的妓夫太郎發出了最後的臨死反撲。

  「血鬼術·圓斬旋回!」

  這個骨瘦如柴的上弦鬼舍棄了早已握不住的名為「圓斬旋回」的雙鐮,以自身的血液為引,直接放出了大範圍的血之風刃。

  幾乎覆蓋了這一整片區域的血鐮從他身上擴散,高速旋轉而出。

  距離最近的宇髄天元和灶門炭治郎不閃不避,眼神凶狠而堅定。

  他們握著刀的手沒有絲毫顫抖,前衝的步伐沒有半點的遲疑猶豫,便是一往而無前,雖九死——

  「音之呼吸·五之型!」

  兩把已經徹底扯開繃帶的刀交叉而行,高速旋轉著,帶動著安裝的炸藥,強烈的音波衝擊,生生轟開了一條路。

  「火之神神樂·六之型!」

  同樣旋轉著的黑色刀身帶著灼灼日光,借著爆炸的音波,燃燒、突刺、加速!

  恰與雙刀,並肩而行。

  火之神神樂與音呼的合奏曲在此地、此刻奏響!

  大量的血鐮被掃除,卻仍有數量不少的血之風刃角度刁鑽地躲過了,帶著腥風直衝兩人而來。

  ——避無可避!

  眼看著就是一個同歸於盡的局面,兩人即將被呼嘯而來的風刃割得支離破碎。

  不遠處,善逸和伊之助的大聲呼喊才剛剛響起。

  妓夫太郎露出了得意的笑。

  「血鬼術!」沉睡的少女踹開了霧雲杉木箱,鬼化的利爪向前伸出,凌空一握:

  「——爆血!」

  衝天的赤火附著成片的鐮刀和毒血燃燒而起,我笑著背過身,將那一片火焰拋在身後。

  兩個衝在最前方的劍士同時揮刀砍下!

  「響斬無間!」/「灼骨炎陽!」

  ——雖未死,也猶未悔。

  屬於墮姬崩潰的大哭和妓夫太郎的痛罵從後方傳來。

  「哥哥快想想辦法啊哥哥,好不甘心好不甘心,我不想死——」

  「吵死了啊你,你好歹是個上弦——」

  而我已經升空而起,奔向另一個戰場。

  奇怪的是,明明沒有回頭,我卻看見了本應看不見的一幕。

  與先前相互推卸責任口不擇言的上弦兄妹不同。

  「你忘了嗎,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最強的!」

  白發的昳麗少女身著再普通不過的和服,哇哇大哭著,跳上了瘦弱青年的背。

  「寒冷也好,飢餓也好……」

  醜陋的,瘦小的,臉上遍布瘀斑的青年也穩穩地托住了她。

  「根本不算什麼啊!」

  哥哥背著妹妹,赤腳踏著熊熊而起的紅蓮業火,一步一步地走向地獄。

  「約好了哦,我們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開。」

  ……

  我搖搖頭,晃開這幅畫面。

  總之,上弦陸,確認擊殺。

  接下來,該輪到上弦肆了。


第41章 蛇戀是真的!

  結果還沒落地我就對上了直衝我而來的五個頭的木龍。

  ——豁!

  木龍啊!

  我的雙手控制不住地想要結印。

  木遁……

  不對。

  「咚!咚!咚!」

  三聲連續的鼓聲被風遠遠送來。

  我警惕地住了手, 借著藤蔓相互擊打,空中急轉,躲過了直衝我劈下的落雷。

  有一說一, 威力不小,而且還挺帥的。

  不過還沒完。

  空氣對壓差造成的颶風挾著音波由下而上卷來。

  音波先至, 幸虧現在的我並不依賴五感, 迎著音波一招秦王繞柱,貼著它和颶風的交叉的邊緣飛蕩而過。

  隨即,我立刻松開握著藤蔓的手,直接空中自由落體。

  「花花!」下方,壓力驟然一輕的蜜璃單手抱著伊黑小芭內一邊後撤,一邊向我大喊著示警。「小心——」

  高空風朔朔,我背後的岩融已經掄出——

  憑什麼他的木龍又能吹風又能打雷還能放聲波?

  憑他醜還是憑他苟?

  「你這什麼花裡胡哨的玩意兒!」大薙刀的刀面深深地扎進了木龍的頭部, 我借著它咆哮搖晃的一瞬間, 連人帶刀往反方向跳出。

  「你過來啊!」

  感謝扉間先生和蝴蝶小姐的調理,我總算能夠精確掌控不會傷及本源的查克拉用量了。

  「讓你看看什麼叫做——」

  我的腳尖觸到了地面。

  此地並非深山,周圍可調動的自然力量並不多。

  而且旁邊不遠就是鬧市,動靜還不能搞得太大。

  那就只能引出更多的霧氣, 調動游蕩在自然界的生命氣息, 再灌入體內, 疏導之, 引領之, 最後——

  我雙手合十, 咬牙切齒地:「一力降十會!」

  遒勁的,曾能夠完全吸收黑絕殘骸力量的「木遁·木龍之術」,第一次完整地在異世界降臨了。

  它不會打雷, 也不會吹風, 但是,它會打架啊!

  和充滿顧慮的我不同,半天狗百無禁忌。

  所以我交給木遁的任務,從一開始也只是牽制而已。

  巨大的木龍盤旋著纏繞住了威力最大的五頭龍,這個據說攻擊距離有66尺的召喚物被順利的束縛住了。

  而我迅速調轉方向,朝著蜜璃撤退的方向趕去。

  「竟然欺負弱小!」不遠處的憎珀天憤怒地指著蜜璃遠去的方向,「極惡!極惡之人!」

  他的兩手同時上抬,向後打去,於是又是兩擊鼓響:「咚!咚!」

  ——「血鬼術·無間業樹!」

  「蜜璃!小心腳下!」我的速度已經追趕不及,眼睜睜看著仿若無知無覺的蜜璃落入包圍……

  仍舊被戀柱抱著的蛇柱一手搭住她的肩膀,輕松借力躍起,蛇形日輪刀已經出鞘。

  翻轉刀背,對准下方驚訝的櫻發少女,集中最大的精神,揮下——

  「蛇之呼吸·三之型,巢絞!」

  這一招本是應用於絞殺敵人的刀式此刻反轉,復數蜿蜒盤繞的巨蛇將櫻花般的少女圍繞於正中,刀鋒朝外,殘忍絞殺了一切意圖靠近的攻擊。

  這回換成蛇柱抓住了蜜璃的手,幾度跳躍遠離了中心,避免了她被再一次掀飛。

  然後……

  然後,這個曾在柱合會議對炭治郎惡語相向的人……他別過了腦袋。

  並且看起來快要把身體也背過去了。

  「甘露寺,」他看著左側後方的土地,聲音沉穩可靠,「在面對血鬼術不明的敵人時,要時刻警惕。」

  「是……是!」櫻發的少女通紅著臉,也把腦袋往右側後方別去。

  「……」你們倆在干嘛啊。

  雖然側後方就是憎珀天的方位,你們倆一人警惕一邊也並沒有哪裡不對……

  「蜜璃,伊黑先生,」已經衝到他倆面前的我無奈開口,「那邊打完了,支援應該很快就到,這邊怎麼樣?」

  「花花——」蜜璃一秒松手,「那個鬼太可惡了!」

  「嗯嗯,會分好多個是吧?」我一邊抽空掃視戰場周圍,一邊接收信息,「不過你們已經把憎珀天都打出來了,了不起啊!」

  「沒有啊?」蜜璃疑惑地,「事實上,我們一照面就是這個模樣的鬼,血鬼術又多又強,看起來還不會累的一直放……」

  「什麼?」我猛回頭,「從開始沒變過?」

  糟糕了。

  不妙的預感再度成真。

  憎珀天,半天狗的最強形態,同時也是耗能最大的形態。

  對半天狗這位「怯懦、□□之鬼」而言,本應該是在他被逼到絕境時再出現的憎珀天,居然在一開始就被釋放了。

  再聯系這從剛開始就源源不斷,仿佛沒有止境一般的血鬼術。

  如果按照蜜璃所說,從一開始就持續這樣……

  這已經不是上弦之肆的實力了!

  更持久的續航和更強大的力量,絕對是接受了更多、更多的鬼王的血液。

  他無疑是想要將我們拖死在這裡。

  「兩位,」我果斷開了通透世界,「這個鬼不是本體。」

  「這我當然知道——」這是面對非蜜璃以外的人依舊顯得不會好好說話的伊黑先生。

  蜜璃接過話:「還有一個『恨』鬼躲起來了,此前我們一度逼近,卻總是被那個『憎珀天』攔住。」

  我深深吸了口氣,在漫漫的廢墟中一寸一寸掃視,「我的眼睛能夠看透障礙,他交給我,憎珀天——」

  「我們來!」蛇柱和戀柱默契地迎上了更加凶惡的少年鬼。

  戀柱,甘露寺蜜璃,能憑借著輕薄的日輪刀和強於常人八倍的肌肉,相較於男性活動更大的關節,能打出角度刁鑽詭異,速度極快的戰技。

  蛇柱,伊黑小芭內,有著和蛇一般的蟄伏和詭秘,刀鋒曲折又狠辣,沒有男性強大的力量,卻更具備靈活性,蛇之呼吸讓他能夠躲開路徑上的絕大部分障礙。

  兩人聯手,相互彌補又相互增強,是典型的1 1>2。

  「戀之呼吸·二之型 懊惱逡巡之戀!」

  「蛇之呼吸·四之型 蜿蜿長蛇!」

  異口同聲地拔刀,同樣高度的突進,同樣擺動不定的斬擊,兩人一左一右包抄,繞過了愈發密集的雷擊和颶風,可靠的纏住了暴躁的憎珀天。

  而獲得了更強力量的憎珀天攻擊也更加激進,最強的五頭龍被牽制,惱怒得他連續不斷地擊鼓。

  「咚!咚!咚!」

  密集的鼓聲在這一片廢墟上響徹,是戰鼓,也是厄難的號角。

  就在即將被兩人近身之時,他驟然停手,張大了嘴——

  空氣沾染了極度危險的氣息,我內心狠狠一跳。

  不好,是示警!

  這一擊伊黑先生擋不下!

  我甚至來不及出聲,匆匆發動記憶中為數不多的防御忍術:「木遁——」

  三道刻著地獄惡鬼纏繞著層層鎖鏈的巨門破土而出,似是帶著惡鬼的哭嚎隆隆而起,正擋在一人一鬼的必經之路。

  「——三重羅生門!」

  驚覺不妙的蜜璃驚恐地反身向仍在空中的伊黑撲去。

  憎珀天口中的超聲波卻更快地層層蕩開,所到之處已皆為齏粉。

  「血鬼術·狂壓鳴波!」

  「——伊黑先生!!」

  少女帶著哭腔的聲音撕裂夜空。

  三層緊急發動的羅生門搖晃著支撐了三息,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卻終究不抵早已醞釀良久的聲波之威。

  號稱能夠將人體衝擊崩潰的聲波穿過了崩塌的三道羅生門,帶著衝擊力產生的颶風,氣勢洶洶地襲向了近在咫尺的兩人。

  借著羅生門的拖延,戀柱已經順利將半空中的蛇柱撲倒在地,匍匐著,將四肢牢牢釘在土壤裡,試圖將下方的意中人遮擋住——

  但是,怎麼可能呢?

  仍舊有無孔不入的聲波激蕩著,擠壓著下方的人體,骨骼擠壓的牙酸聲,血液迸濺出的血腥味,一切一切,讓甘露寺蜜璃的視線徹底失焦了。

  「怎麼……怎麼會……」晶瑩的淚水從櫻草色的瞳孔不住地滴落,「伊黑……別死!別死啊!」

  同樣暴怒的我已經乘著樹界降誕的林木趕到,直接先是暴起一棍,把殘忍笑著靠近的憎珀天掄飛,隨即醞釀了所有能想到的醫療忍術,對准閉著眼睛的蛇柱將手附了上去——

  「嗯?」我表情微妙,「嗯……」

  心跳穩健有力,顯然傷勢不重。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跳的也太快了。

  「怎麼樣怎麼樣,伊黑先生嗚嗚哇——」蜜璃掐著我的手都是顫抖的。

  「冷靜、冷靜,蜜璃……」我艱難地試圖掰開她的手。

  然而激動情況下的八倍姬無人能擋,我只好保持著『我拉著他和她,她拉著我和他,他閉眼安詳』的世界名畫姿勢,客觀公正地解釋道:「伊黑先生只是骨骼有些輕微的錯位……」

  「唔……嗝?」

  「……蛇的關節活動度非常大。」下方,屬於鈴村健一平淡的聲音響起,他閉著眼睛,紋絲不動地保持著落地的姿勢,脖子上的名為鏑丸的白蛇毫發無傷,甚至在歡快地繞著圈。

  「蛇之呼吸可以模仿無限靠近這個形態。」

  「誒?」花澤香菜哭腔。

  我終於將手抽出,默默地、默默地扶住了額頭。

  「只是肌肉纖維組織有些出血,你替我擋住了很大的傷害,」蛇柱的手向外兜了一個很大的圈,繞開戀柱過於暴露的隊服,精准地搭上了她的肩膀,「謝謝你,甘露寺。」

  「沒、沒有啦!」戀柱紅著臉,手顫抖著,雙眼放空,仍然在不停地掉眼淚,卻下意識的回答,「我、我絕不讓伊黑先生被殺!」

  而此刻在我的角度,正好能夠清晰地看見變化。

  在她外露的胸口左上方,靠近頸部的位置,兩個粉色心形組合而成的紋理浮現。

  蜜璃的斑紋,開了。


第42章 弱者之刃

  甘露寺蜜璃此人, 流的淚越多,就越強。

  伊黑小芭內此人,我雖然不是很了解他的為人, 但是蜜璃都哭了誒,哭了!

  於是這兩人打的更猛了。

  貼身而上, 把憎珀天犁出去老遠。

  「蛇/戀之呼吸——!」

  好凶。

  我站在崩塌的羅生門上旁, 抓住他們創造出的不易機會,掃視,掃視——

  被樹界降誕逼得生存空間緊縮的鬼方,在我的寸寸掃視下,終於,露出了破綻。

  ——找到你了!

  西服小軍帽早已經不知何時掉落,半長的頭發還是特意打造成的蓬松馬尾模樣, 蜜璃買過來的化妝工具質量意外的還挺好, 經過泥土和水汽的剮蹭,絲毫沒有脫妝的痕跡。

  大薙刀的刀鋒寒光乍現。

  無數的屬於鬼方的木龍和枝干放棄了蛇戀側的進攻,層層鋪墊而上,圍繞住了一塊區域。

  生怕我看不見似的。

  呵。

  我勾起一個輕蔑的笑。

  怎麼, 還以為能騙過我?

  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我踏著平穩的步伐, 借著快速移動的樹海, 掠過那一片欲蓋彌彰的樹瘤, 直奔——

  那五頭木龍!

  半天狗這一次居然意外地有膽氣, 敢把自己的弱點藏眾目睽睽之下。

  難怪我最初掃遍了全場也一無所獲。

  如果不是為了趕去救援蛇戀,我不顧一切地再度開啟樹界降臨, 如果不是樹界降誕為了爭奪地盤與遠處的木龍共感。

  我大概要很久才能發現吧。

  樹界降誕生, 所到之處皆我耳目。

  地底的土壤異動, 地面的植被生物,甚至空中——

  林風送來了異樣的氣息。

  而從木龍不斷吸收的能量中,有一股區別於在場所有召喚物的,微弱的鬼氣。

  ——怯鬼!

  被刻意拉遠的憎珀天察覺不妙,意圖甩開兩人向我這邊靠近。

  「血鬼術·雷殺!」

  鼓聲重重傳來,一整片天地被雷鳴電閃籠罩,蛇戀兩人的壓力陡增。

  現在正是爭分奪秒之時,不能回,絕不能回頭!

  我將兩人愈發沉重的喘息拋在身後,往前,只能往前,一往無前——

  要快,再快些!

  雷鳴,颶風,音波,步步緊逼的憎珀天。

  地面的樹木翻滾而起,拱衛著,替我擋去上方劈下的道道落雷,焦黑的樹木朔朔跌落,再被我拋在身後。

  雷火點燃了紛紛揚揚的林葉,狂奔中,有隱隱約約的危機感浮現。

  「後面!」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呼喝著高聲提醒。

  奔襲不停,我來不及多加思考,本能地緊急側身——

  「刺啦——」

  暗啞無光的槍尖擦過了西裝外套,留下一道長長的破口。

  後方,自知障眼法失敗的恨鬼藏從藏身的樹瘤中破木而出,呼號著再一次揮舞著長/槍向我突刺而來:「為什麼你一定要步步緊逼啊!」

  「血鬼術·激淚刺突!」

  繼承自哀絕之鬼的十字紋槍突刺穿透了遮擋的層層枝干,而我還在空中,避無可避!

  「撐刀,跳!」

  話音未落,我幾乎同時撐著大薙刀柄躍起,旋轉,掃踢!

  獰笑的恨鬼倒退幾步,踉蹌著站定。

  可惡,假如這一招是本體發出,這一踢足夠將他打飛了!

  我咬牙,果斷放棄硬碰硬,借著所剩無幾的藤蔓再度拉遠距離。

  「你這身體的力量不夠啊,花。」這一次我聽清了,聲音沉悶,似是隔著層層的阻礙,發聲地是……

  我順著記憶的方向,看到了……

  「……三重羅生門?」我匪夷所思地打量著這個原本只是被用作防御的木遁。

  「對。」

  「往下看。」

  於是我往下看,穿透了層層土地,在地底下不知道多少層的深處,有一個熟悉的人抬起了頭,對上了我的視線。

  黑夜中我的視力好的出奇,這人黑發藍眼,淺粉色的睫毛,雙腕,深藍色的罪人刺青裸露,嘴巴開合間,屬於『鬼之子』的兩顆尖牙若隱若現。

  「狛治?」這是在……地獄?!

  「晚上好,」他帶著鐐銬,站在碎裂的鋒利刀尖上衝我揮手,「我剛剛看到墮姬下來了。」

  他隔空指了指我後邊的鬼,「不如加把勁把他也給送下來?」

  我一個鷂子翻身,完美躲過突刺,抽空回復:「我倒是想——」

  可哪怕擺脫了這鬼,又要如何躲開五個龍頭的攻擊,劈開堅硬的龍頭……

  兩方的戰場的必經之路被攔在中間的木龍堵住,我落地放的木遁威力大量足續航久,很好的限制了五頭木龍的移動。

  可這並不代表五頭木龍會對靠近66尺內的任何生物無動於衷。

  另一邊的宇髄要想趕來支援,就必須跨越木龍的攻擊線。

  這一邊的我要想斬斷怯鬼,也必須跨越木龍的攻擊線。

  要怎麼做?赫刀嗎?

  回憶……

  那唯一成功的一次,立在波濤翻滾的浪尖,銳利的刀鋒撩過海面,紅色日輪一擊斬斷黑夜的回憶……

  ——是重若千鈞的握力。

  可僅憑借我現在的這雙手,怎麼辦的到啊!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失,拖得越久,後方的兩人體力流失越大。

  怎麼辦,要用嗎?

  再一次燃燒生命本源,有用嗎?

  「你現在是不是又想亂來,又想要拼命?」這個與我兩面之緣的對手都摸清了我的路,語氣聽起來非常的恨鐵不成鋼,「你是笨蛋嗎?」

  「哈啊——」我腳蹬在倒伏的樹樁上,借力,三轉體,滯空,「好好說話,干嘛罵我?」

  「你倒是想想當初怎麼把我打穿的啊。」他做了一個起手式:「奧義——」

  「——煉獄?」我一腳踏上了正仰起頭突刺的恨鬼面目猙獰的臉,喃喃地再度躍起——

  「燃……燒?」

  「不是!」游刃有余的聲音開始氣急敗壞,「到底誰帶的你,讓你老想著燒?」

  「……?」不然呢?

  「你自己想啊!」他像是被我的一臉茫然搞得惱火,「當時不是你讓我看的嗎?」

  我做了什麼?我……有做過這個事情嗎?

  正苦思冥想著,在木龍的另一側,宇髄先生戰場的那一側,火光乍起。

  援軍趕到。

  是彌豆子的爆血?

  不對,她的血鬼術,哪兒有這麼大的範圍?仔細看看,不止是木龍側……

  四面八方,都有火光!

  我硬生生吃了一記正面的狂風,在暴虐的空氣層流中翻滾,艱難地觸到旋轉升空的上升氣流,倒飛著上天。

  提著油燈和火把的游女和孩子,戰戰兢兢地將點燃的柴火奮力地擲向這一片戰場,擲向——

  半天狗血鬼術纏繞的木龍上。

  下方,憎珀天和恨鬼不屑一顧:「人類皆弱者,區區星星之火……」

  我卻一瞬間如遭雷擊。

  每一顆被扔出的火種都很微弱,但是每一個都在發光。

  我是說,在我和付喪神的契約中,屬於信仰,不,更確切的說,是屬於不信神明,只求自救的,屬於個人意志的光。

  星星的火種在黑夜中搖曳、閃爍,彙聚,融合,伴隨著更大的火焰升起,彙成一句:

  「惡鬼滅殺!」

  被投下來的星火越來越多,多到點燃了木龍枝干上的樹葉,樹葉,樹木,木龍,都燃燒了起來。

  火勢很緩,卻在堅定地擴散。

  越來越亮的火光下,更多的人參與了進來,衣衫襤褸的游女,面色青黑的男人,瘦骨嶙峋的孩子,這一片花街上,被半天狗不屑地稱為「弱者」的人們,他們握著炭火、柴火,和屬於彌豆子血鬼術的赤紅火焰一起,點燃了那攔在必經之路上的扭曲木龍。

  完全沒有療傷歇息音柱帶著三個少年向這邊衝來。

  「音之呼吸·一之型,轟!」

  巨大的爆炸聲蓋過了雷鳴,堵在必經之路的壁壘豁然洞開。

  層層的歡呼和加油聲傳來。

  我開始顛倒著不受控制地下落。

  岩融仍在沉睡,而我,開始嘗試在沒有付喪神的指導下,主動觸碰信仰。

  不,那不叫信仰。

  這是意志。

  ——誓要斬滅惡鬼的意志。

  以不斷拋下的火種為承載,我將寄托於此的願望一一收入。

  來自被半天狗不屑一顧的弱小者們的意志如同星星之火,點燃了木龍,也點燃了我的刀刃。

  炭治郎的火之神神樂與水之呼吸的巧妙結合正生生不息在下方流轉,彌豆子的血鬼術點燃了從天而降的雷霆,善逸游擊在戰場各處,動如雷霆,斷金裂風,最後,由伊之助輔助宇髄先生一同纏住了剩下的兩頭龍。

  邊緣,宇髄的三位夫人分散在各處,塗著紫藤花毒素的暗器鋪天蓋地而來。

  更遠處,無數、無窮、無盡的火種零星點點被枯瘦的手灑落。

  所有人的意志,在聚集。

  「不知道你又想做什麼,」地獄下方,穩穩立在刀尖之上的贖罪之人笑著,擺出了出拳的架勢,「就幫你這一把。」

  「素流——」他沉肩蓄力,握拳於胸,向著上方的人間,大喝:「一式!」

  在地底的深處,這個昔日的敵人,如今的戰友,向我送出了所能給予的最大援助。

  剛正雄厚的拳風震蕩著看不見的層層關隘,層層透過,最後如同戰錘,敲擊在了碎裂的羅生門上。

  咚——!

  戰鼓擂!

  肆虐的亂流被這一擊徹底衝散。

  穩住身形的我踏著早已彙集而成的火焰,凌空飛起。

  後頸的火焰燃燒的前所未有的旺盛,甚至燎透了冰冷的皮膚,從早已死去的身體上浮現,燃燒,擴散——

  順著左側耳後攀爬而上,一如曾經的藤蔓木紋,臉頰、眼角,最終在停在額角。

  我非神明,非日輪,非天照。

  我是再普通不過的「弱者」們的一員,是他們的代行者。

  他們說:鬼,斬必死!

  於是我便高舉火焰長刀——

  半天狗恐懼顫抖的眼眸深處,隱藏著窺伺的鬼王鬼舞辻無慘驚愕地,不可置信地,看見了他千年以來一直無法忘卻的噩夢。

  少女,或者說打扮成少年的少女,面朝著鬼,高高地,將刀舉過了肩。

  『他』尚未長開的稚嫩臉上,一整個半邊側臉,屬於火焰的斑紋是如此熟悉。

  大薙刀寬大的刀身在黑夜中開始燃燒,赤色的火焰升溫,升溫——

  橘紅,橙黃,最後,變成了刺眼的,正午烈陽灼熱的白。

  「他」的目光對上了半半天狗的眼。

  「不……」

  通透世界之下,無悲無喜的淺紅色眼眸鎖定了隱藏在深處的膽小鬼。

  「不可能……」

  刀風撕裂空氣,刀鋒未落,火焰先至。

  堅硬的外殼被燒透,眼見下一秒斬首之痛無可避免,如同老鼠般大小的半天狗本體,雙手抱頭,絕望大喊:

  「饒了我饒了我,求求您饒了我!」

  我笑了出來。

  「半天狗,你自詡弱者,吞滅弱者,洋洋自得。」

  冷眼看著地面上的恨鬼無聲地消融,抱著頭顫抖的怯鬼隨即變大,血肉生長,骨骼外覆。

  「那不如來嘗一嘗這個吧,這個彙集了你所蔑視的『弱者之力』的刀刃。」

  我「看」到了,這個瑟瑟發抖的怯鬼,躲在了瞬間完成了消融再生長的恨鬼的心髒處。

  但這不過是——

  垂死掙扎!

  刀,從左上方的脖頸斜砍而下。

  頸椎,鎖骨,心髒!

  「鐺!」

  細小的脖頸連帶頭顱直接湮滅在火焰中。

  一刀!

  恨鬼身首異處,怯鬼屍首分離。

  太陽,已重返人間。

  「假的吧。」這個苟且偷生,一直以來堅信『普天之下除我皆惡』的怯懦之鬼,在消散的最後,只留下了一句不甘的:

  「這算是……什麼弱者啊……」


第43章 好想急死你

  這下是真的全部打完了。

  半天狗召喚出的血鬼術隨著他的死去也在漸漸消失。

  雷雲散去, 天空放晴,屬於血鬼術放出的遍地木龍也帶著燃燒的火焰化成灰燼。

  火光消彌,夜晚又恢復了寂靜。

  戰場上接二連三的脫力倒地聲響起。

  零換二, 又是一個相當亮眼的戰績。

  鎹鴉高高起飛,到了令人頭疼的戰後收尾環節。

  這次的動靜鬧得挺大, 戰後的收整打掃, 圍觀人的疏散,還有更上一層的解釋……

  我環視四周,看向頂著一身傷被三個漂亮大姐姐包圍的宇髄先生。

  「天元大人……」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我於是生生地住腳。

  音柱這邊恩恩愛愛,另一邊……

  伊黑小芭內跪坐著,制服已經被血浸透,他臉上纏繞的繃帶不知何時已經解開,兩側嘴角猙獰的傷疤一路擴散到耳根, 本來是詭譎的面容, 可他神清溫和且珍惜,那雙一金一綠的異色瞳低垂著,看著他懷裡的力竭的少女,脖子上白色的雄蛇吐著信子, 輕輕觸上了少女濡濕的額頭。

  「啊, 是鏑丸君, 」疲憊的少女眼睫微動, 「伊黑先生……」

  我用長長的刀柄攔住了意圖衝過去幫忙的三個少年。

  這個時候誰過去誰是狗。

  一邊是相互珍惜的夫妻情誼, 一邊是青澀美好的雙向暗戀。

  孤家寡人的我選擇默默地後退, 後退——

  然後轉身就跑,直奔三重羅生門。

  「狛治——」去找我的小伙伴呀!

  我緊急剎車, 「阿勒?」

  作為正面吃了全力一擊的中心點, 這裡徹底成了一片廢墟, 自然什麼也沒留下。

  我不死心地刨了刨土。

  「花花,」被彌豆子背著的炭治郎跟得最快,雖然不知道我在干什麼,卻也很配合地陪我一起刨土,「你在做什麼?」

  看著這個善良耿直的少年,我終於意識到這個動作,真的很傻氣。

  「不……炭治郎,」我拉住了他,把他摁下,「沒事,你也坐下休息吧。」

  「嗯!」疲憊的少年小心地從妹妹的背上下來,和隨後趕到的另外兩個少年排排而坐。

  「他們什麼時候能好啊……」托著下巴的野豬少年。

  「人在交流感情呢,嗚……」咬著手絹羨慕地眼淚汪汪的金發傻妞。

  「善逸,」炭治郎發現了盲點:「你……」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的和服,又看了看他頭上的小辮子。

  「干嘛?」被難以言喻的目光掃視的人疑惑地薅了一把自己的腦袋,完美的避開了頭上的兩個蝴蝶結。

  善解人意的炭治郎少年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真誠地向我發問:「花花剛剛在找什麼?」

  我配合地轉移話題:「在找地獄哦。」

  「剛剛的那個巨大的鼓聲聽到了不?是我的一個朋友從地獄打上來的。」

  驕傲地昂起小腦袋。

  「哦——!」三個少年配合地驚呼,彌豆子左看右看,快樂地小海豹拍手。

  「可是——」

  「你怎麼——」

  「能看到地獄呢——」

  「唔~唔~」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我超級理直氣壯地原地叉腰,一個一個回視四雙好奇的眼睛,「就是看到了啊!」

  於是豬豬少年和金發傻妞開始往炭治郎的身邊湊。

  「所以炭治郎你的眼睛也可以嗎!」

  「可以嗎可以嗎!」

  「唔~唔~唔~」

  「等一下,你們不要都壓上來——彌豆子你怎麼也?!」

  「哇——!誰!誰用拳頭打我了!」

  「哪個混蛋把手指捅進本大爺的鼻子裡了!」

  「停手——別揪我頭發——」

  我默默地往後挪了好幾下,避開混亂,看著三個少年一個少女你搗我一拳,我掐你一把地鬧成一團。

  ——真好啊。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我悄悄抬起手,困惑地拂過眼角。

  「哦哦哦!!!」

  翻滾的大混戰滾到了我的腳邊,伴隨著掀起的泥土和亂揮的手臂,一只jio突然蹬出,拐著我的胳膊一送——

  「!?」差點把手指捅進眼睛的我勃然大怒,「誰!誰干的——!」

  我就地把大薙刀一放,猙獰地擼起了袖子。

  「——一個都別想跑!」

  我加入了混戰。

  ……

  鼻青臉腫的三男兩女,或者說三男(包括我)兩女(包括善逸),橫七豎八地躺在廢墟上。

  「啊,他們還沒好嗎?」自暴自棄的炭治郎喃喃。

  「我們都打完了一架了。」野豬頭套已經被暴力揪下的伊之助。

  「可惡,你們太惡毒了,專打臉。」臉上掛彩最嚴重但依舊沒脫妝的善逸。

  「說的好像你沒這麼做一樣。」我套著破破爛爛的外套枕在彌豆子的膝蓋上,裝模作樣的捂著腮幫子,迎著善逸如惡鬼般嫉妒的眼刀,挑釁地、緩緩地——

  蹭了蹭。

  哇哦,變成惡鬼了。

  「善逸——」驚恐的炭治郎壓了上去,「不至於不至於。」

  「哦——」興奮的伊之助直接一個泰山壓頂,「還要打嗎!」

  「啊……」被壓在最下方的金發傻妞氣若游絲地翻出了白眼。

  我搖了搖頭。

  和我鬥,呵。

  ……

  「不打了不打了……」

  「真的沒力氣了……」

  「那些柱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宇髄先生已經在打掃戰場了哦?」我提醒,「在你們剛開始交流感情的時候。」

  這一次的我坐在最高處,揮舞著刀柄,輕輕松松地將意圖跳起來的腦袋一個一個拍下。

  「他派肌肉鼠送來的消息,讓你們好好休息,還送過來一句話……」

  三個少年一個少女齊齊仰頭看我,眼裡有未熄滅的光,朝氣蓬勃。

  「非常華麗!」我大笑著比出了拇指。

  ……

  天蒙蒙亮,趕來善後的隱成員漸漸多了起來。

  「發什麼呆呢花花?」蜜璃帶著快樂、滿足的笑,被趕來的隱攙扶著過來,「該回去啦。」

  是該回去了。

  落後一步的蛇柱已經草草地收拾好傷勢,日輪刀歸鞘,披上羽織,看樣子像是另有打算。

  「伊黑先生——」是蜜璃,她疑惑地望向似乎不打算一起動身的人,「您不一起走嗎?」

  「我有任務,」他別過頭,平淡的敘述,「鬼還沒有殺盡。」

  這兩人怎麼回事?

  一旁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並非我多管閑事。

  但是看著兩個人的表情就能猜到:一個覺得自己配不上,一個覺得自己不可能。

  雙向暗戀,雙向珍視,雙向自卑。

  不是吧,不會吧?

  伊黑你連臉上的繃帶都摘了啊。

  就這?

  我……我一口氣沒吐出來。

  「您身上的傷很重,」在這個人即將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輕輕地說,「這副模樣,看著就像是把全身的血液都流淨了。」

  他停了下來,迎著那雙異色的眼眸,我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一身肮髒的血液。」

  特地將通透世界打開,我保持著無悲無喜、看透了一切的目光直視他。

  【如果不先死去一次,將這流動這肮髒血液的身體整副換掉。

  只是呆在你身邊,我都無地自容。】

  ——你是這麼想的吧?

  「花。」蜜璃甩開了攙扶著她的手,難得看到率真笑著的蜜璃這麼嚴肅的樣子。「你在說什麼啊?」

  我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何況我就是故意要讓她聽到的。

  她咬著唇,不解地,卻也鄭重地告訴我:「就算是花這麼說我也會生氣的!」

  蜜璃嚴肅的,大聲地:「伊黑先生是非常溫柔的人!寫的信非常漂亮!和伊黑先生一起吃的飯都是最好吃的,無論我吃多少碗,伊黑先生會用很溫柔的目光看著我!是很好、很好的伊黑先生……」

  「花花你有沒有聽啦——看我——!」

  「你看,」我對著這個從剛剛開始就一動不動的人笑了笑,「你自己都堅信不疑的事情,她好像並不這麼想。」

  我將手附在這個人僵硬的後背,輕輕一推——

  一看就是在逞強的人踉蹌著向前,正好在氣鼓鼓的少女面前站定。

  「伊、伊黑先生?」少女後知後覺地住嘴,通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對、對不起,伊黑先生請不要在意,我、我力氣又大,飯量也多,頭發還是奇怪的顏色,和大家喜歡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樣……」

  「不,」她面前的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以一種『真是敗給你了』的語氣:「正好相反,你是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子。」

  「會因為一些很小事高興,能夠竭盡全力去幫助別人,眼睛和頭發都是很可愛的櫻餅的顏色,笑聲像銀鈴一樣好聽……」

  「——和你相處的時候非常開心。」他微微地抓住了身上的條紋羽織,「所以,甘露寺。」

  「是、是?」少女條件反射站直了身。

  我拉著三個少年一個少女悄悄撤退。

  接下來就交給他們自己啦。

  ……

  「話說,善逸君,」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個事,「這場戰鬥結束你是不是該回一趟桃山了。」

  「爺爺不會在意這麼多的啦,距離下次約定回去還有好幾個月,也不……」他在我和善的目光下逐漸消音,極有求生欲的改口,「不,我覺得我立刻就可以動身。」

  「那太好了,」我和善地笑了起來,「能帶我一起去嗎?」

  「怎、怎麼了?」少年警惕地看著我。

  「沒事啊,」我如往常一般自然接道,「聽說前任鳴柱的培育地很漂亮,這個季節,正好可以看到滿山的桃子。」

  「哦……」金發的少年傻笑著,「好呀好呀!」

  我保持著正坐的姿勢,沒有讓任何人發現,掩蓋在殘破的外套下,那雙控制不住緊緊扣住的手。


第44章 我只是想看個桃子

  得益於這段時間上弦勤快的擊殺率, 炭治郎收集了不少鬼的血液,依照約定寄給了隱藏在暗處的珠世小姐。

  就在我們准備動身的前一天,珠世小姐傳信, 能夠將鬼轉換成人的藥劑已經到了最終階段。

  於是炭治郎帶著彌豆子脫離了三人小隊,奔赴淺草協助做最後的調整。

  「好吧, 」原本興致勃勃計劃帶小伙伴回家的善逸沮喪地和我面面相覷。「那伊之助呢?」

  「回家了。」我撓了撓頭, 「難得放了個假,他說要回一趟山林。」

  「……哇,那家伙怎麼突然這麼惡心。」善逸猛地打了個抖,「還有你怎麼還是這副打扮?」

  「不帥嗎?」我原地蹦了蹦,質量上乘的小皮鞋發出清脆的叩擊聲。

  從花街出來後,我並沒有洗去原來的妝,換了一身新的西裝小短褲。

  在刀斬向半天狗的一瞬間, 我從他的眼睛裡感受到了更可怖的凝視。

  如同昆蟲一般, 湮滅了所有的人性,只剩下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蟲」性。

  ——鬼王,鬼舞辻無慘。

  我下意識摸了摸消退的斑紋。

  少年,斑紋, 火焰, 赫刀。

  無論他聯想到什麼, 先保持他所看見的這副模樣, 萬一遇到危險, 絕對能夠吸引絕大部分的火力。

  這一點就不要說出來了。

  「……」善逸表情猙獰了一秒, 「別用炭治郎的臉撒嬌。」

  「哦。」我撇嘴。「所以就我們倆,走嗎?」

  這個人嘴上說著不怎麼在意, 實際上能回去還是很高興的。

  一路上眉飛色舞地向我介紹桃山的模樣, 眉目間長久的怯懦依舊隱隱可見, 但是眼睛已經是自信的,發光的。

  畢竟也是能直面三個上弦還活下來的優秀劍士了。

  「春天的桃山才好看,滿山滿山的桃花。」優秀的劍士我妻善逸走在前方,一邊說一邊回頭指著前方一片:「一眼望去就連天空都是粉紅色。」

  「這個時候來也很好啊,滿山滿山的桃子也很香。」我順著他的話感慨,「善逸君很喜歡這裡啊。」

  「當然!在我身負巨債的時候是爺爺幫了我,」他抓了抓身上的黃色三角形羽織,聲音漸輕,「雖然在那之後就一直壓著我地獄修煉,害我每次都擔心要死在這裡了……」

  「這裡有個坑。」我好奇地探頭。

  「我第一百八十九次逃跑爺爺挖的。」善逸目不斜視地路過。

  「這樹……?」接著我們路過了一個將死不死的大樹。

  「不想訓練的時候爬上去結果剛好被雷劈了。」走在前方的金色腦袋閃著刺眼的光,「醒過來頭發就變成現在這個顏色了。」

  「那這個……」小心翼翼地避過連環陷阱。

  「也是。」令人心酸的嘆氣。「我沒有天賦,也沒什麼資質,到現在也只學會了一之型。」

  「哪怕是這樣的我也想回應爺爺的期待啊。」

  「瞞著爺爺深夜加訓,努力理解雷之呼吸的奧義,」走在前方的人沒有回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沒有用,和能干的師兄比起來,完全就是非常差勁。」

  「……」我欲言又止,「善逸君,在說出這句話之前,你能先看一眼你的刀嗎?」

  我瞥了一眼他被黃色三角圖案羽織蓋住的金色閃電紋刃的日輪刀。

  他下意識的順著我的視線看向自己的佩刀。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若隱若現的白色刀鍔。

  ——一把斬過上弦的日輪刀。

  「……」於是換成這個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是的,在和你們打墮姬的時候,我其實害怕地覺得自己要死掉了。

  「想要哭,想要逃,可是為什麼你們都衝在最前面啊……」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也衝上去了。」

  他小聲抱怨道:「為什麼我遇到的都是這樣的人啊。」

  「嘿嘿。」我小聲笑笑。

  ——因為你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呀。

  ……

  前任鳴柱桑島先生是一個很可愛的小老頭。

  穿著和善逸羽織花紋相同的和服,拄著拐杖,遠遠的就看到了他站在山頭等著我們。

  走在我前面的少年大喊著「吉醬——」飛奔了過去。

  依舊不緊不慢地保持著原速前進的我能看到老人氣咻咻地拎著拐杖,不輕不重地敲擊少年的腦袋,少年傻乎乎地笑著,兩人嘴巴開合,看起來像是尋常的鬥嘴,大部分是少年手舞足蹈地在說,老人的眉眼舒展,驕傲的表情即便是遠處的我也能夠看清。

  好一會兒,少年突然回過神,對著仿佛在原地踏步的我大大揮手,上空的風送來了桃子的甜香,也送來了他的話。

  「花花——快過來呀——」

  天空特別藍,日光特別亮,一老一少兩個人站在高高的山頭笑得燦爛,兩邊茂密的桃樹上,擠擠挨挨的粉白桃子掛在枝頭,帶著熱氣的晚夏之風送來清甜的桃香,難以忘懷。

  「噌噌!」

  「鏘!」

  「嗡——」

  「雷之呼吸·一之型,」又一擊不成的金發少年沉穩吐息,「八連!」

  他的目標是站在被框在的狹窄空間的我。

  被限制了極大躲避空間的我騰挪閃轉,不忘緊緊盯著他出招的破綻准備下一步的反擊。

  「霍,這個年紀能有這個身法武藝,的確是了不得啊。」

  作為一手制定出這個規則的桑島先生老神在在地一旁觀戰。

  「善逸!」拐杖敲擊地面,「太慢了!」

  連續保持高速的霹靂一閃的疲憊少年忍不住分神……

  被迎面而來的我一腳連刀帶人踢飛。

  「哇啊——」被成熟的桃子砸了滿頭的金發少年大叫,「連續兩個小時保持集中的注意力怎麼辦得到嘛!」

  「光是一次一次地用八連就很努力了,爺爺——」眼淚汪汪耍賴,「讓我休息啊!」

  「行,」培育師率先轉身進屋。「進來喝口水。」

  「咦?」沒想到被輕易許可的少年呆滯,轉向我的方向,「突然這麼好說話,這個人真的是爺爺嗎?」

  「少廢話臭小子,不喝就繼續練!」中氣十足的大吼震的木門抖了抖。

  「我喝!」嚇得善逸花容失色原地鯉魚打挺,抓著我就撞開木門就衝了進去。

  「在這裡你可以怎麼習慣怎麼來。」坐在矮桌對面的桑島先生看了一眼下意識保持呼吸的我,「早在你們來之前我就收到煉獄的來信了,還真難得,能見到那小子以柱的身份替人保證什麼。」

  「煉獄先生?」我停頓了一會,想到在這一位年長者的眼裡可能更熟悉另一位煉獄慎壽郎先生,於是更正道,「煉獄杏壽郎先生?」

  「對,」他將茶具一一擺開,開始燒水,「你的情況我大致也了解了,不用顧慮那麼多。」

  我聞言,悄悄松了松挺直的脊背:「是。」

  「六個上弦被你砍得就剩下一個上弦一了吧?」他端坐著看著熱氣從水壺升起,感慨,「我沒准也能夠在活著的時候見證鬼王的消失。」

  「請別這麼說,也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付出。」過譽的話讓我非常不自在,「況且善逸君也幫了很大的忙。」

  桑島先生順著我的視線瞥了一眼發呆的少年,吹了吹胡子,卻難得的沒有斥責。

  「當初趕他下山參加選拔時候的樣子我可還記得呢。」長者面不改色,對耳邊突然嚷嚷的『等等爺爺你是用了趕吧絕對是吧』充耳不聞,眯著眼睛,「善逸是有才能的。」

  於是大聲抗議的少年突然噤聲。

  「不要管他,」桑島先生將茶水一一倒上,遞給我,「說說你吧。」

  「謝謝。」我起身接過,困惑,「我?」

  「有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教了你這一身武藝吧。」他露出了溫和的笑,「你的身法和基本功是一個人教的。」

  「教你的人下了很大的苦功,能夠讓你在任何比你更強的敵人手裡確保活下來。」

  「戰鬥意識和本能是另一個人教的吧。」

  「第一個教你的人應該是特地迎合你的性格做出的計劃,確保在你不願意出手的時候都能夠自保。」

  「第二個教你的人,更狂,更傲,更偏激。卻只希望你自信,驕傲,無所畏懼。」

  「你出手那種下意識的不顧一切也是從這個人身上學的吧?」他不贊同的磕了一下茶杯,「好的不學壞的學。」

  我心虛地笑笑:「原來這麼明顯的嗎?」

  「不要小看一個培育師,」他仔細打量我,「出手有晦澀和猶豫,已經有所收斂。」

  隨即恍然:「有第三個人的痕跡,被罵過了?」

  我默默冒冷汗。

  培育師的眼光好毒辣。

  「煞費苦心,」桑島先生冷哼一聲,吹了吹水杯的熱氣,喝了一口。「你的身上有他們的影子。」

  「是的,」我懷念道,「他們愛我,我也愛他們。」

  「您和善逸君不也一樣嗎?」我看著默默不語金發少年,學著樣子捧起水杯喝了一口。

  大夏天喝熱水,反正我不熱。

  「善逸啊,」桑島先生舒展了皺紋,這讓他臉上的大傷疤也不那麼猙獰,「前段時間他的師兄也回來了一趟,三天前剛走,你們正好錯開。」

  「雷之呼吸門下,」他看著乖巧的,傾注了頗多心血的小弟子,「一個只會一之型,一個唯獨不會一之型。」

  「不過沒有關系,我已經決定了,以後你們兩人一同繼承雷之呼吸,互相協助,」那雙銳利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裡盡是殷殷的期盼和慈和,「也能夠將雷之呼吸傳承下去。」

  「我們是家人啊。」

  ……

  當夜,我扛著大薙刀,摸進了呼呼大睡的我妻善逸房裡。

  把他揪了出來。

  「善逸君,醒醒,緊急任務。」我壓低聲音。

  「呼——」金發少年不情不願地,惺忪睡眼卻也迅速整裝完畢,「什麼任務,我怎麼沒收到?」

  「路上說,快,再不走就耽擱了。」我急急忙忙地給他遞刀。

  「那爺爺……」他下意識地看著緊閉的另一個房門。

  「你覺得就我們倆的動靜他會不知道?」

  「也是。」我妻善逸想了想,對著那扇門鞠了個躬,「那我們先出發了,爺爺。」

  門裡欲蓋彌彰的傳來幾聲呼嚕聲。

  ……

  被我拉著狂奔幾個山頭,堪堪在桃林邊緣停下的善逸終於困惑地問出:「所以究竟是什麼任務啊,不是說我們可以休息七天嗎?」

  我望著隱隱綽綽的桃林,沒有說話。

  「不,不對,」這個時候的少年意外的敏銳,「根本沒有什麼任務。」

  「是了,本來你突然提出要來桃山就很奇怪,」金發的少年的聲音逐漸慌亂,「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未說完的話隨著一個人的出現被打斷。

  「哈,你還是這副樣子啊,善逸。」

  被我鎖定的方向,緩緩的,大搖大擺地走出一個人。

  黑發,青眸,身著鬼殺隊隊服,腰間別著一把金色閃電刃紋的日輪刀。

  標准的鬼殺隊隊員打扮,甚至明顯分辨出是雷之呼吸的另一個傳人。

  前提是忽略他慘白的皮膚,非人的尖耳,銳利的獠牙,和那雙青色的眼裡,亮晃晃的「上弦」,「陸」。

  這是一個墮落成鬼的前·鬼殺隊隊員。

  我身側的我妻善逸低垂著頭,緩緩地,顫抖地將被打斷的話補全。

  「……不能,讓爺爺知道。」


第45章 我妻家沒有弱者

  鬼殺隊有一個不成文的、默認的規定。

  如果培育師名下有弟子墮落成鬼, 或者與鬼有所勾結,那麼作為培育了這個不成器的弟子的師長,是要切腹謝罪的。

  而且一般情況下, 這個謝罪儀式不會有介錯人。

  也就是說切腹者要一直保持痛苦,孤零零直至失血過多而死。

  這也是我妻善逸現在極致憤怒的原因。

  還沒有拔刀, 縈繞在他周身的凜冽氣勢已經比當初斬下墮姬腦袋的時候還要盛。

  「你……獪岳……師兄……為什麼……」碎裂的音節從他的嘴裡溢出, 站在身側的我甚至能聽到他緊咬牙關的「咯吱」聲。

  「哪有這麼多理由,廢物就是廢物。」新上弦嗤笑著,理所當然地,「那位大人看中了我的才能,能給予我老頭給不了的待遇!」

  「……爺爺今天還說起你了,」我妻善逸的聲線逐漸平直,「他打算讓我們一起繼承……」

  「閉嘴!」善逸口中的師兄, 稻玉獪岳, 昔日鳴柱的大弟子表情猙獰,臉上的虎紋隨著誇張的面部表情扭曲變形,「和你這個窩囊廢、膽小鬼、到現在還只學會一之型的廢物一起繼承,真是令我惡心。」

  「那種有眼無珠的老頭怎麼下場都無所謂, 」似乎是獲得了力量的洋洋自得, 這個被他口中的「老頭」珍視著, 並視為家人操心的前弟子口無遮攔, 惡語相向。

  「哈, 最好還是沒有介錯人痛苦的死去才解氣, 害我蹉跎那麼久,到最後都沒有正眼看我……」

  起風了。

  夏夜本無常, 天空中不知何時已黑雲壓頂, 雷雲積聚。

  「花, 」低著頭的善逸沒有再回話,反而帶著請求意味地,「他能交給我嗎?」

  「請求你,不要出手。」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雙澄澈的金棕色眼睛倒映著夜空上陰沉的雨雲,閃電和雷暴在醞釀。

  風雨欲來。

  我往後退了一步。

  「善逸君,」在擦肩而過之時,我在耳邊留下一句話,「你的刀已經斬過一個上陸了。」

  ——所以如果你下不了手,也沒有關系的。

  在這個唯一視為親人的「爺爺」還健在的時候,要親手殺死自己昔日的師兄「哥·哥」,即便兩人一直互相厭惡,可他現在承受著的巨大心理壓力,從此又將背負多重的心理負擔,沒有人知道。

  「嘀嗒——」

  第一滴雨水落下。

  砸在少年的金色的發頂,隨後,名為我妻善逸的少年率先衝了出去。

  晶瑩的水珠被甩在他的身後,落入土壤,除了若有所覺的我,無人可知。

  「嘩——」

  不過短短幾秒,暴雨傾瀉而下。

  昔日雷之呼吸的兩個師兄弟的殘影被重重雨簾遮擋。

  藍紫色的閃電劈下,照亮了兩把交擊在一起的相似刀刃。

  「轟——!」

  暴雷,大雨。

  「我原本是把你當做家人的。」這是他在這場戰鬥對這個師兄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的心裡有善惡嗎?」

  「當然……」被污染的黑色閃電從上弦之鬼晦暗的刀身揮出,「有啊!」

  「能慧眼識珠的人就是善,相反的自然就是惡!」

  「刺拉——」

  屬於師長贈送的羽織在這一場對衝中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決裂。

  燦金色的的閃電艱難地突破包圍,破裂的羽織被不斷湧出的鮮血染色,又被大雨衝刷。

  而獪岳被「霹靂一閃·八連」砍中的肩膀須臾之間已再生完畢。

  「你吃人了?」善逸的手按在了刀上,這一次,是獵鬼人對鬼的質問。

  桑島先生曾說三天前獪岳還回來過,今天是第四天,假設他由人變鬼仍舊是用了三天……

  那麼最後這一天他究竟吃了多少人,才能夠被提為新上弦?

  只會一之型與只有一之型不會的一人一鬼之間的對決範圍開始擴大,我謹慎地再度後退。

  這場雷之呼吸的內戰拉鋸了很久,久到雷雲薄弱層已經開始發亮。

  第二日的太陽本應升起,然而持續了一夜的雷雨並未停歇,烏雲沒有散去的趨勢。

  天公不作美。

  「你看見了嗎,天都是站在我這一邊的!」獪岳也發現了理應放亮的天空一片暗沉,他甚至高舉雙手,猖狂大笑,「和你們這些馬上要死去的無能者不一樣!我注定要到達巔峰!」

  這個新上任的上弦之陸荒蕪空洞的心中,或許從來沒有好好珍藏被給予的善意和愛,他將內心的盒子鑿了個口,光與幸福被源源不斷地舍棄,最終,尤不滿足的鬼怨憤著高呼:

  「——我是特別的!」

  單論變成鬼的時間,獪岳並不弱,甚至可以說潛力巨大。

  可善逸不會給他成長的時間了。

  暴雨和霹靂沒有蓋住鬼的高呼,卻掩蓋住了少年人調整改變的呼吸節奏。

  膽小鬼善逸是有才能的,只是缺少能夠讓他放下膽怯的決心罷了。

  第一次是那田蜘蛛山為了彌豆子,第二次就是現在——

  拼盡全力去守護「爺爺」。

  「雷之呼吸。」

  我妻善逸再一次擺出了一之型的起手式。

  稻玉獪岳的眼中出現了高高在上的不屑。

  本應積聚在腳底的雷暴卻隨著少年的蓄力擴散至全身。

  「七之型。」

  黃色的殘影撕裂雨幕,雷光照亮天空與地面。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爺爺,我根據一個同期的呼吸法想出來新的雷之呼吸。」

  「才不是,這個和六連八連不一樣,是全新的,不一樣的型。」

  「嘿嘿~」

  「到時候沒准就可以和師兄一起並肩作戰啦。」

  「你問我新的型叫什麼名字?」

  「我那個同期的呼吸叫做火之神神樂,我想了想,新的七之型就叫——」】

  與被雨水打落的桃果一同跌入泥濘的上弦首級,被閃著電光的雷龍從虛影的拔刀中咆哮著吞沒。

  「——火雷神!」

  「啪嗒。」一串勾玉跌落在地,碎成兩半。

  失去了頭顱的上弦鬼仍舊保持著高舉著雙臂的姿勢緩緩化為灰燼,大雨一視同仁地將一切污穢衝刷。

  「善逸君,」我接住了控制不住向前栽去的少年,他的臉上水痕遍布,全身細小的雷蛇仍舊在他的傷口縈繞。

  「你還能動的對吧。」將地上掉落的鬼殺隊隊服和一串勾玉塞到他的手裡,「霹靂一閃·神速還能用幾次?」

  疲憊的少年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驚懼地掙扎站起,意圖環顧四周,被我牢牢按住。

  「別看,」感受著那道恐怖的氣息越來越近,我將他調轉方向,狠狠推了一把,「跑!」

  看不清刀身,看不清攻擊的方向,一道巨大的居合斬帶著圓月刃由遠而近,兩側桃林整齊地攔腰折斷。

  「月之呼吸·一之型 暗月·宵之宮。」

  一個身著紫色蛇紋和服的武士一手按著刀柄,閑庭信步地向我靠近。

  黑發,長鬢,馬尾。

  火焰斑紋。

  六目。

  ——上弦之壹,最強上弦,黑死牟。

  登峰造極的劍技,僅次於無慘的再生能力,站在眾鬼的天花板的肉/身強度。

  是現在的我無法匹敵的存在。

  究竟是他一開始就在附近,還是被這邊的動靜引來,或者本來就是和獪岳一同行動,我已經來不及深究了。

  我這幅少年的模樣顯然戳到了眼前這人的痛楚,他的劍擊目不暇接,天空消失的彎月落入他醜陋的、遍布血肉的日輪刀上,隨著每一次迅疾的揮刀,散成漫天殺氣騰騰的圓月刃。

  於是,失了明月又失了曜日的天幕便仿佛要塌下來,烏雲凝聚,電閃雷鳴,重重的雨簾格擋了四方的退路,我只能選擇被迫迎擊。

  烏雲,大雨,成片倒伏的桃林,對於我來說簡直是劣勢中的劣勢的作戰環境。

  木遁的速度趕不上他出劍的速度,劍技和武技或許可以匹敵,經驗和力量卻無法完全抗衡。

  從第一擊刀刃相接,我就知道我或許耗不到這場烏雲散去了。

  ……那麼就拖到善逸跑的足夠遠的時候,假裝被他殺死。

  砍頭還是腰斬都無所謂,只是經歷一次死亡的痛苦而已……

  我直直地迎了上去。

  對面的劍之鬼眼中閃過戰栗的恐懼,但隨即惱羞成怒地化為了更深的厭惡。

  他再次拔刀,交錯的快速連斬向我的方向集中劈出。

  五擊,還是六擊?

  眼花繚亂的圓月刃包圍了我所在的空間。

  ——原來是凌遲嗎?

  太好了。

  善逸已經跑得足夠遠,這裡只剩下我一人,是我面對這一招真的太好了。

  沒關系的,「灶門花子」的身體是死的,只要堅信「千手花」仍舊還活著,我就不會死去。

  岩融會保護好我。

  一點也不會痛的。

  ……沒准趁此機會還可以見一見三途川,黃泉,以及這個世界的地獄。

  說不定還會被暴跳如雷的狛治打回來。

  ——所以別怕啊,我。

  我笑著閉上了眼睛。

  「水之呼吸·十一之型。」

  我遲疑地皺起眉頭。

  三途川……還會有樂園花之大哥哥的聲音嗎?

  「凪。」

  ……不對。

  我猛地睜眼。

  無數的彎月被吸引著,落入了寧靜止水的湖面,點點波紋從立在湖中心的青年腳下散出,又立刻恢復平靜。

  「霹靂一閃·神速!」一個去而復返的身影向我疾馳。

  「善逸?!」本該遠去的少年連人帶刀地抓起我狂奔,大薙刀的分量不輕,體力所剩無幾的他完全就是在靠意志力堅持。

  「我在路上遇到了富岡先生,之前他一直在追查這個劍之鬼的下落。」少年喘著氣,帶著肉眼可見的疲憊的臉,對著我露出了安撫的笑。「我就向他求助了。」

  「我不是問你這個,」劫後余生的感覺令人戰栗,我換了口氣,哽咽著、大聲地、幾盡斥責地:「——你為什麼要回來!」

  「我當然要回來!」少年大聲地吼了回來。

  我甚至能夠感覺他托著我的手在顫抖。

  「丟下隊友一個人面對鬼——」那雙望著我的金棕色眼睛裡,怯懦已經完全消失了,「才不是一個鬼殺隊劍士該做的!」

  「我可是雷之呼吸的傳人!」他的一只手還纏繞著碎裂的勾玉,肩上披著不屬於他的鬼殺隊隊服,比天空還要耀眼的雷光落入了他的眼眸。

  「我妻善逸,才不是膽小鬼!」


第46章 信不信我一聲大喊

  並不是富岡先生太弱。

  這位水柱的劍法便如他的名號, 緩時多變,迅猛如瀑,浩如滄海, 生生不息。

  可作為上弦之壹的黑死牟真的太強了。

  一個奔襲了不知道多久的水柱,一個已經打了一夜耗盡力量的善逸,一個與武技意識和身體力量不相匹配的普通女孩我。

  天空中的烏雲昏沉沉, 沒有一絲要散去的趨勢。

  擋在最前方的富岡先生沒一會便已經掛彩, 我拱衛在他身側, 而力竭的善逸很有自知之明地站退戰場邊緣,等待機會。

  所有人都明知不是這個鬼的對手,卻還是選擇拼死一戰。

  拼那個,天放晴的一線生機。

  「鏘!」

  側翼,被重點照顧的我又一次硬吃了萬鈞之力,大薙刀被高高挑起,巨大的震顫讓這身纖瘦的骨骼再也維持不住勉強的握力。

  防御很快被撕開了缺口, 軌跡多變的圓月刃向著我側後方的水柱攻去。

  甚至來不及接脫手而出的武器,我直接放棄所有攻擊防御回身撲救。

  成片的圓月刃打入我的後背,我聽到了此身脊柱被斬斷的聲音。

  一只顫抖的手拖住了我分離的軀體, 借著這份力,蠢蠢欲動的生命能量不需要我指揮便迅速附著在斷面上開始連接再生,我抽空抬頭安慰看起來似乎受到極大衝擊的水柱:

  「富岡先生,沒有關系,其實就是看起來嚇人了點, 我……」

  對上富岡先生那雙照不進亮光的幽深眼睛,大雨的衝刷下, 我眼睜睜看著他白皙的左臉頰浮現出深藍色的波浪紋理, 與堅決向前撕開雨簾的深藍色刀刃相印。

  ——富岡先生的斑紋開了。

  他的眼裡出現了決絕。

  我吞回了嘴邊的話。

  此刻再多的言語都是徒勞。

  我想, 就要到此為止了。

  再不出底牌,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這裡。

  看著主攻手富岡先生完全放棄了防御在不要命地前衝,我將手按在了懷裡的手裡劍上,喃喃:

  「抱歉,扉間先生,現在正是……」

  不再理會震顫著隱隱發熱的手裡劍,我兩手空空緊隨其後,踏出的腳步濺開了巨大的水花。

  「——不得已之時!」

  遠處縱觀全局的善逸察覺到了不對。

  「富岡先生,快阻止——」

  來不及了,善逸。

  我將手摁在了爐心,只要火種起……

  燎原之火便無可阻擋。

  然而,一股沉重的力量壓在我的手上,使得我遲遲無法點燃內心的火種。

  「你有在意過自己嗎!」

  ——『你有在意過自己嗎?』

  誰的大聲斥責和誰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是……誰?

  『你這人,怎麼老想著燒呢?』黑發的武鬥家氣憤地跳腳大罵。

  『要記得,如果遇到過不去的,還有我們在。』有一雙手似乎撫過了我的腦袋。

  『但是,千手花,』白發紅瞳的男人警告地叩桌。

  拔地而起的天狗巨人手心,一個黑長炸的男人回過頭:『你可以,再驕傲些。』

  有很多很多的聲音向我湧來,帶著沉重的感情將我淹沒。

  ——『要愛自己啊,花。』

  一聲長長的嘆息,跨過了時間的阻隔,遲來的,終於被我聽到了心裡。

  ……我,想起來了。

  這些全是,那些愛著我的人對我的期盼。

  是這些人的聲音,在阻止我自毀。

  怎麼可以忽視掉呢?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有那麼多在意我的人,有那麼多會因為我受傷而耿耿於懷的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該死去,而我……

  將自己關在內心深處小黑屋裡的小女孩,終於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對不起……」

  ……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來啊。

  雨下落的速度驟緩,世界仿佛因此停滯,在我的腦海不受控制地浮現了最初帶我演示木遁時柱間先生的教導:

  【「花,你需要知道一件事。」

  「木遁使絕不能被固有的形式框住。」

  「現在教你的這些木遁都是我在戰場上根據當時的情況創造出來的。」

  「只要你體內有蓬勃的生命,只要你不放棄,只要你堅守本我,終有一天……」

  「——你也會有你自己的木遁。」

  「我等著那一天。」】

  消失的雷鳴與大雨回歸現實,我放下了按在爐心的手,順從突然產生的衝動,雙手合十。

  千手柱間式標准的木遁起手。

  「木遁·花——」

  一瞬間,周遭倒伏的桃林如同枯木逢春。

  斷面煥發了新芽,新芽茁壯長成新枝,新枝抽葉,葉護花!

  「——樹界降誕!」

  不同於千手柱間召喚出的巨大花苞,此地,竟是漫山遍野桃花開!

  交錯的枝干攔住了肆無忌憚飛舞的圓月刃,紛紛揚揚的葉片擾亂了劍之鬼的空間感知,而花,桃花——

  滿山新開的桃花散發出幽幽的香氣,猝不及防地被包圍的黑死牟攻擊力道驟然變緩,我看著他踉蹌著搖頭,試圖保持清醒,可緊緊追著的水之刃卻不給他留任何機會。

  流暢迅疾、軌跡莫測的月之刀,變澀了。

  空中,幾瓣比桃花更淺的粉色不受暴雨傾打般地緩緩飄落。

  「叮鈴——」

  只有我能聽到的刀鈴聲在契約深處響起,一雙橙色的眼睛猛地睜開。

  被高高挑飛的大薙刀沒有等到跌入泥濘。

  比暴雨還要洶湧的櫻暴雪炸開,刀身上的裂紋肉眼可見地修復如初,一直以來斷裂的刀柄開始變得更長,更沉重,直到長成了全長約三米的大薙刀。

  一只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穩穩地握住了刀柄。

  這個男人有兩米之高,橙發,橙瞳,衣著打扮有僧侶之風,然而那印刻著鐵畫銀鉤的「惡鬼滅殺」四字的寬大白綠色衣袍,脖子上一串懸掛著的巨大血氣森森的猩紅念珠,兩肩寒光閃閃的堅固甲胄,都顯示了這並不是一位等閑之輩。

  完全修復完畢的大薙刀被此人輕松地拎在手上,他裂開嘴,露出森森的鯊魚齒,笑的殺氣肆意:

  「在我沉睡的時候,仗著年齡大了幾百歲就欺負我家主公的,就是你?」

  暴動的靈力震蕩之下,砸下的雨滴被生生逼得改變了下落的方向,竟然短暫地形成了一片空寂的無雨區。

  萬萬沒想到會栽跟頭的黑死牟橫刀,警惕地打量眼前的男人,或者說,頂著一副男人模樣的不知名存在。

  不是人,也不是鬼,這個男人只要立在那裡就是一把飽飲了鮮血的凶兵,卻偏偏又帶著隱隱約約悲憫的神性。

  那幅高高在上的氣派讓他無比厭惡。

  見他沒有回話,拿著大薙刀的男人向前一揮,兩米長的刀柄將一眨不眨盯著他的少女和搖搖晃晃的血人水柱撈到身後。

  「看你這身打扮,戰國的武士啊。」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男人胸腔震動,大薙刀被他甩出了花。「那麼,自我介紹一下。」

  「岩融!」

  襲向後方的刀風被他一甩盡數擋回。

  「來自平安時代末期,源義經時代。」

  名為岩融的高大男人帶著惡意滿滿的笑,橫掃千軍的氣勢狂暴著又是揮出一刀,直接劈出了六道深深的溝壑:

  「正好,也比你大了幾百歲,武士鬼。」

  暴雨桃花,神明與鬼。

  又是一場激戰。

  我乖巧地架著富岡先生退後,將戰場讓給徹底狂暴化的付喪神。

  『主公,』沉穩的聲音在腦海響起。

  我困惑地看了一眼「嘎哈哈哈哈哈」狂笑著追著上弦之壹的男人,又仔細回味了一下腦海裡沉著冷靜的聲音。

  ……你們三條家的都這樣神秘的嗎?

  『別看了,打架的就是我。』前面的人頭也沒回,卻將我心思摸了個透徹。

  我再度看了一眼攆著黑死牟打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現在的樣子也不全是裝的啦!』來自岩融標准的理直氣壯:『畢竟我真的挺生氣。』

  『雖然很想將這個鬼撕裂,』遺憾不甘的語氣在我腦中繼續,『不過大概是做不到了,強行從沉睡中醒過來,我撐不了太久啦!』

  我一驚,迅速掃視體內的契約,果不其然,屬於岩融那一側的波長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銳減。

  『需要我做什麼?』我掃過被善逸接過攙扶的原我方主攻手。

  我方戰力所剩無幾。

  『需要您立刻下決定做出選擇。』

  ——「看招!」大薙刀莽上。

  『我剩余儲存的靈力可以打通您懷裡那個兵器連接的世界。』

  ——「那!讓我好好享受吧!」不講道理地橫掃全場。

  『您可以先打個招呼,這之後兩邊通道會穩定存在,但究竟能夠開到什麼程度不得而知,或許是一個人,或許只有一招。』

  ——「哈哈哈哈!我很可怕吧!」從天而降重若千鈞的一刀。

  腦海和耳朵還一直傳來截然不同的發言,我還是沒忍住,伸手痛苦地揉了揉額頭。

  『那你呢?』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裡的隱瞞,我嚴肅追問。

  『哈哈哈哈我還沒睡飽呢!』腦海中的笑聲和現實融為一體,『主公喲,只要再斬殺一位上弦,我就可以醒來啦。』

  『好啊,』他豁達的情緒傳染到了我,我笑著回應。

  『在我斬斷荊棘屠滅惡龍之前,你就放心地安睡吧,岩融殿下。』

  『?!』他一愣,隨即大笑:『不愧是您啊——』

  『那就別讓我等太久,』迎合著我的玩笑,這個剛醒來就要再次被迫入眠的刀劍付喪神再一次將鬼逼退,回過頭來向我的方向微微行禮,『——殿下。』

  『准備好了嗎?』前方的高大男人開始散發瑩光。

  『嗯!』

  『傳話只有一句,要想好最有效的。』透過了雨簾,我看到了似乎終於察覺到自己被戲耍的黑死牟。

  『明白,我想好了。』

  『那我開了?』憤怒的劍之鬼穿過已經幾盡透明的男人,向這邊攻來。

  『開!』

  我牢牢抓住了同時在發光的手裡劍。

  柱間先生,扉間先生,還是斑先生?

  誰都好……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所以,幫幫我吧——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忍住羞恥,氣沉丹田:

  「歐尼醬——」

  「救!命!啊——!」


第47章 天狗食月

  這一聲未盡, 雷霆不落,山脈震蕩!

  虛空中不可見的某一處,傳來了巨大的、不可忽視的、暴力擊打堅壁的聲音。

  強烈的空氣對流從破碎的裂縫湧出, 似又有驚濤拍岸,洪水決堤。

  壓縮到極致而驟然釋放的靈力不可控地溢散出瑩瑩微光,隨後又被牽拉出長長的扭曲光帶, 向著虛空的裂紋彙聚。

  氣流籠罩之下, 包括自視其高的上弦之鬼,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了被某個未知存在盯上的悚然。

  蜿蜒的光帶在這一瞬間如同被靜止,隨後,掌控權旁落,它們俯首臣稱,整齊劃一地向最上空收攏,下一秒,光球炸裂!

  一個還未成型的巨人被藍色的火焰包圍著, 從碎裂的虛空中踏出。

  虛影凝實,戰骨增生,背後雙翼長長伸展而開。

  隨後火焰不息, 跗骨而上,血肉填充骨骼,經脈貫通全身。

  伴隨著獵獵戰袍加身,鱗鱗鎧甲被覆其上,這一腳也終於踏到了實處。

  這位長著天狗模樣的鬼神頭頂著紫黑色的雷雲, 發出了降世的怒吼——

  「——!」

  無可被傾聽,無可被正視, 孤高的戰場修羅——

  「斑……先生?」

  幽藍色的火焰之上, 那雙紅色的圓睜怒目微微垂眸, 向我『看』來。

  「當啷!」這是手裡劍摔落在地的聲音。

  看清了須佐能乎全貌的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眾所周知,耗能巨大的須佐能乎是無盡吞噬查克拉生命的死神,可若是施術者足夠強大,它便是施術者的守護神。

  或是守衛在施術者的身側,但更多的是將施術者護在額頭正中的核心,遵從他主人的意志,是堅硬的盾,也是銳利的矛。

  然而屬於這個暴力打破空間壁壘並穿過空間風暴的須佐能乎的額頭正中,五方形的內裡——

  是空的。

  赤紅色的,不滅的火焰在其上燃燒著。

  這是除卻天狗眼睛以外唯一的紅色。

  也是當初的我留下的痕跡。

  這是……屬於我的須佐能乎。

  ——什麼啊。

  這一具近乎完全體的須佐能乎真的太高、太高了,以至於想要正對體格最小的我,必須要完全地低頭垂目。

  『他』對著我伸出了手。

  我隱隱猜到了『他』接下來的打算,試探著,將雙手前伸——

  可這也……

  被包攏托起的少女在無人可見的空中喃喃自語著,不同於冰涼雨水的滾燙液體一滴一滴地砸落。

  「——您真的……未免……太縱容我了……」

  藍色巨人的手微不可查地蜷曲了一瞬,隨後,將捂著眼的少女送入了額頭的核心。

  『他』在無聲地傳達一個意思:

  武器給你了,力量也給你了,現在,去找回你的場子吧。

  ……

  我環視著此前從來未曾想像的制高視野區間,神奇地、如同本能般地掌控了這具神兵的操控。

  輕叩面前的查克拉骨骼,伴隨著堅硬的敲擊聲,是依舊冰涼的、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我無聲的笑了出來。

  ——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首先,要有一把武器——

  當我內心迫切地需求時,即便在沉睡中,我的半身依舊給予了最及時的回應。

  「叮鈴——」

  契約深處刀鈴無風自響,我擺出了起刀的姿勢,凌空一握!

  下方,保持敏銳五感的我妻善逸架著重傷的富岡義勇一退再退,直到桃花林的邊界,依然清晰可見的天狗巨人赤手空拳,凌空一握——

  那額頭的赤火驟然旺盛之時,一把放大了數百倍的大薙刀燒灼著同樣的赤之火,落在了『他』的手心。

  ——岩融現!

  「簡直就是……神明的力量……」

  沒有人附和這一句感慨,遠處,被天狗盯上的月之武士已經率先發起了進攻。

  在那個『少年』呼喊了「哥哥」之後,『他』的確得到了全力的回應。

  屬於黑死牟的雷區也被踩爆了。

  「兄弟……兄弟——!」無盡的憤恨之火徹底引爆了這個寡言的上弦之壹。

  「在這個最強早已死去的世界,在這個他早已經死去的世界……」上弦百年劍之鬼偏執地,憤怒地:「除了他,我不會再輸給任何人,哪怕是神明——」

  「月之呼吸·十四之型!」

  無數巨大的弦月形刃風蕩平了彎折的桃林,同時,相伴而生的無數巨型圓月刃旋轉切割,衝天而起。

  「——凶變·天滿纖月!」

  還沒有完,作為百年來穩居上弦首席的黑死牟的確當得起劍技卓絕這一詞,他借著鬼的強悍體能縱身躍起,彈跳力的極致,幾乎躍到與巨人胸口之高。

  其速度之快,此前一招剛出的鬼之刃追趕不及,那形成的暗紫色月刃成片漂浮在他的身後,滿天的彎月拱衛著六眼的武士,滯空中,他再次拔刀——

  「月之呼吸·九之型!」

  連續錯雜交互的亂數無形斬擊,帶著無數道交錯的刃風,同樣的圓月刃從空中夾擊,一動未動的天狗的退路被牢牢封死。

  「——降月·連面!」

  被鬼之月刃包圍的天狗巨人終於動了。

  幽藍的火焰雙翼在陰暗的天空下盡數伸展而開,『他』單手握著刀身印刻著「惡鬼滅殺」四字的大薙刀柄最前端,調轉方向,颶風卷起暴雨和花瓣,巨人扶搖直上。

  變化後的大薙刀燃燒著的火焰刀身寬大如同鏡面,印出了下方側身高舉著□□的鬼。

  黑死牟看到這一刻他自己的身影,竟然像極了曾經一度嫉恨的那個人。

  ——可那個人,從來不會有這三雙瘋狂到極致的眼睛。

  ……是了,他們本來就是雙生子。

  本該極其相似的雙生子。

  可那個人如同太陽,所有靠近的人都只能遠遠地望著他,憧憬著,徒勞地伸出雙手,卻無法靠近分毫。

  數百年的歲月流逝,父母的臉已經模糊,妻兒的臉已經想不起。

  「啊啊啊啊啊啊!」

  記憶中最鮮明的人仍舊是他最想忘記的那個人的臉。

  「緣一——!」

  ——只有你鮮明如初。

  究竟是為什麼沒有聽從那位大人的指令,固執地獨自前來找這個『少年』。

  因為那個火焰斑紋,赤紅色的像極了日之呼吸的刀,還是與記憶裡那人相似的眼神?

  這份憤怒和不甘是為了什麼?

  可天狗巨人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了。

  那雙翅膀扇動著飛起,高高地飛起,幾乎要沒入雲層之中,隨後,調轉方向,收斂羽翼,如同捕獵的鷹,俯衝直下——

  黑死牟——這位曾經名為繼國岩勝的武士,在對手起手這一刻,便意識到,這一擊他必敗無疑。

  你曾說過,窮其道者,歸處亦同。

  可我注定到不了你到的地方。

  疾馳而下的天狗巨人撕裂了厚重的雲層,一束束陽光從裂縫中透入,巨人的身後,已經數百年未見的正午的日輪從雲層探出。

  太陽站在天狗的那一側,而月亮……

  渺小的、如同塵埃的圓月刃盡數被衝擊而下的刀鋒碾碎,赤紅色的巨大刀刃劃出的紅日輪已經將名為虛哭神去的佩刀斬斷,隨後是半邊的手、臂膀、半邊的身體……

  ——天狗食月。

  「不!我不承認!」

  斷掉的半邊臂膀猙獰的肉團再次以迅疾的速度生長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你永遠那麼強!」

  倒生的骨骼,錯位的五官,層疊的肉芽,這再生的半邊竟比惡鬼還要醜陋。

  「放棄了家人、變成了鬼、最後連武士道精神都拋棄了的我……」

  「就連唯一的月之呼吸都即將失傳的我……」

  錯位的視線,錯亂的記憶,這個墮落的武士對著灼燒著他的太陽,發出哀泣:

  「……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誕生於世?」

  「告訴我啊……」

  「錚——」

  刺耳的琵琶聲響起,後仰著的怪物跌入了層層疊疊的閣樓中。

  然而從天而降的刀刃卻不會因此停滯。

  都已經打到這個程度了,但凡是個人都不願意前功盡棄。

  由天狗巨人攜帶著的巨大火焰之刃直劈而下,直接橫貫穿了層層拉門,打入了深處隱藏著的某種存在——

  意料之中的慘叫聲和驚恐的斥責聲,我趁此機會從須佐能乎中脫身而出,借著這一份衝力再度加速,舉刀欲砍!

  下方,頑強的下弦之壹竟猶不肯放棄地向我抓來——

  驟然增生的觸手和肉芽從門側探出,意圖將空中無法控制身形的人纏縛。

  ——陷阱!

  那一扇門貪婪地久久不肯閉合,眼見得半空中無所著落的獵物即將被捕獲。

  限制內藍色的查克拉漸漸消去,我疲憊地、不甘地下落——

  糟了,操控不屬於自己的須佐能乎果然勉強,意識消耗太大,身體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

  先……別睡……

  我艱難地保持最後的一絲清醒,嘗試著脫離包圍。

  後上方,失去了操控者的查克拉巨人化作了一個半透明、即將消散的人影。

  利落的作戰服,被覆紅色鎧甲,披散的黑色炸長發下,由三顆直刃勾玉連接成線,如同刀刃般鋒利的萬花筒高速旋轉著,鎖定了無限城裡已經看不出原本相貌的鬼。

  似是要將他的模樣深深印刻在記憶裡。

  「連起舞都不會了嗎,真是醜陋啊。」

  這個輸出了海量查克拉又強制打破世界壁的男人竟然還有余力,硬生生扛著此世界的壓制力與原世界的拉扯力,結印:

  子、醜、戌、午、申、亥、寅。

  熊熊的如同海水一般的烈火先一步湧入了木質的拉門中。

  「——火遁·豪火滅卻!」

  比風還要輕柔的空氣流動撫過我的發頂,卻偏偏在即將觸碰到我額頭的時候消散無形。

  記憶的最後,我聽到的是一句:

  「干得不錯,花。」


第48章 各自的驕傲

  「二勾玉開須佐, 」千手柱間看著從通道出來的宇智波家族長,幽幽地,「我都不敢這麼玩。」

  話中透出的信息量引得一旁的千手扉間連連看了自家大哥好幾眼。

  『你告訴他了?』

  『怎麼可能。』

  兩個相看兩生厭的人迅速交換了眼神, 被這份同步惡心地又雙雙移開視線。

  千手柱間這個人,看著憨傻憨傻的,可真要說敏銳程度, 比起弟弟扉間也不遑多讓。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寫輪眼, 又暗地裡做了哪些行動的。

  畢竟……千手扉間想起實驗室裡開辟出來專門存放的眼部研究資料和血繼界限後遺症課題的文件山。

  再看看擺著一副「區區小事」表情, 仿佛跨界提供威裝鎧甲,再轉化成須佐能乎是喝杯水一樣容易操作的宇智波斑。

  而當事人恐怕都還不知道自己開寫輪眼了。

  或者說,她知道自己有宇智波家的血脈嗎?

  千手扉間合上最上方的卷軸。

  上面寫著:極少量被稀釋的宇智波血脈返祖,不排除祖輩是宇智波族人的可能。

  然而千手柱間並沒有為在場另外兩人解惑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沉浸在陰雲下。

  「花花明明叫的是歐尼醬,」這邊蘑菇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出,「倔強的妹妹醬第一次求救,第一次開口叫人。」

  作為已經曾經的老對手,宇智波斑對這個人的德行依舊不忍直視:「你正常點。」

  「可惡啊——」千手柱間充耳不聞,捶桌。

  於是唯一幸存的桌子也裂了。

  早就抱著搶救出來的文件閃到一邊的千手扉間頭痛地看著犯病的大哥。

  「還有扉間!」千手柱間甩了甩沾上木屑的手, 一個躍步,將矛頭指向了弟弟,「之前要不是我手快按住你,你就飛雷神過去了吧。」

  「你們一個個的——」痛心疾首,「說好了讓我先去的呢!」

  「哼。」誰和你說好了。

  「……」正是因為我倆內訌了才被搶先的啊大哥!

  「那是我千手的崽崽, 」千手柱間高呼,「我的驕傲!」

  「剛開發出了新木遁, 」看得出來此人憋了很久, 且怨念非常, 「我連怎麼誇都想好了。」

  「斑先去就算了,」唯一的已婚人士恨鐵不成鋼地,「你多誇誇她啊。」

  「等等,」千手柱間突然警覺。「以前也沒見你跑這麼快,你——」

  「那個鬼沒死。」正在鞏固空間通道的千手扉間突然皺眉,「大型空間轉移?」

  「空間?」千手柱間瞬間被轉移注意力:「那接下來的戰鬥花花不好打了。」

  「涉及到跨世界的援助,過人先放放,我先把上次完善的藥送過去。」

  「那我先回火影樓把堆下來的文件處理掉?不是我說,木葉改革以後真的好忙啊——」

  「——斑你呢?」

  「……我回一趟族地。」

  ————

  我再次醒來,天已經放晴了。

  環視四周,目測應該還是處於戰場的位置沒有移動過。

  沉默寡言的富岡先生正被隱的成員拿繃帶一圈一圈地繞著,終於放松了的善逸正癱在另一邊的擔架上。

  腦袋還是有些昏沉,我甩甩頭,試圖將裡面的水晃出去。

  開著須佐能乎就興奮到忘乎所以,結果一時大意把對手放跑了這件事,絕對會被嘲笑的吧?

  可、可是須佐能乎真的好帥啊——

  試問,又有誰能夠拒絕開高達呢?

  這一片山頭的地貌也因此被徹底改變,倒伏的桃枝墜著桃果,而另一半斷裂的主干長出了新枝,桃花爛漫。

  ——滿山蔓延的粉色並沒有因為我木遁的結束而消失。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我下意識地將手按上額頭。

  『干得不錯,花。』

  ——所以說斑先生真的來過?

  地上並沒有被須佐能乎砍過的痕跡,最後那一刀——落到無限城了?

  我眨眨眼,憋住了雀躍的小表情。

  嘿,那一刀砍實了威力可不小。

  這可真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消息了。

  我滿意地將刀背到身後,拍拍手站起來,撿起貼心放在身側的大薙刀。

  『岩融?』

  沒有回應。

  果然,還真被上弦之壹苟下來了。

  我咬牙切齒地回想起最後展開的無限城。

  空間系的血鬼術真的太作弊了,就差一點——

  「放心,這次真的不會讓你睡的太久的。」

  我細細地將刀身上的泥濘擦干,打量著這把全新模樣的大薙刀。

  刀上的大大小小破損已經完全修復,刀上的凶氣也被完美地收攏了起來。

  可見識過這把刀完全體時被付喪神揮舞地神魔不懼的模樣,沒有誰會小覷它的威能。

  ——就是刀柄還善解人意地保持著斷裂前的長度。

  我懊惱地比劃了下目前的身高,不得不服從這一份善解人意。

  被大雨淋了一夜,除了已經被完全衝干淨的妝,這一身鬼殺隊特制的服裝倒是沒什麼大損傷。

  材質是真的好,看著沒有明顯破裂,防水性也極佳。

  在睡了一覺後,我也基本恢復了身體掌控力。

  「善逸君?」排除表面似乎並不是很好接近的富岡先生,我決定先去找呆呆地望著天的金發少年。

  濕噠噠的金色頭發貼在頭上,披在外側的羽織早已經碎裂,裸露在外的皮膚全是細細麻麻的小傷口,混著大片的泥土和草屑,讓名為我妻善逸的少年顯得異常狼狽。

  他的手上仍舊纏繞著一串勾玉,在他身側是被隱疊的整齊的另一件鬼殺隊隊服。

  那是屬於雷之鬼獪岳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苦惱地抓了抓早已經披散下來的頭發,我湊過去擋住了他的頭頂,在上方投下一片陰影。

  正直視天空被日光刺的眼眶通紅的少年被迫將視線定焦到了我的臉上,他遲鈍地,沙啞地:「花?」

  「哎,」我應了一聲,見喚回了他的注意力,才在旁邊盤腿坐下,「恢復的怎麼樣?」

  少年聽話地抬了抬胳膊,「能……動……」

  看起來就很勉強。

  「嗯……」我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

  「花。」一個繃帶怪人緩緩靠近。

  「是?」我一個激靈。

  「這邊結束後,主公邀請你會面。」沒有詢問戰鬥的具體經過,甚至沒有提戰後的後續處理,富岡先生用我捉摸不透的態度,只是堪稱是鄭重地將一個邀請帖模樣的信封遞給我。

  我禮貌地接過:「謝謝,可我——」

  不識字。

  我沒有說完。

  對上了封面熟悉的漢字,我啞聲,仔細地擦了擦手,鄭重接過,「好的,請轉告產屋敷先生,我會如期赴約的。」

  「那我先走了,」一手扶刀的水柱頷首,掃過地上多出的一套無主制服,「你們也有要做的事情吧。」

  「再會。」

  「……?」

  然後他真的干脆利落的走了。

  作為一個親臨了戰場的支柱,我不信他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常。

  再大的雨也無法衝刷現場屬於另一個雷之呼吸留下的痕跡,也無法衝淡來自另一位上弦之鬼的氣息。

  可他一言不發。

  甚至全權將這一切交付於我們善後。

  ——可真是令人沉重的信任。

  目送這位來去匆匆的水柱消失在視野中,我嘆著氣將同時也沉默下來的少年扛起。

  正視著前方,我一邊向來時方向趕去,一邊平淡地開口:

  「稻玉先生……稻玉獪岳先生,先我們一步撞見上弦之壹,不敵,被轉化為鬼,隨後立即被趕到的我們所斬殺,如何?」

  制造一個成功的謊言,就是三分真七分假,再隱瞞略去其中的關鍵性步驟加以扭曲。

  「以這一戰的驚險程度,富岡先生先行回去彙報這一次的戰鬥過程是很有必要的。」被我扛著的少年沒有應聲,我繼續,「畢竟我們距離鬼舞辻無慘,越來越近了。」

  「就算他瘋狂提拔新的上弦,卻無法越過時間的差距。」

  所以你聽懂了嗎?

  肩膀上傳來了回應般的挪動,我微微放松力道,任由少年掙扎著跌在地上,看著他搖搖晃晃地站穩。

  「你說的對。」少年的手微微用力,痙攣地扣住刀柄,他已經看到了遠遠站在山頭上迎接的培育師,似是要說服自己般地,「只要無慘死了——」

  一切都將過去。

  ……

  「這樣啊,」桑島慈悟郎,這個一直以來精神矍鑠甚至是氣勢洶洶的小老頭看著少年捧著的「遺物」,顯得格外沉默。

  他手中的拐杖不知何時已經深深陷入土中。

  那只曾無數次敲擊少年腦袋的手,輕輕地摁了摁低著的、髒兮兮的、金色腦袋,嘆息著:「羽織破了,看來下次要給你弄個結實點……」

  「爺爺,」閉著眼睛卻只是等來這一句安慰的少年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張了張嘴,卻發現沒有可以說出口話。

  於是他只能跪在師父的面前,一句一句地道歉:

  「……對不起。」

  如果我再討人喜歡一點就好了。

  「對不起!」

  如果沒有我,獪岳是不是就不會墮落成鬼。

  「對不起——」

  結果到最後,再努力,還是沒有回報爺爺的恩情。

  「善逸。」

  這位前鳴柱,用他洞悉了一切的眼神,悲傷地看著他現在唯一的弟子。

  仿佛什麼都知道,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我感受到懷裡微微發熱的手裡劍,悄聲退到門的邊緣,輕輕地抓住拉門。

  拉開——

  門後方傳來大滴液體砸落在地的聲音。

  「你是我的驕傲啊。」


第49章 來自海對岸的包裹

  敬啟:

  花, 近來可好?

  我在這段時間恢復了先前花街留下的傷勢,趁此機會打算向你傳達這邊的近況。

  我與彌豆子在珠世小姐的幫助下,已經完成了最後一步的測試, 等待最後服藥的時機。彌豆子已經克服了陽光,現在能夠開口叫人了,比如說「哥哥」「早上好」「花花」「妹妹」「伊之助」之類的短句,就是好像還不會叫「善逸」——這個你先不要告訴他。

  最近來自各地鬼的消息銳減,聽煉獄先生說, 他們在躲避我們的勢頭。

  當下正是鬼殺隊自成立以來以來局勢最好的一次, 大家都打算趁著這次機會一鼓作氣消滅無慘。

  在我寫這封信的時候, 忍小姐和珠世小姐已經調配好了針對鬼的藥劑, 開始轉而攻克解決斑紋副作用的課題, 外邊,鬼殺隊正召集了所有隊士進行特訓。

  我被不止一個柱詢問關於「斑紋」的事情,同樣開了斑紋的甘露寺小姐和富岡先生也沒有逃過。

  對了,聽富岡先生說, 你們遇到上弦之壹了?

  期待你歸來向我們講述這件事。

  伊之助前段時間從山林裡回來了,他說, 帶著一直以來看著他的那個人去長大的地方, 讓那個人放心地離開。

  ——是伊之助的媽媽吧?

  花總是有這樣神奇的本事,在你到來之後,一切都開始變好,我, 我們都很感謝你。

  忍小姐最近總是會提起你。

  甘露寺小姐和伊黑先生在一起啦。

  煉獄先生還是那麼有精神,就是在晨練的時候要大聲感慨:「唔姆, 這時候有大薙刀練手就更好了。」

  這個時候不死川先生就會咬牙切齒地說你欠他的切磋什麼時候可以兌現。

  據說宇髄先生也不甘寂寞地加入了。

  保重。

  我最近總是會做夢夢到一個戰國的武士, 他有著和我額頭上一樣的火焰斑紋, 用著一把紅色的日輪刀。

  他叫「緣一」。

  我想這應該就是日之呼吸的創始人了。

  夢中的他能將第一型和最後一型結合起來,連續不斷地從一之型接連釋放到十二之型,構成一個循環,並不斷地持續下去,就是火之神神樂的第十三型。

  我在嘗試將這個從夢變為現實,你應該也會很感興趣?

  哦對了,鬼殺隊收到了一份給你的包裹,送到主公那邊了,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去拿。

  期待與您的再次相會。

  請保重身體。

  灶門炭治郎敬上

  倒立著讀完信的善逸顫顫巍巍地將手裡的信紙遞還給我,委屈地大聲抽噎了一聲,問道:「你要走了?」

  「是呀,」我看著已經開始從下而上顫抖的金發少年,同情道:「你應該還要留在桃山特訓?」

  「……好走,不送!」

  看他還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懷裡的手裡劍又開始發熱,我見怪不怪地拍了拍,繼續干自己的事。

  最近這個東西存在感極強,時不時就發熱一下,我合理懷疑那頭在搞什麼大事。

  導致我這幾天都在繃緊皮做人。

  ……

  在我准備辭行的時候,桑島先生先行開口:「要走了?」

  「是的,」和善逸不同,充分體會到這個人敏銳程度的我對於能將他瞞住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再考慮到這些老一輩人的武士道堅持,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您……」

  「你看善逸的樣子,」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哭哭啼啼抹眼淚,恨不得多休息幾次的金發少年,耳邊傳來的是極其無奈地聲音:「就這怎麼放心的下。」

  然而已經轉回視線的桑島先生並沒有看到,抹著眼淚的金發少年狡黠地衝我眨了眨眼。

  演技之精湛,我甘拜下風。

  很好,看這爺孫倆互相套路,完全沒我什麼事。

  我默默抱拳回敬,表示敬佩。

  轉回頭的桑島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我。

  「上次提到你的戰鬥風格,其實有些話我沒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背著的刀上,「戰鬥風格是你自己的,一旦有所顧忌,你的刀很快就會鈍掉。」

  他說的不錯,最近幾場戰鬥也的確不是很順手。

  「可是……?」

  可是這不是違背了我的承諾,背棄了寄予在我身上的期盼嗎?

  「阻止你的人是因為在意你,擔憂你,但你不能因為這個而讓你的刀、你的拳頭變慢。」

  「誰不是在生死關頭游走?」對上我困惑地、充滿求知欲的眼神,他嘆了口氣,將道理掰碎,一點一點地講給我聽:「我想提醒你的人本質上也並不是想讓你在戰場上縮手縮腳吧?」

  我若有所思。

  培育師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盡管放開手去做,有這麼一個肯提醒你的人在,就算出了事也一定會替你兜著。」

  「年輕人只要記得重視自己,狂一點沒什麼。」

  「說的有些越界,」這個給了我從不曾有過的指導的培育師話盡於此。

  「——是對你的感謝。」

  他衝著我擺擺手,也沒說是感謝什麼,自顧自地進門去了。

  ——————

  考慮到產屋敷先生送來的邀請函上面的完全就是照顧我的漢字體,再加上炭治郎信裡提到的送給我的包裹,我懷抱著我自己也說不清的期待,把赴約排在了第一位。

  得到了未曾想過的貴客待遇。

  沒有蒙眼,也沒有隱背著,我就這麼背著刀,在隱的引領下,繞過一座座復雜的日式建築,再穿過層層疊疊的紫藤花林,到達的這一次的目的地。

  來的很巧,似是九柱會議剛結束,這裡的熟人差不多齊全了。

  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我一一和他們點頭致意,得到了友好的回應。

  ——好久不見,各位。

  再往前,身邊的引路人默默退下,於是我告別向外走的柱們,沒有遇到阻攔,便接著往裡。

  「日安,」中門大開,端正坐在一側的男性向我問好,「花。」

  還未見其人,他的聲音便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像。

  此前我見過的所有人中,沒有一個人擁有這般溫和的,如同林風吹過樹葉,給人以安心的森林氣息的聲音。

  這是一個很好的領袖。

  「日安,產屋敷先生。」不懂社交禮儀,我便禮貌性地彎腰回禮。

  「此前聽過很多人提起過你,」黑發紫眼的領袖笑著,他額頭蔓延至眼底的猙獰詛咒並不能減弱他的風度絲毫,「今日一見,果然……」

  「是?」我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一個由大冒險,無畏的心,旺盛的生命力,和愛組成的孩子。」這個人平和的語調極有說服力,「很高興能與你相遇,花。」

  「……」我被誇的有點不自在,干巴巴地轉移話題,「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大概是我這半年的動作真的太大了,這位原本應該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家主身體狀況比原先要好上很多,他甚至可以端正地坐著,對著我講述鬼殺隊與鬼舞辻無慘的夙願,講述這半年來局勢的驟變,講述他們為了抓住這唯一的希望而付出的所有。

  「半年以來,九柱未折其一,而上弦貳到上弦陸全滅。」提及至此,他仍舊避免不了激動地,「——上弦已經只剩下一個了。」

  「是的,勝利近在眼前!」我高昂著情緒無縫地接上,隨後試探的詢問,「所以您不會想著以自身為餌,誘敵深入同歸於盡的事情對嗎?」

  「……」沉默。

  這還真想過?

  「您在想什麼啊——」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深吸了口氣,沒憋住,激情開麥。

  「黎明已至,窮盡鬼殺隊所有劍士之力,九個柱,九把刀,還撕不開這個黑暗嗎!」

  「沒有鬼舞辻無慘存在的天空,那新鮮的空氣,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夜晚……」我重重地錘了下桌子,如同法槌一擊敲下。

  「您不想看嗎?」

  「哈哈哈……咳。」結果,被我凶狠吼了的家主反而爽朗的笑了,「最初我是想過這個可能的,但是——」

  這位即將病入膏肓的年輕家主大人順著我的話:「沒有鬼舞辻無慘的天空,我也是想看看的。」

  我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裂開的手腕,故作嚴肅地點頭,「嗯嗯。」

  「所以——」忍俊不禁的聲音。

  我警覺抬頭,看著同樣嚴肅著一張臉的產屋敷家主:「?」

  「別的以後可以再說,你要來先看看寄給你的包裹嗎?」

  對哦!

  我終於想起來我過來的目的。

  一側拉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

  我尋聲回頭,對上了一雙更淺更柔和的紫色眼眸。

  白發,紫瞳,額上的豆眉更顯得她溫婉大氣。

  ——是天音夫人。

  她衝我輕輕頷首,帶著一個包裹進屋,走到產屋敷先生旁邊,小心的將他扶起,靠住。

  「前幾日,有一個來自海對岸國家的包裹寄到了早稻田大學,打聽著『斬鬼人』的組織,幾經輾轉,最後找到了我這裡。」

  「……海對岸,國家?」我內心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寄件人點名說是要給一位『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如履平地,並一刀斬斷黎明的少女』。」屬於產屋敷家主的聲音溫和地娓娓道來,那張遍布詛咒早已失明的眼睛看向我的方向。

  「我想著,這應該是給你的吧。」

  那個包裹被天音夫人捧了出來。

  遞到了我的手上。

  來自故土的氣息親切地包圍了我。

  五味成雜,百般心緒湧上心頭的我甚至來不及道一聲歉,注意力就已經全部被奪走。

  兩人體貼地沒有再說話。

  而我的眼裡只有這個來自故鄉的包裹。

  一層一層地打開,裡面放著兩樣東西。

  一本帶著新鮮油墨味的雜志,封面寫著,「青年雜誌」,「第一卷 ,第一號」。

  一面疊好的,鮮紅色的布。

  我擦掉突然湧出的淚水,認真地、鄭重地,擦淨了手。

  小心翼翼地展開它們。

  1915年的秋天,九月份,比原進程足足提早了兩年。

  我再一次看到了鐮刀和鐵錘交叉的圖案。

  「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終有一天,錘子會砸開封閉的鐵屋,鐮刀會劃破漆黑的黎明。」

  「與君,共勉。」


第50章 弟弟行為

  「大家氪大家氪!」

  「砰!」

  「平角褲平角褲!」

  「鐺!」

  「哈哈哈哈哈哈——」

  「哐——」

  剛剛通關了蛇柱的躲避訓練的豬豬少年心有戚戚地湊到小伙伴的身邊, 小聲打聽:「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炭治郎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冷汗:「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花花和不死川先生在切磋。」

  「嘶——」一口涼氣從豬豬的大鼻孔吸入,「你管那個叫切磋?」

  「……自從主公那邊回來以後, 她就那樣了。」炭治郎眼神漂移,「干勁滿滿,氣勢高昂。」

  「那風柱的試煉是什麼?」豬豬少年煩躁的抓了抓腦袋,「觀摩兩個人的切磋?」

  「不,」炭治郎絕望地:「是和不死川先生對打。」

  「——那種狀態下的不死川?!」

  兩個少年看著那邊兩個仿佛不知疼痛, 越打越上頭的兩個人, 齊齊打了個抖。

  當然這天的訓練並沒有開放, 這場無止境的戰鬥以兩個人雙雙被冒著黑氣的蝴蝶忍拖去醫務室告終。

  我乖巧地坐在忍小姐面前, 眨巴眼睛聽訓。

  「……你, 」最近脾氣愈發外顯的忍小姐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幾天興奮過頭了吧。」

  「誒嘿!」我亮閃閃著眼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充分展示了我甚至可以更興奮。

  忍小姐似是被閃到般的閉上眼睛,別過了頭, 嘴上不停:「那你就非得逮著不死川先生一個人霍霍?」

  她意有所指地,就差光明正大地指著外邊正炯炯有神地盯著這邊的煉獄先生, 和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宇髄先生。

  我瞥了撇嘴:「我不把他打趴下, 他得衝過去把他弟給廢了。」

  說的是留著莫西干頭,一臉不良,而事實上有些靦腆甚至純良的不死川玄彌。

  該男性對待同性重拳出擊,對待異性唯唯諾諾。

  當他右手握刀, 左手持槍,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路走來的時候, 讓人不免震驚:鬼殺隊竟還有如此新潮之人!

  然後就被聞風而來的風柱先生, 也就是他哥不死川實彌差點打殘。

  得虧我和炭治郎衝得快, 一個攔一個的,才沒釀成一樁慘案。

  看看我倆這默契,這才是合格的歐尼醬該做的典範啊。

  一旁差點被我廢了的不死川實彌先生渾身包著誇張的繃帶,大聲地、不屑地「哧」了一聲。

  「老子沒有弟弟。」這人還梗著脖子嘴硬。

  「……」我又覺得我的拳頭蠢蠢欲動了,「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這一圈全是自己人你還捂個什麼勁。

  忍小姐配合地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死川嘴硬先生利落的轉身把被子一拉。

  我清了清嗓子:「我愚蠢的歐豆豆喲——」

  一個枕頭狂暴地飛了過來,我自然早有准備,一個後仰——

  「誒~打不著~」我直起腰快樂地轉了個圈,趕在風柱先生爬起來之前快快地溜了。

  溜出門的我沒走幾步就看到了炭治郎和伊之助兩個少年圍坐著在安慰蔫耷耷的小莫西干頭。

  不過看起來不是很順利。

  好的,莫西干少年被豬豬少年的一句「平角褲」激地暴起了,不愧是不死川弟弟!

  豬豬少年也噴著氣開始挽起了袖子——

  兩人雙雙被炭治郎一個頭槌打趴下了。

  慘遭暴力制裁後的兩人又乖乖坐下,我趁機混進他們當中,排排坐著聽不死川弟弟講他的故事。

  「……後來,天亮了,我們看清了吃人『狼』的模樣。」低著頭的少年嘴巴開合,再不懂唇語的人也能看出那是「媽媽」的字眼。

  「我對著他說了此生最後悔的話。」

  「——殺人犯。」

  「在親手殺死最愛的媽媽,整個人幾近崩潰的邊緣……」

  「轉眼又被自己拼死保護的弟弟惡語相向,他當時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呢?」

  低著頭的少年看不清表情。

  「所以,就算學不會呼吸法,用不出全集中呼吸,我不惜吃鬼也要不斷地戰鬥,才來到了這裡。」

  「就想為那時過分的言辭道歉。」

  另外兩個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

  「這樣啊……」

  「你也沒有媽媽了啊……」

  「沒關系,你還有哥哥。」

  我順利地插上了話,效果極佳地贏得了三個少年的閉嘴回視。

  對著三道直勾勾的視線,我莫名有些心虛地打了聲招呼:「日、日安?」

  「日安!」永遠捧場的炭治郎立刻笑著回應,「花花。」

  我決定無視他不知何時開始改口的稱呼,繼續對著表情看似是瞬間冷淡,實則為緊張空白的拘謹不良說道:「不死川弟弟對於不死川先生來說,就相當於彌豆子之於炭治郎一樣的存在吧?」

  看著仍舊死氣沉沉的不死川實彌,我困擾的抓了抓衣角。

  考慮到不死川先生那個認死理還別扭的性格,弟弟沒准也是個不聽勸的。

  於是我吞回了到嘴巴的勸,機智的轉了個話頭:「你要不要趁機進去?」

  白生生的手直直地指了一個方向,正是不死川先生的病房。

  按照我離開時候忍小姐的眼神,大概是要准備給不死川先生灌能加快好轉傷勢但就是帶著點什麼副作用的藥物吧。

  我記得這一批新藥的副作用……是肌無力,還是困倦?

  「再怎麼樣也要把道歉送到吧?」我歪了歪頭,目送莫西干少年蹭的站起來,同手同腳地向我指的方向走去。

  「你覺得有用嗎?」和我一同行注目禮炭治郎發出了疑問。

  「這一看就不行吧。」我異常篤定地回答。

  話音未落,屋內就傳出了暴躁老哥和暴躁老弟的爭吵聲,我對著他聳聳肩,露出一個「你看」的表情。

  「炭治郎也能聞出來的吧?」我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錘了錘今天用力過度的肌肉,「不死川先生其實並沒有討厭、憎恨他的弟弟,甚至——」

  「還很在意,」炭治郎點頭:「到現在為止也仍然很喜歡玄彌這個弟弟。」

  「在意到想要廢了他?」一旁的揉著額頭好懸回過神的伊之助露出了困惑抓狂的表情:「並不是很懂他們的兄弟情。」

  「與其讓他繼續走這條路最後屍骨無存,倒不如先廢了他,」我不意外地看著莫西干少年比進門更快的速度又沮喪的退了出來,「至少能夠活到壽終正寢。」

  怎麼說和不死川先生搭檔過也對打過好幾次,他的性格我還是能夠把控的。

  我完美的模擬出了暴躁風柱的語氣:「那個臭小子,就該老老實實成家立業,等兒孫滿堂,兩鬢斑白之後,壽終正寢才對。」

  我偏頭,沒有看杵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不死川玄彌,向在場的另一位「哥哥」征求認同:「『哥哥』也是這樣想的吧?」

  「嗯!」炭治郎帶著長兄的笑,顯然想起了那一次的相見,他悲傷地,卻也充滿期待地撫摸過背後的木箱:「既然媽媽和弟弟妹妹們早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和彌豆子就更應該努力照顧好自己。」

  「——而我這個哥哥,絕對不會讓危險,靠近你們半步。」

  於是我不意外的聽到推拉門再次被打開的聲音,站在門口發呆的莫西干少年又一次衝了進去。

  「你又進來做什麼——」裡面不死川先生暴躁的咆哮戛然而止。

  我露出了深藏功與名的笑。

  格外配合我一唱一和的炭治郎頭疼地看著我:「花花,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覺得你最近……」

  「——皮了不少。」一個聲音從我的懷裡發出。

  我眼前一亮,迅速掏出電話手裡劍,歡快地:「扉間先生!」

  「花了段時間把通道穩定下來了,正好我這邊有不少東西要送過去,到時候你自己找人比照說明書用。」背景音很安靜,只有扉間先生一個人冷靜的如同學術報告般的語調回蕩。

  我一邊用一看就是完美地學習自柱間先生的態度異常熟練地「嗯嗯」應著,一邊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可以過人了嗎?」我悄咪咪地,「扉間先生現在你一個人?」

  「……」那邊聲音可疑地停頓了一下,「收起你不切實際的想法,千手花花。」

  「波長就這麼點,我認為現在正是送你需要的戰備物資和研究資料才最劃算。」一聲一聲指節叩擊桌面的聲音。

  「花花已經成長了,」我不滿地高呼,「請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啦!」

  「呵。」這一聲簡直嘲諷度拉滿。

  左看右看,發現炭治郎已經很會讀空氣地拉著伊之助走遠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揪著地上散落的花草,苦口婆心,循循善誘:

  「我們所處的世界不同,時間無法相比較,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

  其實也不算我瞎編,因為這些是我在收到那個包裹後就一直在考慮的。

  誰還不是處於改革的時候呢?

  「現在是1915年,此地正是明治維新之後,外來新事物衝擊舊時代,新舊文化在此時完成交替相融,正是是新技術快速發展,新政策成型的時候。」

  「而海外,也正迎來天翻地覆的變革。」

  「這是一個改革的時代。」

  那邊指節敲擊桌面的聲音停止了。

  「我不清楚現在的木葉適合哪一種改革,可多看看總是好的。」

  「所以,扉間先生,」我小心翼翼地將地上被刀氣折斷的花攏在一起,編成了一束不倫不類的插花,呼了口氣,真誠地發出了邀請:

  「……您要來看看嗎?」

  很長的一片寂靜,就在我等的快要放棄的時候,頭頂投下一片陰影。

  上方傳來了更清晰的聲音:「——好啊。」

  我詫異地抬起頭,下意識地就向著這個行動力極強的忍者高高地舉起了手裡的插花,帶出一個大大的、毫無陰霾的笑:

  「歡迎來到異世界,扉間先生。」


第51章 浪漫主義

  「這個是扉間先生, 我的……」我頓了頓,從腦海中挑了另一個無功無過的詞,「我信賴的前輩。」

  白發紅瞳, 忍者打扮的男性略一頷首:「千手扉間。」

  就在附近最先察覺到陌生氣息趕來的蝴蝶忍和煉獄杏壽郎立刻露出了「我認得你的聲音」、「就是你隔著一個世界罵哭小姑娘」的——以上其實純屬我腦補,實際只是了然的表情。

  「花的族兄?」溫和守禮、進退有度的忍小姐作為代表綻開了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日安,閣下。」

  我安靜如雞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位木葉曾經未來的二代目, 現任首席外交官, 氣場全開卻又極其內斂地將雙方立場和目的進行了友好對接。

  緊接著, 煉獄先生和宇髄先生兩個同樣海拔往一米八上走的男性與這位意外來客無聲地開啟了一段我並看不到的眼神交流, 最後默契點頭, 表示這段會面很融洽。

  「……?」這就是男人嗎?

  察覺到這個開場接近尾聲,我揪了揪扉間先生的衣擺,費力仰頭……可惡,好高。

  站在一群平均身高180 的男人中間顯得我好矮。

  敬佩地看了一看八風不動的蝴蝶·151·忍, 我·花子殼·其實更矮·花花,對著配合地微微彎腰的忍者:「走啦?」

  我決定先帶著似乎還在適應環境的扉間先生原地轉一圈, 順便參觀鬼殺隊熱火朝天的特訓。

  「這邊是最近新增的空間變化適應訓練, 」我指著一片布局奇形怪狀、靈活可移動的區域,此地才沒過一會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相當可觀的一堆隊士。「是針對那一位具有空間能力的未知敵方特地想出的對策。」

  「那邊是按照九柱劃分的訓練區,」我指著人數明顯更多的另一側,「在完成了所有試煉後才會分來這一邊進行針對性的特訓。」

  「穿過這個走廊往後, 是剛剛那位蝴蝶忍小姐和另一位名叫珠世的鬼夫人的研究區,」我腳步不停, 拉著不發一言的扉間先生走過人堆, 「據說已經研究出適合這邊人體質的斑紋改善藥劑啦。」

  「每一個人都在盡自己的所能為決戰增加一份勝算。」我目不斜視地路過一個暴躁白毛和一個莫西干頭的跑酷現場, 鎮定自若地繼續「並且得到了不俗的回報。」

  「那你呢?」側上方傳來了這一位許久未見的前輩的詢問。

  「我?」回憶起來到這個世界的種種,「我認識了很多值得傾佩的人,做了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也得到了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回報。」

  我想起被我小心保管的那一本雜志和那面旗幟,重復:「是最棒的饋贈!」

  腦袋被人笑著按了按。

  ……身高變矮後的另一個後遺症,總有人想揉我頭。

  我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幾句,無外乎「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哼反正我也長不高了隨便吧」等看似自言自語,實則小聲bb的話。

  扉間先生的目光從我的腦袋游移而過,落在了被我捏著的花束上,刻意停留了一段時間。

  意為:就這?

  我差點惱羞成怒原地暴起,之前提請求的時候手空著不舒服,想找點活干這件事有錯嗎?沒有!

  「咳,」欲蓋彌彰的咳嗽聲,「好,你繼續。」

  「咳。」於是我也咳嗽,借此趁機平息被一點就炸的情緒。

  可能是三個月沒被暴打,皮癢了。

  並不想被跨世界揍的我盡職盡責地將心態調回靦腆少女那一掛,繼續說。

  「總之辛苦和困難也是有的,好幾次我都覺得要栽了,」我帶著些微的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更多的是能夠讓原本哭著的人幸福笑出來的那種滿足。」

  「按照我的經驗,跨世界之後對於能力的限制會很大,」我試探地瞄一眼上方,「扉間先生應該也感覺到了?」

  比如來自世界的重壓,拉扯感,無處不在的的排斥感和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抑制。

  卻不料角度選的極差,我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大領子和緊繃的下頜。

  而我引以為傲的氣息感知在這個收斂地如同一潭深泉的人面前一無是處。

  結果就是我什麼也沒試探出來。

  ……好吧。

  我索性放棄迂回,自暴自棄地坦白:「所以,總而言之,您都看到了,我才不是因為打不過才想叫您的。」

  此時正好一圈逛完,我晃了晃手裡那一束被無情嘲笑過的不倫不類的插花,一手用力地拉開大門——

  屬於1915年新時代的喧囂聲湧入。

  其實我在這裡很快樂,所以也想讓你來分享一下這一份的快樂。

  「就當是一場旅行,」我先一步蹦出門外,回頭揮手:「走啦,扉間先生——」

  從現界後就沉默寡言的忍者逆著光跟隨著我一步邁出,在我距離一步之遙的範圍停住。

  順勢還從我的手中抽走了那束被我瞎折騰的插花。

  剩下兩手空空的我擁抱太陽,大笑著對著這個人再一次發出了邀請:

  「花花帶你去看新世界!」

  ……

  夜幕已至,兩邊亮起了這個時代新有的霓虹燈光,為數不多的車輛鳴笛將歷史的車輪堅定地先前推進。

  列軌火車,碼頭輪船。

  洋樓電車,禮服皮鞋。

  蒸汽電氣,機械革命。

  大正,這個站在「明治維新」巨人肩膀上的時代,緩緩地在我們面前展示了她的模樣。

  「看那個發光高塔,」我興致勃勃地指著遠處的十二樓,「它叫凌雲閣,或者說是『淺草十二樓』?是這個時代這一片最高的建築。」

  這麼一棟建築,放在周圍都是日式和半日式的矮層建築中還是很有衝擊力的。

  我在扉間先生的臉上看到了動容。

  這就對了。

  接下來還有好幾站,體力好,腳程快,我有足夠的信心帶著這一位忍者看遍新世界的不同。

  「……這是去年,也就是1914年剛落成的東京站,列車將從這裡發出,中轉,帶著腳程並不快的普通人跨越空間的距離。」

  我帶著旁邊的人從這個以後也是日本鐵路交通重要樞紐的東京站路過,走向更為繁華的淺草夜景。

  秋日的夜風還帶著夏夜的熱意,兩邊是滿滿的劇院廣告,人來人往的街頭,一份份飛揚而起報紙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正時代的特色除了東西交融的獨特風情,時下掀起的還有一股浪漫主義思潮。

  蓬勃發展的文學也是這個時代的另一個傳奇。

  「稍等一下,」靠著連蒙帶猜的認字能力勉強辨看出報紙標題的我衝了過去,「——兩份報紙謝謝!」

  「《讀賣新聞》」我炫耀似的將手中的紙張揚起,沒有人能夠理解我此刻的興奮心情,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的話,這裡的文字今後將在歷史中留下足夠鮮明的痕跡。

  「您看看上面的文字?」我將手中的另一份報紙塞到跟隨者我的人手上。

  「……與謝野晶子?」讀寫能力明顯比我強多了的扉間先生一眼就看到了篇幅最大的那一個板塊,下意識就讀出了詩人的名字。「女性?」

  「是的!」得到想要答案的我心滿意足地將這一份報紙收了起來,「這一位女詩人從前年開始便在這份報紙上連載詩歌與時評。」

  「提問!這代表了什麼——」我高舉手中的報紙,如同舉起一份旗幟,大聲地向這一位求索中的領導者拋出了問題。

  「文化對女性的開放和包容。」生活在一個對女性更為苛刻時代的千手扉間頭也不抬地給出判斷,我看著這個人學著我的模樣將報紙妥善折疊,收入懷中,「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時代。」

  「是吧,」我輕快著語調,彎起了眉眼,將突然湧上的淚意藏起,「思想的繁榮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富足,哪怕……這裡不是我的家鄉,我依舊會為時代的進步而歡呼。」

  「本該如此,」明暗的燈光照著這個人習慣性冷峻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神色懷念的自己。「你的家鄉不也正在進行思想的革命?」

  「……!」我露出一個意料之外的表情,隨後回之一個驕傲的、燦爛的笑:「不愧是扉間先生!」

  將手裡的東西統統塞進這個人的手裡,我再一次衝了出去,「您再稍等我一下。」

  這一次,我准確的衝進了一家書店,拿起擺放在最顯眼位置的一本讀物,利落的付了錢。

  隨後轉手送到了慢我一步進門的高大忍者手中。

  「這個時期與謝野先生的文學充斥著浪漫主義,您或許看不習慣。」

  其實豈止是不習慣,千手扉間此人,不同於千手柱間的善良真摯,包容萬像,他謹慎嚴肅,極度的理性以及時刻的警惕心,都讓他如同一根繃緊的弦。

  如果他能夠通過這一趟旅行稍微放松一下,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扉間先生的話,或許會能接受這個?」

  「《帝國文學》?」名為千手扉間的忍者配合地打開了封面,快速的能力讓他一目十行,這一本並不厚的讀物很快過半。

  然後,在翻到某一頁時,他快速翻頁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姍姍來遲的和他此刻的聲音重合:「《羅生門》」

  「——新現實主義作家柳川窿之介先生的作品。」

  我湊過去對著攤開的那一頁,有模有樣地點評:「怎麼樣,是不是更能合您的偏好呀?」

  我其實還是有些可惜的,時間太早了,距離谷崎潤一郎的長篇《痴人之愛》還有九年,而諾貝爾獎得主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還有十一年,文學的思潮才剛剛興起,很多東西還不能展示。

  不過……要知足。

  感知中終於傳來了異世界來客漸漸放下的嚴密戒備,我舒了一口氣。

  在這之後其實還有很多,機械文化,電力知識……

  時間有限,學習無涯,但至少快樂是即時的。

  文化也是無國界的。

  就是……我暗搓搓地想看扉間先生抱著一堆東西的算盤並沒有實現。

  永遠全能的千手扉間,出門不忘帶封印卷軸,所有的東西被他完美的塞了進去。

  回去的路上,放松了姿態的忍者起了一個話題。

  「你帶我看的是這個土地的繁榮吧?」

  「是啊,」我不意外他能發現這個世界隱藏的動亂,「說好了是帶著您來旅行的,當然要給您看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

  「……其實也並不是我心目中的最好。」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補充的我遺憾扼腕,望洋興嘆。

  可誰讓我被小氣吧啦的世界意識攔著出不了海呢。

  「總之今天我們不談戰爭。」我皺了皺鼻子,任何時候談起戰爭都是不愉快的,更別說此時正逢第一次世界大戰,真要說起來就是沒完沒了。

  「也行,不如來說一說你提到過的浪漫主義?」現實主義堅實的擁躉者,千手扉間,拿著手中裁剪過的《帝國主義》笑著向我發起了挑戰。

  挑事的意為很濃,我看出來了。

  「……唔,」我看了看心情似乎格外好的扉間先生,求生欲極強地,「其實我也不算是浪漫主義的愛好者?」

  「真要說的話,我算是雜食,什麼都吃。」我對上扉間先生挑起的眉,實話實說。

  總感覺能夠堅決執行月之眼計劃的斑先生才是浪漫主義那一側的,或者說是理想主義?

  柱間先生或許也算是半個。

  當然這些話我是不敢當著扉間先生的面說的。

  「您如果非要我描述的話,讓我想想怎麼說哦……」我大拇指抵著下巴有模有樣地思考著,力圖想出一個能夠說服他的比喻。

  天空中傳來振翅的聲音,思索中的我聞聲抬頭,極佳的視力正好看到一飛而過的鳥的影子。

  看著飄飄而下的鳥羽,有一道靈光閃過。

  我下意識地追尋這一道靈光——

  「就像是……」

  「……秋天的風,和來自遠方的雁,送來了一顆灰撲撲的種子,它不比塵埃更輕,落在您的肩上

  冬天雪落的時候,您沒有將它撫去。」

  我磕磕巴巴地,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可莫名的有一種衝動促使我不經大腦地將這些話說出。

  「我們都知道,這不影響現實主義的您批判地戒備世界。

  即便是爛漫春日的和風細雨都未能改變您和它。」

  我越說越順,連身邊的人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都沒有發現。

  「……直到有一天,夏日的雷聲劈開壓頂的烏雲,

  您一回頭——」

  我同步回頭,因為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轉了半個圈,卻不想正好對上已經落後了我幾步的人的視線。

  在昏暗的燈光下,這個人就那麼無聲地看著我,聽著我將最後一句話緩緩補全:

  「……發現肩膀上開了一朵紅色的小花。」

  「——這就是我的浪漫主義啦。」

  堅定不移的現實主義者在這一瞬間仿佛為這個微小的浪漫所動容,他看著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說出的這番話意味著什麼的少女。

  「……扉間先生?」她甚至還在疑惑地反問。

  「為什麼……會是肩膀?」他一動不動,對上我詢問般的視線,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我一愣,這個問題就好比問我太陽為什麼是太陽,棘手得根本無從答起。

  看著那個人似乎執著地在等一個答案,我只好猶猶豫豫地:「也、也不一定是肩膀?」

  「……」

  「等一下,扉間先生您那是什麼表情?」

  「您在嘲笑我嗎?絕對是吧我看到您笑了!」

  「可惡啊,我說的哪裡好笑了——」

  「您還沒回答我您是怎麼看的啊——」

  「別走那麼快——麻袋——」


第52章 決戰前夜

  「錚——」

  幾不可聞的琵琶弦音乍起。

  我收斂了笑鬧的表情, 幾步竄到前方戒備的忍者身側。

  「警戒,不要張望。」經驗老到的忍者低聲囑咐。「小心腳下。」

  「……」我聞言點頭,小心地跟隨在他的身側。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如影隨形地窺伺著這一片, 惡意的,貪婪地,如同地溝裡的老鼠蠢蠢欲動,卻又隱而不發。

  我不適地皺眉,克制不住地想要放開感知。

  這種感覺很討厭, 我可以毫不畏懼地直面不可戰勝的敵人, 卻無法忍耐這種暗處蟄伏著的未知。

  「往前走, 別探。」平直冷靜的聲音從側上方傳來, 高大的忍者不知何時配合地減慢了步伐, 與我並列而行,「他不敢。」

  空氣中的水意蓄勢待發,我余光掃到他放置於身側半結印的手,眨了眨眼, 聽話地收回感知。

  逢戰以來,我第一次產生了安心感。

  結果如扉間先生所說, 直到走出這一片區域, 也沒見意外發生。

  以防萬一,某具有豐富追蹤及反追蹤經驗的千手索性帶著我七彎八拐、上躥下跳地繞了好幾圈,在順利地將我繞暈後,拐進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小門。

  ……回到了鬼殺隊總部。

  關於這個只來了一天不到的人將地形摸得比我還熟這件事, 我已經懶得震驚了。

  忍者,一切皆有可能。

  「發現了空間之鬼的蹤跡?」鬼殺隊內的另一位忍者驚奇地前傾, 恨不得上上下下將我打量個遍。

  我齜牙回瞪。

  華麗打扮的忍者——宇髄天元, 在一旁樸素打扮的忍者——千手扉間的隱晦注視下緩緩坐正, 無處安放的雙手收攏在胸前,裝模作樣地做出思考的動作,並遞給我一個眼神。

  『你這體質挺招鬼哈。』

  我大聲地哼了一聲。

  在我的世界,凡並肩作戰過的人都是可以劃進戰友一類,對待戰友,自然是隨便哼哼。

  像旁邊雙手合十激動流淚的岩柱先生我就不敢。

  「對方這次應該是沒抓到你落單的時機,」情報能力同樣出眾的宇髄判斷道,「你做什麼了讓他這麼惦記你?」

  「……砍了無慘老家?」我遲疑。「還放大火燒屋?」

  下一秒我自我否定:「不應該啊,干這事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就抓著我不放了?」

  「不要用人的思維揣摩鬼,更何況,」扉間先生瞪了我一眼,「你有的是做了什麼而不自知的時候。」

  「……?」我無辜地回視。

  「這我贊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宇髄幸災樂禍地插嘴,「太贊同了。」

  我無奈地看著這個嚴肅的討論朝著漫才畫風一去不回,意思意思地制止:「你們沒別的要補充的?」

  「有什麼好補充的,」噴薄的戰意從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忍者身上釋放,他的雙手下意識握上背後的巨大雙刀,帶著終於可以了結一切的決意,「他來,那就來。」

  「吾等早就做好了決一死戰的准備。」雙手合十的僧人淚痕未干,沒有焦距的雙眼正視著黑夜,鏗鏘無畏。

  自那以後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我帶著隱在暗處的扉間先生又出去轉了幾圈,鬼舞辻無慘無愧於苟王的稱呼,我再也沒有遇到第一次的窺伺。

  除去基本的巡視人員,鬼殺隊內的柱和隊員在以一種不會被發現的頻率召集完畢。

  凝滯的局面打破於某一日的黃昏。

  關系仍舊別扭的不死川兄弟上演著每日雷打不動的全武行戲碼,在追趕中,不死川實彌發現了一個寫著「肆」的鬼眼。

  這位暴躁老哥當場伸手就要捏爆它,卻不曾想跑在前頭的不死川弟弟殺了個回馬槍,衝過來猛回頭,一張嘴……

  ——把它吞了。

  「你在做什麼!」眼裡暴出紅血絲的哥哥一把掐住了弟弟玄彌的脖子搖晃,「吐出來——」

  「咕嚕。」咽下去了。

  「玄彌你怎麼了玄彌——」終於回來加入訓練的善逸大驚失色,撲了上去,「知道你牙口好可你……」

  炭治郎緊隨其後,痛心疾首地:「——你不要什麼都吃啊!」

  好容易咽下膈嗓子的球狀物,一臉惡心的小莫西干頭臉上是和他哥如出一轍的暴躁:「閉嘴啊你以為我願意吞?」

  ——那不然呢。

  聽到動靜的人臉上絕大多數是這般質疑的表情。

  只有我與眾不同,並恍然大悟。

  「你是想要獲得她的空間血鬼術?」若有所思地摸下巴,「貌似可行性挺大的。」

  不死川玄彌此人,體質弱,無法修行呼吸法,靠著強大的咬合力和特殊的消化器官,可以通過吃鬼短暫地獲得鬼的再生能力和特殊力量。

  一定概率獲得該鬼的相關血鬼術。

  這下幾個圍過來的幾個柱表情也變了。

  「怎麼樣?」

  「有用嗎?」

  「我記得兩次的空間轉移都有琵琶聲……」我看著被一群壯漢包圍的小莫西干頭,於心不忍,試圖解圍。

  沒過多久,懷裡被人塞了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琵琶的不死川玄彌黑著臉,瞎胡亂地掃了幾下弦。

  「镚兒~」

  「……」我默默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和同樣動作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好像沒什麼用?

  「你們這樣亂來當然沒用。」黑著臉的大忙人扉間先生捏著一疊紙突然出現,我眼尖地看到了最上一頁密密麻麻的公式。「先過來先學理論。」

  來自對數學的畏懼使我在他開口前就退到了門邊,並敬畏地目送一無所知的少年步入數字的深淵。

  要保重啊,莫西干頭……頭上為數不多的頭發。

  在有了明確的突破口後,鬼殺隊內連夜又開了會議,針對這個變數草擬了好幾個作戰方案,期間不死川實彌先生的臉色一度很差,咬著牙,緊抿嘴唇,卻也沒有提出反對。

  而我見到了那位珠世夫人。

  她的身上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多年未散的悲痛,自我厭棄的無謂,以及奔赴死亡的決意。

  ——這位仿若站在深淵邊緣起舞的女性,所有的行動意義全靠著對鬼舞辻無慘的恨意支撐著。

  「這個給你,」她將一試管紫色的藥劑遞給我,眼睛裡是沉重的托付。「他們說你接下來或許將是最先面對鬼舞辻無慘的主力。」

  「它有著四層功效,最先起效的是將鬼變為人的藥劑。」握著我的手沒有松開,兩雙冰冷的手交握著,傳遞出一種名為意志的交托。

  「第一重藥效對鬼舞辻無慘產生的效果必定有限,在它完全失效之際,隨之起效的是第二重——細胞的老化,它能夠達到一分鐘老化五十年的效果。」

  驚才絕艷的醫者殺心已現。

  「這個時候他或許會被逼入劣勢,伴隨著日出時間的推進,他必定會選擇和當年一樣的做法,將身體分裂成一千八百片,四散逃逸。」

  森森的、無法化去的恨意從那雙眼睛迸出,她的雙手克制不住地出現青筋,端莊精致的臉上,畫著玫瑰般紅艷的唇卻勾起一個致命的弧度。

  「不過沒關系,藥劑的第三重作用就是因此而生的,接著……」

  「被抑制了分裂的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選擇分解體內的藥劑,這就是你們的機會,因為啊——」

  「我這個藥劑,剩下的最後一層,是無止境的破壞和毀滅。」

  在她落後一個身位,名為愈史郎的目隱之鬼帶著毫不掩飾的仰慕,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這位雍容的醫者,他的手上,是為決戰准備的一疊眼睛圖案的符咒。

  這些將作為分布在無限城中的「眼」,為端坐後方的指揮官傳達最及時可靠的情報。

  指揮官——產屋敷耀哉,千手扉間。

  「這一次的主動突入無限城計劃,」產屋敷家主溫和的聲音也帶上了戰意,「由三位柱護送玄彌和愈史郎作為一路,主要任務是控制空間之鬼。」

  「其余戰力落地後盡快彙合,」那雙失明的眼睛轉動著,一一掃過他的「孩子」們,「請提高警惕,無限城內還有一個上弦壹存在。」

  「城中放飛的烏鴉是我們的耳目,它們將作為最新信息的傳遞者。」

  「為了麻痹無慘,烏鴉播報的日出時間會推遲一個小時,所以當聽到『距離日出還有一小時』的消息時……」

  「花,」在一旁的扉間先生看向迷茫的我,補充:「你是作為誘餌和主要戰力,不需要多余的思考,遇鬼殺鬼就行。」

  「當前可調動的力量有限,排除其余可替代的存在,我將和產屋敷先生一同坐鎮後方,為諸君傳遞信息,」來自異世界的助力沉聲:「所有人的最終任務,拖住鬼舞辻無慘,在日出前夕,我會協助一隊將各位傳送到地表上的定位。」

  「諸君,武運昌隆。」

  最上方脊背挺直的產屋敷耀哉帶著身後的妻兒,深深地彎下了腰:「……請一定要活著回來。」

  在身邊柱慌亂地、手忙腳亂起身攙扶的混亂中,我對上了扉間先生看來的隱含擔憂的視線。

  我露出了千手花標准的笑。

  「請放心!」將狀態調整至最佳迎戰,我握緊了手中沉睡的半身,鄭重宣誓:

  「當太陽升起時,您就可以抬頭了。「

  「看一看那晴空萬裡,旭日東升!」


第53章 怒號光明

  「镚兒~」

  兩眼失去高光的不死川玄彌草草地撥過琵琶弦, 伴隨著依舊不能入耳的琵琶聲響起,在整裝待發的戰士們前方, 地上,出現了一個木質的拉門。

  「有用了有用了!」壓低了的聲音小聲地歡呼。

  「一隊後退,由二隊先行探路。」

  由最強之柱悲鳴嶼行冥帶領著已經找回了記憶的霞柱時透無一郎,以及曾與上弦之壹交過手的富岡義勇和我妻善逸組成的二隊打先鋒,去勢洶洶,磨刀霍霍向黑死牟。

  「那麼,我們也去了。」蛇柱、戀柱, 和強勢頂替蟲柱加入的風柱團團圍住不死川玄彌和愈史郎兩位技術人員,一隊全員小心地下探。

  與此同時, 貼著目隱符咒的鎹鴉們紛紛收斂羽翼,融入黑暗,悄悄下落。

  「怎麼樣?」我輕聲詢問身邊留守的鎹鴉。

  「……」沉默, 沉默好一刻鐘,屬於愈史郎天生不耐的語氣通過鎹鴉模仿的惟妙惟肖,「可以了,都下來吧。」

  於是剩余的隊員也下餃子般地紛紛躍下。

  由我、炎柱煉獄杏壽郎、音柱宇髄天元、蟲柱蝴蝶忍, 以及灶門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這些全部曾和我搭配作戰過的人組成的三隊自成一路,光明正大地正式突入無限城。

  在高高飛起的鎹鴉引導下,在隱在暗處的一隊的護送中, 三隊如同一把利刃,切開這詭譎的無限城, 強勢向中心的無慘攻去。

  「BOOM——!」

  宇髄的足量炸/藥引爆的聲音為信號, 順利拉到了這個躲藏了千年之久的老鼠——鬼舞辻無慘的全部注意力。

  「誰!」帶著惱怒的聲音由遠而近, 我趁著他掉以輕心的一瞬間, 印刻著飛雷神之印的手裡劍疾射。

  在三位柱的護衛下早已蓄勢待發的一隊兩位工程師,由操控著鳴女視線的愈史郎頂住來自鬼王無處不在的威壓,而另一位藝術家不死川玄彌,則再一次撥動了他手中的琵琶。

  「镚兒~镚兒~」

  正面戰場,三隊疾射的手裡劍驟然消失在空中,下一秒便瞬移到了無慘的身後,同時,率先完成衝刺的煉獄杏壽郎揮刀重重斬下!

  綁著特效藥的手裡劍狠狠扎入鬼王的血肉中!

  「哢啦。」

  試管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後方的蝴蝶忍立刻宣布,「好!」

  伴隨著這一個斬釘截鐵的字眼,主戰場正式打響。

  ……

  「一隊已經掌控了空間之鬼,鬼王的視野被蒙蔽了!」

  「二隊遇上了上一,富岡義勇判斷其威力大減,疑似重傷未愈,勝面很大——」

  「三隊也成功對上無慘了——」

  「剩余的普通隊士也在趁此機會下潛,目前並未發現其余鬼的蹤跡——」

  不斷紛飛的鎹鴉傳來一條條戰場上的消息,大廳中,由煉獄槙壽郎以及一干培育師組成的護衛隊將此團團圍住,產屋敷一家全部出動,額前貼著目隱符咒,整合消息,送到最上方——

  產屋敷耀哉和千手扉間的手中。

  名為彌豆子的少女同樣在列,她摘除了咬竹,一雙粉色的眸子閃著屬於人類的擔憂,矮桌之下,那帶著些微的繭子的雙手緊緊交握,外露的指甲粉嫩而圓潤,正緊緊地盯著三隊的動向。

  她的身側,被「你不想親眼看著鬼舞辻無慘死去嗎」的理由硬生生留下的珠世夫人同樣正目不轉睛地關注著主戰場的情況。

  沒有人會比這位親手調配出毒藥的醫者更清楚無慘的狀態。

  「傷疤,」她難掩激動的聲音響徹大廳,「曾經被那位劍士砍過的一千五百刀留下的傷疤出現了!」

  「老化藥劑起到了前所未有的奇效,」空中劃過的黑色羽翼將這一消息傳遞,「對准傷疤,那是致命傷!」

  「這可真是——」壓力並不輕的主攻手們為之一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來自蝴蝶忍現場調配的藥劑很好的減弱了鬼毒的蔓延,可傷勢、疲勞這些是無法消除的。

  狀態的下滑帶來的是通透世界的難以開啟,在此劣勢的情況中,那些致命傷留下的傷疤大大減輕了負擔。哪怕鬼舞辻無慘狡猾地暗中移動內髒,只要對准傷疤,勝利便依舊向人類的一方傾斜。

  這是來自多年前的初始呼吸劍士的幫助啊。

  「小心他身上的九根鬼鞭和鞭化的雙臂,」此時的我正翻滾著從這人背後伸展而出的疑似「外附魂骨八蛛矛」的圍攻下躲過:「腿上的八根鬼鞭速度會更快,上邊的嘴有吸附力,尖端的矛有劇毒,不要被擊中。」

  「好消息是他的再生速度減慢了,」,我抹了一把血跡糊上的臉,提醒明顯狀態開始下滑的隊友,「看那頭由黑轉白的頭發——」

  將近五個小時過去,此時的無慘……

  「哈哈哈!老了有九千歲呢,」從不放棄一絲能嘲笑敵人機會的宇髄立刻上道地接上,「——無慘!」

  終於產生了一絲危機感的鬼舞辻無慘肉眼可見的退縮了,他開始暗中呼喚他的秘書:

  『鳴女,不要再玩了,』由入侵了鳴女大腦的愈史郎傳給他的虛假視野中,他的上弦之肆正在將包括柱在內的鬼殺隊隊員貓捉老鼠般地一一碾碎,這也是他一直沒有顧及其余戰場的原因。

  能夠將一直以來窮追不舍的鬼殺隊殘忍殺盡,是多麼令人愉悅的事。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安全。

  『現在,將我傳走,讓無限城墜落。』鬼舞辻無慘帶著自以為是的遺憾,用充滿惡意地低聲吩咐,卻不曾想那頭遲遲沒有回復。

  『鳴女你在做什麼……鳴女?』今夜的經歷一樁樁都出乎他的意料,這讓這個事事順心的鬼王惱羞成怒,乃至怒火中燒。

  「鳴女——」多次呼喚不成的鬼舞辻無慘終於發現了他被愚弄的事實,爭奪控制權不成的鬼王怒不可遏,右手猛地抓握成拳,「成事不足,我要你何用!」

  話音未落,他背後的鞭子暴長,那鞭身分布著的一排利齒盡數張開,強大的吸力帶起風壓呼嘯而去。

  四周團團圍繞的建築被他這一擊全部粉碎,可這去勢卻不見減緩,眼見得就要直衝一隊的方向!

  隱藏在暗處的一隊猝不及防之下,眼睜睜看著被/操控的琵琶之女一聲不吭,頭顱直接化為齏粉,無頭鬼身向一側歪倒,琵琶跌落。

  失去了主人的無限城幾乎同時開始了自上而下、自內而外的震蕩。

  周圍護衛的蛇戀風三柱一時不察,被劇烈動蕩的地面拋至半空,可不等他們穩住身形,來自無慘的攻擊就要到了!

  距離最近的愈史郎雙手被爆炸波及直接湮滅成灰,他干脆利落地放棄操控,只身擋在還未反應過來的玄彌身前——

  「不好!」我和主攻的炎音蝶三柱不約而同地放棄進攻,提刀直上,分別頂住攻擊力最強的正路和側翼,後方,被迫暴露的鬼殺隊隊員拖著、扛著、抬著最前方直面了攻擊而生死不知的隊友們在爭分奪秒地撤離。

  「無限城崩塌了,全員集中准備——」

  三人緊急而成的防線並不緊密,漏網之鞭穿過防線氣勢洶洶地向遠方揮去,進退不得地我只得對著空中高飛的烏鴉大聲警告:「一隊暴露,警戒!撤退!」

  「轟——!」

  比我話音更快的是無慘的攻擊,攔在最前方的愈史郎被無慘的鞭子遠遠擊飛,層層崩塌而下的房屋迅速將他掩埋,於是,墜落的平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玄彌。

  最先察覺到危險的不死川實彌踏著上升的屋檐俯衝直下,靠著極佳的動態視力得以躲避大開殺戒的鬼鞭,也讓他看到了幾乎讓他心跳停止的一幕——

  暴怒之下的無慘攻擊何其之快,所有人都躲閃不及,而處在包圍中的實彌卻一個翻滾,突入包圍深處。

  頂著重重的鞭擊,鬼化的少年抓起了落在鳴女身上完好的琵琶。

  那張血污的臉上分明是視死如歸,卻仍舊對著滯空的兄長露出了溫柔的、告別的微笑:

  哥哥……

  皮開肉綻的右手四指學著鳴女的模樣排齊,對著浸透了鮮血的琵琶面,由纏弦至子弦,向左——急速掃過!

  「錚——!」破陣曲起!

  空間驟變,千鈞一發之際,所有暴露在攻擊範圍的傷員盡數被傳送而出,空中趕來以命相救的柱被層層升起的障門隔斷。

  ……玄彌也想保護你啊。

  比血肉撕裂的聲音和骨骼被碾碎的聲音更快的,是噴射而出的血液。

  「風之呼吸——」不死川實彌的風刃撞上了緊拽獵物不放的貪婪鬼鞭,隨後又被穩住身形的蛇戀二柱截斷。

  「這裡交給我們。」顛倒扭曲的空間,這一對戀人持刀背對,性命相托,一同替心急如焚的隊友開辟出了一條路。

  連道謝都顧不上,不死川實彌早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濺上鮮血的障子門被狂暴的風撕裂,門之後,是只剩下一半身軀的少年微笑倒地的身影。

  姍姍來遲的哥哥踉蹌著撲倒在重傷的弟弟旁邊。

  「怎麼回事!」哥哥大滴大滴的淚水砸落在不斷擴散的血泊中,他徒勞地試圖用手按住傷口,止住了血液的噴湧,卻制止不了弟弟崩壞的身體,「停下來,停下來,玄彌停下來啊——」

  「哥……哥……」

  「沒關系,沒關系的我會想辦法的,別怕,都交給哥哥,」這個口不對心的兄長在此刻終於放下惡聲惡氣的遮掩,即將失去最後一個親人的恐懼讓他幾近失聲,「你別……」

  「對、不、起,」再強大的再生能力,都也無法抵擋來自鬼王的天然壓制,自知必死無疑的實彌對著痛哭的兄長,道出了一直以來存放於心的歉意。

  「謝謝……哥哥……保護……」

  「根本沒有保護到啊,可惡,可惡!」崩壞的速度已經無可遏止,絕望的、走投無路的兄長發出了困獸一般的哀泣:「神啊,求求你,不要帶走我弟——」

  「救救他,救救他啊——」

  「啊啊啊啊——!!!」

  從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絕望幾乎要壓垮我開放的感知,恰此時,一個上弦的死亡換來了付喪神的蘇醒,在感受到契約顫動的同一時刻,我強行從這幅軀殼脫身而出。

  『拜托了,』此刻分秒必爭,我甚至來不及向這位半身解釋原因,急急地試圖調動不熟悉的力量,『岩融!』

  『可以!』剛剛醒來的付喪神默契地明了我的打算,果斷從我手中接過靈力和信仰的運轉,『昂首挺胸,去創造奇跡吧!』

  櫻花的暴雪纏繞我而上,護住本就傷勢未愈的心脈。與此同時,我以本體為容器,一如曾經在深山中面對童磨那次一般,不顧一切地吸取自然界的生氣。

  『神啊……救救我的弟弟……』

  這一份來自無神論者的求救如此的沉重,這一份期許也絕不允許被辜負。

  如同海水倒灌,又好似泰山壓頂的沉重,視線是久違的一片血色,比森林那次更加強烈暴虐的生氣爭先恐後地灌輸灌入這一具千錘百煉的身體。

  我恍惚中明了。

  ——這是來自這個世界的支持。

  可這也……太多了……

  仿佛我曾經接受的鍛打便是為此刻而生的。

  可以了嗎,足夠了嗎?是不是要再多一點……

  一片空白的世界中,我好似聽到了容器的瓶身不堪重負碎裂的響聲。

  『足夠了!主公停下!』一聲暴喝從腦海深處傳來,拉回了我潰散的意識。

  我強撐著意志將刀豎在身前,憑借著本能雙手合十,血腥味湧上喉頭,我斷斷續續地將這一份生命之息聚攏——

  「木遁——」

  「花。」

  柔和的綠意以少女為中心如同漣漪蕩開,帶著治愈之力的花瓣堅決的、以不可阻擋的勢頭落滿了一整個鮮血橫流的無限城。

  萬物回春。

  一招將所有不屬於自身的力量揮霍一空的我前所未有的輕松,臨近決戰,世界也終於對我開放了所有的權限。

  我小心地將花子的身體交托給後方撤退的劍士,衝上前一個大跳加大切,將這迅疾包攏而來的鬼鞭切斷,趁這空隙向空中的鎹鴉大聲詢問:「有無——人員傷亡?」

  源源不斷的鎹鴉展翅飛過,帶來後方戰場的情況。

  「三隊!恢復戰力!」

  「宇髄,接住這個!」恢復了體力的煉獄杏壽郎和宇髄天元雙刀互擊,萬鈞之腕力相互擊打之下,兩面刀刃唰然變紅!

  ——赫刀現!

  默契的灶門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同時貼上了「目隱」的符咒,隱身為兩人掠陣。

  「二隊!現成功擊退黑死牟,無傷亡!」

  落地就對上上弦之壹的悲鳴嶼行冥、時透無一郎、富岡義勇和我妻善逸正在往這一邊趕來。

  「鬼殺隊後備全員無傷亡!」

  被玄彌傳送而出的隊員得到了及時的救治,另一批暴露的隊士也全都成功撤退至戰場邊緣。

  「一隊……一隊無傷亡!」

  最後,兩個不死川的聲音遙遙傳來,與報喜的鎹鴉重合。

  然而,不等我松一口氣,一聲狂笑從被眾人圍攻的鬼舞辻無慘口中傳出。

  「哼,呵哈哈哈哈!」面目猙獰的鬼王仰天長笑,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由於被老化藥劑影響而產生的的傷疤,那些曾經被多年前那位初始呼吸劍士砍傷的傷疤漸漸消失了,「哈哈哈哈——」

  「真是不錯的能力啊!」鬼王充滿惡意的聲音如同爬行動物舔舐獵物,「你親手把你們所有人創下的局面拉回到了最初——」

  「現在的我,又是全盛之力!」鬼王的胸口裂開一個大口,白色的霧氣帶著衝擊爆發而出!

  「哪怕抑制了我的分裂又怎樣,」在所有人揮刀抵擋之時,這個得意洋洋的鬼王停了下來,閑庭信步,似是要欣賞這群揮之不去的臭蟲絕望的表情般嘲笑道,「就在今日,鬼殺隊會被我毀滅!」

  是了……

  我怔楞著、顫抖著握住了手中的刀柄。

  強勢蕩開的生命力不僅僅是將重傷瀕死的人類拉回了人間。

  老化虛弱的鬼王——鬼舞辻無慘也被治愈了。

  所有人回到了同一個起跑線。

  是……我的錯……

  死一般的寂靜,空氣中只剩下壓抑的呼吸聲。

  「啊——距離天明——還有一小時三十分——」另一只報時的鎹鴉劃過空氣,打破了這一段的寂靜。

  ——距離天明,只剩下三十分鐘了。

  三十分鐘,面對一個全盛時期的鬼舞辻無慘,沒有了珠世夫人的藥劑削弱,鬼殺隊的勝率微乎其微。

  也正是此時,一股悲壯的氣息從這群戰鬥至今的人們身上產生。

  「那就沒辦法了。」煉獄杏壽郎大笑著,率先擺出了最強招式的起手,有火焰從他的心髒燃燒而起,席卷全身,「花啊——」

  「無須自責!」那雙似有火焰燃燒的金紅瞳帶著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看了我一眼,下一秒,他毅然決然地回頭,「接下來,該我們上了!」

  「感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同樣提刀而過華麗忍者留下這一句話,便也哈哈大笑著,追著前方揚起的火焰羽織而去。

  「玄彌的事……我很感激,」一隊的支援來的最快,最早趕到的凶惡風柱臉上帶著猙獰傷疤和未干的淚痕,卻露出了久違的溫柔笑意,「如果可以,幫我向那位灶門少女傳達——對不起。」

  狂風追上了音爆,兩人並行向前。

  「阿彌陀佛,少女,」二隊的支援也到了,緊隨其後的揮舞著鐵錘和巨斧的高大僧人流著淚,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救人是從來沒有錯的,是功德——」

  依舊沉默的水柱從我身邊略過,沒有開口,只是輕輕點頭。

  同樣一言不發的是眼中煥發出神采的霞柱,這個十四歲的少年與我此前從未相識,卻也對著我露出了來自戰友的認可和親近。

  「能和伊黑先生一起——」櫻發的少女帶著幸福的表情,對著我俏皮地站了眨眼,她的身側,異色瞳孔的陰郁男性對著我第一次露出了柔和的笑。

  「早已親手為姐姐復仇的我,若能夠再將鬼王拉入地獄,」纖弱的醫生帶著紫藤花香輕輕地擁抱了我,義無反顧地追隨而去。「——無悔!」

  「什麼啊——你們一個個的都說這麼帥的話!」帶著野豬頭套的少年一把掀開了臉上的符咒,大聲指責著,「本大爺也要使出真本事了!」

  「你衝太快了伊之助!」咋咋呼呼的金發少年霹靂連閃而過,帶著驕傲的表情大聲地,「我說過,我妻善逸才不是膽小鬼,這就要上了——」

  「別露出那樣要哭出來的表情啊,花,」堅毅的赫灼之子對著早已露出真容的我,帶著與平時無二的長兄的包容,安慰道,「火之神神樂的第十三型你還沒看過吧?哥哥跳給你看啊——」

  後方,被我們保護著的普通隊士不知何時衝了上來,穿著「滅」字服的少年少女們,紛紛越過了我,前僕後繼,口中高喊著:

  「去吧——!前進——!到前線去!!」

  「成為柱的肉盾,保護他們!保護能夠與無慘對峙的劍士們!」

  「至今被柱救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是沒有他們我們早就喪命了,別畏縮,上啊——!」

  「千手花!」暴怒的厲喝通過烏鴉傳來,源自指揮官的威壓透過那小小的烏鴉覆蓋而下。「戰場上發呆——」

  「扉間,」立在戰場中心的少女抬起了頭,那雙染成紅色的眼眸精確地對准了停留在高空的烏鴉,仿佛透過那雙眼,看到了那個人。

  被呼喚的人啞聲,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卷軸。

  在少女的眼中,三個勾玉形成了穩固的三角,正緩緩地旋轉。

  ——三勾玉了。

  少女彎起了眉眼,笑得如同碎裂的泡沫,仿佛就要哭出聲來:「用那個吧。」

  【「你如果想出海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咦?扉間先生有方法嗎!」

  「通過計算,我在此能夠動用的所有力量,」夜空下,精通空間之術的忍者以一種絕對自信的口吻,「足夠將兩個人從東九區傳送到東八區。」

  「東八區?東……東八區!哇,扉間先生是神!」

  「等等,你做什麼,快下去——」】

  「……放棄那個計劃,」不知經歷了怎樣的掙扎,又承受了多麼艱難取舍的少女帶著微不可查的哽咽,「將這裡的所有人,所有人,往最接近東十區的方向,往極東之地傳送——」

  我們或許等不到天明了。

  那麼,就去追逐光明!

  東九區的東京天色未亮,並不代表更東方的土地沒有太陽升起。

  ——去追逐比此地更早升起的陽光。

  「……好。」

  後方,指揮官的聲音通過烏鴉沙啞的嗓子傳出。

  千手扉間深深地看了挺拔屹立在廢墟之中的少女。

  這副姿態,這番氣度,的確當得起那一聲……

  ——盛世之花。

  「飛雷神——」

  「錚——」

  忍術發動幾乎是和琵琶聲同時而起,一個托舉上抬,另一個立即開啟平行遠距離傳送。

  比無限城崩塌更劇烈的震動出現,所有向前衝鋒的人連同鬼舞辻無慘被拉入了扭曲的空間,下一秒,無限城墜落,而他們,重返人間。

  「啪嗒。」卷軸墜落在地,異世界的來客耗盡了力量,回歸了來處。

  重見光明的人類,怒號著,前僕後繼地衝向了驟然暴露在陽光下,試圖逃跑的鬼王。

  「無慘要逃了!」

  「攔住他,太陽已經升起了!」

  「不惜一切代價!」

  「光明啊——」

  「——光明已至!」


第54章 聽說你想要神罰?

  人不吝用最苟且的想法揣摩為了活而不擇手段的鬼舞辻無慘。

  可鬼舞辻無慘也無法否認在這一刻為了讓他死去, 人可以爆發出什麼樣的力量。

  光明已至,無處可逃的鬼王卻仍不願坐以待斃, 肉塊從他裂開的皮膚中快速湧出,生長,膨脹。

  轉眼,肉山堆成了一個巨嬰模樣的怪物,簇擁著被層層保護的核心,竟意圖挖地逃生。

  岩柱揮舞著他特有的「日輪刀」趕到,那雙久經鍛煉的雙臂上, 灰黑色的岩石紋理顯現,隨著肌肉賁張, 流星錘和闊斧帶著摩擦迸出的火星砸向巨嬰。

  「哐當!」

  鐵錘沉重的落地聲和鎖鏈的被繃緊的拉扯聲,無慘下潛的趨勢出現了一瞬的停頓。

  「憑什麼?」再一次,再一次被阻隔的巨嬰尖嘯著, 毫無形像手腳並用地掙扎,「這千年來我從未親眼見到任何神佛,就算殺死了成千上百的人……」

  「也從未遭受任何神罰!」

  「我早就被原諒了!」

  ——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

  遙遙的空中,鎹鴉送來了產屋敷家主的反駁。

  這個代代傳承「絕不放過那些蠻橫的奪走自己珍愛之人生命的惡鬼」意志, 並繼往開來的鬼殺隊主公,正式與他的宿敵對線。

  【在這黑暗的千年時光中,從沒有任何人饒恕過你的罪行。】

  這一刻,所有的雜音盡數低去, 偌大的戰場上,只剩下虛弱的青年一字一頓的宣告。

  而被宣戰的對手卻連最基本的應戰姿態都未擺出。

  【你, 鬼舞辻無慘, 無數次踐踏猛虎的尾巴, 觸及飛龍的逆鱗……】

  岩柱的鎖鏈上多出了一雙雙手, 他們齊心協力,將仍舊鍥而不舍地往地下刨去的巨嬰拖住。

  【是你親手喚醒了那些本該沉睡的猛虎與飛龍。】

  遠處,被不穩定的空間移動甩在後方眾柱在趁著這一空隙加速趕來。

  【他們會時刻死死盯著你,讓你永遠無處可逃。】

  是啊,哪能就這麼讓你逃了!

  憤怒和痛苦惶惶燃燒,不再被世界局限的身體和不再有力量限制的雙手,我甚至不需要刻意集中注意,萬鈞之握力已然將這把神明之刃染得通紅!

  我握著赫刀,向著無慘逃遁的方向加速。

  越過了鬼殺隊的隊士,越過了灶門炭治郎,越過了並肩而行的音和風,向著最前方翻滾的火焰羽織衝去!

  無論無慘再怎麼不甘,奇跡是站在人類這一側的。

  「杏壽郎!」我借著衝力高高地躍起。

  「炎之呼吸——」被我大聲呼喚的人保持著前衝的速度不減,甚至頭也沒有回,仿佛早已明了我的打算,「貳之型!」

  壓刀,蓄力,上揮!

  「炎天升騰!」

  兩個同樣在極致燃燒的生命體相撞,亮白色的光踏上了橙紅色火焰的刀尖,借著升騰的力量,高高飛起!

  恢復至全盛時期的刀劍付喪神在這一刻現出人身,抓過驟然變長變重的本體,俯衝直下。

  踏著森森寒光的刀面,空出手的我雙手合十:「木遁!」

  在此顯現吧——

  「七重羅生門!」

  七道號稱著連接地獄的惡鬼鎖鏈大門沉沉升起,而完成召喚的我再一次壓榨體內的生氣,點燃,蓄力:「晝!虎!」

  「喝啊——」

  極速帶來的極力壓縮空氣釋放,化為白色的巨虎,咆哮著擊打上地獄之門。

  「嗡!」

  重重的叩門聲向著地底深處層層蕩下。

  「吱呀——」門打開了一個微不可查的縫隙。

  不屬於人界的陰風吹向我眼,使得我的這雙眼睛再一次看見了地獄。

  這一次,不止一個狛治。

  很多徘徊在彼岸不願離去的人,穿著鬼殺隊隊服的人,穿著各色羽織的人,握著「惡鬼滅殺」的人,臉上遍布詛咒的人,曾被迫鬼化贖罪的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

  所有死於「鬼」爪牙之下的人們,在這一聲等待了將近千年的敲門聲中,紛紛都抬起了頭。

  他們看到了在陽光下垂死掙扎的鬼始祖。

  「——鬼舞辻無慘!」

  多少年了,那股針對他的憎恨和憤怒,盤踞在生前和死去的日日夜夜。

  現在,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向上方逃逸的鬼王伸出了手,試圖將他從生的世界拉入地獄。

  事實證明,奇跡是站在人類一側的。

  地下有鬼神,空中有神罰!

  『主公,要加速了。』

  眼中一瞬間閃過明悟的刀劍付喪神不等前方的少女回應,握著刀柄的手臂肌肉在一瞬間發力。

  ——刀劍被他的主人握在手中時,才是他的全盛時期。

  天空中俯衝直下的兩人一刀,完成承接的刀劍付喪神化為虛影注入刀身,而接替了最後衝刺的刀劍之主,分明力量所剩無幾,卻硬生生帶出了破釜沉舟的氣勢。

  還不夠,僅此還不夠。

  還需要更強!

  我再一次地呼喚天地,而天地仿佛等的就是此刻。

  天上的日光盡數向人間傾瀉,比地底那一次更加狂暴的力量在一息之間,轟然灌頂而下!

  咬牙頂住世界的饋贈的我,被迫一次一次地將力量壓縮,霧化為水,水滴成川,川流不息,百川成海。

  然而天的力量何其之廣袤,直衝而下的日光源源不斷,眼見得這具微渺的容器再也裝不下一絲一毫時,在瓶身碎裂之前響起的是我不堪重負的喊聲。

  「啊——」

  噗通,噗通——

  世界靜止,聲音遠去,被危機激發的爐心快速跳動,全身熾熱地快要融化,充滿攻擊性的天之力在我的體內橫衝直撞,在我的上方,最後一根稻草即將落下。

  此一人孤身直下的後方,有一雙雙透明的、稚嫩的手,握上了長長的刀柄。

  『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花子,竹雄,茂,六太……

  從事著火之工作,年年供奉加具土命火之神的孩子們,一一顯現出了身影。

  下方,終於趕到的灶門炭治郎將火之神神樂十二個型連成了一個生生不息的圓,盛大的火焰自下而起!

  「哥哥,加油啊——」鎹鴉展翅,屬於灶門彌豆子的聲音在空中遙遙傳來。

  灶門家的孩子全員現身。

  更多的火焰和光被牽引著融入了刀中,白色的火焰覆卷而上,連刀身都附上日之灼燒的大薙刀帶著鬼殺隊千年以來的悲願,帶著所有人對勝利的期盼……

  時隔千年,這由人所創造的神罰,頃刻間便從天而降!

  「死去吧——」

  刀身幻化而成的巨大虛影率先釘住了試圖挖洞逃生的肉山,隨即刀至!

  同一時間趕來的各色印刻著「惡鬼滅殺」的刀刃深深扎入嘶吼著的怪物。

  干脆利落地穿透迅速增生的肉芽,精准地刺穿藏身於中心垂死掙扎的鬼王。

  比日光更烈的人之意志,燃燒著熊熊的人罰之火,將這個不配被稱之為人的生物盡數吞噬。

  下方,無數雙伸長的手臂終於抓住了他們的獵物,向著他的歸處深深下落。

  七重羅生門,就此轟然崩塌。

  地表上的人們卻還定格在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感受到天空中撒下的灼熱日光,無一人發聲的寂靜才被試探地打破:

  「無慘死了?」

  「死了嗎?死了啊!」

  鎹鴉振翅高飛,數不清的脫力倒地的聲音和喜極而泣的呼喊響徹這個不知名的太平洋島嶼。

  「無慘死了——我們贏了——」

  「大勝利!!!!」

  被太陽照耀的人們毫發無損,為勝利歡呼,而照耀著人們的太陽精疲力竭,向前栽去。

  一個帶著血氣的炙熱懷抱擁住了我,

  「無慘——」意識步入恍惚的我試圖掙扎。

  「無慘死了。」掙扎著睜開的雙眼被一雙帶著劍繭的手覆住,「你可以休息了。」

  我皺著眉頭仔細辨認發聲之人,越來越昏沉的大腦卻不允許我做這麼復雜的工作了。

  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後,被強行壓制的疲憊和傷痛爭先恐後地湧來。

  說話人的聲音是潛意識判斷可以被信任的存在,我最終放棄掙扎,聽話地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戰場最前方,同樣燃燒著火焰的青年看著無慘的最後一塊灰燼散去,而造成這一切的太陽……

  太陽落入他懷中,疲憊地、安心地瞌上了眼,陷入了久違的睡眠。

  千裡之外,產屋敷耀哉臉上的詛咒在捷報傳來之前便已全然褪去,他率先揭去了臉上的符咒,第一次沒有靠著人的攙扶站了起來,同時恢復了視力的暗紫色雙眸一一掃過在場驚疑不定、恍惚的人們,大笑著,用力地推開了門。

  門外——

  晴空萬裡,旭日東升。


第55章 來自鬼殺隊的回禮

  「不愧是你, 扉間。」千手柱間蹲在自家弟弟實驗室門口,對著終於從通道出現的人, 幽幽地,「竟然連我都沒發現。」

  千手扉間看著已經被蘑菇淹沒的自家實驗室,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不是你想的那樣。」好一會兒,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可以解釋。」

  ……

  鬼殺隊迎來了漫長的戰後工作。

  最後一次柱合會議在我的沉睡中開啟,在我的沉睡中結束,等我睡得不知今夕何夕醒來時, 冬天都已經過去,春日來臨。

  甚至在我未參與的情況下, 憑借著另一位缺席的指揮官留下的卷軸,對抗斑紋副作用的藥物成功問世。

  據忍透露,之前送來的那瓶樣品高濃度提純的木遁細胞活性液, 通過這邊調取稀釋到沒有侵蝕性後,用於補充開斑紋快速消耗掉的細胞活性,在後期只要注意不要再遇上無慘這一類的敵人,難題迎刃而解。

  指針對普通人體質的那種, 對我沒用。

  不過我或許也不需要了。

  短期內連續兩次世界級的自然能量灌頂帶來的益處簡直無可估量。

  我的舊傷在送走無慘後只剩下淺淺的一道疤痕,骨齡在攀升到軀體力量巔峰的二十歲定格,全身的力量得到了大幅度增長。

  我也終於感知到了回歸的信號。

  熟悉的異樣感傳來時,我甚至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大概, 也就是這幾日了。

  也正是這時,我再一次收到了鬼殺隊家主的邀請帖。

  在去的路上, 我遇見了許久不見的諸多同伴。

  「睡的可真夠久的啊, 花。」最先打招呼的是一群人中視野最好的宇髄天元, 他對著走來的我揮揮手, 並贊賞地豎起大拇指,「你本來的樣子真是華麗!」

  「你被忍小姐放出來啦?」來自少年的心有戚戚的聲音,「要不是你帶著那個通訊裝置說這是正常現像,我們就要把你送到醫院去了。」

  很快,我被這群人圍了起來。

  「醒的真是時候,正好趕上第一批櫻花開放。」

  「現在還太早,等到再過幾周,這片大陸上的櫻花從南到北陸續開放,」親密的挽著我的櫻發少女期待的捧臉,「到時候就是第一個不用斬鬼的櫻花季啦!」

  「看你的方向,」瞄到我手中的請帖,站在旁邊的伊黑將黏在我身上的少女撕下。「是要去見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這些性格各異的柱們臉上帶著不約而同輕松的笑,「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啦,快去。」

  我看著他們說說笑笑地走來,又走遠,一時間有些無措地站在了原地。

  「要走了?」一個聲音在我身側傳來。

  我驚訝轉頭,看到了同樣停留在原地的炎柱。「煉獄先生?」

  似乎那一戰的群體治療將他曾經自行震碎的鼓膜也一並修復了,這一刻他的音調不再是有別於常人的響亮,甚至有些輕。

  「你放在我這邊的雜志和旗幟還沒取走。」

  「就先放在您那吧,」至今還沒有想法確認異世界的物件能否隨著我一同轉移,與其落入不知道何處,或許放在一個能妥善保存的地方會更好。「能請您幫我保管嗎?」

  三月初的春風還有些料峭,我搖搖頭,笑著:「如果哪天我回來了,我會去找您的。」

  或許我無法回來了,但是至少這是一個約定。

  這份包裹對我而言的重要性,眼前的人是知道的,那雙金紅色的眼眸驚訝地微微擴大,隨即眼角上揚,溫和的笑意從眉梢流露。

  「好!」

  「那我先走啦?」我揮了揮手,試探地告辭。

  「稍等,」面前的人鄭重其事地挽留住我前行的腳步,正色,「抱歉,秋天的楓葉錯過了,春日的櫻花也沒趕上。」

  「您……」我有些意外,這是初見時,力量尚且稚嫩的我和強弩之末的他對上敵對的猗窩座時說的話。「您還記得啊?」

  「請不用在意!」我急急忙忙地阻止他即將鞠躬的腰,費力將此人推直,「我已經看到更燦爛的景色啦——」

  「不,我是說,」被我阻止的人卻固執地順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其實不止盛夏才有煙花祭。」

  眼前的這個人直起身,可觀的身高使我不得不微微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表情。

  鬼殺隊總部的紫藤花開放地格外的好,些許沉重的花串沉沉墜下,落在這個高大的劍士的肩側,而他身後是更加繽紛的紫色。

  炫目夢幻地不似人間。

  「煉獄家有常年開放的七日篝火,」那雙永遠在燃燒火焰的金紅瞳向我看來,用初見時邀請我去看常青紫藤花一般無二的語氣,卻又帶著些微我無法分辨的異樣,再一次向我邀請道:

  「你若是願意,回來時,我帶你去看。」

  似乎不需要我的回答,說完這句話後,一只手抬起,在空中停滯了瞬息,隨即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肩上,將我帶著轉了半個圈。

  「現在,去走你要走的路吧。」

  另一只手在我的背上輕輕一推。

  「再會。」

  ……

  帶著揮散不去的疑惑的我走過長長的紫藤花道,看到了獨自坐著似乎等候多時的鬼殺隊主公。

  「產屋敷先生?」

  周身壓抑的氣息疏朗不少,甚至還帶著恣意的鬼殺隊年輕家主坐在廊下,那張褪去了詛咒的臉與鬼舞辻無慘有七分肖似,帶著溫和包容,又有著上位者的胸懷,任何人都不會將他們聯系在一起。

  「來了啊。」一杯茶被推出,「坐。」

  看著似乎是有什麼正事要談的開端,我小聲道謝接過茶杯,將浮躁的心緒壓下。

  「我得先向你道歉,花。」這是今日在內的第二個道歉,年輕的家主看著庭院,制止了我的起身,「決戰後,我派出了客船去接前線的『孩子們』回家。」

  「是?」

  「路過公海時,我請求當時的船長繞了一段路。」沒有被我的疑惑干擾,產屋敷先生仍舊在用他特有的溫和語調徐徐說來。「卻發現去往西方的航路被不知名的隔閡擋住了。」

  「沒能幫到你,自作主張了,」他對著我嘆息,「抱歉。」

  我捧著茶杯的手頓在了半空。

  公海的西方,另一側,那是我的祖國。

  「……請,」一瞬間理解了他所表達的意思,我忍住心中的酸澀,「請不要這麼說,」

  「與您無關,與所有人都無關,是我——」

  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我在作出的一瞬間便已經做好了面對後果的准備。

  「您帶給鬼殺隊的幫助我們銘記在心,」在我話音未落,切換了敬語的產屋敷先生打斷了我,他端正了本就挺拔的坐姿,肅然道,「請恕我唐突——」

  「當初,你是為什麼突然就決定要幫我們殺鬼呢?」

  「?」我被問得一愣,「想幫就幫了啊……」

  不假思索的回答對上產屋敷先生認真的神色漸漸消音,我無可適從地揪了揪發尾,只得努力刨開回憶深處,試圖找出最初做出這個決定時的想法。

  「……一開始是為了打發時間,」我回憶起了最初的想法。

  因為意外來到這個世界,而等待室友喚醒的時間太過漫長,而來自世界壓迫日益沉重。

  「在等待回家的漫長時間裡,我想找點事情做,然後……」

  我想起了黎明前被打碎的罐子,那一次話談,「然後我遇上了一個人。」

  真正直面那群毫無人性的鬼,直面即將因此無辜喪生的性命,再聯想自己手中握有的力量,我便再也無法袖手旁觀。

  「當時我正斬殺了上弦之伍,在天未亮的黎明,我和他說,有些事情,我想做,我能做,我該做,就去做了。」

  「話有些直白,如果用那個人的話來說,就是……」

  「——天生我才,不敢當,就是失職。」

  「所以,能夠看到往後的日子,不再會有人無故死去,黑夜再也不是吞噬生命的噩夢,」我笑著歪頭,「我所做的就是值得的。」

  「哈哈哈,」眼前的人或許此前都沒有這般爽朗地笑過,「很高興能夠認識你,花。」

  他輕擊掌心,「儀式已成。」

  「什麼?」推門而進的聲音,我看著盛裝打扮的天音夫人,內心再一次地升起了不可思議的猜測。「……儀式?」

  我曾經歷過讓我落淚同一份場景。

  這一次呢?

  「一份禮物。」對我明晃晃的詢問眼神避而不見,這個將所有人都視為「孩子」的「父親」只是無聲地笑著,示意我打開面前的木盒。「不如打開看看?」

  我困惑地從產屋敷先生手中接過小盒子,在他肯定的眼神中打開。

  「……」我驚愕地定在了原地。

  這是一張船票。

  包繞著幾乎可以凝成實質的信仰和祝福,如同利劍能撕開一切阻隔的,一張船票。

  跨國的,由關西通往吳淞口的船票。

  滬淞會戰的那個淞,淞江,上海。

  最接近那個雜志社的地方。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這個——」

  「如您所見,是祝福。」天音夫人笑著接話,「由神官家族牽頭,凝聚了了鬼殺隊所有人的祝福。」

  「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我們的友誼將一直存在。」

  「您可以回家了。」


第56章 我曾來過

  「總而言之, 這一趟出行收獲大於損失,相關的資料我已經統計在這堆卷軸裡, 到時候可以再討論……」

  千手柱間的表情漸漸嚴肅,他不由自主地前傾,消化著自家弟弟帶回的巨大信息量。

  好一會兒,他才若有所思道:「不妙啊……」

  「所以……」正將數量可觀的卷軸分類搭放的千手扉間一愣,下意識道,「什麼不妙?」

  「我是說咱們花花,」千手柱間保持著深沉思考著的姿勢, 喃喃自語,「你說的這些在我們看來已經是足夠先進了, 但是顯然對她而言並不是。」

  「我以為你在上一次分別的時候就發現了?」千手扉間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物什,「你覺得什麼樣的世界才能夠讓那個黑色的能量絕緣體放棄絕佳的隱匿機會,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足夠大的利益誘惑——」木葉的領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隨即悚然,「難道?」

  「對,」木葉的二把手顯然更為冷靜,「她的世界顯然維度更高, 能量更盛,自然也是無可抵擋的誘惑。」

  千手扉間轉身精准地開啟專門存放另一類資料的櫃門,展開封閉的另一份卷軸,細細分析:

  「按照常理, 這兩邊的世界必然是沒有相交的機會的。」他指著封面上兩個平行的直線。

  「毋庸置疑,她的根深深地扎在那邊的世界, 可另一方面, 她和這邊的聯系也的確存在。造成目前局面的原因只能是, 她體內的部分血脈覺醒後, 來自兩邊世界的拉鋸。」

  到目前為止都聽明白並思考了的千手柱間下意識地順口問出:「哪邊贏了?」

  然後下一秒見自家弟弟看傻瓜似的掃了他一眼。

  「你看那姑娘滿臉寫著要回家的迫切,你覺得?」

  千手柱間默默閉嘴,伸手示意表示您繼續。

  千手扉間額頭習以為常地跳了跳,繼續:「那邊不肯放人,這一邊又不願意放棄,加上世界的維度不同,我想,這邊大概是趁著人進入睡眠放松警惕的時候把她拉過來的吧。」

  「相當於本體還在沉睡,意識化形,降格入世。」千手柱間品出了不對,「那意識對本體的影響……」

  「有,」肯定點頭,「不然她的傷勢無法解釋。」

  「依照她的性子,沒有解決心髒的問題是不會停止旅行的,可問題就出在這裡,」千手扉間攤開手,向同樣意識到問題所在的兄長展示黯淡到幾乎看不出痕跡的飛雷神印記,「飛雷神暫時無法支撐維度的升格。」

  「——它就要失效了。」

  「嗯……扉間,」不知不覺千手柱間已經湊地極近,他仔細地打量自家弟弟的神色,「你這次去還發生了什麼?」

  「?」

  「從你踏出空間門我就想說了——」

  「你不對勁。」

  ————

  碧海藍天。

  我站在甲板之上,迎著海風,看著逐漸出現在海平面的碼頭。

  「您不和他們道別嗎?」後方有一個聲音這麼問道。

  我笑著搖頭:「不了,這一別,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相見,就讓他們以為我是出海回家了吧。」

  留著這一份牽掛和遺憾,將來才有可能回來啊。

  「……」聲音沉默了一會,生硬地轉移話題,「先前您寄出去的東西,附著在上面微末的靈力都已經收到反饋了。」

  「全部?」我有些驚奇。

  雖然把鬼全部消滅殆盡後,世界意識對我寬容了不少,不過妄圖插手歷史的前科還是在的,它會那麼大方?

  「拋去入水、蟲蛀、火燒等『意外』,」聲音逐漸染上一絲暴躁,顯然文書工作對這位戰鬥狂很不友好,「能順利送到的只有寥寥三成。」

  「哪三成?」我試圖回憶分批寄出的海量包裹,奈何寄出去的太多,回憶無果。

  「寫的最隱晦的那一份,也是您讓我附著靈力最厚的那一批。」鬥篷被海風吹起的聲音伴隨著得意洋洋的笑,「後續哪怕『它』發現了,上面附著的靈力能夠確保的人不會受傷。」

  「……哇!」

  「表情再驚訝一些會更自然哦,」哈哈大笑的調侃,「請給氣急敗壞還抓不到您把柄的『它』留點面子吧。」

  「在說我之前,你倒是把你的笑也憋回去啊,岩融。」我快活地跳上了欄杆,張開雙臂,迎著海風大笑,「咱們誰也別說誰——」

  限制我的言語,約束我的行動,拖延我時間,可那又怎樣!

  「就算門關上了,窗焊死了,我也會靠著我自己的力量鑿出一個洞!」

  「那您開出的這個洞還真不小,」橙發的刀劍付喪神在我身後護衛站定,「主公。」

  「看那個碼頭,」我沒有回頭,只是指著前方,「那就是吳淞口。」

  百年前,異世界的祖國緩緩地向我展現出了她的模樣。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遙遙看去,恰如有潛龍騰淵,鱗爪飛揚如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

  ————

  「嘿,仲甫兄,你這筆友寄過來的信件可真有趣,滿滿一疊的古代詩詞鑒賞。」

  「可新了奇了,別的沒有,專寫天干地支,光是這篇《蜀道難》就有二十來個,」說話的人笑著從高高一疊紙中隨手抽出一頁。

  「哈哈,這個我會,」外頭另一個聲音哈哈大笑。「噫吁嚱,危乎高哉!」

  「讓我看看……二戊子丁巳壬子丁未?」旁邊人聞言好奇地湊近,對其中一行注釋念誦出聲。

  其樂融融的室內,這個稱為「仲甫兄」的男人笑著搖了搖頭,展開了這封據說經歷了千辛萬苦才送到的信紙。

  【先生敬啟,】

  字是鋼筆字,端正有形,字體是筆畫更為簡略的漢字,雖未曾見過,卻也不影響。

  不遠處,志同道合者們的聲音猶在傳來。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搖頭晃腦大聲朗誦的聲音。

  【盛世將傾,深淵在側,然……】

  「這就像是暗號一樣,有意思,什麼暗號能夠只有我們國人能夠看懂……」又有一人湊近,托著下巴自言自語。

  「我知道了!」稍遠處坐在書桌前的人猛地擊掌加入話題,「黃歷啊,咱們的老黃歷呢!」

  「快快快,拿出來。」

  「喲呵,難不成還真是什麼暗號?那姑娘遮遮掩掩的,圖啥啊?」

  【……世界潮流浩浩湯湯,要想光復中華昔日之輝煌,須得履險蹈危,十蕩十決,】

  「別廢話,先看。」

  「六十年一甲子,這寫了個二,那就排除最近的這個……開玩笑,那得百年後了吧?」

  【……一百年後,時間必會證明,您的觀點是對的,您選擇的道路沒有被辜負。】

  「我還真不信了,不然你看,戊子年,丁巳月,壬子日,丁未時。換算公歷不就是……」

  「嗐,這哪需要什麼老黃歷,告訴你吧,九十二年後!」

  「不是,你真覺得……給了我們決定性指引的那個筆友,費盡心思寄來的東西,會隨便寫寫?」

  【我為見證者,為歌頌者,為未來者。】

  「……」

  又是一陣沉默,這一下,包括正看著信的人也站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

  「注釋呢,圍著哪句話的?」

  「九十二年後,正是公歷2008年5月12日。」

  「她想告訴我們什麼?」

  在所有人的屏息中,最先發話的那個人干澀的、不可置信的聲音和外頭未停的朗誦重合:

  「地崩山摧壯士死——」

  「地·崩·山·摧!」

  手中的紙張在這一刻無火自燃,火焰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吞沒了白紙上的文字。

  燃燒的紙被一只握筆的手高高拋起,金橙色的火焰如同黑暗中的炬火。

  透過火焰,四散掉落的黑色灰燼,是那一群人果斷向前撲去的背影。

  「信!還有很多同樣的信——」

  「去叫人!」

  「趕在這火燒完之前,能破譯出多少是多少——」

  【他日革/命勝利,您作為先驅者,乘船路過吳淞口時……】

  留在最後方的男人小心地撿起了被風吹落在地的信紙,那最後一行,同樣有火焰蔓延而上:

  【如有波濤如山,那便是我,來過了。】

  金色的火焰吞噬了最下方的署名,火光搖曳中,他竟然恍惚看到了——

  有一個黑發黑眼的少女手握著那把巨大的光明之刃,站在海面上,笑著回頭對著他揮手。

  在她的身後,盛世的畫卷緩緩拉開。

  他曾贈出的那一面旗幟高高升起,鮮紅色飄揚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土地上,與同樣鮮紅旗幟上的五顆星星交相輝映。

  於是他知道了,鋤頭終究是砸穿了那一間封閉的鐵屋,鐮刀也不負眾望地劃破了蒙昧的黑暗。

  遙遠的歌聲聲聲傳來,穿透了時間的阻隔,向百年前的先輩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男人無聲地笑了起來,他收攏了空空如也的手心,似是捧住了那一簇炬火,那一份希望。

  「感謝你曾來過。」

  「吾道,不孤啊。」


第57章 歡迎回家

  我睜開了眼睛。

  「你可算是醒了我的花誒, 」室友放大的臉和松了口氣的聲音,「晃了你半天都沒反應,咱們小春差點就要准備出車了。」

  「謝了, 」我也呼出一口氣, 試圖將胸口的憋悶感一同呼出, 小幅度活動僵硬麻木的四肢,「我睡了多久?」

  「很久, 你家天O精靈都要造反了, 」她從我的床上跳下來, 拉開窗簾,向我示意:「外邊夜市都出來了,你怎麼回事?」

  「……」我悄悄將被手裡劍劃破又迅速愈合的手藏到被子下面, 又默默把不小心捏碎的木質床角撫平,感受著體內澎湃的生命之海,胸口有力的跳躍,以及那一絲似乎不可見但的確存在的契約,百感交集,一時間語塞,「就,做了個夢。」

  杭城喧囂的夜色從拉開的窗外湧進, 不夜城的霓虹燈照的室友的面色有些明暗不定,她嘆了口氣,說道:「說句話之前建議你照照鏡子哦, 花老師。」

  「你快哭出來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 從胸口不斷彌漫開來的酸澀和四肢的僵硬並不是身體上的不適。

  眼前的這個人是與我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室友, 陪伴我在異地的朋友, 是可以放下防備的家人。

  我回家了。

  「嗚哇——」我直接掀了被子撲了過去, 「賽老師——」

  「等下你別撲過來我接不住呃……」室友大驚失色的呼喊止於一聲巨響。

  哐!

  強大的反射神經讓我在落地的一瞬間身體大於思考地一把摟住眼前這人的腰,護住脆弱的頭部,同時翻轉,穩穩地接住了表情管理失敗而格外面目猙獰的室友。

  「哦豁。」她一瞬間恢復了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看著我,再次,「哇哦。」

  「哎嘿。」我默默松開手,舉過頭頂,隨即露出了無往不利的裝傻微笑。

  「嘖。」此人不爽地瞪了我一眼,隨即爬起來,叉腰,「隨你,你自己人沒事就行。」

  「現在,起床洗漱,准備吃飯!」

  「哦——」順利蒙混過關的我快樂歡呼,「賽媽媽是神——」

  然後我就著兩菜一湯吃完了一鍋白米飯。

  「嘶——」打電話回來的室友倒抽一口冷氣。「那是我准備的三個人今天和明天的量。」

  「呃……」其實還沒吃爽的我後知後覺地呆在原地。

  糟糕,難道我變成飯桶了嗎?

  「你二次發育了嗎,花老師。」她說了一個自己都不信的理由,隨後立刻扯開話題,「剛剛是你領導的電話,我說你情況不妙睡了一天,替你爭取到了兩天調休。」

  「你要是有什麼不方便公布的問題……」她拉開冰箱遞給我一升奶,「給,趕緊喝了再墊一墊,多的沒了。」

  「——趁著咱小春今天急診值班,要不要去看掉?」

  「好啊。」我噸噸噸地一飲而盡,揉了揉總算有飽意的肚子,頂著一圈奶胡子干脆點頭,「走著。」

  我也挺想知道現在的我是什麼情況的。

  ……

  「沒毛病,」可靠的室友二將檢查單一字排開,言簡意賅,「基本的指標都正常,胸片、B超和CT也都看不出異常,不能再健康的身體,哪天我猝死了你都不會死。」

  自覺即將猝死的春老師當著我倆的面狠狠灌了一杯美式。

  「哦……」室友一驚奇地對著可以擺上教科書的標准檢驗結果,「你的輕度貧血、慢性胃潰瘍、腎囊腫和乳腺結節都沒了呢,花花。」

  「而且視力絕佳。」

  「皮膚白皙光滑又紅潤。」

  「頭發烏黑濃密。」

  「肌肉力量和先前截然不同。」

  「還有氣質——」

  兩人一唱一和的聲音,讓我冷汗涔涔直下。

  隨後她們對視一眼,將目光轉向原地干笑的我,異口同聲地,「你還是在家裡好好調整吧。」

  「盡管不知道你這一睡具體都發生了什麼,」室友二將影像學頁面全部關閉,把桌面上的報告單疊成一本推給我,「可你的變化真的太大了。」

  「你該慶幸監護室上班穿的是都是統一寬松的操作服還戴口罩帽子,捂得嚴嚴實實,外貌的差別基本看不出來。」

  「趁著這兩天休息趕緊把原來的狀態找回來,」室友一默契接過塞進我的包裡,「這個眼神、眼神收一下——」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摸了摸眼角,看向同時在點頭表示贊同的室友二,無聲詢問:什麼眼神?什麼氣質?

  「……太刺眼了。」室友二下意識地地別過腦袋,咕噥。

  「算了,你以後上班戴眼鏡吧。」室友一瞥了一眼我,拍了拍正被工作慘烈毒打的同伴,「咱花花這吃飽了就不愁的性子是別指望她自己察覺到了。」

  這是誇獎吧?

  被扔在一邊的我很配合地面對這兩人,露出了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

  告別了從腳後跟打後腦勺的忙碌中抽出空看我的室友二,我坐著室友一的小電驢回了家。

  「花啊,」夜風送來了前方帶著頭盔之人含混不清的聲音。

  「唔?」正吞著一袋飯團的我發聲表示自己在聽。

  「接下來我和小春的班會錯開,確保每天必定會有一個人在家。」漫不經心和鄭重其事竟然能夠被這個人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你下一次和今天一樣的睡著是什麼時候?」

  「……不知道。」我悄悄地又拆開一包巧克力塞進嘴裡。

  「啊?」驟然提高的音量,「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

  「在那之前,」我含著高熱量的糖果,帶著仿佛只有一個我當事人被蒙在鼓裡的迷茫,「能先告訴我你倆腦補了什麼嗎?」

  此話一出,我鮮明地感覺到座位前方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幾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怒打我的狗頭,只是受限於目前的狀態而硬生生忍下。

  「那叫合理推斷。」冷笑的聲音,「就你這對熟悉的人毫不設防的態度,沒多久就把自己抖干淨了。」

  「求你長點心吧,不然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凌霄。」

  很久沒有被直呼大名的我一個激靈,莫名的升起了曾經被某個人拍著桌子罵千手花的恐懼,下意識地:「對不起我錯了——」

  不過我現在的武力值應該沒人敢做麼做?

  我偷偷捏了捏手,確認可以一拳轟出一個坑,在心裡默默反駁。

  ……

  「來,看出什麼了?」室友一把我推到鏡子前。

  我眨眨眼,鏡子裡的人也同步眨眨眼。

  永遠不乖順的黑色炸毛發,白皙無瑕的皮膚,眼神透亮,青春活力,生機勃勃。

  「哇,我變年輕了耶——」轉頭亮晶晶著雙眼地尋求認同,「還變漂亮了!」

  大半夜陪我折騰的、明天還要上班的室友一表情漸漸扭曲:「我就不該對你抱有希望——」

  「你明天自己換個衣服去找個漫展混進去,」她轉頭將路上買的一堆飯團牛奶塞進冰箱,放棄和我交流,「讓他們告訴你吧,晚安!」

  憤怒的關門聲,這個標准的三室一廳又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呼吸聲。

  我收斂了臉上的笑,看向鏡子中面無表情的人。

  變年輕了,不只是外表帶來的錯覺,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骨齡定格在了二十歲。

  來自上一個世界天之力灌頂帶來的變化,以及完全被激活的千手體質影響,將來我或許要一直保持這幅巔峰期的模樣了。

  而如果說天之力帶來的是力量的增幅,那麼來自地之力的傳輸就是治愈,這一身可以進教科書的無病無傷的軀體就是最好的證據。

  ——排除掉胸口那個留下一個傷痕的心髒。

  看樣子以後只要別去做更加精細的大心超,這邊的正常生活是保住了。

  我下意識地拉開胸口的衣服,隔著皮膚對著通透世界下的傷痕按下。

  仍舊有輕微的刺痛感存在,但好歹沒有撕裂痛了。

  這個連雙重世界灌頂都無法治愈的傷痕……現在的我能夠隱隱感覺出它更類似於一個概念上的存在,必須找到源頭才能夠徹底解決它。

  這一趟去處不明也不知終點的旅行還要繼續進行下去。

  意識到這一事實的我,哪怕再樂觀,也難免產生了一絲迷茫和不知所措。

  可也是在這一瞬間,曾接觸過信仰也曾和世界意識鬥智鬥勇的我,竟然感覺到了此世的世界意識溫柔地拂過我發頂,好似在說:別怕。

  這種被毫無保留包攏的感覺……是守護。

  ——在今晚,我能夠擁有一個正常的,無夢的睡眠。

  「謝謝您。」我向著空氣輕輕道謝,「我回來了。」

  ……

  深夜,最後暗下的三室一廳中,並未合眼的我借著窗外灑進的燈光,小心翼翼地展開一直貼身放著的手裡劍。

  這是我從「夢中」帶回的唯一東西。

  在回歸的那一刻被我緊緊握著的,將銳利的邊角劃破掌心,幾乎要將它整個埋入骨肉裡,被當做我身體的一部分才得以帶回來的,唯一的憑證。

  「莫西莫西?」

  呼喚聲消散於寂靜的夜,黯淡地幾乎消散的飛雷神印記沒有亮起。

  「……岩融?」

  意識海、生命之海,被時空拉扯地極細的線連接著遙遠的另一端,沒有回應傳來。

  依舊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眨了眨模糊的眼,雙手合十:「木遁——」

  一株小小的凌霄花從掌心冒出,柔韌的藤蔓攀附著我的手臂而上,貼過頸側大動脈,最後停留在我的耳後。

  紅色的花朵貼著我顫顫巍巍地綻放,輕輕告訴我:

  別哭,我還在。

  相互惦記的人也一定會重逢。


第58章 要 素 過 多

  杭城這座城市對ACG文化的包容度還是挺高的, 具體表現為包括但不限於你在路上奇裝異服也僅僅只是被路人多看兩眼,一年四季總是有大中小型公開或者私人團體的漫展cos py。

  所以我真要下定決心找的時候並沒有多費功夫,輕輕松松地就找了個就近點。

  時隔一年多, 再度打開陌生的衣櫃, 我對著專門用來存放周邊服裝的那一格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團扇、團扇和團扇。

  ……對哦, 我還是個宇智波廚來著。

  ——並不忠實的宇智波廚,畢竟和大多數人一樣, 我也只是膚淺地喜歡漂亮的宇智波而已。

  我心虛地轉頭, 看著床頭的空白牆壁上貼著的宇智波天團海報, 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飛雷神印記沒有起效果還是個好事呢。

  這要是被某人,某某人和某某某人看到, 我一定會社死到當場離開這個世界。

  並無多大選擇余地的我挑挑揀揀,首先排除印著臉的,其次排除印著人的……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簡簡單單的族徽短T。

  行了,就是它了。

  大夏天的穿的清涼點是好事。

  我心安理得地穿著與常服無二的短袖短褲出發了。

  臨出發前還充分考慮到了帶著利器過不了地鐵的可能性,我特別機智地打了個車。

  出遠門不需要用腿,認路不需要靠問的現代生活,啊, 美好到淚目。

  天知道我一個路痴是怎樣被硬生生逼成活地圖的。

  在等車的這段時間,我無比自然地掏出了手機,手指本能般地點開大眼仔軟件, 如同一只餓了一年的猹, 落入了茫茫的瓜田, 此刻連成年老瓜都是那麼的美味。

  ——看, 這不是復健得很好嘛。

  真不知道倆室友說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我懷著不服氣的疑惑踏入了漫展的大門。

  這一屆的不知名的漫展辦的還挺好。

  漢服jk和Lolita是永遠不會缺席的, 能夠組成一個攻防團的劍三er也場場不會落下。

  久遠的老番永遠都有人堅守,每年的新番也必定有新鮮血液注入。

  不過有的角色新增的就有點多。

  比如這是我一路走來看到的第三個大熱天穿著咖色風衣就差繃帶把自己繞全身的某前干部,此人正親切地拉著扎著奇怪丸子頭的奇怪僧侶對著鏡頭比剪刀手,掙扎不能的僧侶小哥舉目四望,似乎是在求救,未果,被拖走。

  嗯,這一屆的沙雕網友也從未讓我失望。

  這麼顯得只是套了件團扇短T就出門的我又佛又敷衍。

  進門半小時不到就放棄閑逛的我坐在一位好心人主動分我的攤位前,略有愧疚地自我反省。

  察覺到有人往這邊靠的氣息,我耷拉著腦袋頭也不抬地:「店長上廁所去啦,買東西的話自看標價自掃碼,或者等店長回來哦。」

  我只是區區一個蹭座的而已。

  「打擾啦~」

  開口竟然是中式日語,帶著點川味的奇怪口音,但的確是日語,察覺到這是一位敬業的coser,本著尊敬對方勞動成果的心情,我配合地抬頭。

  少年模樣,白襯衫黑褲子,黑色頭發,藍色的美瞳,手背上紅色的三劃令咒貼得還挺服帖。

  哇哦,是高度還原的咕噠君耶。

  我來了興致,切換了語言配合地:「日安。」

  眼前這人大概是真的下了苦功的,口語水平不差,「我來找迦裡走失的醫生。」

  他露出了靦腆的笑,還原度顯然更高了。

  「粉色頭發,白綠色衣服,弱氣的看著想讓人打一拳的表情,嘴裡嚷嚷著草莓蛋糕的傻瓜男人,有見到過嗎?」

  我一時不查,頓時感覺一口大刀穿胸而過。

  失策了,此人是來發刀的。

  可惡啊,我都A了這麼久了竟然還能被刀。

  「沒有呢……」我一秒切換表情,幽幽地,「這邊建議親親去找時光機呢。」

  誰知道面前的人仿佛已經吞過更鋒利的刀片,對我的回擊反應得完全不痛不癢,甚至眼前一亮,熟練地切換語言,一口川味普通話撲面而來,「果然是同事撒——」

  「哦。」我不為所動,精准打斷了他的輸出,瞅了瞅他額頭冒出的熱汗,濕了大半的上衫,憐憫地往旁邊挪了挪,好心的建議,「你要不要坐下吹吹風?」

  聞言,他舊也不敘了,貓著腰一個衝刺竄進來坐下,「太感謝!」

  「我一看小姐姐就是拯救過世界的氣質!」

  他歡快的又切換了語言,顯然這句話練習了很多次,異常熟練:「我叫藤丸立香,來自迦勒底,目前在絕贊度假中!」

  熟悉的日語,養成了條件發射的我:「我是千手——」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現在應該扮演的是個宇智波,遂改口:「不對,叫我宇智波……」

  我卡住,叫啥,宇智波花嗎?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面前的小哥也呆了呆,喃喃道:「您還給自己凹了個人設?」

  「嫁入千手後改姓的宇智波?」他自言自語道,隨即不知道腦補了什麼,帶著可疑的笑容,迅速一手捂住了鼻子,一手堅強地拇指,「Nice啊姐妹!」

  「也不一定,」這時攤位前又蹲了一個紫色頭發的小姐姐,一手推著眼鏡,嚴肅地,「前輩,你看小姐姐的笑,簡直千手濃度爆表,哪家的宇智波能養出這樣的崽崽?」

  「更像是嫁入宇智波的千手呢。」她說著也捂住了鼻子。

  「千手吧?」

  「宇智波更像吧?」

  兩人對視一眼,我仿佛看到了火花帶閃電的特效從中間滋出。

  眼看著人理拯救組的小車要翻了,我顫顫巍巍地舉手:「那個,其實我還單身?」

  「這不重要,」紫發的小個子女生左右看了看,小心地將手中體積可觀的大盾放在地上,對著小電扇的方向盤腿坐下,仿佛脫掉了角色面具地舒了一口氣,「艾瑪可太沉了。」

  「瑪修,瑪修,」一旁的人著急地小小聲提醒,「形像——」

  「……」暴躁的東北老妹臉色扭曲了一秒,不情不願地端正側坐,同樣小聲惡狠狠地,「所以我究竟為什麼想不開要來cos學妹啊!」

  「對啊,為什麼呢?」我看著從眼前呼嘯而過的黑西裝黑帽子紅頭發,「那個好像是第三個中也君了吧?」

  「是啊,最近小野犬和咒回熱度高嘛,」托著下巴把自己懟到電扇前猛吹的咕噠君隨口附和著,「你看旁邊那個正和大公一起拉二胡的仿佛鋸了腿的白毛。」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某位除了身高其他一切還原度都很高的短白毛戴著墨鏡和新認識的長白毛搭檔正在激情一曲二泉印月。

  「嗯……」我側耳聽了一會,下意識地點評。「拉的還挺好?」

  「畢竟是那個男人嘛。」另一個顯然也很懂的女生感慨。「完全不會ooc呢,羨慕。」

  「這一屆coser的質量好高,」莫名產生了不必要危機感的咕噠君緩緩坐正,戴上了角色面具,嚴肅道,「我們也不能示弱,瑪修!」

  「交給我吧,前輩!」立刻進入狀態的女生積極響應,雙手用力掀起盾牌一角,從那內部掏出了一個……大喇叭?

  我帶著不詳的預感看著她一臉浮誇悲壯地摁下開關——

  【尋找監護人,粉頭發,高馬尾,愛吃草莓蛋糕,走失時身穿綠色工作服,外披白大褂——】

  廉價大喇叭帶著刺拉拉的聲音一度蓋過了隔壁的二胡聲,引得一群人側目。

  好幾個人笑著笑著就呆了,接著笑容漸漸消失,捏著手機蠢蠢欲動。

  笑容同樣漸漸消失的我恰好此時抬頭,一人和一群的視線隔空相遇。

  「……」

  「……」

  無事發生。

  我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稍微有點無所事事。

  所以什麼事非得我來漫展才能找不同呢?

  「耶!」兩邊精力旺盛的兩個人隔著我輕快地擊掌。

  咕噠君:「果然,坐在小姐姐身邊是正確的,」

  學妹:「盡情發刀還不會被圍觀的感覺可太妙了。」

  「藤丸君。」我微笑。

  咕噠君渾身一抖,警惕:「有、有殺氣!」

  「……拯救世界的氣質?」我友好地接過大喇叭,關機,掀起大盾,塞進。

  想了想,秉承著助人為樂的精神,提起擋路的盾牌放到角落。

  還隨手顛了顛。

  結果發現老妹兒用料很實誠,盾牌重量不輕,堪稱業界良心,完美cos。

  這年頭cos學妹還搞出大全套的人不多了。

  帶著莫名的敬意安置好這個盾,我一回頭,發現兩個可以原地出道演小品的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巨、巨力!」

  「果然,是千手吧。」

  「胡說,你看那樣子宇智波可能性更大啊。」

  「……你們在干什麼?」

  迅速回頭,乖巧坐好:「我們在討論小姐姐您cos的是誰——」

  「看不出來嗎?」我扯了扯衣擺,將背後的團扇族徽給他們看。

  我三大民工漫莫非凄涼至此?

  兩人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一秒後,兩人對視,一個搖頭一個點頭。

  「……」

  ——這兩人為什麼這麼有趣。

  我憋住表情,看他倆怎麼發揮。

  女生看起來是這個組合的強勢方,一番我不知道的眼神交流後,她率先開口,「主要是小姐姐cos的太逼真了。」

  「雖然我們具體也不知道您cos的誰。」男生默契接上,我眼尖地捕捉到女生的眼角抽了抽。

  「但是那個——」女生試圖委婉。

  「——三天之內鯊了你的氣勢。」可男生顯然不給她機會。

  於是男生被打了。

  「三天之內鯊了你?」我隱隱摸到了要尋找的真相邊緣。

  「就那種,隔老遠就感覺後背冷颼颼的,大夏天特涼快的感覺!」說著,女生身體力行地向我靠了靠。

  「——也特容易腿軟。」控制不住嘴巴想要插話的咕噠君被物理禁言。

  「憋聽這小子瞎說。」矜持地收回拳頭的女生對著我羞澀地笑了笑,「我這個學弟有點憨,見笑。」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被閉嘴的咕噠君。

  求生欲極強的男生立刻舉手,再次積極發言:「我也沒瞎說,遠遠看到您的時候我覺得您和『藤丸立香』是一類人。」

  「不然我也不敢頂著這麼強的氣勢過來。」似乎懂的挺多的男生眼中放出好奇的光:「小姐姐你是不是還練了什麼武術,吐息啊什麼的?我略懂一點理論,就覺得您的氣息很穩。」

  「就倆字,安心!」並不是很懂的女生在一旁大力鼓掌。

  我眨巴眨巴眼睛,懂了。

  怪不得一路走來沒人靠近還會給我讓路,怪不得剛剛那群人蠢蠢欲動也沒圍上來。

  我還以為是大家素質好。

  總算摸到點苗頭的我一手將不聽話跑到眼前的劉海捋後,有些失笑。

  處在備戰狀態太久,都忘記放松了。

  自認搞清楚問題所在,我放心地開始解決它。

  先調整狀態,不管怎樣,現在已經不是隨時面對敵人朝不保夕的時候了。

  不自覺擴張的禁戒在我有意控制下回縮。

  好,心態穩下來了,接下來就是降低警戒等級。

  完美。

  最後是呼吸……

  我一頓,發現這個可能沒辦法。

  身體已經習慣壓榨肺部長長吐息了。

  我抓了抓仍舊不聽話的頭發,感受著隨著我的說話從嘴角呼出的綿長氣流,試探的:「現在呢?」

  「竟然是你!」兩人異口同聲:

  「哈希喇嘛——」

  「那魯多——」

  並不是很默契的兩人再次對視,暗中廝殺一番後,再次:

  「千手——」

  「煉獄大哥!」

  呵,毫無默契。

  我雙手抱胸,看著矮個子女生暴起薅高個男生的腦袋。

  「有沒有一點默契,咱們說火影片場呢咋煉獄大哥都出來了。」

  配合著彎腰乖巧被薅的男生同樣一臉迷茫,「對不起?」

  模樣太過於狗勾,我一時有些不忍:「……其實也沒錯。」

  我這個呼吸形態有太多煉獄先生的影子了。

  這都能被看出來,這位小哥的直覺還挺准的。

  ……也有可能是閱歷太廣,宅屬性過於強大。

  拉回跑遠的思維,我對上了兩雙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總歸是得益於他們才摸到了症結所在,為了表示感謝,我偏了偏頭,煞有其事地:

  「咳,剛剛給你們看的是一副樣子,那麼另一種……真正的宇智波的樣子,想不想看?」

  「哦哦哦——要來了嗎!」咕噠君突然亢奮,「是誰!」

  「想啊想啊!」同樣異常激動的學妹一把摘掉了遮擋部分視線的眼鏡,「來吧!」

  「您請!」


第59章 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扉間, 我發現——」席地而坐批改文件的千手柱間看著符咒和文字亂飄的實驗室,冷不丁對著站在中間的人開口。

  正在嘗試將飛雷神印記打入空間亂流的千手扉間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提起警惕抬眼無聲詢問:「?」

  千手柱間似乎並沒有在意自家弟弟微妙變化, 帶著莫名的驕傲感慨道:「我發現之前一直讓你做文書工作委屈你了。」

  「大哥, 」千手扉間打量這位牢牢釘在地上不走的某一代目火影, 意識到此人純粹沒話找話後,遂放下警惕, 僵著臉試圖趕人, 「追蹤術式並沒有那麼快起效, 你可以先回去……」

  「我不。」千手柱間一口回絕,展開一個春暖花開燦爛無比的皮笑肉不笑,「去過異世界的人沒有資格說這個。」

  「……隨你。」

  的確去過異世界還一去好久的某技術人員無言, 轉頭繼續研究飛雷神的抗空間性。

  為實驗室的綠化做出傑出貢獻的千手柱間很識趣地挪了挪地,遠離了實驗中心愈發狂暴的空間亂流。

  他漫不經心地一邊批改著並不是很重要的文件,一邊看著飛雷神印記以一種緩慢但堅定的速度抵抗空間亂流的侵蝕。

  「看這個速度,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唯一一個沒去過異世界的人喃喃自語,暗自鼓勁:「總之這一次一定是我!」

  「不過話說回來,」千手·信誓旦旦·莫名其妙的好勝心·柱間撓了撓頭上的蘑菇,「斑呢?」

  ……

  面對格外捧場滿臉期待的兩人,我也被帶動著認真了起來。

  說到真正的宇智波……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 排除掉硬生生被我自己錯認的宇智波鏡,我接觸的宇智波有且只有一個。

  那位應該很具有代表性吧。

  那麼,在隔著不知道多少個世界和次元壁, 僅靠著回憶和思念, 能夠帶來什麼呢?

  我懷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 將思緒細細分散, 一部分沉入浩瀚的意識之海, 另一部分則去尋找那一段曾經相處時的記憶。

  前者穿過了幾層透明的屏障,躲過了幾個盤旋的渦流,下沉,深深地下沉。

  最終在深藍得幾乎化為黑暗的遠方,看到了目標。

  ——那雙永恆萬花筒。

  那一小縷混雜了千手和宇智波氣息的意識線直接無視了眼睛散發出的凶煞之氣,在本能占據上方的意識海,甚至沒等來自本體的理智做出判斷,它已經自動加速,歡呼著貼了上去。

  蟄伏在那雙眼睛周圍透明的藍色迅速地將這位不速之客捕捉,層層包繞,直至嚴絲合縫。

  被劫持、被威脅的不速之客對此渾然不覺,甚至還在輕快地宣布:

  『我找到你啦。』

  於此同時,另一部分也翻開了屬於這雙萬花筒的記憶篇章。

  從第一次相遇時背對著暴風雨夜躍上樹洞口的忍者,到正式見面隔著威裝九尾和搖搖欲墜的木葉那漫不經心的一瞥,第一次交手時站在月色下緩緩抽刀的藍色和服,到站在樹上揮出鐮刀大聲說『再讓我開心點啊』的全副武裝,被意想不到之力擊穿須佐能乎時難得的怔愣,以及最後盔甲盡碎躺在廢墟中的捂臉大笑。

  明明距離上一次和眼睛主人的會面過去了如此之久,但是很奇怪……

  記憶清晰可見,一切也都歷歷在目。

  高闊的天,綠色的樹海,攢動的只有一小撮的人影,重獲新生的村莊,和立於這一切之上的藍色盔甲巨人。

  巨人的肩上,那個人回過頭來,恣意飛揚眉眼中流露出的是理所應當的自傲和狂氣。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宇智波。

  『現在的眼神才配得上你的實力。』

  『你完全可以再驕傲些。』

  『——我會一直看著你。』

  那麼現在您也在看著我嗎,斑先生?

  黑暗的深處,那雙萬花筒似乎動了動,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遙遠的遠方快速追蹤而來。

  『█ █ █ █ ,█』

  我莫名地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回收所有發散的思緒。

  意識歸位,大腦也終於接收到了從眼底源源不斷傳遞而來的灼熱訊息,這一次,它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我壓下多余的疑惑,克制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同時,以此地為中心輻射而開的半個會場詭異地一靜。

  距離稍遠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你有沒覺得突然有一股寒氣?」

  「會場空調壞了吧?」

  「你整個人包在皮套裡當然不覺得,我這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實不相瞞,我也冷,冷得還有點心慌。」

  不同於說說笑笑的其他人,坐在對面的『藤丸立香』和『瑪修』的感受是最直接的。

  連中央空調和小電扇都無法降下的燥熱被莫名升起的恐懼取代,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危機感叫囂著要盡快逃離,意識卻好似脫離了身體,整個人僵硬地一動不動。

  眼前的這個人,明明穿著再普通不過的短袖短褲,也只是敷衍般地在後背和袖口印了一個團扇圖標,可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凜冽的、幾乎要將皮膚刮傷的氣勢從她的身上放出。

  被頂尖獵食者鎖定的戰栗感籠罩而下,更為敏銳的男生率先察覺到了異樣。

  ——如果只是cos,那未免也太過於……

  太過於什麼呢?他已經沒有再思考了。

  因為她睜開了眼睛。

  『藤丸立香』自認也是一個資深火影迷了,不說全文背誦,可要提到頂級瞳術之一的寫輪眼,他還是能做到如數家珍的。

  所以當他看到那一雙三勾玉的赤紅色眼睛時,大腦便直接一片空白了。

  ——是從未見過的、全新的寫輪眼。

  眼睛的主人還只是隨意的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可光是強輕飄飄的一眼掃來——

  刀鋒和危險,驕傲和孤獨。

  ——這就是宇智波。

  少年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他竭力想要取回身體的控制權,未果。

  那位宇智波少女似是對自己造成的影響一無所知,甚至還在繼續她的「cos」。

  在不知道多少人或明或暗的關注下,穿著再簡單不過的常服的少女坐在琳琅滿目的攤位前,店家的小風扇吹得她本就繁多的長發四散而開。

  此刻的她全身縈繞著能夠聚集周圍目光的引力,可同時,自她身上散發出的能刺傷人的氣勢,也讓蠢蠢欲動的人不由得猶豫卻步。

  那張冷峻的、顯然未著脂粉的臉上是標准的宇智波長相,黑紅色的眼睛隨意的掃視了一圈,仿佛看到了,也仿佛僅僅只是看了一眼。

  目光最後定在了提出請求的兩人身上,靠近的距離能夠讓他們清楚的看清在緩緩旋轉的三顆勾玉,以及聽清那一句音量並沒有刻意提高的話:

  ——「れ前パ舞よろ?」

  離得並不遠的隔壁,愈演愈烈的二胡聲突然劈叉,一長一短的兩個白發coser帶著滑脫的墨鏡驚悚地向這邊看來。

  『藤丸立香』總算在第二個靴子落下的時候搶回了身體的主控權,第一時間深深吸氣。

  而發功完畢自覺良好,等待的掌聲久久未來的我則陷入了迷茫。

  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前方陷入了奇妙的寂靜,迦勒底二人組保持著呆滯渙散的目光看著我的方向,隔壁是探頭探腦的沙雕音樂組。

  這就顯得我的後方不明所以的嘈雜聲更大了。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地收回了外放的氣勢,切換回了平易近人的日常狀態,歪了歪頭:「——不像嗎?」

  男生大概是嗆到了,正在驚天動地地咳嗽,還不忘掙扎著豎起拇指:「宇智波!」

  「不如說是太像了,嚇得我一度不敢說話。」女生舒了口氣接道,擰開水瓶灌了一口。

  「小姐姐你這一手絕了啊。」她摸了摸額頭滲出的冷汗,「我都不知道你的美瞳是怎麼帶上去的,別說這個美瞳質量真好,老逼真了做的。」

  「……什麼美瞳?」

  「就這個啊。」她從那萬能的盾牌內側掏出一面化妝鏡,對著我展開,「竟然還會轉,來個鏈接回頭我也……」

  『瑪修』遞出鏡子的手遲疑地停在了半空,「還會……轉?」

  旁邊終於順好氣的『咕噠君』阻止不能,痛苦地露出了吾命休矣的表情。

  晚了,借著半開的鏡面,視力極佳的我已經看到了。

  寫輪眼,三勾玉。

  還在轉。

  我當場瞳孔地震。

  結果那三個勾玉轉的更快了。

  等、等一下!

  我敢斷言此刻沒有任何人能比我自己受到的驚嚇更大了。

  怎麼回事啊怎麼就寫輪眼了,而且竟然都到三勾玉了,這說明了啥?

  我究竟開眼多久了?

  在內心瘋狂捶地的我痛苦面具,試圖把鍋甩向小伙伴:救命啊繩樹我沒聽說你有一個宇智波的媽啊——

  大腦炸鍋的下場就是本就硬端著的氣勢散了七七八八,在越來越逼近的惡寒中,我下意識地扯出一個柱間先生專用裝傻笑容,試圖蒙混過關。

  來復盤一下我剛剛都干了什麼傻事:

  頂著這一張非常宇智波的臉,開著宇智波的寫輪眼,放著宇智波的氣勢,在寂靜的會場,說起舞。

  就連我這個不怎麼願意出門的人都知道,漫展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神奇在於,越危險越美麗,越想靠近。

  ——誰不知道這份妝容下都是平平無奇普通人,此時不貼更待何時!

  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在我收回外放氣勢,表面鎮定內心實則瘋狂以頭搶地的時候。

  就在我和直面了我換眼的兩人面面相覷,陷入無言的時候。

  寂靜的會場一聲雞叫石破天驚:

  「是宇智波!」

  「活的宇智波!」

  「漂亮的宇智波!!」

  「姐妹們都給我衝啊——」

  我的眼睛刷地瞪大,驚恐回頭,本就無法控制的三勾玉直接轉的飛起,順利地看到了混在人群中一呼百應的不知名小姐姐飛快地集結了一群人,正氣勢洶洶地向這邊殺來。

  那群人肩扛相機,左臉寫著「貼」右臉寫著「貼」,像餓了幾百年的難民,向著從天而降的無辜餅餅露出了垂涎三尺的笑容。

  「嘿嘿,宇智波,嘿嘿,宇智波,嘿嘿嘿……」

  於是我的冷汗也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紫色頭發的小個子女生一躍而起,扯過旁邊男生搭在手裡的鬥篷一把蓋在我的頭上,另一只手撈起大喇叭,開機,調音量,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音量被調到最大的喇叭次啦啦的聲音蓋過了一整個會場的人聲。

  可靠的假學妹真學姐把喇叭往呆滯的假前輩真學弟的懷裡一塞,拉著我就往後方人群竄。

  優秀,這個解圍我給滿分!

  我默契地一矮身,一手替辛苦扛盾的女生接過負重,一手撐起鬥篷露出一個縫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獻祭了可憐的咕噠君後,我和瑪修順利地突破重重人群,溜到了會場之外。

  「……」

  「……」

  問題又來了。

  兩個女生無言面面相覷。

  我艱難地沒話找話,「那個,美瞳的鏈接,你還要嗎。」

  她也艱難的,「我覺得,我應該不需要。」

  「啊,這,」我頓時有些頭禿。「這個,剛剛,那個,眼睛,啊不是,美瞳……」

  對面顯然比我更慌張,她眼睛一閉,大聲,「我什麼也不知道,請讓我保留這份美好的記憶吧——」

  好的,眼睛都閉上了,看樣子沒騙過去。

  「不,你都看到了。」我斬釘截鐵,一口咬死:「這是新出的黑科技美瞳,會變色,會轉的,美瞳!」

  女生猶豫地睜開眼:「真是美瞳?」

  我繃直臉嚴肅點頭。

  「哦,我就說嘛,」她試探地松了口氣,猶猶豫豫,好奇地:「那,能摘嗎?」

  我剛剛揚起一半的笑僵在臉上。

  「……」她迅速改口,「我一看就知道這美瞳特難摘,您說是吧!」

  「是的沒錯!」我捂著隱隱作痛的良心。

  對不起,煉獄先生,您的一身正氣被我用歪了。

  似乎順利蒙混過關的我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立刻提出告辭。

  女生欣然響應。

  臨走前,我想了想,今天這兩個人的確幫了我很大的忙,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道謝。

  「今天的事謝謝你們,」我叫住了同手同腳轉身往會場走的女生,好心的將被遺忘的盾交還到她的手中,「各種意義上。」

  「不、不客氣的小姐姐。」表情仍然有些飄的女生下意識地,「您已經道過謝了。」

  「不,這次是針對另外的,」我眼疾手快地扶住被盾牌的重量帶的前傾的女生,擔憂地,「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小事兒,」她直接把盾牌放在地上,就地一坐,「我就在這等學弟過來接。」

  那個被我們獻祭淹沒在人群中的咕噠君嗎?

  「那再見?」我帶著一絲憐憫,猶豫地揮手告別。

  「小姐姐,麻煩等下,」或許是此刻的我散發著樂於助人的光輝過於正常,她也猶豫著叫住了我,「有一個問題我還是很想知道。」

  「請問?」

  「就是,關於最初我和學弟討論的那個,」她的表情帶著視死如歸,「請問您究竟是姓千手還是宇智波啊……」

  「那當然是——」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在她期待的凝視下止住。

  這個問題不能隨便回答了。

  我原地立正,對著這個似乎猜到了點什麼,又似乎只是單純的詢問我cos的身份的女生,敬了一個並不是很規範的軍禮。

  「我,姓凌名霄,根正苗紅種花人是也。」

  哪怕將來真的發生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意外我也絕對不會舍棄這個名字的!

  ……不,不會發生什麼的。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嘛。


第60章 你是什麼漫

  我一路瞪著關不掉的紅眼睛逃回了家。

  返程的路上, 我借著車窗的倒映細細研究這雙三勾玉。

  很漂亮,很明艷的紅色,三個勾玉自成一體, 風車一般不受控制地旋轉。

  曾經遇過的、被我忽略掉的違和感和異樣感在此刻全部串了起來。

  這麼想起來, 扉間先生有一段時間的態度的確是很奇怪, 斑先生那段時間也特別關注我的眼睛。

  柱間先生這個絕不能用常理判斷的男人大概也是清楚的。

  ——所以就我一個當事人被瞞在鼓裡,傻乎乎地開眼覺醒再升級。

  我越想越抓狂, 這都三勾玉了啊!

  試問, 人究竟遲鈍到哪一境界才能夠連自己眼睛的問題都沒發現?

  這也太離譜了。

  問題是也沒有痛苦, 也沒有明顯的力量變化……或者說是有的,被我自然而然的當成了通透世界的一部分給消化掉了。

  再加上大正時代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直沒發現也情有可原……吧?

  這雙寫輪眼待在我眼眶裡太自然了, 太!自然了!

  這絕對是我自己的眼睛。

  ……

  「眼睛?」視頻通話裡母上大人的臉懟得極近,對我的紅眼睛視而不見,「我的傻花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哦對,我媽是高度近視來著。

  常年戴著並不合適的眼鏡,並遲遲不願意去測度數換新的,頗有一種我不查就沒問題的鴕鳥精神。

  ……等下,說起高度近視。

  「咱家的視力為啥都這麼差啊?」我試探地先拋出一個保守的問題,「我記得你從小就對這方面看得嚴, 我自己認為也很聽話,怎麼就?」

  「遺傳吧?」她眯著眼睛隨口道,「我和你舅是這樣, 你和你弟也是這樣, 要不是你跑去做了飛秒, 咱家就全是四眼仔。」

  「瞎說, 」我撇撇嘴反駁,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外公外婆視力不都挺好。」

  似乎一無所獲的我掛掉通話,呆呆地看著房間裡的宇智波天團海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第一個和千手繩樹換心的那個夢,是否並非偶然?

  信息分析和推測本就不是我所擅長的,沉思的結果就是越想越亂,越亂越煩,越煩越想不通。

  干脆就不想了。

  有木遁在至少不會擔心自己瞎掉,至於別的,隨便吧。

  只要……

  ——我還是你的孩子嗎?

  世界沒有回答,與往常如出一撤的包容和守護依舊存在。

  看,這就足夠了。

  我安心地笑了起來。

  至於說出去一趟,似乎並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問題增加的事情也非我所願。

  對著下班回來的倆室友,我無辜地眨了眨倔強存在的紅色眼睛。

  「寫寫寫……寫輪眼!」是已經語無倫次的兩人。

  再次確認了三大民工漫威力猶存,我滿意點頭。

  「這就是你睡了一覺改變這麼大的原因?」頭腦風暴的小春顫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我不看火影也知道開這玩意得經過多大的刺激,花老師你還好嗎?」

  「還好?」經過她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來有這麼怎麼一回事,「好像也沒什麼大刺激?」

  「這話我也就信一半,」同樣神色凝重的賽賽一手一個將我兩人摁在客廳沙發上,「誰不知道你這妞記吃不記打。」

  「運氣還差。」

  「立的fg不是倒了就是在倒的路上。」

  賽春花小寢室標准二人轉再次上演,兩人對著我一頓輸出,其中心思想為:我信你才有鬼。

  慘遭懷疑的我哭笑不得,只得對著她們露出見牙不見眼超大笑容:「不是,你們看看我嘛——」

  「驚心動魄和心靈衝擊都是有的,痛苦和絕望是真的沒有,這雙手和以前一樣,」我自豪的伸出看似與兩人無二的手:「還是一雙救死扶傷的手!」

  我的刀下沒有人類的鮮血,我的雙拳也未曾奪走無辜的生命,冰涼的刀鋒只面對惡鬼,鍛打的武藝用來結識更多的人,那麼我的眼睛也一定不會沾染失去的絕望。

  它是明亮的紅色。

  是為了成為更好的自己,為了向更多的人帶去更好的可能,和我一起共存的。

  「嘶……」賽賽誇張地捂住了眼睛,「花花好耀眼。」

  「別轉移話題,」戴著眼鏡完美抵擋了部分攻擊的小春冷酷地把我的頭扭過去,「來說說你這眼睛。」

  「不知道。」臉頰肉被擠壓的感覺讓我順從地偏頭,很是無賴地一攤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差點被漫展的人圍著追,還差點掉馬,我以為阿賽推薦我去是早就發現了。」

  「……」兩個人顯然是習以為常地沉默了一秒調整心態,由發出問題的人率先開口,「建議你去是方便你最快認清自己和他們的差別。」

  「嗯嗯,很有用。」我捧場點頭,向她們炫耀這一身收斂起來的氣勢,「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這麼快能做到,」阿賽附和,「這收放自如的氣勢,看起來你的經歷很豐富。」

  得到誇獎的我頓時眉飛色舞。那可不,穿著花子身體那一段時間光說對氣場的模仿和收斂我可太會了。

  「然後眼睛問題更大了。」小春帶上了黑面具潑冷水,「如果只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你這眼睛怎麼還不關上?」

  「這個……」我克制著不讓視線漂移,鎮定地解釋,「這個基本上靠它自我管理,」

  這不是不會嘛。

  試問連最基本的三身術都不會的我怎麼理解更難的瞳術。

  可惡,這個難道不是覺醒了就自帶傳承記憶的東西嗎?

  「這個我記得開著要耗費……那個能量的,」比小春更懂卻也懂得不多的阿賽狐疑地瞅著我推敲道,「開這麼久你還沒被榨干?」

  千手的生命力之下還真沒這感覺,於是我表情更真誠地瞎扯,「你看森林會在意落下的一片葉子,大海會關注被舀起的一勺水不。」

  更別說胸口還有一個吞能量大戶。

  順利地將兩個並不是很懂的人忽悠瘸,我愉悅地躲過了追問,舒舒坦坦地坐著等開飯。

  然後再一次將家裡的庫存吃了個精光。

  盡管有所耳聞但第一次見識我如今的肚量的小春驚呆了,她不斷地看向我平坦的腹部,感覺下一秒就會拉出B超機研究那麼多的食物究竟去了哪裡。

  「這不科學啊。」有心理准備的阿賽也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我准備了兩倍你還沒吃飽?」

  她欲言又止:「再這樣下去你真的不會長成奇奇怪怪的樣子嗎?」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養不起我了,」我悄悄松了口氣,大大方方地撩起上衣露出曾經夢寐以求的肌肉線條,「不會啦,應該是肌肉消耗比較大,畢竟我現在力量也大啊。」

  就是這兩人的關注點一直都奇奇怪怪的,等了一頓飯的我順手收拾著碗筷,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直接問了,「你們都不想知道我都干啥了?」

  「不想。」

  「告辭。」

  兩人一個利落的打掃客廳,一個搬了個小馬扎坐著開始垃圾分類。

  「一看你自己也沒搞清楚。」

  「反正你人沒事就成。」

  啪嗒,客廳的燈熄滅了。

  「打工人明天還要上班的。」

  「你今天睡不睡?」

  我將碗筷小心地擺放好,打了一壺水插上電源:「應該不睡?第六感告訴我今天是安全的。」

  「你真是越來越玄幻了,花花,」打哈欠的聲音,浴室傳來了水龍頭被擰開的聲音,隨即刷牙聲伴隨著含糊不清的聲音,「那你接下來要干啥?」

  「去學日語?」我回房間抱出衣服坐在門口無所事事地排隊,「口語會了大部分,就是大字不識一個。」

  「優秀,謀生手段又多了一個,」有人進了廚房,燒開的熱水被她小心地倒入水壺,「不過阿花你的第六感准過嗎?」

  「那是以前。」我嚷嚷著抗議,「……熱水再來一壺,晚上的飯有點鹹,我估計半夜會想喝水。」

  「霍,很狂啊花老師,」廚房的人出來坐在了我身後,抱著手機和衣服一起排隊,「我聽說你報了移植班,忙得過來麼?」

  「沒辦法,」我嘆氣,「就是想了解一下相關的知識。」

  我和繩樹互換了心髒這件事,也可以算是另類的移植吧,知識是共通的。

  浴室門被關上,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什麼移植,」裡面的人高聲加入話題,「你的眼睛是移植的?」

  「沒——」我提高音量,「洗你的澡,還兩個人等著呢。」

  背後被人戳了戳,我扭頭,黑暗中,手機微亮的光照的後面的人表情有些詭譎,「那是你自己的眼睛吧,我這從急診修煉出的一雙火眼金睛是不會看錯的。」

  「是啊,」我點頭,「這個問題我探討過,沒結果,放棄了。」

  「而且我總覺得,與其在這裡瞎猜,」我的眼神放空,「不如入個夢更快。」

  「嗯?」這人突然振奮,把手機一放,「嗯——?」

  「花老師,我有一個疑問。」

  徹底暗下的客廳,只剩下浴室門縫透出的一點點光亮,良好的視力——現在我知道了是寫輪眼的作用讓我很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奇怪笑容。

  就是那種克制不住嘴角上揚嘴巴裂開卻又死死忍住,看在她在竭力保持正經的模樣,我好心地沒有拆穿,並配合地:「你問。」

  「你的夢是王道熱血漫,還是心動少女漫啊?」

  「如果是前者,你的……」她壓低了聲音,眼睛卻閃閃發光,「你能夠足夠信任,托付後背的人是誰?」

  「如果是後者,」她殷切的握住我的手,「能告訴我究竟是哪個勇士讓你這樣的寡王開竅嗎?」

  「都不是。」我面無表情,冷漠地輕撫過她的狗頭。

  「我是王道少女漫。」

  浴室的門開了,我拋下莫名呆滯的室友,昂首挺胸,信誓旦旦地走了進去。

  開什麼竅,我的前輩,我的伙伴,我在路途中相遇相識的朋友們。

  哼,必不可能!


第61章 海中撈蛙

  我堅信我的第六感是准確的的。

  因為隱約傳來的來自世界的守護還在, 堅實,嚴絲合縫,對著虎視眈眈的某位同類警惕拉滿, 足夠讓我安心地休假。

  以及花時間掌握不聽話的寫輪眼。

  然而, 偏偏就是有「然而」。

  不同於第一次和第二次夢境的毫無知覺, 也不同於最近一次的打破壁壘意外誤入。

  在這一次的半睡半醒中,我明確感受到了陌生的、暴力的拉扯, 不屬於我曾到過的任何世界, 他是瘋狂的,偏執的,殘酷的,其中僅剩的一點點快樂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要熄滅。

  我一直以為大正時代的那個世界意識已經很凶了, 現在我才發現,那是我還沒遇到過更不講道理的。

  蠻橫的不知名意識硬扯著將我的意識拖出了本世界,我保持著無法控制身體的狀態苦惱地:「這位先生或者小姐, 這麼著急拉我是需要我做什麼嗎?」

  自然,我也沒收到回應。

  「我是不討厭去別人家做客啦,畢竟旅行和認識別人也很有趣,但是您這不打一聲招呼的粗暴行為真的有些不好哦。」前方的世界壁壘透露出了強烈的惡意, 同時好比岩漿一般的熱意湧了出來, 仍舊無法關閉的寫輪眼被這種負面的情緒刺激地愈發不適, 我忍耐著皺著眉頭做最後的勸說,「您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 拉著我的力道更大了, 我很明顯地感受到這其中透露出的不以為然。

  「我討厭您, 」睡夢中的人總是情緒化的, 我遵從了此刻產生的怒氣,也沒打算委屈自己,「請恕我鄭重拒絕。」

  此刻我已經被拉到了世界壁壘邊緣,後方傳來了不容拒絕的推力,看樣子是要硬生生把我塞進去。

  哇,這也太無理了吧。

  我更加生氣了,再也不打算忍耐,大聲地,宛如一個有家人罩著的熊孩子,委屈得就差哇哇大哭:「媽——」

  滿意地察覺到快速逼近的來自家鄉的氣息,我放松了抵抗,任由自己被熟悉的保護層包裹……嗯?

  是挺熟悉的,不過好像不是我家那個?

  正疑惑著,兩股?同樣熟悉的氣息怒氣衝衝地擦著我衝向了蠻不講理的客人,然後,打、打了起來?

  「咦?」我小心翼翼地向距離最近正護著我的某發問,「咦——」

  當然世界意識是不會說話的,可這位不知名的某就講道理多了,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腦袋,隨即團吧團吧,悄悄往另一側的壁壘劃了個口子,把我塞進了——

  和他同源的世界中?

  「唔哇?」

  我保持著困惑的表情呆呆地被放了進去,下落的過程中,我看到了那邊被打裂世界壁噴出的岩漿,明明沒有風的湧動,或許是得益於相似的來自火的相性,我在那一瞬間接收到了從那一側傳來的只言片語:

  『百年之後,荒野……』

  剩下的淹沒在了鬥爭加劇的轟鳴聲中,再也聽不到了。

  ……

  下墜,又是下墜。

  我抓狂地穩住身形,不由得在心中大聲抗議:另一位友軍先生,您這傳送技能是和迦勒底學的嗎,怎麼又是高空下墜啊——

  下方還是逐漸散去的積雨雲,這運氣真不愧是我。

  這個滯空點太高了,從雲中傳來的不好氣息讓我謹慎地沒有選擇第一時間釋放木遁,可趁手的武器又不在身邊,短時間完全想不到能夠避免的方法我眼睜睜看著下方範圍極廣的積雨雲越來越近,無奈選擇了硬莽。

  就,回歸本初,還是要靠體術唄。

  我放開了感知,凝聚力量到手心,緩緩握拳。

  不依靠任何冗雜的力量體系,只靠純肉/體揮出高速的拳頭造成空氣的壓縮再擴散,造成的反衝力應該足夠安全降落、嗯?

  我遲疑地散去手中的蓄力,來自感知傳來的信息,在我的正下方並不是大地,而是水面。

  高速的下落也是一瞬間的事,借助優秀的視力,我看清了——

  是藍色的水面,和……不斷冒上來的血液?

  海的下面,有人?

  有即將消散的微弱查克拉,這個人還剩一口氣,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我帶著自己也不清楚的期待放棄了落地緩衝,仗著目前強悍的軀體硬抗了撞擊,直接一頭扎進了水中,急急地往下方潛去。

  幽深的水底,有一個人在緩緩下沉。

  五根滲入背部的柱子,四散而開的白色頭發,斷裂不斷湧出鮮血的左臂,從眼角到下巴的紅色印記,以及他的臉上滿足的,坦然的笑。

  「——自來也先生?」

  水中自然是無法說話的,傻乎乎開口的下場是灌進了一大口水,嘴角溢出的小氣泡一下子擴散成大氣泡,我硬生生忍住嗆咳感,操控著並不熟悉的游泳技能一把抓住了下落的人。

  這個傷勢,比當初戰場上煉獄先生的嚴重多了。

  海水在迅速帶走他的體溫,剝奪他的氧氣,加劇他邁向死亡,斷肢帶來的不斷失血也在宣告這個人早已希望渺茫,上方是屬於敵人的領域,此地是死亡的牢籠。

  進退兩難,時間緊迫,我只得現場嘗試並先前沒有用過的治療術。

  我把手搭上了他波動微弱的心脈,死馬當活馬醫,引動生命之海,一股腦地把體內的生命力量灌了進去。

  我相信著經歷了自然能量灌頂改造後的力量一定是有用的,無非就是可能力量不怎麼溫和,而且沒准和木遁細胞一樣還有什麼副作用……

  反正不管怎麼樣先把命吊住啦——

  吃了不少致命傷,還被昔日的徒弟打入海底,意識陷入恍惚的男人已經連臨死的走馬燈都走完了,這個走遍大陸的暢銷家在彌留之際,掛著笑想著:

  『自來也豪傑物語,這樣一來就有點像樣了吧……』

  『最終章,井底之蛙消失於大海之中……』

  『……之卷嗎?』

  『哈哈哈,這樣一來還比較得體了。』

  『好了,差不多也該……』

  正要放下一切的垂死之人突然感知到了異樣,有人下潛目的明確地靠近了他。

  隨後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力量很大,輕松阻止了下落,同時另一只手也帶著遲疑地摁在了他的胸口。

  下一秒,一股暴烈的查克拉橫衝直撞地灌進他的心口,重傷的身體傳來了強烈抗議,他直接沒了安然赴死的寧靜,一口淤血噴了出來。

  氣血湧動之下,虛弱的心直接恢復了活蹦亂跳,可同時,原本的傷勢被這個橫衝直撞的莽力搞得也更重了。

  來自這人輸送而來的能量富含著恐怖的生命力,虛不受補吐血是一回事,但至少他的命是被拉回來了。

  ——全靠送過來的這口氣吊著,實力演繹生死兩重天。

  於是乎一時間他竟然分不清來的這人是敵軍還是友軍。

  用這個人的真的懂忍術嗎,不不不,這查克拉量也太恐怖了,和九尾比也不遑多讓,這還是人嗎?

  寫出了《堅強毅力忍傳》的男人在痛苦的治療中格外堅毅地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了一個少女瞪著滴溜溜轉的寫輪眼,對著睜開眼睛的他露出了直白的、毫不宇智波的豐富表情。

  堪稱欣喜若狂,和帶著遇見了救星一般的松了口氣。

  自來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自我懷疑:這誰?

  看到瀕死的人恢復有力的心跳,還睜開了眼睛的我大大松了口氣。

  想不到瞎折騰出的醫療急救術真的有用,我可真是個天才。

  那麼接下來,就是怎樣帶著這個重傷員從敵人的大本營溜出去了。

  受制於水中的環境,不能說話的我只能殷切地、充滿期待地看向這位傳說中的三忍之一,試圖將我的想法傳達到位:自來也先生,快用您萬能的通靈術、反通靈術想想辦法啊!

  會很多忍術的自來也先生可能沒接收到我的期盼,他閉上了眼睛。

  我頓時大驚失色,手中下意識地加大了輸送的量。

  然後他又噴了一口血。

  當然眼睛也睜開了,用一種很復雜很糾結的眼神與我對視。

  『?』我困惑地歪了歪頭,表示不懂。

  好吧,我善解人意地自我說服:沒准他消耗太大現在用不出來呢。

  那沒辦法了,只能靠花花我的笨辦法了。

  我堅定了眼神,自認靠譜且帥氣地向這位值得尊敬的忍者猛一點頭表示安慰:不怕,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不等他露出茫然的眼神,我直接定下了突圍計劃。。

  兩個人,一個自來也先生,目前重傷未愈,瀕死邊緣的他查克拉早已所剩無幾,另一個我,只要收斂好氣勢偽裝成一個普通人,那麼被雨虎自在術發現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接下來只要出全速,選一個方向一路跑出雨之國國界就行。

  好,就這麼干!

  我暗自打氣,調動許久沒有運動的肌肉,發力,一腳蹬出——

  旋轉的水柱衝天而起,我架著從死神手裡搶來的戰利品,借著從大正時期鍛煉出的優秀認路能力確認了東方,趕在所有人發現之前,俯身,衝!

  「等等,你這小丫頭要干嘛……我咳咳咳!」高速帶來的風壓慣得我肩上的人一句話沒說完就劇烈咳嗽,我好心地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為數不多完好的一處背部。

  「逃離這裡哇,」我偏頭避過迎面的風,不得不大聲地回答,「您不是動不了麼,放心都交給我吧,注意,咱們要加速咯——」

  「納——尼——」我欣慰地聽著此人中氣十足的聲音,保持著生命能量的輸送,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甚至悄悄地又提了提速,他唯一顫抖的右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橋——都——」

  我好心地將他的手按了下去,放好。

  哼,後邊已經有人追上來了,這時候誰停誰是狗。

  正所謂兩點之間線段最短,全力奔跑狀態下的我一路踏著空氣光明正大地劃過高空。

  ——只要我夠快,你就追不上我。

  我保持著手中能量的輸送,以確保肩膀上的人不會斷氣,剩下的也就只能盡快交給專業人士了。

  沒想像到這一次降落是在這個時候啊。

  跨過了不知名的水域,我縱身扎入了更為熟悉的森林。

  火之國,木葉,這次我帶著給你們的驚喜又來啦——


第62章 哈哈你又賭輸啦

  已知:雨之國在火之國的西方, 中間還隔了一個更小的草之國。

  又已知:木葉地處於長得像魚一樣的火之國大陸的縱橫連線的中心處。

  問:從雨之國的雨隱村到火之國的木葉的路,要怎麼走。

  答曰:瞎走。

  反正我不知道。

  想當初人生地不熟的我,第一次進木葉用的還是氪金手段。就以現在被追殺的狀態而言, 相同的方法顯然被第一時間排除, 問路問不得, 順風車也搭不得。

  背上的蛤ha蟆仙人從不知何時起就保持了最節省體力消耗的緘默,連氣息都隱去了, 經驗老到, 很識時務,也擅於隨機應變,不愧是能從戰亂時代闖出了「三忍」名號的人。

  於是我就只能靠自己跑。

  背著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傷殘人士全速、越野奔跑。

  忍者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忍術和血繼界限了,別說追兵是來自曉的「天道」和「黑白絕」,再怎麼警惕也不為過。

  以至於哪怕我已經跑出了很遠, 跑進了最熟悉的森林,感知中已經沒有了追兵的存在,我還是不敢停下來。

  也沒再試圖和背上的人搭話。

  我其實是有點生氣的。

  這位從海裡撈出的蛤ha蟆仙人身上的致命傷有很多處, 其中以咽喉口,腹部,左臂最為嚴重。

  咽喉口使聲帶破裂,腹部使大量腹腔髒器出血, 左臂就更顯而易見了, 直接沒了。

  然而生命之海的能量何其澎湃, 一股腦地灌進去怎麼就連一條命都拉不回?

  為什麼這個人到現在還是瀕危狀態?

  很簡單,問題就出在被救的這個人身上。

  不論現在的他是什麼想法, 至少在我出現的那一瞬間, 哪怕我展現了足以拉回他的命的能力, 那時的他也沒想過要活。

  得是多大的執念才能讓這個優先救命的力量屈服於被救治者的願力, 轉而治療被貫穿、被損壞、無法發聲的聲帶。

  ——情報,即便此身死要把情報傳遞出去。

  忍者的命可真輕啊。

  那現在,已經遠離了雨之國的土地,周圍是你熟悉的林木,空氣是火之國特有的草木的味道,你的心跳還在跳動,我正背著你向著你的來處而去。

  你愛的女人,你當做孫子關愛的弟子,你的蛤/蟆師父,你的朋友,你的後輩,還有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的人,他們正在翹首期盼著你歸來的來處。

  你想要活了嗎,自來也先生。

  我再次將不受控制滑落的人托起,仍舊保持著默然不語。

  濡濕從背上的接觸面不斷滲開,我知道那是未干海水,當然更多的是背上之人不斷流出的血液。

  忍者的命可真硬啊。

  現在的你應該是想要活下去的吧,自來也先生。

  所以,蛤ha蟆仙人,自來也先生——

  您!倒是!給我!指個路!啊!

  一邊保持著高強度的生命輸送,一邊全速奔跑的我少有的累到眼前發黑,四下草草掃了一眼,隨便挑了個眼熟的森林又是一個縱躍。

  林葉的唰唰聲,陽光透過樹冠留下斑駁的影子,一只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

  「調頭,不是這個方向,」去除刻意的掩飾後,唯一被完全修復的聲帶振動著發聲,「東南方偏角直走。」

  「哦。」我乖乖地收斂了多余情緒,聽話地調頭,顛了顛因為松手而又一次滑下去的高個子忍者,深深吸氣。

  這人和我都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不過看樣子木葉應該也快到了。

  木葉啊……

  太陽快要落山了。

  我踏著夕陽的最後一縷余暉穿出了木葉飛舞的林間,無視門口人頻繁的警告手勢,開著明晃晃的三勾玉直接從空中一腳踏過木葉的大門。

  與此同時,敵襲的警報拉響了一整個上空。

  「敵襲——」

  「寫輪眼!」

  「小心幻術!!」

  對,就是這樣,鬧得再大一點!

  快點,快來能管事的人搭把手吧——

  「你這個,」背後的人無奈地抱怨傳來。「鬧出來的動靜也太大了。」

  「這怪誰啊——」我保持原速未減,小心地避開人多的商業區,踩著房頂和路燈一路深入腹地。

  天色暗下來後方向更不好定位,我只得退而求次,放開感知,劃拉出具有親近感的查克拉,調整跑動的方向,試圖找到一個友好引路人,「但凡您的傷沒那麼重我都能好好地走正門。」

  六十多年後的木葉變化不可謂不大,我尋著記憶中蜜汁熟悉的查克拉一路趕去,一邊在心裡奇怪,究竟是哪一位活了六十多年的熟人能夠讓我倍感親切,甚至確信可以給我指路。

  小心地踏過前方又一排的屋頂,圈定了大致範圍後,我跳上中間最高的路燈——

  和坐在路燈下默不作聲流著眼淚的金發刺蝟頭少年對上了眼睛。

  他的手裡還握著一根未分享出去的雙棒冰棍,那融化的水在沙地留下一片暗色,顯然已經化得不成樣子了。

  他愣愣地仰起臉,迎著刺眼的燈光,一眨不眨地目光直直的越過我,釘在了趴在我背上的,再熟悉不過的那個長輩。

  我清楚地看到他在視線聚焦的一刻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一次睜開時,遲疑地微微偏頭,對上了我旋轉的三勾玉,隨後下一秒又迅速移開,再次黏在了後方已經抬起了一只手的人身上。

  白色長發的重傷忍者往下探頭,用他僅剩的手揮了揮,露出了那張慘不忍睹盡是血的臉,「喲,Naru……」

  兩個人的互相打招呼止於我一言不合的從天而降,我托著不安分的傷員,從被撞擊擴散開的半圓深坑一躍而出,幾個箭步湊到這個有著熟悉親切無比的查克拉——也就是九尾,的人柱力少年面前。

  「少年!」就算是氣都喘不勻了也不妨礙我擲地有聲地:「救命的人!在!哪!裡!啊!」

  啪嗒。

  那只分毫未動的冰棍跌入沙土,驟然回神的人柱力少年手腳並用地摔了出去,

  「這裡,往這裡!」他不停地回頭,那雙被淚水衝刷的湛藍色眼睛倒映著緊緊跟上的我,我背上因為奔跑而飛起的不屬於我的白發,以及我身後因為敵襲警戒亮起的一盞盞萬家燈火,「在這邊——」

  「綱手婆婆!」少年的聲音劃破另一邊的夜暗色夜空,「是好色仙人……」

  「好色仙人回來了啊——」

  ……

  我和背上的重傷員被一同推進了急救室。

  手術的主要負責人還未趕到,身邊已經圍了一群以黑發黑眼著黑衣的醫忍為首木葉頂尖的醫療忍者。

  同樣還有趕到的追兵,以及不知何時出現的,看著像是專攻幻術的幾個忍者。

  然而我並不認識幾張臉。

  至少我一圈掃下來就認出了一個帶著面罩的白發忍者,拉起護額露出一只一看就是在高速工作中的寫輪眼上下掃描我的方位。

  托這雙光耗藍還不會用的眼睛的福,果然有人會覺得這是場幻覺。

  想明白這一點的我氣哼哼地收回外放的氣勢,將存在感一降再降,然後直接閉上了眼睛。

  算了,至少現在,暫且是救人最優先。

  索性在場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在我和這個已傳出戰死的三忍之一中,維系著不能斷開的生命傳輸,所以哪怕是被當做來歷不明的入侵者,一時間也並沒有人強制將我帶走。

  甚至有人戰戰兢兢地上來要替我扎針輸液。

  我悄悄睜開一只眼,對准這個好心人的方向,小幅度地擺手表示不用。

  猶豫了一秒,我還是多解釋了一句:「謝謝,這個對我沒用,或者你換成葡萄糖?」

  的確沒用,我這純粹是累的,睡一覺吃一頓保好。

  可現在最不能睡的就是我了,彼時承擔柱間先生吊命的我,如今竟然也站在了他的位置替人吊命。

  我才知道當初的他給我的那一份隨便浪,翻車了都有人兜著的安全感是多麼的可貴。

  ——困意尚且可以忍受,但是……

  忍了忍,我沒忍住,一手按著著已經開始抗議的健康腸胃,轉過頭,對著九喇嘛的查克拉方向小聲地:「不好意思,有吃的嗎?」

  好餓啊。

  上一頓是前天晚上吃的,再不補充食物我就要餓暈過去了。

  很快手中被來自好幾個方向的不知名人士塞滿了吃的,手感干干硬硬的,大概是某種易於攜帶保存的戰時食物,我也不嫌棄,小聲道了謝接過就啃。

  啊,熱量的味道。

  一時間,在場除了我身側乖乖躺著被擺弄的自來也先生的反饋聲,就只剩下我吭哧吭哧啃東西的聲音。

  唔,主刀還沒到嗎?

  我瞅了瞅遲遲沒有實質性進展的醫療班,苦惱地開始計算我還能撐多久。

  如果能量補充足夠的話,一夜應該也還……

  啪嗒。

  這次是我手中的餅掉在地上的聲音。

  沉寂的心髒久違的開始劇烈的跳動,甚至此前都從未有過這麼激動的時候。

  這仿佛就是在預示著,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要來了。

  我似有所感地睜開眼睛,向上方看去——

  「轟隆!」

  有一個拳頭砸開了上方的建築,很顯然,這也是一位為了趕路不拘小節的人。

  這位趕路心切的人又加了一拳,順利破開了上方的障礙,踏著廢墟從天而降。

  煙塵未散,我已經看清了來人。

  綠色的外卦,內裡是白色的屬於千手的練功服,淺金色長發扎成低馬尾的女性,大步踏著向這邊走來。

  「綱手大人——」

  「綱手大人!」

  身邊的忍者們紛紛起身向來人問好,通往必經之路的人群一一為這個人側身,作為最終點的我和她的道路,也在這一聲聲呼喊中被人群自發讓出。

  是……

  看著這個英姿颯爽又不失女性韻味的五代目火影大步向我的方向走來,來自胸口的,屬於繩樹的心髒第一次如此地彰顯著存在感。

  是你……

  在看到屬於他記憶中還只是花季年齡、無憂歡笑的少女,跨越了他所沒有參與過的時間,變成了如今疲憊的,孤身一人深埋悲傷的,獨自一人扛起一切的五代目火影之後。

  是你啊——

  我將身體的感官托付給了這顆心髒,任由不屬於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被稱為「五代目火影」的綱手在接到消息後用最短的時間最近的路線趕到現場,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隨時准備緊急手術的男人,出色的醫療能力讓她一眼就分辨出,這個人的確是在死亡線上走了一趟,被人硬生生拉了回來。

  斷肢,骨折,內髒破裂,失血,哪一樣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這個男人卻還有精神地對著她揮手,哈哈大笑:「哈哈哈,你看你這一次也沒賭贏!」

  多好啊。

  被眾目睽睽嘲笑賭運的人卻笑了起來。

  因為我曾賭你死去,必定不會歸來。

  重傷人都吊著一口氣回來了,接下來就該是她們醫療忍者的戰場了。

  醫療忍者中的佼佼者,名為綱手的此世最後一位千手利落地接過助手遞來的東西,轉頭准備向身側存在感不知為何極其低的少女道謝。

  「女孩,初次見面,是你送……」

  她的話卡在了喉嚨口。

  少女正直直的盯著她出神,那雙紅色的寫輪眼渙散著,渾然不覺有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下。

  似乎有另外一個人透過那雙眼睛正看著她,為她如今的模樣而哭泣。

  她的心毫無預兆地揪緊。

  這種猶如故人歸的感覺,是……

  少女那張還沾著餅干碎屑的唇無意義地開合許久,輕輕地,比氣音更輕的聲音消散在了她的唇邊。

  「……ne jiang。」

  誰?


第63章 我對體術略知一二

  「初次見面, 帥氣漂亮的大姐姐,」率先回過神的我無奈地替繩樹收拾爛攤子,「您應該就是大家在等的主刀了吧。」

  「你——」對面的五代目火影顯然還在在意剛才我的失態, 「你是……」

  「您可以叫我『花』。」我用空出的一只手背擦去臉上的淚痕, 「抱歉, 我有些失態,是不是可以開始手術了?」

  總之我什麼都不知道,只要我裝傻不承認,絕對沒人會猜到離譜的真相。

  ——關於我的弟弟怎麼變成了妹妹還有一雙寫輪眼而且還變成了我姑奶奶這種亂七八糟的輩分, 絕對、絕對不要擺到陽光下!

  我信誓旦旦地往本就插滿旗子的背後又添了一根。

  對著我無辜純良的笑臉,靠譜的大姐姐不死心地再一次用忍者的速度飛快地掃了我兩眼,最終看樣子一無所獲地推著病床進手術室了。

  「啊, 對了。」准備一同進去負責生命支持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回頭對著門口杵著的一群忍者補充,「因為我是直接一路跑過來的, 雨隱村那邊可能已經收到自來也先生幸存的消息了, 到時候可能會有異動。」

  具體什麼異動,沒有忍者思維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消息傳達到, 能讓木葉有所准備就行。

  交代完畢,我跟著進入了這個世界的手術間。

  ……

  一個披著小鬥篷留著白色山羊胡子的小型蛤 ha蟆輕巧地落地:「看樣子我背上的這個暗語也不需要解讀了。」

  他指的是由垂死的自來也在他背上留下的意義不明的暗語,在當事人確認存活的現在, 的確是不需要了。

  「深作大人。」周圍的護衛低聲問好。

  直挺挺地站在最靠近的門邊,不如往常活躍的人柱力少年緊緊握著拳頭,「好色仙人……」

  「安心, 」名為深作的年長者仔細地將鬥篷系好, 「小自來也不會有事。」

  「那個女孩, 」蛤ha蟆澄黃色的眼睛一一掃過表情不一的人類,「你們怎麼看她的我不清楚,但是在我們的眼裡,她是完美的仙人體。」

  在場的都是木葉精英,自然清楚何為仙人體。

  仙人體,或者說仙人模式,指的是通過吸收一定量的自然能量制造出「仙術查克拉」,是一種可使用自然能量的狀態。但是——

  「仙人體?」有人驚訝地下意識反駁,「可她的模樣看著再正常不過——」

  目前所知的所有仙人模式,都有著明顯的形態改變,比如自來也的妙本山仙人模式,就是接近蛤ha蟆仙人的模樣。

  「所以才說是完美的仙人體。」深作仙人哼了一聲,「越是完美的仙人模式,變化就越不明顯。」

  比如那個終結了世界的戰亂,一手創立了木葉的忍界之神,千手柱間。

  於是又有人小心翼翼地追問:「您能看出那孩子是哪一種形態的仙人模式嗎?」

  「妙本山,龍地洞,濕骨林……」深作仙人沉思著將的所有已知的可能性逐一列舉,又全部否決,「不,都不像。」

  「其形態不屬於世界上任何一種,所蘊含的自然能量就像是天地共予,」這個活了八百余年的仙人看著接連變色的人們,意味深長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堪稱浩浩湯湯,用之不竭。」

  說罷,他沒有再順著這些人的求知欲,躍上了前方一心一意擔憂著裡面人安危的少年肩上,「你也聽到了吧,鳴人。」

  「痛苦是必然會存在的,」他宛如一個慈祥的長輩,伸出爪子輕輕地拍了拍少年濡濕的臉頰,「在這樣的持續的自然力量加持下,小自來也今後的路會更加寬闊,他……」

  「——他還能活很久。」

  「嗯。」被安慰的少年臉頰上六道胡須紋理輕輕顫動,「謝謝您。」

  ……

  「萬分感謝,您辛苦了!」手術進行了一半我就順利地功成身退,一推開門就對上了就差貼著門站著的鳴人彎腰鞠躬大聲道謝。

  我醞釀的睡意差點嚇飛,條件反射地伸手托住因為突如其來的鞠躬從少年肩頭跌落的蛤ha蟆,「不、不客氣?」

  「您還好嗎。」我僵著手一動不動,乖乖地任由手心裡這位八百歲高齡的蛤 ha蟆仙人扶著我的手指站穩,「這位……」

  我從記憶的旮沓裡扒拉了好久,找到了他的稱呼:「深作仙人?」

  「無事無事,」綠色的小型蛤ha蟆笑眯了眼,「謝謝你。」

  我眨眨眼,直覺他的道謝不止表面一層的意思,遲疑地,「我應該做的?」

  轉手將他遞給眼巴巴看著我的鳴人少年,露出一個陽光度拉滿的笑,「手術很順利!」

  在對面的少年被感染地展開同樣的笑容時,我趁熱打鐵,再接再厲:「請問哪裡可以睡覺的——」

  「……啊?」

  ……

  「幾天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

  「自來也大人據說已經下地活動了,裡面那位……」

  「是宇智波嗎?」

  「據在場的人說除了那雙眼睛都不太像……」

  嘰嘰喳喳,嗡嗡嗡嗡。

  好吵……

  我痛苦地翻了個身,將腦袋埋入枕頭,試圖隔音。

  出色五感仍源源不斷地將不知道多遠的低聲討論傳入耳內,我賴床未果,懊惱地睜開眼睛。

  這就是不在家睡覺的壞處,無意識地擴散警戒,然後被吵醒。

  又一次解鎖了在醫院中醒來的成就,我收回外放的感知,揉了揉睡得朦朧的眼睛晃悠到盥洗室,冷水衝臉醒神。

  現代化的室內裝修必不可少的大鏡子照出了眼眶裡忠實不變的寫輪眼。

  我不信邪地湊近,盯著那三個勾玉喃喃:「這到底要怎麼關啊……」

  「醒了?」窗邊傳來一個成熟的女聲,我抹了把臉上的水,尋聲回頭。

  「綱手大人?」我警惕地選擇了一個無功無過的稱呼。

  「不用這麼客氣,」窗邊靠著的正是穿著千手練功服的五代目火影,她笑了笑,一個翻身進屋,揮揮手,帶著隱藏地很好的試探,「和之前一樣叫大姐姐就行。」

  大姐姐和姐姐的叫法差不了多少。

  我悄悄地吞了口口水,有點摸不清她究竟推敲出了多少信息。

  「怎麼,」女人說著湊近了我,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害羞了?」

  明明是高不了多少的身形,但這游刃有余的語氣,成熟女性嫵媚又帥氣的姿態,以及胸口那呼之欲出的事業線——

  全是我不能擁有的。

  更別說胸口的心髒又開始噗通噗通跳動著催促我:答應她快答應她!

  我面不改色地退後了兩步,錘了錘平平的胸,暗自唾棄:你給我冷靜點,作為現在已經屬於我的心,對一個同性跳的那麼歡也太過分了——

  隨後一秒切換表情,對著興致勃勃看著我折騰自己的帥氣大姐姐,爽快地:「那麼大姐姐也叫我花就好啦」

  反正苦惱輩分的人不是我。

  「哦~」她直起身意外地挑眉,「爽快!」

  「既然醒了要不要來吃點東西,」她拍拍手,幾步走到門邊一把拉開門,不意外的看到從門口滾葫蘆一般跌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她雙手抱胸,指著壓在上邊白色頭發的年長者,「他請客。」

  「好耶!」我眼前一亮,摩拳擦掌,露出了不懷好意地笑。

  嘿嘿,自來也先生,救命之恩,不如傾囊買單。

  我痛痛快快地吃了個爽。

  「少女,你還想吃嗎,」從不以為然到一臉菜色只需要十二次的添飯,自來也先生虛弱地捂著錢包倔強地不肯認輸,「我還可以……」

  我幸福地端著臉大的碗口呼嚕喝湯,余光瞥到了鳴人在桌下悄悄地塞了一個鼓囊囊地荷包過去。

  「唔……」意識到再吃下去也填不飽肚子,我克制地住嘴,揉了揉無底洞一般的胃,「大概、不餓了?」

  雖然也沒有飽腹感就是了。

  好奇怪,最近飢餓感來勢洶洶,還怎麼也達不到飽和的感覺真不好受。

  很有自知之明地把搞不清的未解之謎丟到一邊,我歪了歪頭,對著當前木葉能夠說得上話的兩個人疑問道:「所以兩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請不要大意地直接問,這裡,」我擦了擦手,認真地指了指腦袋,「不是很靈光,如果說的含蓄我可能理解不了。」

  旁邊同步放下拉面碗的鳴人呆呆地看著我,顯然第一次見到指著腦袋罵自己是笨蛋的人。

  我自豪地昂了昂腦袋。

  花花我可是超有自知之明噠。

  餐館裡莫名其妙地發出了幾聲餐具被打翻的聲音,夾雜著噴水和嗆咳的聲音,我眉毛都不動一下,睜著我那真誠的大眼睛期盼地看著同樣表情奇怪的兩人。

  哼,大驚小怪。

  兩人對視一眼,因為傷而被嚴令禁酒只好喝果汁的自來也先生放下了手裡的水杯,狀似無奈地揉了揉後腦率先開口:「那我先來吧……」

  「嗯嗯,」我興致更高了,雙手托住下巴,完全沒有被審問的自覺,異常配合地催促,「請問!」

  「名字是……」

  「花nesu,沒有姓desu!」

  「眼睛……」

  「某天突然就有了!」

  「那……」

  「一點也不會用!」我補充。

  「不是……」

  「而且還關不了嗚嗚。」我開始假哭。

  「好好聽人說話啊少女!」自來也先生一拳頭錘上了桌子。

  我默默盯著桌子的坑出神,根據旁邊的鳴人條件反射地捂住腦袋的動作合理懷疑,我要是個男的那個拳頭就落在我腦袋上了。

  我癟嘴:「噫,好凶。」

  「這是誰挑起的啊,」好不容易穩住氣的好色仙人拍案而起,活力十足地,「你要想氣氛活躍起來也不是這個方法吧——」

  「啊,」我干巴巴地鼓掌,「被發現了。」

  「誰讓您搞得和審問一樣,」我不服氣地瞪回去,光明正大地,「哼!」

  木葉正處於備戰時期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此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寫輪眼,要提高警惕我也不是不理解。

  但憑什麼是您一個重傷初愈的人過來扮黑臉?

  就算能感覺得到隱藏在其中的細微的袒護,就好比自己孩子闖禍後趕在所有人發難之前打孩子一頓就沒人追究的長輩一樣,可是道理我都懂……

  我才不需要。

  我一眨不眨地直視著表情冷厲的兩人,將其中的決心傳達給實際上內心早就透露出親近的他們。

  ——可不要小看了我啊。

  「好吧好吧,」戲份很足的自來也先生拍了拍外衣,又坐了回去,「真不知道你這樣的長輩怎麼放心你出來。」

  「誒嘿,」我托著下巴無所謂地揮手,大方地抖落信息,「反正他們都不在這個世界也看不到啦——」

  「想必您也看出來了,我不是忍者,」我換了一只手托下巴,「嚴格來說,應該會一點刀術?」

  「不過我的刀丟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我長長地嘆氣,也不管旁聽的人都腦補了些什麼。

  「所以在我找回回家的方法之前,能讓我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嗎?」我雙手合十,「我對體術略知一二,自認為體力也還算可以。」

  「只要別讓我殺人,跑跑腿,守守門,或者續續命之類的活,我都可以!」

  我悄悄低頭,掩飾逐漸猙獰的表情。

  畢竟,要不了多久,佩恩——這個自來也曾經的徒弟,曾經的預言之子,就要來木葉抗米了。


第64章 青春期豬頭少年會夢到

  「修行!?」

  安靜的會議室爆發出掀翻屋頂的一大一小雙重奏。

  「老大, 」自來也和自家徒弟對視一秒,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對自家仙術老師發出靈魂質問:「我也要去嗎?」

  「當然, 」披著褐色鬥篷的深作仙人籠著手蹲在自來也的右肩膀, 老神在在地:「你現在少了一只手臂, 身軀還憑空被自然能量衝刷了那麼久,不修行到時候打算直接給敵人送菜?」

  「話是這樣說,」由於力量和平衡的變化的確感覺到身體控制力大不如前的自來也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面色疲憊的綱手。

  「小自來也,」深作仙人挪了幾步貼到自家徒弟耳邊用在場人都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地, 「你不會還沒……?」

  「哈、哈哈,」頂天立地男子漢自來也訕笑著一把摟住旁邊弟子的肩膀,果斷改口, 「我覺得老大你說得, 要是有緊急情況有還傳信和傳送,我們這就出發!」

  「哦豁。」這是捧著瓜撇嘴的我。

  「小花要一起來嗎, 」結果聽到聲音的深作仙人將話題對准了我, 「你完美的仙人模式還能給個參考。」

  「咦?」我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瓜,第一聽到這種說法,下意識地反問, 「仙人模式,我?」

  已知在火影的世界中,控制吸收部分的自然能量融入到體內使用仙術查克拉的形態被稱為仙人模式, 那麼經歷了兩次自然能量灌頂的我體內全是自然能量,被稱為仙人模式,也說得通?

  也不對, 通透世界也講究和自然合一的狀態, 沒准也搭得上邊……

  「不是您想的那樣, 」草草地理了理頭緒,我第一時間先搖頭擺手,把他的判斷否決。

  我一邊苦思冥想著嘗試把這邊的理論和原有的經歷一一對應,一邊小心地組織語言復述:「您別看我孤身一人,可就好比自來也先生仙人化的時候是您和志麻仙人負責吸收能量一樣,我也是有能夠替我分擔自然能量的『錨』的。」

  信仰之力也算吧,嗯。

  我悄悄地偷換概念。

  「我的武器,我的半身,我的搭檔,替我引導來自力量的饋贈,」我右手習慣性地虛虛一握,擺出了握刀的起手式,「而我只要把這些用出來就可以了。」

  「所以您所說的控制力量的修行大概率和我不匹配,畢竟我不擅長這些嘛,」對著表情透露出些許失望的深作仙人,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過可以隨時找我當陪練噠!」

  打架我擅長啊!

  讓我看看這個時候的九喇嘛和鳴人有多強吧——

  ……

  木葉的後山,被清空出來作為臨時陪練點的森林裡。

  「哇——」我心有余悸地躲過暴走的紅色查克拉,「好凶。」

  「四尾狀態下小鳴人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好奇過來圍觀的深作仙人同樣心有余悸地感慨:「你說你惹他做什麼。」

  我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那我也沒想到這個時候的九喇嘛這麼不經激……」

  「這個時候的?」深作仙人頓時側目。

  「——九喇嘛?」另一邊同樣從妙本山摸過來觀戰的自來也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這一定就是被關久了的阿宅的憤怒,」我掰了掰指節,避重就輕地拋下一句,趕在那個人形妖狐胸口的木遁項鏈發揮作用之前再次衝了上去,「呔,妖怪!」

  「吃我一記友情顏破拳啦——」

  「嗷——」

  這一場試探之戰最終以我仗著高恢復的體能近身,掄住四條亂甩的尾巴將一人一獸砸暈告終。

  眼瞅著暈厥的少年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口被赤紅色的妖狐外衣快速修復,我在心裡默默地劃去了和現在的九喇嘛交流的打算。

  積累了三代人柱力的憎恨已經不是現在的我能夠化解的了。

  好可惜,難得在他鄉遇故知,奈何故知不聽人話。

  保持著蹲著的姿勢,我不甘心地戳了戳此人臉上的六道胡須,懷念起了屬於我的能聽人話的九喇嘛。

  天真,善解人意,有點小傲嬌,帶點小脾氣,還會手下留情,主要是好騙,憑借不善口舌的我平平無奇的嘴遁都能夠說服,簡直就是九尾中的天使。

  「怎麼樣?」兩個成熟的大人並沒有對我先前透露出的信息窮追不舍,反而默契地轉開了話題,「看出來什麼了?」

  「唔。」我順手把已經自愈完畢的少年扛起,「挺霸道一狐狸,怪不得深作爺爺您不能和鳴人融合。」

  「要不是我比較熟悉他的攻擊方式,」我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差點就翻車了。」

  自來也的眉頭跳了跳,硬生生忍住了沒有追問這個「他」究竟指的是人還是狐。

  「仙人模式的修行就交給鳴人他自己吧,」我『嘿咻』一聲把扛著的少年扔給他的師父,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用只有他自己能做到的方法,依靠多重影分身,付出更多的努力,也一定可以的。」

  就是在那之前,我目光炯炯地盯著少年封印著九喇嘛的腹部,帶著不可言說的期盼。

  激怒九尾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我不信九喇嘛沒有看出我出手之間對他的熟悉感,以他別扭的性格,一定會再次找上鳴人。

  說什麼話題不要緊,最主要的是,我的出現給他倆創造了一個共同的對手和目標,這兩個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房客總該好好談一談了吧?

  「喲,」幾天後的一大早,頂著一雙橘紅色眼影的人柱力少年堵住了我的路,咬牙切齒地,「體術平平無奇的花前輩。」

  「幾天不見啊鳴人君,」我完全不虛,坦坦蕩蕩地回視,並盯著他那渾然天成的眼睛不住打量,「你修行出成果啦?」

  一說到這個他可就得意了,比著大拇指對著自己,露出笑臉:「怎麼樣,帥不帥!」

  「超帥——」我捧場地鼓掌,並趁機套話,「所以這些天九喇嘛有沒有偷偷和你說我的壞話呀?」

  這個時候還誠實好忽悠的尾獸少年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並且和他的師父一樣抓住了重點:「……九喇嘛?」

  「就是他的名字啦,」我揮揮手,自信點頭,「看樣子果然是有的。」

  「那……」我無視了他堆滿了問好的臉,再一次拋下炸彈,「你夢見你爹了嗎?」

  「——哈啊?」

  送走了暈暈乎乎的少年,我轉頭看向隱藏在森林之中的城鎮。

  在等待第二只靴子落下的時間裡,空氣中山雨欲來的壓抑感愈發明顯,再想起這段時間見到的行色匆匆的眼熟面孔們,我愈發覺得時間不夠用。

  或許是綱手姐忙於政務的原因,這段時間隱於暗處的窺伺也愈發的明目張膽了起來,我再一次、又一次地瞥過幾個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惡意來源,按捺下內心的不適和暴躁。

  還不行。

  外敵將近,現在不是挑起內亂的時候。

  要忍耐。

  ……

  「不行,我忍不了!」

  千手柱間一手痛苦地往嘴裡塞著蘑菇,一手隨意地在並不重要的卷軸上勾勾畫畫,神志不清地,「扉間吾弟,究竟還有多久啊?」

  被迫忍受著實驗進度和自家犯病大哥的雙重折磨,千手扉間同樣帶上了痛苦面具,「我說了,花花中途換了世界,我得重新來過……」

  「我跟你講,我前段時間出去了一趟,」並不聽人話的初代火影一把按在實驗桌的邊緣,試圖吸引弟弟的注意,「竟然看到了斑瞪著萬花筒把九喇嘛揪進了宇智波族地——」

  「哦,宇智波要政變了?」千手扉間冷漠的按下了嗶嗶作響的宇智波雷達,「然後呢。」

  「不,我的意思是斑從來不會隨便開著萬花筒那麼久!」柱間·姓千手·宇智波的死敵·斑的天啟·自以為,振振有詞道,「太不對勁了!」

  「所以?」千手扉間撈起毛筆,穩穩地開始在新的卷軸上運筆,端的是一副不為所動。

  「所以,我愚蠢的歐豆豆,」千手柱間的拿著不知從哪裡順來的小手絹抹淚,「你再不快點——」

  「就要被搶跑了!」

  「……大哥。」

  「嗯嗯?」

  「手拿開,你擋著我了。」

  「啊?」

  ……

  「啊,宇智波斑?」大名鼎鼎的一樂面館,從鳴人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我是震驚的,「和我?」

  「九喇嘛是這麼說的,『那個少女的身上有令人厭惡的宇智波斑的氣息』。」一手指著下巴做回憶狀的人柱力少年模仿著尾獸的聲音粗聲粗氣道。

  「哦。」我點點頭,得到明確的回答後便放過了這個話題,「他告訴你名字了?」

  「因為每天都被深作爺爺扔過來和前輩你切磋,」少年的表情逐漸猙獰,顯然想起了被照臉掄最後被打成豬頭的一幕幕,「最近還是有一點共同話題。」

  「哦嗚,」雖然順利地達成了目的,但莫名高興不起來的我憤憤地干掉手中的拉面,化悲憤為食欲再次舉手:「老板再來一碗——」

  因為修行仙術而被迫和妙本山食譜同步的人柱力少年眼睜睜地看著我又開始嗦面,留下了羨慕的淚水。

  「前輩你真的一點也不著急啊……」

  「唔,因為急也沒用吧。」我把埋在碗裡的腦袋拔出,「在危機來之前對自己好一點,養精蓄銳,做好自己該做的。」

  「坦坦蕩蕩啊,花。」門口的簾子被掀開,笑著走進來一男一女兩個忍者。

  是比鳴人更早修行完畢的自來也先生和大忙人綱手姐,兩個人挨著我倆坐下,「你們就在這聊?」

  「反正我又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吐了吐舌頭,無所謂地,「他們要聽就聽唄。」

  「豁,」伸手要酒再一次被瞪回,無奈喝果汁的自來也先生和鳴人一樣眼巴巴地瞅著我旁邊人的酒盞,嘴上卻不停,「聽深作仙人說你最近一直引導鳴人做夢?」

  我一秒警覺:「我和九尾人柱力走的太近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我發現你偶爾還是挺敏銳的,」自來也先生爽朗大笑,伸手揉了揉我炸毛的腦袋,「沒事,不用管,綱手已經解決了。」

  「嗯,」對於善意總是無措的我吶吶點頭,猶豫著解釋,「放著九喇……九尾的力量不用也太浪費了,鳴人君如果能夠和他、它達成共識的話,實力也能夠提升不少。」

  一句話頻頻改口了兩次,對面的鳴人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我試圖轉移話題,「你們忙完啦?」

  「沒,」綱手姐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算是放過了這個話題,「要准備籌備五影會議了,抽空出來喝一杯,正好聽到你們在說『宇智波斑』。」

  公共場合討論敏感人物的我和鳴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佩恩這檔事過了我一定好好說話!」我放下筷子,率先表態。

  「我也來!」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也並沒有什麼可坦白的鳴人,很有對手情地著我的模樣舉起了手。

  ……

  事實證明,人是不能夠念叨的。

  我預料到了近期佩恩會提前來襲擊木葉。

  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轟——」

  「哐!」

  「敵襲——!!」

  建築被推翻的倒塌聲和空中巨鳥振翅而過的長鳴讓這個話題被迫中止,小餐桌內悠哉著喝酒進食的人紛紛放下手中的餐具,訓練有素地消失在了原地。

  果然,這裡沒有一個正常人。

  我對上不約而同站立起身的兩個大人嚴肅的神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樣子是來了。」

  ——佩恩六道。

  「我去前線。」自來也先生的肩上出現了深作仙人和志麻仙人,比原先更快的速度,幾乎是瞬息之間便進入了仙人模式,那空蕩蕩的左袖沒有削弱他的氣勢,不如說,反而更厚重了。

  「終於來了。」綱手姐撈起椅背上的綠色外卦,同步往外,「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鳴人,」慢了一步也順利進入仙人模式的人柱力少年緊隨自來也的腳步被喊住,這位頗具魄力的五代目火影停頓了一瞬,目光在他胸口的項鏈一掃而過,「保護好木葉,保護好自己。」

  「嗯,」切切實實經歷了一次失去之痛有失而復得的少年的成長是立竿見影的,他收斂了日常生活中的大大咧咧,露出一個堅毅的表情,「——交給我吧!」

  「還有你,花,」已經進入備戰狀態的女忍者微微屈膝,腿部肌肉緊繃,在發力彈射而出的最後,偏頭對著小心判斷形勢卻同樣蠢蠢欲動的我叮囑,「……你也以一樣。」

  第一次此人被正式呼喚名字的我一愣,並沒想到在這時刻還會被托付這般沉重的信任。

  晃神了只一息,我稍息立正,兩只並攏在眉角飛速一點,同樣鄭重地對著遠去的綠色衣擺回應:「請您放心——」

  「定,不負所托!」


第65章 高呼吾名——

  六十年後的木葉擴建了不少, 佩恩六道分散在其中,在我和鳴人你來我往切磋的這段時間,自來也先生必定已經將所獲得的信息加以整合:

  佩恩六人都不是本體, 真身另有其人, 黑棒是查克拉接收器, 每個佩恩只能使用一種能力。

  也就是說,現在的木葉對於最關鍵的情報站已經占據了高地。

  那麼對於那些已經有所准備的木葉忍者們,本就不熟悉環境的我如果亂跑反而不好,忍術的可能性千千萬萬, 貿然插入其中或許還會影響他們的配合。

  佩恩的目標是九尾,是封印著九尾的人柱力——漩渦鳴人。

  所以只要跟著他,就一定會有源源不斷的敵人。

  堅信這一點的我果斷地放棄思考, 直接緊緊地墜在那個金色的身影之後, 確保他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再以他為輻射中心, 將來不及撤離的普通居民帶離危房。

  應該是做過相關的演習, 處於作戰重地的人群疏散得很快。

  但是建築是無法移動的。

  攀爬踐踏建築的巨型蜈蚣,背身雙翼的多頭犬,橫行霸道的巨鉗蟹, 空中投落高爆彈的八咫鳥,踏著蹄子揚起雙角的公牛,甩著舌頭的巨型變色龍。

  百年木葉, 這些凝聚了不少人心血的建築正被它們毀去。

  而當一個擁有基建情節的人看到這一幕時,血壓飆到頂需要多久?

  謝邀,只要一瞬間。

  難為理智蒸發的我還能夠想到分出一縷心神給遠處進入戰鬥的鳴人, 在確認那邊的戰場沒有太大壓力時, 我原地蹦跳了兩下當做熱身, 向著建築倒塌最嚴重的的方位衝去。

  事實證明我選的方位真的不錯,落地剛好遇上了附近戰得難舍難分的方臉壯碩佩恩和不知名木葉上忍們。

  「小心,那家伙能吸收忍術查克拉……」為首的一個忍者焦急地向不做一絲防護莽上的我大聲提醒。

  「嗯?」完成了衝刺、貼身、抓,我抽空回頭,「啊?」

  吸收查克拉是餓鬼道的能力。

  這個能力天克法師,但凡藍條不夠厚的人諸如旗木某某某,和某某卡卡西,又或者某木葉拷貝忍者,一旦被近身的確會有點棘手。

  對著這個面無表情的方臉佩恩,我不適的捏了捏手下這熟悉的摸屍體的觸感,轉而揪住他的衣領,裂開了森森的白牙。

  但是你姑奶奶我可是狂戰啊。

  「只要把他打壞就行了吧?」我高聲詢問身後的人群,在得到了准確的回答後,我單手將這個人往上一拋。

  隨後一腳後撤,一腳踏出,沉氣,右手凝聚力量,握緊。

  速度要快,力量要足!

  正正當當的一拳向上轟出,被壓縮的空氣發出尖銳的哮鳴,脫胎於著音速的一擊爆開。

  「向您致敬,木葉的蒼藍野獸。」

  在我的後上方,白色的猛虎發出咆哮,向上怒哄著撲去——

  正好對上餓鬼道面無表情伸出意圖吸收能量的手掌。

  而我卻露出了微笑。

  ——誰告訴你,這是查克拉的?

  白色的猛虎吞沒了上方的人影,我的聲音才後置而至。

  「——晝虎!」

  ……

  「我漩渦鳴人在此發誓,」被我救場的鳴人揮著手,氣急敗壞地瞪著我大聲指責,「以後再也不相信你說的『略知一二』,『會一點點』,『平平無奇』!」

  「好好好,不信,不信哈,」我順著他哄道,「你把氣先喘勻了,仙人模式還能再開不?」

  「……」他深深地喘息,好容易才找回了聲音,「我在妙本山留了幾個仙術影分身。」

  「哇,」頓時我就羨慕了,「充電寶,真好。」

  「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格外暴躁的鳴人君,「『體力還算可以』的花、前、輩!」

  「誒嘿。」我臉皮厚我完全不痛不癢,「看到你這麼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你們倆都給我差不多一點,」趴在鳴人肩上的蛞蝓傳來了自來也先生的提醒,「還現在在戰場上。」

  「哦,抱歉。」我乖乖地道歉,「我看你們好像都挺游刃有余的。」

  就稍微飄了飄。

  「這就是下面我要說的,」自來也先生嚴肅的聲音傳來,「至今並沒有發現天道佩恩的影子。」

  「而且每個佩恩六道分散地太開了,我懷疑他們在刻意分散我們的戰力,」綱手姐的聲音接過了話題。「從剛剛到現在,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這麼一說,」我撿起了一旦戰鬥就扔掉的腦子,「放任鳴人在這裡大大咧咧地蹦跶了這麼久也很奇怪。」

  「佩恩的目標不就是九尾嗎?」旁邊的忍者下意識地疑惑道。

  「也不完全正確,他的最終目標其實是抗……」我也下意識地回嘴,然後愣住。

  「……讓世界感受痛苦。」我重復著這句話,叫住了那一頭的自來也先生,「自來也先生,您還記得他說過的理念嗎!」

  「啊,」男人沉重的聲音回應我,「用武力制造威懾,用痛苦創造和平。」

  果然。

  「鳴人君,」我晃晃腦袋,一咬牙,直接攬過了他的兵力,「你去找本體。」

  「你在說什——」

  「我一直認為,」少年下意識地反駁被我一口打斷。

  這邊接過所有攻擊的我壓力驟增,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只得先一手遏住俯衝而下的巨鳥的咽喉,反手摜到地上,見縫插針地繼續,「所謂的理想,正是因為足夠美好,才是理想。」

  大約是目的暴露,為了拖延住我們的腳步,畜生道釋放了獸海戰術,源源不斷地往這邊湧來,我索性現學不遠處櫻發女孩的招式,直接一拳砸在地上,強悍的爆發力以受力點為核心蕩開風暴和衝擊波,短暫地擊退了不知停歇的敵人,

  總算抽出空的我回頭,對著那個少年笑了笑:「人總不能因為理想太過於理想,而去否決它,你說對吧。」

  沒頭沒尾,但是我相信,繼承了柱間先生查克拉的這個少年是能聽懂的。

  ——人也不能因為真正的和平難以到來,就放棄上下求索,轉而選擇劍走偏鋒。

  「所以,」短暫地喘息轉瞬即逝,我正色,毫不畏懼地迎上了已經同步趕來的修羅道,將後路留給這個心中有丘壑的預言之子,「快去!」

  去向他展示你的覺悟,你的堅持,你的理想,你的和平。

  仙人模式化的燦金色眼眸對上了飛速旋轉的三勾玉,這個被所有人信任著的少年堅毅了神色,狠狠點頭,一手握住查卡拉黑棒,用力地扎進身體,「我知道了。」

  金色的閃光劃過半空,借助著深入傷口的查卡拉流動,向佩恩六道的背後操控著追蹤而去。

  自來也的兩個弟子中,「Naruto」和「Nagato」,必定會有一場關於「和平」理念的辯駁。

  是在痛苦中孕育和平,還是經過代代人求索,去接近或許這一代人這輩子也無法見到的「天下大同」式的和平?

  這是屬於「毀滅」和「守護」的兩位預言之子之間的對決。

  在那之前,盡力拖住吧。

  我將一直以來抑制的氣勢盡數解放,強烈的氣流回旋衝開了圍攻上來的兵器。

  要快啊,鳴人。

  ——趕在「神羅天征」施放之前。

  ……

  「綱手姐,」我頂在最前方,對著趴在我的肩頭已經開始治愈工作的蛞蝓,「居民……?」

  「已經全部撤離完畢,」那邊的五代目火影會意回道:「現在在場的都是我們的忍者。」

  「呼,」我松了半口氣,隨即問道,「鳴人呢——」

  「從剛剛開始就失去聯系了。」綱手姐的聲音緊繃,「花,你那邊怎麼樣?」

  「還可以,」我回頭向指揮官模樣的忍者投去詢問的視線,得到了肯定的點頭,「沒有人員犧牲。」

  「好,我這邊、不,等下!」聲音突然拔高,「我這邊的佩恩突然全部消失了!」

  「什麼?」我下意識地看向在場由畜生道通靈而出的巨型生物,手指卻似有所感,不受控制地抽搐,這是極度警惕的身體應激,「可我這邊還有——」

  「畜生道有兩個,」臉上帶著疤痕的高大忍者落在我身後,是森乃伊比喜,他低聲地向我解釋,「女的那個不知何時已經撤退了,現在留著的應該是屬於被自來也大人帶回的那個男佩恩……」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炸開。

  什麼情況下,佩恩六道會齊齊撤退?

  是鳴人成功了嗎?

  還是……

  還是佩恩的本體,操控六個佩恩的「外道」,漩渦長門,他需要收回多余的精力,集中全部的查克拉……

  ——釋放神羅天征。

  我最大程度地放開了通透世界,焦急地向著木葉的上空搜尋。

  大量的信息處理讓我的眼睛和太陽穴隱隱脹痛,我踉蹌著抓住身邊忍者伸出的手臂站穩,忍著不適再一次擴大感知的範圍。

  最後,在火影岩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升到高空的黑底紅雲,橙色頭發的身影。

  天道,佩恩。

  整個木葉傳來了此人的聲音。

  「感受痛苦吧,考慮痛苦吧。」

  我撈起了通訊用的蛞蝓連同自己一起向那個方向甩了出去。

  「接受疼痛吧,了解疼痛吧。」

  不同的方向,有同樣察覺到危機的人在往那邊趕去。

  「不知道痛苦的人,是無法了解真正的和平的。」

  我看到了跑在最前方的五代目火影,她的距離是所有人之中最近的。

  不行,那個距離,會重傷的——

  「姐姐!」分秒必爭的局面和生死一線的瞬間,潛意識占據了上風,來不及在意被我的稱呼驚呆的眾人,我重重的一腳蹬在地上,借著反衝力向上躍起:「後退!立刻疏散忍者!那一招——」

  「足以蕩平木葉!」

  綱手姐此時充分體現了一個火影應有的決斷,在我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她高聲下令:「蛞蝓,保護好所有人!」

  而此時的我已經踏著空氣層層而上。

  要阻止『神羅天征』的發動,在本體不可尋的現在,打斷高空中的天道佩恩是唯一的最優解。

  可天道佩恩真的飛得太高,太高了……

  就連晝虎都無法擊打到那麼遠的距離。

  誰能想到這個人會一言不合地直接開大?

  我的腦中飛速計算著彼此的距離和速度,咬牙將速度再度提升。

  獵獵的風中,高速旋轉的寫輪眼對上了無悲無喜的輪回眼。

  午時的懸日照耀之下,那人寬大的黑底紅雲衣袍被高空的氣流吹得臌脹。

  上空送來了『神』仲裁宣告的最後一句:

  「……讓世界感受痛楚。」

  我的眼睛率先感受到了日光的刺痛,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淚珠。

  不行,趕不上——

  在得出計算的一瞬間,我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放棄了向上突進。

  看在天道佩恩的眼裡,就是原本不屈不撓的少女像是突然認命了一般放棄了抵抗,閉上眼睛准備迎接自己的命運。

  『放棄了……麼?』

  我放棄地閉上了眼睛,後仰,任憑自己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向下墜落。

  墜落——

  在比上升更快速的下墜中,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就是這個距離,屬於可以發動樹界降臨的臨界距離。

  既然他可以靠著消耗壽命發動術式毀滅木葉,那麼——

  我也可以。

  只要維持不停歇的生命力輸送,加大加速催生一個整個木葉範圍的樹木層層被覆防御,可行。

  下方,是趨於現代化的建築群,是逐漸適應日常生活的人們,是這片大陸上和平的種子。

  我曾見過她初生的模樣,也曾為了它和彼時遙不可及的九喇嘛賭命一戰。

  後來,這一身筋骨、武藝、經歷、以及結識的人,都與「木葉」息息相關。

  孤獨的異界來客最終被她接納,被她包容,被她保護。

  ——也該輪到我保護你啦。

  彎彎的眉眼與矗立的火影岩相對,未曾工作的寫輪眼對上了已經刻到了五代火影的岩像。

  我顫抖著雙手合十,牙齒用力咬破舌尖,刺痛和血腥味蔓延而開,借著這一次的深思清明,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無非是從頭再來罷了。

  繼承自第一個岩像的能力,木遁——

  【停下來,花】

  熟悉的、許久未聞的聲音自遙遠的遠方傳來,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什……?

  空無一物的半空,我的下落停止了。

  冰涼的,熟悉的查克拉自我的眼角蔓延,緩緩卻堅定地擴散。

  沿著臉頰流淌,劃過頸側,肩胛,手臂,最後停留在手腕處。

  幽藍色的查克拉懸空而起,湧動凝實,一雙手模樣的虛影憑空顯現,牢牢地扣住了我合十的雙手。

  【停下來,花。】

  聲音又重復了一變,這一次,幾乎是貼著我的耳邊響起。

  我不可置信地,「您……?」

  【凝神,結印。】

  聲音的主人並沒有理會我的疑問,那雙虛影的手不容拒絕地插入我的指縫,帶動著只會握拳的笨拙手指,飛速結印。

  亥、戌、酉、申、未。

  除了木遁忍術其余都不好好聽話的查克拉在這位的指揮下乖乖地聽從調動,所有的力量凝聚於掌心。

  小型空間震蕩的波動感被那一只手熟練有效地壓制,在延遲了幾秒後,屬於九喇嘛暴躁的罵罵咧咧聲傳來。

  上空來自天道佩恩的神羅天征同時發動完畢,沉沉落下。

  更加暴動的氣流四起,擅用火遁者本就若有若無的硝煙味徹底被大風吹散。

  只有手中的異樣感是如此鮮明。

  我不受控制地眨了眨酸痛的眼,輕輕地呢喃和耳邊男人的聲音重合:

  【通靈之術。】

  「通靈之術。」

  浩瀚的赤紅色查克拉席卷了這一片天空。

  ——九尾外衣,被覆木葉。


第66章 汪汪隊立大功

  「——鳴人!」

  在緊急疏散群眾的後方, 木葉的邊緣,幾個熟悉這一份查克拉波動的人不可置信地望向爆發的方向。

  「九尾被抓了嗎?」

  「冷靜,冷靜!」

  焦躁和無法控制的悲傷在人群中很快蔓延而開, 無他,這股熟悉的查克拉, 屬於完全解放的九尾。

  「錯不了,」現場有屬於封印班忍者就地分析, 不久後便嚴肅地確認,「與當年襲擊木葉時的查克拉量基本一致。」

  「難道是曉已經得逞了?可惡——」

  「不,封印還在,」臨時被調來參與疏散的自來也結印確認了封印ha蟆的完好,緊皺著眉頭, 內心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那邊的是另一只。」

  「——另一只,未被封印的九尾。」

  這個消息比九尾脫離了封印帶來的衝擊還要大,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 有人開口:「……騙人的吧。」

  「不, 不對!」此時有敏銳的感知忍者驚呼出聲, 「這個查克拉——」

  「——分明在傾盡全力保護著木葉啊!」

  ……

  另一邊, 焦急尋找佩恩本體卻反被算計,直接撲了個空還差點落入陷阱,好不容易擺脫正加緊回趕的少年突然感受到了一陣的心悸, 可還沒等他警惕, 緊接著, 空中便蕩開了一股熟悉的查克拉。

  「這是?!」

  被迫與九尾朝夕相處了十六年, 對這股查克拉再熟悉不過的人柱力少年一腳踏空, 險些從樹干上跌落。

  「怎麼、可能……?」

  在他體內,被封印在牢籠中的九尾妖狐霍得睜開了那雙獸瞳,同步望向查克拉發出的中心點。

  這個總是愛理不理的妖狐第一次向他的房客主動提出了要求:【去看看,小子。】

  ……

  「九喇嘛——」

  猝不及防的斥力逼近之時,前線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來自高空下墜的呼喊。

  這一刻,面臨著滅頂之災的木葉忍者們,再一次見到了曾經毀滅了家園,帶來痛苦和絕望的妖狐。

  猙獰的九條尾巴飛舞著幾乎橫貫了半個天空,紅色的罪惡查克拉如同火焰熊熊燃燒著,就如同十六年前它來襲的那個夜晚。

  可這一次,它背對著木葉而立,一雙利爪牢牢地扣入地面,紅色的查克拉比那衝撞而來的猛烈斥力更早地覆蓋在木葉的表層。

  它擋在了攻擊的最前方。

  「我說……」不悅的氣流從妖狐的鼻息噴出,暴躁的尾獸露出了森森的犬齒:「怎麼每次見到你都是這副狼狽模樣?」

  我被兜頭而來的斥力撞得空中轉體三圈半,最後只得堪堪護著腦袋,四仰八叉地被轟進了下方驟然變厚的紅色查克拉群。

  暴躁的查克拉翻滾了沸騰地不知道咕噥了什麼,沒等我聽清,便如同噴發的活火山,猛地向上一衝!

  「嗚哇——」

  目標明確的暖氣流豎直向上將空中亂滾的我一把捕獲,我配合地放松身體,在控制得乖順無比的氣流中順利調整了重心,最後定格在了一個標准跳傘降落姿勢穩定下落。

  為了方便行動扎起丸子頭已經散開,上空未散的余威和下方洶湧沸騰的查克拉吹得長發空中亂舞。

  視線被自己的亂發搞得一片駁雜,可我卻哈哈大笑。

  此刻我再也沒有想什麼隱瞞,什麼身份,什麼過去未來。

  異世界伙伴的跨界而來讓我心潮澎湃。

  「九喇嘛!」

  我將雙手伸展而開,擁抱天空,擁抱大地,擁抱正被隱隱或恐懼或憎恨眼神圍繞的妖狐。

  「你看啊——」

  乘著狂風與火焰從天而降的少女身後,被此地的人們稱之為「罪惡」的紅色查克拉自她兩側肩胛散開,如同背身雙翼,火焰加身。

  一如當初硬生生憑借生澀稚嫩的重傷之軀酣戰之黎明的初見,舉著大薙刀高高躍起的女孩,日輪印在她的身後,盛開在她的刀鋒。

  現如今,天空中高懸的日輪在她的背後,而她從日輪中飛出,擁抱而來。

  女孩說:【和平的未來是存在著的。】

  少女說:「回頭看!」

  妖狐竟也聽話的低下了高昂著的腦袋,向後方看去——

  他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一片扇子形狀的村落。

  曾經的他站在扇子的尾端,扇頭的釘子——大門之外,向試圖後方的疏朗的村落發起進攻。

  現在的他站在扇子的頭端,扇面的中心——火影岩之下。

  他和那五個刻得傻兮兮的岩石人像一同看向這一片村落。

  被他的查克拉所包攏的,彼時還只是坐落著疏朗零星房屋的村落,現如今,已是高樓林立,鋼筋泥土,電線水管,以及表情呆滯空白地看著他的人類。

  氣息明顯厚重了不少的少女卻還是那般跳脫,她興致衝衝地扒拉著爪子,像是分享什麼寶物一般地:「六十多年後的木葉!」

  「住的!」指著密集的房屋。

  「吃的!」再指著一條明顯是吃食的街道。

  「還有人!」指著更遠處,被忍者包圍在中心的普通人群,那裡有更多的孩子們。

  少女彎彎著眉眼,看著他,閃著光的眼睛在說:你看,我沒騙你。

  妖狐收回了視線,對著從天而降的少女故意抬起一只利爪,在一群人驟然警惕的視線中,穩穩接住了面無懼色的少女。

  「你……」

  話音未落,六條尾巴的紅色人形妖狐的影子躍上了火影岩,帶著憤怒的嘶鳴,撞上了高空中放完大招正在cd冷卻中的天道佩恩。

  「佩恩——!!」

  「轟!」

  拳頭砸臉的聲音和人砸進坑裡的聲音,很快,另外五個佩恩齊齊出現,我的眼神一瞬間犀利了起來,「萬能的九喇嘛大人——」

  「免談。」九喇嘛一口回絕,那雙野獸的豎瞳在陽光下收縮成危險的一條線,「我不否認這個木葉外邊看起來的確很好。」

  「可就這個惡念都要溢出來的爛透了的根……」

  「大樹長高的時候總會有爛掉的根和葉子,挖出來通通燒掉就好了,」我叉腰打斷,踢了踢爪子上的毛毛,「你總不能因此就把大樹給砍了吧?」

  九喇嘛默默地開始回收外放的查卡拉。

  「在『他們』都不在的六十年後,」我於是再踢踢,「你總要給普遍平庸人類的群體自我糾錯的機會。」

  天空的紅色開始變薄。

  「這裡有很多的希望,」看著一根筋的九喇嘛,我放棄了踢踢,直接指著驚疑不定卻依舊擋在所有人最前方的五代目火影,「她是,她背後的人是,那邊,被我們保護著的人都可以是!」

  「而且你看看人家,」我的手猛地輪了半個圈,直直的指著對面,狂暴揍著人還保留著理智沒有引發木遁項鏈的鳴人ver六尾妖狐,痛心疾首地:「都是九喇嘛,我們不能丟人啊!」

  好一會,凝滯的紅色查克拉再度流動,層層覆蓋而上,紅色再度加深,將木葉表面牢牢保護住。

  「行,說不過你,」九喇嘛哼笑,握拳,「我們。」

  「誒嘿,」我將手握拳伸出,抵住他同樣默契伸出的拳頭上。「我們!」

  紅色的查克拉從相抵的拳頭傳遞而來。

  能夠增幅和防御的妖狐外衣緩緩地將我包裹,我露出了戰意被點燃的笑:「謝啦,九喇嘛。」

  九喇嘛不耐煩地挪了挪位置,正好蹲在這一片木葉領土的軸正中線上,加大了對木葉的查克拉覆蓋,「你廢話太多了。」

  我衝著不遠處的綱手姐揮了揮手,「那我——」

  「花!」是綱手姐的聲音,「你……」

  「姐姐,」我笑了。

  綱手的眼前一陣恍惚。

  【姐姐,】

  有一個少年同樣是這麼笑著。

  「木葉是……」

  少女的嘴巴開合,聲音遠去。

  【……爺爺留下的寶藏。】

  少年的聲音從時空的另一端傳來。

  「所以啊——」

  一如少女的聲音那麼的堅定。

  【——我一定會好好守好它的!】

  堅定地讓人落淚。

  名為綱手的姐姐顫抖著掐住了掩蓋在衣袍下的指節。

  『原來,是你啊……』

  「所以,請相信我吧,」我再一次將兩指並攏,在眉角輕輕一點,「我去去就回!」

  此時,其余的五個佩恩已經向這一片圍攏而來,同樣被妖狐外衣包裹的忍者們各自做好了迎戰的准備。

  「好,」進入戰鬥戰鬥狀態的綱手將額頭的陰封印釋放,已經不再是少女的姐姐目送著重要之人遠去的方向,那裡,戴著她贈送的木遁項鏈的鳴人正在與天道佩恩焦灼,「那就去去就回。」

  得益於頂在最前方的鳴人抗住了最強戰力,也得虧鎮在最後方的不明來歷的另一只九尾牢不可破的妖狐外衣,以及帶著沉重砝碼奔赴第一戰場的那位「花」。

  木葉直到此刻,居民無一傷亡,哪怕是忍者多有損傷,犧牲率至今未有刷新。

  因為沒有一個人能想到,有這麼一天,木葉會出現兩只九尾。

  一只衝鋒在最前方,打的是拼命以傷換傷的招式,端的是以牙還牙的狠勁。

  另一只鎮守在大後方,代表憎恨的查克拉一如當年覆蓋在一整片木葉的上空。

  可這個紅色,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令人絕望的紅色了。

  「媽媽,那是妖狐嗎?」

  「……不,孩子,那是我們的英雄。」


第67章 看著我吧

  【不打算用木遁?】高速奔跑中, 男人的聲音穩穩地響起。

  「不。」嘴上說的斬釘截鐵,身體卻忍不住誠實地抖了抖。

  目前的這種狀況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原理,沒見著人, 可聲音就像是貼著耳邊響起的一樣。

  我忍了忍,沒忍住, 悄悄捂住了半邊脖子。

  有點癢。

  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我輕聲解釋, 「畢竟這次的主角不是我。」

  是那個明明飽受了不屬於他的怨憤和憎恨,成長得比誰都要樂觀的鳴人。

  最應該冠上「英雄」這個名號的「妖狐」少年,為此已經努力了十六年。

  【這樣,】那邊的人對我的小動作仿若未覺,【那要不要試試宇智波的力量?】

  「哦!要學!」我眼睛一亮, 瞬間放下捂著的手,猛地向發聲的左邊轉頭,對著空氣發射星星光波,「教教我——」

  然後游刃有余的語氣突然就和吃了火遁一樣的暴躁:【你把頭給我轉回去!】

  「?」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趕在火星子噴到臉上之前, 乖乖地把頭轉了回去, 「好嘛。」

  【聽好了。】

  這次聲音遠離了一些, 約莫著是在頭頂響起。

  【視覺可以借助寫輪眼勉強連通, 查克拉不行,輸送過來十不存一。】

  「嗯嗯?」我配合地點頭表示在聽。「所以?」

  【自己想,不要什麼都要我手把手教你, 】微微斥責的話語, 聲音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和驕傲, 【大膽一點。】

  細微的藍色查克拉在眼眶流動, 似是在等著什麼。

  【之前二勾玉的時候開我的須佐能乎不是很容易?】

  我好像聽懂了, 並大受震撼。

  「不愧是斑先生!」不讓我轉頭,我就只好摸索著伸出指腹點了點眼角,表達感謝,「那我就大膽地造作啦——」

  【不,等……】

  說干就干,我利索地在生命之海捧起一抔水,照著眼睛的方位就是一潑!

  『嘩啦——』

  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有一個分支被引出,河流湧進了細微復雜的眼部結構,眼前隨之一清。

  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卻仿佛有哪裡不一樣了。

  然而我還是不知道怎麼用寫輪眼。

  斑先生那頭不知為何沒了聲音,我等了一秒,沒有受到阻止,便默認地繼續瞎搞。

  ——反正出事了他會兜著。

  安全感爆棚的我躍躍欲試地扔掉了本來也沒怎麼用的船槳,直接開浪。

  須佐能乎這個萬花筒的最強絕技我是不敢想了,但是——

  我能不能小小地奢望一下,在斑先生的查克拉引導下,變出來一個武器呢?

  回憶著當初開高達的能量波動,我模擬著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將手伸出。

  亮白色的日光落在了我的手上,拉長,幽藍色的線條細細地引導著這一份越級的力量,刀柄,刀身……

  一把大薙刀模樣的查克拉刀逐漸成型。

  『叮鈴——』

  身體內部的契約之線在這一刻繃緊,刻著岩石模樣刀紋的刀鈴晃動,下一秒,我的手猛地收緊,向上一揮!

  耀眼的白和幽冷的藍流動凝實,無序落下的巨石被一刀劈裂!

  「哇!」雖然不是本體,但是熟悉的手感讓我瞬間亢奮。

  【……也行。】不知為何沉默了好久的斑先生終於出聲,我似乎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不愧是你。】

  「嗯……」的確有些心虛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

  雖然我好像隱隱猜到斑先生一開始大概是想要引導我使用幻術的,但是吧……

  動腦子哪兒有用刀來的爽快嘛。

  「那我去啦?」我對著距離我幾步之遙已經打到畫風都變了的主戰場試探地。

  【去吧。】

  ……

  後方,在妖狐外衣的覆蓋下,作戰的忍者們的攻擊和防御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長,穩定的輸出環境,加上及時的治療,竟然也將局勢掰回。

  綱手總算抽出空詢問肩上的蛞蝓。

  「蛞蝓,那邊怎麼樣?」

  通靈獸細弱的女孩聲線忠實地傳達前方的情況:

  「花花帶著一把沒見過的查克拉薙刀趕到後,鳴人突然暴走,出現了八條尾巴,項鏈要被捏碎……」

  旁聽的人都提起了心,蛞蝓的聲線緩了口氣,繼續,「被花花攔住了。奇怪,木遁項鏈沒碎,鳴人也沒有被封印。」

  「她的刀術好眼熟,」綱手肩上的蛞蝓直起身子,趴到她耳邊細聲細氣地,「我好像在很多年以前見過。」

  「大薙刀。」很多年以前,能夠系統教學使用這種重兵的族群……想到這裡,綱手垂下了眼簾,轉移話題,「現在是什麼局面?」

  蛞蝓的聲音也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中,蛞蝓的聲音再度傳來:

  「鳴人的意識好像恢復了,一人一狐在圍攻天道佩恩。」

  ……

  我無法知道這邊的鳴人和九喇嘛究竟交流到了什麼地步。

  紅色的妖狐和空中的尾巴帶著毀滅和憎恨的氣息,白骨之鎧附著其上,八尾化的人柱力已經失去了人的模樣。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這裡也並非像大正那樣人殺鬼是天經地義,無慘必須死的簡單得只要打就行了的世界。

  鳴人和長門這兩個人有太多相似的東西了,憤怒,痛楚,矛盾,理想的傳承和變質。

  我無法切實地體會這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感受,但我也有我可以做的。

  比如此刻,在人柱力開了八尾,四代火影留下的封印松動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鳴人的意識中。

  我看著嘶吼著敵我不分的妖狐眼中滴落的液體,借著遠方九喇嘛源源不斷提供的妖狐鎧甲,勉強抗著佩恩的攻擊,對著木遁項鏈輸入同源的能量,試圖加大對九尾的壓制。

  四代火影留下壓制的查克拉就那麼多,做一個大膽的假設:

  如果我替他分擔一部分壓制九尾的力量,那麼鳴人……

  也就可以多和他的父親相處一會。

  【花,】一直沉默的斑先生突然開口,【你們的世界,都是和你一樣的人麼?】

  「哪樣?」近身掄了幾下刀後再一次被天道佩恩的斥力排開,我落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余光觀察著畫風開始放飛自我九尾,默默調整節奏,「應該?」

  「雖然不知道您具體指的是什麼,」想了想,我覺得我的語氣過於敷衍,便清了清嗓子,補充道,「如您所說,和我一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而我不過是十四億人口中平平無奇的浪花一朵。」

  【你不認同他的『和平』。】不知為何,斑先生對著這個問題開始窮追不舍。

  對面,一旦近身就被我追著打的天道佩恩謹慎地拉遠了距離,開始醞釀大招,雙手合十之下,一個充斥著強烈引力的『黑洞』憑空而生。

  「喝!」伴隨著這一聲大喝,就連光都能吸收的『黑洞』緩緩升空,而其中的引力也逐漸外放,天空傳來強烈的吸引力,地上的泥土和石塊紛紛脫離了地心引力的作用,向「黑洞」聚集。

  我靠著手中的「錨」穩住了向上飛去的小身板,看著無能狂怒的九尾升天,被層層封印,猶豫了一下,放棄了打斷佩恩讀條的想法。

  「談不上『認同』這麼鄭重的詞語,准確來說……」我默默地往刀上蓄力,鎖定了空中愈發成型的巨大隕石。

  「……我只是作為自認為在和平的世界中成長而來的人民,單純的無法接受這個模式而已。」

  天空中被遮擋的日輪落入了地面,號稱可以斬透岩石的「岩融」發出日輪一般耀眼的光。

  刀在手,我的底氣也足了起來。

  「所以……」初次對上已經成型的「地爆天星」,我的戰鬥熱情被徹底點燃,理智也因此熟練地迅速蒸發,我放開了對自己的重心控制,借著敵人免費提供的速度,扛著三米大刀任憑身軀向上飛起。

  「——看著我吧,斑!」

  豪放派的花花再出江湖,我大笑著,對著世界那一頭的男人發出豪言壯語:

  「因為我,就是和平存在的最好證明!」

  耀眼的刀刃迎上了空中靜滯的地爆天星。

  「鐺——」

  「轟——」

  兩廂相撞之下,停滯的隕石之一震,深深的刀印穿透其中,巨石沿著這個裂縫四處碎裂。

  反作用力震地我虎口發麻,貪圖耍帥一時爽,可到了拿臉撞地爆天星的現在,我再分不開神去接收另一個人的回復。

  煙塵滾滾中,孤軍奮戰好久的我對著露出來的一縷紅色狐狸毛大聲嚷嚷:

  「漩渦鳴人,你們父子倆聊完了沒啊——」

  趁著放完大招進入cd的絕佳時機,出來干活啦!

  話音未落,巨石封印中心的位置,妖狐的尾巴暴漲又瞬間消失,隕石因此分崩離析,我的手上隨之一輕。

  「好了好了——」隔著碎石的遮擋,成功被我傳染了的少年同樣扯著嗓子拉長尾音回道。

  下一秒,一只雜亂的金色刺蝟頭奮力鑽出來,仙人模式下被染成金黃色眼睛對上了我的。

  紅色和金色的對視,我敏銳地發覺他的眼中多了點什麼東西。

  「謝謝。」從妖狐形態變回仙人模式的少年兩手結印,用略微嘶啞著聲音再次向我道謝,「謝謝你。」

  「小事兒,」我踏著碎石騰挪下落,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吧,一舉結束這場戰鬥。」

  「沒問題,」名為漩渦鳴人的少年飛快地結印完畢,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對話間,分散而開的查克拉沒入了周圍的岩石中,多重影分身已經掩藏完畢。

  「要上了!」

  兩個影分身出現在他的身後,無屬性的查克拉在主體的兩只手中旋轉成型,凝聚成兩個方向相反、又互相干涉的查克拉球。

  而我更早地下落,鎖住了再次陷入技能cd的天道佩恩的退路。

  上空,來自鳴人的攻擊已蓄力完畢。

  「——仙法·螺旋連丸!」

  「贏了!」蛞蝓的聲音同一時間傳達,被九尾查克拉覆蓋的木葉,另外的五個佩恩在毫無後顧之憂的忍者們的配合下幾乎同時被擊潰。

  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木葉之危似乎逐漸步入尾聲。

  「諸位。」兢兢業業的通靈獸仍在彙報,「鳴人決定獨自一人去找本體,花花留在了原地,兩人都有話讓我幫忙帶一下。」

  迎著所有人的視線,五代目火影肩上的蛞蝓緩緩地復述道:

  「鳴人說,『拜托了,請讓我一個人去。』」

  「花花說,『請相信鳴人吧。』」

  ……

  Naruto究竟和Nagato說了些什麼,我無從得知。

  「總之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比我預想中的好溝通,」徹底力竭趴在我背上少年匪夷所思地扒拉了下亂糟糟的頭發,「感覺我醞釀了個寂寞。」

  「想不通就不想了,」更加摸不著頭腦的我果斷放棄思考,並試圖拉著鳴人一起,「算是皆大歡喜吧?」

  「說的也是哦,」於是少年順利被我帶歪,「哈哈哈,沒錯,是這樣!」

  木葉的大門近在遲尺,遠遠地已經能夠看到聚集在門口的一群人。

  「啊,糟糕,」剛剛還元氣十足的聲音突然緊張,「我放跑了長門和小南的事情怎麼解釋?」

  「唔,」率先感受到那群人的情緒的我並沒有回答,反而加快了腳步。

  在少年更加緊張的滋兒哇大叫中,我哈哈大笑著,一把把背上的少年拋了起來,「現在誰在意這個啊——」

  人群圍了上來,一雙雙手穩穩地托住了嚇到變色的少年。

  ——並歡呼著把他拋上了天空。

  「誒?誒!納尼?」被迫空中起落,從來沒有享受過這個待遇的少年茫然地,不明所以地尋找著早已經悄悄退到邊緣的我,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留著六道妖狐胡須的臉上綻開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到的,幸福,滿足的笑。

  在人群的邊緣,有一個穿著再普通不過的綠馬甲的忍者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似是要將它牢牢地刻在腦海裡。

  「海野……伊魯卡先生。」我認出了這個人。

  「你看,」這個平凡而偉大的老師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英雄,就在我的眼前。」


第68章 你貼身帶著的那個

  那天之後, 我覺得綱手姐看我的眼神就不是很對。

  不,全木葉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是很對!

  「你不知道?」終於吃上一樂拉面的鳴人頭也不抬,「就算當時你跑得快只剩下我一個人被圍起來……」

  「……也不能否認你也是大功臣的事實。」一瓶帶著水珠的汽水被放在我的桌前, 手的主人,白發的蒙面忍者舉起手向我打招呼, 「喲,兩位。」

  「卡卡西老師。」鳴人把他的腦袋從拉面碗裡拔/出來, 「為什麼我沒有——」

  他目光怨念的盯著我的葡萄汽水。

  「想吃自己去買,」冷酷無情的上忍眼神都不給一個,「你又不是沒錢。」

  我頓時膝蓋中了一箭。

  是的,我沒錢。

  我在木葉的吃喝還是靠著嚷嚷著要報答救命之恩的自來也先生的救助,偶爾鳴人也會請客。

  以及最近綱手姐發的零花錢。

  ……嗯, 綱手姐為什麼要發我零花錢?

  我發現了盲點,眼神頓時犀利了起來。

  「你想到什麼了?」並不清楚我本性的旗木上忍眼神頓時也犀利了起來。

  鳴人見怪不怪地將頭又埋了回去,在令人食欲大開的嗦面聲中,我一臉深沉地得出結論:「火影大人是不是還兼職扶貧?」

  「……」卡卡西默默扭頭, 拐著胳膊捅了捅旁邊的鳴人, 「她一直這樣?」

  「習慣就好, 」熟練地從老師的懷裡摸出另一瓶汽水的鳴人「喀噠」一聲打開拉扣:「排除對武力值的認知障礙, 她對自己的腦力值判斷還是挺准的。」

  「我懷疑你在罵我, 」我謹慎地捧著冰涼的汽水罐,「卡卡西先生是來找我的?」

  「對,」這個堅定的火影派上忍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鳴人, 嘆了口氣, 「那我就直說了, 能麻煩你教導一下鳴人怎麼使用九尾的力量嗎?」

  「嗯?」我默默地把捧著飲料的手縮到桌下, 小幅度挪了挪位置。

  「不,別那麼警惕,」前來交涉的精英上忍頗為頭疼地,「你對沒有涉及到自己的事怎麼就那麼敏銳。」

  我睜著一雙滴溜溜轉的寫輪眼默默地盯。

  對上那雙明顯是天然沒有移植痕跡的三勾玉,卡卡西短暫地晃了一瞬神。

  曾經在暗部待過一段時間的旗木卡卡西自認也見過不少的寫輪眼了,可沒有一雙的紅色像她眼中那樣的澄澈透亮。

  沒有仇恨,沒有痛苦,也沒有黑暗。

  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身上有太多可挖掘的東西了。

  並不會用的寫輪眼,有著另一個沒有被封印的九尾作通靈獸,明顯是被家族教導過的刀術,以及那一身渾然天成的怪力。

  旗木卡卡西不由得想起了交給他這一任務時的五代目火影。

  「我不管什麼異世界什麼可能,那只是來旅行的孩子。」名為綱手的五代目火影面色堅決,「不要讓木葉的黑暗面靠近她。」

  被托付重任的忍者暗自壓下了從記憶中浮現的當初少女脫口而出的「姐姐」,以及綱手大人失態表情。

  「我們並沒有要把兩個九尾都拘禁起來的意思。」在我的無言直視中敗下陣來的卡卡西先生試探地伸手,攬過被我放下的汽水罐,「不用擔心,其余的事五代大人會解決。」

  「哢噠」汽水罐被打開,白色的小氣泡漫出了口子,葡萄味的香氣一勾一勾地撩撥著我的嗅覺。

  我轉了轉並沒有多少政治素養的小腦袋,選擇相信直覺。

  順手撓了撓安靜地蹲在我的袖口的九喇嘛,我伸出手接過了那個汽水,「唔,好吧。」

  「事先說明,」我再一次地申明,「我只會打架,查克拉的使用或許你們找同為人柱力的奇拉比先生更好。」

  「嗨嗨~」旗木卡卡西這個人一旦想讓人覺得親近還是挺容易的,他露在外邊的一只眼睛彎成了月牙,輕快的,「都知道你不會用忍術。」

  「沒錯,」我一臉嚴肅地點頭,「就是這樣。」

  至於木遁,那是什麼?

  ……

  「對了,斑先生呢?」

  「誰知道,」一提起宇智波就來氣大概是每個世界的九喇嘛共通的特性,「一言不合就把我揪著扔過來的事我還沒找他算賬。」

  「啊這個,」作為主要受益人的我立刻道歉,「——對不起九喇嘛大人!」

  「又沒說你,不要這麼積極地對號入座。」沒好氣地甩甩尾巴,縮小版的九喇嘛直接躍上了我的肩頭,「這就是你說的那小子?」

  一人一狐一致的將目光投向閉著眼睛的九尾人柱力。

  「沒希望了,」一直以來都是自由身的尾獸甩著背後的九條尾巴,「這要是我被關了三代人,還被一直這樣仇視,沒滅了他們就不錯了。」

  「但也就是他贏得了你的友誼。」我笑著反駁,「不要小看那個少年啊。」

  「我一直覺得,當初我們初見的時候,蒼白無力的話能夠說服你是我運氣最好的一次。」我回想起當初莽撞的自己,「現在想想,只會說大話的我,其實也挺……」

  話沒說完,我被九條尾巴糊了一臉。

  「你是什麼毛病,」氣衝衝的話劈頭蓋臉地衝我而來,「你在懷疑九喇嘛大人我的眼光?」

  「唔?」我雙手費力扒拉著似乎真心實意要捂死我的大尾巴。

  「真是要被你氣死了,」氣咻咻的爪子按上了我的臉,「給我聽好了,我就只說一次!」

  「和那個被關了六十年的蔫狐狸不一樣,九喇嘛我是自由的,」放著狠話的小狐狸收斂得很好的利爪藏在肉墊裡,肉墊軟軟地印在我的臉上,一點也不痛,「漂亮的大話誰不會說?我自己會判斷,重要的是態度,態度!」

  接著嘴巴笨笨的九喇嘛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就在我要被繞暈的時候,他堪堪地住了嘴。

  「咳,總之,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小狐狸縱身一躍跳下了我的肩頭,身形緩緩變大,帶著挑釁十足地往著漩渦鳴人的方向跑去,「我選的……就是最好的!」

  「九……」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變大的九喇嘛變成了一抹紅光,融入了本就紅光亂竄的鳴人體內。

  「啊,糟糕了。」由於沉浸在九喇嘛難得坦白的感動中,慢了一步阻止不能的我干巴巴地,「這不會打起來吧?」

  「不會的。」一個熟悉的聲線用著陌生語調在我的一側響起,我呆呆地回頭。

  一個穿著火影披風,和鳴人有著六分相似的忍者對著我笑得疏朗:「你好。」

  「四代目……?」我對著他無風自動的披風上的字念念出聲。

  「波風水門。」和產屋敷先生相似的聲線竟然也帶著相似的安撫效果,「是那孩子的父親。」

  我頓時趕在他開口前雙手在胸前打叉,「您如果一開口是謝謝什麼的那就免了。」

  「……」他失笑,「好的,看來我不是第一個。」

  我非常滿意他的配合,煞有其事地點頭。

  「那兩個九尾在隔著一道圍欄吵架,」接著此人不等我開口問詢,主動地開始現場轉播這場震驚世界的兩狐會面,「……看不出來,你的九尾挺能拱火的。」

  「那當然、嗯咳,不是,我是說,」對著稱為戰場的當事人父親,我小心地收斂了看熱鬧的心情,「那鳴人呢?」

  「在看熱鬧,」然而當事人父親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出聲,「和玖辛奈一起。」

  我默默地捂臉,心情復雜地開口,「那您怎麼出來了?」

  「很顯然,」波風水門一攤手,面色無奈,「被擠出來了。」

  我一臉震撼,不是,這還能被擠出來的?

  九喇嘛你究竟還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驚喜。

  「對、對不起,」我一臉愧疚地替闖禍的小伙伴道歉,「我這就想辦法把您塞回去——」

  「不,這倒用不著,」不知道我說的那句話戳到了笑點,此人忍俊不禁,「而且正好,就和之前的你幫忙壓制暴/亂的九尾之力一樣,借著裡面兩個九尾吵架的功夫,玖辛奈可以好好地和鳴人聊一聊。」

  說著,他漸漸正色,再次控制不住地打量了我一眼。

  看著明顯在猶豫斟酌的人,我用眼神問詢:「?」

  「失禮了,這裡,」他指了指我的胸前,脖子掛墜的位置,「是不是有一個二代火影的飛雷神印記?」

  「!」我臉上未消去的震撼再一次出現,下意識地伸出一只手勾出脖子上掛著的吊墜,伴隨著在現代時無聊編的紅線緩緩拉出,一個手裡劍從我的領口掉了出來。

  「果然。」波風·飛雷神使用者·水門靠近了些,在一個不引起反感的社交位置停住,「能讓我看看嗎?」

  「可以的。」我捧起了已經幾乎看不出飛雷神印記的手裡劍,「抱歉,它很重要,我不能讓它離開我的觸碰。」

  「這個距離足夠了,」波風·天才·自學成才·改進一流·水門摸索著下巴看了一會,恍然大悟,並得出了結論,「原來如此。」

  什麼?你看了什麼就原來如此了?

  我呆滯地看著他雙手飛快地結印,接著在手裡劍上比劃了好幾下我並看不懂的手勢和圖案。

  然後原本就快要消失的飛雷神的印記竟然就又變深了!

  「……哇!」我用看學神的目光敬仰地看著四代目火影高大偉岸發光的身影,「哇!」

  「稍微加固了這邊的連線,遇上時空的衝擊還是會斷開,」一臉『這沒什麼』的學神遺憾地:「其實原本可以做得更好,可我所剩無幾的查克拉不允許了。」

  細碎的光從這個父親的腳下升起,散開,「看來我的時間到了。」

  「花小姐,」這個四代目火影鄭重地用敬語稱呼我,「如果可以,請在此世多停留一會吧。」

  「請不要有壓力,」他的平和的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懇切,「這不過是一個父親的小小私心和請求。」

  「因為你的意外出現,或許……」

  光徹底吞沒了這個人。

  「我們可以期盼更好的未來。」


第69章 我瘋起來

  佩恩, 或者說是長門,還是沒有活多久。

  我是從自來也先生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

  「他們聯系您了?」我一時間有些驚訝。

  「是,也不算是, 」自來也先生將手中一直捏著的三張卡片放在桌上。「我其實只是收到了這個。」

  「卡片?」

  那是三張雙面的卡片,一面是紅色,一面是青蛙。

  「這是以前我在雨隱村收養他們三人時候留下的習慣,沒想到他們還記得, 」他帶著感慨,一一的將這三面牌子翻開,「青蛙的一面代表外出, 紅色的一面代表回家。」

  三張卡片,貼著著「長門」和「彌彥」的兩張青蛙的圖案被劃去了。

  我看著表情沒有一絲動容, 氣息卻透露著沉重的忍者, 伸出手, 把那兩個牌子翻到了紅色。

  【回來的人要把自己的牌翻成紅色, 這就是我們四個人之間的暗號, 聽明白了嗎!】

  「自來也先生,他們先一步回家了。」

  「……啊, 是啊。」

  很快,他收斂了本就沒有外露的感情波動, 將一份寫著情報的小紙條遞給了坐在我一邊的綱姐:「這是隨著卡片一同被發現的。」

  他遞得光明正大, 我和一旁坐著的鳴人偷窺得也光明正大。

  然後看到了一堆的數字。

  「啊,和深作仙人背上的暗語簡直如出一轍呢。」我干巴巴道。

  「所以這個是什麼意思?」同樣湊過來的金色腦袋咕噥著發問。

  由於寫出暗語的本人離奇復活,緊接著就是木葉被襲,導致當初這一份暗語也被眾人擱置。

  我們一齊將目光投向了當事人。

  沒等當事人開口, 一旁的鳴人突然「啊」了一聲, 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

  《堅強毅力忍傳》。

  我們看著這個自來也的弟子不確定地比對著暗號, 一字一字地解讀。

  我一語雙關地:「不愧是您的弟子。」

  自來也先生頂著綱姐的凝視擦汗:「哈、哈哈哈……」

  「輪、回、眼……」那邊,終於比對完畢的鳴人將文字整合,「被奪?」

  「不愧是你的弟子。」一旁的綱姐也重復了一句,隨即起身,「走了,緊急會議。」

  剩下被留下的兩個小的默默地看著被吹起的門簾。

  結果正好看見同期的奈良鹿丸趕赴同一個方向一閃而過的影子。

  我:「腦力派……」

  鳴人:「……嗯。」

  ……

  眾所周知,自從降臨到這個世界後,我從靠吸收天地靈氣就能活蹦亂跳的仙女,變成了一頓飯添飯十次的飯桶。

  原因未知。

  再加上似乎買了單程票的九喇嘛賴著不走,導致最近的我都快要吃不起飯了。

  所以對於九喇嘛最近熱衷於去鳴人那邊找另一個自己拱火,我樂見其成。

  而另一邊,為了應對來勢洶洶的曉組織,五影大會終於要召開了。

  村子一邊要進行戰後重建,一邊要著手忙碌接下來奔赴中立的鐵之國進行五影會談,一時間我身邊的人顯得非常忙碌。

  看似被排斥實則被保護起來的我則乖巧地,無所事事地,選擇了參觀木葉。

  用這雙和斑先生連接的寫輪眼。

  即便自從那一次的佩恩一戰後,斑先生的存在感再一次消失,但我就是隱隱感覺,只要這雙眼睛還開著,我和他的聯系便不會斷絕。

  發著呆的結果就是我不知不覺把自己晃到了原來千手族地的位置。

  「……」我看著眼前沒有一絲人氣的建築,一時間竟產生了退縮。

  「愣在那裡做什麼?」

  冷不丁地從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一激靈猛轉身,吶吶道:「綱……姐。」

  她應該是剛從會議出來,渾身散發著果敢和斷然的氣勢,縈繞在眉宇間的疲憊無法掩蓋這位五代目火影的決然魄力。

  「這裡在我很小的時候起就已經荒廢了。」千手一族特有的森之氣息在我身後站定,「據說當初提起這裡的歸屬問題時,幾個族老難得的全部意見統一,把這一片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她沒有說,但想也知道,在這些據理力爭的老人都離開後,獨自一人的她又為這些宅子的保留做了哪些努力。

  「……演武場和訓練場。」我不知此刻湧上心頭的是什麼感覺,但此刻,對著此世剩下的唯一一個千手族人,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傾訴衝動,「大概是因為這裡,曾經是一個老人開辟出來特地給小千手們加訓的地方吧。」

  黃昏讓人和景都顯得溫柔又傷感,我看到旁邊身高比我高不出多少的人嘴角勾了勾,仍舊細膩柔軟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嗯。」

  樹的葉子婆娑搖曳著吞沒了最後一絲余暉,在屬於夜的深藍色覆蓋在這已經沉寂了多年的建築時,我聽到自己開口了:「綱姐,在戰爭結束後,我能委托您開啟一個醫療課題嗎?」

  「哦,說說看?」

  「現在還不能說,」我將手按在了胸口,感受著它健康的跳動,對上那雙橙色的眼,一本正經地,「畢竟請忍者界第一的醫療忍者,我可要好好地積攢一下資本。」

  並不知道我具體想法的人忍俊不禁,配合地伸出手,「那好,我就等你攢夠了來下委托。」

  我把手搭了上去:「嗯,約好了。」

  ……

  獨自一人回去的路上,我這不聽話的腳又把自己晃到了宇智波的族地。

  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是第一次踏足這一塊土地的我對周遭都很陌生,更不用說這裡已經被征收的征收,荒廢的荒廢。

  部分戰鬥和忍術留下的痕跡還在,有的地方甚至還有干涸的不明血跡。

  昔日建村的兩大家族,強盛的千手和宇智波,族人都已經所剩無幾了。

  「所以我為什麼突然想來著裡的?」荒涼的廢棄環境讓我有些不適,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遵循著不知名的感覺朝一個方向走去。

  我停留在了一個已經面目全非,但仍舊能夠看出團扇族徽的倒塌的牆面前。

  漆黑的夜色讓隱藏在暗處的禍根蠢蠢欲動。

  這種和當初在淺草街頭的窺伺相似的感受,讓我控制不住地皺眉,手下意識地向身後原本背負大薙刀的位置抓去。

  自然,我抓了個空,於是心情更差了。

  「出來。」

  布料窸窣摩擦的聲音,刻意放重的腳步聲,拐杖叩擊地面的聲音,以及——

  「不錯的警惕心,」一個頭上裹著半邊繃帶,遮住了一側眼睛的老人出現在陰影裡,「宇智波。」

  一道、兩道……無數道的氣息將這一層層包圍。

  不,還有一道飛快向這邊接近的氣息。

  這個幾乎要將理智吞沒的仇恨和瘋狂……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將目光放在了明顯懷有惡意的人身上,一時間有些頭疼。

  在這個敏感的節點,顯然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見面機會,說不好還會引發大混戰。

  「雖然我說了您可能也不信,」我謹慎地垂眸,不讓自己好奇的視線對上那雙繃帶後的眼睛,「我不姓宇智波。」

  「可笑!」明明是身處黑暗,卻身著白衣的老人一臉的不以為然,「也就綱手那個感情用事的女人能輕信這個拙劣的謊言,就憑你那雙罪惡的眼睛,不姓宇智波……」

  「難不成還姓千手?」

  我頓時飄了飄視線。

  然而這便被眼前這人當成了心虛的證明,於是接下來的用詞更加尖銳,氣焰更加囂張,仿佛就地要將我打入危害木葉的戳,而他是為村除害而來一般。

  「行吧,」自認為不善口舌的我放棄了辯解,「反正接下來終有一打,能讓我再問個問題嗎?」

  「我究竟哪裡引起您的注意了?」

  「別裝了,」眼前的人反問:「不是你自己提出要在這裡見面的?」

  咦?

  我一愣,也正是這一晃神,剛剛開始一直全速往這裡奔襲的氣息已經近在遲尺。

  「唳——」

  天空中高亢的鷹啼撕裂了這似乎被遺忘的世界,有一個渾身圍繞著紫色查克拉的身影帶著雷電從高空劈下。

  虛影扭曲,一個穿著黑底紅雲外袍,帶著面具的男人揪著一個紅發紅眼的少女出現在了高處。

  「宇智波斑,宇智波佐助。」面前的老人無視了另一個女孩,將目光緩緩地掃過入侵者:「你們果然是一伙的。」

  大概是因為地處曾經一夜之間滅族的宇智波族地遺址,在這個被遺棄被遺忘的木葉邊緣,周圍全是一手建立的「根」組織成員,安全的環境和可信任的人,讓這個一直隱於黑暗中的人一步一步地踏出了陰影。

  陰雲遮住了部分的月,風吹動黑暗中的樹葉,沙沙作響,藏於土壤的根探出了腐爛的觸角。

  「當啷!」

  老人拋開了拐杖,右手的金屬束具被他一把扯下。

  「也好,省的我去找你們了。」

  伴隨著他右手纏繞的繃帶一卷一卷地落地,蒼白沒有血色的手臂上,十只猩紅色的寫輪眼紛紛睜開,注視著已經蕭條的家園,和被仇恨浸染的族人。

  「你們的寫輪眼,我就收下了。」

  被森森注視的年輕族人眼中三只勾玉飛速旋轉,下一秒,血液不受控制地從眼眶留下,紅色的六芒星出現。

  而我終於理清了頭緒,看向了優哉游哉坐在高處,被夜風吹得衣袍翻飛的「宇智波斑」。

  面具之下,紅色的萬花筒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被算計了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冷靜……沒冷靜下來。

  人生氣的時候總是想砸點什麼東西,於是……

  「轟!」

  我身後的牆面在我的反手一拳中徹底粉碎,轟然崩塌。

  順利地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我猙獰著笑了。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甩了甩沾上灰塵的手,轉動著手腕。

  「一夜滅族失去一切的開始,我不在。」

  「獨自一人背負仇恨孤獨的成長,我沒有參與。」

  「等到終於建立了羈絆卻為了復仇不得不斬斷,前去挽留的人裡,也沒有我。」

  我一步一步地踏出,站在了對峙的兩個人之間。

  「賭上所有去做交易獲得極速成長的三年,任憑自己墮入黑暗的時候,」

  「發現十六年以來所有的堅持都是一個笑話,親手將自己唯一的親人殺死的時候,」

  「放棄背負著痛苦在地獄前進的時候,」

  「統統都沒有我。」

  「現在,你說我是他的同伴?」我說著說著都要笑出聲了,「就憑這雙連開關都不會的同族的眼睛?」

  「我配嗎!」

  地面出現了用力踐踏的深坑,下一秒,我出現在了老人的面前。

  「你在看不起誰——」

  拳頭利落的撞上了下頜角,漂亮的上勾拳。

  「聽好了!」猝不及防之下,沒想到我會率先出手,而且很不宇智波地會用純體術肉搏的團藏直接倒飛了出去。

  呵,但凡你在佩恩襲村的時候探個腦袋,也會知道我是真的根本不會用忍術和幻術。

  「我揍你,與他、他、與你想到的亂七八糟的理由都無關。」

  一想到這裡,並沒有消氣,反而更加憤怒的我轉了轉關節,調整姿勢。

  擺出了另一個我很少用,但其實是屬於千手一族對外,更加普遍,流傳度更廣的起手式。

  「只是很單純地看你不爽,而已。」

  這個口口聲聲說著要保護木葉,到現在卻只是將自己的私欲凌駕於一切之上的人。

  這個將「自我犧牲是忍者的本分」掛在嘴邊,臨到頭來卻屢屢退縮的人。

  這個學到了他老師的絕對理性和遠大理想,卻沒有學到與之相匹配的覺悟和能力的人——

  「志村團藏。」

  我叫出了這個老人的名字,胸口的手裡劍似乎開始發熱,但怒火中燒的我只是停頓了一瞬便將它拋之腦後。

  「畢竟,擁有寫輪眼的宇智波一族,總是會感情用事,不是嗎?」


第70章 釘 宮 三 連

  很早以前我有說過, 我的體術是柱間先生教的。

  這裡我要更正一下,其實嚴格來說,大部分是柱間先生教的。

  作為最早和我接觸, 以及後期總是被柱間先生搬救兵拉來給我不會轉彎的腦瓜子開竅,當然沒有一次是成功的……總之,那個人,千手扉間, 也是喪盡天良滅絕人性之痛打花花隊伍的一員。

  綜上所述,如果讓現在的我刻意模仿扉間先生的風格打人,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啦。

  總之就是要快!很快!非常快!

  依靠著絕對的速度偽裝飛雷神, 打到他話都說不全,花花我也是不在話下的啦。

  「你……」

  逼近到正面打攻擊的薄弱處。

  「這……」

  似曾相識紅色的眼睛對上了團藏驚疑不定的表情, 我冷了冷神色, 轉身, 出現在他身後。

  「不……」

  再一手叩到他防御的死角, 趁著身體本能的承痛收縮, 徹底打亂他的節奏!

  寫輪眼出類拔萃的洞察力加上看透了一切堪白眼通透世界結合,裝一下強大信息分析能力也不是不可以。

  你看這人不就是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究竟是誰!」

  再一次被我好心地砸進坑裡, 終於能夠說完一句話的團藏捂著已經被折斷的手臂,質問出聲。

  我於是很配合地又一次擺出了絕對讓他眼熟不已的起手式, 意味深長地:「如您所見。」

  是我花花噠。

  這個人久居高位, 隱於暗處,大約是很久沒有親自動手了,實戰的經驗竟然比我還要差。

  旁邊圍著的一群根的成員礙於我不斷近身的距離和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一時間竟無法上前。

  於是我給在場所有的根成員來了個青春給您開門, 從上到下打了個痛快。

  並趁著宇智波佐助沒有出手, 搶先把這些人全都打了一遍, 最後打到失去行動能力,再順手全部摞到了一邊。

  摞到了距離等下會爆發的戰場中心最遠的位置。

  打架還不忘救人的我拍了拍手,試圖甩去因為下手太重留下的鮮血,結果發現這些都已經凝固,遂放棄。

  總算把無名之火發出去的我神清氣爽地舒了口氣,看了看更加廢墟的戰場,以及被打得灰頭土臉、分筋錯骨的所有人中唯一還站著的,其實也並沒有多大致命傷的人。

  這也是扉間先生打自己人的風格了嘛。

  完全貫徹了這一行為的我把亂飛的頭發壓好,對著圍觀的萬花筒少年,宇智波佐助友好地一點頭:「抱歉,久等了。」

  我默默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我打完啦,你請。」

  然後就找到已經連渣渣都不剩的牆邊,席地而坐,兩不相幫。

  正低頭默默打理衣著的我敏銳地捕捉到了投射在我身上的視線望回去,對著被面具遮住就剩一只寫輪眼的宇智波某人露出一個看似人畜無害實則皮笑肉不笑的標准營業微笑。

  那邊,在我退出後的戰場終於開始了戰前必要的放狠話環節。

  背負著血海深仇,千裡追殺而來的宇智波佐助開口:「團藏,我問你,是包括你在內的木葉上層下的命令,讓宇智波鼬滅了我的一族嗎?」

  被質問的志村團藏從坑坑窪窪的地裡躍出,並沒有搭理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用手一掰,強行掰扯住已經被先前的我重點關照,多處骨折的右臂,配合著並沒有好到哪裡去的左臂,不慌不忙地結了三個印。

  卯、亥、未。

  以施術的寫輪眼永久失明為代價,能夠徹底逆轉戰局的完美瞳術「伊邪納岐」,術成。

  這一場即便是我短暫的插手,也依舊未改變分毫的查克拉消耗戰就此打響。

  和我每次一到要害就偏開角度的手下留情不同,那邊的兩個人已經打出了真火。

  畢竟一個是血海深仇,一個是「為了木葉」。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

  「天真,」一半斷毀的高牆上,黑底雲紅衣袍的男人開口對我說了第一句話,「你以為這樣就能置身事外了?」

  「——見死不救,你就是幫凶。」

  就在這句話剛落下,被我刻意發出的動靜引來的木葉的人趕到了。

  一個火影,眾多上忍,醫療班,封印班……甚至連我從來沒見過的兩個顧問都出現了。

  ……這來的人未免來的也過於全面了。

  佩恩入侵木葉那會都沒有這麼多的人。

  我意識到事情或許並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坐在那頭的「宇智波斑」突然狂笑著拍了拍手,大聲道:「干得不錯,花。」

  他並沒有再補充什麼,可任憑誰看到那一群帶著木葉護額失去意識忍者,顯然招招衝著取志村團藏性命去的宇智波佐助,以及坐在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袖手觀戰的我和「宇智波斑」。

  ——鐵證如山。

  留著山羊胡子的男性忍者率先發難:「五代,這就是你說的『可以信任的孩子』!」

  另一個年齡相當的女忍者也附和:「夜深人靜,帶著叛逃的宇智波佐助和曉組織的成員入侵木葉,肆機襲擊木葉的高層。」

  兩人如同瞎了一般無視了狼狽躲避天照火焰的木葉高層手中密密麻麻的寫輪眼,一致將矛頭對准了我。

  也對,大敵當前,自然先一致對外。

  我看著明顯騷動的木葉忍者,冷靜猶存地想到。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宇智波「斑」。

  不依不饒的聲音仍在耳邊。

  「二代大人早就說過,宇智波是天生邪惡的一族。」

  「那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欺騙嗎?」

  「你看她的那雙眼睛……」

  「五代大人……」

  竊竊私語聲嘈嘈雜雜,被一個響亮的反駁壓過:「我不信!花花前輩不是那樣的人!」

  ——是鳴人。

  「這一定是敵人離間我們的想法,」金發的少年狠狠地一揮手,仿佛要將所有的質疑和陰霾一並揮去,「綱手婆婆,你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吧?」

  綱姐緊緊地抿著嘴唇,擔憂地看著我,卻硬生生地控制著自己沒有說話。

  我理解的,在此刻,她不能說話。

  我當然能夠理解的。

  因為她是火影,是保護村子的領袖,在沒有明顯的證據之前,她不能讓個人的感情凌駕於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之上。

  可為什麼,我會感到有些難過呢。

  似是讀到了我的想法,「宇智波斑」的聲音低沉地響起:「因為宇智波一族比其他族人更重視「愛」。」

  是這樣嗎?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絕望的世界沒有存在的價值,所剩的只有痛楚!」這位終極傳銷頭目向我發來了offer:「那裡不屬於你,來曉吧。」

  「這裡有你的族人,我們一起向著偉大的理想而努力,只執著於眼前的紛亂的人是無法理解我們的想法的!」

  「到我這邊來,」那雙手向我伸出,自認為勝券在握地呼喚我,「宇智波花。」

  而封印了視覺的我也借助他最後靠近成功的心神波動,順著這一份極具針對性的惡意明白了他的目的。

  為了得到最新出現的,尚未被封印,顯然更好獲得的九尾。

  看,他也不是真心的。

  我知曉此時的我情緒很不對勁,第一次面對如此之多的惡意,而他的話的確也給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動搖。

  但其實「宇智波斑」並不知道,他說的那麼多,其實都不抵那一句「見死不救,你就是幫凶」帶給我的衝擊大。

  這一雙救死扶傷的手,終究要沾染上謀殺的罪惡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垂在兩側的手動了。

  「宇智波斑」面具下的嘴角勢在必得地勾起。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

  在懷疑,猶豫,擔憂,信任的眾多目光包圍下,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少女緩緩地抬起了手。

  ——牢牢地揪住了胸前的物什。

  那是一個手裡劍的形狀,被精心編制的紅繩掛在最重要的胸前,可見少女對它的珍視。

  但此刻,它被那雙沾染了鮮血的手狠狠地、狠狠地拽了下來。

  「我,不姓宇智波!」

  「啪嗒」。

  紅繩斷裂的聲音,少女腳下的土壤暈染開了兩個深色的圈,一道血痕隨之出現在少女的脖頸。

  我孤注一擲地抓住了這個連通世界的媒介。

  此前,一直是扉間先生單向地聯系我,那麼這次,我能不能反向地打通這個通道呢?

  拜托了,請……

  『沒有問題的。』

  一雙透明的手搭上了我的,我的余光中,屬於四代目火影的衣袍一閃而過。

  少女緊緊握著被她扯下的手裡劍,鮮血從她的指縫不斷滴落,而她的全身,突然爆發了強烈的,和九尾比之也不遑多讓的查克拉。

  在越來越多警惕的眼神中,一個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遠方而來,最後,在光芒大盛的手裡劍中傳出。

  「反向連接上了,你那邊出什麼事了?」

  伴隨著這句話的出現,在場咄咄逼人的兩位顧問,門炎和小春,甚至是仍舊和宇智波佐助決一死戰的志村團藏,全都不由自主地一僵。

  在不知為何安靜下來的夜幕中,或明或暗,驚疑不定的目光鎖定在了少女攤開的手上。

  那裡,獨屬於二代目千手扉間的飛雷神印在散發著明滅的光,一如此刻在場某些人七上八下的心。

  大約是並沒有接收到想要的回答,那一頭發聲的人不厭其煩地重復了一遍,只是這一次,帶上了稱呼。

  「——花?」

  「扉間先生。」我仍舊低垂著頭,不聽話的劉海被風吹到了額前,完美地遮擋了我的面部表情,「我有困惑。」

  「宇智波一族就是天生邪惡的一族,這句話您說過的,對嗎?」

  千手扉間作為擁有七屬性查克拉,才華橫溢到創造出的禁術能塞滿木葉一整個藏書室的忍術大師,自然是自傲的,也是敢作敢當的人。

  所以我知道,對於我問出的明明白白的「是」或「否」的問題,他只有一個回答。

  那邊沉默了一會,實驗室空曠的環境傳來他帶著回聲的答案:「對。」

  「您還說過,宇智波的寫輪眼是因為失去了愛而產生的特殊查克拉而產生的,眼睛越強大,就意味著失去越多,感情越是偏激,對嗎?」

  「對。」這一次的回答更加果決,因為這一切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顯然他還有別的話要說,「可你……」

  「好的,我知道了。」

  千手·睜著一雙宇智波的寫輪眼·被在場人當成宇智波·感情偏激·花一口打斷了他未盡的話語。

  我的理智告訴我現在很不冷靜,不要被敵人的不懷好意牽著鼻子走,而我的感情直接一把掀了桌子,大聲嚷嚷著去您令堂的冷靜。

  「扉間先生。」感情偏激的我直接將敬語拉滿,無視了從剛剛開始就陷入死一般寂靜的戰場,「冷靜」地再一次呼喊對面的人。

  「我在。」簡潔有力的回應,是扉間先生一貫的風格,顯然和我的故作鎮靜不同,看來對面的人是真冷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努力地調動我為數不多的日語特殊詞彙庫。

  在不知道多少人的暗自屏神下,少女爆發出從未有過的王道氣場:「您真的是……」

  「嗯?」

  「八嘎!」

  「什……」

  「無路賽!」

  「等……」

  「八嘎,八嘎,八嘎!」


第71章 別低頭

  空曠的實驗室, 兩個渾身泥濘的少年僵硬地站在角落,在他們自以為隱蔽的視線集中處,一位顯然是少年們師長的成年忍者肅著一張臉, 對背後的小動靜充耳不聞,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實驗室中心的位置。

  那裡,被眾多運算公式包圍的手裡劍正在自動推演著術式。

  頻頻作妖不成,性子更為活潑的淺色衣服少年苦著一張臉, 開始回憶事情究竟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就在前不久,在湖面上和自家的小伙伴比賽抓魚的他,被突然冷著臉出現的自家老師, 一手一個,拎小雞仔一樣地直接飛雷神傳送到了實驗室。

  難得的休息日, 穿得不拘一格, 上山下湖玩了個遍的兩人就這麼被扔在了一旁, 沾著泥土、草屑、水藻的衣服甚至還在往下滴水, 把光可鑒人的地板染上了髒污的痕跡。

  第一次進入老師的實驗室, 還是以這幅模樣,兩個少年都有些不自在。

  『什麼情況?』淺色衣服的少年擠眉弄眼。

  『噤聲!你沒看到老師的臉色都要掉冰碴子了?』深色衣服的少年警告地瞪了站沒站樣的伙伴, 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替他擋住了大半的視線。

  然後他們發現, 自家師父真的就這麼把他們晾在一邊。

  『你在宇智波的丸子裡下鹽巴的事情被捅出來了?』都是皮猴子一樣的年紀, 平時沒偷偷摸摸干點違禁事的少年瞬間明了,這是做壞事被抓包了,淺色衣服的少年率先遞出一個眼神,熟練地開始對口供。

  深色少年同樣一頭霧水, 但這不妨礙他回懟, 他瞪大了眼睛, 試圖表現出凶惡:『閉嘴,我最近可是有好好掃尾的!倒是你,前幾天偷偷挖了柱間大人種下的瓜的事別以為沒人發現!』

  你來我往了好幾次,兩個少年才發現,平時早該降下懲罰的師父,此刻還是一言不發。

  這下兩個人都覺得不妙了。

  兩個少年故作鎮定地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將目光投向了自家師父……放在研究台中心的手裡劍上。

  恰逢此時,從手裡劍中突然爆發出強烈的風壓,刺眼的光芒直接把兩個沒有防護的莽撞小子刺出淚花。

  兩人動作一致地捂住眼睛,聽著前方自家師父有條不紊又疾風驟雨般的應對,感慨師父不愧是師父,扉間大人恐怖如斯!

  很快,風暴平息,一個飛雷神的圖案穩固成型。

  跨世界的雙向聲波傳送,簡稱電話機,順利建立。

  接著他們就聽完了全程。

  是的,全程。

  這裡必須要說一句,作為忍者,接觸的人魚龍混雜,什麼樣的污言穢語沒有聽過,甚至如果任務需要,從木葉隨便抓出一個忍者開口,都能夠不帶重樣地把人物目標氣死。

  ……當然,到了這個年齡,某種地點特殊的任務也並不是沒有接觸過。

  所以當那個並沒有多少殺傷力,甚至過於可愛的「八嘎」「無路賽」清脆地回蕩在空曠的實驗室時,兩個少年全身一抖,紛紛低頭,完全不敢看自家老師現在的表情。

  ……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殺傷力真的挺大的。

  淺色衣服的少年繃著臉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深色衣服的少年……他默默地挪到了小伙伴的後邊,一手捂嘴,一手扯後領,拖著他迅速逃到了門外。

  『謝了,團藏,我欠你一條命。』放棄了表情管理的淺色衣服顫抖著搭上了好兄弟的肩膀。

  『客氣了,日斬,咱倆誰誰啊。』同樣表情奇怪的深色衣服哥倆好地將也手搭在了對方肩上。

  表情不明的白發的成年忍者並沒有阻止兩個跳脫的弟子撤離,不過顯然這兩個人逃竄地過於慌不擇路,以至於在關上大門時甚至還把室內燈也熄滅了。

  於是,徹底暗下的實驗室中,只剩下了飛雷神印記如同呼吸一深一淺波動的明暗光芒。

  良久,在橫跨過不知道多少個世界依舊維系著的微弱光芒中,一只手抬起,從堆放得密密麻麻的文件山中,准確地握住了一個卷軸,緩緩抽出。

  但它並沒有被展開,只是被手的主人輕輕地、輕輕地,放在了此刻什麼都沒有的另一邊。

  ……

  在我的驚天一罵後,繼我這邊的沉寂後,那頭也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好久好久後,我聽到了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嘆息,就在我懷疑是否是聽錯了的時候,扉間先生終於開口了。

  「來說一說你的眼睛吧。」

  嗯?

  「作為宇智波的宿敵,作為一個千手。」

  他想說什麼?

  事關我此前完全不清楚的開眼情況,好奇心促使我的理智一把從已經拐向險峻山道並一路踩油門的情感手中搶回了方向盤。

  我乖乖地坐了下來。

  「從你的開眼說起。」扉間先生的聲音一直以來是標准學術彙報的發言,客觀,理智,同樣,具有說服力。

  「木葉二年,初夏,對你而言的時間是剛到木葉六個月,被故鄉傳召回歸的時候,兩個世界的意外碰撞,讓正在摸索起步的木葉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冷靜到有些冷酷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回音,帶我回到了過去。

  「『和平』不再是大哥口中遠不可及需要我們為之努力的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人和國家。」

  不知不覺中,遠離了我這一片的黑色天照之火熄滅了,沉默不語的聽眾增加了兩個。

  「在夾縫中,先前被我們意外抓獲的黑色不明能量殘骸衝向了你的世界。」

  ——我想起來了。

  「是我用鎖鏈繞著要把它拉出來的時候嗎?」這麼想來,當時的場景作為開眼的條件也的確……

  「不,」猜測被一口否定,「要更往後。」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有一個猜測逐漸成型,但發話的人卻沒有再繼續,只是時隔一年多,問出了一個問題。

  「當時,在兩個世界交叉遠去,黑色不明能量殘骸還在你的世界封印未成時,你從下方的空間風暴中,看到了什麼?」

  這個人狡猾地在問出問題後直接閉口不言,顯然,如果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自然也得不到後續的情報。

  「……檢非違使,六個。」並沒有多少抵抗的我吐露出又一個跨世界的情報,「屬於游蕩在時空中的存在,實力以敵方的最強者為參照。」

  「果然,那就說得通了。」筆觸劃過卷軸記錄的聲音隨之響起,分明是不緊不慢的步調,通話那頭的人卻始終將談話的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手裡。

  ——這就是作為對手時的千手扉間,嗎?

  「是的。」

  然而就在我內心逐漸開始動搖,這位掌握了主控權的獨裁者卻一反之前的咄咄逼人,寬容地將答案交付到了我的手中:「選擇獨自一人拖著不可戰勝的敵人落入時空風暴之時,才是你的開眼。」

  「我生於盛世,長於盛世,自然也應當做些什麼……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個聲音一字一頓地重復我當初的話,「——才是你的開眼。」

  我已經被這個消息衝擊地短暫大腦一片空白。

  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寫輪眼出現的場景,卻不曾想到,會是這麼早。

  「接下來本應該是二勾玉,」那邊的人已經將話題推到了下一個節點,「遺憾的是,二勾玉我並沒有親眼見到,暫且略過。」

  我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遺憾,才悄悄松了半口氣,又在緊隨其後的話中提了起來。

  「最後是三勾玉。」扉間先生說到這裡,聲音明顯的停頓了一下。

  在他的停頓中,我突然若有所感,試探地:「是……無限城決戰的時候?」

  「嗯。」原本侃侃而談的人突然寡言,「在你做出選擇的時候。」

  我的情緒其實早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穩定了下來,甚至還意外得到了一直以來困擾著的問題解答,理智回歸的我帶著自己也說不清的如釋重負,向縱容著我任性的扉間先生道歉:「扉間先生,我……」

  可一如先前我打斷他的未盡話語,這一次他也打斷了我的。

  「還沒完。」熟悉的指節輕叩桌面的聲音,「聽著。」

  「寫輪眼是失去與痛苦相隨的瞳術,這是千手一直以來和宇智波交手得出的血的教訓。」

  「失去同伴,失去至親,失去摯愛,恐懼,不甘,絕望,瘋狂,死亡,」卷軸咕嚕嚕地滾過桌面,書頁紙張嘩啦啦地翻動,我相信如果不是受制於跨世界的限制,呈現在我面前的應該是一個完美的數據圖。

  「我見過太多寫輪眼開眼的理由了。」

  「可,無可辯駁的數據和事實是,在所有我見過的寫輪眼中……」

  哢噠,是什麼合上的聲音。

  「你是特別的。」

  風的聲音、林木的聲音在這個人的聲音中漸漸地遠去了,分明沒有進入通透世界,我卻奇異地聽到了血液奔湧而過的聲音。

  「開眼,是為守護故土選擇舍棄自己。」

  「三勾玉,是為保全那些在黎明前夕前僕後繼的平凡偉大的生命,選擇舍棄當初開眼的自己。」

  「這是大愛。」

  跨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時間和空間,維系著兩個世界的飛雷神閃著明滅不定的光,送來了世界的另一端,與擁有著邪惡之眼一族廝殺至今的,名為千手的宿敵的認可。

  「抬起你的頭,千手花。」

  「你從來,都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第72章 論如何抹殺一個人

  最在狀態也是最不在狀態的漩渦鳴人有點奇怪於現狀的氛圍, 轉動著空空如也的小腦袋,左顧右盼了一會,順從本心哈哈一笑:「原來花花前輩姓千手啊,就是這個姓好像有點熟悉……啊痛!」

  被無情地呼了後腦勺的少年轉頭怒目而視:「好色仙人!」

  年長的三忍之一臉上是典型的信息過載後的空茫, 但這不妨礙他救下無辜的弟子。

  他用僅剩的右手掰著那只金色的刺蝟頭強行轉了一圈。

  「你們, 」被強行讀空氣的漩渦鳴人大為震撼, 不明覺厲, 「為什麼都是這種表情?」

  而本該反應最大的人,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千手」卻舒了一口氣,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至於我,我已經傻了。

  說出這句話的人可是扉間先生!

  傻乎乎的我傻乎乎地問:「扉間先生, 我能抱抱你嗎?」

  「……你在說什麼傻話。」

  「也對,現在我碰不到您,」我很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推翻了之前的想法,「那我能先保留嗎?」

  那邊顯然很頭疼,試圖阻止我的想一茬是一茬:「你冷靜點。」

  「我覺得我超冷靜的, 」我正色, 抑揚頓挫地:「主要是扉間先生, 您真的太帥氣了。」

  「這不是事實嗎?」

  這個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我呆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立刻乘勝追擊。

  「好耶!」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並果斷一錘定音:「您答應了!」

  從剛剛開始一直覺得氣氛不對勁,我本能地皮了這一下, 試圖把令我總覺得惴惴不安的詭異感覺拉回自己的熟悉領域。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 被我瘋狂撩撥底線的扉間先生, 還真干脆地應了:「可以。」

  「只要你別後悔。」意味深長的語氣讓我汗毛一下子立了起來, 我警覺地摸了摸手臂。

  一段時間不見, 柱間先生究竟做了什麼,鍛煉得扉間先生這麼可怕。

  我縮了縮脖子,突然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地慫了:「那、那到時候再說?」

  「呵。」

  ……

  木葉方,備戰的姿勢都擺了好一段時間的忍者視線漂移。

  現在是什麼情況?

  還打不打?

  不,現在已經不是打不打的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聽到了那麼多的爆炸信息,能不能活下來的問題。

  聽聽那邊說的都是些什麼——

  「對了,如果我看您的徒弟不爽,我能打他不?」

  「你什麼時候打人還要問過我的意見,再說我的徒弟哪個你沒打過?」

  「咦?不可能!我就記得我只揍過宇智波鏡——」

  「你倒是說說除了最開始的鏡,千手族地演武場的對手名字你記得幾個?」

  「哈、哈哈……那不是光顧著打群架了誰還會想這個……」

  「哦?」

  「您好煩,好好聽我說啦!」

  「轉移話題的人是誰?」

  「對不起,是我。」

  「認錯倒是挺快……行了,你說吧,我聽著。」

  「唔,就是這次不太一樣,有點嚴重,需要時刻克制自己的拳頭不要砸下去的那種。」

  「這樣?那你打吧。」

  「好干脆?!」

  「你那邊的那個又不是我的弟子,我不相信你連這點判斷都沒有,」最後從手裡劍傳出的聲音理智又冷酷,「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曉方,聽到令人在意的信息停下來的宇智波佐助不耐地握住了刀,在確認沒有有用信息後,殺心再起。

  形勢再次一觸即發。

  某種程度上能夠左右戰局的少女在同一時間結束了對話,眉尖的動搖散去。

  如同通話另一邊的人說的那般,她昂首挺胸,目光堅定。

  她沒有向任何一方走去,只是憑空伸手——

  伴隨著那雙三勾玉的旋轉,仿佛能淨化一切污穢的熾熱的白色從她的手中亮起。

  一把查克拉形成的大薙刀穩穩地落在了手心,幽藍色的查克拉如同有生命的脈絡附著其上,隨著呼吸緩緩移動。

  「不好意思,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

  這麼說著,大薙刀高高舉起,轟然落下!

  石板崩裂,土壤翻卷,兩方人馬在這一擊形成的溝壑下,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對峙局面。

  我一腳踏在這條還散發著凌然刀氣的裂縫邊緣,對著此前叫囂地最凶的幾個人,露出了一個核善的微笑。

  「都別動,」刀身下壓,是再明顯不過的警告:「不然,接下來的這一擊,就不知道落在哪裡了。」

  是不是很想不到?

  叫你們來的是我,不讓你們出手的還是我。

  為了硬下心腸,我再沒有向那邊投去一份視線,轉染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快要圖窮匕見的兩人。

  不過顯然,木葉那邊的配合不代表名為「志村團藏」的某個腦子不正常的老人配合,他一次次地倒下,手臂上的寫輪眼一只一只地陷入長眠,竟然還能抽出空看向我的方向:

  「你……你既然是木葉的人,為何還要站在木葉的對立面?」

  我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我想你或許搞錯了什麼。」

  「耳朵是個好東西,有些話我很早就說過了,並不是我針對木葉——」

  我將視線下移,落在那只罪惡滔天的右手臂上:「我是在針對你啊,志村團藏!」

  隨著我的這句話音落下,天空中盤旋的鷹伺機而動,猛地俯衝而下,配合著佐助的刀光,那雙被寬大衣袍遮蓋的手臂跌落塵土。

  「啪嗒。」

  手臂上又一只不甘睜著的紅色寫輪眼緩緩閉上,被腰斬的團藏化作虛影,如同幻術一般散去。

  「沒用的。」完好狀態的人再一次出現在了高處,冷漠的注視著這個宇智波一族的復仇者,「你殺不死我。」

  但是在那截手臂掉落的一瞬間,上面遍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寫輪眼,還是被不少人看到了。

  壓抑得極低的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接連響起。

  「怎麼?」即便如此,志村團藏依舊顯得異常游刃有余,這個自詡木葉黑暗面的政客似是找回了自己的定位,將目光投向了我的方向,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嚴厲地斥責道:「將木葉的黑暗面暴露在陽光下,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你們這些在陽光下長大的小忍者又怎麼知道,自我犧牲,才是一個真正的忍者!」

  風一視同仁地吹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衣袍,而又以高空中的氣流動蕩最為激烈。

  被聲討、被恐懼、被不理解的人站在高高的廢墟上,他堅信自己是沒有錯的:

  「不見天日,在暗中的功臣,這一直都是忍者本來的姿態。」

  宇智波佐助的兩只眼睛都流出了鮮血,從他的周身飛出了數不清的烏鴉,凄厲的叫著湧向了高處的仇敵。

  烏鴉,那是宇智波鼬常用的忍術。

  作為和鼬接觸不少的志村團藏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仍舊沒有動搖,甚至引以為傲:

  「不光是鼬,很多忍者都是這樣默默死去,這個世界不能全是光鮮亮麗的,就是因為這些人,因為黑暗的存在,世界才得以維系和平。」

  「不准——不准你再提起鼬!」孤獨的復仇者唯一的底線被戳爆,他出離的憤怒了。

  紫色的須佐能乎從他的身後立起,經絡和肌肉填充空蕩蕩的查克拉骨架,亮黃色的光從巨人的瞳孔射出。

  因為和平,愛著他的哥哥死去了。

  宇智波佐助失去了一切。

  他無法原諒在好好享受用鼬的犧牲換來的和平的木葉。

  團藏,只不過是第一個復仇的對像而已。

  而這個復仇的對像卻仍舊對他的所作所為大肆嘲諷:

  「理解錯了鼬的意志的你是不會明白的,對你來說,鼬的犧牲並不重要,你只是在隨意發泄你的憎惡而已,宇智波佐助。」

  「你在浪費鼬、浪費宇智波一族的犧牲。」

  宇智波佐助沒有再接話,在他背後的紫色巨人抬起了手,弓被拉至滿月,雷屬性的查克拉搭與一箭,雷電交織,霎時間如同成千上百只鳥鳴齊聲鳴叫。

  「在你手上的那十只眼睛都閉上之後,你就沒有招了吧!」

  ……

  宇智波佐助已經全然不顧即將失明的眼睛,天照和須佐能乎不間斷地放出,而志村團藏的查克拉因為「不死」術法的頻繁發動,已經臨近枯竭。

  「這兩個人再這樣打下去就是同歸於盡,」有忍者向最前方的五代火影請示:「綱手大人——」

  五代目火影並沒有回話,只是將目光投在了擋在所有人必經之路的「千手花」身上。

  那個有著一雙寫輪眼的少女,此刻為同族的復仇,創造了一個最「公平」的環境。

  所有的人都將見證背負了木葉之極惡的老人死去。

  感受到不止一道的視線,我下意識地回望,順勢抬了抬許久未動的手,揮了揮刀找回狀態,並疑惑地歪了歪頭。

  要打架嗎?

  於是視線「嗖」地收回大半,並傳來了一聲聲嘆息。

  「那就,這麼看著?」

  「畢竟是那『根』——」

  這時,一個此前沒有聽過的陌生少年的聲音突然插入:「姑且問一句,『根』是什麼?」

  這個聲音加入的時機過於自然,而木葉也有不少人對於這個據說一直存在卻從未出現過的組織一無所知。

  木葉方將這個聲音下意識地當成了和鳴人一樣先前沒有接觸過這個方面的忍者,有年長者耐心地解釋:「『根』又稱暗部培訓部門,是三代大人這一代出現的隱藏在暗處的組織。」

  「不止,」聽到聊到我感興趣的話題,我頓時收回了和「宇智波斑」對瞪的眼睛,轉頭補充。

  不同於用詞中肯保守的木葉方,我的補充更加的一針見血:「用那邊那位『根』的首領的話來說,是深埋大地,背負起木葉所有的黑暗面,動用一切見不得光的手段保護和平的『根』。」

  「不過現在只是隸屬於那個人個人的獨立組織,一切為了他的私欲而行動的組織啦。」

  我說著,再次將被我妥善放好的手裡劍掏出,親切友好地向提問的少年打招呼:「還有什麼問題嗎,這位不知名的少年?」

  「謝謝您的解答,前輩,」一本正經的聲音很有禮貌地道謝,「大致明白了,所謂『根』,無名字、無感情,無過去,無未來,唯有任務,在背後支撐起木葉村這棵大樹的,是深扎於大地之中的……『根』的意志,這個意思?」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看不出來你的理解能力挺強的。」我有些疑惑於電話那頭換人了,但是既然是扉間先生默許的,或許這個少年有他不平凡的地方?

  「……不,嚴格來說這和理解能力並沒有多大的關系,」那邊的少年的聲音沉重無比,我甚至還能聽出其中隱藏不住的自責和沮喪。

  「糟糕,糟糕,簡直是糟糕透了。」手裡劍的語音傳送功能經歷了兩個世界的改造早就已經登峰造極,連少年下意識的低聲自語都完美地收入其中,再經過我這邊的設備擴音而出。

  一手創立的組織被如此一個小子貶低至塵埃,以志村團藏多年久居高位的經歷是斷不能忍受的。

  恰此時,他正好操控著通過先前近身給宇智波佐助下的咒印,將本就消耗巨大的對手定格在原地。

  自認占據上風的老人先是不慌不忙地結了一個「解」印,隨後,無視了動彈不得的宇智波佐助,極其不悅地轉頭隔空與發出聲音的陌生少年對峙。

  「小子,你才知道些什麼,就敢張口就來,隨意詆毀木葉一個勞苦功高的組織?」

  「我當然知道!」陌生的少年毫不示弱,他一改剛剛恪守禮節的用詞,尖酸刻薄的話不住地出現:「再清楚不過了,一定是師……二代大人離去後,下一任無能,連單純的繼承意志都做不好,緊接著你就帶著『根』沾沾自喜地出現了。」

  木葉方,聽到已故的三代火影被一個顯然是孩子的忍者評價為「無能」,有人按捺不住地出聲反駁:「臭小子,三代大人不是你能隨口冒犯的!」

  「我這人從來不信口罵人。」少年顯然正在情緒激動的時候,「你口中的三代大人,是不是直到死去都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

  頭鐵的忍者一梗:「這是自然——」

  「呵。」少年發出了令我既視感極強的一個擬聲詞,「一個火影……好事全讓他沾了,然後髒活全推給『根』?」

  遠遠的,另一個少年弱弱的聲音道歉:「對、對不起?」

  「沒讓你道歉,你給我閉嘴。」少年的聲音突然變輕,離得最近的我隱約聽到了他在和那頭的人說著什麼「你走遠點影響我發揮了」之類的話。

  很快,趕走了「影響發揮」的不穩定因素的少年重新撿起了話筒,再次對著他的目標輸出:

  「喂喂喂,那邊那個老頭——」

  「老夫有名字,」被一個小毛孩輕視的志村團藏氣不打一處來,狼狽地躲著被宇智波佐助打回的風遁手裡劍,一邊還很有毅力地抽空反駁,「你這個小鬼又怎麼能知曉老夫的抱負……」

  「我當然知道,」少年再一次重復,「我說,我當然知道!」

  「你是沐浴陽光的木葉,我是深埋土壤的根——你一定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志村團藏漫不經心的態度一變,下意識地環視四周,搜尋能夠一口道出隱藏在他心底多年心聲的少年的身影。

  「哈……可笑!可笑!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而就差被團藏引為知己的少年,說著說著卻哈哈大笑起來,帶著明顯哽咽的笑聲聽起來是那麼的悲愴,「……志村團藏竟然是這樣一個面目可憎的人!」

  「你是不是還志得意滿地認為這一切都是為了木葉?」

  志村團藏對少年的態度有些不滿,可此人是這麼多年來難得能夠理解他的人,他自以為包容地矜持頷首:「自然。」

  「很好,那邊的那個老頭,那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少年的聲音逐漸收緊,帶著他自己也意識不到的顫抖。

  「木葉建村初期的四個家族,千手,宇智波,志村,猿飛……在你說著這句話的現在,還剩下幾人?」

  志村團藏沒有再說話。

  木葉的人在這句話一出,混沌的大腦短暫的空明了一瞬。

  能夠進入扉間先生實驗室的少年是何其聰慧,他直接明了了沉默的含義,但此刻,他的聲音還是保留了一絲理智的,說出口的話還是條理分明:

  「說不上來了?那我來說。」

  「宇智波一夜之間被滅族,而千手,」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千手一族何其強盛,可就在剛才前輩的全名一出,竟然還有小忍者不識『千手』之名。」

  「既然你上一個問題答不上來,那你倒是說說,猿飛、志村,現在又有幾人?」

  「——你說啊!」

  木葉,已經有人深深地低下了頭。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為了木葉!」

  明明是在破口大罵,可這個少年卻好似在聲聲泣血。

  「志村團藏!師父——可是姓千手的啊……你怎麼對得起他!」

  「冷靜,你冷靜一下……」另一個聲線更為寬厚的少年聲線再次出現,明顯是在勸阻道,「你太激動了。」

  「滾你馬的冷靜!」清脆的碎裂聲響起,「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做了什麼,宇智波……滅族……哈哈哈……」

  「我再看宇智波不順眼,也就是在他們的三色丸子下點鹽巴惡心一下,六十多年以後,竟然會喪盡天良到直接讓這麼多木葉的人命一夜消失……」

  「小子,沒有人敢自稱了解我,敢說出這種話的你——」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志村團藏再也顧不上來尋仇的宇智波佐助,他將陰冷的目光鎖定了發聲的來處。「你是誰?」

  自然,他也沒有看到,被他忽略的後方,名為宇智波佐助的少年臉上已經全是眼睛淌下的血淚,踉蹌著脫離了咒印的束縛,咬著牙,趁著仇敵注意力分散的絕佳時機,悄無聲息地舉起了手中的復仇之刃。

  「你問,我,是誰?」

  全場MVP,已經徹底殺瘋了的陌生少年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此時,在這邊的老人問出這句話之後,他突然冷靜了下來。

  「我,最初建立木葉的四個家族之後,現師從扉間大人,一直以來以能夠給木葉帶來幸福的目標而努力。」

  「今年十二歲。」

  志村團藏的瞳孔劇烈收縮,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扯住了白色的衣袍,試圖將它扯下遮住右臂的罪惡。

  可少年接下來的聲音沒有給他機會。

  「我是志村團藏。」

  「是你的過去。」

  少年的聲音鏗鏘有力,將六十年後的這個人存在的意義一口抹殺。

  「但你,絕對不會是我的未來。」

  「我絕不承認這樣的你。」

  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穿透了僵硬在原地的老人的胸口,因為太過於震驚,他連「不死」的瞳術伊邪納岐都來不及發動,就這麼被刺中了要害。

  志村團藏一點一點地轉頭,唯一一只屬於他自己的、渾濁的黑色眼睛對上了後方燃燒著仇恨的紅色六芒星。

  「志村團藏——」

  來自過去自己的冷酷聲音同時向所有人宣告:

  「你有罪!」


第73章 盡管手中空無一物

  志村團藏默然地, 在來自過去的自己的否定中跌落塵埃。

  他的生命之火並未完全熄滅,如同風中殘燭,苟延殘喘。

  但他放棄了反擊。

  只是在最後,即將合上眼睛的時候, 這個在黑暗中腐爛的『根』突然用他所剩的最後力氣, 扯下了披在身上的白色衣袍。

  那只渙散的黑色眼睛嘲笑著看著從天而降的黑底紅雲衣袍, 嘴唇翕動著說了什麼。

  接著, 四像封印的陣法在他胸口成型,黑色的血液從他的心口噴出,垂死而起的封印之力以此為引,將他頭上擁有最強幻術「別天神」的寫輪眼重重包繞。

  這個號稱能夠將方圓幾百米的所有之物吞噬封印的禁術, 此時不知為何,僅僅將發動者吞噬其中,連他距離他最近,已經沒有力量後撤的宇智波佐助也沒有波及。

  名為志村團藏的老人徹底死去了。

  名為志村團藏的少年若有所感。

  「可以了,團藏。」扉間先生的聲音蓋過了少年喑啞的發言,「小猿, 帶他出去。 」

  「是, 老師。」

  兩個尚還年輕的木葉希望互相攙扶著離去。

  木葉這邊的忍者們早在我手中的查克拉刀消散在空中的時候, 就已經紛紛越過我,向宇智波佐助的方向包抄。

  但是這裡還有一個能夠來去自如的「宇智波斑」, 他既然敢帶著兩個人當而皇之地闖入木葉,就有足夠的把握全身而退。

  前提是在沒有我存在的情況下。

  明顯錯誤地估算了我存在的價值, 現在被團團圍住的「宇智波斑」警惕的目光掃向我的方向, 訝異地發現我還在原地。

  ……是的, 我現在顧不了那邊。

  我在徒勞地、盡全力搶救在逐漸走向崩壞的手裡劍。

  「看來時間要到了。」

  扉間先生像是早有預料, 甚至還能抽空安撫慌亂的我, 「經歷了三次世界壁壘的突破,那把普通的手裡劍也該到極限了。」

  「別在意,花。」

  扉間先生的聲音在一卡一頓地送來,干擾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輕。

  「你只管繼續向前,我……」

  聲音就此戛然而止。

  一陣風吹過,手中被無形之物碾壓成齏粉的金屬細屑消失在空中,被扯斷又重新接好的紅繩失去了憑依,茫然地落到地上。

  我的手中再無一物。

  「……」又一次,因為世界的不同,我不得不失去來之不易的聯系。

  「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宇智波佐助的嘶吼和我的心聲重合,但其中的感情要搖搖欲墜的多,引得我尋聲望去。

  穿著白色開襟上衣的宇智波孤身一人,他的身邊沒有同伴,沒有師長,只有早先幻化出來屬於宇智波鼬的烏鴉相伴。

  孤獨的少年體內的查克拉臨近枯竭,瞳孔渙散,一只眼睛不受控制地閉起,臉上全是過度使用眼睛後留下的血淚,在他面向的方向,是與他對立而站的漩渦鳴人。

  鳴人的身後,是數不清的木葉忍者,那其中,有他的老師,他的同伴,他視為親人的長輩,以及許多許多,曾經厭惡他,如今將他視為英雄的木葉忍者們。

  但是這個被所有人簇擁著的人柱力少年卻毫不猶豫地從人群中躍出,向孤鷹一般的復仇者而去。

  屬於宇智波佐助的聲聲叩問也到了:「……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執著啊,漩渦鳴人!」

  「——因為我們是朋友。」

  漩渦鳴人的聲音不再是沒頭沒腦的大話,他同樣肅穆著一張臉,仿佛在宣布什麼十分重要的大事一般鄭重地,再一次重復了三年前兩人終末之谷一戰的話:「宇智波佐助,是漩渦鳴人來之不易的羈絆。」

  「你還是那麼天真,鳴……」

  「不是天真。」漩渦鳴人伸出了他的慣用手,右手握成一個拳,平直地對准了前方,「你說過的吧,一流的忍者,只要交手就明白對方的想法。」

  「你現在,敢和我打一場嗎?」你敢來聽聽我的想法嗎,佐助?

  名為漩渦鳴人的人柱力少年湛藍色的眼睛是這麼說的。

  可宇智波佐助的眼睛,在這個時候早就……看不清任何東西了。

  「別廢話了,鳴人。」宇智波佐助看起來沒有絲毫動搖的跡像,他看不見,但並不妨礙他知曉此刻的局勢。

  就在鳴人不遠處,僅有一只的寫輪眼在緊張備戰狀態,雷屬性的查克拉湧動,隨時能夠彙集在手上的那個忍者,是他曾經的老師,旗木卡卡西。

  在他的身側,同樣已經產生了決意的,是終於決定放棄自己感情的春野櫻。

  更別說,木葉早就已經下達了「親自解決宇智波佐助」的命令。

  五大忍村通緝他,昔日的同伴追殺他,過去的師長放棄他,第七班被三年前的他拋棄,鷹小隊被三年後的他趕走。

  他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早在做出這個決定後,就知曉會有今天的復仇者嗤笑著,將唯一一個還沒有放棄他的人推開:「你現在要做的,要麼殺了我,成為保護村子的英雄,要麼,成為被我殺死的喪家犬。」

  「我不會成為喪家犬。」漩渦鳴人此刻的意志是何等的堅定,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也不想成為英雄。」

  「佐助——」無視了身後,他一直以來想要獲得認可的人們的挽留和勸阻,漩渦鳴人再次向前走了幾步,在一群白絕的阻攔下停住。

  而我在這一瞬間,或許比宇智波佐助更早地明白了這個少年的想法。

  因為宇智波佐助是第一個認可漩渦鳴人實力的人,在他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吊車尾的時候,佐助的一句「我也渴望和交手」承認了鳴人的存在。

  忍者學校未曾相識之前,孤身一人的宇智波佐助和孑然一身的漩渦鳴人共享孤獨,而忍者學校畢業之後,佐助給予了鳴人第一個「朋友」的存在。

  他們是視彼此為互相激勵的對手,同時也是口不對心的朋友。

  漩渦鳴人見過他最好的一面。

  這是一無所有的鳴人建立起來的第一個羈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失去。

  「三年前的我在終末之谷對你說的全都是廢話,但是,」漩渦鳴人露出了一個很「漩渦鳴人」的笑,「現在的我,已經能夠明白『復仇』是什麼了。」

  「佐助,你現在在做的這一切,我都能理解。」

  趁著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被那兩個人轉移走的此刻,我的手中再一次出現了查克拉刀的形狀。

  燃燒著熾白色的日輪之斬擊從遠方撕裂了黑暗,落在了攔路的白絕身上。

  空無一物的手中是虛無的查克拉波動,我對著尋聲望來的鳴人揚了揚下巴。

  這樣的羈絆不應該被斬斷,所有隔斷在這兩人之中的阻礙——

  都交給我來!

  橫貫在兩人之間的大片白絕被我這意外的一擊盡數消滅,「宇智波斑」見此放棄和木葉的周旋緊急回身,然而——

  他的「神威」傳送自身要比傳送他物要慢得多。

  黑底紅雲的虛影尚未成型,鳴人的右手中最初形態的螺旋丸已經成型,與此同時,明明是查克拉見底的宇智波佐助的左手中,最初的千鳥也開始啼鳴。

  「我知道佐助的忍道是憎恨,」說著這句話的鳴人將右手的螺旋丸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千鳥,在這樣極其近的距離之下,宇智波佐助瀕臨失明的視網膜中,終於映入了那雙不變的藍色。

  「那不如就由我來——把你的憎恨全都宣泄到我身上吧,佐助!」

  「什——」

  【花。】就在兩個人的攻擊相撞的一瞬間,下線了好久的斑先生突然出聲,【閉眼。】

  此時正好是兩個能量相撞,刺眼的光和爆炸聲同時出現,我下意識地、順理成章地閉眼。

  眼前炸開了白色和藍色的光點,但是很快,光斑消失,視野進入了一片極致的黑。

  一片黑暗的世界的下潛中,我再一次看到了那雙萬花筒寫輪眼。

  和志村團藏手上的猙獰寫輪眼不同,黑暗中,如同恆星一般點綴在虛空中的,是屬於斑先生的萬花筒。

  它一直都在那裡。

  就如同很久之前,在大正時代通過手裡劍第一次聯系上他們時,斑先生漫不經心的那一句:『我會一直看著你』

  我好像懂得了他的意思。

  盡管你的手中空無一物,盡管你在不斷失去。

  但你依然昂首,向前邁進。

  我的寫輪眼與你相連,從不斷絕。

  「斑先生,」我輕輕地發出氣聲,唯恐會錯了意,再次向這個人確認:「您……是在安慰我嗎?」

  安慰正在羨慕那一份無法斬斷羈絆的我?

  【不,我在告訴你事實。】那頭,被稱為忍界修羅的男人分明就是在藐視著來自世界的隔斷,卻以一種無比稀松平常的口吻自然地:【你所看到的就是事實。】

  「……是!」我笑了起來,將手覆在了眼上,「感謝您的這一份事實。」

  「我一定,一定會珍惜它的!」

  我最後的這句話和再一次爬起的漩渦鳴人的宣告重合在一起,仿佛是同一個人的同一發言:

  「——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煙霧還未散去,漩渦鳴人再一次搖搖晃晃地試圖起身,對著同樣倒飛出去的宇智波佐助宣告他的決心。

  「佐助,你我都知道,如果盡全力打一場,我們都會死。」這一次,意圖靠近鳴人被卡卡西攔住,發出了最後一擊的佐助也被「宇智波斑」趁機扛在了肩上。

  這一場架已經打不下去了。

  「但是啊——」人柱力少年明明知道他的對手已經看不清那麼遠的距離,卻還是極力地擺出了真摯的表情,「這樣不是很好嗎!我不再是背負著人柱力之名的『漩渦鳴人』,你也不再是背負了仇恨的『宇智波的遺孤』。」

  「在死去的世界,只有『鳴人』和『佐助』。」

  這個好不容易才獲得了認可,距離自己從小定下的「火影」夢想跨過了重要一步的少年,在木葉所有人不可置信中,說出了那一句話:

  「我們可以一起死。」

  混亂中,「宇智波斑」的面具虛影扭曲著,在被最快的攻擊擊中之前,將終於露出了笑容的佐助吞噬。

  於是鳴人也笑了起來,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坦然,那麼的篤定:

  「我等你來找我。」


第74章 另一個世界的你

  這次鬧出來的動靜還挺大, 堪比上次佩恩襲村了。

  宇智波族地雖然屬於木葉的邊緣地帶,但好歹也算在了木葉的範圍內,自家的大本營被敵人大搖大擺地逛了個來回,還被帶走了一個高層的命, 木葉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哪怕這個高層已經算是身敗名裂。

  「所有人今晚回去各自交接手頭的事務, 等天一亮就動身前往鐵之國, 五大國會議刻不容緩!」綱姐咬牙切齒, 「宇智波斑……」

  被人明裡暗裡打量了一路的我探頭:「那個不是宇智波斑。」

  「?!」

  「你知道?」快言快語的鳴人追問,「包成那樣你還能認出?」

  其他人沒有出聲,但也默默豎起了耳朵。

  「想想就知道,以斑先生的性格怎麼會扣一個面具在臉上偷偷地進村嘛。」我歪了歪頭, 舉例:「開著九喇嘛尾獸玉打門才是常規操作。」

  似乎有點道理,但好像也不是那麼的有道理。

  我瞄到有幾個聽眾不知為何默默地捂住了腮幫,一臉牙痛。

  「那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不?」被我給出的理由順利說服的鳴人隨口問道:「感覺花花前輩好像什麼都知道……」

  「知道啊,」我點頭,一口認下,「你感覺沒錯。」

  鳴人一個趔趄, 猛回頭:「哈啊——?」

  結果我放下這麼一個炸彈直接就閉口不言了, 略過了被吊得不上不下的一干聽眾們, 一路向前,趕上了最前頭的綱姐。

  「不急。」綱姐目視前方, 很沉得住氣,「回去說。」

  「好。」我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 「再叫上旗木先生。」

  「叫卡卡西就行。」白發的蒙面忍者正好落後我一步, 無奈地, 「也不必這麼有禮貌。」

  ……你們木葉人是真的很不霓虹。

  然後這麼內心腹誹的我很開心的應了:「卡卡西先生!」

  「嗨嗨~」卡卡西先生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 「或者叫卡卡西老師也可以哦。」

  我一頓。

  早先有幾次走神的時候,我的確會下意識地想要這麼叫。

  天知道要克制住這張嘴把脫口而出的「卡卡西三三」硬生生改成「旗木先生」,我有多努力。

  這人平時一副懶散不正經的模樣,事實上洞察力敏銳的可怕,要不是從我剛剛的話裡猜到了什麼,導致內心出現漏洞,他應該會把這個密不透風的偽裝色一直保持下去。

  有的人,表面上笑眯眯,其實內心早就已經在下傾盆大雨。

  說的就是卡卡西。

  「面具遮臉,只露一只眼,宇智波,寫輪眼,」卡卡西一邊說著,一邊將遮眼的護額上推,向我看來,「空間系的能力。」

  「對。」我對上那只擁有相似空間系能力的萬花筒,肯定了他沒有說出口的猜測。

  「……是他啊。」被我特地點名叫來的卡卡西嘗試著彎了彎眼,試圖彎出一個月牙,沒有成功,拙劣地轉移話題,「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

  【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在旁觀這一切的斑先生想的更多,【你先前一直把木遁藏著是打著隱藏在暗的主意吧,怎麼突然決定要插手了?】

  因為我剛剛都對您誇下海口了啊。

  第四次忍者大戰的發展一環扣一環,貿然插手勢必會導致全線崩盤,原本我是打算順著原本世界線的發展,再在關鍵的時間點偷偷救人的。

  這個計劃就注定了我不能夠太過亮眼。

  明了自己不擅長遮掩也不擅長布局,一開始我是想把所有人的焦點吸引在新出現的未知寫輪眼上的。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先是多出來的未封印的九尾,明顯已經盯上我的曉組織,然後是眾目睽睽之下的跨世界通訊,還有那堂而皇之的「千手花」。

  前置條件不成立,那就換條路,積極入局徹底把水攪渾。

  「想試一試。」我一句話回應兩個人,「雖然不是同一個人,我還挺想和斑先生再交一次手的。」

  「再?」這句話信息量太大,連綱姐忍不住回頭,「不對,你剛不是說不是宇智波……算了。」

  她掃了一眼四周伸長的耳朵,直接加速:「一分鐘,我要在火影樓看到你們!」

  ……

  「好了,無關人員確認清場完畢。」綱姐肅著臉坐在最上首的座位,兩手相抵擱在桌上,在她的身側,是木葉的天才軍師奈良鹿久,以及我點名要加上的旗木卡卡西。

  就連鳴人和自來也都被不在場,足以見得這次會議的慎重性。

  「可以說了。」

  「是。」我也收斂了表情,閉了閉眼,將現在可以透露的情報盡數吐出。

  過程中,綱姐的臉色幾經變幻,全程沒有出聲,而奈良鹿久在我剛開始說話時,就已經開始了頭腦風暴。

  光可鑒人的桌面上空無一物,我能一眼看到在他面前沒有任何用於記錄的東西,明顯是靠著強悍的記憶力,無障礙地將龐大的信息量全權接收。

  伴隨著嘴唇微不可查的翕動,他直接開啟了實時布局。

  深夜戒嚴的火影樓內,只剩下我一個人平直的敘述。

  不知過去了多久,伴隨著我的最後一句話落下,旁若無人陷入自己世界的綱姐也將視線重新聚焦在我的臉上。

  與之同一時間的還有奈良鹿久的聲音:「你一開始的想法的確是最優解。」

  他揉了揉太陽穴,「按照你說的發展,明顯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趨勢,大方向動不得。」

  「火影大人,」他轉而請示最終的決策人:「我需要至少一天的時間整理情報,另外……」

  這個木葉最強的軍師難得的猶豫了一會:「這其中大約需要我的兒子,奈良鹿丸的幫助。」

  綱姐沒有立刻答應,她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

  然後奈良鹿久也順著視線看了過來。

  兩人都體貼地無視了在最邊緣沉默的旗木卡卡西。

  本以為說完就萬事大吉的我呆了呆,沒有想到在這個事情上我也有決定權:「……我沒意見。」

  「能說的我都說了,」我老老實實地舉手,「先說明,我真的不擅長動腦,所以計劃什麼的也不用完全告訴我。」

  「看出來了,」綱姐也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嘆氣,「你還有所保留吧?」

  「是的。」我直認不諱,畢竟說到最後故意突兀地停下來的就是我本人,「接下來的涉及面已經到了神話的程度,就目前而言……」

  「說了也沒用,還徒增煩惱,」木葉的軍師接過我的話頭,「看你那麼謹慎,大概率還會影響接下來的布局。」

  「您能夠理解真是太好了,」我松了口氣,和屬於己方情商高的聰明人說話就是好,「我給自己的定位是打手,某種程度上大概能牽制早先被穢土轉生後宇智波斑……」

  我伸出一只手,默默計算了一下雙方的戰鬥力,重點回憶了一番被斑先生毒打的痛,又保守地把剩下的四只手指按下去:「一會會吧?」

  耳邊傳來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我頓時一抖,唰地又束起兩個手指:「不過如果那位正好閑的無聊,我恰好表現地能夠被他放在眼裡,沒准能夠再拖一會……嗯,不,或許兩會?」

  這個明顯不確定的語氣,我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慫給折服了。

  沒辦法,這個斑先生又不認識我!

  不會手下留情的斑先生殺傷力有多大我可再清楚不過了,更別說那位是早就對全世界失望,明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已經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接下來或許還要再活一次的那個宇智波斑。

  這誰遭得住啊——

  想了想前不久對著我這邊的斑先生放出的大話的自己,我難得的對自己下的決心產生了猶豫。

  ……要、要不然,那個決定還是放棄吧?反正我偷偷下的決心也沒有人知道。

  ——可是你真的願意嗎?

  臨近放棄邊緣,我這麼問自己。

  那個人在我在失去了一切,孤身一人的時候,遞出了不會被斬斷的繩子的另一頭。

  或許對宇智波斑而言,不過是陳述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我們兩人的寫輪眼的確相連,除非我將這雙眼睛挖掉,否則兩個人之間的聯系便永遠存在。

  但他不知道,對於目睹了鳴人和佐助那超脫一切的羈絆的我而言,這是一份多麼大的禮物。

  滴水之恩啊……

  想要回應他,想要回報這一份的大禮。

  用行動去告訴他,假如哪一天你站在世界的另一面,明知不可行,我也會用盡我的全力,試圖將你帶回來。

  哪怕你已經決心一條道走到黑,哪怕你的族人,你的盟友,你一手創下的村子,甚至是與你心意相通的朋友都放棄了你……

  我也不會放棄將你拉回的念頭。

  在這一個沒有我參與過的未來,扉間先生的飛雷神已經消失,傳給岩融的呼喚至今沒有回應的現在,我能夠依靠的力量只有自己。

  我想告訴用這雙寫輪眼無聲看著世界的斑先生,你遞出的這一份羈絆,我會好好珍惜。

  哪怕我現在拼盡全力要阻止的人,是這個世界與我毫無交集的另一個你。

  因為,那個人也是「宇智波斑」。

  好吧,這不是很堅定嘛,我。

  我拉回跑遠的思維,對著耐心等我回神的兩個人抱歉地笑了笑,拉出另一個話題:「抱歉,想到了一件事。」

  「我的刀在世界的意義上被賦予了『斬鬼之刃』的概念,」我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現在刀不在身邊,但萬幸,我模擬出的查克拉刀延續了這一個能力。」

  「前面我也提到了,宇智波鼬在鳴人體內留下了一只有著宇智波止水眼睛的烏鴉,」我停頓了一下,眼神詢問奈良鹿久是否有印像。

  這個擁有著超強大腦的軍師連沉思都沒有的直接點頭,並接過了我的話:「最強幻術『別天神』,設定是『一旦見到宇智波鼬的萬花筒寫輪眼就發動』,內容是『保護木葉』。」

  「是的,」我有些糾結:「但是經過晚上的這個意外,我無法確保到時候最先遇上鳴人的究竟是被穢土轉生的宇智波鼬,還是移植了他的眼睛,急著找鳴人來上一架的宇智波佐助。」

  如果宇智波鼬無法擺脫穢土轉生的控制,那麼號稱能夠決定命運,讓人陷入無限輪回的『伊邪那美』也無法用到藥師兜身上,佐助的心結沒辦法解開,大蛇丸不會出現,能夠逆轉局勢的歷代四個火影也放不出來,然後一切就徹底崩盤。

  想到這裡我那除了水就是漿糊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

  看了著站在智商金字塔頂端的奈良鹿久,我干脆地放棄思考,將問題留給擅長這個的人,直接說結果:「總之,萬一這一環出現問題,我可以做那個劈開『屍鬼封盡』死神的肚子,放出歷代火影的那個人。」

  「好的,那就把這個作為最後的保底,暫定你先留守後方,我會留一個會穢土轉生之術的人跟著你。」一看就很靠譜的鹿久先生沉穩地點頭,「一旦宇智波斑出現……」

  「我全速趕過去大約需要半小時。」我說出早就計算好的一個時間,「可行?」

  「可。」軍師大人一錘定音,確認了我的任務。「那麼,與情報相關的可以到此截止,在確認最終的計劃之前,能容我最後問兩個問題嗎?」

  他是看著我說話的,我於是回答:「您問?」

  「你是誰?」如同利刃出鞘,這個將氣息收斂得無害的忍者露出了溫和表像之下的獠牙,尖銳的問題直指要害:

  「你憑什麼能夠自信自己可以拖住宇智波斑?」

  在仿佛要被割傷的目光下,我反而笑了起來。

  這真是最簡潔也是最復雜的問題。

  「千手花。」

  首先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

  至於第二個問題,我沒有急著解釋,當然也沒有打算敷衍,反而緩緩地擺出一個姿勢。

  問出這個問題的奈良鹿久和已經將情緒掩埋好的旗木卡卡西都沒有打斷我,這兩個敏銳的忍者似乎都察覺到了,接下來我說的話將會顛覆他們一直以來的認知。

  傳承自柱間先生的起手式,雙手合十。

  「如您所見。」

  在三雙情緒各異的眼睛注視下,一株綠色的嫩芽從我的手中冒出,抽枝,生長。

  「因為這個。」

  既然都坦白到這一步了,剩下的也不需要藏著掖著了。

  這麼想著,我沒有再繼續,轉而向坐在最上首的人望去:「綱……姐。」

  「怎麼?」被我呼喚的人從位置上站起,離開了那張像征著火影的桌子。

  現在的她,只是作為「綱手」而回應我的呼喚。

  「我早先提起過,想要向您下一個委托。」

  「嗯,我記得,你說要請我開啟一個醫療課題,只不過報酬還沒攢夠,得先等等。」

  「啊,抱歉,其實現在報酬我還是沒攢夠,不過委托內容我能夠先說嗎?」

  「當然。」

  「那我說了哦,委托內容是……」我深吸一口氣,將手按在了左側的胸口,凝視著那雙橙黃色的眼睛,竭力以一種委婉的,不引起她痛楚的方式緩緩地說道:「一個重傷於起爆符陷阱,心髒破裂,後又被挖除全身絕大部分的內髒的十二歲男孩。」

  房間裡只剩下我的聲音,和她驟然紊亂的呼吸。

  「在他瀕臨死去的時候,被交換了一顆足夠健康的心髒吊命。」

  「足夠健康。」我再次強調:「所以從此之後,他不會死去,但也無法痊愈。」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如何能夠完全將他救起,」終於把殘忍的部分說完,我放下了摁在胸口的手,不由得舒了一口氣,「——這就是我的委托。」

  「至於報酬,我……」

  「不用報酬,」我的話被一口打斷,落在身側的手被一雙冰涼的、顫抖的手握住,手的主人眼裡閃動著光,一字一頓地,「不需要報酬。」

  「你的委托,我綱手接了!」

  哪怕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也沒關系,哪怕不是他也沒有關系。

  至少有那麼一個世界,那個孩子能夠活下來。

  這一身曾經沒有用武之地的醫療忍術,這一次終於可以為他做點什麼了。

  哪裡還需要什麼報酬啊……

  名為綱手的女人緊緊地握住了少女的手,通紅的眼眶裡,淚水不堪重負地滾落。

  最好的報酬,你早就已經付過了。


第75章 起舞!

  我坐在一塊刻著三勾玉寫輪眼的石頭上, 一只手拎著一只惡鬼面具,一只手敲著石面,無聊地又換了個姿勢。

  好慢……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 日頭已經開始靠近正中, 旁邊的一位帶著「忍」字護額的黃色頭發的忍者實時傳來前線戰報:「穢土轉生大軍已經出現,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計劃中。」

  我按捺住躍躍欲試的小心情:「好的, 謝謝您, 山中先生。」

  是的, 這是一位擅長「心轉身之術」的山中一族的忍者。

  至於奈良鹿久說的掌握穢土轉生的忍者?

  當時問出這句話的我, 得到了木葉天才軍師的憨厚一笑, 那個看起來精明的男人摸了摸後腦:「啊那個, 其實我是誆你的。」

  「?」正忙著安撫破門而入的九喇嘛的我手一抖,揪下了一把狐狸毛。

  「穢土轉生之術畢竟是二代大人創造出的禁術, 到目前為止,能夠掌握的也就大蛇丸, 和你說的那位藥師兜,」說著這句話的奈良鹿久默默地別過了臉, 避開了我訴控的表情:「咳,雖然我也是隨口一說……」

  「你也太好騙了, 」九喇嘛不滿地用爪子糊上了我的臉。

  的確很好騙的我順手扒拉下撓癢癢的小爪子,敷衍地捏了捏:「那沒有人穢土轉生,您先前說的……」

  這次鹿久先生整個人都轉了過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不會吧?

  我呆滯,小狐狸從我的手中摔落,兩手不受控制地撐住面前的桌子, 艱難地確認道:「……全都是對我的試探?」

  晚一些被叫過來的鳴人眼疾手快, 一手接狐, 一手從我面前搶救下岌岌可危的桌子:「前輩你振作點!」

  「畢竟是那個宇智波斑,」總算回過頭的鹿久先生一張臉上全是用過腦過度的滄桑:「慎重和細致再怎麼也不為過。」

  「嗯……」沒有了桌子,我熟練地接住再次撲臉踹的九喇嘛,猶豫地反駁「斑先生也沒那麼可怕吧?」

  室內短暫地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還是對我最熟悉,對宇智波斑最不熟悉的鳴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花花前輩,和那個……宇智波斑,關系很好嗎?」

  他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問得好。

  這下我也陷入了沉默。

  「也不……」我摘掉濾鏡平心而論:「畢竟在唯一能夠被斑先生放在眼裡的也就只有柱間先生。」

  後期開了八門的邁克凱或許也可以,不過這麼一想,如果我這樣那樣的話,能不能也……

  這麼一來又轉回了原來的話題,鹿久先生摸下巴:「所以你那麼重視穢土轉生?」

  我拉回逐漸發散的思維,下意識地點頭:「嗯。」

  「關鍵點在鳴人身上吧,」綱姐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只要確保最先看到鳴人眼睛的是宇智波鼬,接下來的……」

  「我會安排好,」說到這裡,鹿久先生也忍不住嘆氣,「鼬啊……」

  走神也是一瞬間的事,木葉的軍師很快整理好情緒,叫住了鳴人,將接下來的事細細囑托。

  我左看右看,疑惑地舉手:「那我?」

  「你……不會傳統意義上的忍術,注定了你無法和聯軍一同行動,無論是要你配合我們還是我們配合你,都太勉強了,」鹿久先生將視線轉了過來,「你是游蕩在棋局之外的手,是孤將。」

  「一旦五影會談順利,我們會推動忍界聯軍盡快成立,到時候留在木葉的戰力寥寥無幾。」

  「我們需要你暫時留守後方,會有一個專門負責通訊的忍者跟著你……這次是真的,沒誆你。」

  「時限是,宇智波鼬的倒戈。」

  「動腦子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在那之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

  沒有了團藏的作妖,也沒有了佐助的強闖,五大國會議以一種極高的效率召開又結束。

  緊接著,也不知道綱姐和鹿久先生做了什麼,幾乎是第二天,忍界聯軍的章程都已經草擬完畢。

  作為秘密武器暫時留守在木葉大後方的我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前線傳來的消息一會一個樣,更新一次比一次密集。

  被激起好勝心的我哪還坐得住。

  有幸見識過鹿久先生和鹿丸推演布局的我已經感受過智商天花板的碾壓,再加上影響忍者成敗最最重要的情報被我直接抖了個干淨,忍界聯軍現在幾乎就是拿著一手攻略打仗,這些天我是看著這兩人的氣息越來越穩,表情越來越成竹在胸。

  ——感覺我再不努力忍者大戰都要打完了!

  於是莫名產生的緊迫性之下,我先斬後奏,直接殺進了木葉村外,找到刻著漩渦族紋的一間納面屋,那裡面供奉的全是各種各樣的鬼神面具。

  整整擺了一面牆的恐怖面具直勾勾地盯著每個推門而入的人,其陰間程度一度讓做賊心虛的我大白天冒出了一層冷汗。

  ……總之,最後順利摸到了屍鬼封盡相關的死神面具。

  然後坐在宇智波的密室入口一邊等人來,一邊等前線的通知。

  這一等就是半天。

  可惡,總覺得再等下去要錯過斑先生的出場了。

  「山中先生。」我咬牙切齒地錘了一下坐著的石板,再也坐不住了。

  經歷過一次我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動的忍者頓時警惕地望過來,那雙眼睛裡明晃晃地寫著:你又想做什麼?

  我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良心,放緩了語調,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您看這樣干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去幫一幫那群人加快一下進度……」

  不願透露名字的山中先生露出了頭痛的表情:那些人又是什麼人?

  完美地讀懂了這個眼神含義的我快樂地握拳,滿是有架打的興奮:「當然是——」

  這句話沒說完,一鹿久先生為首的指揮總部的命令到了:「可以了,花,鳴人那邊一切順利,你可以自由行動了。」

  「好耶!」得到了自由行動指令的我瞬間將之前的打算拋之腦後,直接把手裡的面具塞給了山中先生:「那這個就交給您啦!」

  「鹿久先生應該還有任務交給您?」我衝著站在原地,長得平平無奇的山中先生笑了:「這個地方是終點站,您拿著這個面具,宇智波佐助和大蛇丸是不會動您的。」

  「他們迫切地需要一個解答,只要您注意不要言辭過激,木葉就是安全的。」我伸開手確認了風向,最後囑托道:

  「請保重,井野小姐還在等著您。」

  長得平平無奇的忍者,忍者聯軍聯絡部隊的隊長,山中亥一收斂了臉上過分誇張的表情。

  「恕在下冒昧,方便告知接下來你要去哪裡嗎?」

  我聞言回頭,透過那雙眼睛,仿佛看到了鹿久先生的存在。

  「這個啊,」沸騰的熱血和不斷攀升的戰意讓我克制不住溢散的氣勢,風壓從我的腳下爆開。

  「——去奔赴一場盛大的舞會。」

  山中亥一握著被隨手塞進手中的死神面具,目送被木葉定位「重點關注對像」的少女風一般離去的背影,向一直在頻道內的沉默著的老友問道:「鹿久,你說那個孩子真的不擅長動腦嗎?」

  「……誰知道呢?」聯軍總指揮意味不明地,「教出那個孩子的人,可真是了不得啊。」

  「又來了,你分明已經知道了吧,喂,別賣關子啊。」

  「哈哈哈,這時候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你且看著——」

  ……

  此時,第四部 隊,由第五代風影我愛羅統領的遠距離戰鬥聯合軍分隊,在封印了瘋狂放海的二代水影、土影、三代雷影,四代風影之後,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由藥師兜遠程操控著分裂之術幸存的第二代土影穢土轉生而出的最強王牌——宇智波斑。

  「你……見過我的全盛時期?」

  「不,所以現在,請讓我見識吧。」

  「——宇智波傳說中的力量。」

  穿著藍色團扇的族服,外覆紅色鎧甲的男人從荒漠的高台上一躍而下,黑紅色的萬花筒默然地看著對面龐大的忍者聯軍。

  「可以。」


第76章 前奏

  黃沙烈日, 豪火滅卻。

  一個B級忍術被宇智波斑用出了S級忍術的效果,漫天火海幾乎要把整個忍者聯軍包圍,在由近20多名忍者聯軍成員吐出的水遁·水遁壁成型之前, 一個人影帶著火之國特有的濕潤的風, 撕裂了干燥的沙漠, 踏著水浪撞向了火海。

  這個人的速度太快, 導致身上帶著的土壤和草木微甜的汁液味還未散去, 暴動的查克拉氣流包攏在她的周身, 綠色的喬木葉片不受控制地被撕裂, 被氣流裹挾著不規則地盤旋。

  幾乎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人影沒入了火海, 飛舞的樹葉結束了它的護衛,它們被蒸騰的氣流吹向高空, 於是,曾經只能在木葉看到的風景, 被這個人帶到了這裡。

  這個人,是誰?

  是我。

  我覺得自己的狀態從沒有這麼好過。

  距離上一次和斑先生的交手已經過去太久太久, 久到留在我記憶中的只剩下從山腳仰望高山的巍峨聳立,和雲端之上那山巔的遙不可及。

  我以為我早已忘記曾經向這個高峰發起一次次不可能挑戰時的期待和享受, 但事實告訴我,身體一直都記得。

  久違的,後頸部沉寂的斑紋蔓延而開,火焰攀附頸側而上直達眼尾,滾燙的血液奔湧而過澆注全身。

  灼燒感點燃了體內匍匐沉睡的好戰因子,橫貫心髒的疤痕已經無法影響它的躍動, 盤踞在大腦中的一切思緒和顧慮被一鍵清空, 有兒茶酚胺類神經遞質在大量生成, 欣快感和愉悅感強勢地壓過了疲憊和恐懼。

  於是,我的眼中再容不下其余的任何存在。

  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斑先生也不是當初的那個斑先生。

  但這份心,是不會改變的。

  這一份——

  千裡奔襲而來的第一拳破開火焰簾幕,帶著紛飛的木葉呼嘯砸來,獨自一人立在火海之後的男人挑了挑眉,帶著黑色手套的手隨意地一檔,穩穩地扣住了並不大的拳頭。

  我對上了那雙久違的寫輪眼,扯開了一個挑釁十足的笑。

  你不會以為,全速跑了一個國的距離後,我的初次見面禮就這麼寒酸吧?

  下一秒,一股巨力從拳掌相抵的接觸面炸開,宇智波斑的腳下直接被震開一個深坑,黃沙爆開,我旋轉拳心,借著他短暫分神化解打擊力的一瞬間,變拳為掌,貼著他的掌心下滑,手腕翻轉,手背發力,抓上他唯一裸露在外的一截前側臂!

  宇智波斑反應很快,索性帶著被禁錮的右手硬生生下落,向我的肩膀反抓而來,雙方一個來往,我不願松手,右肩自然立刻被無可避免地鎖住,肱骨被持續加力擠壓的痛感透過粗糙的布料不斷傳來,我緊抓的右手被迫一松。

  然而這事沒完!

  保持著目的性極強的進攻性,我短暫後撤,矮肩,憑借女性身體的柔韌性,扭轉,旋身,搭著宇智波斑還未撤離的右臂的倚靠,旋轉拉近,左手同時曲肘,撞!

  「喀!」

  我的左肘和他的右肋應聲而裂,也是同時,得益於千手的體質和穢土轉生的特性,雙方的傷處在聲音出現的下一瞬快速自愈。

  這一次交鋒為平,而我保持著進攻的姿勢,再次被扣。

  因為距離的拉近,這次被禁錮住的由左肩變為了右肩,而作為攻擊的左肩正抵著他豁口的胸甲,雙方還剩一手。

  幾乎同時,我空出的右手和他空出的左手再次拳掌相撞!

  「轟!」

  這一擊雙方都沒有收力,漫天蒸騰的水汽混入飛沙,視野可見度迅速下降,被握住的右手牽扯感傳來,我微微沉氣,側行小半步,後仰,躲過了他驟然掃過的掌風。

  而我後仰的趨勢卻未停止,直到下垂的發絲觸及到了細軟的黃沙,對方因為這個過於折磨身段的姿勢被迫松開了禁錮,我蓄勢待發的鞭腿趁機向上踢出。

  這是一個殺氣四溢的完美下腰。

  「哐!」

  撞擊上肌肉骨骼的觸感和聲音,我頭也沒回,借著這個機會向後翻去。

  照面就打了一架,總算從蒸騰的空氣中勉強拉回了被丟掉的理智,我捏了捏已經痊愈的手肘,穩穩地站在了聯軍的最前方。

  在我視野的最中心,後退了半步的男人拍了拍恢復原樣的胸甲,閃著紅光的三勾玉扎在了我的身上。

  「千手……嗎?」

  我端得成熟穩重的氣勢頓時就是一垮,完全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揚:「沒錯!」

  總算沒有人對著我的眼睛叫宇智波了!

  於是好不容易撿回的理智一瞬間又被我丟了出去,我扭了扭狀態完美的關節,擺出了一個我最常用,最熟悉的起手式。

  「千手花!」

  傳承自柱間先生的體術烙印在了我每一寸曾經被打得體無完物的筋骨之上,而現在,我終於可以自傲地,在千手體術式微的現在,將它展現在五大國的面前。

  因為,我的對手是宇智波斑。

  「請賜教!」

  腳下一蹬,我再一次從陣中衝出。

  至於後方此起彼伏的話語,還有那句喊得最大聲的「花花前輩——」,那是什麼?

  我——聽——不——見——

  ……

  「來人是木葉的人?」

  「太亂來了,那個宇智波斑不是一個人能夠對付……」

  「稍等,剛接到指揮部的最新消息……」

  「……哈?你說什麼,讓他們打?」

  「開什麼玩笑,那……」

  年輕的第五代風影突然打斷了此起彼伏的質疑:「不,隨她去。」

  有人無法理解這位隊長的決定:「我愛羅大人?」

  在一旁的矮小老人背負雙手懸在半空,「的確不可思議,但你們仔細看那兩個人——」

  他們的視線隨著三代土影的話看向正靠著純粹體術你來我往的兩人,耳邊傳來這位資歷最老的忍者的問詢:「我們中試問誰有那個自信,能夠插入這個局面還不影響她的發揮的?」

  「暫時先看著吧。」最終,我愛羅下了決定,「感知忍者注意二代土影無的蹤跡,其余的人,抓緊時間療傷,不要浪費那一位給我們爭取的時間!」

  隨後,他降低了聲音,詢問身邊的好友:「這就是你說的秘密武器?鳴人……鳴人?」

  「啊,我在聽,」影分身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我從來沒見過……」

  「見過什麼?」

  「花花前輩盡情放開了打的實力,以及……她笑得那麼開心的樣子。」

  「……」

  「千手……花,麼?」

  ……

  我是真的打得開心。

  這一位斑先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雖然手下沒有留情,但還是很耐心地在和我用體術過招,這種自己可以沒有顧忌地全力以赴,而對手也在認真回應的感覺,太久沒有過了。

  許久沒有動靜的感知在發揮著作用,我一直以來堅信著,對戰雙方的想法通總是能夠通過戰鬥互相傳遞的,我在享受著與另一個世界的你重逢,那你呢?

  你的內心,為什麼是一片空洞和荒蕪?

  似乎是不耐煩了,再又一次的交手-對衝-分開後,宇智波斑沒有再動,反而停留在了原地:「到此為止。」

  依言停下的我困惑地回望。

  「配合著你打了這麼久,你後面的人也差不多修養好了吧,」他兩只手擺出一個結印的姿勢,「我已經很寬容了。」

  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略微有點不爽,可我的確有過這個想法,但我就不信他沒理會到我的真實用意!

  一流的忍者只要一交手就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難不成就因為我不是忍者嗎?

  不不不,冷靜點花花,這個不是你的斑先生,不要用對他的那一套對這一位啊。

  我保持著可貴的沉默,看著那個結印術成,熟悉無比的藍色查克拉凝成了一個半透明的查克拉巨人,還不是完全體的天狗武士,巨人的結構堪堪只到上半身,肋骨脊椎和浮於表層的一層藍色,巨人四手相交,每一只都握著寬大的刀刃。

  望著這一個熟悉的須佐能乎和熟悉的查克拉,我的眼睛一陣刺痛。

  也就是在短暫僵持的這個時候,我的後背貼上了一只老人的手,沒有惡意,我自然也沒有躲開。

  「——土遁·超輕重岩之術。」

  背後的話音落下,我明顯地感覺到全身重量都為之一輕,這顆星球的重力和引力再也無法對我造成阻礙。

  我回過頭,對上了頭發和胡子都花白的矮小老者的眼睛。

  「雖然此前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是要去阻止他的吧?」這個忍者界最長壽的老人用力拍了拍我的背,「那就堅定信念地去吧!」

  「謝謝您。」我禮貌地道謝,也的確堅定了信念,卻沉默著沒有回應他的前半句。

  微微側身,在我的後方,是數量龐大的系著「忍」字護額的忍者聯軍。

  不同的膚色,不同的穿著習慣,來自於五大國,曾經的敵人們帶上了相同的護額。

  【我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忍者能不分國界地互幫互助,齊心協力團結成一個整體,這就是我心中的……未來的夢想。】

  柱間先生的夢想實現了。

  以一種……斑先生站在所有人對立面的方式。

  此時,或許正在透過我的眼睛看著這一切的斑先生又是怎麼想的呢?

  「……斑先生。」我低低地出聲,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給誰聽,干燥的風將我的話語吹散,沒有任何人聽得到:「我是不會放棄的。」

  放棄什麼?

  沒有聽眾,當然也沒有提問的人。

  而留下這句話的我,手中凝聚出了一把巨大的查克拉薙刀。

  ——比完了體術,那就該上刀術了。

  「請,看著我吧!」


第77章 火之神神樂

  岩融是能夠以一敵千的存在。

  哪怕是在時之政府的戰鬥體系中, 也是出陣一砍六的刀。

  所以啊——

  我輕輕松松地躍起,躍到了和須佐能乎等高的位置。

  日光落在白色的刀身上,同源的幽藍色查克拉絲絲縷縷, 如同被吸引了一般, 沉在了刀刃上。

  岩融形態的查克拉刀與須佐能乎手中四把同源的刀鋒芒相對, 神明之刃對上神明之刃, 一切都顯得理所應當。

  「鈧——」

  幽藍色的對撞, 查克拉巨人兩把刀交叉, 架住了我瞄准巨人脖頸的刀刃, 下方, 另外雙臂架起的長刀揚起, 鋒芒乍現。

  通過這一擊的手感,雙方力量和速度的框架初步構建完畢。

  抱胸而立的宇智波斑被藍色的巨人包裹其中, 而我達成了試探目的,毫不戀戰, 順勢一腳蹬在迎面而來的刀面上,向後上方倒飛而出。

  ——太熟悉了不是嗎!

  體型巨大的、與世間格格不入的對手, 堅硬的體表防御,變幻莫測的特殊能力, 以及必須要贏的信念——

  獵獵作響的半空中,我的眼前不受控制地出現了最終決戰時,炭治郎在地面揮舞的赫刀刃。

  紅色、火焰、日輪、舞蹈!

  我克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火之神神樂!」

  我在空中調轉身體,灌注力量於右腳,一口氣爆發!

  像撕裂空氣的雷鳴,火光和日光帶著雷暴的炸裂之聲, 我比倒飛的速度更快地向前衝去!

  這一次, 不再是試探, 是盛大的起舞!

  「一之型,」

  大薙刀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白色的刀刃驟然從刀柄沒上了火焰的紅,隨後,如同宇智波一族一直駕馭的火焰一般,火苗竄上了白色的刀面,熊熊而起!

  「圓舞——一閃!」

  撥開一切的阻礙,刀的目標是須佐能乎的頭部。

  「鐺!鐺!鐺!」

  一擊之下,三把刀偏離了應有的軌道,如同一個人慣有的反應,須佐能乎將最後一把刀格擋在了最致命脆弱脖頸之處。

  至於趨勢不可擋的我,早已將三把刀甩在身後,迅速迫近,滯空在了巨人的正上方。

  絕佳的位置,絕佳的第二招!

  「二之型,」

  刀身從身側揮下,由下而起,火苗竄上了刀尖,凝聚成熾熱的紅,隨後,去勢不停,以握刀的手為軸心,順勢而上!

  一個如同日輪的圓蕩開,晴空萬裡,旭日初生!

  「碧落之天!」

  擴散而開的火焰圓弧帶著金屬的嗡鳴,生生切開了藍色的防御,紅色吞沒了藍色,在相互拉鋸的紫色交界處,紅色正以緩慢而強勢的侵蝕性向最下方的脖頸撲去——

  「——!」

  巨人發出了怒吼,音波擴散,藍色凝實,經絡和骨骼蔓延生長,附著而上,四條遒勁的手臂再一次握緊了更加堅固的刀刃。

  我卻沒有疾退,借著滯空未落,上一刀揮出的刀勢仍存,我微微偏轉重心,深紅色的橫向斬擊隨之而出!

  左側的空間被這一擊順利地清出了一片空隙,隨即,我扭轉身軀,高速移動之下,回旋蜿蜒的軌跡留下清晰的殘影,一時間,如同幻影,七彩的虹色短暫地出現在了沒有水汽的上空。

  烈日紅鏡,幻日虹。

  而就在這幻影之虹消湮殆盡的前一秒,跳出包圍圈的我利落地接了一個後空翻,纏著火焰的刀面縱直劈下!

  「喝——!」

  原本該承載水浪的水車被替換成了翻騰的烈火,豎直旋轉的火車旋轉著割裂了試圖追擊的攻勢。

  而我,在四道夾擊包攏之前,完好無損地退出了包圍圈外,順利撤離到了雙方的戒備距離。

  「呼——」這一口緩緩呼出的氣息,連景物都被微微扭曲。

  「哦?」這一連串的強攻之下,宇智波斑收起了顯而易見的輕視,興致盎然道,「在宇智波面前用火?」

  「那自然是我也擅長用,」我不甘示弱,毫不輸陣:「再來!」

  「你能夠再強一點吧!」我將刀身下垂,刀尖偏轉,擺出了陸之型的起手,戰意澎湃地直視前方實力更上一層的強敵,大聲挑釁:「不要留手,馬達拉——!」

  「我的神樂之舞,可是連一半都沒跳到啊!」

  斬擊從層層旋轉疊加的火焰中衝出,我從熾熱的紅色中,踏著金色的黃沙,撲向了孤傲的幽藍。

  「灼骨,炎陽!」

  這是獻給火神的舞蹈,只是這一次,跳舞的人不是祭祀,不是巫女,而是戰士。

  是與神明並肩的審神者。

  ……

  「輝輝日輪,灼灼烈焰,可真是……」

  「所以,你們木葉什麼時候多了這一號人物,藏得可真嚴實啊鳴人!」

  「平·平·無·奇·花前輩。」

  「……你在說啥?」

  「她自己說的,」漩渦鳴人目光發直,精神恍惚:「只對體術略知一二,體力也還算可以,刀術也會一點點。」

  「……」

  「這個暫且不說,」有人艱難地略過了這個話題:「但是那兩個人明顯已經打上頭了吧?」

  「她難道不知道這種程度的傷害,對穢土轉生來說完全構不成用處嗎?」

  「是啊,那少女身上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

  「她在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

  我覺得我在異想天開。

  這個斑先生他簡直郎心似鐵,完全拒絕和我的交流,哪怕是交手都只是卡在深入的臨界點單方面叫停,是那種倔到十個花花醬都拉不回的程度。

  可惡,這麼一想我的斑先生簡直……不,打住,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在火之神神樂的最初之型和最終之型被順利連接成一個圓,我開始循環重復起舞之後,宇智波斑突然撤去了須佐能乎的大部分防御。

  於是,從天而降的輝輝恩光和緊隨其後的日暈之龍,直直地撞上了最初始形態的須佐能乎。

  經過了周而復始之圓的力量疊加,如同火龍飛舞的高速連斬撞上了沒有一絲一毫防備的須佐能乎。

  「?」

  我警惕地看著被削掉半邊脖子的須佐能乎緩緩散去,立在沙土之上的男人抬起眼,黑紅色的萬花筒褪去,紫色的同心圓圍繞著瞳孔散開。

  至此,輪回眼現。

  「你很不錯。」男人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贊賞,「作為對你的嘉獎,這個——」

  天空暗下,頭頂上方傳來了恐怖的壓迫感,我的心髒劇烈跳動著警示危險。

  後方,兵器墜地的聲音不絕於耳。

  覆蓋了足足一片戰場的隕石,破開了上方的雲層,帶著風壓向這裡迫降。

  「天礙震星。」

  宇智波斑向後上方躍起,落在了高處的石柱上,冷酷的聲音通過風送來:

  「這個你該怎麼辦呢,千手花?」

  該怎麼做?

  我笑了。

  這真是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早在佩恩襲擊木葉的時候,他就用處過類似的這一招。

  這一次,無非是,威力大了那麼很多點,而已。

  沒有一絲猶豫,我下沉重心,將巨大的刀柄扛過肩,將一直以來保持的呼吸形式阻斷,更改。

  岩融,又名岩透,其刀刃之鋒利,可融岩,可透石。

  那麼我這個搭檔自然也不能夠示弱了啊!

  火焰從爐心而起,點燃,擴散,更為純粹的炎之呼吸從我的鼻息長長透出。

  「呼——」

  於是這一次,紛紛後撤的聯軍看到了,不只是刀,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那個少女渾身都爆發出了火焰。

  「炎之呼吸!」

  火球還在擴大,越來越大,紅色的火焰濃縮成了橙色,明黃,最後變為了同日光一般的熾白。

  天上的日輪被擋住了,於是,從地平線之上,升起了新的太陽。

  「玖之型!」

  刺目的白光中,只能聽到一聲撕裂了所有恐懼和絕望的厲喝。

  隨後,不斷擴大的日輪從兩邊炸開,如同羽翼伸展,一個燃燒著的人影從正中衝出,帶出了一條長長的光帶,從地面,衝上了高空!

  「——煉獄!」

  「轟!」

  為了與龐大的天礙震星抗衡,我調動了瞬間能夠調動的所有,凝出的查卡拉刀在劈開了隕星之後力量耗盡,直接碎裂,而緊隨其後的另一顆神不知鬼不覺降臨的同樣大小的隕星,只能夠靠我自己。

  從天而降的隕星,被擊碎,被融化。

  這一次,該是名副其實的擊落星辰了吧?

  我恍惚著這麼想著,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和周身的細小石塊一起,飄搖下墜。

  【沒見過你這麼亂來的。】

  一聲嘆息,在由下而上升起的金色黃沙接住我之前,藍色的查克拉從我的眼角蔓延而開,如同鎧甲包裹住了遍體鱗傷的我。

  ……熟悉的感覺。

  「斑先生……」我下意識地喃喃,意識的沉浮間,情緒最為外露,我忍不住委屈:「嗚……好難啊——」

  要攔住這個您,真的好難啊。

  似夢似幻中,輕飄飄的,有一絲冰涼擦過了我的眼角。

  【你……】

  下一秒,來自風影我愛羅的黃沙到了。

  我被聯軍被穩穩地接住,落入了地面。

  「沒事吧,能聽到我說話嗎!」

  「內髒破裂,多處骨折,該死,是撞擊傷!」

  「體溫太高了,是燃燒火焰的後遺症,水遁——來人給這孩子降溫!」

  「不行,全身的傷口太多了,醫療忍——」

  「止血!先止血!傷處還在出血,破到動脈了!」

  好……吵……

  我動了動手指,想說,不要急,我的恢復能力好著,先讓我坐起來,我還沒……

  「……!」

  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以及再次彌漫而開的絕望感。

  強烈的耳鳴聲並不能阻擋傳入耳中的那一聲地崩山摧一般的重響。

  我抬起手,抓住最近一個人的衣袖,緊緊扯住:「發生了,什麼……」

  被我抓住的人已經陷入一片空白,下意識地順著我的問題回答,我仔細辨認這干澀的聲音:「須……佐……能……乎……」

  聯軍的反應很快,那位給了我土遁超輕重岩之術的土影在大聲著動員消沉的忍者們,我的視線是一片醫療忍術亮起的綠光。

  這個量,該不會是把能調動的所有醫療忍都派過來治療我了吧?

  我睜大了眼睛,視野帶著黑斑和白點,還有些模糊,但這不妨礙我透過紛紛擋在我前方的人海,看到那一位屹立在天地之間的天狗武士。

  雙臂,武士刀,鎧甲。

  一個完全體的須佐能乎。

  武士的刀向前指出,刀尖對准了我的方向。

  我莫名地就是知道,他是在向我宣戰。

  『你還可以更強吧?不要留手啊!』

  於是他便真的沒有留手。

  我低低地笑出聲,笑得胸腔隱隱作痛。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認可了吧?

  我放開了手中被我捏皺的衣袖,雙手撐地,將身體立起。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千手花!夠了,停下!】

  「我不!」我梗著脖子倔強道,熾熱的感覺已經滲入到了五髒六腑,全身都是即將要被融化的痛,但我試圖再度站起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斑……先生……」

  我彎起了眉眼,學著當時佩恩來襲時重逢那般,側了側頭,「您那麼聰明,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自從佩恩襲村之後便常常出現的沉默,明明感覺到有一雙眼睛透過我在注視著這個世界,卻帶著悲涼的不言語。

  「——這個沒有我的未來,才是世界真正的走向。」

  【……】那邊陷入了默認一般的安靜。

  我卻沒有停下,在這個無論如何也拉不回那個宇智波斑的時候,我迫切地想要對這個斑先生說些什麼。

  「我想要阻止那個『斑』。」

  「在這個所有人都放棄,站在宇智波斑的對立面的時候……」

  「還有一個人,哪怕只有一個人,會絞盡腦汁地、竭盡全力將他拉回來。」

  我扶著身側崩壞的石柱站起來,嗓子湧入了鐵鏽的味道,我忍不住嗆了一口。

  「咳……唔,因為,他是『宇智波斑』,是您。」

  「這一份……咳,您給予我的羈絆,」我一手將嘴角溢出的紅色抹去,另一只干淨的手輕輕地撫上了眼角,「我絕對,會好好珍惜。」

  「『千手花』絕不放棄『宇智波斑』。」

  「為此,我……」

  我將後背抵住坑坑窪窪的石壁,保持搖搖欲墜的站立,艱難地,將不聽話的手合於胸前。

  交握,合十。

  擺出了一個曾經在戰場上只用過一次的起手式。

  沒關系,自身儲存的能量用完了,這不是還有自然界的能量麼。

  來吧。

  刀術也比完了,現在該輪到忍術了。

  「木遁——」

  火遁對木遁,須佐對大佛。

  再合適不過了,不是嗎?


第78章 我背後一寒

  「哢擦。」

  千手柱間屏息看著坐在一邊面色黑如鍋底的弟弟, 在心裡數道:第三支。

  這是短時間內被掰斷的第三支筆了。

  從心的火影大人偷偷地從桌底掏了掏,把前段時間不小心順出來的骰子捏碎,眼神飄到日程表上, 確認上一次偷溜去賭場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

  千手柱間陷入了沉思。

  這時間對不上啊?

  而且最近木葉內外的人都很乖, 有兩個小孩突然開竅, 立志發憤圖強, 一改先前貓嫌狗厭的做派, 積極上工, 不懂就問, 還很謙虛, 導致這一年齡層的忍者瘋狂內卷, 作為既得利益者,千手柱間最近蘑菇都減產了五成。

  就連最和扉間不對付的斑都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可惡, 這麼一盤算,好像沒有誰惹到扉間?

  ——不對!

  千手柱間面色嚴肅, 目光逐漸犀利。

  還有那朵只要一個沒看住就往死裡浪的花啊!

  今天輪到值守的猿飛日斬眼睜睜看著木葉初代火影大人端正坐姿,眉頭逐漸鎖起, 仿佛在思考什麼影響世界和平的大事。

  三秒鐘後,思考大事的火影大人放棄了思考, 選擇直接問。

  「是花花出事了嗎?」

  他湊過去,選擇性無視了前不久剛從自家弟弟口中得知『飛雷神失效,世界聯系斷絕』這一前提。

  「……」

  千手扉間掀了掀眼皮,也沒問自家大哥是怎麼知道他還留了一手,「她和宇智波斑打起來了。」

  「嗯?」千手柱間先是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宇智波斑駐地, 再三確認自家天啟的查克拉穩穩地扎在原地, 就是洶湧沸騰, 感覺快要炸了,而且分了好幾份……斑這是在練習分身術嗎?

  然後他才轉過彎:「你說的是那邊那個斑?嗯……我記得那個世界是好幾十年後了吧?嘶——花花好勇!」

  千手扉間手中的第四只筆再次報廢,帶著森森寒氣的字節從齒縫一字一頓地蹦出:

  「你·帶·的·好·頭!」

  做出了鮮明的榜樣作用的柱某人還沉浸在消息帶來的震撼裡,不知不覺心裡話就禿嚕嘴:「真厲害啊花花……」

  將這句不過腦子的話聽個正著的千手扉間危險地眯起了眼。

  千手柱間的危機雷達在這一刻瘋狂報警:「等——」

  等什麼等,千手扉間轉過了臉,千手扉間抬起了手!

  「嘩啦——!」

  千手柱間,堂堂忍界之神,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疼愛的、敬重著、信任著的弟弟,用足查克拉發出的水遁·大瀑布之術,衝出了自己的火影樓。

  十分鐘後。

  被無情衝走的柱某人扒著臨時長出的樹干,對著慘遭殃及池魚的小忍者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

  「啊哈哈哈,嚇到你了吧,小猿?」

  前不久飛雷神手裡劍碎裂崩壞的時候,正好扛著他的小伙伴走到門口,將自家老師沒說完的話完完全全聽個正著的猿飛日斬露出了一個疲憊無比的笑:「沒事的,我理解。」

  送走了承受了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沉重的原·未來三代目,千手柱間甩掉了幾個若有若無放過來的視線,溜到了漆黑的森林深處,最後在參天大樹圍繞而成的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

  在這個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千手柱間難得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首先是關於扉間的。

  哪怕他掩飾得很好,但是千手柱間還是察覺到了他平靜表面下的波瀾,以及——猶豫。

  自從前不久,扉間宣布飛雷神手裡劍因為承受不住頻繁的空間跳躍而崩壞,與之相關的實驗項目也就此被他全面封存。

  千手柱間可太了解自己這個掌控欲和探索欲極強的弟弟了,這次難得的猶豫和止步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應該是好事。

  就是總感覺他似乎在做一個了不得的選擇。

  ——具體是什麼還是不知道,但應該也是件好事。

  好的,弟弟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是妹妹的。

  一想到花花,連千手柱間都忍不住露出了頭疼的表情。

  這姑娘真的太莽了。

  不僅莽,還倔。

  從剛剛扉間的反應看,目前性命無礙,可大約也就是性命無礙。

  操心的阿尼甲深沉地嘆了口氣,手一撐站了起來。

  他再一次確認這半個月以來的布置:

  木葉最近進入了平穩期,風調雨順,跳的最歡的幾個敵人已經在一個月前被他特意收拾掉了,政務相關有扉間的兩個弟子,日斬和團藏這段時間能力和心性都通過了考驗,短期內的政務已經可以接手了。

  以防萬一,他還請了豐重和椿兩位長老盯著,提前分出的木分身也已經就位。

  估計扉間也快動身了,斑那邊……應該是查克拉分身過去,那麼剩下他本體過去問題不大。

  總之——

  千手柱間沉穩的表情逐漸險惡。

  讓你們一個個趕在我前面偷跑,這次我自己來!

  千手柱間默默握拳。

  扉間,你放心地慢慢思考,大哥我啊,就算沒有你的科技頭腦也沒有斑的寫輪眼,也可以靠著這一身的力量轟出一條路!

  ——木葉暫時就交給你了!

  伴隨著緩緩出現的千手大佛,千手柱間壓抑住瘋狂上揚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曾經在千手花臉上出現過無數次的,搞事的表情。

  衝啊——!

  另一邊,並不知道自家哥哥試圖跑路的千手扉間在將幾個弟子負責的項目過目後,獨自一人拜訪了一個地方。

  「來了?」

  門開了,門後露出了千手椿——也是收養了千手花的族內長老的臉,「太慢了!」

  這個被稱為「忍界第一神速忍者」的男人,此刻沉默著虛心接受了長輩的批評。

  「是來問關於花花的事的?」蒼老的女聲在前,沉默寡言的男聲在後。「進來吧。」

  「花花那孩子剛來時,任何一個忍者和她一照面,都能夠看出她的不同尋常,」伴隨著腳步聲,屋主領著客人在廊下落座,「隨便坐吧。」

  「和你的大哥一樣,她天真,樂觀,帶著理想主義。」

  茶煙緩緩升起,氤氳的霧氣中,這個為千手征戰了大半生,也見證了千手一族走向巔峰的老人徐徐說道:「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樣。」

  「她有著或許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的——」

  「善良。」千手扉間低聲接道。

  「——是善良,敬畏,和感恩。」

  老人嘆息一聲,聲音中帶著對未知世界的悵然:「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才能養出這樣一個孩子?」

  「扉間,你心思縝密,感知能力即便是放在整個忍者界也是能夠排上名號,難不成一點也沒有看出來,那孩子輕視自己的背後,隱藏的真正原因?」

  「……」

  「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追問,只不過……」

  「我這裡有一個當初留下的幻影,出於某種心理,我把它做成了幻術……你別皺眉,這個幻術沒有攻擊性,也不會被我用到戰場上,不過是重現當初以我之耳目的所見所聞,你有興趣看麼?」

  在擺放於桌前茶水的倒影中,白發紅眸的男人點了頭。

  於是,幻術展開,千手扉間成為了曾經與這場幻術主角對話的「椿」。

  「誒?您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應該是剛剛訓練回來,少女穿著千手特有的白綠色練功服,發梢微濕,臉頰是運動後的紅潤。

  「——」

  問話人的聲音並沒有收入幻術中,千手扉間只能夠看到少女伴隨著自己無聲地開口,表情逐漸糾結。

  「嗯……您一定想要知道的話,也不是不能說,」她四處看了看,從問話人的手中接過一個灑水壺,借著澆水移開了視線,「就是說出來有點不自在。」

  「……我的國家,曾經創造過上下五千年之久的燦爛的文明,可是……在短短的幾十年內,迅速沉淪。」

  少女低垂著眉眼,安靜地注視著水幕下伸展枝葉的花草,顯然,第一次說這些話對她而言並不是很擅長,這個話頭起得有些高,並且斷斷續續地,「飢荒,疫病,愚昧,戰亂……差一點,我們就要亡國了。」

  「但也是短短地幾十年裡,她再次崛起……等到我的出生,記事,長大,那裡已經是一派盛世安康。」

  花灑隨著手臂輕輕地揚起又落下,綿密的水簾悄然地貼在了嫩綠的植被上。

  「這個奇跡來源於,在那個幾十年裡,有一群人,很多很多的人,為了我這個一定會存在著的未來獻出一切。」

  「您看,我平平無奇,普普通通地活著,可我是在無數的愛和期盼的簇擁下出生長大的。」

  「那是濃烈的、深重的、明明與我毫不相干的、不求回報的愛。」

  「我怎麼敢忘記,怎麼可以忘記?」少女的眼底已經有了水光,她昂起了頭,驕傲地笑了,「所以我一定會善良,一定會天真,一定會樂觀,也會一直敬畏生命。」

  少女將空掉的水壺放在了一邊,直起身,向他的方向伸出了雙手。

  「正因為我是這樣被愛著。」

  彼時尚且纖弱的手隨著她的話音緩緩張開,擁抱這一片天地。

  「在這裡。」

  「這個同樣為了未來而在付出一切的人……」

  少女的嘴巴開合,有許多人的名字被一一吐露。

  『千手扉間』,也在這些名字之中。

  「我也會以同樣的愛,愛著他們。」

  初夏的日光從她的發梢落下,為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羽織,地上是郁郁蔥蔥的草木,隨處可見的小花顫動著,滾落虹色的水珠。

  哪怕沒有附加他物,這也是一個足以動搖人心神的幻術。

  「看完了?」靜靜地坐在一邊的椿長老捧著已經被喝盡的茶,看著仿佛被陽光刺到,微微閉眼的訪客。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答,老人也沒有在意,只是笑了笑。

  「那樣的人,勸是勸不動的,也阻止不了。要麼,你就此放任她去,要麼……」

  茶杯磕在光滑的桌面上,發出了輕微的「叩」聲。

  「給她足夠多的愛,成為她的牽絆。」

  「成為她心目中自身與外物衡量的天平中,那一個屬於她的,壓倒性的砝碼。」


第79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此時此刻第四部 隊所處的戰場, 已經再也看不出飛沙的黃,舉目四望,綠色的樹海覆蓋了目力可及的一切範圍。

  這裡在極短的時間內, 被改造成了最適合木遁使戰鬥的環境。

  蒼穹之上, 龐大的木龍遮蔽著逐漸西垂的紅日, 高空中綠色的木葉鱗片洋洋灑灑地落下,渾厚的龍吟聲響徹森野, 回應不遠處天狗武士的宣戰。

  我踏在騰飛而起的木龍之上, 源源不斷地自然能量灌注而下,本就未曾痊愈的傷口重復地崩裂又愈合, 鮮紅的血液濺出,灑落, 滲入了腳下的樹海中。

  在精神鏈接處,奈良鹿久的聲音通過山中一族的秘術傳入:

  『你此番去,有幾成勝算?』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

  「零。」

  我的認知中,無論任何時候,斑先生都是最強的。

  『我該慶幸你在這方面的誠實麼?』這個回答給出後, 鹿久先生的語氣顯而易見的帶上了強硬和反對:『既如此, 我無法認同你的行動, 這完全沒有意義。』

  「不,」我打斷了他的否認,「有的。」

  『……不要衝動, 花,」循循善誘的聲音試圖說服我:「你現在最該做的,是停下來, 跟隨聯軍後撤, 等候其余三影的到來。』

  「不一樣的, 」我固執地不肯退卻,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也是僵持,遂突然改口,「鹿久先生,請下令第四部 隊後撤。」

  鹿久先生何其敏銳,他立刻追問:「等等,你要做什麼?」

  等不了了。

  體內幾近枯竭的生命之源在不斷地傳來尖銳的警告,本就暴虐的自然力量愈發脫離原本的掌控。

  萬幸,作為力量傳導體的這副身軀千瘡百孔,大半的能量從傷口溢出,剩下的勉強還在可控範圍內,但是也持續不了多久了,可即便如此——

  「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在不斷加劇的疼痛中保持深思的清明,我控制著平穩的發聲,向聯軍的總指揮部留下了最後的一句話:

  「……抱歉。」

  心思神轉不過一念間,神思歸位,迎接我的依舊是要將人壓垮的疼痛。

  在我奔赴的前方,樹木生長最野蠻的中心,是幽藍色的查克拉巨人,是完全體的須佐能乎。

  這個從「樹界降誕」出現開始便一直立在原地,給與了我一個對手應有的風度的天狗武士,此刻在耐心地等著我的應戰。

  那麼——

  「來吧!來戰!」

  拋棄了一切的顧慮和後路,毫無保留地付出所擁有的一切,去砸碎那層層環繞的堅壁,去呈現——

  「仙法木遁·真數千手。」

  狂獵的風將我的聲音送到了高空,立在天狗巨人額心的那個人有沒有聽到我的呼喊?

  我無比地希望你能聽見。

  因為這一次,我也將毫無保留。

  就此,獻上這一舞曲的終章——

  「頂!上!化!佛!」

  時隔六十多年,能夠與這一尊完全體須佐能乎相抗衡的千手大佛,再一次地,轟然降臨。

  綠色的植被,茂密的森林,天空中飛舞的木葉,盤旋在最上空的木龍,以及暗下的天幕中,如同山岳般高大的佛像。

  似曾相識的景,和未曾設想過的人。

  與那一尊山岳相比,從佛像眉心毅然決然衝出的少女是何其的渺小,數以千計的拳頭伴隨在她的身側和身後,撕裂了夜幕重重揮來。

  可直到現在,那個名為「千手」的少女,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

  她不是來殺『宇智波斑』的,而是來……

  「馬達拉——!」

  萬像森羅的木葉簇擁著明紅色的三勾玉而來,向另一雙永恆不變的萬花筒而去。

  「轟——!!!」

  衝在最前方的少女一往無前,率先迎上了舉刀迎擊的須佐能乎。

  山脈震蕩,兩尊巨人相撞,天狗武士的鎧甲破裂,幽藍色下墜著散去。

  可這並沒有意義。

  對宇智波斑而言,穢土轉生的身軀不會疲憊,無懼死亡,而走到這一步的『千手』,致命傷遍布,查克拉枯竭,唯一能夠仰仗的仙術也隨著她意識的渙散在緩慢地崩壞。

  然而就在宇智波斑認為該到此為止時,一聲重擊再一次傳來。

  「咚!」

  近在遲尺的聲音,是血肉之軀的『千手』再一次砸上了須佐能乎。

  流淌著鮮血的雙拳,和一個搖搖欲墜的人,兩雙寫眼睛隔著一層無法打破的幽藍色壁壘,無聲對視。

  宇智波斑以為這個少女歷盡千辛走到這一步,或許有很多的話要說,是指責,是勸說,或者還有別的什麼。

  即便是力竭無法言語,那一雙不懂得掩飾,所有情緒都暴露在外的眼睛裡,不該是這樣的。

  什麼也沒有,只有赤誠。

  赤誠,執著,和……陌生的,熱烈的,不求回報的『愛』。

  這個未曾謀面的『千手』,想的不過是,要『宇智波斑』拉出來。

  就因為這個無意義地、完全不會成功的天真想法,她賭上了一切。

  宇智波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表情,他看著這個和千手柱間極其相似,卻又完全不像的『千手』。

  此時,擊碎大半的須佐能乎已經重新構築完畢,它完好無損,一如既往。

  而真數千手就此崩塌,四散的綠色充斥了一整個天空。

  曾經,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站在山岩上,下望那一片森林,立下理想時,也是這一片紛飛的木葉,和盎然的綠色。

  「還……沒有完……」少女握著拳,凝聚了消散的木遁所有剩下力量,重重地揮向他的方向,「我還——沒有放棄啊!」

  沒有意義。

  這麼想著,萬花筒轉化成了輪回眼,神羅天征的斥力鋪開。

  宇智波斑漠然地看著這個『千手』被推開,後仰下墜。

  已經無人可知、也不會再有人到達的高空,消散在飛舞的葉片中的,是不會有任何人聽到的一句:

  「……太遲了。」

  「哢啦,哢嚓。」

  須佐能乎堅固的,連真數千手的拳頭都未擊碎的額心,出現了一道裂縫。

  ……

  我知道我在下墜。

  真神奇,身上感覺不到痛了。

  現在是什麼季節,為什麼會這麼冷?

  今晚,是圓月啊。

  月色真美。

  星星也很漂亮。

  力量……已經不聽使喚了,下面大概已經變回黃沙了吧?

  也不知道聯軍的人有沒有聽話地後撤……

  糟了,這樣掉下去會掛掉吧?

  我遲鈍地想著。

  有沒有人——

  風突然變緩了。

  我落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

  熟悉的查克拉,熟悉的聲音,這一次,是在我的頭頂響起的。

  「花。」

  緊接著,我接收到了一股查克拉,手法是顯而易見的生澀,用這個的人顯然不是很擅長醫療忍術。

  我遲疑地,帶著濃厚的不確定:「斑……先生?」

  「嗯。」言簡意賅的回答,可我愣是聽出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斑先生好像要氣炸了。

  我本能地歪了歪頭,蹭到了有些堅硬的胸甲。

  一只手伸出,將我不聽話的腦袋擺正。

  沉默間,我感覺到了有五個飛速向這邊趕來的存在。

  那五個氣息很快就到了,有四個謹慎地停在了一段距離之外。

  另一個卻絲毫沒有減速,直直地衝這邊而來;「花——」

  啊,是綱姐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聽力在逐漸下降的我被移交到了另一個懷抱。

  一只不住顫抖的,但是也很暖和的手貼了上來。

  有液體滴落在我的臉上,但很快被它小心翼翼地擦去了。

  緊接著,龐大的生命能量送了過來。

  腦子逐漸恢復了部分功能的我等到視野恢復正常,正好看到似乎准備站起來的斑先生,遺憾的是背著光,看不清表情。

  緊接著,在短短的幾個呼吸裡,背光而立的斑先生氣勢層層攀升,暴動的怒意如同岩漿翻滾,黑紅色的萬花筒浮現,幽藍色的查克拉衝天而起。

  他緩緩地做了一個抽刀的手勢。

  遠方一聲炸響,地崩山摧之聲隆隆響起。

  接下來顯然他是要去做些什麼,在他轉身欲離去之前,我伸出手,用力地——

  抓住了他。

  我已經沒剩下多少的力氣了,這一次只是不甘心的下意識伸手,但是顯然是怒不可遏的那個人停下了。

  「對不起,斑先生,」不管怎樣,先乖乖道歉。

  說到接下來的話題,先前一直被忽視的難過湧上心頭,我下意識地低頭,掩飾泛上來的淚意,「……我食言了。」

  「明明已經拼盡了全力,卻還是距離您那麼遠。」

  我努力地想要露出一個笑,沒有成功,「對不起。」

  「輕而易舉地許下承諾,沒有做到。」

  壓抑不住的沮喪和悲傷幾乎要將我淹沒,「對不起。」

  「到最後,還是沒能將您拉出來。」

  「花。」任憑我的手扯住了一側的袖口,甚至,配合地轉過了身,靜靜地聽我說完全部話,他才開口說道:「你抬頭。」

  「是?」我緩緩地眨了眨眼,努力將視線定焦在前方。

  「聽好了。」全副武裝的男人向我邁進了幾步。

  「你一直在交手的那個人,是『宇智波斑』。」

  他偏了偏頭,側向刀砍過的方向示意,目光卻沒有偏轉。

  接著,迎著我微微怔楞的視線,以一種再平穩不過的陳述口吻,告訴我:「不是我。」

  「何況,你還沒發現麼,」他的肩膀微動,落在身側的手臂抬起,然後——

  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我揪著他袖口的手腕。

  手套的外層布料很粗糙,和腕部的皮膚相貼,產生了鮮明的麻癢感,屬於成年男性偏高的體溫透過這一層布料源源不斷地傳輸而來。

  我下意識地轉了轉手。

  ——沒有掙脫開。

  我發覺自己被鎖定了,余光中,本就不剩多少力量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蜷縮。

  「顯而易見——」

  大概是月色的過濾,我的皮膚白得發光,和另一個纏著布料的黑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而做出這一動作的人,保持著穩穩的姿態,微微前傾,黑紅色的萬花筒寫輪眼從他的眼底褪去,露出了純粹的黑。

  對視之間,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顫栗感從我的心底油然而生。

  我感覺到呼吸在不受控制地加快,瞳孔微微擴大,昏暗的視野中仿佛傾瀉了霜白色的月光,而他最後一句話到了:

  「你已經拉住我了。」

  夜色浩大空廖,正逢滿月當空,細砂被罡風吹起落下,如同新雪初霽,細碎的切面反射著微光,於是地面便輕盈如霜。

  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亮轉著流銀。

  月色和雪色之間,我竟覺得,在這之間漆黑的夜色,才是絕色。

  為什麼呢……

  我再一次地,慢慢地眨了下眼,疑惑地想。

  啊,我知道了——

  大概是,那一雙如夜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中,落入了漫天的星辰。

  我亦在億萬星辰之中。


第80章 你看她好像戲台上的老將軍

  這大概是我認識斑先生以來難得的最溫柔的一次。

  但這並不妨礙他打架打得也最凶。

  兩座與山川比肩的須佐巨人撞在了一起。

  ——仿佛從這一場滅絕人性的戰鬥中預見了自己之後的下場。

  斑先生一向如此, 我誇你,這不妨礙我打你。

  被半勸阻半強迫摁在原地的我抖了抖,拍了拍搭在身上的手臂:「綱姐……綱姐?」

  「我在, 」手臂的主人動了動, 隨後一個淺金色的腦袋向我湊近, 盡管在刻意減少發言的字數,但我還是從中聽出了鼻音:「怎麼了?」

  「我建議可以准備撤退了。」還是先跑吧。

  「……嗯?」

  是幻聽吧, 不然我怎麼會從單單的一個語氣詞中聽出了「你會這麼乖?」的職責。

  我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為, 最後不情不願地承認,先前那個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的確挺嚇人的。

  先前的一系列操作也並不是很乖。

  但這不是斑先生來了嘛。

  我不再是孤軍奮戰的一個人啦!

  就算那只是一個查克拉□□, 也是斑先生,戰力絲毫不受影響。

  甚至還可以放開了隨便打。

  我單方面斷定斑先生也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接下來我們在這裡派不上用場, 」於是我耐心地解釋:「斑先生絕對不會允許別人插手他的戰鬥。」

  更別說他明顯是氣炸了,真頭鐵湊上去沒准先被兩人合伙收拾了。

  「你的斑先生?」

  「呃……不,」我對著這個充滿深意的問話糾結了一秒,謹慎地選擇略過,轉頭看向問話的紅色長發的大姐姐, 實話實說, 「不如說, 每一個名為宇智波斑的人都是這樣的吧?」

  「哦?看起來明明什麼都還不懂,」紅發的大姐姐,第五代水影照美冥勾了勾嘴角:「是和鳴人一樣的直覺系麼?」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默默扭頭。

  這位素未蒙面的水影大人顯然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情報獲取機會, 也不會被我的一句話勸服。

  除了被我的一連串操作拔高了閾值的綱姐,其余四影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類型。

  但是我的目標又不是勸服這些人,只要綱姐聽我的就好啦!

  不得不說, 先前的無功而返還是讓我產生了不小的挫敗感, 再加上重傷失血過多, 蜂擁而來的疲憊和困倦讓我顯得有些懨懨。

  我癟了癟嘴,並不是很想接著說話。

  然後風影我愛羅就贊同了我的提議。

  帶著濃濃的黑眼圈的年輕首領對我友好地點頭,在他背後,巨大的砂紙葫蘆探出了一縷金沙,拼湊著將自己捏成了一只爪爪,小幅度地揮了揮。

  是守鶴。

  一份陌生的,彌足珍貴的善意。

  ……我覺得我又可以了!

  瞬間我就又支、支……沒支棱起來。

  「花花——」大約是為了輸送海量生命力而開啟了百豪的臉上蹦出了好幾條粗壯的青筋,綱姐笑得非常之核善,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牢牢地按住了我。

  「你·這·又·是·想·做·什·麼?」

  其實只是想動動嘴皮子,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我一秒乖巧,用比起來更快的速度躺好。

  豐富的挨罵經驗讓我熟練地選擇了不參與爭辯,並虛弱地、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虛弱的小狗.jpg

  世間紛擾與我無關.jpg

  至少,在趕到鳴人那邊的戰場之前,先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


第四部 隊大軍在五影的指揮下,有序地選擇了撤退,並向著最前線的第二部隊方向輸送支援。

  那麼大一群人快速而效率的撤離自然逃不過操作著須佐能乎打得地動山搖的兩人。

  「撤退了。」穢土轉生的年長者若有所思,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被護在最中間的少女。

  下一秒,兩把幽藍色的查克拉刀重重相撞,位於須佐額心的兩雙一模一樣的萬花筒隔著藍色的壁壘對視。

  一種只有「宇智波斑」才懂的交流在無聲地進行。

  然而沒多久,穢土轉生者突然打破了這一份沉默,突然開口:「那是你(認可)的千手麼?」

  他的對手沒有說話,只是收回了與之對視的雙眼,手下的攻擊更加猛烈了。

  同一時間,分散在各地的戰場上,與聯軍交戰的穢土轉生者們不約而同的一頓,接著,沉重的軀體如同失去了潤澤的土塊寸寸龜裂,輕盈的靈魂從中脫離而出,散發著盈盈的白光向著夜空上浮。

  這代表著無人可知的大後方,又有一場戰鬥的勝利的誕生,它帶來了這一場大範圍穢土轉生的徹底解除。

  一個綁著木葉護額的青年靈魂靠著獨有的「靈化之術」穿越了漫長的距離,與急行軍的第四部 隊擦肩而過。

  背著渾身是血的少女在最前方開路的綱手,突然感覺到衣袖吹起了一陣風。

  透明的,淡藍色的長發隨著這一陣溫和的風拂過她的肩。

  『真好啊,你看起來已經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綱手若有所覺地轉頭,看到的是一直護衛在她身側的白發忍者詢問地看回來的眼神。

  「不,沒什麼。」綱手笑了起來,盈盈的微光消散在彎起的眼睛中。

  『要活著,要幸福啊,綱。』

  ——那當然。

  ……

  我無比感謝曾經的好奇心讓我學會了呼吸法止血。

  技多不壓身,老祖宗誠不欺我。

  在這個充滿了自然能量和擁有仙術體系的世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吸法似乎演變成了什麼了不得的技能。

  失去的血短時間內是補不回來了,但是我無師自通地用引進來的自然之氣壓縮成水,混在血管中,假裝是血液。

  竟然稀裡糊塗地蒙混過去了!

  用歪門邪道強行給自己續了命,我一時間有些說不出的心虛。

  整個人輕飄飄的,問題應該不大,哈、哈哈哈……

  沒辦法,接下來就是最終決戰了,當初分享情報的時候顧及到這個世界黑絕可怕的隱匿能力,我不敢把話說全。

  這也就導致了,目前對他有所警惕的,能夠阻止他的人,只有我。

  我必須盡快恢復戰力才行。

  反正誰也看不出來,只要好好地瞞過去這一波,接著在戰後好好養傷,誰也不會知道我的這一波窒息操作。

  很好,計劃完美!

  以及,還有一件事。

  自從斑先生出現之後,我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寫輪眼終於關上了。

  ——原因暫時還是不明。

  不過我身上未解的謎團那麼多,也不差這一個了。

  我心大地放棄了思考,轉而開始關注從剛剛起一直在耳邊響起的撞擊轟鳴聲。

  哐哐哐的,與其說是砸門不如說是砸牆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哪位壯士,這都已經從正午砸到月上中天了,聲音也越來越靠近。

  粗略計算要不了多久就能砸到這裡了。

  ——不得不說,真猛啊,實乃吾輩楷模。

  我按捺住不住心癢的自己,細細放開了感知。

  ……並沒有傳來報警,不是敵人,反而有一種安心感?

  是援軍?

  關於這個時候的木葉的記憶裡有這麼一號人存在嗎?

  算了,不想了。

  我晃了晃腦袋,把那頭突然興奮的回應拋之腦後,開始琢磨要在怎麼樣的時機「恢復」戰力才合適。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由兩股九喇嘛的赤紅色查克拉支配的聯軍戰場了。

  迎接我們的,是雙倍的九喇嘛,是九尾查克拉模式的鳴人,以及——

  我迎上了正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我的柱間先生AKA初代目·穢土轉生ver,正探究地在我身上掃來掃去,視線重點在我背後停了好一會的扉間先生AKA二代目·穢土轉生ver.。

  艱難地略過這兩位查克拉外放得如日中天的強者,外觀年齡和這兩位不在同一水平的三代火影笑眯眯地揣著手站在一邊,而站在他旁邊的,則是……

  ——正帶著說不出的心虛表情看著我的,永帶妹,鳴人他爹。

  我的表情逐漸驚恐。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您到底都說了什麼啊——

  波風水門先生!!


第81章 可靠的尼桑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 適合闔家團圓。

  我鎮靜自若地從綱姐背上滑了下來,悄悄地,若無其事地後退了半步。

  「各位……晚上好?」

  我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並順手把綱姐推了出去。

  快看啊綱姐, 那是最疼愛你的爺爺啊!

  我可太慶幸現在還是在戰場上了,一切無關的敘舊都往後放, 至於他們自己思考了什麼又得出什麼結論……

  那和無辜的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 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幾個人通過現有的條件推測出了什麼。

  說來奇怪, 在罵我罵的最多、打我打的最狠以及最後負責兜底的三個人中, 我其實最慫的是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柱間先生。

  特別是在剛做了虧心事的這個檔口,我並不是很想面對這個一模一樣的臉。

  這幾個人應該也是剛抵達這邊, 現在應該是在收集情報, 判斷局勢的階段。

  初代在向現任火影在進行整體戰況的了解,二代在默不作聲地分析全場,三代正低聲和旁邊的一個忍者說著話。

  於是我找上了真的很好說話, 並且手頭事告一段落的四代目大人。

  「波風先生, 」我頂著背後時不時飄過來的視線, 硬生生忍住了回頭的衝動, 在都是水的大腦中翻找著,挖出了很久沒有用的社交技能:「又見面啦。」

  「是啊,」金發的男人摸了摸後腦勺,「感覺你完全不意外啊。」

  「……」

  這個人好像有點天然黑。

  頂著閃閃發光的笑臉,我轉動著遲鈍的腦袋想。

  接下來該說什麼?我能直接略過他們去打架嗎?

  然後我發現我不用糾結了。

  九喇嘛帶著炸起的九條尾巴從天而降, 小心地沒有砸在我身上, 但壞心眼地砸在了我和波風水門之間。

  帶起的煙塵順風, 完美地糊了他一臉。

  而我對上了一張憤怒的狐狸臉。

  「你怎麼又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

  對著來自同一個世界第一個交到的朋友,我一直緊繃著的心神頓時就是一松,接著,本就運轉艱澀的大腦宣告罷工,於是說話開始略過了腦子:「就,一不小心又打上頭了。」

  ……我為什麼要說又?

  「我就知道,」狐狸齜出了森森的犬齒,金色的獸瞳危險地眯起:「這次又是誰?」

  我伸手搭上了跟前的鼻子,摸了摸,濕潤潤的。

  是一只健康的狗勾。

  就是稍微凶了點。

  我模模糊糊地判斷,伸出去的手無自覺地安撫拍拍。

  近在咫尺的狐狸沉默了一會,又沉默了一會。

  「你被打傻了嗎?」

  「啊?」我認真地停頓了一下,「沒有吧?那位斑先生好像最後手下留情了。」

  表面不情不願實際上配合著我低頭的狐狸猛抬頭,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直接拉高了一倍:

  「宇智波斑?!」

  他用一種『有這等好事你不叫我』的控訴語氣大聲指責:「你不早說!」

  「早說就是我倆一起挨打了誒,」我理直氣壯地反駁,「那個斑先生打人可痛了。」

  「你這不是打贏了?」

  「那必不可能,我跑了。」

  「哈!」大聲嗤笑。

  「笑什麼,沒有人打得過斑先生,除了斑先生!」我再次叉腰,不甘示弱,誓要在聲音上蓋過這只狐狸,「——斑先生是最強的!」

  「不是,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那還用說,當然是我自己。」我張開雙手抱住了怒目圓睜的狐狸頭,信誓旦旦,「因為九喇嘛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暴跳如雷的狐狸熄火了。

  「噗嗤——」

  一個明顯是憋笑的聲音傳來,我頓時警覺回頭。

  「誰?誰在笑!」

  「哈哈哈哈!」見到被發現了,索性就不藏了,大大方方笑的牙床都露出來的初代目也不說話,隔著遠遠的距離衝著我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於是我發現,有不少人在用若有若無的視線往這邊瞟。

  我冷靜地先回了期待地看著我的初代目一個拇指。

  接著,我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偏頭,對著旁邊的大腦袋低聲:「九喇嘛,你有沒有覺得我不太對勁。」

  「你才發現?我一開始不就說了,」狐狸腦袋配合著壓低了聲音,聽起來嗡嗡的:「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不可能,我現在很清醒。」

  「那我問你,你……不,我是說,」在越來越近的砸牆聲幻聽中,狐狸正經的聲音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帶著濃濃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千手柱間和你什麼關系?」

  那必然是——

  「可靠的尼桑!」

  「……千手扉間?」

  這好像是第二個問題了吧?

  「也、也是尼桑?」

  「……」狐狸的聲音和吞了自己噴出去的尾獸玉一樣難產,「宇智波斑?」

  「嗯……」我皺眉陷入了沉思。

  我想起了當初打上弦壹的時候率先抵達的增援。

  我一手握拳,敲在掌心,恍然大悟。

  「——歐尼醬!」

  話音剛落,一道金色的流星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出了一個深坑。

  兩只閃著太陽光的手從深坑底下顫顫巍巍地探出,撐在地上一拔,緊接著一個金燦燦的腦袋頂了出來。

  露出了漩渦鳴人那張不知為何顯得格外憋屈的臉。

  「九喇嘛二號你打個招呼好久……」少年嘟噥的話一卡,看到了已經閃到坑邊伸出手的男人。

  藍色的眼睛和金色的眼睛相對。

  「……老爸?」

  少年那雙金黃色的眼睛使勁眨了眨,接著睜大,睜大,越來越亮。

  「我應該沒有遲到吧,」男人笑著將伸出的手握成了拳頭,送到了少年面前,「鳴人?」

  「當然——」少年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一大一小的笑容如出一轍,兩只同樣大小的拳頭輕輕一碰,「來的正是時候!」

  拳拳相抵的一瞬間,屬於這個世界的一陰一陽兩個九尾查克拉歸位,金色的九尾查克拉如同燃燒而起的火焰,從少年側傳遞到了另一邊。

  我保持著偏頭的姿勢,看著氣勢洶洶撞下來的少年忘記了初衷,帶著自己的老爸原路返回。

  接著,交換了信息完畢的幾個火影對上了十尾。

  只有我,被所有人摁在了原地。

  九喇嘛專門看著的那種。

  幾乎每一個我認識的路過我,都會用一種憐愛的目光看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向戰場。

  包括用非常之復雜,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了我好幾遍的綱姐。

  「……」萬萬沒想到會有這個操作的我好一會才找回了聲音,「九喇嘛你不上嗎?」

  「鳴人那邊已經不需要我了。」九喇嘛嗡嗡道。「他有自己的九喇嘛。」

  「那邊的九喇嘛終於認可他了?」我歪了歪頭,順著他的話題道,「這段時間辛苦你幫忙啦。」

  「別放心太早,這才剛開始,」九喇嘛抖了抖毛,幾條尾巴環繞住了我,「都神志不清到問什麼說什麼了,還在想著別人。」

  「胡說!我神志超清,1080P60幀的那種——」

  「你可閉嘴吧,」一條縮小的尾巴抽在我的頭上,「你什麼時候能不逞強。」

  「沒辦法,你知道我的,」其實一點也不痛的我乖巧極了,老實地承認,「又不能放著不管。」

  「……」

  「九喇嘛。」

  「嗯。」

  「我有點想柱間先生了。」

  「嗯。」

  「想回家。」

  「嗯。」

  「有點累,還困,想睡覺。」

  「那就睡,這裡又不是你的世界。」

  「不行……」

  「臭毛病。」

  「……抱歉。」

  「和我道什麼歉,不是你自己說的,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巨大化的妖狐收攏起了背後飛舞的九條尾巴,牢牢地包裹住了最中間瞳孔渙散的少女。

  於是,所有的傷害,忍術的余波,爆炸的衝力,天空中散落的沙土,遠處漸開的血液,都不能靠近她分毫。

  可是戰爭沒有因此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沒能料到穢土轉生的宇智波斑真的能被拖住,孤身一人,被逼迫到邊緣的宇智波帶土大聲地和站在聯軍最前方的白發忍者爭執著什麼。

  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在動搖。

  他揮開了師長、戰友伸出的手,卻對著和他擁有同樣夢想,同樣性格,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後輩,動搖了。

  隱藏在暗處自稱為「宇智波斑的意志」的黑絕蠢蠢欲動,一躍而出——

  被閃著雷光的千鳥、蓄勢待發的螺旋丸、從側邊切入的刀光擊中。

  大多數不明所以的忍者們,同一時間接到了優先擊殺這個不明物體的指令。

  於是更多的人在趕往前方。

  到現在,一切都在按著聯軍軍師的計劃在走。

  我刻意直白的隱瞞終於起到了作用,鹿久先生果真明白了我的暗示。

  拖住宇智波斑,勸服宇智波帶土,揪出大概率存在的幕後黑手。

  可就在我也准備動身前去幫忙時,被四名火影限制住行動的十尾憤怒地掙開了包圍。

  變數,出現了。

  是不是地上揮灑的血液太多,多到天上雪白的月都變成了血色。

  透過九喇嘛尾巴繞起的空隙,我茫然地,看見了被染紅的月亮。

  天幕在沉沉地壓下。

  「糟糕了,」我喃喃道。「……天地變異。」

  「什麼?」九喇嘛被迫拉高的聲音從上空傳來,「你大點聲——」

  狂風驟起,悶雷陣陣,我的聲音早已被蓋過,被吹散。

  十尾在用無可計數的查克拉干涉自然能量。

  在它讀條完畢後,地震、落雷、龍卷風、洪水……一切的自然災厄,都會相繼降臨。

  是滅世天災。

  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九喇嘛身上的毛不受控制地炸起,可他沒有退。

  疏朗環繞著我的尾巴反而纏得更緊密了些。

  那些忍者們也沒有退。

  兩個金色的光互相呼應,巨大的樹木在拔地而起,飛雷神的光若隱若現,猿猴的金箍棒直衝而上。

  他們或許是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源於自然界的恐怖災厄,可當他們知道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就算是現在,退,又能退到哪裡去?

  我意識到,是時候了。

  先前抓緊休息積攢下來的能量,應該還能夠用一次木遁。

  但光是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麼想著,我撕裂了身上所有能夠撕開的傷口。經歷過綱姐不間斷的救治,皮外傷和輕傷都已經痊愈,現在還剩下的,大多都是愈合緩慢而困難的致命傷。

  而從這些撕裂的傷口流出的血液,被我混入了自然能量的血液,在這時候應該能派上大用。

  要慎重,也要果斷,要做出一個最適合、最有用的決定。

  機會只有這一次。

  幾乎是同步地,在我的思緒理清之前,我的手便率先擺出了起式。

  「木遁——」

  反正所有的木遁起手都是一樣的。

  可傳承自柱間先生的那麼多木遁中,我自己摸索出來的也就只有那一個——

  「花。」

  褐色的枝干從深綠色的樹根中抽出,五瓣花綻開。

  如同大正時,我終究未曾,也未能見上一面的春日桃山,浸透了血液的土地被覆蓋上了一片粉。

  中無雜樹,落英繽紛。

  作為施術者的我晃了晃,一股無法遏止的干渴湧上喉頭。

  這個摻雜了我血液的桃林已經不只是當初只會催眠的桃林了。

  桃花,桃林……鄧林。

  那個誇父逐日的神話傳說裡,「道渴而死,棄杖;化為鄧林」的鄧林。

  是不自量力者之血肉,也是無畏英雄之骨。

  「如果真的有樂園花之大哥哥在看著這裡的話,希望不要生氣於我的剽竊……」

  這一下,連坐著的力氣都消耗殆盡的我苦中做樂地揚了揚嘴角,往後栽去。

  「這一招,我願稱之為……」

  「英雄作成。」

  『完全不會哦~』

  一個聽起來就很輕浮的聲音開心地說道,『花花讓我看到了很棒的故事呢~」

  ……?

  有人在說話?

  『那麼作為謝禮~讓我想想怎麼說來著……好,就這個了。』聲音完全不理會我的疑惑,自顧自地打了響指。

  『Alohomora 』

  「轟——!!!」

  比天上的落雷更快降落的,是一尊穿越了不知多少重時空風暴而來的千手大佛。

  山岳的氣息,林木的氣息,還有山雨欲來的風暴湧動,組成了一個久別重逢的人,降落在了我的身旁。

  「抱歉,我好像遲到了很久。」

  「哪裡的事,」我感受著托著我後背的寬大手掌,隨之而來的,是沒有任何人可以一較高下的澎湃生命力。

  「您來的正是時候。」


第82章 登月計劃

  不知道柱間先生做了什麼, 黑沉沉的天空被一片濃郁的綠色覆蓋,就連四周都是如同天柱一般巍峨的樹木,將桃林、桃林之中的人們盡數包圍。

  「一個人撐了那麼久, 」托著我我的人將我輕輕地靠在慢一步攏過來的狐狸尾巴上, 「辛苦你了。」

  「柱間先生,」我抓住了從地下冒出的枝葉, 握緊, 可實際上連一片葉子都沒能扯下,「我沒能攔住這邊的斑先生,也沒能救下好多人……」

  「你做得很好, 花。」後背被他空出的另一只手耐心地拍了拍, 「沒有人做得比你更好了。」

  「真的?」

  「當然,」溫暖的, 生機勃勃的聲音還帶著笑意, 「千手柱間從不騙人。」

  「斑那個人……很多事情是憋在心裡不說的,甚至有時候他明明贊同你了也看不出來,宇智波的孤高和驕傲被他貫徹得徹底, 有時候就連我都沒辦法說能夠完全理解他。」這個即將要當父親的忍者之神仿佛將我當成了一個孩子, 「至於你說的另一個, 你可以自己看——」

  「加高傷害承受的閾值, 提升攻擊力和爆發力,攻守兼備,」他的語氣裡是純粹的贊嘆,「真是不錯的術,叫什麼名字?」

  「花, 」我卡了卡, 還是把這個意外得來的名字說出口:「……英雄作成。」

  「塑造英雄?」柱間先生若有所思, 「聽起來很有故事啊。」

  ……那是因為這並不是我原創的名字。

  取名時正逢意識不清,說話不過腦且想到什麼說什麼,萬萬沒沒想到隨口禿嚕嘴的話竟然能得到正版授權。

  真麼一說,還真的有花之大哥哥的存在啊……

  「啊對了,花花。」柱間先生突然想到了什麼。「有個問題。」

  「唔?」我愈發發散的思維被這一聲拉回,回應道,「怎麼了?」

  「你這個術我是不是第一個看到的人?」

  「不知道您的範圍是什麼,不過這的確是我第一次用這個術……」

  「耶!」柱間先生的情緒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高昂了起來,「贏了!」

  「……您在得意什麼?」

  「那個不重要,」柱間先生快樂地繞過了這個話題,「咱們先來說說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我順利地被轉移了話題,並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您終於問到點子上了。」

  讓我想想從哪裡說起——

  「喲!」正此時,一個興致勃勃的聲音突然從遠處疾馳而來,「那邊那個活著的我——」

  「啊!」柱間先生騰出一只手興奮地揮揮,「原來是死了的我!」

  好的,看來我不用組織語言了。

  三秒鐘後,兩個世界的忍者界之神史詩級會晤。

  「你這個天幕做的不錯啊,不愧是『我』!」

  「『我』也不賴啊,你這個地柱扎的可真穩!」

  「那當然啦哈哈哈哈哈!」X2

  接著,初代先生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先前迫於形勢,一直沒能和我說上話的初代先生好奇心蠢蠢欲動。

  「桃花?」

  「花花,」柱間先生糾正,「千手花。」

  「哇?」

  「是妹妹。」他用著驕傲的語氣向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介紹:「是我的驕傲哦!」

  「果然,」初代先生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羨慕,「是妹妹啊。」

  「不過我有孫女,就是那個,」初代先生說著說著臉上就多雲轉晴,指著後面往這邊趕來的人自豪道:「叫小綱,現任火影,也是我的驕傲哦!」

  「哇,孫女——」柱間先生誠實地露出了向往的語氣,「我那邊水戶還懷孕沒多久……」

  嘰裡呱啦,哇啦哇啦。

  在兩人合力造出的安全環境下,這兩個跳脫但靠譜的成熟忍者用他們獨有的交流方式短暫地互通了一番有無,最後,做出了只有這兩人能夠理解的決定。

  作為他們用來打開話題的工具人,我和綱姐默默對視。

  我終於發現了這比貓玩了一天的毛線團還要亂的輩分。

  由此合理懷疑先前她那個一言難盡、無比糾結、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在思考這個。

  但這難不倒我。

  我試探地:「綱姐?」

  ——我們各論各的就行啦!

  見過大風大浪的昔日三忍之一,現任五代目很快理解了我的想法,並鎮定自若地點頭:「嗯。」

  很好,我們就此達成意見統一。

  「那就這麼定了,我這邊沒問題。」初代先生抬頭看了看天幕,「你那邊?」

  「也沒有問題,」柱間先生用剛剛打招呼的那只手豎起一根大拇指,至於另一只自然是還貼在我背上,「我一會就好。」

  「要反擊了?」我瞬間被轉移注意力,「那我——」

  「花花,」柱間先生的一只手按在了我欲起身的肩上,緩慢而不容置疑地將我摁了回去:「已經足夠了。」

  「這個傷勢,就是聯軍忍者也該下去修整了。」並沒有多少交集的初代先生皺了皺眉,發現事情並不簡單,「這種瘋狂的戰鬥風格……」

  他轉頭看向另一個自己,「不像你啊?」

  我堅定的眼神頓時一飄。

  對啊,不像柱間先生,像誰呢?

  我默默地看著這位初代先生短時間內從疑惑,到思索到恍然大悟,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好了,」柱間先生有些頭疼地瞪了我一眼,「你給我好好待著,九喇嘛,看好她。」

  「可十尾……」我試圖據理力爭。

  「安心,」柱間先生收回了貼在我背後的手,露出了一個殺氣騰騰的笑:「打尾獸這種事我最在行了。」

  「那黑絕……」我還沒有放棄。

  「他也跑不了。」柱間先生的表情更核善了。

  「還有,月亮……」我垂死掙扎。

  「啊,看來月亮也有問題,」柱間先生的聲音終於透露出一絲絲的苦惱:「嗯……那這樣,花花,我們打個商量?」

  成、成功了?柱間先生這麼好說話?

  好說話的柱間先生緩緩地將上一句話補完:「這個月亮就讓我來砸好不好?」

  「……啊?」

  「乖啊,」我的腦袋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咱們老家還有一個月亮,那個帶你玩好不?」

  「別擔心,我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要多。」柱間先生仰頭看著天空中失去了防護目標而逐漸散開綠色天幕,以一種輕松的口吻說道:「你離開的那段時間,我們可不是光在改革和建設木葉。」

  「你都已經把信息都遞到我們眼前了,我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他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扔下一個炸弓單。

  「扉間和斑早就把那個黑絕的底挖穿了。」

  「這、這樣啊,」莫名地感覺到一股殺氣,我乖巧地收起了一切小心思,「那祝您武運昌隆。」

  想了想,我還是沒忍住多加了一句:「……請務必幫我多揍那個黑絕一頓!」

  柱間先生哈哈大笑,背對著我揮了揮手,「好!」

  我本來,是想要親眼看著這一場曠世之戰的。

  但是,然而,問題是!

  多次壓榨的體力真的到達極限了,在確認塌下的天有人頂住,且還能輕松反打之後,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圍了我,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鼻尖縈繞著記憶裡不曾存在過的好聞花香,下方的土地似乎變成了花瓣鋪滿的床,九喇嘛的尾巴毛茸茸將我包裹。

  很放松,很舒適,也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夢境。

  於是我就睡著了。

  啊——!

  我就這麼睡過去了!

  可惡,怎麼會這樣,宇智波帶土呢?十尾呢?黑絕呢?兩個斑先生呢?還有,被封印在月亮上的輝夜姬呢?

  眼睛一閉一睜,看到的不是史詩級戰鬥畫面,而是一塵不染的天花板時,我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懷疑中。

  「醒了?」

  在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到眼睛酸澀,忍不住眨眼時,一個聲音在旁邊慢悠悠地提醒:「醒了就先把這個喝了。」

  我遲鈍地眨了下眼,緩慢地轉動眼球,看到了扉間先生的臉。

  我又眨了下眼。

  一分鐘過後,我確認了這個人的臉上沒有穢土轉生的裂紋,是活的。

  「……扉間先生?」

  保持著舉著藥水瓶的動作,任由我盯著看了半天的人擱下了藥水,雙手抱胸,挑眉:「傻了?」

  「沒有。」我把半張臉埋進被子裡,悶悶地應了一聲,「有點沒反應過來。」

  「別猜了,」扉間先生面無表情,單手擰開蓋子,把敞開的藥水瓶子往我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就睡了一天不到。」

  「哦……」我更呆了。

  「先喝了它,」他保持著我三步遠的距離背過了身,「剩下的慢慢說。」

  我緩慢地摸了摸身上,確保穿戴整齊沒有失禮的地方後,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沒辦法,整個人輕飄飄的,起太快了頭會暈。

  「桃子味,」我嗅了嗅瓶口,秉承著謹慎之心,選擇了一口悶,「……」

  ……鐵鏽味。

  「好了?」保持著背對著我的扉間先生沒有感情地陳述道,「接下來每天三次。」

  「好了。」我乖乖地喝空了瓶,整理好齜牙咧嘴的表情,順手把空瓶放回桌上,拉出一個話題,試圖將注意力從舌根泛起的詭異味道中拉開,「他們呢?」

  轉回來的扉間先生默默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看到我都忍不住發毛了,才開口:「在月亮上。」

  「哇!」我眼睛一亮,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窗外。

  白天,什麼也看不到。

  「幾個特別能打的都去月亮上了。」

  這說的應該是兩位柱間先生和兩位斑先生。

  「兩個有矛盾的剛打完一架回來,兩敗俱傷,在你不遠的隔壁躺著。」

  這個應該是說的鳴人和佐助?

  「一群聚集起來的人在各自掃尾。」

  嗯,這個說的是忍者聯軍。

  「能用的醫療忍者都在忙著傷員的治療。」

  這個……

  我動用著生鏽的小腦瓜,推測,這個大概是解釋為什麼這個病房只有他一個人?

  我異常理解地點點頭。

  畢竟我這樣的情況派一般的醫療忍者來也沒有用嘛。

  很好,問題都得到了解答,滿足了。

  扉間先生保持著專注的視線,耐心地等我把腦子轉完,嘆了口氣,往我的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我下意識地捏了捏,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手中發出。

  糖?

  「壓壓味道,」瓶子被收了回去,「還有什麼想問的?」

  語氣裡盡是濃濃的「問完了趕緊接著睡」的意思。

  「扉間先生是靠著這邊的二代先生和波風先生的飛雷神過來的嗎?」我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和包裝作鬥爭,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手指做這個精細操作還有些困難,「……嗯?」

  「不是,早先我在你身上留了飛雷神……怎麼了。」

  「……沒什麼」我對著包裝上被人為撕開的長裂縫發了會呆,然後默默地順著這個口子,撕——

  好的,開了。

  「另一個飛雷神?」我含著桃子味的糖果,腦中浮現了先前二代先生重點掃描過的地方。

  是背上?

  我不自覺的伸到了背後摸摸。

  什麼時候的事情來著?

  大概是我臉上的糾結太明顯,沒等我問出口扉間先生的解釋就來了:「最開始你非要去打九尾的時候。」

  「啊,好早。」我努力回憶,回憶失敗。「……想不起來。」

  不對,等下。

  既然飛雷神一直都在,那麼我這段時間以為沒了飛雷神就毫無顧忌的浪……

  啊這。

  我默默地和從剛剛開始就不是很對勁的扉間先生對上了視線。

  我吞了吞口水。

  我決定先發制人。

  「扉間——」

  「你也應該知道,」他迅速切斷了我的話。「飛雷神印記一旦打上就會一直存在。」

  我一卡,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接道:「這不挺好?」

  印記打在身上不會壞掉,不挺好?

  「我會解決……」他接下來的話被我的回答一卡,硬生生轉了個彎,「什麼挺好?」

  對上詢問著看過來的紅色眼睛,此時此刻,我的大腦瘋狂轉動。

  已知,我和扉間先生、柱間先生的聯系全靠這個飛雷神維系,但是現在看扉間先生未盡的話是要解決這個聯系的意思。

  嘶,感他已經不是在生氣的問題了,這是直接要宣判我的死刑啊。

  得出了這個結論的我一個激靈,求生欲瞬間拉滿。

  「解決,什麼解決?」我警惕地捂住了後背,感謝我的柔韌性,這個動作完成得很成功,「您要消掉這個嗎?」

  「你聽我說,這個印記是當初倉促之下留的,只有簡單的傳輸功能,」扉間先生頭痛地揉了揉額角:「等把這個印記消掉,我再給你留一個方便攜帶和改造的工具,況且……」

  「什麼,居然是真的要消掉它?」

  「不是,你好好聽我說話……」

  「那也可以不消對吧!」光是用手捂住太不保險了,見糊弄不過去,我蹭蹭後退,將整個後背都抵上了牆壁,凶巴巴地齜牙:「——你別過來!」

  扉間先生抬起的腳頓在了半空,和我隔著一段距離對峙。

  見他的態度有所松動,我乘勝追擊,悲戚地:「扉、扉間先生——」

  「你好好說話,」扉間先生額頭青筋暴跳,「我聽著。」

  「哦。」見這一招不行,我默默地揉了揉臉,說實話,這麼一通下來我已經有點累了。「那您也好好聽著。」

  「我覺得留在身上的印記非常的好!」我睜大了我的雙眼,力圖展現出其中的真誠和喜愛,

  「我很喜歡!」

  所以,拜托了,別再生氣了!

  「……」這大概是扉間先生遇到我之後第不知道幾次嘆氣了,「你認真的嗎?」

  「嗯嗯!」

  「這份研究一旦停止不會再開啟,只有這一次的機會,接下來你想要後悔,也……」

  「絕不後悔!」我信誓旦旦地握拳。

  「……隨你。」

  「耶!」

  他放棄啦!

  「好了,你可以從貼著的牆上下來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話算話。」

  「……算了,我先出去,外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安頓,不少有用的情報待整合。」

  「你身體消耗太大,接下來應該還要再睡一段時間,安心,我們都在這裡。」

  「以及,」他的手搭上了門把,突然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你剛剛的位置按錯了。」

  我謹慎地看著他推門出去,腳步聲遠去,才默默地從牆上把自己撕了下來。

  先把門和窗都堵死。

  接著,我懷著好奇心,站到了浴室的鏡子前。

  背過身,撩過衣服。

  「……哇。」

  我看著鏡子裡倒映出的畫面。

  的確,我之前按得完全不在位置上。

  與其說是後背,不如說是肩頸?

  飛雷神的印記正好在後頸斑紋的正下方,兩個圖案連在一起,像是一個神秘的紋身。

  ……還挺好看的?

  我滿意地放下了衣服,洗了把臉,衝了個澡,頂著一身的水汽默默地鑽回了被子裡。

  睡覺。


第83章 補魔是壞文明

  我步入了神奇的把睡覺當飯吃的階段。

  每天准時被叫醒, 灌一瓶用處不明的藥。

  意識清醒些的時候,就強撐著去洗漱一番,大多數時候都是恍恍惚惚的, 眯著眼睛就著旁邊人遞過來的水杯漱漱口, 倒頭接著睡。

  有意思的是,我的病房似乎成為了一個打卡點。

  綱姐手下的以及幾個醫療忍者比較多見,有時候是忙裡偷空過來正好遇上我醒過來的幾個熟人,也有一次遇上了這個世界穢土轉生過來的一二三四代目。

  ……就很迷惑。

  這一次來的人是斑先生。

  據說近日收尾的事情太多,幾個穢土轉生出來的影不願在此世久留, 初代和二代陸續地找上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大約是有所托付。

  於是扉間先生短時間內工作量憑空增長,連帶著草擬了不少的課題,總之就是忙得腳不沾地。

  而痛痛快快打完了仗的武力值天花板柱某人則是和另一個自己快樂地混入了木葉的大街小巷。

  這大概是屬於千手柱間獨有的交流方式吧。

  先前醒過來的時候見過幾次柱間先生, 他還挺開心的, 時不時驚嘆一下兩邊世界的不同, 又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十分樂意隨手幫路過的人搭把手。

  至於斑先生……我是說穢土轉生的宇智波斑。

  「轟完月亮就走了, 」斑先生盯著我把今日份的藥灌完, 隨口說道, 「也沒什麼留下來的意義。」

  「啊,」我一呆,連嘴巴裡漫上來的鐵鏽味都忘了壓,「這樣啊……」

  可是就您這幅樣子絕對是略過了這之間海量的經過啊!

  我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 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斑先生瞥了我一眼, 「你的直覺總在這種時候靈。」

  「……?」我的直覺什麼時候不准過?

  我飽含反駁意味的的眼神完美地發射了個空。

  一個卷軸遞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湊了上去, 細細打量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卷軸, 什麼也沒看出來。

  我抬眼看向斑先生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封印卷軸, 」斑先生的手一轉,卷軸拉開。「伸手。」

  一個團扇落在了我下意識伸出的手中。

  看清了武器的模樣的我猛抬頭,「這是——」

  「『宇智波斑』給你的。」

  斑先生眉頭都不動一下,仿佛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他抬手,自然地帶著我調整了握著的位置。

  「這麼握……好了。」

  我順著他的動作低頭,看著手中被我握住的團扇,聲音還在從頭上傳來。

  「本來是要給你一套的,不過想到你已經有一把刀了,想來你也不會放棄……你在發什麼呆?」

  「斑先生,也就是說……」一個不可思議的推測在我腦海中產生,且越發明朗。

  「其實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失敗對不對!」

  想明白了的我眼神閃閃發光,三步並作兩步逼近,手中緊緊握住這把大團扇的扇柄。

  「——我所做的都是有意義的!」

  「天真,」那雙低垂著看著我的黑色眼睛倒映出了我笑得燦爛的臉,於是回應我的聲音也染上了難得的笑意,「誰知道『宇智波斑』怎麼想的。」

  重新合起的卷軸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我的腦袋:「回去坐下,你還要靠這麼近到什麼時候。」

  「誒嘿,不痛,」我用另一手接住從頭上滾落的卷軸,學著他先前的動作攤開,把武器原路塞進去,再揣進懷裡。「謝謝斑先生和『斑』先生!」

  「那麼現在,」我乖巧地坐好,從櫃子上捧出被我疊好的信紙,「小花花課堂讀信時間——」

  斑先生盯著信,「這麼久了你還是沒學會認字?」

  「沒時間……」我痛苦面具:「不是在生存就是在打架,好不容易回家了,結果沒幾天就被意外拉過來,我也好無奈的。」

  我發誓這次回去就把學認字排上第一日程!

  ……

  「正常情況下,身體處於全力修復期,會感到嗜睡和飢餓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你身體獨特的自我修復機制,穩定充足的睡眠是首要……」

  「關於早先提到的強烈飢餓感和驟然增加的食量,初步考慮是不熟練的寫輪眼以及不明原因的瞳術跨世界連接造成的耗能增加……」

  「本次血液的大量流失以及補充困難,判斷為體內血液成分改變,能量占比增加,細胞活性朝不明方向增長,不可逆,暫無解,注意較少耗能,定時攝入補充,其余待定……」

  「介於上述情況源於你的笨蛋操作……」

  斑先生讀著這裡,轉頭看我,發出靈魂質問:「你又做了什麼笨蛋操作?」

  趁著這一次的清醒,測試現階段身體力量掌控和微操的恢復程度,正拿著刀片對著水果反復比劃的我頭也沒抬,順口反問:「您指的是哪一個?」

  「很好,」馬達拉先生捏了捏指節,拿起了脫下放在一邊的手套。「看來還不止一個。」

  慢一步反應過來的我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他看過來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下意識伸手往一前遮,試圖擋住被我折磨地坑坑窪窪的水果。

  可惡,想當初我扛著大薙刀,砍過朔行軍,滅過食人鬼,刀劍付喪神手把手教我刀法,戰鬥天賦數一數二,火之神神樂用得出神入化,如今居然連一把小刀的力量都控制不了,奇恥大辱。

  總之挨打可以,臉不能丟!

  但是我忽略了,此人是有寫輪眼的。

  「……」

  「……」

  「請、請不要看。」我頭皮一炸。

  於是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頭皮更炸了,色厲內荏地又補了一句:「也請……不准笑!」

  這人把最後一只手套戴好,哼笑一聲:「要不是你現在刀都拿不穩。」

  一頓打少不了我的。

  我聽懂了言下之意,並誠實的一抖。

  可正因為這樣——

  才要趁著現在可勁地皮啊。

  我深知現在的皮都是以後要挨的打,可是以後的事和現在的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浪!浪起來!

  「因為我是把自然能量壓縮成液態混到血液中充當生命源,過程大概發生了異變,導致現在補充進來的能量都不兼容,」我撓撓頭,「不過我總覺得那個描述迷之熟悉。」

  是什麼呢?

  『很好理解哦,相當於你把游離在大氣中的大源魔力(Mana)轉換成了支撐人生氣的小源魔力(Od),過程太猛,你的身體直接被徹底改造啦。』

  一個聲音憑空出現,斑先生面色一沉,鐮刀悄無聲息地落入掌心,瞬身擋在了我的身前。

  「誰?!」一個小型的警示忍術被他迅疾而隱蔽地放出。

  『這個不重要,在下區區一個觀眾,正巧路過,好心解答一下小姐姐的疑問哦。』

  我扒著斑先生的肩膀探頭,露出一雙眼睛,對著前方扭曲的空氣試探地:「梅林……法師?」

  『沒錯沒錯,就是花之大哥哥我啦,你好啊花花☆~』

  「是!很榮幸能夠和您交流,」我雀躍地冒頭,被斑先生反手摁在原地,只好保持露出一個腦袋的失禮姿勢,「之前感謝您的不計較和幫助!」

  『啊哈哈哈,小姑娘真有禮貌,大哥哥我好感動……呃卟,嘶痛痛痛——』

  一陣空氣的瘋狂扭曲和不明雜音過後,聲音咳嗦了一聲,轉而正經道:『總之就是這樣,恭喜你,現在不僅憑空生成了魔術回路,它們還和血管通路共用一個載體……真是有趣,果然活得久了什麼都能看見。』

  沒有賣關子的梅林不太像一只梅林,不過我也沒空在意這個細節了。

  因為最後一句信息量極大。

  雖然,梅林此人,輕浮,不靠譜,不懂人心,愛看熱鬧,一直以來缺乏緊張感和責任感,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詐騙犯,還騙人感情(指某醫生),但是本質上還是可以相信的!

  根據他給出的已知情報推測,一個超級不妙的預感逐漸生成。

  我決定垂死掙扎一下:「那麼我這個反應……」

  萬一是我猜錯了……

  『很簡單,』惡劣的半夢魘一口宣告了我幻想的破滅。

  『——你只是缺魔啦。』

  缺魔啦。

  缺魔。

  魔。

  「解決的辦法呢?」一直沉默旁聽的斑先生沒等我回神,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我眼前頓時就是一黑。

  不,等等……

  『缺就補,』半夢魘司空平常、若無其事道,「這個你旁邊的小姑娘知道,大哥哥我就不透露啦~」

  我謝謝您了,梅林大哥哥。

  我想我一定是太震驚了,震驚到出現了幻覺,不然我怎麼看到破門而入的扉間先生和,啊,柱間先生你也來了啊,哈哈哈哈……

  也是,頂著斑先生鋪下的警戒和感知範圍來去無蹤,現在的梅林像極了曾經的黑絕,再加上這個不怎麼靠譜的聲音和充滿了誘拐的語氣,被當成入侵者也情有可原……

  要冷靜。

  「我明白了。」

  我冷靜,選擇先把眼前的問題圓上:「既、既然這樣,也就是說吃飯也是可以解決問題的,輸血理論上也可行,解決了短期的問題後,再嘗試開發兩者能量之間的轉換,從根源解決一切!」

  很好,解決方法多的是,完美。

  「總總總總之——」

  我努力地將最可行,最有效的選擇劃掉,扔進回收站,粉碎之。

  最後抽空對著看戲的梅某人真誠地:「謝謝您的慷慨解惑。」

  快走吧您,我要撐不住這個場面了。

  我倒退著,再一次把自己貼上了牆壁。

  「斑先生您先不要動!站在那裡!」

  「扉間先生您也是,不要過來!」

  「柱間先生我謝謝您了,幫我攔住外邊的人——」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將湧上來的羞恥感壓下去。

  不怕不怕,我已經順利圓過去了,補♂魔這種奇奇怪怪的設定只要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可惡,我經歷的難道不是熱血少女漫嗎,這個設定超綱了啊!

  「總之。」終於將舌頭擼順,我對著這些擔憂我身體狀況的人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各位不用警惕,這一位只是一位愛好美好結局的『觀測者』而已。」

  問題在於這幾個本就來不笨,我糊弄的意圖又表現的太明顯,在一慌亂話就顯得特別多的情況下,我都不確定有出現破綻。

  梅林已經不見了,而我,看著一個個若有所思的臉,沒有比這一刻更加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冷靜失敗。

  不如跑吧。


第84章 逃過一劫,但又似乎沒有完全逃過

  具體是怎麼糊弄過去的那段經歷我已經不想再回憶了。

  總之就是語無倫次, 兵荒馬亂。

  我懷疑能夠成功混過去全靠被我糊弄的人配合。

  在那之後,我醒過來的時間大大增加,睡眠時間也逐漸恢復正常時長。

  我開始嚴肅地思考主動更換世界的可能性。

  並非是我風聲鶴唳、小題大做。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關於我這些天喝的藥劑的事。

  除了第一次喝到的桃子味, 之後我還陸陸續續解鎖了所有木葉出現過的水果味。

  現在想起來, 不管它的味道再怎麼多變,再怎麼濃郁,入口的鐵鏽味是遮蓋不住的。

  已知:人的血液是鐵鏽味。

  求問:該不明藥劑的主要成分。

  所以問題又來了。

  就連綱姐的治療都無法給我帶來多大起效的現在,能夠讓我得到補充的選擇寥寥無幾,我這些天喝的究竟是誰的血?

  不不不, 這個現在已經不是問題了,現在迫在眉睫的是疑似早就知道血液能夠改善我目前情況的扉間先生,究竟對此推測到了什麼程度。

  思考到這裡,我嚴肅地把腦袋埋進了已經溢出水的洗臉池裡。

  還是不要想了。

  「你, 在做什麼。」一個遲疑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咕嚕咕嚕……」全神貫注的清空大腦的我一頓, 趕在嗆到之前把自己的腦袋撈了出來, 抹臉甩頭一氣呵成,對著鏡子看清了來人:「綱姐?」

  大忙人五代目猶豫地把手從醫療包上拿開, 不放心地掃了眼我的腦袋。

  我:「……我腦袋沒有問題。」

  「先擦擦頭, 」她也沒說信不信, 只是順手從另一邊撈起一條毛巾蓋在了我的頭上,一邊牽著我到床邊坐下,:「哪有人像這樣甩頭發就能甩干的。」

  「我合理懷疑您在轉移話題……」

  亂晃的腦袋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別動。」

  「哦。」我乖乖地不動了。

  「怎麼樣,」頭皮傳來力道適中的揉搓和按壓, 溫和的女聲在身側響起, 「身體情況有好些麼?」

  「已經不需要睡覺修復啦, 」我老老實實地說道, 「就是容易餓容易渴吃不飽還有……」

  特別想和人貼貼。

  ……最後一個我覺得可能是心理作用。

  「嗯, 」綱姐平穩地順著我的話接道,「還有?」

  「沒,」最近謹慎了不少的我順利地把話咽了回去,改口,「沒有了。」

  「好的,我明白了,」綱姐善解人意的沒有追問,自然地替我轉移了話題,「和扉間大人推測的不差。」

  介於木葉有一段時間出現了兩個扉間先生,為了方便稱呼,這邊的人一般把他們的影稱為二代大人,而另一個還活著的則是被稱為「扉間大人」。

  柱間先生也是同理。

  至於與眾不同的綱姐,她是叫的「大爺爺」「二爺爺」和「柱間大人」「扉間大人」。

  「那我可以出門活動了嗎?」我轉過頭看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試探地jiojio。

  有一下沒一下順著我的發絲的手一頓,接著我的臉頰就被捏住了。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綱姐的臉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

  「唔哇,」我配合地把臉遞過去,並心虛地眨了眨眼。「說嘛說嘛~」

  綱姐看起來不為所動,並放話威脅:「你不想知道你的委托進度了?」

  我眼神開始亂飄,避重就輕:「我相信您和大蛇丸先生的能力噠。」

  「花花,現在就我們兩個人,」綱姐看起來大約是被我氣笑了,她再度逼近,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問話:「我問你答。」

  我被近在遲尺的氣流吹得一抖,癢地縮了縮脖子,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個身位:「您請問?」

  綱姐也不惱,只是了然地挑了挑眉,並拉開了距離,將兩只手摁在了我的肩上:「你離開後能保證好好養傷?」

  因為她眼中的擔憂太過於沉重,我原本脫口而出的承諾在嘴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變成了:「在不危及生命和相對安全的情況下,我可以。」

  對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綱姐反而松了口氣:「不會隨便亂來?」

  這個我可以承諾:「嗯!」

  因為我從來沒有亂來過!

  「……」綱姐猶疑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大概是我接收到了我眼中真誠和坦然,她還是點了點頭。

  「不要太苛責自己,」已經干了的腦袋被摸了摸,「要記得任性一點,放肆一點,不要總是那麼好欺負。」

  「嗯嗯。」

  「條件允許的話要按時吃飯睡覺,打不過了不要硬莽,逃跑不可恥,」綱姐的手指將我不聽話的頭發一一捋順,「實在不想放棄記得喊救命,會有人聽到的。」

  我乖乖地低下頭:「好~」

  頭發被分成了兩側,一側在說話人靈活指節的穿梭中,三股辮逐漸成型:「你的委托我會上心的,你……你也不必太過於在意。」

  「嗯?」我驚訝地抬頭,「什、嘶——」

  「毛手毛腳,」額頭被點了一下,被扯到的頭皮被輕柔的按了按,「還痛不痛?」

  「不、不痛了。」我呆呆地重復。

  「真是個笨蛋,」綱姐的聲音平和而充滿了無奈,「你叫我什麼?」

  「綱姐?」

  「嗯,」她開始編另一側的辮子,手指的微微顫抖並不影響她的速度,「繩樹……那孩子其實很像你。」

  「並不是隨便兩個人都可以互換心髒的,花。」她制止了我的欲言又止,「你先別說話,或許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原因,但是這個因素也是一定存在的。」

  「你們兩個人,就像是不同世界的相似的存在,可是同時,繩樹是繩樹,花是花。」她將最後一個發帶系好,「好了。」

  「你叫我姐姐,我自然當你是妹妹,」時間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卻沉澱在了她如同暖玉一般的眼底,「我也希望你可以快樂,健康,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不是你的責任。」

  「但是我想做,綱姐。」我握住了她的手,按在了健康跳動的心髒上,「一點也不勉強。」

  當我第一次從那個莫名其妙的夢中醒來,當我做出了換心那個選擇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總有一些事,是只有我能做的。

  能夠挽救一個樂觀的、美好的生命,是一件多麼有意義的事情。

  綱手愣愣地感受通過皮膚傳來的強有力的跳動,再看著眼中一片赤誠的少女,最後還是退了一步:「好……那你說,去去就回。」

  耶,她同意啦!

  我立刻彎起了眉眼:「嗯,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得到了出門許可的我直接原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全神貫注地感受來自於世界的拉扯感和排斥感。

  早先這些大約是被我身上的保護層擋住了,不過在我想要主動踏出保護圈的現在,四面八方的、或輕或重的拉力傳來。

  ……等等,為什麼會這麼多?

  我如同一只被哄搶的小雞仔,迷茫地縮回了保護圈,並小心地開始一一試探。

  嗯……時間還夠,要仔細挑一個安全點的,可以養傷的,最好是高魔的世界……

  「對了,花花,扉間大人讓我帶一句話。」

  面對目不暇接的offer,挑花了眼的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選擇困難症,連耳邊傳來了綱姐的聲音都沒聽清,只是下意識地發出一個語氣詞:「唔啊?」

  「他說,別忘了你之前存在他那裡的一個……花花你怎麼了花花!」

  「咳咳咳咳咳!」一時不察,聽個正著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瘋狂咳嗽,面對詢問艱難地擺了擺手,並默默地捂住了臉。

  ……為什麼扉間先生還記得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確存了一個東西。

  當初解決掉團藏的時候,我一個激動,索要了一個擁抱來著。

  問題是這個時候的我哪兒敢兌現啊。

  以扉間先生那種能在沙漠放出強力水遁的海量查克拉儲備,萬一到時候我不肯撒手怎麼辦!

  絕對,絕對會被打到四分之三死的吧。

  不行,容不得我慢慢挑世界了。

  現在,立刻,馬上,隨便找一個世界先把缺魔的問題解決掉再說!

  ……

  微不可查的空間波動,一個男聲傳來:「走了?」

  「走了。」綱手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房間低聲,「沒有勸住。」

  聲音沒有絲毫意外,只是應了一聲表示知曉:「嗯。」

  「能說的叮囑和提醒都已經說了,就是不知道她真的聽進去了多少。」

  看著空間波動即將消失,綱手皺著眉,還是問出了口:「恕我失禮,扉間大人,她的情況隱患未銷,貿然讓她離開……」

  「攔不住的,五代。」近日空間忍術進步神速的千手扉間對著另一頭的人補充:「至少目前攔不住。」

  「真想出門就讓她去吧,她身上的問題大約要走一趟與之對應的世界才能解決。」

  「可是花花她,」綱手說著說著便是一股氣悶,忍不住咬牙切齒,「嘴上答應的很爽快,真到了時候指不定又是不過腦子地衝。」

  「並不是沒腦子,也不是不懂,」空間的扭曲使得傳輸過來的聲音有些失真,「花……她的心裡有一杆秤,在她的衡量標准裡,屬於她自己的那一頭一直都是輕的。」

  「大到國家,一場正義之戰的勝利,小到分毫,一個微不足道的可能,只要是她所認定的『沉重之物』——」

  「她都可以為之舍棄自己,」綱手想起了佩恩,想起了宇智波斑,想起了十尾發動的天災降臨時那一片生長於血液之上的桃林,用力扣住了位於手下的桌角。

  這是一個很好的性格,可正是這一份性格,注定要讓關心她的人日夜憂愁。

  「也不是隨便什麼都能夠讓她為之不顧一切,五代你太緊張了,」這一邊,千手扉間已經順利捕捉到了異常的空間波動,嘗試開始破解:「目前的狀況已經好多了,慢慢來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綱手呼出一口氣,將再一次會失去親人的惶恐壓下,「我們目前能夠做的,就是不斷地往屬於她自己的那一端加籌碼,剩下的……」

  升格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實驗室中,漫長的空間的演算成功建立起了一個框架。

  「來日方長。」

  「希望我的那些叮囑能夠多少讓她顧及一下自己,」綱手搖搖頭,站起來打開了窗,暖和的風帶著綠色的樹葉飄上高空,她躍上了窗台,遠處是忍者火急火燎呼喚著到處找她的身影。

  「別喊了,在這裡,」百忙之中擠出時間的現任火影揉了揉眉心,在一躍而下之前,突然想起了千手扉間最後讓她帶的一句話,以及聽到這句話的少女驟然空白的表情。

  「扉間大人,我姑且問一句,」她忍不住問道:「您讓我帶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提醒麼?」

  「那個?不是。」

  這個素來是理智和客觀代名詞的忍者合上了攤在桌上的研究冊,盯著最上面的標題「小源魔力」良久,久到這一份試驗用的空間通話已經斷開,才閉了閉眼,低聲地:

  「是私情。」


第85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我火燒屁股般地踏上了新的征途。

  踏上了……踏……

  我腳下一空。

  「啊啊啊啊——」

  月黑風高, 高高在上,上下一空,空, 空……

  為什麼降落點又是高空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傷還沒好全要用嗎要用嗎, 快作出決定啊我!

  一滾卷軸從我的袖口滑出,繩結自動脫落,手上一沉,宇智波的團扇落入了我伸出的手中。

  身體自動記憶幫我調整了正確的握姿,而我表情空白地看著雲霧散開後逐漸清晰的地面, 有些抓狂地握住了武器柄。

  這玩意該怎麼用來著?

  ——利用風遁,控制火遁,反彈傷害?

  嗯,風遁, 要怎麼用?

  我·不會忍術·我脖子一梗, 不管了, 總之,先揮一下, 然後……

  「宇、宇智波反彈?」

  隨著這試探的一扇揮下, 扇面上的六個勾玉亮起, 幾道與風遁相關的文字閃過,我甚至能聞到還未散去的新墨味,緊接著便是氣流的強烈湧動,只負責了最開始的揮扇的我默默地看著善扇子自動完成了接下來的所有進程, 並成功地讓我下落的趨勢短暫地延緩了一瞬。

  ——有用!

  很好。

  我忐忑的內心一定, 立刻調整呼吸, 握緊了手中的扇柄, 集中注意力計算著下落的位置。

  從燈光和建築設施來看, 下方應該是一個並不很發達的小城市,與之相對的就是空氣中的魔力源十分充沛,依照目前下落的趨勢,我應該會降落在一座小山包上的林子裡。

  夜色、樹林和並不明亮的燈光會給我最好的遮掩,好的,准備迫降!

  我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扇子,余光捕捉到有熟悉的場景建築一晃而過,我皺了皺眉。

  那個地方……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我的DNA蠢蠢欲動,奈何腦子就是想不到點上。

  算了。

  我一秒放棄,不如先把當下解決了,該想起來的時候總會想到的。

  我熟練地在空中調整位置,看准了下方的一小片空地。

  花花式緊急迫降——

  「嘿咻。」

  我熟練地滾了個圈卸掉衝力,順手把炸毛的頭發薅到腦後,一手撐地打算站起來。

  接下來先找個地方度過這個夜晚,明天逛一逛這個城市,再推測下這是個什麼世界。

  但是當務之急還是——

  「……」

  我默默地盯著我右手撐著的地面。

  准確的說是地面上鮮血畫成的,魔法陣。

  魔法陣殘骸。

  這明顯是一個用過了的魔法陣,它的使用者很謹慎,離開前一絲不苟地處理了上面殘留的魔力,甚至留下的印記都小心的掩蓋了。

  至少在我下降前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異常是在我的手摁上去之後出現的。

  我緩緩轉動眼球,視線下移,挪到我原本該是光潔的手背上。

  「……嘶,啊這。」我盯著不知何時出現的紅色三筆劃印痕喃喃出聲:「不妙。」

  這顯然是千手族徽劈成一半的圖案,乍一看和宇智波族徽達到了驚人的相似。

  手下殘破的魔法陣在自動修復,早已干涸的暗紅血液自動延展,連成了一個正圓。

  「打個商量,」我嘗試對著空氣中的不知名存在真誠地勸說:「您看我現在自己也是一副缺魔的樣子,真的養不活一只吞魔大戶。」

  正圓之內,細節在一一修復。

  「我雖然很想補充魔力,但是我對聖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貪念,」我就差賭咒發誓:「真的,您信我啊!」

  「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和平愛好者,」我加快語速:「我一點也不想加入這一片隱秘的戰場,您執意選擇我的話,我——」

  我一頓,突然並沒有什麼有力的威脅理由。

  我又做不到讓回應我呼喚的英靈原地自裁,也不願意苟到大後方到戰鬥結束,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出擊,真到那時候打得最起勁的沒准就是我本人……

  可惡,這不是把我的想法拿捏得死死的,算准了我不會敷衍了事麼。

  我能做什麼,最後把降生後的聖杯吞了嗎?

  咦?等下。

  按照我現在這個缺魔的程度,沒准,似乎……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的肺腑之言顯然是被無視了,在我沉思這檔口,魔法陣開始在發光。

  果然逃不掉。

  我痛苦面具,閉上了眼,趁著魔法陣正式發動還有一段時間,飛速收拾心態。

  既然躲不過,那就努力把局勢往利於自己的方向掰唄。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已經沒有了猶豫。

  「行吧,」我右手一用力,站了起來,「這的確是最有效最能根治的方法。」

  不知道現在打的是正兒八經的聖杯戰爭,還是在這之上衍生出來的不正經聖杯戰爭……

  總之,在被更多人發現前,趕緊召喚完速戰速決。

  介於現在被強買強賣地趕鴨子上架,其他干預准備都已經來不及了,英靈殿上浩瀚英雄譚,能力性格什麼的都無所謂,畢竟我自己也能充當大半個主攻手,所以——

  當然是相性最重要啦!

  這麼想著,我默默地又向正式開啟的魔法陣——或者說召喚陣靠近了幾步,就差整個人都站進去了。

  力圖將自身的影響最大化。

  ——真誠地希望我是一個好人。

  按理說,沒有聖遺物的干擾,能夠回應召喚的應該是和我相性最合、或者關系最大的英靈,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好?

  「宣告——」

  糟糕,召喚詞什麼的早就被我大腦清空了。

  我眼睛一閉,索性開始回憶這一路走來的種種,並隨便抓著腦海中湧上來的字句開始胡言亂語。

  「將吾之一切敞開,敬請明鑒——」

  在第一句話音落下之時,我的本源力量已經和召喚陣連通,也不知道英靈座那一側是能不能夠接收到我的想法。

  就算那邊接收不到,這種唯心的召喚體系應該也能夠自動篩選合適的搭檔的吧?

  那麼就交給你了!

  「——明鑒吾之心、吾之思考、吾將成就之事。」

  將我所堅持的,該為之努力的,不願放棄的,或許幼稚,或許天真,或許只是奢望的虛無縹緲的那一絲可能,包括我這一次參戰的理由,一切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幾乎是我這邊開放了思想的下一刻,召喚陣中的氣流便開始膨脹扭曲。

  體內充當了一半血液的魔力隨著儀式的啟動迅速流向召喚陣,我眼前驟然一黑,靠著背後的扇柄堪堪穩住了踉蹌的身形。

  召喚陣中的空氣還在扭曲,透過並不明朗的視野,我隱約似乎看見了細小的空間裂縫,大約是某種『雖然不可能但是的確存在的』,以及『雖然有可能但是物質世界沒有的』存在。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哲學了?

  我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竭力加大加深呼吸,努力地掠奪空氣中和地脈裡亂竄的自然之力補充進血管,至於血液占比越來越少這個問題……

  人都要站不住了誰還會想這個問題啊!

  嗚嗚,虧大發了,這萬一要是搶不到聖杯,我怎麼也要制造機會去啃上一口。

  今天的我就是混沌惡·限定噠!

  無底洞一般吞吃能量的召喚陣總算是和緩了下來,在層雲半掩的月光下,透過逐漸穩定下來的空間,一道七彩色的光從遙遠的英靈座投射而下,高大的人影在法陣中央逐漸凝實。

  七彩色的……光?

  繼我的腦子壞掉後,我的眼睛也壞掉了嗎?

  我使勁眨了眨眼,發現召喚並沒有停止,介於我還沒有掌握力量傳輸的開關,體內的能量仍然在源源不斷地流向那一側。

  「Master……嗎?」連續不斷的光從降臨者的身上升起,原本虛無縹緲的氣息隨著不斷亮起的光沉澱凝實,本就厚重的氣勢也在一步一步地隨之攀升。

  我不得不加大了對空氣中的大源魔力的攝取。

  召喚英靈,原來這麼費魔力的嗎?

  我果然還是太弱——

  「哎呀,真是萬分感謝。」一個爽朗的男聲從召喚陣中傳來,「您真是慷慨萬分呢。」

  誒?啊?我做什麼了?

  似是達到了瓶頸,猛烈抽離的魔力一滯,接下來的能量流直接原路返回,我眼疾手快地掐斷了外界魔力的吸收,及時避免了被撐爆的可怕下場,

  這一通操作下來,先前的疑問也被我拋之腦後,為了不讓率先出聲的這位英靈等得太久,我將本就筆挺的脊背繃直,禮貌性地回復:「我應該做的?」

  感覺這位先生還挺好相處的。

  我短暫地調整下狀態,適應目前更加的輕飄飄的身體,打起精神看向——

  這是一個很高大的英靈。

  中規中矩地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勁裝,軀干要害處以及四肢覆有甲胄,背後的衣帶有些長,被動蕩的氣流吹得飛舞。

  左手拿著一把幾乎和他等高的赤色長弓。

  弓兵嗎?

  聲音有點熟悉。

  ——這個身形好像也挺熟悉的。

  不,非常熟悉。

  我那個刻了不知道多少東西的DNA又在蠢蠢欲動了。

  隨著此人從召喚陣中踏出,氣流趨於穩定,煙塵散去,我看清了降臨於世的英靈的模樣。

  「您是——」

  「我就是被譽為東方英雄的阿拉什——」

  我脫口而出的話和他正式的回應重合在了一起。

  「嗯?你認識我?」

  「——大英雄,」我的眼睛閃閃發亮,下意識地往前了一步:「射出了撕裂大地,擊碎星辰一箭的,強大而純粹的阿拉什!」

  是再熟悉不過的英靈,一位偉大的、純粹的救國、救世英雄,回應了我的呼喚。

  何其榮幸。

  「哈哈哈哈,你們是這麼評價我的啊,」英靈率直地笑出聲,「不過我不記得我擊碎過星辰……?」

  他未盡的話終止於我熠熠生輝的眼神:「——看來你認識『我』。」

  「嗯!」我沉寂的情緒被徹底點燃,阿拉什的現界仿佛是對我此前一切行為的肯定,我甚至能夠感受到此前從未有過的高昂熱情在內心攀升,「我曾見過您的那一箭,穿越了閃耀終焉的天空,為人們帶去慈愛的七色之光,是名不虛傳的神技——」

  雖然是在手機上。

  「……失禮了,謝謝您能回應我的呼喚,」我深吸了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看向低頭正耐心地聽我訴說的英靈,握拳:「我會努力做能配得上您的Master的!」

  「不用謙虛,」外號為Arash the Archer的弓兵笑了起來,他抬起手,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雖然在英靈座上看到的不是很清楚,」

  「欸?」

  「你早就已經達到這個標准了。」

  「……哇?」

  「所以請多指教啦,Master!」

  「啊,是、是!」

  「不過話說,那個,Master小姑娘啊……」

  「是?」

  「我們的契約還沒完成?」

  「啊誒誒——抱歉,我這就……」

  「怎麼了?」

  「那個,阿拉什先生……契約,怎麼完成?」

  「嗯……Master小姑娘原來是門外漢嗎?」

  「因、因為我也是被臨時趕著來的,其實我更擅長拎刀直接砍……」

  「這樣啊,怪不得……」純粹的戰士·弓兵·同樣的門外漢·阿拉什面對我求助的眼神,寬容地擺擺手,托著下巴翻了翻下聖杯傳輸過來的基礎知識,「小事,只要最後交換下名字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

  「名字,」我歪了歪頭,試探地:「您可以叫我千手花,請多指教?」

  隨著這句話話音的落下,我明顯感覺到似有似無的聯系瞬間明朗,一個建立在聖杯中轉站之上的臨時契約正式成立。

  「好啦,」我呼了口氣,看向在一旁警戒的弓兵:「阿拉什先生您那邊——」

  一串幾乎要爆表的數值爭先恐後地占據了我的視野,我忍不住後仰,並倒抽一口冷氣。

  阿拉什,我入坑多年的手游中第一位滿羈絆的存在,著名的一星戰神,原來實際數值……有這麼高?

  「嘶,好強。」

  「啊,這個好像是來源於召喚後契約那邊的慷慨饋贈,輸送過來的魔力直接讓我到了巔峰期,」弓兵握了握拳,「沒有比現在更好的狀態了。」

  「原來如此。」魔術側的東西我也不是很懂,大概是基本操作?

  我煞有其事地點頭,並禮尚往來:「因為阿拉什先生本身也是很強大的存在嘛!」

  「好了,」配合著我凹造型的弓兵就此破功,忍俊不禁道,「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先離開這裡再做打算?」

  「好的,」我眨了眨眼,聽從這位戰鬥經驗豐富的前輩的安排,「我先把這個陣法處理下?」

  說著,我回頭看了看,發現經過二度使用的魔法陣早就已經自我消散,連一點殘余的魔力波動都沒留下。

  按理說完美的不能再完美,我應該可以放心離去才是,可……

  我皺著眉頭,繞著原來陣法存在的位置走了一圈。

  為什麼會有一種,如果就此離開,我將會後悔終生的感覺?

  一旁准備動身的弓兵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遲疑,默契地停下了腳步,無言地守在了一邊。

  得以安靜思考的我再一次打量陣法上空的空間。

  仔細想想,先前意識短暫模糊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細小的空間裂縫,以及突然出現在腦子裡的,一看就不是我自己想法的哲學思維也十分地可疑。

  在這個世界觀裡,『雖然不可能但是的確存在的』是無,『雖然有可能但是物質世界沒有的』是虛。

  連在一起,虛無,能夠想到的,就是虛數空間,抑或者……還有根源?

  未知的,被抹消的存在,我的感知掃不到的,也沒有危險預警,甚至會讓我產生一種一旦置之不理就會後悔的存在——

  我輕輕地開口,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都不敢有的隱秘的期待:「你……」

  似是一縷微風都會吹散的煙,帶著觸之易碎的顫抖。

  「你想吃草莓蛋糕嗎?」

  那一定是你了吧,羅馬尼·阿其曼。


第86章 衝啊為了草莓蛋糕——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泛起漣漪的空氣。

  不能夠抱有懷疑, 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此刻的我也必須篤信。

  自從召喚儀式正式確立的一瞬間,來自聖杯灌輸下來的常識就到了, 作為不屬於此事之人的我, 召喚出的Archer在原定七位英靈規格之外。

  既然如此,那麼我,或許就是唯一能夠將存在於夾縫之中,可能與不可能之間徘徊者的某種存在現界的人。

  自從時間神殿一別,已經過去了1346個日月。

  曾在你帶領下的「藤丸立香」們都已經成長的足夠獨當一面。

  他們有的或許還堅守在前線, 有的,早已各奔東西。

  但每一個曾經參與過2018年那一場終局之戰的人,都在盼望你的歸來。

  「醫生,」連呼吸都放輕了的我伸出了手, 手心外展向上, 等一個奇跡:「是你吧。」

  一只半透明的手, 帶著手套,閃爍著信號不好的雪花點, 從虛無中探出, 准確地搭在了我伸出的手上。

  ……

  今晚上注定是睡不著了。

  感謝這並不發達的城市, 我和阿拉什先生警惕地將周邊巡視了一圈,在沒有引起暗處眼睛的關注之前,敲定了一處廢棄的建築作為之後的落腳點。

  不用睡天橋底下真是太好了。

  我如此慶幸。

  至於我們怎麼確定有沒有人窺伺?

  「不知道是商量好了還是怎麼,幾乎是參戰的所有御主都選擇了在今天晚上進行召喚, 該說我們運氣好嗎, 剩下的使魔都沒有多大智商, 完全逃不過我的探測……」

  一個端坐於控制室的投影人像在我一旁嘀嘀咕咕, 喋喋不休。

  大概是太久沒有說話了, 又或者是終於有人可以看得到、聽得到他說話,此人顯得格外的話多。

  「醫生,」我實在沒忍住,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你就這麼放心地跟我們走了?」

  這麼快連「我們」都喊上了。

  「嗯?」被我打斷的人也不惱,反而露出一個開心的笑,「你不是『立香』嘛?」

  「知道我喜歡吃草莓蛋糕,能夠記得『羅馬尼·阿其曼』的存在,雖然未曾見識,但是這種仿佛並肩作戰了許久的熟悉感,」他雙手抱在腦後,腳下一蹬,腳下管控室主座的椅子轉了個圈,「你是『另一個世界』和『我』並肩作戰的『藤丸立香』,對不對。」

  「……你那是什麼眼神,喂喂,那種『你竟然這麼靠譜』的不可置信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不,」我下意識地想要吐槽,對上那雙草綠色的眼睛突然回過神來。

  好家伙,差點被他糊弄過去。

  「你以為你插科打諢我就會被轉移注意嗎,」我警惕,「先說說你現在的樣子,還有後邊的背景是怎麼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見沒有糊弄過去,他遺憾地攤手,腳下一蹬,又轉了回來,「我本來應該隨著……消失為無的。」

  他明智地把「自爆」這一類能點炸我情緒的詞咽了下去,「結果來自未知世界的太多思念和牽掛直接把我絆住了。」

  「好多啊,這個量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升格為英靈了,有那麼多人記得我嗎?」名為浪漫的男人苦惱地撓了撓臉,眼睛透露出的卻是欣喜和滿足,「我本來以為可以長眠了,結果卻以記憶中最熟悉的模樣保留了下來。」

  「那,」我想到了多災多難的迦勒底,「您看得到迦勒底嗎?」

  您回過屬於您的迦嗎?

  「沒有……我的情況比較特殊,能夠保留下一絲一毫的存在已經算是奇跡啦,」仿佛知道我在問什麼,他很自然地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虛數之海沉睡,如果沒有你的這一場意外,我大概會隨著漫長的睡眠最終歸於虛無吧。」

  「……怎麼可以這樣,」我有些不平,伸出的手穿過他平和微笑的臉,什麼也沒碰到。

  「沒關系啦,」當事人反而反過來安慰我,「能夠有這一場相遇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不說這個了。」

  他往後一退,抬起手,虛空中,正好和我放下的手相接,仿佛擊了一個默契的掌,「沒看到迦勒底,但是我看到你們啦~」

  「欸?」我一僵,反問,「什、什麼?」

  「我看到你們啦,」粉色頭發,穿著再熟悉不過的白綠色制服的醫生重復道,他笑著看著我,又仿佛透過我看到了在我身後,無數個記著他,思念著他的人:「有很多的花,很多的草莓蛋糕,你們說給我的話,我都聽到了。」

  「……!!!」

  「別那一副表情啊,」他哈哈大笑起來,「畢竟我現在這副模樣應該也是托了你們的福,就是吃不到草莓蛋糕有點遺憾,啊,這麼一想,真的有好多蛋糕哦……欸?等、等下,你別哭啊!」

  「嗚哇——」我抱著旁邊的阿拉什哇哇大哭,「可、可惡啊——」

  他說的那場線下我因為有事根本沒去!我虧了啊——

  「不是,其實也沒有那麼遺憾的,」前一秒還游刃有余地笑著的人大驚失色地撲了過來,嚇到投影都出現了大範圍的雪花,急得繞著我轉圈,「你別哭了,真的有那麼難過嗎,對不起?嗯、嗯?為什麼哭的更凶了?救命阿拉什先生現在怎麼辦——」

  「誰在為這點小事哭啊!」我氣的抬起頭,理都不理旁邊沒有重點或者特意避開了重點的醫生,看著耐心地拍著我後背給我順氣的弓兵,堅定道:「阿拉什先生,我要去搶聖杯!」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交給萬能的神奇聖杯呢!

  「接下來的戰爭純屬於我的私心,如果您不認可的話,」我眼巴巴地抱著他的手甲,努力控制自己表情不那麼黯淡:「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我還是希望您可以認可我的!

  萬一真的翻車了,到時候只好我自己假扮成英靈在前面當打手,讓醫生當幕後的御主,咦,這個想法也不是不行……

  上演著雄心壯志的腦袋被敲了一下,千裡眼等級A,某種程度上可以讀心的弓兵用看穿了一切的目光盯著我。

  我理不直氣很壯地回望。

  干、干嘛啦?

  「放松點,你快要把我的鎧甲撕下來了,」弓兵瞥了一眼我叩到指節發白的手,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按上我的肩:「別緊張,我會奉陪,好了,要干什麼?」

  「去打架,去搶聖杯?」我下意識地重復內心所想。「讓醫生恢復——」

  「可以,」弓兵認可了我,強烈的戰意透過那雙手傳遞而來,「你選擇依靠我,我也會成為你的力量——隨時都能啟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Master。」

  「——好耶!」我後知後覺地舉手歡呼。

  一旁慘遭無視的某投影弱弱地提醒,「可是有聖杯也不一定……」

  「一般的聖杯或許不行,」我鬥志昂揚,看著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噤聲的醫生,反問:「可如果說,那個是第四次聖杯戰爭的聖杯呢?」

  讓你從英靈變成人類的那一次,第四次聖杯戰爭。

  透過稀疏的星光和微弱的城市之燈,看到的是那一架赤紅色的大橋。

  這裡是,極東之地。

  冬木。

  ……

  「你要上前線?」前所羅門·現幽靈·人形·投影形態·吃不到蛋糕·醫生指著自己,似乎要從我的口中得到反對的話,「——所以我來假扮御主?!」

  「為什麼不能?」我學著弓兵一樣靠牆而坐,有樣學樣地維護起手上的大團扇,「我對魔術一竅不通,讓更專業的你來不是更好?」

  「就這麼定了!」我強硬地打斷他的欲言又止,「我和阿拉什先生的後背就交給你了,醫生……你已經很熟練了吧?」

  就像無數個特異點,你在背後默默支援『我』和『瑪修』一樣。

  我沒有說的是,他現在的狀態,全靠我這個『規格之外』的人存在而維系,那麼做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我積極地出現在人前,留下足以影響深刻的動靜,是不是能夠加強醫生的存在感?

  那邊,被我打著算盤的醫生並沒有放棄他的勸說:「可你有令咒……」

  「戴手套藏起來就好啦!」

  「受傷……」

  「我能自我恢復噠!」

  「魔力……」

  「阿拉什先生的消耗不大,我自己只要吸收空氣中的大源魔力——」

  「胡鬧,亂來!這是誰教你的常識?」說起這個,原本唯唯諾諾的醫生搶過話頭,突然強硬,「只有這個絕對不允許!」

  他深吸一口氣,手下的鍵盤劈裡啪啦打的飛快,接著,一道光從上而下將我掃描了個全。

  「滴——!滴——!」

  紅色的報警尖銳地響起,醫生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他顫抖著端起了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強,一旁沉默著的阿拉什也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肅著臉看了過來。

  「看起來你並非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醫生那雙永遠柔和的綠色眼睛凝聚了風暴,「是你自己老實交代還是我先說?」

  這麼嚴重嗎?

  我背後開始冒冷汗,顫顫巍巍地舉手:「我、我我我先坦白?」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索性,今晚我也不打算睡了。

  安靜聽完了故事的醫生面色復雜,突然看向了同樣在認真傾聽的弓兵:「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她召喚出的是你了。」

  阿拉什·隨時可以自爆·自我犧牲帶來兩國和平·弓兵面色不變,可那雙眼睛明晃晃地透露出來的意思是:你不也一樣?

  羅馬尼·自爆完成時·自我犧牲拯救世界·阿其曼一噎。

  我·在自爆的邊緣躍躍欲試·我試探地舉手,打斷了這兩人的眼神交流:「我說完了?」

  「好的,」率先移開視線的醫生敲了敲鍵盤,「我算是相信你『對魔術一竅不通』了。」

  「先和你解釋一下你當前的情況。」他側了側身,一道屏幕露出,「你現在的魔術回路已經和你的血管完全融為一體,甚至有將血液轉化為魔力的趨勢。」

  我的眼神在他說第一句話時就開始逐漸空茫,不得不竭力打起精神,轉動腦子理解其中的意思。

  「好事是,你將擁有浩瀚的魔力和戰力,壞事是,一旦你的魔力耗盡,你將面臨缺血和缺魔的雙重打擊,致命。」

  屏幕上,生怕我不懂,最後一個詞上重重地畫上了紅色的提醒。

  ……大可不必,這個我聽懂了。

  我已經不敢猜測我背後的飛雷神印記有沒有把這些話傳遞出去了。

  那邊醫生的分析還沒完:「緊接著,你又接二連三地拓寬了這些回路,在極度缺魔、缺血……咦?竟然有人給你處理過了?要不然情況還要更糟糕。」

  「是補血麼?我看看……最開始應該還是試探,血液的來源駁雜,效果也大相庭徑,後來就固定了幾個來源……在完全陌生的領域能做到這一步,這人很不錯啊。」

  一道一道的光從我身上掃描而下,醫生的語速也越來越快,專業的術語越來越晦澀難懂,我只能勉強理解其中的一小部分。

  「……抱歉,很久沒有遇上這一類的事有些好奇,我們繼續,」醫生咳嗽了一聲,趕在我被繞暈之前拉回了話題,「總之——」

  「你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吧?別急著反駁,我是說,沒有期限地,全身心放松的修養。」

  「其實我意識到缺魔的嚴重性到時候就想要找個世界解決……」我試圖解釋。

  然而天底下的病人在醫生的面前總是低人一頭的,我在醫生並不嚴厲的目光下生生住嘴。

  「這不怪你,」醫生嘆了口氣,「你身邊沒有魔術側的人,沒有人和你說起過這件事的嚴重性。」

  「由於你體內的魔力由純粹的大源魔力轉化而來,導致你的體質已經被徹底改造成了偏向神秘側的存在,可與此同時,你又還是一個『人』。」看得出來,醫生在竭力地將這晦澀的知識一點一點地揉碎,「你既需要大源魔力,也需要小源魔力。」

  「至於接下來的你大概也聽不懂,我直接說結論。」善解人意的專業人士放過了我貧瘠的理解力。

  「在那之前,你先學會魔術回路的開關。」昔日的魔術王被迫淪落為教學前班小朋友學認字,「這樣,這樣……會了嗎?」

  「哦!」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可以關的。」

  「當然可以啊!」自動接過吐槽役的醫生抓狂,「你沒發現阿拉什閣下都被你直接喂到巔峰了嗎,一般哪有御主這麼慷慨的——」

  「啊?我以為這個是基本操作……?」

  笑著旁聽我和醫生拌嘴的弓兵先生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還愣了一下:「Master原來不知道嗎?抱歉,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沒有的事,阿拉什先生!」我猛搖頭,「完全沒有!」

  「……」醫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欲言又止。

  我光速回頭,對著他瘋狂眨眼:拜托了別說!

  醫生保持著張口的表情,看了看坐在視野最佳位置,視力極強,能夠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弓兵,看著弓兵對著他搖了搖頭。

  「醫生?」眼見得醫生表情奇怪,一言不發,我決定略過這個危險的話題,並主動催促:「然後呢?」

  「然後,」被我催促的人很快就收斂了表情,重新撿回話頭:「接下來盡量減少魔力的消耗,減少血液的丟失——我知道這很困難,以及,能夠不用,就不要吸收空氣中的大源魔力了,給你的身體一點時間吧。」

  「那,」似乎聽懂了的我舉手,不懂就問,「缺魔?」

  「介於你的魔術回路真的太多了,而且裡面的能量還被壓縮過,靠血液補魔計算的量太過於龐大……」醫生表情突然又變得非常之精彩,「姑且問一句,你單身嗎……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只有聖杯了。」他頭疼地扶額,並若無其事地把聖杯的使用權往外推:「看來你選擇這條路是對的,聖杯的魔力足夠你……」

  「不行,」我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話,並一腳把聖杯的使用權踹了回去,踩死釘牢:「我不要聖杯。」

  我可以餓著,醫生必須活!

  兩雙堅定的目光對撞,醫生率先移開了視線。

  「我才是御主!」我強調:「聖杯的決定權在我,許願的那個人是我,我不吃你不能硬掰著我的嘴塞進去!」

  「說得好像之前硬掰著我試圖塞蛋糕的人不是你一樣,」醫生小聲逼逼,對上我警惕防備的目光,松口,「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不會強迫你的。」

  「我不信,你立字據——」

  「認真點啊我這樣怎麼立字據——」

  「哦,也是……那你發誓——」

  「不是已經答應你了,怎麼回事,我羅馬尼·阿其曼的信譽有這麼差嗎?」

  「自爆的人沒有發言權,你快發誓!」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你自己有資格說這句話嗎?等下!你別過來!也不准哭!阿拉什閣下,您管一管她啊——等等您怎麼也在幫她?」

  「發誓——」

  「好好好我發誓,我發誓就是了……」


第87章 誰還沒有千裡眼了

  作戰計劃第一步:先把我的武器找回來。

  據醫生的話說, 我和岩融之間間隔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界,本來成功率接近為零的。

  現在正逢聖杯戰爭期間,最高等的降靈魔術成功率直線上升, 鑽一鑽聖杯的空子,走一下降靈的路, 說不准可行。

  於是就有了我大晚上不睡覺,蹲在地上勤勤懇懇地畫召喚陣這件事。

  復雜的召喚陣我也不會畫,現在地上逐漸成型的圖案,其實是岩融的刀紋。

  畫得還挺吃力, 我覺得看著我畫的人也挺吃力的。

  就在我窮盡畢生所學,畫了一個並不怎麼圓的圓後, 看不過眼的醫生默默地, 在地上投影出了一個正圓。

  ……不會畫畫這件事也怪不得我啊,畢竟我是這麼的平平無奇。

  「你快別說了, 」聽了我一嘴故事的醫生表情無奈,「我都要不認識平平無奇這四個字了。」

  至於阿拉什先生?

  在確定了我可以自保、甚至能和他比劃個來回後, 他就出去找最高點收集情報了。

  我自信滿滿地表示:接下來請把我看做您的戰友吧。

  在阿拉什的傳說中, 他永遠都是一個人。

  ——孤獨的戰士,獅子般勇敢的阿拉什。

  這一次的機會難得,也該讓他體會一下與人並肩作戰的感覺了。

  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 但是我覺得, 擁有千裡眼等級A的阿拉什, 應該能從我們的對視中,明晰我的這份心意。

  因為他是這麼回復我的:哈哈哈,你都已經這麼說了, 那我作為前輩, 怎麼也得先去給你探探路啊。

  於是我順理成章地改口:「好的, 前輩!」

  「打斷一下,」旁聽的醫生不知為何一臉的牙疼:「你的改口是為了隱藏真名嗎?」

  「當然不是,」我睜大眼睛疑惑地回望,「在作戰方面,經驗豐富的阿拉什先生不就是我的前輩嗎?」

  至於真名——

  醫生不提我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

  隱藏真名,指的是在聖杯戰爭中,由於參展的英靈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為了避免被對手專門針對傳說中存在的弱點打擊,大部分的參戰者都會選擇隱藏真名,以職介相稱。

  我不一樣,我是這大多數之外的人。

  我轉頭向等候著我的阿拉什先生:「請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前輩您可以自由地選擇是否需要報上名字。」

  在得到了阿拉什先生一個爽朗的笑臉之後,我也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自己:「至於我自己……反正我本身也是假冒的,哪怕報上名字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的來歷,您就稱呼我『花』就好啦。」

  至於醫生——那還是叫醫生。

  ……總覺得我們的這個組合哪怕是老老實實地叫真名,迷惑性也很高呢。

  「好了,」我拍拍手站了起來,叉腰看著或許是我此生繪畫巔峰的刀紋,「哇——」

  就差手把手帶著我畫畫的醫生深沉地舒出一口氣,低頭默念:「人無完人……」

  我若無其事地轉頭,假裝沒聽到他的嘀咕。

  「召喚陣畫好了,」醫生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接下來你只要按照你最熟悉的方式呼喚他,你們之中的契約會牽引你們相遇。」

  「你確定到時候召喚出的一定會是我想要的嗎?」我緊緊地盯著刀紋,執拗地想要得到明確的回答,「我只要我的那把岩融。」

  和我並肩作戰的,屬於我的,岩融。

  「是的,」他的聲音充滿了安撫,「我向你保證,」

  「世界或許會蒙蔽你的雙眼,但創下的羈絆不會。」

  一定能夠再見的。

  沒有什麼契約能比共生契約更加的深刻,也沒有任何羈絆可以越過曾經拼盡全力滅殺惡鬼的日日夜夜。

  遵從本能,順應本心——

  我這麼想著,將自己整個人都懟進了由刀紋形成的召喚陣裡。

  「——岩!融!」

  「叮鈴——」

  幾乎是我話音剛落下的瞬間,意識海深處的刀鈴應聲而起,細如蛛絲的契約在這一聲之下纏繞上了綠色的藤蔓和紅色的花。

  我猛地睜開眼,伸手凌空一抓!

  閃著寒光不住嗡鳴的寬大刀身,「惡鬼滅殺」四個字熠熠生輝。

  是我的——是我的刀!

  「歡迎回來,」我抱住了失而復得的半身,熱淚盈眶,「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主公,」大薙刀特有的沙啞聲線回應著我:「我回來了。」

  ……

  「是我的錯覺嗎?」巡視了一圈回來的阿拉什先生看了我好幾次後,轉頭看向醫生,「出去了一趟她是不是突然變得……」

  「無所畏懼,」醫生接道。「所向披靡。」

  一把刀的作用真的那麼大嗎?

  我要說,是的,就是這麼大。

  這是我的半身,我的唯一,組成了『我』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岩融的回歸,空缺的一項補上,我才是完整的我,才有足夠的地底氣,去向那些歷史上創下赫赫功名的英靈宣戰。

  「為了能夠與英雄一戰,勢必要用最好的狀態,」我無師自通地具現化出查克拉鎖鏈,牢牢地將大薙刀和背後背著的大團扇捆在了一起。「這樣可以嗎?」

  這一次絕對不會弄丟你了。

  「沒有問題,」許久不見的半身幾乎是縱容地任憑我折騰,「感覺不賴嘛,哈哈哈哈!」

  啊,岩融魔性的笑聲也是如此的令人懷念。

  「好了,」前輩阿拉什拍了拍手,拉回了所有人都注意力,「來說一下我這次出去的發現吧。」

  介於我和醫生其實都算是經歷過第四次聖杯戰爭的人,所以阿拉什前輩此次出去收集情報,是方便我們判斷,現在究竟是那一條時間線上的聖戰。

  「特異點F嗎?」前·千裡眼·醫生摸索著下巴自言自語,在第一時間排除了經歷過的聖杯時間線後,他以所有人都能夠看到的誇張姿態大大地松了口氣,充分展現了不想和過去的自己遇上的心情:「不對,更像是之前有次探測到的小型特異點……」

  「這個我知道,」沒有千裡眼·就差把fate zero全文背誦·我舉手發言,發出了躍躍欲試的聲音:「明天晚上我可以去應Lancer的宣戰嗎——」

  「……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期待?」醫生眼睛一瞪,「你還真打算一個一個打過去?」

  「不然呢?」我歪頭,舉起了手中的大刀,理直氣壯,「我,近戰,劍士。」

  「他,遠程,弓兵。」我指著阿拉什前輩。

  「最後是醫生你,」我最後把指尖對准了醫生,「後勤,魔術師。」

  「戰法弓,」我快樂地握拳,「標准的勇者小隊!」

  「牧師呢,」曾一度迷戀虛擬偶像的某宅憤憤捶桌,一時間投影雪花點飛舞,「別以為你把牧師替換成弓兵我就不知道了!」

  「要什麼牧師,你是看不起千手的恢復力還是看不起前輩的健碩EX?」我不屑一顧地叉腰,「而且只要我活著,醫生絕對不會死!」

  正打算反駁的醫生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直球打的措手不及,這會兒咳嗽地驚天動地:「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我再次叉腰,氣勢上完全碾壓過了這人,「總之我就是要打,有問題嗎?」

  「沒、沒有。」醫生弱弱地接道,「您請,您請。」

  很好。

  說服了一個,我滿意地將目光投向了下一個。

  經驗豐富的老將阿拉什眨了眨眼,兩雙視線交接。

  三秒後,他果斷點頭,並作出了請便的姿勢。

  ——耶!

  其實已經開始心虛的我悄悄地在心裡握拳。

  完勝。

  「你就仗著岩融可以替你穩定能量……」

  耳邊傳來了醫生幽幽的聲音。

  「沒錯,岩融是最棒的!」我完全沒有被打擊到,並以之為榮:「哼!」

  接下來,我們就戰力的問題進行了討論。

  事實上由於沒有軍師的存在,我們三個純戰力也討論不出多復雜的布局。

  因為我的堅持,最後敲定由我作為主要的戰力承擔大部分的火力,再三確認了醫生現在不會被現世的任何傷害碰到後,由他作為「我」的御主跟隨在我的身邊,而阿拉什先生則是作為大局的把控和遠攻的支援。

  ——以及被封存的王牌。

  在這個漫長的黑夜,我們總算確定了基本的作戰計劃,作為唯一的人類的我,則是在啟明星出現在泛白的天際時,被兩人一刀趕去了睡覺。

  事實上的確又累又困還很餓的我也快倒下了,強撐著道了聲晚安,我保持著靠著牆角的姿勢,腦袋一歪。

  廢棄的建築物在少女綿長不變的呼吸聲中陷入了寂靜之中。

  即便是魔力極度匱乏,也一直沒有被虧待的阿拉什調整了方位,守在了少女防御的空門上。

  以投影狀態出現的醫生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了下來,半透明的手平舉,細小的金色光芒從他的手中升起,在昏暗的室內交織彙集,映照著他低垂著的眉眼。

  阿拉什借著光瞥了一眼,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窺伺一二,眼前的這個男人「魔術王」所羅門的曾經。

  弓兵移開了眼,並沒有對這個行為加以詢問,只是轉而看向靠著牆陷入沉睡的御主,大約是牆壁太硬,她微微皺著眉,那雙生機勃勃的眼眸合上之後,臉上的疲憊便再也遮掩不住。

  「阿拉什閣下,您就這麼由著他?」不知何時放下了手的醫生把自己投影到了他的肩側。

  「那是我的Master,」弓兵笑了笑,反問:「你不也是?」

  「……」被反問的人一時間失語,緊接著他失笑。「看來您也看到了。」

  「第二法,觀察、往來任意世界間,第三法,靈魂的物質化,」他看著睡的無知無覺的少女,「被世界珍視之人。」

  阿拉什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千裡眼之中,少女的周身縈繞著的,是來自世界饋贈的光。

  「也是拯救了不止一個世界的人。」


第88章 男人,只會影響我出劍的速度

  「滿血復活——」

  我對著高懸的太陽升了個大大的懶腰, 背起了大團扇和大薙刀,轉頭向醫生確認:「那麼,我出發啦?」

  「等下, 」勞心勞力的醫生認命地喊住我,「你的令咒和背後的武器要掩蓋下。」

  「好哦, 」我乖乖地停下腳步,張開雙手,歪頭等待:「要怎麼做,醫生?」

  「我說, 你做。」被我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的醫生在半空中投影出一串復雜的圖案和未知文字,「對著這個描一圈, 然後用你畫圖的手按在需要遮掩的地方。」

  「好嘞!」對於他這個幾乎就是把飯喂到我嘴邊的行為, 我欣然接受,並問都不問一句地迅速完工:「做好啦!」

  這下可以出發了吧?

  「好了好了, 」醫生揮揮手,總算松開了手裡握著的韁繩, 「阿拉什閣下已經按照你說的去留意城市人口失蹤案了, 我們這邊也出發吧。」

  「遵命,指揮官!」

  我像模像樣地敬了一個禮,目送著屬於醫生的投影淡去。

  那麼接下來, 該趕在原定的第一戰打響之前……

  從Saber的手中搶下Lancer這個對手。

  哼哼, 在你帶著屬於你的公主殿下逛街的時候, 花花我早就已經超車啦!

  Laer很好找。

  這個高潔的騎士向往的是堂堂正正的決鬥,所以,只需要在大街上晃幾圈, 就能夠發現這個英靈完全沒有掩飾的那一身鬥氣。

  戰意、血腥殺伐之氣, 以及千錘百煉的鋼鐵意志。

  簡直是再明晃晃不過的對戰邀請!

  我站在十字路口躊躇, 前方是已經進去一位某眼熟金發人士的游戲廳,具有標志性的「哈哈」聲時不時傳來實在是吸引人,但是另一邊……

  幾個街區之外,誠意滿滿的對戰邀請也著實難以割舍。

  看看天色,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五個小時,距離原計劃的戰鬥還有一個下午。

  「醫生,」我悄悄地壓低聲音,「你覺得……」

  選哪個?

  「我選二,」沒等我開口就已經意會的某位千裡眼也壓低了聲音,並斬釘截鐵道,「我們要不忘初心。」

  「你說得對。」好心地沒有拆穿他不想面對另一位千裡眼的慫,本來也只是想看看醫生反應的我滿意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若無其事地收起了猶豫的表情,「那我衝了。」

  自認為做完了出戰報備的我直接從隱蔽的人群中鑽出,輕松地繞過某個徘徊在游戲機前留著絡腮胡的彪型大漢,奔跑,奔跑——

  在越過兩個店面,又和某個留著妹妹頭左顧右盼的弱氣少年打了個照面。

  短暫地對視一秒,我率先移開視線,接著原地加速,一腳踏上街角的圍牆,提氣一躍而上。

  騰空的一瞬間,我轉過身,對後知後覺愕然回頭的少年友好地揮了揮手。

  『中午好~』

  壞心眼地用口型打了聲招呼,緊接著,地心引力抓著我猛地下落,少年失去管理的表情被圍牆阻攔。

  誒嘿,皮一下就很開心。

  耍帥一時爽,落入死胡同的我鎮定地四處張望了一番,花一秒的時間確認了目標游走的方向,在身後的嚷嚷聲中,就近挑了一面目測還算牢固的圍牆。

  很好,接下來就是表演時間。

  我很有儀式感地轉了轉腳尖,試探地把腳掌整個貼在了牆面上。

  ——承重沒有問題。

  我眼睛一亮,立刻把整個人都加了上去,緊接著就順著牆面垂直奔跑而上,到最高點,腳下使力一蹬,風從我的外套下鑽過,我單手扶牆,一個漂亮的側空翻接落地——

  最後穩穩地站在了牆上。

  滿分!

  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醫生捧場的掌聲中,我開啟了短暫的城市跑酷。

  「有這麼開心?」沒有影像,只有醫生的聲音緊緊地跟隨著我旋轉跳躍,聽著莫名還有些羨慕之意:「——你就差飛起來了。」

  「當然——」風將我的聲音遠遠地拋在後方,「在城裡跑酷這麼帥的事,我早就想干了!」

  就當是開打前的熱身。

  奔跑中,我一一解放了感知、氣勢、戰意,到最後,原本緊緊圍繞在我身側的魔力屏障也被我肆無忌憚地炸開,向著我直線的最前方,那個已經察覺到我靠近,現已經停留在原地禮貌等候著的對手,致以最隆重的應戰!

  所謂,時也命也。如果說,命運無法給你毫無保留的信任,無法給你能夠讓你的效忠之心得以施展的主君。

  那不如就由我來送你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以及屬於一個戰士的,應有的死亡(歸宿)吧。

  「——千手花!」

  帶著鬧市的最後一絲喧囂,席卷了城市上空的風而來,承載了鋼鐵之刃和千鈞意志的第一聲招呼,伴隨著我的自報家門,准確,而穩地砸在了早已等候多時的槍兵前方。

  在陽光投射在建築物的陰影處,滾滾而起的煙塵中,我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背後刀與扇連接的鎖鏈微微晃動,再有一步踏出,便正好站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

  煙塵還未完全散去,這位槍兵竟也恪守禮節地沒有上前進攻。

  這一段距離的奔跑並沒有讓我的呼吸紊亂分毫,恰好相反,它早已成功地點燃了我的戰意,而在這個跨越了時代的奇跡的戰場中,來自對手的尊重,是再好不過的開門紅。

  控制不住的笑意浮上的我眼底,滿盈,滿盈,最後溢出的是濃濃的戰意。

  百聞不如一見,這的確是一位值得堂堂正正對戰的騎士。

  於是我率先一步踏出,站在了陽光下。

  「久等了,」

  大薙刀猛地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弧,刀刃正指前方:

  「無名小卒,前來——應戰!」

  「鐺!鐺!噌——」

  「鏘!」

  「呲——」

  大薙刀和雙槍的第一個照面,以長/槍對撞,短/槍交接,刀面翻轉,雙/槍交叉再對撞,刀鋒制造死角切入,短/槍及時迎上,兩者相對,劃開,火星摩擦迸射,雙雙退開為收尾。

  「敏捷A ,」我撫過震顫的刀面,遭遇強敵的興奮從鋒銳冰冷的指尖傳遞而來,「哈!再來——」

  我猛地松手,旋身,後仰,躲開從地面掃來的長/槍,側腳,踢上乘機逼近的短/槍。

  靠著腳背勾住短/槍為支點,我凌空而起,反手握住刀柄,刀身在後,刀柄在前,旋轉,突進!

  「喝啊——」

  鈍頭的刀柄和鋒利的槍尖相對,我手微微一抖,柄身一顫,貼著刀鋒劃過,直取空門!

  身經百戰的槍兵自然不會被我這個現學現用的初學者槍法擊中,陽光直射之下,這人金棕色的瞳孔轉為了更淺的金澄色,我在其中看到了自己迫近的戰意,以及在他手中揚起的短/槍。

  暗藏殺意的明黃色一閃而過,我心中警惕的弦瞬間拉滿,大薙刀同時脫手而出,鎖鏈連接的團扇劃入掌心。

  「嗡——」

  刀柄短暫地隔斷了短/槍的攻勢,我借此機會舉扇對著地面,重重揮下!

  一扇!

  狂風呼嘯,槍兵不動聲色創造的殺局被攪亂,我再一扯,落了一半的大薙刀柄再次落入手中。

  我後撤的腳跟抵住了後方的電線杆,卸掉衝力站穩,抬眼看向撐著長/槍穩住身形的槍兵。

  至此,試探結束,敵我正好對換場地。

  雙方進入垃圾話環節。

  「不賴嘛,Lancer,」作為拿起武器時間較少的後輩,我秉承著謙虛的心態,率先開啟話頭,「差點被你算到了。」

  槍兵的手正緩緩地抹去頸側的血紋——那是我收回大薙刀時帶到的刀風。

  若非心眼預判地及時,再加上槍兵令人望城莫及的速度,我最後這一擊「回馬槍」便已經將他斬首。

  想不到吧?

  無論形勢再怎麼陌生、劣勢,只要岩融在手,我便心無旁騖。

  來自大正的一年多斬鬼經歷,我的刀法被徹底定型,也正是那時候留下的後遺症,一旦生死決戰,我的眼中就只有脖頸。

  ——創造一切機會,砍它,砍它!

  以上其實只是想解釋,那一刀其實是我的本能,並非我本意……

  雖然結果是好的。

  但接下來,對這方面有所防備的槍兵,我估計就占不到這方面的便宜了。

  ……還是經驗不夠啊。

  謙虛的我收到了槍兵更加慎重的對待。

  我覺得他是把我的謙虛當做挑釁了。

  「面對自報家門的對手,無法互通姓名,是我的招待不周,」槍兵轉了一圈槍花,朗聲回應我開戰前的發言,「閣下的這一身武藝和魄力,理應在歷史上留下痕跡才是。」

  我微微一愣,雖然是正大光明的試探,但不得不說這句話說得我還挺開心的。

  不過也有我並沒有打算在這方面隱瞞的原因。

  「沒有關系,」我歪了歪頭,一板一眼地誠實道,「我的時間線和泛人類史相錯開,沒有人聽說過我才正常。」

  「原來如此,」槍兵輕而易舉地接受了我給出的答案,並笑了起來,「作為知曉閣下存在的第一個泛人類史的英靈,在下不甚榮幸。」

  「……」

  我微微吸了一口氣,錯開了那雙流淌著金蜜的眼睛。

  可惡,輸了。

  這人好會說話。

  接下來是商業互吹的環節嗎,這、這我不會啊。

  「花、花花,」醫生突然緊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醒醒啊——」

  「嗯?」我眨了眨眼,分了一絲心神給突然投影在我身邊的人,「醫生你怎麼突然出來了?」

  「我要再不出現打斷你就——」醫生脫口而出的話在觸碰到我好奇的視線後戛然而止,接著,他以一種,要不是狀態限制,我懷疑他會把整個腦袋懟到我面前的姿態,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沒覺得不對勁嗎?」

  「嗯?」我沉思了一秒,「你是說心跳地很快,忍不住出汗,手控制不住發抖這種生理反應嗎?」

  「嘶——」醫生大驚失色,倒吸一口冷氣。

  「這有什麼,」我面不改色地繼續:「反正這個經歷也不止一次,我已經很有經驗了。」

  醫生吸了一半的氣戛然而止,呆呆地反問,「啊?」

  「是那個吧!」我一拳敲在掌心,雙眼放出了光:「遇到強敵、遇到對手時候的興奮啊!」

  參考一下前幾次出現這種情況的場景,完美吻合。

  「那種,覺得對面好靚仔,好想來一架的那種躍躍欲試!」

  「這個……姑且算你對吧……」醫生欲言又止,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有槽吐不出的憋屈和不明原因的同情,「雖然很想反駁,也很好奇你前幾次的經歷具體是什麼……」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晃了晃頭,看向耐心地等著我聊完天的槍兵,「不和你說了,我這邊還打著架呢。」

  被我歉意地看了一眼的槍兵挑了挑眉:「你的Master?」

  「是我的契約者,」我大大方方地點頭,「總是在操多余的心,但是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哦。」

  也是我搶奪聖杯的原因。

  不過這個我是不會說的啦。

  我笑了笑,向前邁了兩步,將這個孤獨的膽小鬼,偉大的犧牲者擋在身後,握緊了大薙刀掃視了一圈。

  視線來自倉庫頂,天空中,不遠處的高樓上。

  雖然這是一個不省心的,你們無論如何也傷害不到的人,但那都不是你們可以用來窺伺他的理由。

  看來是我展露出的戰力還不夠強大,才讓你們用那種目光看著我的「Master」。

  我微微壓低了上半身,扯開嘴角,露出銳利的犬齒:

  「來吧,徹底解放你的寶具,繼續我們的戰鬥!」

  來,都看著我。

  ——給我把那些陰暗的,評估的,充滿殺意的目光,統統收回去啊!

  在槍兵並不意外的目光中,仿佛被觸及逆鱗一般,屬於他的真名被此刻壓抑著極度憤怒的少女一字一頓地,伴隨著森森吐息而出。

  「——迪盧木多·奧迪那。」


第89章 今日份的核平

  「迪盧木多·奧迪那?」

  槍兵的真名被猝不及防地爆出, 或暗中火光明正大觀戰的人們的內心或多或少都是一驚。

  「那個凱爾特神話中,費奧納騎士團的首席騎士,光輝之貌——」

  「這就難怪那少女那麼戒備那把短/槍了, 傳說中必滅的黃薔薇(Gae·Buidhe),一旦被傷害便無法被治愈, 再加上Lancer的槍術,的確是棘手的存在,可——」

  一個照面就很夠判斷出Lancer真名的那個少女又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是洞察力,還是真名識破?」

  高空之上, 閃著雷電的戰車中,被凶狠地掃了一眼的少年不忘分析現有的情報, 得出的結論卻讓他焦慮地咬住了指節。

  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不, 從她一開始就在戒備那把黃色的短/槍來看,這個英靈早就知道Lancer真名了, 為什麼……」

  自然是沒有人回答他的疑問,他的從者, 這輛戰車的擁有者, 身形魁梧的大漢此刻正興致勃勃地觀看著下方越發激烈的戰鬥。

  少年韋伯的推測還在繼續:

  「……她身上隱藏的魔術此前我從未見過,顯然是接近神秘側的術法,能和Lancer打的有來有回, 是Saber麼?」

  「小子, 不要過早的下推斷。」仿佛一直沒有聽的騎兵此時卻否認了自家小Master的猜測, 此刻的他一反先前大大咧咧的做派,沉下臉的模樣更讓他接近歷史上那個暴君。

  暴君抬起比少年大腿還要粗的手臂,從上而下, 捏著少年的腦袋轉向一邊:「你看那裡。」

  少年還沒來得及對這個粗暴的行為發表不滿, 就發現了不遠處正飛速趕來的另一組主從。

  其中一人銀白色長發, 殷紅的眼睛,是愛因茲貝倫人造人特有的外貌,而另一個身材嬌小,身著男士西裝的女士——

  「——Saber?」少年驚愕的睜大了眼,「怎麼可能,那現在場上的那個少女是誰?」

  「用大薙刀,應該是本土的英靈……排除最有可能的Saber,再看背後那把能刮起颶風的扇子,又難免不讓人聯想到海對岸國家的那個傳說。」少年的大腦迅速開始搜尋能與之沾邊的英靈,「現在還沒出場的從者,就剩下一個Caster……開玩笑的吧,哪裡有這麼能打的Caster!」

  少年深吸了口氣,強行冷靜了下來,在沒有外界干擾的情況下,涉及到目前自己所學的領域,這個降靈科的學生顯得敏銳而專業:「我還是很在意她說的『泛人類史』和『交錯的時間線』……」

  「嗙!」

  所有的聲音止於一聲槍響。

  正打出了真火的我和Lancer視線一觸即分,隨後劍槍交接,默契收手,雙雙退開。

  「醫生?」我平息著精力高度集中後帶來的劇烈心跳,「哪一方?」

  「高樓的狙擊手,」被我毫不猶豫相信著的醫生幾乎就是在我問話完的下一秒就出聲:「目標是倉庫上的魔術師。」

  這一次是Lancer露出了被冒犯的,怒不可遏的表情,既然御主的行蹤已經暴露,他也沒有了遮掩的必要,槍兵迅速抬頭望向被槍聲擊中的方向:「主君!」

  「哼,外道。」

  鐵灰色的金屬液體自發的圍成了一個圓,高傲的,不屑一顧的聲音從中傳出:

  「你還在猶豫什麼,Lancer,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已經特許你解放寶具,趕緊解決掉那個英靈!」

  緊接著就是忠心耿耿的騎士和猜忌心拉滿的主君之間的爭辯,我悄悄地後退了幾步,把自己藏入了陰影裡。

  想了想,還覺得不夠,於是我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體貼地沒有去看這位槍兵的表情。

  在心裡數了十個數以後,我面色如常地將視線移了回去,自動將前一分鐘聽到的對話完整地從腦中刪去,友好地揮了揮手中的刀:「我們繼續嗎?」

  任何的同情對於這個對手來說都是侮辱,對他最好的回敬就是戰鬥,戰鬥,心無旁騖的戰鬥!

  可惜,在那一聲槍響之後,外來者正式宣告介入這場一對一的決鬥,它注定無法再繼續下去。

  有太多的目光聚焦在這裡,我最初想要的隆重而盛大的登場目的達到了。

  「你怎麼看,花花?」在最初的磨合之後,醫生已經會主動詢問我的意見。

  「全速趕來的Saber組還有30秒左右到達這裡,幾乎沒有掩飾行蹤和意圖,高空上的Rider組還在觀望,但是按照這個英靈聚集的趨勢也不遠了,Archer……」

  他一頓,我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周圍的路燈,明明什麼也沒看見,但總覺得似乎和一雙冷酷的紅色眼睛對了個正著。

  我對著感覺最鮮明的那個方向緩慢地眨了眨眼,思索了一秒。

  畢竟那是一個古老國家的王者,雖然現在是暴君形態的,但既然見面了,作為禮貌,我怎麼也該表示一下?

  他可以無所謂,但我要對得起曾經在絕對魔獸戰線時接受過的幫助。

  所以……

  ——烏魯克人民的見面禮怎麼做來著?

  我翻了翻記憶,腦海中一一出現的,是守衛在魔獸戰線要塞,那位記憶力很好的士兵大哥遞出的糖果,是最初一起給魔獸剃毛時,烏魯克市民給予的三枚羊之銀報酬,是烏魯克大道上笑眯眯的花店老婆婆送的手編花環,是制作武器冉冉升起的濃煙,日夜作響從未停歇的冶鐵鍛造聲,那個活絡熱鬧,末日之前過好每一天的烏魯克……

  在最後,我看到的是祭司長西杜麗溫和的笑顏。

  是虛假的,隔著一層屏幕的經歷,卻也是真真切切經歷過,哭過、笑過、絕望過、掙扎過,向死而生的真實記憶。

  我抱著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照著曾經記憶中出現過的樣子,笨拙地,也是純粹地,完全摒棄了一切的雜念,右手握拳貼於胸口正中,微微前傾,向著空無一人的上方行了一個禮。

  向您問好,烏魯克的王。

  「花花?」等待著我的判斷的醫生把我的動作盡收眼底,帶著一絲預料之中的感慨,「我就知道。」

  「先禮後兵嘛,」我不好意思地放下手,笑了笑,「沒有人明確規定英靈一見面就要打的死去活來。」

  「那你有想過接下來怎麼辦嗎?」認命地追著我後邊試圖喂飯的醫生隱晦地發問,並向我示意已經抵達戰場邊緣,正警惕地看著這邊的Saber組,以及大大方方站在對面扛著槍的Lancer。

  當然,我們都知道,隱在暗處的還有Assassin和Rider,沒准Bersaker也在舉起屠刀的路上了。

  ——你有想過你的身份怎麼圓了嗎?

  說到這個,我不由得有些心虛:「就,這樣唄?」

  還能怎樣。

  阿拉什前輩如果此行順利,我沒准可以順利地頂替Caster的位置,如果萬一沒有成功……

  「反正也沒差,都是要一個一個打過去的,」我一攤手,「怕什麼,我帶著你莽過去!」

  「我覺得你更適合Bersaker,」醫生小小聲地吐槽,認命地給我打補丁,「——Ruler。」

  「噫,」我驚訝地小小地吸了一口氣,扭頭,用復雜的目光看向這個小機靈鬼。

  ——原來還能這樣。

  ——那是。

  醫生自得的挑眉,並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咖啡杯。

  「噢啦啦啦啦啦啦啦——」

  「噗——咳咳咳咳咳!」

  閃電從天而降,雷車動地電火鳴,一直沒有掩飾蹤跡,就差光明正大觀戰的Rider組從天而降。

  我後退一步,一手放在嗆咳得驚天動地的醫生背後,意思意思地輕撫空氣作拍背狀,另一只手架起了大薙刀橫在身前。

  映入眼簾的藍紫色的地閃和粗喘著鼻息的兩只神牛,刻印著金色紋章的厚重鬥篷烈烈飛舞,端坐戰車之上的紅發男人大笑著張開了雙臂:

  「吾名征服王伊斯坎達爾!」

  渾厚的聲音蓋過了雷鳴,征服王端坐於正中,如同從王座之上睥睨下方:

  「降臨於世的英靈們啊,可願入我麾下,將聖杯讓予我——」

  且不說或明或暗的人反應如何,作為直面了這一震撼出場的我,一時間剩下的心情只有「真不愧是征服王啊」的感嘆。

  「嗚哇,我覺得我兢兢業業打了半天,造成的效果還不如征服王閣下的這一個登場,」我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帥氣的戰車,「雖然我也已經做好了這個准備……」

  可惡,好帥,好霸氣,是我達不到的高度。

  他竟然還有雷電特效!

  我側了半個身位將背後還在連連咳嗽的醫生擋住,對上那位王者看過來的目光。

  咦?竟然是先看的我嗎?

  雖說是占了先手優勢,但能夠讓他越過首席騎士和騎士王……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還是產生了一種虛幻感。

  這是一個來自君主的鄭重邀請,注定了我不能夠敷衍地拒絕。

  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陽謀。

  「您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王者,」我直視那雙蘊含著天空和風暴的深紅色眼睛,力圖讓他看到我眼底的真誠和堅定:「抱歉,我也有我必須要與您對立的理由。」

  反正編不出理由我就不編啦!

  「哦?」被我拒絕了的征服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看向我的身後,「你搶奪聖杯的理由,是被你攔在身後的那個人?」

  我沒有再回話,只是半抬起了手中的刀表明了我的態度。

  醫生,只有醫生,是絕對不允許被試探的存在。

  千萬分之一的相遇本就難得,能夠從虛無中恰巧抓到本該消失的醫生,還恰好趕上這一場特殊的第四次聖杯戰爭,錯過了,或許就再沒有下一次了。

  唯一的機會,必須要贏。

  「是麼,」征服王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果斷放棄了和我的交涉,轉而看向在場的另外兩位英靈——

  「我拒絕!」

  「恕我拒絕!」

  很好,這也是傳統藝能了。

  趁著這幾個人開始交流,不知不覺已經退到陰影裡的我在醫生的幫助下,漸漸淡化了自己的存在感。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混亂,還明顯打不起來,再呆下去,不擅長遮掩的我指不定會被這些人挖出點別的,時間還長,不如先跑——

  「——!!!」

  一聲人耳無法捕捉的聲波震蕩開來,我後撤的腳步猛地一頓,也顧不得遮掩了,從陰影中衝出,直接躍上了此地的最高處,順著聲波來的方向看去。

  那個方向是——

  未遠川!

  『Master!』阿拉什前輩急促的聲音透過契約傳來,『未遠川方向!』

  『我看到了,』我一邊緊緊地盯著那個方向,平鋪而開的感知被我束成了一條線探去,『您那邊出了什麼事?』

  『是Caster,』弓兵的聲音帶著怒意,『抱歉,失手了。』

  『我順著羅曼醫生給出的痕跡一路追尋,還真給抓到了他們的尾巴,可那個Caster太過狡猾,僅是懷疑有被跟蹤的可能,就直接引爆了魔術工坊,我只來得及斬殺那個殺人魔御主,救下幸存的孩子不到一半,Caster順著下水道逃向了河流的方向——』

  『明白,感謝!辛苦您了,我正在往那個方向趕,』我扣住了右手背,只有我自己能看見的三劃令咒微微發光,『您的情況怎麼樣?』

  『性命無礙,』弓兵瞬間明了我的言下之意,回答得言簡意賅,「能恢復,不需要令咒。」

  『好的,』我匆匆掃了一眼下方同樣表情微變的英靈,收起目標過於明顯的大薙刀,從高處一躍而下,『出現的大概率是海魔,可以無限再生的不死生物,麻煩您安頓好那些孩子後,盡快疏散周圍的群眾,我這邊戰力暫時足夠!』

  側滾卸掉信仰之躍帶來的衝力,我一手扶地將傾斜的身體撐起,彈出——

  天空是雷閃和戰車的轟鳴,背後是緊緊跟隨著的Saber組,Lancer和他的御主已經不見蹤影,我也已經分不出心神去推測了。

  天還沒有黑,太陽甚至還沒下山。

  ——偏偏是白天。

  未遠川已經漸漸漫開了濃霧,但這無法掩飾從中爆發出的,強烈的生命活動。

  「正前方!檢測到巨大的魔力值!不……無法檢測,它還在不斷再生——」

  醫生的實時播報還在不斷傳來,我再顧不得聖杯戰爭所謂的『隱匿』原則,一咬牙,抓住最靠近的一個樹枝,手臂發力將自己蕩上了高空。

  整個橋都快要被吞掉了,誰還會在意這個啊!

  【此刻,我們再次高舉救世的旗幟,被拋棄者,盡可來此一聚!】

  在不斷增生的海魔中央。一個穿著寬大法師袍的消瘦男人帶著瘋狂的表情,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人皮書,向著天空呼喊:

  【由我帶領,由我統帥!被拋棄的我們,所發出的怨恨之聲定會傳達到神的耳中!】

  我抽出背後的大團扇,翻轉,將自己背對著赤紅色的大橋。

  「喝啊——」

  颶風自腳下起,我踏著風,翠綠色的藤蔓和枝葉環繞著我裸露在外的皮膚而上,背後是雷電盛開出的火樹銀花,前方是仍懸掛於天的耀眼日輪。

  而我,帶著灼熱的呼吸,神明之刃已經出鞘!


第90章 非神明之刃

  「螺湮城教本(Preti's Spellbook), 是以Caster職介現界的吉爾斯·德·萊斯的寶具。」

  在我撞進濃霧時,醫生也在爭分奪秒地向我普及情報:

  「召喚出的海魔擁有無盡的再生能力,盡快趕在它上岸之前阻止, 否則,一旦接近岸上的生物,它會無差別地吸收接觸到的一切生命物體,到時候, 整個冬木就危險了!」

  「就是說一定要在海裡的時候消滅它,同時要避免它接觸生物, 對吧?」

  「對,」醫生飛快地換了口氣,接著輸出:「注意Caster手中的那本人皮書, 它才是海魔的供魔爐心,作為魔導書, 它能夠無視術者本身的魔力自行發動大魔術·禮儀咒法級別的魔術, 所以你只需要切斷兩者之間的一瞬間供給,海魔就會被消滅。」

  「不要硬來,花花, 你聽清了麼……花花!」

  「知道了,」我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掃視從漩渦中心升起的海魔, 揮舞的出手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眼睛著實是一種精神污染,殺傷力不大,但醜得強烈干擾了我的判斷, 「醫生, 能定位它的切入點麼?」

  「這個形態的海魔不一定會有弱點這種東西, 」醫生的聲音有些頭疼, 卻還是按照我的要求調出了界面, 「稍等,我試試看。」

  那邊在這兩個字落下之後沒了聲息,我也沒有干等,在砍了一刀試探了海魔的防御力和再生速度,確認作為爐心的召喚者和人皮書都已經被包裹至最深處後,我便放棄了從上空突進的決定。

  我陷入了難得的踟躕。

  「征服王閣下,」我收起了握在手中的大團扇,,對著後我一步抵達的Rider組頷首,接著是開著摩托一路碾過來的Saber組,「……Saber小姐。」

  在場的要麼是能役使使魔魔術師,要麼是耳目驚人的英靈,醫生方才的那一通分析也並沒有刻意避開他們,所以對於這些人凝重的臉色,我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此刻,我在他們眼中的模樣,更接近曾經被當做山林中的精怪時的樣子,藤蔓和嫩葉圖騰纏繞在四肢、軀干和臉頰,氣息幾乎要和自然融為一體,基本沒有多余表情的臉上,只有眼睛還有一絲人的神采。

  更靠近「非人」一側的存在,也更方便我引入自然能量攻擊。

  確切的說,我最初是想要引入日光的力量到刀上砍下去的。

  至於這把日輪之刃的威力,問被送入地獄的無慘就知道了。

  同樣是快生長,同樣的體型巨大,我無比確信,只要這刀砍嚴實了,Caster會被我當場送走。

  當然缺魔狀態下的我一定也會步上他的後塵就是了。

  ——不可以,不能這麼做。

  要再慎重些,現在的我並不是一個人,身上背負的也並不只有來自一個人的擔憂目光。

  時間緊迫,仍舊有些束手無策的我在這群人的沉默中率先開口,「我不確認諸位是怎麼想的。」

  我知道他們一定在探究我准確的情報來源,為何會一眼就看破英靈的真名,甚至寶具和弱點都能如數家珍,或許,也在好奇為什麼我和我的「Master」之間的相處為什麼會這麼熟稔、默契,以及毫不猶豫的信任。

  沒有醫生幫忙打補丁,我那漏洞百出的掩飾注定拿不出手,我把一條直線的腦筋艱難地轉了個彎,干脆直接挑明立場。

  「現階段我無意與各位為敵,那只海魔,以及Caster,會是我的討伐目標,諸位若為同道,我必是歡欣鼓舞,如若……」我收斂了多余的的表情,與看過來的幾雙神色各異的視線一一對視,「還請恕我失禮。」

  時間線改變了太多,在沒有確認我手中的殺招之前,在沒接到教會通知的一致討伐海魔之前,我無法確定這些人是不是我的同盟。

  這些人都是英雄,我可以確定只要我提出請求,他們不會置之不理。

  可我也同樣清楚,我不能。

  不能因為他們有著能夠解決的方法,便理所當然地要求他們幫忙。

  更何況,某種程度而言,這個Caster的海魔算是我提前招惹出來的。

  即便力量微小,我也有我可以做的。

  著詞慎之又慎,連敬語都完全拉滿的我留下一句未完的話,禮貌地點了點頭,接著,頭也不回地向著江面躍去。

  幸虧以前也有站在海面上打水生生物的經歷,這一次哪怕落腳更加不平穩,潛藏的危險更多,我好歹能靠自己站在水面上。

  醫生那邊計算的數據量大約挺大,這麼久了還沒有回音,我看著不斷向外擴張的海怪觸手,焦慮漸漸地漫上了我的心頭。

  『主公,』從回歸後一直顯得沉默的岩融突然道:『您可以試試相信我和您共同存在時的力量。』

  「嗯?」我下意識地看向刀面。

  岩融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刃,他既然選擇了在這個時候出口,就代表了——

  我注意到了刀身上隱隱發光的「惡鬼滅殺」。

  不是反射光,是刀的本身,字的本身在發光。

  我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我也是回去之後才發現的,』岩融低聲道,「來自世界給予的不止是有著『斬鬼』的特性。」

  在我的回憶抵達之前,我的身體地回憶起了被排斥、被千鈞重力壓頂的痛。

  是那個排外大正世界,我從沒見過這麼小心眼又排外的世界!

  從來!沒有!

  由於岩融和我相連的契約被我的力量纏繞包裹,導致我的這份幻痛也隨著契約送過去了一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

  「是、是嗎?」我試圖通過轉移話題無視這個後遺症,「你的意思是還有別的?」

  『您沒發現,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一個人懷疑您英靈的身份嗎?』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是的,我的掩飾和醫生的混淆魔術再怎麼努力,我身而為人的氣息其實是掩蓋不住的,這個年齡的韋伯·維爾維特涉世未深,見識不廣的學生暫且不說,暗中觀察的御三家的魔術師,時鐘塔最年輕的領主,哪個不是在此道浸淫多年的老手。

  是啊,為什麼?

  『是升格,』他的聲音帶著沒有掩飾的笑意,『用這個世界的專業名稱,就叫做英靈升格。』

  「不可能,」我下意識地反駁,「我哪裡做過值得這麼大待遇的——」

  說出去的話卡在了半路。

  我想到了那個惡鬼肆虐的大正年代,那個本該有無數人前僕後繼死去的年代,以及,那個一片黑暗,多少人摸黑求索、以血明志、以身許國的覺醒年代。

  再出口,我的聲音無比的干澀,猶帶著不可置信的茫然:「她,我是說,那個世界不是很討厭我嗎?」

  『或許?』作為與我一扛過世界壓力的半身,回應我的聲音也是帶著困惑,『但是圍繞在您身上的這個,神明以及有特殊目力的人都能夠看清的光——』

  「光?」什麼光?

  『可以理解為,世界給予的最高的禮遇和承認。』

  「……啊?」我呆呆地看向手中的大薙刀,锃亮的刀面反射出來我傻愣愣的表情,岩融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您被認可是那個世界的英雄。』

  心髒在這句話落下後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我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千鈞握力之下,就如同當初第一次的赫刀出現一般,這一次,大薙刀發出了耀眼的,可以與太陽比肩的灼烈白光,我的眼睛卻沒有損傷分毫。

  無窮無盡的力量從「惡鬼滅殺」四個字輸送到手中。

  『主公,可以了。』

  不用擔心代價,因為世界會替你支付。

  在現在這個非人非神的階段,在最接近『英靈』存在的狀態。

  只要是保衛世界之戰,是你心目中的正義之戰,守護之戰,你認為該做的,想做的事,能做的,不顧一切去做的……

  那麼,無論在哪裡,那個世界都會給予名為「花」,名為「凌霄」之人最大的支持。

  身上的藤蔓如同神秘的圖騰,發出了盈盈綠光。

  這把與我相逢於絕境,一同狩獵千刀殺出生路,陪伴著我一路闖過被封印戰力的日夜,斬過惡,救過人,滅殺鬼王,最終劈開黎明的刀刃徹底解放。

  海魔或許沒有弱點。

  但是,在「日輪刀」之下,腦袋,脖頸,就是致命的弱點。

  甚至是——

  天克!

  是來自誰的相助,一條「空隙之線」明晃晃地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找到了!」與此同時,醫生的聲音終於出現:「前方十一點方向,靠近類似頭端側下方三尺,環狀凹陷的部分,照這那裡劈下距離最近!」

  海魔從深水中探出,它沒有察覺到這邊變化的形式,可龐大的體型注定了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場上局勢的驟變。

  這個和深淵之中克蘇魯神話相似的怪物帶著人耳不能分辨尖哮,伸出幾條強有力的腕足,攀附上了不遠處橫跨江面的赤紅色大橋,同時揮舞著足以遮天蔽日的觸手砸下。

  腳下是詭譎的漩渦和洶湧拍起的海浪,上方是無差別掃來的腕足和觸手,我擰了擰眉,腳尖輕點,正打算正面迎上試刀,一道比我更快的金色刀光一閃而過。

  「小心。」個頭較小,身著重裝,裙鎧覆身的少女騎士落在我的身側,一圈一圈的水波紋從她腳下蕩開,來自湖上仙女的祝福能讓她輕松地立於水面之上,被風隱藏的劍穩穩握在她的手中。

  我們兩人一致地看著前一秒被砍斷,落在前方的觸手已經完成了再生,劍士不發一言地迅速補上一劍,沉穩地詢問:「還好嗎?」

  「嗯,」我笑了笑,對上那雙劍意凜然的碧綠色眼睛,「謝謝您的幫助,Saber小姐。」

  少女騎士與我的視線一觸即分,她偏了偏頭,沒有對我的話加以回應,只是凝視著越發龐大的海魔,「Rider和他的御主會在上空盡力吸引它的注意,能說說你的計劃麼?」

  「很簡單,」我在劍士的掩護下爭分奪秒地調整狀態,「我並沒有能在一瞬間使之蒸發的大規模寶具,那就只能切中要害,一擊中的。」

  「剛好,」想到這份力量的來源,我說出口的話不由自主地帶著回憶和懷念:「我的刀可以對不死生物特攻。」

  「我明白了,」劍士的眼神飛快地掃了一眼我手中的刀,重點在「惡鬼滅殺」上停留了一瞬,「你前進的道路可以交給我,其余的……」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做了一個決定,帶著鄭重和隱晦的暗示:「不必過多憂心。」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完好的雙手,握在手中以及隱藏不可見的那把「勝利誓約之劍」,想到她背後那位為了「大我」不惜一切的御主,接收到了她的暗示。

  竟然是一個私人的決定嗎?

  這一刻,「騎士王」阿爾托莉雅的存在,比隔著屏幕的認知更加鮮明。

  「謝謝您,……王,」我彎起眉眼,「我相信您,也相信『勝利』的力量。」

  這一份勝利,不止是你的勝利誓約之劍,還有鬼殺隊為之代代傳承了千年的信念。

  日出決戰時高高舉起、從天而降的那把刀,承載了多少人的期望,才能夠將天火帶入人間,將惡鬼打入地獄。

  我沒有再看這位騎士王的表情,大笑著一躍而起,舉起了手中已經默默等候了太久的刀,橫衝直撞地闖入了成片觸手包圍的領域。

  腥鹹的水浪成片成片地拍打而來,相比於高空突進,下方的路更加艱難,卻也更加隱蔽和順利。

  刀槍交替,兩翼的阻礙隨著我越來越快的突進被同步清掃,那是Saber和不知何時趕到的Lancer的相助;

  天空中劃過的雷電戰車伴隨著盛開的火樹銀花,拉走了海魔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而隨著越來越近的距離,醫生的播報也越來越精確。

  到了濃霧中心,天空中的日輪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海魔交錯扭曲的身軀近在眼前,我破開最後一個浪頭衝出,臉上還帶著深海生物特有的腥鹹之氣,手腕已經自發地翻轉抬起。

  遲鈍的,思維簡單的海魔似乎終於發現了它腳下的存在,它收回了空中亂舞的觸手,猛地張開,氣勢洶洶地向我包攏而來。

  這可真是了不得的待遇。

  我笑出了聲。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我仿佛透過了層層的血肉,看到了在海魔中心,表情扭曲、神色癲狂的魔術師。

  「你知道上一個揮舞著觸手,能無限再生的東西叫什麼嗎?」

  魔力凝成漫天的箭雨從遠方發射而來,危險和包圍被短暫清空,於是我知道,阿拉什前輩的清場工作已經完成,終於能夠騰出手來支援。

  「好了,是時候了。」我輕輕地自言自語。

  話音落下,我本就絕佳的狀態就層層攀升,在我驚愕動蕩的心神波動之下,突破了一道又一道不可能突破的桎梏和隔閡。

  而幾乎是將刀舉起來的一瞬間,我猛然平靜下來的內心就清楚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我能發揮出超越百分之一千的能力。

  我內心有無盡之火在燃燒,手中的大薙刀在發光,變大,變亮。

  屬於我的能量外放凝成實質,是魔力?生命力?還是……純白色的查克拉——須佐能乎。

  伴隨著眼睛久違的灼熱感,並非完全體,只有一雙巨人的手臂,甚至連骨骼和經絡都不明晰,可它的確是須佐能乎。

  我莫名的就是知道,此刻的我仍舊是三勾玉的狀態。

  凝聚出的白色查克拉聚散分離,一雙雙手托住了它。

  我眨了眨眼,以為是我的眼花,可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手披著羽織的一角出現,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火焰的邊角,半邊對開的拼接,粉紫漸變的蝴蝶紋理,綠色市松圖案,黃色的三角圖,甚至還有毛茸茸的獸毛……

  「好多人呀。」眼角的濕意被升騰而起的熱氣蒸發,越來越多的手一閃而過。

  稚嫩的,有力的,穿著統一的鬼殺隊黑色隊服,很多很多分辨不清的手一一拂過這把刀。

  是那些相識相遇相互扶持、拼上生死的同道啊。

  他們說:「來吧,揮刀。」

  於是我便揮刀。

  巨大的刀刃高高舉起,天上的日光自動地彙集成光帶,穿過濃霧落在了我的刀上。

  「讓我來告訴你吧,Caster,藍胡子,吉爾斯·德·萊斯。」

  無數的藤蔓和枝葉纏繞上了我外露裸露的皮膚,再也看不清表情的臉上,只有那雙紅色的眼睛,凌冽如刀,如同冷兵器一般冷酷無情。

  「上一個能無限再生的東西,叫無慘。」

  凝聚了人類戰士信念的刀刃破開了尖嘯著圍繞而上的重重阻攔,精確而有力地砍在了被賦予的弱點「脖頸」之上,摧枯拉朽一般,灼熱的燃燒從接觸面一路擴散,比砍下的刀刃更快地蔓延至最深部。

  在那裡,捧著人皮書的魔術師瞪大了本就凸起的雙眼,沾染了殺孽和血污的眼底映入了從上空破開的日光。

  刺眼的白色,不是他一直以來追隨的聖女的榮光,更像是神明從天而降的責罰——

  「不,」鋒芒後至,先是砍中他護在懷裡的人皮書,接著,刀鋒上挑,帶著一往無前的衝力,斬斷了這個英靈的核心。

  失去了魔力供給的海魔分崩離析,這一方狹隘的天地崩塌之間,從雙腳泛起消散金點的魔術師看著這個單槍匹馬衝進來的少女面無表情地收回那把神明之刃,明明有來歷不清的龐大的信仰向她輸送而來,卻被她分毫不沾地盡數回饋於天,分明該沾染上神性,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在外。

  這個矛盾的,非神非人的少女紅色的眼睛褪去,露出了原本再普通不過的黑色。

  「——是人伐。」

  沒有人可以代替任何人去原諒,去復仇。

  我只不過是基於我自身的判斷,選擇向你發起討伐。

  或許,最有資格對你行為進行評判的,不是你背棄了的上帝,而是你一生追隨的聖女貞德。

  而我做的,就是送你去見她。

  在消散的最後一秒,吉爾斯·德·萊斯仿佛聽到少女嗤笑了一聲,留給他最後一句:

  「如果你能見到她的話。」


第91章 公平公正裁定者

  「然後我們就這麼跑了?」

  和背後靈一樣緊緊跟著我的醫生發出了第十七次疑問, 抓狂到就差把粉色的毛茸茸腦袋揉成雞窩。

  「請稱呼這個為戰略性撤退。」我謹慎地左看右看,確認沒有人尾隨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在那種情況下留下來也太難為我了。」

  「你分明就是社恐,」醫生大聲逼逼,「難為情到不敢面對英雄歸來的贊譽!」

  「啊啊啊啊不准說那個詞!」來自前魔術王的過譽讓我頭發迅速炸起,伸出雙手飛快地在空中劃拉, 「忘掉忘掉,快點忘掉——」

  「不可能, 我全都已經錄下來了,等我從這裡出去……」醫生說著說著突然一愣,後知後覺地撓了撓臉。

  我迅速收回亂揮的手, 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個得逞了的笑。

  在我不懈努力和潛移默化之下,這個膽小鬼終於接受了自己可以復活的事實, 這太好了, 不是麼。

  「喂喂,有這麼高興?」醫生無奈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笑得太放肆了。」

  「哼哼, 誰讓羅馬尼·阿其曼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我晃了晃頭, 裝模作樣地長吁短嘆,「真是讓人放心不下。」

  我一邊說,一邊偏過頭, 看著這個粉頭發的草食系男人傻乎乎地沉默了一會, 接著就眼神亂飄, 試圖轉移話題:「啊哈哈哈, 那個, 什麼,咱們現在要去哪裡,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那當然,」我一蹦一跳地走在暗下的天幕下,「聖杯戰爭第一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和Lancer交手,接著送Caster出局……」

  「名副其實地大干了一場呢,花花。」醫生默契地接道:「現階段各方的注意力集中在你,再加上藍胡子的意外暴露,我們原本打算混成Caster的計劃直接破產,你的身份來歷成了最大的迷。」

  「誒嘿,讓他們猜,」我背著兩把比我還高的武器,輕巧地跳過一個路障,「猜不著~」

  「在他們看來,Lancer的身份差不多是被你一見面就揭開的,再加上你先前皮的那一下和Saber的態度,就以這個真名識破的速度,他們大概率會往ruler的方向猜,我們可以順水推舟。」

  醫生無視了我的上躥下跳,繼續叨叨,「最大的問題是rule一般都是由公正並且對聖杯沒有渴求的英靈擔任……」

  「也不一定,」我打斷,意味深長的重復:「Ruler的話,也不一定哦~」

  比如一直對聖杯虎視眈眈的天草四郎啦,也比如……

  我突然痛苦面具。

  也比如「我對你懷有愛慕之心」的聖女貞德啦。

  「總之,」我晃了晃腦袋,把痛苦地記憶就地埋葬,「我吹黑哨我有私情我也想要聖杯,但不妨礙我當Ruler!」

  「……這樣啊,」醫生不明覺厲,緩緩地放下了手中捧著的杯子,肅然起敬,「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的經歷竟然如此豐富。」

  「也並不是很想要這種豐富。」我憂郁地嘆了口氣。

  「咳,」自覺失言的醫生迅速拉回話題,「既然如此,以你的特殊體質沒准還真能瞞過去,前提是你不要說漏嘴……不對!」

  醫生突然發現了最大的問題:「我問你,如果對方明明白白地問你『你是不是英靈』,你……」

  我抬頭望天。

  在熟悉的人面前,我的撒謊能力……

  「好的,這個略過。」醫生一臉的不出所料,任勞任怨地點了點頭,「在遇到相關危險話題的時候我會盡力幫你帶過去……你也克制一點,長點心!」

  「好耶!」我快樂地舉起了雙手,自動無視了他的後半句,「謝謝羅馬尼親!」

  「嗯哼,」大概是我的快樂氣息感染到了他,醫生也很愉快地抱胸,順利地完成了自我說服,「這麼一看,咱們果斷地撤離竟然是明智的選擇。

  「是啊是啊。」我連連點頭。

  的確很明智。

  切斷了供給之後,海魔的消失其實非常快,於是位於中心的我一回頭,就驚恐地發現自己成了眾目睽睽之下最靚的仔。

  有多靚呢?

  被我語焉不詳的一句「勝利之劍」詐過的Saber踏在距離不遠的水面上,那個方位目測就是我起跳的位置,雙手半舉那把被風隱藏的勝利誓約之劍,擺出了鄭重的起劍姿勢,從周圍風的流動看,明顯已經定格了有一段時間,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至於具體的表情我都不敢細看,操控著掃過去的視線急轉彎,完美略過了湖上的劍士,沒想到太著急用力過猛,恰好落在正在岸邊的Lancer身上。

  凱爾特的槍兵依舊是獨自一人,手中正握著完全解放的長短/槍,見我看來,他利落地挽了個槍花,落日的最後一絲余暉之中,鮮艷的紅色和黃色劃過令人眼花繚亂的弧度,槍的主人衝著我微微頷首,並抬了抬肩。

  ……好的我知道了,還欠你一場仗沒打完。

  我默默地回了個禮,接著視線不得不轉到了空中——

  沒辦法,這股視線存在感真的太強了,我先是對上了坐在戰車上正一臉抓狂地看著我的少年韋伯,就差具現化的龐大運算公式擠擠挨挨占據了他腦袋上的全部空間,甚至還在層層疊疊地覆蓋上新的,我敬佩地注視了一秒,接著視線猛地——上抬,嗯?再——上抬——

  好,對上了征服王的眼神。

  我頭痛地發現我的馬甲或許已經在這位王面前掉了一半了。

  ……其實空中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但我不敢去找。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在這些見多識廣的王的眼裡,現在的我究竟是個什麼形像。

  而且歸根到底,我想要爭奪聖杯的理由也是基於自身的私欲,完全不值得放到台面上說。

  綜上判斷,再待下去也沒什麼實質的意義,不如大家各自散去,整合情報,好好冷靜明日再戰——

  「他們一定是這麼想的,」我領著醫生狗狗祟祟地拐入小巷,壓低聲音,「所以咱們接下來的行動一定沒人猜到,大安全!」

  發現自己完全阻止不能的醫生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本就缺魔的你放完了那個大招……不累嗎?」

  「完全不,」我自豪地一昂頭,「所有的代價都已經有某個存在幫我支付啦。」

  雖然從秒天秒地突然恢復回原本的狀態時,不適應地踉蹌了好幾步,不過那都是小事,至於飽餐過後就發現飢餓感就更難耐了之類的副作用——

  反正我不說也沒人知道啦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哦,主公,』岩融幽幽的聲音在我腦子裡出現,『您的意識海快要被『好餓』兩個字塞滿了。』

  『……』我心虛地咽了咽口水,『抱歉抱歉,沒擠到你吧?』

  『主公啊,您……』岩融長長地嘆了口氣,憂心忡忡:『我就不在了那麼一段時間,您究竟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對不起?』我愧疚的眨了眨眼,真的有在反思:『我也不想的,可很多事情只有我可以做嘛。』

  『請不要試圖撒嬌,』沙啞的聲音十分冷靜,『雖然這招對我很有用,但這並不妨礙您的半身指出您的毛病。』

  『嗚嗚。』

  『……也不要裝模作樣地假哭,我並沒有在指責您,』付喪神敗下陣來,『而且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接下來不擅長的事就交給我吧,一定……』

  『耶——謝謝岩融親!』

  『……』

  纏繞在契約線上的藤蔓被不輕不重地揪了揪,接著,付喪神冷酷地把我探進去的一縷神思給踢了出來,『請好好看路,您要撞到牆上了。』

  提醒的好,但是晚了。

  來不及收勢的我一腳踏上了牆壁,保持著與圍牆呈九十度的姿勢,陷入沉默。

  「醫生啊。」我若無其事地開口。

  「唔、嗯,」沒想到醫生也正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被我叫了好幾身才回過神來,「我在我在,怎麼了花……花?」

  「你的定位功能可以到什麼程度,」我冷靜地就著牆翻了過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另一頭的小巷,「能定位到間桐老宅不?」

  「?」醫生困惑地眨了眨眼,手下動作倒是飛快地調出了一個導航,「這樣的程度。」

  「謝了,」我仔細地研究了一下方向,原地轉了兩個圈,再歪了歪頭,花了一點功夫將地圖和現實對應上,「……好,可以,足夠。」

  第一次見識到我認路能力的醫生張了張嘴,接著手指一陣飛舞,一個箭頭投影在了我的前方。

  「……」

  總覺得自己的智商被鄙視了。

  但的確好方便哦,真香!

  我愉快地放棄了思考,乖乖地順著箭頭開啟導航。

  「這個時候突擊御三家之一的間桐,」醫生保持著不變的距離跟著我前進,「你是打算今晚把Berserker也給送走?」

  「不是,」我一邊在心裡順著契約給隱藏起來的阿拉什前輩發信息,一邊分神回答醫生的疑問,「Berserker組,遇上就算了,當然最好是別遇上。」

  「嗯?」

  「因為接下來——」

  大概是為了賣關子,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被前進的人長長拉開,承載在尾音上的是慫恿和躍躍欲試。

  一直以來都是作為幕後的協助者的羅馬尼不由得手指微動,加速向前移動了半個身位,正好與這個似乎完全不知道疲倦的少女並肩而行,也正好可以將她完全看進眼裡。

  「大好的機會,」

  少女的眼神明亮而堅定,前進的腳步沒有一絲的猶豫,剛結束白天戰鬥的周身還圍繞著不曾散去的凌冽氣息,月光和星光灑在她帶著水汽的身上,她微微偏頭,眉眼恣意飛揚:

  「乘著夜色,我們去搶一朵開在泥潭裡的櫻花!」


第92章 櫻與花

  「眾所周知, 蟲子是怕火燒的。」我埋伏在間桐老宅結界的邊緣,低頭嚴肅地看著自己的手心。

  短短一天,醫生的臉上就寫滿了不足為外人道的滄桑:「你的小腦袋瓜現在又在想什麼。」

  「很可惜, 我不會火遁。」我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沒等醫生喘口氣,接著道:「不過玩火嘛,我總是有辦法的, 醫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發現了我話語中的鄭重, 醫生也收斂了多余的表情,「你說?」

  「等一下進去了我可能會非常生氣。」我皺了皺眉頭,鼻息間隱隱纏繞著腐敗和絕望的氣息, 令人不快,「我一生氣就容易失去理智, 以前也就算了, 這一次是去搶人的,總不能還放任自己的性子來,麻煩你到時候攔一下我。」

  「……行, 」大約是有些驚訝於我過分清醒的認知,醫生隔了一會才給了我答復, 「可我不一定攔得住你。」

  我在腦子裡推演了一下可能會發生的情況,發現事實沒准真的是這樣。

  理性蒸發後的我有另外一套自己的邏輯,到時候沒准會從「打槍的不要, 悄悄滴潛入」, 變成「只要我干掉了所有人, 那就是成功的潛入」這種無雙展開。

  醫生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這個狂戰士。」

  我撓了撓頭, 露出了標准八齒笑。

  「你到時候試一試, 我應該還是能聽得進話的。」看了看憂心忡忡的醫生,我又安慰了一句,「真的,再不然還有前輩兜底。」

  大概是可靠而穩重的大英雄起到了作用,醫生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抱歉啦,醫生,」我不好意思地轉頭看了一眼這個一直以來都很配合我的司令官,「陪著我亂來。」

  「你可對自己有點正確認知吧,一次次的。」一柄投影出的錘子裝模作樣地敲了敲我的腦袋,做出這一幼稚行為的人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而且我是最沒有資格指責你的人。」

  「嗯,醫生你說什麼?」我微微側耳,後面一句話有些含糊,沒有聽清。

  「沒什麼,」醫生大聲回答,轉而急吼吼地催促我:「速戰速決,然後回去睡覺!作為一個醫生,我是真看不下去你這種罔顧自身健康的行為。」

  我看了看他手邊的咖啡杯,又想起了他曾經作為司令官時同樣壓榨自己睡眠的行為,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互相傷害了。

  ……

  托理論知識超級豐富的羅馬尼親的福,我們倆一個負責動腦指揮一個負責無腦畫圖,順利地在結界外悄無聲息地開了個口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成一團,穿過已經在自動修復的小口,滾進了這座陰暗的院落。

  間桐家實際上的掌權人,間桐髒硯,實際上是一個活了有五百多歲的老人,這位早年有著宏大願望,可以和馮·霍恩海姆·帕拉塞爾蘇斯談笑風生的傳奇魔術師,現在只是一個單純的為了長生而不擇手段的人。

  一句話來說,就是:五百年的執著。

  在沒有達到此行目標之前,最好還是避免和這個活了將近五個世紀的老人正面對上為妙。

  「鬼鬼祟祟真不是我的風格,」我在醫生的指揮下繞過一個又一個魔術和蟲的警戒,氣音悄悄抱怨。

  「好啦好啦,」醫生熟練地安撫,「等我們找到櫻花了,這裡就隨你燒。」

  「你說的哦。」我眼前微微一亮,心裡迅速過了能用火的方案A到方案C,並順著地上給出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嗯嗯,我說的,」訓導員羅馬尼滿口答應:「好了,從這裡開始准備往下走。」

  我順著階梯一路下行,一邊按捺住緩慢攀升的怒意。

  都這麼晚了,還沒讓孩子回去休息睡覺麼?

  地下室,那是一個什麼地方?

  鼻息間愈發令人不適的腐敗氣息和耳邊傳來爬蟲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切都在表明,這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地方。

  「醫生。」

  我站在扶梯的拐角口,注視著下方凹陷的深坑。

  數不清的蟲子填滿了這個深坑,也掩埋了在坑底沉浮的女孩。

  但是憤怒使我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這是一個瘦弱得完全看不出來只有六歲的孩子,蒼白的皮膚和瘦骨嶙峋的軀干暫且不提,那雙本應該澄澈、充滿亮光的童真眼眸,現在是失去焦距的無神。

  「醫生。」

  我又喊了一聲。

  「花花,抱歉,」這一次,一直以來脾氣很好的男人也顯露出了強烈的情緒波動。「現在的我大概做不到阻止你。」

  「你道什麼歉。」我的右手微微前伸,嗡鳴作響的大薙刀自動滑入我的掌心,「巧了不是,我也正有此意。」

  我微微垂眸,另一只手蓋在刀面上,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即便是極度的憤怒,也不要讓情緒支配了自我,花,冷靜一下,想一想你此行的目的……

  目的——

  是了,我此行的目的。

  憤怒的種子作為接下來一切行為的燃料投入了鼓噪躍動的爐心,於是,更多、更多的怒火升騰而起。

  很好,做得很好,現在,就是將這股火焰——

  我蓋在刀面上的手一寸一寸地移動,熾熱的橙紅色火焰隨著我的動作一點一點地蔓延至刀身。

  這一次,我並沒有刻意去把火焰的溫度調至最高。

  並不是礙於消耗,僅僅是考慮到,橙紅色的火焰,看起來比白色的日光更為溫暖罷了。

  早前潛入時披上的隱蔽魔術早在我氣息外放的一瞬間就徹底撕開,這座蟄伏在陰影下的老宅仿佛被驚醒了一般,發出了年邁的囈語。

  這裡就不得不說我挑的時間妙了。

  「一個好消息,」改變了行動方針後,醫生也總算能放開手腳探查這棟宅子,反復拉鋸後,他短暫地占領了這一方位的絕對信息控制權:「間桐髒硯並不在這棟宅子裡,不過要快,他已經發現了咱們的入侵——」

  「很好,」我凝視著下方已經蠢蠢欲動的蟲子,以及空氣中四面八方包攏而來的振翅聲,「那麼Berserker組目前的動向是?」

  「Berserker?稍等……找到了,御主和英靈都不在,目前,」醫生語速飛快地向我彙報,只有他能看到的畫面一幀幀閃過,「嗯?還在未遠川方向和、和金色的Archer打起來了?!」

  「吉爾伽美什王?」第一次處於理智且發瘋的狀態下,我的狀態前所謂的好,甚至還遙遙地望了一眼醫生說的方向,透了間桐老宅的層層阻隔,穿過了鋼筋水泥,看見了橫跨而過的紅色大橋。

  金色的漣漪和不斷投射而出的武器,蔓延而上的黑色霧氣以及毫無理智的衝鋒。

  而我這一次和一雙瞥過來的紅色眼睛結結實實地對了個正著。

  這是第幾次了來著?

  我眨了眨眼,莫名地感覺和第一次對視比起來,那雙眼睛裡寬容了不少?

  這會我手裡正拿著刀准備開戰,見面禮是不方便了,想著於情於理,他也算是幫我拖住了Berserker。

  於是我遵從本心,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謝謝您啦!

  接著利落的轉頭,流暢無比地抄起了手中熊熊燃燒的大薙刀。

  ——謝謝熱心市民金先生的幫助,接下來我也要拆家啦!

  「最後一次核對,」我將不斷彙集的熾熱氣息緩緩呼出,「這裡有幾個活人?」

  「兩個,眼前一個,」醫生言簡意賅,「還有一個男孩,普通人,沒有魔術回路,在上方的臥室休息。」

  既然還有另外的人存在,那麼原先炸了這個宅子的想法就不能有。

  無論如何,這裡再怎麼不堪,也要給那個孩子留一個棲身的場所。

  索性現在我並非獨自一人,臨時更改計劃也沒有太大阻礙。

  因為我是如此的相信——

  「醫生,計算,」我一腳踏出,重心下沉,將完全燃燒而起大薙刀緩緩舉過肩,「在保留上層建築的情況下——」

  「側後方七十五度角,十米之上,避開;斜上方二十五度角,七米之外承重牆,避開,其余……」來自醫生有條不紊的彙報一一傳來,我永遠可以相信醫生的後勤支援。

  「其余地下室均可承受範圍,攻擊熱量計算中……熱量確認,觀測值為1500~2000,不行,太高了,要降一降,會被燒成焦炭的!」

  「明白,」我壓了壓肩,手腕微微一轉:「再次計算!」

  「再次計算中……現魔力觀測值900,可行!」

  「確認?」

  「確認無誤!」

  「了解!」我大喝一聲,視線中是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湧來的魔蟲,我將邁出的前腳點地,劃了一個半圓,接著——

  『岩融!』

  『了解,准備完畢!』

  很好。

  橙紅色的火焰從刀柄攀爬上了我的手臂,在我的放任下,蔓延至全身。

  於是我便成了這一片昏暗的地下室,最明亮,最耀眼,最移不開目光的存在。

  而我將燃燒著火焰的眼睛定格在了此行的目標之上。

  大批刻印蟲的起飛,使得這個女孩大半的身體暴露在外,我的動靜鬧得太大,終於讓這個孩子移動渙散的眼神微微聚焦。

  火焰啊——

  「火之神,神樂!」

  此刻,正適合揮刀!

  大薙刀自凌空的正下方發起,纏繞著熊熊而起的火焰,劃出了一個自下而上的正圓。

  「——碧羅天!」

  烈焰形成的正圓擴散,所到之處,烈焰吞噬了前僕後繼的刻印蟲,灰燼紛紛揚揚落下,在地上鋪成了厚厚焦土。

  「哢啦……」

  「——轟!」

  正上空的結界和房屋被向上的刀氣切開,深藍色的天空點綴的繁星照進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室,接著,紛紛揚揚的櫻花瓣爆開,強勢地擠滿了整個空間。

  魔蟲的殘骸被花瓣完全覆蓋,靈力具現化而出的花瓣一如春三月盛開在枝頭的淺櫻,擠擠挨挨地簇擁著,將名為「櫻」的少女推出了泥潭。

  那麼現在——

  「鐺!」

  金屬和石板敲擊的聲音,是我從平台一躍而下時,用仍在燃燒的大薙刀柄重重地叩擊石板發出的聲響。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花。」

  女孩正仰面躺在地上,黯淡的紫色眼眸微微轉動。

  而我站在樓梯的邊緣沒有再前進,外界的風從上空吹進,將我的火焰吹得微微搖擺。

  「目前……應該算是間桐家的敵人吧,不過那不重要。」

  我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鋒芒和戰意從一開始就沒有收回,反而更甚。

  「今晚外邊的星星挺漂亮的。」

  ……我在說什麼鬼話。

  我一邊背後冒汗,一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糟糕,魔力消耗太大的後遺症好像開始出現了。

  醫生,救命啊醫生,快來阻止我!

  患者已經出現胡言亂語的症狀了!

  「——要來一起看星星嗎?」

  沉默。

  好長的一陣沉默。

  啊,完了。

  前面耍的帥在此刻毀於一旦。

  我眼前一黑,險些沒站穩。

  「花花,花花——」醫生小聲的呼喊傳來,我深呼吸了一個來回,好懸給穩住了。

  「怎麼了?」

  「你看——」

  我定了定神,發現被櫻花簇擁著的「櫻花」小小的身體踉蹌著,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很艱難,中途還摔倒了好幾次,我甚至能聽到她微弱而急促的喘息。

  但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岩融放出的櫻吹雪不只是裝飾,某種程度上,其實治好了這孩子大部分的虧損才是。

  所以,再怎麼艱難,其實也只是體力不支而已。

  這是她的深淵,她的地獄,她也可以自己爬出來。

  所以,我能做的,不過是偷偷加大了櫻吹雪的範圍,力圖用櫻花推著她,簇擁著她,然後——

  站在深淵的邊緣,天空之下,接住她。

  「真棒。」我把早脫下來的外套裹住這個瘦弱的女孩,輕松地笑著,「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大約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嘴巴極度開合,只有細小的氣流從她的嘴邊發出,我也沒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看著她,等著她。

  再嘗試了好幾次後,一聲沙啞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女孩的口中發出:

  「Sa……ku……ra……」

  「好的,」我耐心地點了點頭,保持和她平視的狀態,「我能叫你櫻嗎?」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仿佛先前的話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力量。

  「抱歉,雖然很不想打擾你們,」從女孩搖搖晃晃走過來時就暫時下線的醫生突然再次出現,「花花,我們有麻煩了。」

  「嗯?」我詢問地看向醫生,從他隱隱透露出焦躁的臉上得知了包圍迫近的消息。

  來不及慢慢和這個孩子說了。

  我抓了抓頭,試探地擁住這個女孩,沒有得到反抗,便穩穩地將女孩抱了起來。

  雖然有些脫力,不過這孩子輕,問題不大。

  絕對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這裡,不然今天做的一切全部白費。

  在找到能夠妥善安置的歸處之前,先帶著她吧。

  ……用什麼理由呢?

  啊,想到了。

  我開始一本正經地胡扯。

  「你看,我是間桐家的敵人,不過這次來運氣不好,撲了個空。」

  信誓旦旦地,說得真像有這麼一回事。

  「要知道花花我從不打虧本的仗!」

  我麻利地順著頭上開出的口子跳了出去,還好還好,消耗並沒有預想中的大,能跑。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被我劫持的小姑娘竟然乖乖地呆在我的懷裡不聲不響。

  我一時間覺得良心隱隱作痛,不過話還是要講的。

  「總、總之,你現在就是我的戰利品了!」

  可惡,一緊張結巴了。

  應應應應該沒被發現吧?

  「噗嗤。」醫生毫不掩飾地在一旁笑出聲,我頭皮一炸,超級凶惡地瞪了他一眼。

  在空中開極速逃命的風灌進來還挺冷,我低頭看了看,不放心地裹緊了外套,把她又往塞了塞。

  想了想,空出一只手安撫地拍了拍。

  醫生一邊麻溜的給我規劃最佳路線,一邊一心二用地湊過來好奇道:「我們這邊也好了,現在能告訴我你讓阿拉什閣下做什麼去了?」

  「我拜托他典當了我帶來的一些首飾,請他幫我們帶些吃的用的回來。」

  畢竟我又餓又困,真的不想睡硬邦邦的地面了,「順便把之前大樓裡一些還能用的東西修了一下。」

  「嗯?」

  「嗯什麼嗯,就不允許我在有限的基礎上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嘛,我有點好奇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麼形像了。」

  「啊哈哈哈,這個不重要,不過你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是哦,好困……說起來之前還看到了幾個樂器,不知道阿拉什先生修好了沒有……」

  「哇?」

  「醫生,我發現你真是一個合格的捧哏。」

  「謝謝?等……等等,你要樂器做什麼?」

  「星星啊,」我一臉理所當然地示意安安靜靜聽我和醫生鬥嘴的女孩,「我不是答應了她要看星星麼。」

  「小星星?」

  「是的,」我歡快地應道,「准確地說是小星星變奏曲,以前有段時間出於好奇學的。」

  「……是我不在之後的事?」

  「……是啊。」

  「櫻,」我笑著按了按懷裡安安靜靜地蜷著的女孩,「給你看漂亮的星空,至於音樂就湊合著聽好啦。」

  畢竟只是被那一時的經歷觸動而衝動之下學的,只是能入耳的程度而已。

  但我還是想把這份感情傳遞給你。

  不會疼的,能夠填飽肚子的音樂。

  在天空一閃一閃的璀璨繁星。


第93章 花花家今天的飯

  對於櫻而言, 今天是不一樣的一天,她成為了一個人的「戰利品」。

  闖入地下室,將她帶走的那個人很守信。

  等到後邊緊緊跟著的聲音都甩開後,她被輕輕地放在一個鋪著毯子的地面上。

  然後那個人回頭就鑽進一堆雜物裡, 奮力刨了一個來回後, 開心地向她舉起了手中的東西。

  「手風琴?」另一個一直沒停下來的聲音這麼說道, 「竟然還是兒童款的。」

  「請叫它八貝斯迷你款手風琴, 」自稱「花」的人晃晃頭,「運氣真好,再大一點我就要擔心找不到按鍵了。」

  「……」另一個聲音停頓了一會:「原來你說的不擅長是真的啊!」

  「不然呢?」她聽到那人疑惑地反問,「你又在腦補了什麼東西?算了, 今天先不和你計較, 讓我看看這個怎麼用,嗯……」

  「欸, 好了!」

  隨著這句話音落下, 那人手中的東西發出了成串的、連貫的音符。

  ……啊。

  六歲的女孩緩慢地,遲鈍地轉了轉頭。

  這個,我好像以前聽過的。

  她想。

  在哪裡, 在什麼時候呢?

  ……不記得了。

  被後天改造成的紫色的眼睛微微閃動,年幼的女孩聽不出曲子裡復雜的含義,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給她帶來這一切的「花」。

  曾經的記憶似乎都離得很遠, 但一瞬間又離的很近。

  在漫天的星空下, 夜風, 手風琴,笨拙的少女, 專門為她演奏的「小星星」。

  「櫻。」她聽到那個人笑著對她說:「你看, 不疼的吧?」

  「啪嗒, 啪嗒。」

  女孩低頭,摸上了自己的臉,沾上了滿臉的濡濕。

  那個人看著她,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琴,驚慌地往她坐著的方向撲:「等下,怎麼突然就哭了,」

  被拋起的手風琴在最高處被另一只更加大的手接住,短暫停頓的音樂又接著之前斷掉的音繼續。

  而衝過來的人正緊張地打量著她。

  「哇,怎麼哭地停不下來,醫生快來——」

  「——全身掃描通過,身體方面沒有問題。」

  「不是身體出事了,呼,還好還好,那……」

  「說不定是想家了,畢竟我們直接把人孩子搶過來……」

  「那、那怎麼辦,先說好,間桐家我炸都炸了,那個地方爛透了休想讓我把她送回去!」

  「也沒讓你送回去,你別急……把手裡的刀放下!先哄孩子,快,她哭得更凶了——」

  「我沒哄過孩子啊,這,怎、怎麼辦……抱抱有用嗎?」

  「試一試?你別慌,哭出來對這孩子反倒是好事。」

  「對哦,是這個道理,前輩您……等下,您什麼時候學的手風琴?」

  「唔,就在剛剛?看了就會一點了。」

  「花花,先不要在意這個了,快上啊——」

  安靜的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湧入了嘈雜人聲,也正是這一瞬間,本該習慣了的疼痛突然變得無法忍受,一直以來,沉默著被劇烈的被蟲子啃咬的痛楚和恐懼仿佛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女孩張了張嘴,掙扎著,一字一頓地;「疼……姐姐、疼……」

  下一秒,她被一把擁住,抱了起來,抱著她的人額頭貼上了她的,背後有一雙手輕輕地拍著,抱著她的人似乎在絞盡腦汁地哄她:

  「不疼啦,吹吹?抱、抱一抱,好孩子……」

  櫻,這個六歲的女孩,曾一度放棄發出的呼喊,在這一次終於有了回應。

  是一個未曾相識的人,和她有著一樣的花朵的名字,有著能燃盡一切的熾熱之火,強勢地打破了地下室的禁錮,對她說:

  你的眼睛很漂亮,要來一起看星星嗎。

  在少女手忙腳亂的安撫中,女孩終於出現了這個年齡該有的反應,疼痛,哭嚎,也正是此刻,指針走過了十二。

  新的一天,到來了。

  ……

  黑夜過後,太陽照常升起。

  對於櫻而言,今天是她成為「戰利品」之後的第一天

  帶她回來的那個人在陪她完整地看過星星之後就一頭栽倒睡了過去,到現在都還沒醒。

  蹙著眉,蜷縮著身體,完全沒有醒著時候的活力。

  「沒有關系,她只是太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吧。」另一個存在感很強的聲音這麼對她說。

  這一次,櫻沒有再忽略他。

  女孩轉頭,看到了……

  一個只有一半身體,沒有腿的,閃著雪花點的,模模糊糊的,粉色頭發的男人。

  她點了點頭,對這個仿佛接受良好。

  接著,女孩抱著毯子挨著少女躺下,卻很注意地沒有觸碰到一分一毫。

  是溫暖的,太陽。

  ……

  我一覺睡醒,發現一個上午又沒了。

  「下午好,花花。」

  通過睡眠補充了一部分體力的我留戀地蹭了蹭被子,迷迷瞪瞪地晃起來去聲音發過來的方向。

  「今日冬木市晴,晝夜溫差不大,街上無人挑釁,也沒有聚眾鬥毆,可以考慮再休息一會。」

  「下午好……下午……下午?!」我的瞌睡直接消失,蹭的坐了起來。「說好的太陽升起的時候叫我呢?」

  拍著胸脯信誓旦旦保證過的鬧鐘·岩融ver安靜如雞地潛伏在我的意識海,裝模作樣地打著呼嚕。

  答應要喊我的醫生此刻正一臉嚴肅地盯著只有他能看到的屏幕。

  一起附和點頭過的阿拉什前輩索性連人都消失了,美其名曰靈體化節省我為數不多的魔力。

  我發現在涉及到我健康方面,這三個人已經會合伙起來唬我了。

  並且我還不能反抗。

  ——因為我也是這麼干的。

  這就是師夷長技以制夷,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

  「……行吧。」我癟了癟嘴,默默地揉了揉臉爬了起來。

  路過的時候順手揉了揉在我旁邊同步坐起的小櫻花的腦袋。

  在經過昨天晚上一通大哭之後,這孩子總算有了一個孩子應有的活力。

  「那麼,今天的計劃——」

  洗漱完畢,清醒了的我一手叉腰,躊躇滿志,神采飛揚。

  「計劃——?」

  醫生配合地看了過來,並一臉緊張,看起來做好了隨時阻止我的准備。

  不過我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去外邊逛街買點食材回來吃頓好的。」我默默地把叉腰的手往裡縮,痛苦地捂住了餓到燒得慌的胃,「我真的餓的不行了。」

  飯也是魔力,哪怕效率再低好歹也能派上點用場,再不補充魔力,我怕還沒莽到聖杯面前就倒下了。

  要知道,聖杯降臨至少需要送走五個從者,而到現在為止,我才送走了一個。

  一個理論上最好打的Caster。

  在這個人人單抽出奇跡的歐皇四戰,接下來我要面對的敵人是,一個騎士王,一個吉爾伽美什王,一個征服王,兩個騎士團的最強騎士,還有一個精通隱匿、暗殺、人海戰術的百貌。

  想想眼前都要黑掉了。

  這一仗真的難打。

  「復活的代價真的好大,嗚,」我牽著櫻的手走在前往超市的路上,一邊忍不住訴苦,「醫生,你真的好貴,當初你究竟是怎麼贏下來的啊。」

  醫生無辜地眨了眨眼。

  雖然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大約是一起經歷過特異點記憶是類似相通的,我們兩人的配合已經培養地十分默契,他對我的態度也已經十分了解。

  膽小鬼,悲觀主義者羅馬尼在不知不覺中,也在為了他的回歸而努力。

  比如在這個時候,他不會再說出先行放棄的話。

  「是你自己提出來要吃草莓蛋糕的!」當時面對第一次產生退意的醫生,我是這麼凶狠地警告他的,「你想要活著,想要作為一個人類活著,你是這麼向我說的,我也聽到,並且接受了。」

  所以我絕不允許你放棄!

  於是那天過後,這人就變得欠揍了起來。

  並且學會了有理有據地勸我和反駁我。

  並且對我今天主動的摸魚雙手贊成,恨不得拉出一個長長的購物清單……哦,他已經拉出來了。

  「如果是靠食物補充的話,垃圾食品怎麼樣?熱量高,不,這個還是算了,不健康,味道也一般,」

  因為是上街,不方便現身的醫生只出現了聲音,「不如試試看火鍋?相加什麼加什麼,味道自己控制,你不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讓我來看看食物清單……」

  也並不是很擅長烹飪的我欣然接受了這個意見,並揣上了全身家當,開啟了食材采購模式。

  「這個時候我就好遺憾,為什麼冬木沒有大胃王比賽。」我好遺憾地嘆了口氣。

  「因為沒有人想破產,」醫生吐槽,「這個時候冬木那麼多的英靈隨便一個都能把店家吃倒閉。」

  我哼了一聲:「你以為誰都像我們一樣窮得吃不起飯嗎?」

  「……這倒也是。」前所羅門王·不缺錢·後迦勒底醫生·不缺錢痛苦道。

  「別說了,」我難過地拎著大袋小袋的東西往回走,「我從來都不知道餓肚子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你說就這些我能吃幾分飽?」

  「你想聽實話嗎?」醫生沉默了一會,憐憫道。「你還記得你體內被你壓縮再壓縮,都變成液體的魔力嗎?」

  「……」

  「我從來沒見過濃度那麼大,質量那麼高的魔力。」

  「……」

  「我跟你講你這樣的人放時鐘塔是要被封印指定的。」

  「……」

  「不過他們都打不過你就是了,別怕。」

  「醫生,你今天話很多。」

  「好好好,我閉嘴……前面左拐,我先出來,有人跟著我們。」

  「敵人?」我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跟在我身邊的櫻,做好了呼喚前輩的准備。

  櫻大約是對這個充滿了生活氣息的活動很是好奇,在我兩只手都掛滿了東西後,自發地揪住了我的衣擺,偶爾好奇地左顧右盼。

  悄無聲息出現的醫生敲了敲鍵盤,猶豫:「是,也不是,沒有惡意。」

  「這樣?」我思索了一會,選擇放棄,「那就隨他,我們走我們的。」

  今天誰也不能阻止我吃飯——

  「……醫生,把你的眼神從櫻的身上移開,」我咬牙切齒,「你這個笑讓我想到慈祥的老母親,真的不適合你。」

  「不對,」我一頓,突然想起了同樣紫發的女孩,不可置信,「你剛剛是不是在想瑪修?」

  醫生表情突然漂移,一手摸上了後腦勺,看似鎮定自若實則慌亂地扯開一個軟乎乎的笑試圖蒙混過關,並端起了手邊的咖啡杯掩飾地喝了一口。

  「你老實告訴我,」我並沒有被表像迷惑,輪起了手中的大蔥追問:「你難不成也是這麼看『我』的?」

  「當然不是,」這人的額頭肉眼可見地出現了汗珠,並支支吾吾。

  我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我的輸出被打斷了。

  「這不是用大薙刀的小姑娘嘛,」一個聲音從我的背後出現,「你也來逛街啊?」

  我止住前進的腳步,保持著兩只胳膊掛著五只購物袋,一手大蔥一手鍋,胸口掛著蒜和辣椒,背後跟著一個小尾巴的姿勢緩慢轉身。

  看到了穿著游戲周邊T恤的征服王。

  「……征服王閣下。」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他發達的胸肌撐起的「大戰略」上。

  「你在看這個?」他敏銳的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並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時尚的現代服裝!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我默默地看著此人背後和我同款的小尾巴,點頭招呼,「你好,Rider的御主。」

  醫生默默地移到了我的身側。

  我默默地盯——

  「你一個小姑娘拿那麼多東西,」鐵骨錚錚征服王,似乎是不會讀空氣一樣地笑了起來,「你的Master不幫忙嗎?」

  「他出不來,」趕在醫生回答前,我搶先開口。

  這個消息足夠了吧,快讓我走,我要回去吃飯——

  「唔,」征服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我手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我身後的櫻的身上,爽朗地笑了起來,「你們兩個小姑娘回去不方便,不如加我倆一個?」

  我瞬間警惕,並捂住了手中的食材:「你們要蹭飯嗎?」

  我開始認真地考慮打一架和貢獻一半的飯哪個比較劃算。

  「……花花,你正常點,」醫生頭痛的聲音插入,代替我進行交涉,「抱歉,因為我的問題,她近階段比較缺魔,我看兩位也沒有想要開戰的意願,不如各退一步?」

  「可以哦!」Rider組作為主導者的征服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點頭應道,「難得大家可以在這裡齊聚,不如一起吃個飯?」

  「放心放心,不搶你吃的,」他大力地拍了拍身邊小Master的背,正巧把他的抗議和反駁拍了回去,並哈哈大笑:「食材我們可以自備,我的Master錢財還是有的……怎麼樣?」

  我承認,我心動了。

  我仔細地仰頭看向提出這個要求的英靈。

  那是一個一生充斥著掠奪和侵略的眼睛,但不得不承認,這位王者的確也有他的個人魅力。

  和這樣一位王者一同進食一次,也是我難得的經歷了。

  試探是一定有的,但是不討厭。

  ……更別說他們還主動帶飯!

  ——飯!

  我詢問地看向醫生,得到了他一個「都交給你決定」的眼神。

  「好!」我點頭,「去我那裡?兩位是一起還是要准備一下?」

  「爽快!」雷鳴落下,征服王拎著他的Master踏上了戰車,「我和這小子還有一些事先去處理,順便帶些食物,隨後再來找你。」

  「唔,好,」一旦決定了,我也不再推辭,利落的給出了現在的地址,「這是我的落腳點,沒有結界,直接進來就行。」

  反正那裡作為落腳點也沒什麼東西,隨時可以換。

  「對了,」我看著打算離開的征服王,突然想到了什麼,「先說好,這次吃飯不喝酒。」

  對上英靈挑起的眉,我緩緩地補了一句。

  「……您,應該是要去喊上別人的吧。」

  比如某王和某某王。

  當然我希望這只是我的猜測……

  征服王有些意外地看著我。

  於是我知道我猜對了。

  「行吧,」我破罐破摔,「要來都來吧,今天我家開飯。」


第94章 超級欠揍金先生

  是這樣的, 別看我答應的很爽快,事實上我的內心慌得一批。

  醫生對我三言兩語地給自己拉了一群人上門的行為表示嘆為觀止:「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花老師?」

  「住口,」我一刀把筒骨剁碎, 「那是我願意的嗎?」

  在那種情況下, Rider組的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介於我那已經藏都藏不住不的缺魔狀態, 一個不好我們就要當街打起來,怎麼想吃虧的都是我。

  於是我急中生智,與其東躲西藏遮遮掩掩,不如把大家叫過來一起把水攪渾。

  這大概就是養蠱的真諦吧。

  「哐!」

  我利落地把鍋架好, 接上電源, 開火。

  「哼哼,我都計算好了, 」我把切好洗淨的肉類一一排盤, 「到時候各路齊聚一鍋,必會起爭執,而弱小的我就乘機挪到角落開心吃肉。」

  「很好, 不錯的想法,」醫生大力鼓掌,並指出盲點:「不過你的鍋是不是有點小。」

  「嗯, 真的嗎?」我緊張反問, 「可這已經是能買到的最大號了——」

  我認真打量比我腦袋還要大的鐵鍋, 畢竟買的時候是按照我們的飯量來的,我、櫻、阿拉什前輩……

  嘶, 如果加上幾個從者貌似真的不夠下筷子的。

  「……不管, 」我把掰著數的手指一合, 「說好了來的人自己帶飯,我只提供場地——前輩,有幾個人過來了?」

  「目前沒有異動,」遠遠地蹲在高處的弓兵盡職盡責地彙報,「安心,這段時間周圍的警戒就交給我吧。」

  「阿拉什閣下的存在瞞不了多久,」醫生提醒,「你想好接下來怎麼辦了麼?」

  「看事態發展,」我下意識地摸向身後,在觸到大薙刀冰涼的手感後,略顯忐忑的心落回實處,「這頓飯吃完,我的存在勢必會成為他們目前最大的疑問。」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掩飾和醫生的相處模式。

  作為一個降世的英靈,自稱獨立於當前時間線之外,卻能少有地和「Master」相處得就像是老友般融洽,而戰鬥的配合又可以說是共同作戰了多年的戰友一樣的默契。

  ……還有我再怎麼克制也遮掩不了的對那些英靈的熟悉感。

  全身都是矛盾,都是謎團。

  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夠讓「羅馬尼·阿其曼」此人的存在,被更多的人熟知罷了。

  「一旦進入『屬於英靈的談話』,我這個在他們眼裡派不上用場的『Master』就插不上話了,」醫生顯得憂心忡忡,「你要小心。」

  「明白,」我點頭,「介於我們一開始把我的身份往英靈方向引,再加上未遠川一戰,第一印像基本成型,我的真實身份還是不那麼容易被猜出的。」

  就好像曾經在第六特異點時的貝狄威爾,在沒有被明確點出之前,誰能想到這個背負著悔恨徘徊在世千年之久的劍士,竟然還是人類呢?

  「記得多吃點,」醫生不放心地叮囑,「以征服王的胸襟,於情於理不會空手而來……對了,不准喝酒。」

  「知——道——啦——」我從腳下的購物袋裡掏出早就備好的大瓶果汁,「我有分寸,對吧,櫻?」

  突然被我定點名的女孩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看來,想也不想地點頭。

  「耍賴,只要是你問出口的,無論是她什麼都會點頭的吧,」醫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你打算也讓這孩子出場嗎?」

  我擺擺手,不可置否:「聖杯戰爭再殘酷,也不會對一個無辜的女孩下手,當然如果你說的是另一個現實層面的影響——」

  我望著這個小小年紀過分懂事,正在幫忙擺盤的女孩。

  「櫻又沒有做錯什麼,憑什麼要躲起來?」

  我接過櫻手中的盤子,把最後的一小盤綠葉蔬菜放下,滿滿的一片紅肉中,這一小塊的綠色是如此的明顯。

  ……霓虹的蔬菜和水果真貴。

  透過大開的窗,夜幕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趨勢在緩慢地籠罩這座多災多難的城市。

  愈發緊迫的飢餓感下,我低頭估了估時間,決定先把湯料包拆開,抖進沸騰的鍋裡。

  在一瞬間霸道炸開的食物香打敗我那岌岌可危的意志力之前,我眼疾手快地蓋上了鍋蓋,調小火,開始著手調配醬料。

  幾分鐘後,沒活可干的我眼巴巴地瞅了瞅飄出熱氣的鍋,看了看依舊空空如也的門外,摸了摸同樣空蕩蕩的肚子,不由自主地掏出了背後的大刀。

  「等等?!」一旁觀望的醫生大驚失色,「你拿刀做什麼——」

  「給岩融做養護,」我冷靜地覆上刀面,「不要緊張,我絕對沒有抱著一旦被放了鴿子就把Rider組鯊了的主意。」

  「你……」

  「沒有。」

  「……好的。」

  在我表情逐漸猙獰之前,阿拉什前輩的聲音拯救了在場詭異的氣氛。

  「注意,有人來了。」

  我停頓了一秒,抹了把臉,切換了友善的表情,衝、啊不是,迎了出去。

  從遠處街道的盡頭走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是扛著食物的征服王和少年韋伯。

  這一組腳程最快、擁有座駕的搭檔此刻顯得灰頭土臉的,就像是來之前剛和人火拼過一樣。

  嗯,Rider的魔力也消耗了不少。

  我的視線光明正大地在騎兵燎了一角的披風上轉了一圈,真誠地發問:「兩位……是飯前熱了個身?」

  而且你們的車呢?

  不同於老練的征服王,少年的表情一時顯得有些訕訕。

  我的目光移動到了這兩人帶來的海量食物上。

  看來目前急需要通過食物補魔的人不止我一個。

  很好,至少飯吃完之前,這一場仗是打不起來了。

  「請進,」我把隨時准備攀升的戰意暫且壓下,率先領著兩位客人進屋。「落腳點有些簡陋,還請不要嫌棄。」

  一進門,屋子裡的熱氣撲面而來,給這個冷硬的戰鬥蒙上了一絲溫情。

  我看了眼明顯是長途跋涉而來,難掩疲憊的韋伯少年,繞到另一邊拎出一條熱毛巾遞過去,順便遞上一杯放溫的白開,「擦擦。」

  警惕地跟在自家從著身後的少年頓時有些驚訝,明顯有些手足無措:「咦,啊嘞?那、那個,謝謝?」

  「不用,」我錯開少年那雙暫時還沒有被過度加班和社畜的生活毒打過的眼睛,後退一步拉開距離,讓他不至於太過緊張,「你們隨便坐,鍋已經架好,食材放那裡就好……人都到齊了?」

  「不好說啊,」早就自如地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的征服王摸著下巴,如同巡視地盤似的掃了一圈,接著對我放在一邊的三桶果汁產生了興趣,隨手撈起一個對著室內光研究瓶子上的文字。

  「人我都通知到了,接到邀請的人脾氣有些暴躁,或許來,或許不來。」

  「征服王閣下,」我額角跳了跳,忍了忍,沒忍住問出了口:「請問您是怎麼邀請的,駕著戰車破門而入……?」

  「哦——」被我靈魂質問的從者聞言將目光從瓶子上移開,興致盎然地看向我,「不錯啊,小姑娘,我們很有共同語言。」

  「……不是的,雖然我默認了各位可以一起聚個餐,」我張了張嘴,竭力控制住表情。「但是——」

  就您這麼粗暴上門的方式,任誰都會當成挑釁反擊的吧?

  哦,除了我。

  機車的轟鳴聲由遠而近,我莫名覺得頭隱隱作痛,無奈地再度站了起來,迎接今夜的第二位來客。

  「Saber小姐,愛麗絲菲爾夫人,晚上好。」

  冷著一張臉的騎士王衝我點了點頭,熟練地將機車停靠在一邊,接著在門口站定。

  我眨了眨眼,看著這位紳士領著白發的淑女禮貌地停留在了並沒有大門的門口,揣摩了一番,恍然大悟地側開身;「請不用在意這些禮節,請進——」

  「叨擾,」金發的劍士面色柔和了些許,轉身從機車後座卸下包裹,進門同樣習慣性地環視了一圈,和征服王抬眼看來的視線碰撞,再面無表情地錯開。

  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聽從一瞬間豎立報警的危機意識,默默地領著這兩位在距離最遠的位置坐下。

  兩個位置的中間就是我自己坐著的地方。

  為了一頓飯,我真的付出了太多了。

  「人到齊了?」我再一次向負責發出邀請的征服王確認。

  可以開飯了嗎——

  「唔,」征服王沉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看起來對櫻抱在手裡的手風琴產生了極大地興趣。

  櫻不愧是櫻,整個人籠罩在一個王者的視線範圍下,竟然還能先詢問地看向我。

  「沒事,你不想給就不給,」我拍了拍女孩的腦袋,扯過自從征服王出現就安靜如雞的醫生,擋在了櫻的面前。

  配合地順著我手臂發力方向閃現的醫生超級無奈地嘆了口氣,並盡職盡責地找上了少年韋伯,隨便起了一個話題開始攀談。

  而我,又又又站了起來,迎著冷風,立在門口,等今晚的第三位訪客。

  「……王,」我很入鄉隨俗地省略了前稱,隱藏了這位的真名,對著安靜的沒有一絲蟲鳴的街道口,重點看向能夠站人的幾個制高點,邀請:「您要進來嗎?」

  深藍色的夜景之下,只有路燈微弱的光。

  先是細碎的金色粒子,接著粒子彙成光帶,光帶交織,聚集成了一個英靈。

  不知道到達了多久的英雄王抱著胸,隔著半條街道,猩紅色的眼睛和我對視。

  一股被掠食者盯上的寒意從腳尖上升,順著脊背攀爬而上。

  我保持著站立不動的姿勢回以注目。

  這是曾經在歷史上留下最早記錄的王,以全勝的、暴君時代的形態降世的英靈。

  這是一場無聲的評估和較量,我不確定他想從我這邊看出什麼,但我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

  不能露怯,也不能展現出戰意,不能過分熟悉,也不能全然陌生。

  氣氛隨著這一場無聲的較量不知不覺凝滯,我明顯感覺到我的刀在克制不住地震顫,作為我的半身,我的意志就是刀的意志,在越來越緊迫的壓力中,我已經要克制不住拔刀的衝動了。

  手指微動,就在我下定了決心不如先打一架以示友好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人突然率先移開了視線。

  「哼,這就是你邀請王赴約的宴會?」

  嗯?

  凝滯的氣氛頓時被這句不悅的話衝散,我一時間沒來得及切換心態,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得到了這位又一聲冷哼。

  不過氣氛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的凝重,我也終於挖出了被我的作戰本能擠到角落的社交意識。

  也就是這時候,我這才發現我的氣勢已經攀升到頂峰,室內的談話聲不知不覺已經消失,櫻已經自覺地退到了不會被波及的角落,醫生的影像投在了我的身後,這是一個隨時可以給予支援的位置。

  「……唉,」這是我今晚上不知道第幾次頭痛,我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醫生,你先回去,這裡沒事了。」

  羅馬尼這人關鍵時候還是很靠譜的,聞言立刻就後退,穩穩把控住室內的局面,把室外的空間留給了我。

  「閣下,」我斟酌用詞,「這場聚會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的臨時起意,難免不能盡善盡美。」

  金光閃閃的英雄王「哦?」了一聲,示意我繼續。

  可惡,莫名覺得這人好欠揍。

  我默默地在心裡的小本本記上一筆,打算日後開打的時候清算。

  不過,現在還是吃飯最重要。

  我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不打算和這人客氣了。

  「我這個破·爛·地·方的簡·陋·聚·會,平·民的用餐方式和廉·價的食物,吵·鬧·粗·魯的人們,自然是無法入您的眼,」我咧嘴,手中的大薙刀同步落入掌心。

  「咚!」

  我以一種宣戰的姿態,一夫當關地擋在了充滿生活氣息的門口,「那麼,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金先生能否屈尊降貴地光臨寒舍呢?」

  陰陽怪氣反彈!

  我不管啦,禮貌的問好你不聽,那就來啊,要打就打!

  「哼、哈哈哈哈哈——」

  萬萬沒想到就差被我直言宣戰的最古之王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在我莫名其妙的注視下,踏著空氣從高處一步一步走下。

  「可以,王允許了。」

  金光聚集又散去,在被黃金鎧甲包裹的腳掌實打實地踏在地面時,金光閃閃的重裝弓兵完成了換裝。

  變成了卸去發膠,帶著大金鏈子,襯衫西褲的金先生。

  「還愣著干什麼?」暴發戶金先生自然地垂下了環胸的雙臂,仿佛先前一觸即發的局面不存在一般。

  「——還不為本王帶路。」

  很好,我冷靜地想。

  來自第七特異點賢王打下的好感基礎在此刻全部清零了,金先生。

  決戰的時候我絕對會竭盡全力往您的臉上揍的。

  我發誓。

  不過在那之前——

  趕快開飯啦孩子真的要餓死了!!


第95章 最後一頓晚餐

  「嗚哇——!」

  好吃——

  我灌下一口熱湯, 在這一口中得到了靈魂的升華。

  在這一刻,從者的紛爭,戰爭的對立,這些全都入不了我的眼, 在我的世界, 只有這一口沸騰著熱量、蒸汽、食物的盛宴。

  終於吃上一口熱飯的我熱淚盈眶:「大不列顛魔術!」

  一旁正襟危坐的騎士王警覺抬頭, 疑惑地目光在我頭頂一掃而過,被我趁著這一空隙從她面前搶走了剛下的牛肉卷。

  什麼?那是Saber組的肉?

  抱歉,花花家不認這個規矩。

  任你來自五湖四海,下了鍋還不是各憑本事。

  我揮舞著筷子,氣勢如虹。

  在一旁干看著我們吃吃喝喝的可憐醫生連補丁都打不過來了, 自暴自棄地腦袋一扭,耳朵一捂, 表示什麼都不知道。

  五分鐘後, 飛快地塞入一桶米飯的我終於放慢了揮出殘影的筷子, 把埋在碗裡的臉抬起來了。

  「——我活了!」

  「真的有那麼餓?」從我遞出毛巾和水杯後,Rider的御主韋伯·維爾維特對我的態度就沒有一開始那麼的拘謹, 在目睹了瘋狂干飯的我的戰力後,此人將譴責的目光投向了掩耳盜鈴的醫生, 「我說你,就是你, 捂耳朵的魔術師, 你作為Master也太不稱職了吧!」

  「啊?你是說供魔……?」鍋從天降的無辜醫生穩穩地接住了這個鍋,並露出了憨厚的老實人笑臉, 「畢竟我只是一個三流魔術師嘛。」

  這人說完, 還非常歉意地看向我, 就像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一樣:「抱歉花花, 讓你吃苦了。」

  我眼角抽了抽,一時間不知道是先反駁他「三流魔術師」的自稱,還是對他這個黑鍋來者不拒的態度表示恨鐵不成鋼。

  「……我跟你講,羅馬尼,」成年人的我最後什麼也沒選,凶巴巴地罵了回去,「你要是再說這種話,等你出來我就把你的草莓蛋糕全部揚了!」

  這話一出,粉頭發的人立刻噤聲,縮了縮脖子,閉嘴了。

  接著我看向同樣在往嘴裡胡吃海塞補充消耗的韋伯少年,「你的好意我收到了,不過我和他的情況和你們不太一樣。」

  看了一眼不著痕跡豎起耳朵的幾個人,我趁機又撈走一勺燙好的肉,咬牙切齒地非常真情實感:「這家伙能好好活著就夠了……咕嚕。」

  嗯,搶來的就是好吃。

  這一下,意圖試探的人突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第一批下湯的食物就要被我撈空了。

  這不是填不填得飽肚子的問題,這已經屬於戰士的榮譽了!

  堂堂一個王竟然還守不住面前的肉——

  游刃有余的征服王神色肅然,鎖定了正前方緩慢浮起的肉塊,擺弄筷子的騎士王抬起了頭,束起的金色劉海被爆發的魔力吹到凌亂,明顯已經飯前運動過的兩方此刻隔著我展開了激烈的眼神廝殺,眼看爭鬥一觸即發!

  最先動的是另一邊不聲不響的金先生!

  「唰!」

  「鐺——」

  「劈裡啪啦嘩啦——」

  「叮叮叮!」

  「咚!」

  「哐哐鏘!」

  「哢……锃!」

  大混戰,開始了。

  早優先見之明的我捧著不知不覺堆成小山包的大碗,若無其事地往後推了一小步,悠哉的吹了吹不存在的熱氣。

  ——好湯。

  這頭打的火熱,另一邊,單獨給櫻開的小火鍋才剛沸騰,正咕咚咕咚地冒著白湯。

  我咽下碗裡最後一口肉,替小女孩下掉好克化的食材和唯一一盆蔬菜,順手撤掉空掉的盤子放到一邊。

  想了想,還是決定頂著刀光劍影給只剩下一半湯水的大鍋添上新湯。

  我慎重地估算了現場的形式,一手拎起早就備好高湯的熱水壺,另一只手揮動筷子架住……一二三四五次六次波及到的筷子,嗯?怎麼還混進去一把叉子?

  我疑惑地扭頭,那邊的幾個人為了口吃的已經在大鍋的上空打得只剩下交錯的殘影,完全無法分辨飛過來的叉子是從哪個方向發出的。

  我懷疑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重點在正氣凜然的騎士王被風隱藏的餐具上定格了一秒,什麼也沒看出來,遂無奈放棄,選擇將尷尬而禮貌微笑的少年韋伯和愛麗絲菲爾夫人撈出來。

  「別管他們,」我掏啊掏,從背後的食物堆裡又掏出一個中鍋,「來,這裡還有一個。」

  哼,我早就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人類的吵鬧從不相通,我只覺得好餓。

  直覺告訴我這大概是在這裡第一頓,或許也是最後一頓能吃好的飯了。

  在打起來之前,多吃點。

  「他們打他們的,我們吃我們的,」我寶貝地把淘來的一整包川渝調料倒進去,期待地看著白湯變成了火辣辣的紅色,嗆人的辛辣味炸開,我攪了攪湯底,滿意點頭。

  「——說起來,Lancer組沒叫?」

  「叫了,」少年韋伯敬畏地看著徹底變色的湯鍋,糾結著斟酌語言,「嗯……」

  「哦~」我了然,只是報了一個名字,「君主,肯尼斯·埃爾梅羅·阿奇博爾德。」

  目前還是這位君主門下的學生的少年艱難地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努力組織語言為師長挽尊:「……他比較看重這場戰爭。」

  「嗯嗯,」我點點頭,在兩個御主對著湯鍋猶豫時率先下筷子試毒,並貼心地遞上醬料:「可以吃了,你們別看它很紅,其實只是有一點點辣,最重要的是——」

  我偏頭眼神示意戰鬥升級的三王組:「他們不會往這邊來。」

  「當然我也不會搶你們的,別怕。」暫時在這些人眼裡還是一個英靈的我超有自知之明,豎起拇指表明態度:「我只要好!好!吃!飯!」

  伴隨著第一批食物盡數撈出,新的事物還在沉浮時,廝殺的三個英靈暫且休戰,拱衛著各自的戰利品開始了垃圾話。

  三人之中明面上身份已經暴露的征服王不知道說了什麼,突然轉頭看向安分吃飯的我:

  「……不信我來問,喂,小姑娘!」

  「唔?」我扯出濕巾擦了擦嘴角,看向發聲的方向,正好和三個王的視線彙集一處,「……?」

  「你知道Saber是誰吧,」這句話是稱述句,「自稱是獨立於此時之外的你。」

  來了。

  我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剩下大半食材的桌子,點頭,「是這樣。」

  「別緊張。」飯桌之上,體格龐大的騎兵有意地收斂了身上的壓迫感,甚至真的也很包容地沒有帶酒來,他仿佛真的只是好奇地一問:「你認識我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辣椒的辛辣和骨湯的濃郁交彙:「是,也不是。」

  「這樣,」騎兵抓了抓頭,倒沒有接著問,轉頭看向若有所思的劍士,「所以那時她說的勝利誓約的力量,指的是你吧,Saber?」

  「不。」對於真名的突然被公布並不意外,打到渾身充溢著凜冽劍氣的劍士舉著她那被風包裹,看不出形狀的餐具,認真反駁,「只有一部分。」

  「不只是我的,」騎士王頷首,在她的身側,聚集了繁星吐息的勝利誓約之劍若隱若現,「你也有屬於你的勝利和誓約。」

  在這一瞬間我聽到了好感飛速上漲的聲音。

  誰會不喜歡Saber呢!

  「哎呀呀,」征服王無奈地笑了起來,「這不是完全輸給你了嘛,騎士王小姑娘。」

  「閣下如果還想吃一發誓約勝利之劍,我的這把劍隨時奉陪!」

  我品味了一下這個宣戰,發現裡面真正開戰的意圖似乎並不是很濃,再看一眼凶狠放話的人一只手還捧著碗……

  好的,我懂了。

  我把一旁的米飯端上了桌。

  「請不要客氣!」我擲地有聲。「飯有好多的!」

  旁邊斷斷續續的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我繃住表情,無視了那麼大一個金燦燦的金先生,蹭蹭蹭退回原位。

  「別這麼說,我是王,你是王,那邊那個金皮卡也是王……哈哈哈,真是神奇,一場聖杯戰爭讓我們三個不同時代的王聚集在一起,而且還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吃著一頓飯,」話題主持人征服王閣下堅強的又拉回了話語權,「不如來說一下,各自參戰的理由,怎麼樣?」

  「聖杯問答?」

  「聖杯問答。」

  「哼。」

  ——接下來就是王的時間了。

  我們不約而同地降低了存在感,我選擇坐到了很會讀空氣的櫻旁邊,帶著她坐在了視野最好,又不會打擾到別人的地方。

  「接下來要好好看,櫻。」我的手輕輕地搭上女孩消瘦的肩膀,「這是多少人都難能遇到的場景。」

  三個在各自時代閃耀的最亮的那顆星,在歷史上留下深刻而輝煌一筆的英靈,此刻,在這裡,坐而論道。

  慷慨地允許多余的外人在這之中汲取生存之道。

  為了國家殺死自己的孤高騎士王,「勝之而不滅,霸之而不辱」的征服王,「不高傲輕慢無以為王」的最古之王。

  要好好看啊,櫻。

  你的世界不該只有間桐家地下室的那一方小小蟲窟。

  在我終將要離開的七天裡,要快點成長起來。

  王道是無法共通的,也不需要外人的認可,所以這三位王論到最後也必定會不歡而散。

  我都已經做好開戰的准備了。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最自我的、高傲的,抱著游戲心態,從不認真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簡稱金先生,意外地,話很少。

  這也顯得這個王比原來的樣子更可怕了。

  怎麼感覺這人好像有點認真了?

  我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

  這一下視線撞在了半空。

  ——有什麼不一樣了。

  「醫生。」警報在一瞬間拉滿又熄火,這讓我很困惑,也很警惕,我壓低聲音向背後這個前·千裡眼確認,「Archer形態下的金先生是用不了千裡眼的,對吧。」

  醫生悄無聲息地投影在了我的身側:「一般情況是這樣,但那家伙有多少底牌,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我們就更加猜不透,怎麼,你發現什麼不對了?」

  「暫時還只是一點感覺,我只是很疑惑,我應該也沒做什麼能惹起這位王特別注意的地方……?」

  「有的,」醫生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只是你自己覺得很平常而已。」

  「那就麻煩了,」我嘴上說著,心裡卻沒有多大的波動,只是將金先生的危險性拉到了最高,「總歸都是要一個一個打過去的,倒也沒差。」

  「剛剛他們說過的話都記住了嗎?」我低頭問這個過分聽話的女孩。

  女孩點點頭。

  「都聽不懂沒事,」我細致的給她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自己的,「我們櫻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理解今天的話。」

  「聽好了,櫻。」我放輕了音調,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地向女孩解釋:

  「接下來我就要奔赴戰場,之後無論勝敗,我都不能再這樣陪著你了,但七日之內,只要我在,你就還是我的『戰利品』,你是安全的。」

  干淨的、握刀的手小心穿過女孩柔順的紫發,一一梳順,最後在發尾留了一個系好的蝴蝶結。

  「安全的你可以選擇自己選擇你接下來想做的事情,回家,去找『姐姐』,『雁夜叔叔』,或者『爸爸媽媽』,又或者想要留下來見證戰爭的結束,又或者,別的什麼。」

  我低頭將額頭抵上了她的。

  「但是你要記得,今後的日子,一定要保持干淨的靈魂,也一定、一定不要無故地向他們釋放怨恨和殺意。」

  如同我期盼的那般,來自我眼中搖曳的火種似是真的透過這一份額頭相抵傳遞了過去。

  「好。」女孩細弱的手反過來幫我把手上的煙火氣息一一擦淨,眼睛裡點亮了瑩瑩閃爍的微光,也落入了煙火氣息,「千手——花。」

  「好孩子。」我笑了起來,擁抱著拍了拍她的背。

  戰前休息,結束了。

  接下來,按照阿拉什前輩和醫生的共同推演,Berserker必定會出現牽制住Saber,Lancer組陷入主僕三角的糾結今晚大概率不會出現,同樣游離在外的英雄王到暫時不會出手的可能性更大,隱在暗處的Assassin交給同樣在暗處能發射漫天箭雨的阿拉什前輩。

  也就是說,我真正要面對的第一個敵人,是征服王Rider。

  「久等了,諸位。」我站立起身,看著同樣各自散開對峙的三位王者。

  這一頓飯留下的余溫還沒有完全降下,飯桌上的感情也還沒有被刀鋒的殺伐之氣完全衝散。

  「那邊那個用刀的小姑娘,」逐漸鼓噪而起的夜風送來了征服王的沉聲詢問:「我們對於聖杯的問答都已經呈現於此,你這個今晚宴會的主人家不該說些什麼?」

  來了。

  「我一介平民,何來資格評判諸位的王道?」我誠實地搖頭,秉承客觀而中立的態度回復:「何況以諸位的功績,本就證明了它們曾經存在的正確性。」

  哪怕只有短暫的一段時間,存在即合理。

  可那三位盡興而來的王對我的回答大約並不是很滿意。

  「是真話,不是真心話,」作為主要的提問者,交際達人征服王火紅的發和火紅的眼在仍未熄滅的火光中似乎要燃燒起來,態度甚至顯得有些咄咄逼人,聲音嚴厲:

  「千手·花,你在恥於表達你的『道』嗎!」

  三雙眼睛不知為何都在我身上交彙,等著我的一個回答。

  該說能被三位王者看得起是我的榮幸嗎?

  「激將法,」視線交換間,我咬了咬牙:「好吧,您這招管用了。」

  我沒有再看這個體格最大的王,轉而掃過一直孤身一人立在一側的騎士王,落在了從先前起一直顯得沉默的英雄王身上。

  就人民和城邦建設方面,其實我更傾向烏魯克,或者說,絕對魔獸戰線時期的烏魯克。

  「不是吧,」少年韋伯控制不住地驚呼,「難不成——」

  「很遺憾,也很抱歉,」在他脫口而出之前,我坦坦蕩蕩地一攤手,「諸位的王道,我敬佩,卻並不能感同身受。」

  「維爾維特先生,」我保持凝視這些彙集了奇跡現界的英靈的專注,微一偏頭,余光找到了正捂著嘴跌坐在地的少年御主,「您是英吉利人吧?」

  「欸?」少年發出一聲反問,隨即點頭,「是啊,你問這個……」

  做什麼?

  「小子,」征服王一手按下了自家御主冒著問號的腦袋,「不用再問了。」

  「那自然因為,我也有自己的國家。每個人都有。」少年御主的話被打斷了,我卻沒有再停下,反而一鼓作氣地說了下去。

  「在我的國家,『王』早已消失了近百年。」

  我敏銳地捕捉到有人的呼吸亂了一瞬,卻沒有定位到明確的方向。

  「雖有冒犯……」我一一回視著這些留在過去時代的英雄們,還是把話說了下去,

  「但『王』這一存在,著實已經距離我太遠太遠了。」

  大清都已經亡了那麼多年了。

  我想到了我那堅定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和怎麼也無法同化掌握的忍術、幻術的精細操作,以及任何神秘側的術法,唯一熟練掌握的,就來扎根在不屬於我的心髒血脈之中的——

  我指尖微動,藤蔓從我的手心而起,一點一點纏繞上我的雙臂,雙肩,兩側臉頰。

  再放射到腰背部,再向下,蔓延至全身。

  「對內,我忠於我的國,堅定不移地追隨著走在最前方的領旗者。」

  我雙手下垂,昂起頭,給他們看立足於當下的人民,臉上是帶著怎樣幸福的微笑,怎樣信任的語氣:

  「而對外,我信仰我自己,我代表我自己,我將帶領我自己。」

  「無論何時,我為我走的道路而自豪。」

  伴隨著話語落下,我右手微轉,大薙刀悄無聲息地滑入掌心。

  「至於您的另一個問題,聖杯。Rider、征服王閣下——」我主動出擊,選定了接下來的對手,彬彬有理地做著戰前最後的宣言。

  「與您的宏大理想不同,這不過是一個大大的私心。」

  我向身側抬起另一只手,和我培養出默契的醫生條件反射地投影在了我手邊。

  「向您介紹一下這個笨蛋。」

  原本還在快樂看戲,結果猝不及防看到自己頭上的醫生,由於行動快於大腦,此刻還保持著驟然起身的姿態,氣急敗壞地瞪向打出緊急集合手勢的少女。

  「花花,出什麼事——」

  「羅馬尼·阿其曼。」

  他的話被打斷了。

  接著,他聽到她以一種自然而然的語氣,仿佛在向全世界高聲宣告般:

  「一個注定無法被世界記住的普通人,也是一個在極天的流星雨中拯救了人理的英雄。」

  「我的朋友,我的前輩,我的戰友。」

  「我爭奪聖杯的理由就是這個。」

  森綠色的枝干破土而出,同時,四散隱蔽的暗殺者在現身的一瞬間,被漫天降落的箭雨精准擊落。

  少女高高舉起了手,大薙刀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銳利的刀鋒指向了戰袍揚起作衝鋒姿態的騎兵先鋒。

  來自弓兵阿拉什放出的魔箭矢依舊滿天壓下,大概是少女攔在前方的身影太過嚴實,這個以「浪漫」為名的人類,竟然覺得此刻此景,像極了時間神殿那場極天的流星雨。

  只是這一次,被他護在身後的人,擋在了他的前面。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來戰!」


第96章 英雄與王

  六歲的孩子眼中的世界是怎樣的?

  無人知曉。

  只是這一刻, 六十年一遇的奇跡彙集在這座極東之城,王與王們的坐而論道,戰士與騎士的刀劍相鳴,雷鳴火焰, 日光星辰, 一切都印在緩緩變色的淡紫色眼底, 宏大,而瑰麗。

  但比這些更深刻的,是沸騰的湯水和笨拙的音樂,溫暖的懷抱和輕撫在頭頂的手,順著發絲交叉而下的細細的叮囑和期望, 最後在發尾打上一個俏皮的蝴蝶結。

  於是,她開始慢慢地, 摸索著自愈。

  一個戴著兜帽, 遮掩了大半張臉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在女孩身側蹲下。

  「小櫻。」

  男人蒼白猙獰的手上, 三劃令咒已經用掉了兩個。

  女孩聽到自己的名字,側了側臉, 看到了熟悉的人。

  男人停在了距離之外,沒有靠過來。

  有著瑟縮和不自覺的戰栗, 看起來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曾和她一樣的痛苦。

  似乎是思考了一番後,她向前走了幾步, 學著曾經被溫柔對待的方式, 抬起手,輕輕地, 輕輕地拍了拍男人的背。

  男人顫抖著地回擁, 深色的衣領被兩滴液體暈染而開, 在女孩看不到的一面, 他半張枯萎的臉上蠕動著,扭曲著,嘴巴開合發出嘶啞的聲音:「Berserker,全力攔住——攔住Saber!」

  「Arrrrrrrr……Arrrrrrrr——」

  姍姍來遲的黑色騎士揮舞著手中同樣被黑暗浸透的劍,全力回應了這一份命令。

  ……

  兩方說打就打的干脆使得遠處蹲守的狙擊手不得不放棄了偷襲的意圖。

  但是很快,衛宮切嗣,Saber真正的御主,這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魔術師殺手通過自己的妻子對「騎士王小姐」傳達了指令:

  暫且按兵不動,等候雙方勝者決出,再發動攻擊。

  Saber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愛麗斯菲爾幾乎是立刻擔憂地看過來,她緩緩地搖了搖頭,瞥了一眼魔力劇烈波動的遠方,沒說話。

  並不是她打算坐山觀虎鬥就能如願的。

  遠處有未知的敵人警戒,近處,有——

  「Arrrrrrrr——SA——!!!」

  Saber條件反射地反手架住劈面看來的攻擊,卻沒想被意料之外的反震力迫得不得不後退了半步。

  缺席了許久的Berserker,到了。

  ……

  我發現我還是低估阿拉什前輩的弓矢制作能力。

  天幕已經徹底被箭雨覆蓋,這些由魔力凝成的箭矢帶著高速摩擦空氣產生的尾焰,密集而精准地扎入暗殺者的要害。

  Assassin——百貌,在傳說中因其無法捉摸的多樣性,實際上是精神分裂症狀的影響,導致其英靈化後,每一個獨立的人格都能夠擁有獨立的肉/體的分裂能力,就諜報和隱藏而言,無人能出其右。

  但現在全部的Assassin都被捕捉進入了「王之軍勢」的固有結界中。

  在烈日毒曬,熱砂亂舞的平原之上,不占地形優勢的弱小隱匿者們,在一名遠程弓兵針對的獵殺之下,根本無從逃脫。

  這一擊,是震懾,也是攤牌。

  向我即將決一死戰的對手攤牌。

  Rider,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史稱亞歷山大大帝,雖然來源沒有充分的考據,但在許多傳說中,他是希腊最高神宙斯之子。

  是半神。

  雷電之力淬煉肉身,才會有愈發魁梧的身材,而在希腊神話中,執掌雷電的最高神明,正是宙斯。

  凡人之軀,能否比肩神明?

  今晚這一頓食物看起來雖多,但事實上未遠川一戰消耗的魔力並沒有補充多少,只是食物咀嚼下肚的滿足感多少緩衝了極度缺魔的焦灼感。

  而Rider這邊,鑒於御主韋伯·維爾維特奮力的胡吃海塞,征服王目前所用的魔力說不准已經得到了有效的補充。

  不,不止是補充。

  我瞥了一眼站在後方焦慮緊繃的少年,沒有遮掩的手背上,三劃令咒隨著魔力的消耗迅速褪色。

  大手筆啊,韋伯·維爾維特。

  既然這樣——

  我閉了閉眼。

  「醫生,」微俯下身,戒備地盯著在一輪衝鋒不成後調整隊形的征服王,分出一部分心神,呼喚我的戰友,「我需要你的協助。」

  指揮官的投影立刻出現在我的身側:「來了。」

  「和以前一樣,」我喘息了一口,壓下從喉頭漫上的干渴:「分析就拜托你了。」

  「放心,」醫生的眉宇間揮散不去的擔憂和肅然交織:「必將竭盡全力!」

  『前輩,』我架起手中的刀,露出右手背,擺出一個將手前伸的姿勢,同時在心裡呼喚結界之外警戒的弓兵。『介意提前出場麼?』

  弓兵的反應很快,先是詳細地彙報了外邊的情況:『櫻已經得到Berserker御主的庇護,Saber順利被Berserker拖住,Archer似乎已經發現我了,不過暫且沒有動靜,至於你說的出場……』

  『當然——不會,』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和躍躍欲試:『不如說,我正期待著!』

  『好!』

  我也笑了起來。

  「以令咒之名——」

  安靜蟄伏了兩個日夜的令咒被激活,衝破了遮掩在其上的隱蔽魔術,魔力氣流蕩開,紅光亮起。

  「Archer,速來!」

  早就待命的弓兵在令咒的加持下撕開了固有結界的屏障,幾個起落之間就和戰場中心拉開了距離,落在了高處。

  ……

  「——Assasin!?他不是早就退場了……可惡,分裂嗎?數量不止一個,是陷阱!」

  少年韋伯的聲音被風吹散,接著,他的注意力迅速轉移到從上空疾射而來的箭雨中。

  「陌生的,沒有出現過的存在,新的敵人?僅憑借魔力就能夠凝聚出這麼大範圍的箭,甚至能夠穿透固有結界精准定位,射程——無法計算,喂,Rider!」

  「聽到了,小子,」征服王的臉色凝重,為了搶占先手優勢,他的固有結界幾乎就是卡著Assasin出現的時機放的。

  這樣做的優勢就是被判定為敵方的從者全部被捕捉到,一個不落地進入了這個固有結界。

  但同時,只有他們看到了這個箭雨。

  我轉了轉握刀的右手,大大方方地衝著兩人咧嘴一笑。

  沒有混淆魔術隱藏的手背上,兩劃刻印如同呼吸般地閃著紅光,而另一筆暗淡下去的痕跡則正在緩緩褪色。

  明顯能夠看出和少年手背的刻印是同源。

  「令、咒?」少年韋伯的表情已經驚訝到一片空白,他的視線反復挪移,最後扎在我毫不掩飾的右手背上,「你,你才是——」

  征服王沉下臉,緩緩地替驚愕的少年說完:「——Master。」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沒有數值,所以你的『Master』遲遲沒有消耗令咒給你支援,我一開始還很奇怪,以你們的相處模式不止於連這個都做不到,這樣就說得通了——」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英靈!」

  他得出了連他都不敢置信的結論,看著黃沙中,被增生的綠植簇擁的人類。

  凡人之軀。

  ——怎麼可能?

  「那個一刀劈開海魔,能和Lancer交手不落下風,現在將我們逼到用出王牌的對手——是人類?!」少年韋伯狠狠地抓住頭發,「不是Saber,不是Caster,甚至不是我們猜的Ruler,而是……人?」

  「怎麼不可能?」在前輩的箭雨支援和醫生的精准播報中,又一次衝破了大軍陣型的我高聲反問,

  「在這個時代,人類早就開始涉及神靈的領域,我所做的,不過更為微小,更為狹隘。」

  兩軍對峙,一邊是追隨了征服王的萬人軍團,一邊是一人一英靈一幽靈。

  但我有木遁,醫生有龐大的數據庫,我們一同經歷過七個特異點,打破一項一項的不可能。絕望和終焉都無法阻攔我們前進的腳步。

  沒有什麼不可能。

  只要我提供的魔力足夠,阿拉什前輩就會有用之不竭的箭雨封鎖,倘若配合得當,面對被王之軍勢召喚出來的非英靈、沒有職介、沒有寶具的軍隊,未必不能贏。

  只要我足夠豁得出去。

  恰巧,這場戰鬥,我早就豁出去了。

  「花花,Rider的王之軍勢消耗是由軍隊內的每一個人平分,消耗並沒有預估中的大,要改變方法!」

  「知道了,」我擦去張口時從喉嚨口湧出的血,「醫生,幫我標記軍隊中武力值高於Rider的存在。」

  「了解,搜尋中……」醫生一刻不停地處理此起彼伏的尖銳報警,「不行,太多了,每個縱列都有分布,各個擊破不可取,要想辦法分散他們!」

  「明白,」我從步兵衝鋒的包圍退出,將手從被劃傷的腰腹挪開,合十蓄力,「森林可以嗎?」

  「可以——你,」醫生的聲音突兀地停止,接著,帶上了果決,「我看著你,控制住消耗,不要一次性放大!」

  「好,」有人替我精打細算,在臨界點能發出警告,我安心極了,「木遁——」

  「樹界降誕!」

  你有軍隊,我有樹海。

  「好,保持住,不要再加了!花花?花花!千手花!」嗡嗡作響的耳鳴中,醫生奮力的呼喊擊打我的鼓膜,拉回了我蒸發的理智,「可以了,引誘他們往這邊衝!」

  「咳,醫生,你喊的好大聲,」我咕噥了一句,「聽到了——」

  現在我在做的,就是迫使他們不得不一次一次發起衝鋒,對吧?

  「來吧,Rider!我在這裡!來看一看,我,一介凡人之軀!」我抹了一把不知道從哪裡往下淌血的臉,大聲挑釁道,「——能做到什麼地步!」

  飲過我鮮血的樹海更為堅韌,也更瘋狂。

  千手神通,萬像森羅。

  它們不間歇地增生著,改造著這片他們熟悉的作戰環境,交錯復雜的枝干攔下了一層一層的衝鋒,到最後,真正被我的大薙刀迎接的,只有寥寥幾人。

  而這一次,和Saber對戰中失去了飛蹄雷牛和神威車輪的征服王,在我和醫生針對性地絞殺了他的愛馬布塞弗勒斯後,失去了座駕的Rider,終於被萬像森羅層層包圍。

  我本就岌岌可危的魔力早就耗空在大規模放釋放木遁的奢侈消耗中,目前維系著我站立甚至戰鬥的,只剩下最初的意志和深深的不甘。

  「王啊——」我撐著大薙刀,駁回了岩融想要現身幫助的提議,不肯服輸地看向同樣狼狽的征服王。

  「您可知……如同當初神代末路,神明不得不隕落一樣,我們這個時代,早就,已經不需要王了!」

  但是它需要英雄。

  我們需要英雄。

  「咳、哦?」

  征服王帶著他唯一還緊緊跟隨在身邊的臣子,韋伯·維爾維特,即便是被遠處的弓兵鎖定,也依舊保持著王者的風度。

  他拍了拍一夜之間成長了的少年的腦袋,示意他後退。

  「是。」我分毫不退,哪怕手已經沉重地握不緊刀,也不肯示弱。

  我們都知道,這一次,是最後一擊了。

  「想不到!」雙方都是命懸一線,被我毫不客氣的語言冒犯的征服王不見升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有意思!千手花,你的目標竟然是和我一樣的!」

  「喂,那邊那個人,」他突然看向我的身後,「羅馬尼·阿其曼!」

  面對被劃分為敵對人士的干擾,被突然叫到名字的醫生展現出了一個指揮官該有的分度,他動作不停,只是尾音上揚:「閣下?」

  「你現在的狀態是『無』吧?」

  征服王沒有在意醫生的態度,這個征戰四方的國王臉上是塵土、草屑和血污,可此刻在他的眼中卻少有的顯現出了沉靜睿智的光,他篤定道:

  「她假扮英靈,是為了確保作為『Master』的你被更多人注視,為了穩定你的存在,爭奪聖杯……是為了讓你重回『實體』,而後者歸根結底,和我追求的聖杯『受肉』是一致的!」

  「是。」被針鋒相對的虛影不卑不亢地點頭。「那又如何呢?」

  「一樣的目標……注定要分出個勝負,」征服王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臉上帶著謎題解開的恍然,「這才是你最先選擇我們的原因,其他的任何一組,都有可能被你說服,唯獨有著同樣目標的我,絕對不會。」

  「不,」他既然要拖延時間恢復魔力,那我自然也奉陪,「只有這個您錯了。」

  「哦?怎麼說?」

  「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打著一個一個打過去的主意。」我認真地看著他。

  談和?智鬥?不存在的。

  大概是過重的傷勢導致的反應下降,征服王愣了一會才笑著搖頭:「看來還是低估了你。」

  「好了,」他對著身後擺了擺手,「已經足夠了,再拖下去,就是卑鄙了。」

  「好了嗎?」靠著這一會的談話收回了外圍多余的木遁,總算得到了短暫的喘息,見他不准備聊了,我也搖搖晃晃地撐著大薙刀站穩,「那我們繼續?」

  「在那之前,」征服王的袍角揚起,他一手揮出,「我再問你一次。」

  「您請問。」我大致知道他想要問的問題。

  但我也知道,我最初就確立的答案不會變。

  他的神色難掩不舍和惋惜,雖說是問題,卻似乎早就知曉了回答:「你,當真不願入我麾下?」

  「不。」

  「好吧。」他嘆了口氣,緊接著,惋惜的表情褪去,再定眼看去,只剩下一個侵略者的殘酷。

  「千手花,你說,你身後的那個人曾是拯救了人理的英雄。」

  「是。」

  「問題是,我、我的部下,我們的記憶裡,英靈、人類,記憶中並不存在這麼一個人。」

  「是。參加過這一場奪還戰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因這份無人可知的功績而自傲,我、我們只是不願意,也不能接受,曾經的付出者連一個存在都不能留下。」

  「很好!」征服王怒目圓睜,火紅色的頭發和胡須仿佛要烈烈燒起,「都聽好了!以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之名——」

  火紅色的王者手中的塞浦路特之劍筆直地指來,是宣戰,也是宣告。

  「自此戰起,千手花,羅馬尼·阿其曼!你們的存在,我伊斯坎達爾會記住,我的臣子,韋伯·維爾維特會記住,我身後隨我一同進攻作戰的戰士們都會記住!」

  「你們的所作所為我們不知,你們的功績我們亦不知!我們只不過是被你的這份不懈努力的執著所折服,也因此相信,那的確會是一份值得歌頌的,足以被世界銘記的偉大功績!」

  「英雄啊,來向我這個舊王發起衝鋒吧!哦啦啦啦啦啦——遙遠的蹂/躪制霸(Via Expugnatio)!」


第97章 半身

  大薙刀不擅長突刺, 最後一擊我自然用的也是大型冷兵器常用的劈砍。

  只不過這一次的落刀處不是我擅長的脖頸,而是面積更大的胸腔。

  無論如何,斬首, 這個在我的觀念裡專屬於極惡之鬼的殺招, 對於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來說, 未免過於侮辱。

  從脖頸處砍入, 斜向心髒而下, 仿唐代陌刀之威, 以傳奇步兵之刀力斬騎兵之將, 是我獻上的最大敬意。

  『主公,您真的准備好了?』被我再三駁回現身的岩融大聲地向我確認。

  我真的准備好了麼?

  准備好面對帶走一個,並不屬於極惡, 也並非該死之人的性命?

  生命……

  我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一眨未眨的眼眶酸澀異常, 『准備好了!』

  『說謊, 』岩融咬著牙,『您根本就沒有。』

  『但我可以,』深知騙不過已經和我心意相通的半身,我再次強調表示並非逞強:『我可以的,岩融。』

  ——總該面對的。

  似乎是我的這份決心傳達到了, 岩融沒有再回應,一言不發的沉寂了下來。

  而醫生,早在我和Rider面對面衝鋒時便閉了麥,和Rider的御主一同退到了角落。

  我沉下心,調整呼吸。

  別慌, 占優勢的是我這一方。

  在我面前的對手已經不是人類之軀, 他是英靈, 是早已死去的人。

  ……所以不需要有這麼大的負罪感。

  就和之前一樣,斬下去——

  我狠狠咬住了後槽牙,腰部收緊發力,手臂肌群隨之激活,剩下所能調動的所有力量在此集中爆發。

  「喝啊——」

  大薙刀的重量加上千手一族的巨力,輕而易舉地斷開了Rider的防御。

  「漂亮的一擊!」Rider不閃不躲,隨手扔掉斷掉的劍刃,大笑著張開了雙臂:「來吧,往這裡砍!」

  「——鐺!」

  這是斷刃的塞浦路特之劍跌落地面的聲音。

  凝聚了決絕之意的大薙刀出乎意料的鋒利,先是沒入了外圍的皮肉,幾乎沒有發出多余的聲音,下斬的趨勢順利地可怕,沒有遇到絲毫的阻礙。

  熟知人體解剖學的我知道,下面斬斷的依次會是鎖骨,肋骨,胸椎、心髒……

  大約是擦到了動脈,蘊含豐富血氧的液體順著切口噴出,鮮紅色——

  下一個瞬間,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手上突兀的一空,接著又是一沉,手背覆蓋上了粗糙至極的布料。

  是手套。

  岩融的手套。

  蓋在眼上的是和手背完全一致的粗糙質感,落在臉頰的卻是輕柔的花瓣。

  是鮮血的滋養麼?空氣中櫻花的味道有些過於濃重了。

  連鐵鏽味都被完全蓋過。

  「失禮了,征服王閣下。」

  付喪神的寬大衣袍將我整個包攏,沙啞的聲線從側後上方傳來,離的很近,近到蓋過了骨骼碎裂和血肉分離的聲音。

  「私以為,作為她的武器,在下還是有資格——同吾之半身共同完成這最後一擊!」

  蓋在我眼前的手掌施加了不少力量,而我的兩只手都被另一只寬大手掌穩穩地定在了刀柄之上,我試圖側臉挪開,沒有成功。

  「半、身……竟是……哈、哈哈哈……」

  視覺被短暫封印的黑暗世界,聽覺變得格外的敏銳,征服王的聲音破碎,卻氣息斷續,卻未絕。

  不應該,剛剛那一擊的力道,已經無限接近斬/馬/刀的力道,被砍中之人,無不……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又思索著眨了眨。

  睫毛刮過手掌,手的主人癢不癢我不知道,不過我的眼睛是挺癢的。

  在最後的時候帶著我收了三成力的刃,移開了遮擋我視線的手。

  驟然刺眼的光讓我有些不適地微微眯眼,卻不妨礙我看清現狀。

  站在我大刀範圍之內的是胸口一道巨大的刀口,深可見骨,靈核破碎的征服王。

  他衝我裂開了嘴,一個豪邁的,解開了所有謎題後純粹高興的表情。

  「我終於、全都明白了!」

  相較於常人更加魁梧的身軀在變淡,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只是帶著徹底了悟的表情,艱難地、斷斷續續地……大笑。

  「這才是你的道啊!」

  「駕馭這一把殺氣衝天的暴虐之刃,卻選擇了截然相反的道,多麼的,多麼的——」

  他沒有繼續再說,只是邊笑邊搖頭,眼睛裡是我看不懂的情緒,「……明明有力量,也有能力,卻用它對抗這份力量帶來的後果麼?」

  金色的粒子從重傷的王者腳下升起,散開,末路之王卻強忍疼痛,齜牙咧嘴地,猙獰著表情——挺起了殘缺的胸膛。

  王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高處的弓兵阿拉什,後方的羅馬尼,身側的岩融,最後定在了我的臉上。

  「這一場交鋒,是我敗了,但——征服王從不臣服,吾之意志——」

  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大吼著拉長了尾音,站在身後,他唯一的臣子哽咽著大聲回應:「是!韋伯·維爾維特將永遠追隨您的腳步!」

  固有結界本就是施術者的心相局具現化,隨著主人的瀕臨消散,這個被森林侵占了大半的黃沙世界也在緩緩崩塌。

  「向您不滅的意志致敬,征服王閣下。」

  我保持著同樣的姿態注視著這位王者的離去,英靈粒子化崩塌的速度也很快,就在虛無的消散擴散到胸腔時,至死都保持敵對姿態的征服王突然說道:

  「不過……我是說,花花小姑娘啊。」

  「?」

  我疑惑地眼神回問,卻驚訝地發現他那雙看透了一切的眼睛裡,此刻竟然染上了笑意和一種……和黃沙世界一樣寬廣的包容。

  「漫漫時間長河,世界上出現的殺戮者已經夠多了,你有這麼一個半身在,可以永遠都不用准備好。」

  「……?!」

  大概是我此時的表情過於奇怪,又或者時機已經臨近回歸英靈座,伊斯坎達爾放松地,再一次哈哈大笑。

  笑聲粗獷而爽朗。

  「真是奇怪啊,我竟然……」

  金色的粒子散開,英靈低聲的自言自語隨著最後一絲裹著熱砂的風,消散。

  而我沉浸在他最後一眼看來的目光中,遲遲沒有回過神。

  「……我竟然也希望……你可以一直不用准備好。」

  ——那分明屬於一個前輩看後輩的眼神。

  友善,且溫和。

  從落地後一直緊繃著神經沒有得到喘息的我一下子沒有忍住,鼻子一酸,梗著脖子,扯著嗓子大聲回道:「是!感謝您!伊斯坎達爾閣下!」

  已經空無一物的虛空中,我仿佛又聽到了這位王者的招牌大笑:

  『哈哈哈哈——走啦——』

  ……

  「抱歉,主公。」塵埃落定後,保持人形的岩融幾乎是立刻低頭,試圖就剛剛的擅自行動向我道歉,「我——」

  「駁回!」當然我也是立刻跳起來敲了付喪神毛茸茸的腦袋,「——不聽!」

  「主、主公……」剛剛還被人評價為「殺氣衝天」的付喪神幾乎都要掩飾不止沮喪的表情了。

  「不聽不聽!你在瞎說什麼,你有什麼可以抱歉的!」我假裝沒看見,一手神氣地叉腰,一手扶住大薙刀穩住亂晃的身體:「你,岩融!可是我的半身!沒有人比你更清楚的我想法,甚至是我自己都不行!」

  一定是我的潛意識或者說本能在抗拒,他才會不顧一切地出來。

  哪怕是這樣,也是在我砍下那一刀的瞬間,時機把握得非常精准。

  我開始齜牙咧嘴,竭盡全力掩飾接下來出口這些話後的不自在:

  「我們心意相通!我的想法才是你行動的原因,所、所以、我是說所以——」

  我面目猙獰,所以不出來了。

  可惡,為什麼安慰和袒露心跡的話會這麼難說?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想不出詞,只好憤怒地把話吞了回去,隨手把大薙刀本體塞進付喪神的懷裡,然後用空出來的雙手抓住他條件反射抬起的手臂,殷切地看向他:「我嘴笨,具體說不出來,但是,你懂的吧?」

  被我炯炯注視的付喪神不知為何表情有些奇怪,沒等我仔細揣摩,醫生在旁邊幽幽地飄過,抑揚頓挫地重復:「嘴·笨。」

  阿拉什前輩也帶著忍俊不禁的表情躍下,點頭一本正經地重復:「嗯,嘴笨。」

  「……」我立刻凶狠地衝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齜牙,「你們干嘛啦!」

  「噗。」高大的付喪神低下頭看我,兜帽蓋住了他大半的表情,卻蓋不住他周身一瞬間輕松活躍起來的氣氛,「好好好,我懂了。」

  腦袋被拍了拍。

  「嗯!」我立刻松了口氣,笑了,「我就知道你能懂——謝謝你能夠出來。」

  想了想,我覺得還是不夠正式,於是收斂了表情,鄭重地重復:「謝謝你,岩融。」

  「當初能在戰場上遇到你,真的,真的太好了!」

  我刻意忽略了不遠處表情恍惚的少年。

  作為戰勝方,我該做的,就是遠離他,讓他痛痛快快哭出來,以祭奠王的離去。

  一場戰爭促使了少年的迅速成長,他該知道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了。

  「阿拉什前輩?醫生?」我向兩位前輩確認。

  「可以的,」靈體化的阿拉什前輩隱藏在後,「外邊守著的Saber被Berserker拖住了,暫且是安全的。」

  「目前退場的從者有三位,」醫生放輕了聲音:「Caster,Assissan和Rider,Berserker和Saber的勝負很快會決出,Acher……在附近,具體無法探測,Lancer處剛剛得到消息,Saber的御主已經占據了上風,接下來留給我們正式的戰鬥或許只剩下一次。」

  「唔,」我搭著岩融伸過來的手臂,若有所思,「Lancer……」

  聽起來Lancer組好像要掉進衛宮切嗣先生布下的陰謀陷阱了。

  在這個Saber被拖住的時候,作為Master的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那位魔術師殺手很好的利用了君主冕下的貴族矜持和自傲,再加上Lancer組內既視感很強的感情矛盾……」醫生欲言又止,一語帶過,「總之,Lancer被外放,君主冕下在一對一決鬥時,其未婚妻索拉小姐被控制,目前兩人在談判……」

  談判讓Laer自裁。

  我聽到這裡,一激靈支棱了起來,頭也不昏了,困得快閉上的眼睛猛地睜開:「話說,我好像還欠著Lancer——」

  「不行!駁回!」醫生超級緊張地打斷我沒說出口的話,「不准!你看看你現在的狀態——」

  「啊,」我干巴巴地出聲制止他的高談闊論,「醫生,我也沒說我自己上啊。」

  「……我看你就是不要命、啊?你說什麼?」醫生猛抬頭,粉色的馬尾在空中甩過很有力道的一道弧線,「你不上?」

  「對啊,」我超級虛弱地拍了拍盡職盡責當我拐杖的付喪神,「岩融可以上!」

  付喪神欣慰地大力點頭:「放心交給我吧,主公!」

  「嗯……」醫生猶豫的眼神不停地在我和岩融之間來回轉換。

  「我保證我絕不動手。」我真誠地回視,並舉起雙手以表無辜。

  結果光顧著說服醫生的我沒算好現在的平衡性和穩定性,身體驟然一晃。

  「嘶——」

  被旁邊的付喪神眼疾手快地穩住。

  「啊,謝謝……醫生你看,岩融超強的!」我顫顫巍巍地搭著旁邊的人形拐杖,倔強地向醫生宣告我絕不認輸。

  「讓一個騎士得到他該有的戰死歸宿,而不是戲劇一樣可笑地重復生前的悲劇,我們有這個能力這麼做,為什麼不?是不是這個道理,岩融?」

  「是!」岩融一板一眼地回答。

  「而且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機會,錯過了今晚沒准就沒有下次了!對不對岩融?」我再接再厲。

  「對!」天哪岩融真的超級配合。

  「我的狀態你也是知道的,得不到充分的補充,時間拖下去反而對我不利,不如主動出擊,加快這場戰爭的節奏對不對岩——」

  「啊——知道了,知道了!」醫生痛苦地揉了揉臉,又抓了抓頭發:「敗給你了。」

  「耶!」得到指揮官松口的我露出了快樂的笑,搖了搖旁邊人的手,「岩融!岩融!」

  付喪神嘆了口氣,彎下腰,用抱小孩的姿勢托起我,把我放到了他的臂彎上。

  「來,按著我的指示,西北方。」更改了目標的醫生迅速給出方案,「走上路,直線跑,最快兩分鐘。」

  「你們去,我在這邊守著,」阿拉什前輩的聲音帶著忌憚,「Archer……」

  「明白。」付喪神的另一只手將本體背在身後,隨後扯下外鬥篷裹住我,一躍而起,「主公,我們要出發了。」

  「好哦。」其實很冷的我默默伸手拉緊暖烘烘的鬥篷,放心地合上了眼,輕聲:「出發。」


第98章 騎士與刀

  試問, 一把大薙刀掄足了勁從高空甩下,會造成什麼後果?

  謝邀,作為這一行動的決定者和最佳觀賞者,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各位:

  高空墜物, 恐怖如斯。

  我嚴重懷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岩融和身為Archer的阿拉什前輩學了一手,剛剛那一甩把自己本體掄出去的架勢像極了某個核彈劍仙。

  「轟——」

  地面中心炸出一個半圓的坑, 而原本處於圓中心的Laer以完全對得起他敏捷值的速度閃到了一邊。

  我瞥了一眼Lancer御主放下的手背, 三劃令咒都在, 一個沒少。

  耶。

  我在心裡悄悄握拳。

  完美的打斷。

  岩融體貼地把我放在了距離和視野都是最佳的路燈上。

  頂著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我不慌不忙地緊了緊鬥篷,調整足夠舒服坐姿。

  沒辦法, 就我現在這狀態, 只有坐著才能保持那麼一點平衡。

  幸好我不恐高。

  「久等了, 摩西摩西~」

  總算穩定住重心的我, 對著下邊僵持的兩方人招財貓式揮手, 「晚上好, 幾位沒有事吧?」

  不得不說這裡的視野真的好,我有一點能理解金先生的愛好了。

  占上風的魔術是殺手沒有回應我的問候。

  被威脅的Lancer御主表情十分的難堪, 也沒有回應我。

  一切寂靜中,槍兵沉默地彎下腰,撿起了落在地面的紅薔薇。

  好、好沉重的氣氛。

  剛剛那一擊還沒起到打破僵局的作用嗎?

  我扣住路燈邊緣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 大腦瘋狂轉動。

  作為對手,不能同情, 不能憐憫。

  那——

  壞人怎麼演來著?

  「嗯咳!」我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看來我的不請自來似乎打擾到了兩位Master的交流?」

  「……」

  我好像聽到了冷風吹過落葉的聲音。

  可、可惡, 剛剛不應該讓岩融回國本體的, 我的御用捧哏沒了啊!

  我倔強地繃住了表情, 高度的優勢再加上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氣息,讓我不用特意表演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睥睨感。

  「雖然有些倉促。」

  臨時上崗的壞人一只手背到視覺死角,緊緊扣住路燈的邊緣,一邊詳裝輕飄飄地瞥過下方的人:「本來送走了Rider想回去休息,突然想起來和這位帥氣的Lancer小哥哥還有一個約戰沒打完,而且似乎有人要和我搶這個獵物?」

  我意思意思地將視線從低著頭的Laer頭上一掃而過,看向明顯緊繃的魔術師,生疏地駕馭著所剩無幾的魔力來了一次大放出,同時聲音下沉:

  「是這樣麼,Saber真正的御主,衛宮先生?」

  不遠處的狙擊瞄准鏡立刻對准了我,我順著被鎖定的方向,回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哎呀,助手小姐別這麼緊張,人家又不是來阻止你們的。」我裹著寬大的鬥篷,晃著腳,發出了茶言茶語。

  「我可是來加入你們的~」

  我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微笑看向穩穩地舉著槍,眼睛裡絲毫沒有高光的男人。

  衛宮切嗣沉默了一會,收起手,後退。

  「沒有。」

  「那太好了☆」

  我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氣,但我發覺已經退入陰影的男人對我警惕更高了。

  ……也行,過程不重要,目的達到了就成。

  「英靈,」落難的阿奇博爾德家的家主即便被人看到了最難堪的時候,富有金屬感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優雅和傲慢,「你在向Lancer宣戰?」

  「當然不是,」我笑出了聲,「君主冕下,我在向你宣戰。」

  退到不遠處的衛宮切嗣皺起了眉,而我卻揚了揚下巴,向所有人示意插在坑底的那把刀。

  「嗡……」

  龜裂擴散的半圓形地面上,大薙刀微微晃動,反季節的櫻花從裂縫湧出。

  「嗡——!」

  看不見的靈壓裹挾著越來越多的花瓣旋轉上升,洶湧的櫻暴雪炸開。

  最先出現的是揮開空氣的雪亮刀面,以及刀柄上一只帶著黑色半指手套的手。

  「哢嗒,哢嗒。」

  腳步聲,一個擁有絕對壓迫力身高的人影從中踏出。

  「嘎哈哈哈哈哈——想被狩獵的是誰!」

  來人橙發,橙瞳,衣著雖帶著明顯的本土僧侶之風,色彩卻大膽而明亮,加上脖子上懸掛著的帶著森森血氣的猩紅念珠,兩肩寒光閃閃的堅固甲胄,以及銳利的鯊魚齒,和手上凶兵完全一致的殺伐之氣,都在毫不掩飾地表明——

  這是一個武僧。

  「薙刀/僧。」衛宮切嗣低聲向耳麥內的助手確認,「不是人……也不是英靈。」

  「喂,那邊那個小哥,」登場的男人臉上掛著惡意滿滿的笑,帶著尚未平息的狂暴靈壓招呼都不打地直接揮出一刀,劈出六道深深地溝壑。「你是騎士?」

  「嘶——」我借著所有人被吸引過去的空檔悄悄地吸了口氣,對著旁邊的醫生嘀嘀咕咕,「岩融演壞人真的好像哦。」

  「花花,」醫生斟酌言辭,同樣壓低了聲音:「你為什麼不認為他是本色展示呢?」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嘛,作為兵器帶有凶煞之氣多正常,」我小小聲,「但就是感覺岩融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

  「……」醫生委婉地,「花花你真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對嗎?」

  「哈?」我總覺得這個對話似曾相似,「這個問題我好像聽過一次?」

  「那是因為花花你第一次誇人帥啊,」醫生放棄了迂回,震聲道,「你——你竟然會覺得人帥?花花,被魅惑了就眨眨眼!」

  「你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啦,我的審美又沒有壞掉,」於是我也震聲,「而且我在演壞人,壞女人不都這樣?」

  我很努力地照著高揚斯卡婭的性格演了耶!

  為了保險把標准答案梅麗醬的語氣都用上了!

  「……」醫生徒勞地張了張嘴,閉上,又張了張嘴,最後雙手一拱,閉嘴。

  被質疑了業務能力的我憤憤扭頭。

  得虧下邊對峙正進入到白熱化,沒人注意我和醫生的這一番拉扯。

  我的人設保住了,萬幸。

  下邊的Lancer面對就差被踩到臉上挑釁,自然是沒有再沉默。

  他先是熟練地轉了個槍花掃開可以衝他面門而來的刀氣,向前邁出了一步。

  「是。」

  言簡意賅,破魔的紅薔薇槍尖挑起,必滅的黃薔薇微微下壓護在側翼,槍兵收斂了目光,同樣放出了千錘百煉的鬥氣與之相抗。

  「閣下又是何人。」

  「岩融。」帶著凶神惡煞表情的男人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刀柄,前腳踏出,氣勢下沉,擺出了和我宣戰時一模一樣的起手式,「刀劍付喪神。」

  在另一旁的礦石科君主表情微變,霍地看向我。

  「我的刀。」我才不管他猜到了什麼,只是切換到和他如出一撤的高傲表情,嗤笑了一聲,「我說了,我在向你宣戰。」

  以主君的身份,向你宣戰。

  「你不接的話,我就只好先解決你了哦?君·主·冕·下☆」

  下面,岩融的宣戰正好也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我為我的主君而戰,騎士,你呢?」

  「岩融——」我不再看那位表情更加僵硬的魔術師,高聲呼喚我的刀。

  「走起!狩獵去!」

  「遵命,吾之主公。」付喪神超懂地臨場更換了出陣喊話,「賭上一切,必將為您帶來勝利!」

  感謝岩融的高度配合,我掛上自豪和炫耀的笑,故意又看了下方明顯一動不動的對手。

  逼到這份上了,我就不信你還能忍——

  「以令咒之名,Lancer,全力以赴!」

  獨特的金屬質感聲線,來自被我逼上絕路的Lancer的御主。

  聖杯帶來的魔力補充一瞬間充溢了槍兵的全身,他不可置信地回頭。

  高傲的埃爾梅羅一世舉著已經褪去一條令咒的手沒有放下,吟唱未停。

  「以令咒之名,Lancer,擊敗你的對手!」

  第二劃令咒也在迅速褪去,由於不是強制命令,同第一枚令咒一樣,化作了龐大的魔力,補充進了槍兵的靈核內。

  「嗡——!」

  巨大的魔力動蕩吹亂了這位凱爾特騎士的頭發,是力量充盈造成的喟嘆麼?他手中的兩柄槍竟然在此時紛紛震動嗡鳴!

  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下達了兩道被他本人判定為「無效、浪費」命令的御主,還沒有停:

  「以令咒之名,Lancer——」

  我意外地,卻也完全不意外地勾起了嘴角。

  「Lancer,為我帶來勝利!」

  三劃令咒之後,英靈將徹底擺脫來自御主的束縛。

  他自由了。

  黑暗中,騎士黃澄色的眼睛亮如耀金,魔力、噴薄的戰意從他的周身爆發。

  「英靈小姐,」衛宮切嗣的聲音低沉,帶著一如既往的壓抑。「您這是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棘手的對手。」

  「無所謂,我樂意。」我愉悅地笑出聲。

  而且,你、你們真的不懂我的用意嗎?

  我目光灼灼地看向刀槍撞出的火星,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場面。

  我敢這麼做,當然是有原因的。

  那邊Lancer的御主已經把自裁的命令下到一半,也就是說,這對君臣的關系必定接近破裂。

  騎士八美德,有謙卑,有忠誠,但同時,也有榮譽。

  身為一名騎士的尊嚴與榮辱。

  他大約是不會願意再留下的。

  也就是說,他會在戰鬥中求死。

  事實也是如此。

  哪怕我把他的御主逼到這個份上,三劃令咒全開,放他自由。

  但是,還是太晚了。

  恪守禮節的Lancer都沒有回應他御主的這三句話。

  所以,贏的人會是我。

  「我一直堅信,沒有人比我這份堅信更堅定!」

  我扯開圍著的寬大鬥篷,裡面殘余的體溫已經被夜風吹散,再系著也沒有意義,倒不如做一面旗幟——

  背後印著鐵畫銀鉤的「惡鬼滅殺」四字的鬥篷被我高高舉起,上空的夜風,下方升騰而上的交戰氣流交錯,吹得它獵獵作響。

  那是屬於我們共同征戰了一個世界留下的證明和勛章。

  「——我的岩融,是最強的!」

  我們才是最強的!


第99章 補給到位

  這場將對將, 士對士的對戰打得很激烈,結束的也很果斷。

  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的支援很有力,這位來自時鐘塔的君主的威脅不容小覷, 但別忘了, 我和岩融的一切都是共享的。

  只要我在,他永遠不會折斷。

  但槍兵和他的兵器會。

  迪盧木多·奧迪那的手中的兩把槍, 破魔的紅薔薇槍身折斷, 必滅的黃薔薇槍頭劈裂, 而槍兵本人的靈核也在同一擊之下粉碎。

  鮮紅的血液順著他握著兵器的手淌下,槍兵本人卻露出了暢快的笑。

  他昂起頭朝著我的方向,嘴唇微動, 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最後的最後, 迎著自下而上升起的金色粒子, 凱爾特騎士艱難站立著, 如同榮耀歸來的戰士, 得到了屬於他的歸宿。

  至此,Lancer敗退。

  「衛宮先生, 」我看向不知為何還逗留在此的魔術是殺手,「您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和Berserker對戰的騎士王?」

  被我光明正大刺了一句的衛宮切嗣表情很坦然,於是我決定再加一把火。

  「雖然我現在看起來更好打, 不過,」我表情陳懇, 「建議您還是去看看比較好哦,畢竟那一位可是湖上騎士, 蘭斯洛特。」

  我很好心地指了指方向。

  當然, 我沒說的是, 等那邊勝負分出,就一共有五位英靈被收入小聖杯,到時候,陪在Saber身邊的小聖杯,愛麗絲菲爾夫人,是否還能保持人形?

  陰影處的衛宮切嗣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只是皺了皺眉,看起來沉思了一瞬,接著,很干脆地收了已經上膛的槍。

  「失陪。」

  ……他竟然還很有禮貌的向我告別了。

  我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高速撤離的背影,搖了搖頭。

  好,趕走一個。

  我默默地瞥了一眼從剛剛開始坐在輪椅上一直很沉默的阿其波盧德家主,以及他被釋放的未婚妻索拉小姐,悄悄地揉了揉臉。

  感情真可怕。

  不想和他們打交道的我選擇自己離開。

  作出決定只需要一瞬間,我同時松開了抓著路等邊緣用來固定的手,放任自己被混亂的重心拉扯墜落。

  風聲呼呼地從耳邊過,我卻沒有一絲慌張。

  又不是第一次體驗高空墜落了,而且這一次下面有自己人!

  反正岩融能接住我的啦——

  這麼放棄掙扎的我,落入了一團柔和又富有剛性的液體中。

  下沉的趨勢被兜住,一團液體被帶動著下凹,平緩。

  像是小時候睡的彈簧床,不軟不硬,好玩有趣,並且很適合睡覺——

  「咦?」這個是,月靈髓液?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選擇在敵人面前放松警惕。」

  我頓時縮回了好奇想要戳一戳這團暗銀色液體的手指。

  「……?」

  我帶著餓蒙了的遲鈍,有些迷惑地看向發聲人,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各種矛盾的情緒都集中在了一起,顯得十分混亂。

  「主公!」慢了一步趕到的岩融表情怒不可遏,直接把我從水銀團子裡撈了出來,一手按住躍躍欲試的我,一手橫刀,「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下頜角緊繃,即便全身魔術回路暫時陷入混亂,即便坐在月靈髓液形成的輪椅上站不起來,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付喪神。」

  我扒著岩融的肩探出頭,一邊拍了拍手下同樣繃緊了的肌肉,示意他放松,一邊好奇地打量這個似乎有話要說的人。

  「?」

  大概是我的疑惑太過直白,阿其波盧德家主的額角跳了跳,扶在輪椅上的兩只手收緊。

  「索拉,」他偏過頭,呼喚立在不遠處的未婚妻。

  被呼喚的女子在話音落下時就向這邊走來。

  索拉·娜澤萊·索非亞莉,天體科君主的次女,留有好似燃燒的烈火一般鮮艷的紅發,渾身散發的氣勢卻是冰雪般凜冽。

  這是一個充分將「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展現的淋漓盡致的女性。

  她在輪椅之後站定,沒有看自己的未婚夫,只是冷著臉向著我點了點頭。

  我……我條件反射也禮貌地點頭回禮。

  是理智在線的漂亮姐姐!

  這位感情不和的未婚夫妻的氣氛還是很奇怪,但大約是有外人在場,他們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

  但我還是挺不自在。

  不自在的我動用了所有的社交細胞也想不通他們的目的。

  而那邊那兩個人似乎也沒有和我交流的意思,配合默契地就地起術,一個指導,一個實踐,在地上畫起了復雜的魔法陣。

  魔法陣成型的速度非常快,從無到有,再到繁瑣的線條一一對應,我雖然看不懂,卻大受震撼。

  而且——

  我皺起了臉。

  總有一種這個魔法陣很好吃的奇怪聯想。

  岩融的反應比我更快,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帶著警告意味的刀背劈在了魔法陣的邊緣。

  「兩位,解釋。」沾染了血氣的付喪神保持著向前揮刀的姿勢沒有收回,從我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徹底冰封的虹膜。

  「哼,」端坐在輪椅之上的男人嗤笑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試探的意圖,「果然。」

  「鄙人在降靈術、召喚術、煉金術正好有所建樹。」

  他手指微動,用所剩無幾可調動的魔力控制著月靈髓液移動,用自己身影將半跪在法陣面前的女性全部擋住,下頜抬起,看向我的眼睛裡爆發出了自負的光:「而埃爾梅羅從不欠人情。」

  他伸出腳,穿著高檔皮鞋的腳尖點了點法陣的一個位置,攆轉滑移,最後一條未連接的線至此重合。

  「滴——答——」

  一瞬間,我聽到了地脈奔湧的聲音,數不清的魔力彙集在了這個法陣下方,被繁雜的花紋過濾,篩選,排列重組。

  ——形成了沒有壓迫力、甚至沒有波紋,但確切存在的魔力潭。

  最重要的是,逐漸成型的法陣中,傳來了我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是……安全的……可以直接捕捉食用的魔力。

  我死死咬著牙,抵抗這一份吸引。

  不妙,餓太久了……有點……扛不住……

  那邊,大概是為了挽回敗下一局的顏面,又或者是為了在未婚妻面前炫耀,自傲的君主的話還在傳來:

  「不過是一個把大源魔力和小源魔力轉換的魔紋,利用聖杯戰爭活躍的降靈條件,在充沛的冬木地脈上做些手腳,用完自銷,甚至不會引起任何的注意,也就只有我能夠做到這一步——」

  「……當然,不要誤會了,」魔術師藍色的眼睛刻薄地看著我,「我只是不願意那個外道魔術師得償所願,而你,就是那個最佳人選。」

  這位一直被稱為天才的魔術師對付喪神壓迫的目光熟視無睹,確切的說,在大部分魔術師的眼裡,類似「使魔」的存在,再強大都得不到他們的正視,他帶著身後站立起的女性拱手,向我讓出這一份意料之外的回禮。

  可這裡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現在在所有人的眼中,應該也是英靈的存在。

  醫生的身影從背後浮現,語氣復雜:「花花,我的遮掩魔術對他沒用。」

  「我發現了,」我抿了抿嘴,緩緩地露出了從剛剛開始就有意無意遮擋的右手背。

  應該就是在被月靈髓液兜住的時候暴露的。

  在脫離了參戰者的身份,擺脫了一葉障目之後,我漏洞百出的掩藏的確遮掩不了什麼。

  不愧是——時鐘塔的十二君主之一。

  不擅長戰鬥,卻是難得的學術型人才麼。

  「虛數空間,」輪椅上的君主目光掃過突然出現的醫生,嗤笑了一聲,一針見血,「妄圖將比這個的存在更加『無』化為真實,這才是你一直這麼活躍的目的。」

  這男人一旦涉及自己的專業領域真的好可怕。

  我默默地,默默地眨了眨眼,並坦坦蕩蕩地點了點頭。

  「是的,感謝兩位配合。」

  我甚至還真誠地道了謝。

  馬上要到決戰了,白送的補給誰不開心啊!

  那邊醫生已經頂著魔術師探究的目光開始認真檢查魔法陣的安全性了。

  就在輪椅上的學術型天才眉毛挑的越來越高,表情越來越不可置信之前,醫生長長的舒了口氣,轉頭向我告知:「沒有問題,可以用。」

  被懷疑的埃爾梅羅一世閣下哼了一聲,收回了探尋的視線。

  「那麼,我們交易兩清,」

  不知道在剛剛的探尋中看出了多少的魔術師連多的一句話都不願意說,干脆地和我們劃清了界限。

  「——告辭。」

  ……

  我爭分奪秒地指揮岩融把我埋進了化成一汪水的魔法陣裡。

  入水的一瞬間,全身的細胞都傳來了舒服的喟嘆。

  「嗚哇——」要不是為了安全,連腦袋都可以埋下去的我看著這汪魔法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稀釋,對自己的能吃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醫生,這個真的不能復刻嗎——」

  我眼巴巴地扒著邊緣,再一次向我們之中魔術資質最高的人確認。

  這麼豪華的飽飯只能吃一次好不甘心。

  「真的不行,這個魔紋是針對冬木的時局和地脈布置的,獨一無二,而且裡面設置了自動銷毀,」醫生的表情也很不甘,「無法模仿,無法復刻。」

  我露出了悲傷欲絕的表情。

  不是我誇張,人如果一直餓著其實也沒什麼,可讓一個餓狠了的人吃一頓豪華大餐後,又要回歸先前打一次少一次,沒有補給的日子,真的太殘忍了。

  太殘忍了!

  我一邊精打細算地用魔法陣中的溫和魔力優先將全身血管中留下爛攤子收拾了,回歸健康的狀態是不指望了,但好歹不要繼續惡化了。

  我憂愁地盯著血管中一半的血液和一半偽裝成血液的液體,硬生生忍住嘆氣的衝動。

  「別擔心,」醫生半透明的手落在我的腦袋上空,輕輕地拍了拍,「再堅持一下,剩下就交給我吧。」

  這句似曾相似的話讓我心中一跳,猛地向上一抓——

  竟然抓住了他的手!

  「醫、醫生!」手心處傳來的是布料綿軟的觸感,以及透過布料溫熱的體溫,我微微睜大眼睛,驚喜地看向同樣愣住了的人,「我能抓住你了——」

  一旁守著的岩融頓時也湊了過來,好奇地出手。

  然後黑手套從投影中穿了出去。

  「……」

  「……」

  「……咦?」

  三個呆滯的臉面面相覷。

  「噗嗤。」醫生率先笑出聲,他保持著被我死死扣著手腕的別扭姿勢,解釋道:「我剛剛一直在想怎麼和你說這件事,目前能實體化的只有手,送走Rider組之後就有這個趨勢,頻率比較小,我也沒說,到Lancer退場之後才完全穩定下來。」

  「咦?咦——」得到了明確回答的我這才放心地松手,仿佛成了一個只會發出擬聲詞的傻子,眼巴巴地等解釋。

  「你創造的存在感太強了,花花,」醫生表情無奈,「作為在別人眼裡一直和你綁定的『Master』,我獲得了世界級別的拉扯感。」

  「那——」我眼睛亮晶晶,「不需要聖杯了嗎?」

  「嗯……」醫生明顯猶豫了一下,在我立刻戒備的目光中選擇了實話實說,「不的,你給我的是一個足夠穩定的『錨點』,但是我還缺一個正當的理由。」

  「唔……」我用手摸了摸下巴,沉思。

  「你可以這麼理解,」看我表情迷茫,他很快換了個說法,「前置條件已經達成,接下來就剩下一個儀式。」

  「哦!」我雙手一拍,「懂了!」

  聖杯非搶不可。

  「好!吃完這頓大餐就去送下一個英靈回家!」我鬥志高昂,高高地舉起了手。「衝啊——」

  「哦——」岩融超配合地也舉起了手,和我完成了一個擊掌。

  我保持著雙手上舉的姿勢,期待地看向醫生。

  醫生帶著不確定的表情,試探地有樣學樣,遲疑地也舉起那雙唯一可以實體化的手……

  我動作迅速地往前一拍!

  「啪!」

  「嘶——」

  清脆的擊掌聲和醫生控制不住的痛呼重合,而我抱著自己也說不出的心情,笑出了聲。

  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寂靜的夜晚洋溢著樸實無華的快樂。

  「不對,等下,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我突然想起了一開始的疑問,「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啊?什麼?」男人裝傻,「什麼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啊?」

  「少給我裝傻——」我深吸一口氣,「『再堅持一下,剩下就交給我吧』是什麼意思啊!」

  我又想起了沉迷打巴巴托斯的時候,躺在郵件裡和這句話一起的二十個金蘋果,頓時覺得心和肝都在隱隱作痛。

  而且我總覺得他這句話有什麼隱含的意思,可就是猜不出來,一時間煩躁地不行。

  謎語人和話說一半的人都應該就地打一頓!

  「啊,抱歉抱歉,一時順口,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醫生見我表情真的要垮下來了,急急忙忙解釋:「這次真的不會了,真的!」

  我仔仔細細地盯著他草綠色的眼睛看了一會。

  有所隱瞞,但這句話是真的。

  我微微松了口氣,但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

  「那你立字據!」

  「哎不是,都說了我這樣怎麼立字據啊你清醒點……咦好像真的可以?」

  「立字據——」

  「別別別好好好我立我立……」


第100章 千 手 神 通

  「確定現在就出發?」

  「當然。」

  「真的不再休息會?」

  「不, 速戰速決。」

  「那不再睡一覺?」

  「你覺得我就現在充滿電的狀態還能睡得著?」

  「道理是這個道理,就是,」醫生表情糾結, 「一夜之間送走……一二三四個英靈。」

  「我必須要糾正一點, 除了Rider是我正兒八經送走的,Assassin是阿拉什前輩滅的,Lancer是岩融打的,」我很有原則的掰著手指為自己正名:「還有Berserker和Saber的內鬥我是一點都沒插手……啊, 說起來, 那邊誰贏了?」

  「Saber,」保持連線狀態的阿拉什前輩適時地加入話題, 「兩人某種程度上勢均力敵,Berserker的各項指標還要更高些, 奈何他本人似乎執意求一個懲罰, 未戰先敗。」

  「哦,」我毫不意外地點頭,問起了另一個關心的事,「他的Master呢?」

  「說到這個, 」阿拉什前輩的聲音有些困惑, 「Berserker到最後似乎找回了理智一樣,主動斷開了和他那個普通人Master的魔力連接, 正好救了那個人一命, 當然也加快了自己敗退的速度。」

  「這樣?」阿拉什前輩這個看現場直播的人都看不明白的事, 我這個聽事後轉播的人更不清楚, 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糾結這些不重要, 我又問起另一個話題, 「櫻呢?」

  「安全可以放心,她和Berserker的御主一起,騎士王生性高潔不會涉及到普通人,至於別的,」阿拉什前輩頓了頓,「那孩子心理強大著,就我這段時間看下來,孩子和大人之間,主導的反而是年齡更小的櫻。」

  「被當成心靈支柱了嗎?」我皺了皺眉,「算了,別人的家事就不要插手,我們只要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把一切撥回正軌,其他的讓他們自己解決,帶她經歷了那麼多,總歸櫻是不會再吃虧的。」

  我選擇性地無視了之前直衝進人家老巢端了地下室還炸了人蟲窟的舉動。

  那是作為敵對方的合理行為,是公事,不算的!

  我認真地說服了自己,總結性地點了點頭。

  這邊醫生終於在一心二用下完成了被我壓著寫的字據,小心翼翼地遞了過來。

  「嗯?」我·本質還是個文盲·不識字翻了翻寫了滿滿一頁紙的字據,發現完全看不懂。

  但這難不倒我,秉承著尊重別人勞動成果的原則,我一目十行地將這封天書看完,最後在落款的地方看到了漢字體的署名:羅馬尼·阿其曼。

  很好,通篇至少我還認得這個。

  而且有這個足夠了。

  十分相信醫生人品的我滿意地點了點頭,仔細地將紙張折疊好,塞進防水的袋子中,再向醫生要了個保存的魔紋對著抄上去。

  最後貼著心口放好。

  完美。

  回去以後復印個十來分鐘裱在臥室的牆上,四舍五入一下,我也是有醫生簽名的人了!

  看完我這一份操作的醫生悄悄松了口氣,然後被我當場抓獲。

  「你好像很遺憾又很慶幸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我懷疑地摸向被我全副武裝的紙張,「……等等,你不會仗著我不識字寫了一堆廢話吧?」

  糊弄我?

  「沒有沒有沒有,」醫生猛地搖頭加擺手,突出一個做賊心虛,「只是第一次寫這種東西有點……羞恥。」

  「哦。」我盯著他看了幾秒,生生把他看到額頭冒汗才放過他,「先放過你,正事要緊。」

  這一下醫生就沒有試圖阻止我了,甚至積極地給我指出了最佳路線。

  「……」

  這人絕對有問題,等打完了我一定要好好研究這一份字據!

  「理論上小聖杯在回收了六個英靈後,大聖杯就會降臨,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們只要在還剩下Saber和Archer兩個英靈中再送走一個就夠了。」永遠成熟穩重的老兵阿拉什把話題拉回正軌:

  「幾位有想法嗎?」

  「能少一場戰鬥的確是好事,但是一旦大聖杯降臨的時候,我們和另外一組英靈同時在場,場面會更加難以掌控,」涉及到嚴肅話題,醫生也收起了輕松的表情,一句話切入問題的要害,「而掌控了小聖杯的Saber組無疑比我們更有優勢。」

  「沒錯,」這個問題我也想過,「阿拉什前輩,要麻煩您從現在起拖住Saber,而我這邊負責對上Archer。」

  話音剛落,熟知英靈數值的醫生就投了反對票:「不行!」

  遠處的阿拉什前輩沒有立刻回答,他明顯沉吟了一會,嚴肅地先發表了他的看法:「Master,以『越神秘越強大』的理論而言,吉爾伽美什王雖然占了『最神秘』『最古老』的加成,但涉及到Archer和Archer的對決,『阿拉什』作為弓兵的起源,未必會沒有勝算,再說我手中還握有王牌。」

  「這是我的看法,也是最穩妥的辦法,」弓兵的語氣平穩而自然,說完後,他頓了頓,沒有直接反駁我的觀點,只是以一種征詢的口吻補充:「你如果要說服我,得給出足夠信服的理由。」

  「當然,兩位請聽我說,」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已經回歸了本體的岩融的刀柄,感受到他無聲地支持,定了定神,組織了下語言,娓娓道來:

  「阿拉什前輩,您目前在暗,而Saber在明,還剛經歷過一場和故人的死戰,不只是身體上,心靈上的疲憊絕對是令咒修復不了的,與其是同兵種的硬碰硬,我更傾向弓對劍的針對性壓制,我的能力做不到拖住Saber組全員,所以這份任務只能交給您。」

  我做了個手勢,示意醫生聽我說完。

  「吉爾伽美什很強,非常強,且不說並不一定會按照規定被阿拉什前輩拖住,就以他隨心所欲的性格,留到最後才是最不可控的……他必須退場。」

  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高傲輕慢無以為王,我需要利用的就是他的這份心態,只要躲過最初一波的王之寶庫射擊——」

  「哦?自顧自的就作出判斷,妄想在王的後花園裡向王的權威發起挑釁的人,就是你嗎?」

  關智一的聲線出現在了距離很近的上空,黑雲壓城,山雨欲來,不屬於人類的猩紅色眼睛不帶一絲感情地俯視下方。

  「雜修。」

  我連再回一句通訊的時間抽不出,就被龐大的威壓釘在了原地。

  「吉·爾·伽·美·什!」

  我從牙縫中一字一頓地咬出來人的名字。

  「不玩你那個禮貌的敬語一套了?」王嘲諷地勾了勾嘴角。「你的表情、語調、態度,無論哪個都露出熟悉我這個王的反應。我承認了,你的確認識我,但是我可不認識你,看在你的眼力和悅耳的聲音的份上,僅原諒你這次的無理。」

  「但我還會繼續無禮下去。我尊重身為王的您,但是現在,我的眼睛看到的,只有必須要擊敗的敵人。」我也勾了勾嘴角,哪怕意識到這一路的經歷和對話大概都被這人看在了眼裡,我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和退縮,甚至頂著寸步難行的壓力嗆了回去,「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我下的戰帖被接了?」

  「哼!哈哈哈哈哈——區區凡人!膽敢直視本王,對話本王,搶奪本王的寶物,罪無可赦!」金色的鎧甲在夜色下閃著冰冷的光,黃金的弓兵隨意地抬手,背後泛起了大片金色的漣漪,數不清的兵器寶具在虛空中露出了猙獰的一角。「很遺憾,能夠讓王認真的戰鬥的人不需要第二個!」

  「既然已經放出了大話,那就發出更華麗的慘叫取悅本王,然後——像花一樣凋謝吧。」

  被黃金鎧甲包裹的手揮下。

  「醫生,後退。」我低聲囑咐,「下面讓我自己來。」

  吉爾伽美什的寶庫廣羅了世間一切的寶物,保不准就有能夠攻擊虛數空間的存在,在我自顧不暇的時候,我不敢把醫生暴露在這些寶具的射擊之下。

  「明白,」醫生理智地後退:「我會保護好自己,你不要有顧慮地去吧。」

  吉爾伽美什嘴上說的漫不經心,而實際發出的攻擊明顯要比他的態度認真。

  並非是之前在阻攔Berserker時放出的那種雜亂無序的類別,而是每一擊都能切實將對手靈核粉碎擊潰之物。

  即便是在被可以的行動封鎖之下,面對密密麻麻的武器投射,全盛狀態下的我沒有可能躲不過。

  但問題是,王之寶庫的庫存取之不盡,而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似是特意針對我剛剛的那句話,放出的火力一次比一次猛烈。

  「就只有這樣?」吉爾伽美什王語氣不屑,「你還在等什麼,雜修?」

  我努力平息劇烈的喘息,沒有在意他的蔑視。

  要放出足以抵抗神代寶具的木遁是一筆巨大的消耗,更別說高速移動和必要的回擊。

  不過,不著急……

  我相信此身在戰場上的適應天賦,只要再給我一會時間,我就可以適應這樣的壓力和攻擊節奏。

  『前輩,我已經遭遇吉爾伽美什,拖住Saber的工作就拜托您了!岩融——』

  『明白!』

  『主公,岩融在此!』

  兩個戰士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順著不同的契約送來,我掄起大薙刀,用到極致的瞳力看清了空中下落的軌跡,語氣激昂:『來吧,准備和神造兵器一較高低!』

  『哈哈哈哈哈哈哈!求之不得!』

  不可以輸!不允許輸!

  這是唯一可以能奪回失去之人的一戰!

  和吉爾伽美什打,我的計劃只有一個,盡力避免拼消耗和遠攻,把戰鬥的節奏拉到更有勝算的近身格鬥。

  消耗,最大的問題就是消耗。

  阿拉什前輩那邊應該也已經動了真格,體內儲存的魔力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下降。

  要快點,解析,看透他的戰鬥節奏——

  「你的敗北早已注定,」吉爾伽美什饒有趣味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苦苦掙扎的美景:「既然難逃一死,最後把負擔放下來如何?若是放下負擔的你,還有擊敗本王的余地。」

  他在……說什麼……?

  我身上背負著的……又是什麼?

  我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思考,可大約是背負著行走了太久,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卸下了。

  我的眼中透露出迷茫,沾染了血色的視野中,我仿佛聽到了吉爾伽美什嗤笑了一聲,以及漫天亮起的金光。

  我還有哪裡沒做好嗎?

  ——誰來,教教我啊?

  「唉。」

  一聲嘆息,一只手按上了我的肩膀。

  「真是令人操心,花花。」

  一道再樸實不過的土牆從我面前升起,伴隨著不絕於耳的叮叮當當之聲,半弧形的防御將這一波的射殺紛紛擋在了外邊。

  「柱間……先生?」我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您——?」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另一只手順勢按上了我的腦袋,制止了我的轉頭,「花花,你覺得千手是什麼?」

  「千手……」我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了喉嚨口,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土牆。

  身為曾經唯一的木遁使,柱間先生其實很少在重大場合用別的遁術,再加上我只會木遁,所以一直以來,「千手」給我的印像,就是木遁。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血脈真是奇妙,哪怕最開始你學的是千手一族的能力,可到後來,你還是繞到了宇智波更擅長的火攻和爆炸上,」按在腦袋上的力道加大,不滿地揉了揉,「好的不學,盡學些高爆發低續航的。」

  我張了張嘴,發現無法反駁。

  某種程度上,作為柱間先生手把手摔打出的我也算是他半個徒弟了,可到現在我才發現,「千手」一族的精華,我好似只碰到了個皮毛。

  「這不怪你,是我這個做老師的沒帶好,」柱間先生很快接了下去,他隨意地揮手,我仿佛間看到了眼熟的花瓣飄落,但很快視線被更加厚重的土牆遮擋,而我的注意力也很快被轉移。

  「什麼?」

  「花花,木遁——說到底就是個血繼界限,是千手一族的水和土查克拉的變異,」這個開創了傳奇的男人耐心地把忍者最常識的理論掰碎,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一邊替我撐起了安全的保護傘,一邊帶來遲到了很久的課,「森之千手,擅土,擅水,體格在忍者梯隊的頂端,擅體術,擅長兵。」

  「可我、」我並不是土生土長的——

  「別著急,知道你的情況特殊,」柱間先生安撫地拍了拍我,「就算是這樣,很多事情也是共通的,比如——樹木是扎根在富含水分的土壤之上的,明白嗎?你的木遁太空,太孤,太獨。」

  「光想著汲取自己的力量和空氣中的自然之力,你有感受過你腳下踩著的土地嗎?大地的包容,水源的潤澤——你有回應過嗎?」這一句話有些嚴厲,「耗空了就只想到用自己的血氣去補,就算是斑也沒有你這麼不要命!」

  又是一聲嘆息,我感受到肩上和腦袋上的力道在明顯減輕,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柱間先生的我有些慌張:「柱間先生,是我太笨。」

  「嗶啵……哢嚓、哢啦——」

  仿佛無堅不摧的土牆在以一種迅疾的速度瓦解,露出了牆外最古之王不變喜怒的眼,和開啟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廣闊的王之寶庫。

  「時間到了,花,我最後、最後再說一次。」

  「無論你來自何方,這份能力來自何處,身上流著哪一家的血,你是一個千手。」厚重的大手最後拍了拍我的肩,然後按住了我的後背,永遠蓬勃浩瀚的生機和堅定的托付從這雙手中無聲地傳遞而來,「我相信你已經明白了,對麼。」

  「是、是的!」我的心髒劇烈跳動,顫抖著接受了這一份托付。

  跨過了一個次元的壁壘,也過去了太久太久的時間。

  渾渾噩噩二十余年,就在我幾乎要放棄不切實際的少年心,冷卻沸騰的血液,被忙碌的求生磨平棱角,自暴自棄地隨著平庸的生活隨波逐流時……

  我擁有了了意想不到的機遇,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人,甚至從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身上,得到了沉重的認可。

  熱血難涼,少年不死。

  「柱間先生!我必定——」

  「叫老師。」男人爽朗大笑,「你可是我的第一個徒弟,去吧,讓世人看看,何謂——千手神通!」

  「當然!」我驕傲地,自負地昂起了頭,「我可是千手花!」

  在這種程度的強敵面前,顧慮和負擔都是阻礙我前進的絆腳石,就如同吉爾伽美什王所說的,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那就賭上純粹的一切。

  不是想要奪取什麼,只是厚臉皮地展現自己作為人類的欲望和貪婪,並為這份欲望,拼上自身強烈的意志為之奮鬥。

  這就是人類啊——

  這就是,站在這份土地上,被土地愛著的人類!

  我終於明了,最初落到火影世界,還沒有掌握木遁的我感受到的並不是森林的偏愛,而是土地對這繼承了仙人之體的戰鬥一族的庇護。

  不需要結印,不需要龐大的支出,大地的土壤和水分給予了小小的種子最大的支援,於是,樹木成林,林木成森,而我甚至沒有多大的消耗。

  天際染上了帶著淡藍色的白,這是要天亮的征兆。

  也正是這時,我體內維持著魔力支援的契約,被單方面切斷了。

  我內心猛地一沉。

  『——阿拉什!』

  『切斷契約是我做的,別慌,Master 。』阿拉什前輩的聲音立刻回應了我:『弓兵職介擁有獨立行動的特性,就算沒有御主的魔力供給,也可以存在一段時間,這份儲存用來攔住Saber足夠了!』

  『你的戰場更重要!』弓兵的聲音也帶著沉重的喘息,甚至帶著決絕:『不需要在意我這邊,這份力量也盡管拿去吧!』

  可是您的單獨行動只有C啊!

  對上各方面數值都很強的Saber,又能支撐多久?

  我狠狠眨了眨眼睛,把湧上來的淚意壓下。

  對於這個盡全力幫助我的前輩,我還有我可以做的!

  「以令咒之名,Archer,阿拉什——」

  我高高舉起右手,加固的遮掩魔術在這句話之下被迫散開,手背上半個千手的令咒發出耀眼的紅光。

  「給予您真心,信念,力量!」

  吉爾伽美什的動作猛地一頓,難掩訝異的視線牢牢地釘在了我的手背之上。

  我右手握拳,再度高呼。

  「以令咒之名,Archer,偉大的英雄阿拉什!」

  「請保持您那堅韌的身軀,直至見證我的勝利!」

  千手和宇智波重疊而成的族紋順著這份請求,牽引冬木地脈中積攢了六十年的魔力,帶著無法抵抗的約束力,盡數灌輸到已經孤注一擲的大英雄身上。

  「真是給我出了一份大難題啊,花。」

  已經拉開弓的波斯的大英雄被迫停下了自毀的動作,撕裂的身體被龐大的魔力奇跡般的修復,他無奈搖頭,嘴裡抱怨著,眼中卻迸發出了從未有過的光。

  「不過啊,戰爭結束後的勝利,還真想看看啊。」

  阿拉什懷著期待,向生之心激發了更為堅韌的意志,一箭射出,帶出了漫天的魔力之箭矢。

  「抱歉了,騎士王,此路不通!」

  他無畏地迎上了高舉的勝利誓約之刃。

  在御主零零散散傳來的記憶中,既然另一個他能夠接下最強圓桌騎士全力一擊的無悔湖光,那麼他自然也能接下同為姊妹劍的石中劍!

  「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很有能耐啊,膽敢欺騙王的眼睛!」吉爾伽美什在我兩劃令咒落下後,倏爾明了了一切,他的眼神中有憤怒,但更多的,是我無法理解的復雜。

  「在王的庭院肆意妄為,怎麼,企圖這樣偷走王的所有物嗎?」

  「不,我正是光明正大的索取!」

  我直視最古之王的威能,無畏迎上了從黑暗中射出的寶庫之光。「來吧!吉爾伽美什——」

  王之寶庫乃是無限聚斂的極致,而人類,從來都是不屈不撓,人類的抗爭,同樣永無止境。

  紛紛揚揚的刀槍棍棒投射而下,緊密的包圍圈被野性生長的自然之力抵消。

  仿佛第一次認識到千手的體質是多麼可怖的強悍,無窮無盡的生機從那顆心髒裂縫處解封,更多的藤蔓和枝干破土而出,甚至有土地隨之隆起,我包裹在這一份愛意之下,猖狂大笑:「現在,該由人類為王道謝幕了!」

  這一份爆發出來的光,是否能與你爭鋒?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王准許了!」高高在上的王捂臉大笑,「欣喜吧,小丫頭,這場戰鬥,有讓王認真起來的價值。」

  「以此一擊作為訣別之儀!」

  黃金與青金石的色彩相互纏繞的劍柄從虛空中下沉,壓縮的風壓形成斷層,三塊黑紅色的圓形刀刃以各自的方式旋轉著,分別代表了世界形成之初的「天」、「地」、「冥界」三塊石板。

  此為切裂世界一擊,非對肅正防御不可擋。

  「談述原初,天地分離,虛無即為開辟之禮祝——」

  傻子才會讓你把讀條讀完!

  我壓上了所有的賭注,精確地鎖定了潛意識中危機感最小的一片石板,樹木聽從我的意願,包裹著腳下的土地向天空伸展拍下!

  解放詞沒有說完就被我的逼近迫得不得不提前發出的對界寶具與平地而起的土壤和樹木相撞。

  尚未得到現界機會的另外兩片石板不甘地重新沒入虛空,只剩下被我提前鎖定打落的一片圓形刀刃破除途經的阻礙,以撕裂空間之力,向我的胸膛刺來。

  「開天辟地乖離星,閃開,花花——」醫生聲嘶力竭的大喊,試圖阻止我的衝鋒,「我們不打了,放棄吧!回來啊!」

  「絕——不——」呼呼的風聲中,我迎上黑紅色的刀刃,露出了自信的笑。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一片刀刃,正是像征著「地」的運轉之力。

  哈!大地——

  我可是立足於大地的人子啊!

  相信我吧,醫生。

  為不止一個世界的穩定付出過的我,這一身,必定帶著對肅正之防御。

  賭一把!

  「——Enuma Elish!」

  「萬像——森羅!!」

  紅日,在經歷了漫長的黑夜後,在漫天燦爛的朝霞中,撕開了黑夜,送來了新的一天。


第101章 大概是一個過渡章啦

  鮮血從我的左胸迸開, 全力衝鋒未減速,只是在最後沉肩避開要害的我全然不顧被洞穿的胸口,最後一擊——!

  我搖晃著半邊血肉模糊的身體, 與其說是帶著大薙刀, 不如說是大薙刀牽引著我,狠狠斬下!

  吉爾伽美什的瞳孔劇烈收縮,高聲:「——Enkidu!」

  天之鎖自序射出,只差一點, 凶戾斬下的末位神明被鎖鏈牢牢禁錮!

  到此為止了嗎?

  當然不!

  『主公, 准備!』

  寸步難進的大薙刀發出了劇烈的震顫,以一種玉石俱焚的力道扭轉, 將我狠狠地向前甩出!

  我松開指骨盡碎的手,咬牙調動遠端肌肉力量, 奮力抓握成拳,對准這人全身唯一沒有被鎧甲覆蓋的頸側,砸下!

  繳械了我的兵器那又如何, 我渾身上下皆可為兵器!

  「如何?吉爾伽美什——」

  慢了一步纏繞而上的天之鎖將我層層束縛, 可我那最後一擊已經揮出!

  「——我贏了!」

  「什——唔?!」

  被我嚴嚴實實的一拳砸在頸動脈竇, 直接砸到兩眼發黑的英雄王往後踉蹌了好幾步, 要不是天之鎖動作快, 差點被當場送走。

  也沒差了, 因為我在拳頭上包裹了勁力, 透過接觸的皮膚面, 橫衝直撞而下。

  我願稱這招為:隔山打牛。

  「滋味不好受吧,英雄王?」天之鎖嘩啦啦地作響, 警惕地把我的雙手重重包裹, 我卻無所謂地咧嘴笑了, 「此局該判我為勝!」

  英雄王搖晃著穩住了身形,一手捂著變形的頸側,反倒是愉快地仰天大笑。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很好!」

  那邊,莫名心情很好的王在大笑,這邊,天之鎖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勾了勾,一圈一圈地散開,接著,把纏繞的大薙刀遞到我手裡。

  上一秒還在打生打死的我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謝……謝?」我不確定地歪了歪頭,結果扯到了全身的傷口,痛到齜牙咧嘴。

  「本王對這次的巡視很滿意,千手花喲——」

  總算笑完的吉爾伽美什揮了揮手,不知道做了什麼,他的腳底升起了回歸英靈座的金色粒子。

  「不得不說,這份貪婪和勇氣值得嘉獎,既然愉悅了王,又向本王提出了訴求,本王又豈有不允的道理!」

  見過了一晚上的金色漣漪再現,一個金色的大杯子落入寶庫之主的手中,接著,被他隨意地扔到了我的懷裡。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這個意料之外的杯子,語無倫次:「吉、吉爾伽美什王,這個——」

  「烏魯克大杯。」

  金色的粒子已經蔓延到了腰部,總算整理好表情,現在又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吉爾伽美什王矜持地抬起下巴,「王寬恕你的無禮,作為獎賞,聖杯賜給你也無妨。」

  我當然知道這個是烏魯克大杯,畢竟在第七特異點擊敗特亞馬特女神的時候賢王也給了這個,可是,可是啊——

  當時是經歷了滅世一戰,經歷了與烏魯克人們的共存亡,經歷過神代的落幕,與賢明的王結下深厚的羈絆後才得到的,那、那這個呢?

  怎麼想我也不配啊?

  糟了,會不會是我剛剛那一拳把人打傻了吧?

  這要是打在別地方我也不會有這個懷疑,但畢竟我之前是照著頸動脈竇的位置用足了力……

  雖然吉爾伽美什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血統,抗揍能力出類拔萃,但是萬一呢?

  我捧著干淨的、沒有被污染的、最古之聖杯,陷入了深刻自我反省中。

  「感謝您的慷慨,」糾結了好久,趁著剛才打出那一拳的勇氣還在,我頂著壓力堅強地搖了搖頭:「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需要的聖杯,只有在第四次聖杯戰爭降臨的那一個。

  我會靠著自己的實力去奪取的那一個。

  「愚昧!……罷了,赦免你的無知,」吉爾伽美什低斥:「不過是額外的獎賞,無需在意。作為勝者,允諾你在本王的庭院放肆——聽明白了嗎?」

  猩紅色的眼睛裡是威脅,也是笑意,矛盾的,正是吉爾伽美什。

  我聽明白了。

  「……是!」

  到現在仍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吉爾伽美什王的好感度會這麼高,我還是抱著自己憑本事贏來的戰利品,艱難地行了一個烏魯克的見面禮,「但您就算不說,我也會奮戰到底!」

  「那麼,再見了,千手花,哎呀,打的真愉快呀。」

  契約裡屬於他無趣的御主的勸誡仍在傳來,吉爾伽美什充耳不聞,隨意地又換了一個姿勢,饒有興趣地等著回歸的時刻。

  「對了,那邊那個誰,」臨走之前,任性的王突然想起了什麼,「禮物准備的還算不錯。」

  「嗯,在說我?什麼禮物……等?!咦,咦——」

  聲音不是我發出的,是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的醫生,他用著一種超級熟稔的口吻,抓狂道:「你這家伙怎麼知道!」

  「專業一點,羅馬尼,王無所不知。」英靈挑眉,口吻是如出一轍的熟稔,「不過既然是驚喜,本王勉為其難就閉嘴好了。」

  「這不是根本就已經說出來了啊你這個笨蛋王!」

  醫生嗷嗷大叫,對上了我若有所思的眼神後猛地噤聲。

  我靠著大薙刀,抱著聖杯,看著這個人若無其事地張望了一會,然後一秒失憶,悄悄挪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他什麼時候把千裡眼打開的?」

  「我哪裡知道。」我琢磨著他們口中的『禮物』,一心二用地也壓低了聲音:「而且醫生,他聽得到。」

  「……」醫生徒勞的張了張嘴,欲蓋彌彰地捂住了臉,色厲內荏地呵斥:「快走快走,手下敗將話還這麼多!」

  「哼,打贏的又不是你,」突然幼稚的吉爾伽美什同樣嗆了回去,眼看著金色沒到頭部,他轉而憤怒地看向還搭在我身上的天之鎖,「還有你,你還要賴到什麼時候,走了!」

  不愧是英雄王,一個普通的退場也要特立獨行,堪稱耗時最長,最搞事,最豐富多彩。

  送走了氣咻咻的英雄王之後,我對著手中的烏魯克大杯陷入了糾結中。

  「如果只是按照蘊含的能量和神秘度來說,這個聖杯是最強大的,不過……」醫生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聖杯雖然名為Holy Grail,但迦勒底收集到的聖杯的正式名稱實際上不叫Holy Grail,而是稱為Art Graph,這個烏魯克大杯更接近迦勒底收集到的聖杯形態,也就是說……」

  我接上:「沒有許願的能力。」

  「是啊……」

  兩個人面面相覷,齊齊嘆了口氣。

  果然人不能想著走捷徑。

  「算了,給你,拿好。」我一把派不上用場的聖杯塞到醫生手裡,活動了下關節,「除了偏離心髒的那個傷口,其他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嘶……好癢。」

  我試圖抓撓結痂的臉,在醫生一臉緊張的制止中訕訕作罷。

  千手的體質完全開發之後的自愈能力真的可怕。

  那邊,被我隨手一塞的醫生也不知道經過了一番什麼操作,完美地將聖杯藏進了他的世界。

  就安全!

  「六個英靈的靈魂回歸,大聖杯應該要降臨了?」沒有了負擔的我把散開的頭發綁好,得到了醫生的肯定。

  「你不擔心?Saber距離聖杯降臨處最近,放任阿拉什一個人在那裡,你還讓他不要靠近。」醫生一邊給我劃出最近的路線,一邊詢問我的下一步計劃。

  「你不知道?」我下意識地反問,接著恍然,「哦對,你參加的第四次聖杯戰爭是正常的一次,當然不知道。」

  「什麼正常的……這次聖杯戰爭不正常嗎?」醫生順著我的話問道,順手對著不遠處的聖杯放了個探測。

  尖銳的報警聲一瞬間在我的耳邊炸開。

  「唔——」我腳下一亂,直接栽成了滾地葫蘆。

  「抱歉抱歉,」飛快地鍵盤敲擊聲過後,報警消音,只剩下一閃一閃的紅色警示燈。

  一雙戴著手套的手按在了我的額頭上,擔憂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你還好吧?」

  「問題不大。」我虛弱地揮了揮手,「是我的問題,我還以為你知道的——關於大聖杯在上一屆戰爭被污染的事情。」

  「污染——」醫生拔高了音量,「是我想的那個污染?!」

  「對,就是那個。」

  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我堅強地又竄上了屋頂,迎著晨曦,緩緩吐出那四個字:

  「此世之惡。」

  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聖杯會被乘機許願用掉。

  我相信衛宮切嗣的判斷力,那可是能當機立斷用疊加令咒讓騎士王砍了聖杯的狠人。

  在那之前,我只要叮囑阿拉什前輩遠離那一塊不要被污染,再防著最後聖杯被破壞,然後表明我可以解決這個污染的黑泥,就可以了。

  「計劃沒有問題,」好好聽完了我的計劃後,醫生疑惑地追問,「所以你真的有方法解決此世之惡?」

  「沒有啊。」我光棍地一攤手,「但是醫生,我們的願望又不是完全依靠聖杯。」

  「我們只需要『第四次聖杯戰爭的聖杯』這一個引子,讓你再走一遍『出生』的路而已嘛。」

  我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完全解決做不到,但抗一會我應該還是可以的,等你出生了,我們再把聖杯砍了就好啦!」

  我歡快地一拍手:「加油,醫生!爭取出生得快一點哦!」

  「你就不能換個詞嗎?」醫生吐槽,「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快一點。」

  「好耶——衝衝衝!」

  「似乎聽起來是很完美又輕松的計劃……」看著歡快跑遠的少女,指揮官揉了揉眉心,低聲自言自語:

  「可我心裡的這一份始終壓不下的不安……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102章 一支穿雲箭

  聖杯實際降臨的速度要比我們推測的快得多, 讓人不免懷疑它是不是急著投胎。

  「如果涉及到你說的此世之惡,」醫生的語氣非常嚴肅:「那麼『它』的確會對此迫不及待,花花, 情勢很嚴峻,你必須要給我明確的可以支撐的時間,必要時撤退的方案……」

  「……醫生。」我突然打斷他,「來不及了, 你看前面。」

  醫生順著我示意的方向遠眺, 啞然失聲。

  聖杯的確降臨了, 但是比黯淡的杯子更快更明顯的,是從杯中不斷往外溢出的黑色泥沼。

  大概是受制於儀式尚未完全, 黑泥覆蓋的範圍並不大,以聖杯為中心,張牙舞爪的惡意被牢牢地圈定在了一個約有足球場大小的空間。

  在黑泥的邊緣站著的,是意見難得達成了一致的Saber主從。

  眼睜睜的看著衛宮切嗣手背上最後一劃令咒消失,騎士王手中的聖劍光芒大盛, 我不得不放棄更穩妥的解決方法。

  原本未完全解放的聖杯應該是盛滿了黑泥, 卻不會溢出的狀態, 這樣的話只要我在捧起聖杯的時候守住心神, 完成必要的流程,再把周圍封鎖等一個對城寶具,確保其中的黑泥被完全蒸發就夠了。

  然而不知道中間出現了什麼變故, 現在實際的形勢陷入了進退維谷。

  若要進, 則必須闖過黑泥的包裹, 衝入中心。

  若要退, 蓄力即將完畢的勝利誓約之劍也不一定能將黑泥完全毀滅。

  我很快就下了決定。

  「這邊的溝通說服工作就拜托你了, 以及, 拜托幫我拿著這個。」

  我決然地將背負的大薙刀解下,鄭重托付給醫生。

  『岩融,你留下!』

  這片土地上的神明對污穢的抗性太差,沒人敢拿末位的付喪神賭這一份可能。

  「唔、前輩——」眼睛的痛苦已經不容忽視,我猛地提高音量,掩飾方才那一聲未能克制住的痛呼,「擋住Saber!拜托了,請再堅持一會!」

  「那你呢,千手花!」先是被沉重的大薙刀壓得雙手一沉,後是被我趁機遠遠地拉開距離的醫生怒不可遏,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你敢不敢回頭看我!」

  「我去抓聖杯——」我頭也不回,捂住眼睛,阻止淌下的血淚滴落,「此世之惡——接觸的人越少——越好——!」

  我一頭扎進了惡意翻湧的泥沼之中。

  受到惡意刺激的眼睛不斷地向大腦中樞傳達劇烈的痛感,臉頰已經被淌下的污血浸染,經歷過千錘百煉的軀體尚且還能承受來自黑泥的侵蝕,可一直以來未能掌控的眼睛——就要到達崩潰的邊緣了。

  眼睛……好痛……要瞎了……

  情況比我想像中的要惡劣得多。

  在被完全吞噬的前一秒,我苦笑著想,這一次如果沒有奇跡,我應該回不去了。

  最致命的失誤,就是在做計劃的時候,沒有把宇智波一族特有的寫輪眼算進去。

  來自微薄的、未知的、一直被我忽略的宇智波血脈,在此刻彰顯著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宇智波敏銳的天性在這時候成了黑泥最可怕的助攻,無窮無盡的惡意被放大,被剖析,接著,連內心掩藏得極深的偏執都被無情地挖出,鞭笞。它們共同加入了黑泥的敵對方,向我的搖搖欲墜的神志發起進攻。

  屑屑細語占據了我的認知,那是意味不明的低喃,是刺耳的尖叫,是細碎的哭泣……

  無處不在的惡意將我包圍,寫輪眼早就在爆炸的負面情緒刺激之下自動出現,三色的勾玉在瘋狂地旋轉,轉到極致後,在某一個點——無聲地連成了線。

  我恍惚地意識到,屬於我的萬花筒,開了。

  一面倒的拉鋸戰短暫地停滯了一瞬,新生的萬花筒尚未成型,就在重壓之下被迫開啟超負荷運轉,試圖將負能量吸收,清除出一條可以穿行的小道。

  可是,此世之惡凝聚而成的惡意,真的太多太多了……

  我現在走到哪裡了?我真的有在前進嗎?我……還是我嗎?

  越來越沉重的眼皮,逐漸失守的清明神台,節節敗退的精神觸角,沒過多久,我唯一剩下的,只有依靠本能護住的聯系和羈絆。

  是後頸的斑紋,是背後的飛雷神,是藏在眼睛裡另一個人的萬花筒,是藤蔓纏繞著的契約……

  唯有這些……這些絕對不允許!

  我艱難地聚集被逐一分散的理智,用最後一份冷靜,在逐漸無法呼吸的泥沼中睜大了眼睛。

  只要這些還在,我就不會放棄,哪怕全面失守,我都可以靠著僅剩的一絲清明遁入黑海,靠著游擊作戰,逐一蠶食,奪回失地。

  無非是耗費的時間久了一些,以及……

  神明暗墮之後,還會保留之前的記憶和感情嗎?

  『會的。』契約振動,一個沙啞的聲音穿透了阻隔:『岩融與您同在。』

  這樣啊。

  我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懷抱著孤獨與希望,疲憊地、不甘地合上眼睛。

  周圍等候的黑泥迫不及待簇擁而上,四面八方的拉扯越來越重,就在我即將沉入深淵之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我的上空敲響。

  「叮當——!」

  是箭矢擊中杯子的聲音。

  箭是好箭,堅韌銳利,纏繞著英靈與我相關的契約之力,射箭的人很果斷,好臂力好准頭,杯子也是好杯……好的很眼熟,和先前由英雄王塞給我再被我反手塞給醫生的那個杯子不能說完全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被特殊箭矢擊穿的杯子發出了彩色的光。

  彩、彩圈?

  好多的——彩圈!

  炫目的光芒刺激我從昏昏沉沉中掙扎醒來,周圍猖獗的黑泥不甘地被我甩在身後,我借著這一份光,撥開黑暗,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前。

  因為我看到了,從遮天蔽日的黑暗中高高舉起的那一面鳶尾花旗!

  ……

  就在少女沒入黑泥中再無音訊傳來時,羅馬尼就意識到他的不安還是成真了。

  「快想想辦法,一定還有什麼我忽略的……」迦勒底的前司令官按捺下焦躁的心緒,一邊三言兩語的連同付喪神和弓兵的武力說服了動搖的Saber組,一邊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屏幕上四處搜尋突破口。

  「是眼睛,那雙轉為黑紅色的眼睛對惡意太敏感了。」阿拉什自責不已,「她衝出去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我本該拉住她——」

  「在大事上花花不是這麼沒有分寸的人,」司令官飛快地說,「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個意外……可我寧可她是知道了沒說!」

  兩人紛紛沉默。

  最怕的就是不設防的意外。

  「外邊交給你們了,我在這裡派不上用場,」自動幻化出人形的大薙刀低聲道,「我去意識海深處找她,身為半身,自當與她……同去同歸!」

  「當啷!」

  大薙刀的本體失去支撐後墜落在地,付喪神的意識已經離開了。

  「兩位,我們不能白白在這裡干耗,」被臨時說服的衛宮切嗣冷靜到冷酷地介入了這一份沉默,「如果一直沒有解決的辦法,就只有將那一片的黑泥全部蒸發。」

  在一旁的騎士王面容不忍,碧綠色的眼睛閃過掙扎,卻還是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很快被一雙帶著箭繭的手按住了。

  「這可不行啊,Saber,」波斯的大英雄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笑,眼中卻帶上了鋒芒,「你應該不想,嘗『流星一條』的滋味吧?」

  理智上說,衛宮切嗣的決定是最正確,最能降低影響和傷亡的選擇。

  但是還有一人未歸。

  他、羅馬尼,以及離去的岩融,他們都是這麼堅信著那個少女,無論再絕望,也一定會打破這一份壁壘歸來。

  無非是花費的時間要很多罷了。可偏偏,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天已經亮了,這座城市就快要蘇醒了。

  這座城市神秘側的掌管者,戰敗卻存活的遠阪家主;聖杯戰爭的中立者和監督者,冬木教會,以及總部遠在西歐,在暗處虎視眈眈的時鐘塔……

  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這裡。

  氣氛越來越僵持,脆弱的盟約在撕裂的邊緣,劍士和弓兵的對視已經漫開了火藥味,就在這時——

  「我想到了!還有辦法!」

  粉色頭發的男人推開一片凌亂的指揮台,激動地站起身,壓抑著顫抖捧起了手中的金色杯子:

  「烏魯克大杯!」

  時間爭分奪秒,他一刻都不願意耽擱,面對所有人的疑惑和不解,他沒有再多加解釋。

  那是無人可知的經歷,只有經歷過奪回未來一戰的迦勒底才記錄著——曾在第七特異點,被烏魯克王作為媒介召喚出用以對抗「獸」的英靈們的,正是這一尊大杯!

  「她如果不能發聲,那就由我代為呼喚!」

  模仿迦勒底的靈基記錄,以此為基座,召喚曾經相遇過的英靈們的幻影。

  「我可是她的Master!」

  英靈召喚消耗太大,成功率太小,那就降格,再降格!

  哪怕只是區區一群看不清面容的投影,甚至是隨時會消散的幻影,只要召喚成功,這一份奇跡帶來的光芒,足矣!

  管制室的設備高負荷運轉,層層疊加的數字屏幕頻繁閃動,模擬,計算,確認,執行!

  所有一切宣告完成之時,這個被平平無奇的人類,一度只是居於幕後的無能者奮力地拋出了手中的聖杯:

  「聖杯啊,以羅馬尼·阿其曼之名,召喚迄今為止創下的羈絆——」

  與少女契約的弓兵眼中飛快地滑過一幅幅畫面,出色的目力很好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救國的聖女,薔薇的皇帝,海盜旗升起的海岸線,迷霧封鎖的工業都市,橫跨北美大陸的征程,流浪了千年終於歸還的聖劍,以及……蘇醒的提亞馬特古神。

  未曾經歷過這一切的弓兵阿拉什在這一瞬間全部明白了。

  他自發地松開了鉗制劍士的手,向腰側的箭筒摸去。

  「——獨立於虛空的幻影們,在此回憶起時間神殿共同戰鬥的羈絆!」

  「在無人可尋獲希望的流放之地,在人們遺忘了的人理之外,那些曾經降臨的奇跡,請為了她——再次顯現吧!」

  烏魯克大杯旋轉著被拋出,金色的、彩色的光芒交織,接著,由弓兵阿拉什射出的一箭為引,虛空之中,與呼喊之人同樣的投影一一顯現。

  出於各種心態暗自憑依在使魔身上,數雙密切關注這場聖杯戰爭的眼睛無不驚愕地看到了,在那絕望的黑泥之上誕生的,此世間絕無僅有的奇跡,無數英靈幻影響應這份召喚而來!

  他們的的確確是是虛幻的,可也是真實存在過的。

  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的盛況,風格迥異的英雄們互相托付後背,向著共同的目標揮出了手中的武器。

  位於最前方,也是最先回應的是一個身著白鎧的金發少女。

  「那是……!」

  手握聖劍的騎士王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了少女的身份:

  「法蘭西……」

  哪怕只是低於英靈投影存在的幻影,冬木的靈脈也支撐不住如此龐大的消耗,包括少女在內,所有英靈面容尚不清晰,可迎著東升的太陽舉起的那一面鳶尾花旗,卻是如此的鮮明。

  「聽著!於此領域內集結的,一騎當千,萬夫不倒的英靈們啊——」

  堅強,犧牲,勇敢的救國聖女帶來了名為奇跡的光。

  「哪怕本為無法相容的敵人,哪怕本為沒有交集的不同時代之人,現在也請互相把後背托付給對方吧!」

  「不只是為了阻止人理燒卻,更為了幫助我們的契約者開辟前行的道路!」

  「我的真名為——貞德!」

  「以主之名,化為各位的堅實之盾!」

  翻滾的黑泥,在這一片耀眼的希望之下,退卻了。


第103章 遍示記載之萬像

  縈繞在我周身的壓力頓時一輕。

  黑泥如潮水般的退去, 有很多很多看不清面容的幻影擋在我身前,圍在我的周圍,替我分擔了難以承受之惡意。

  那些幻影的相貌模糊,身形縹緲, 一切如同被迷霧遮住, 但, 他們中的每一人我都能認得。

  「時間神殿……極天的流星雨……光……」

  七色的光。

  我慌忙擦下從眼角淌下的血淚, 順著他們來時的方向看去。

  阿拉什前輩的流星一條, 正是七色的光。

  「喲,Master——」

  對上我視線的弓兵笑的像一個孩子,仿佛身上距離撕裂只有一步之遙的猙獰傷口完全不存在一般,大幅度地向我揮了揮手。

  「前……輩……」

  他自得地朝我豎起拇指。

  看, 我做到了我們的約定哦。

  ——依照約定,阿拉什會親眼見證千手花的勝利。

  所以那是無限接近流星一條的一箭, 只在發出之前的瞬間收了一分力。

  於是射出這驚天一箭的人瀕臨死去,卻還是留下了一口氣。

  ——依照約定,你也要快點哦, Master。

  弓兵的眼裡是這麼說的。

  很難用切實的語言描述在這一瞬間,我的內心充斥的是什麼樣的感情, 但是這一份份凌駕於所有惡意之上的善意,我確確實實收到了。

  自此再無所畏懼!

  沉重的腳步從黑泥中邁開, 一步,兩步……

  邁開的步伐越來越大, 前進的道路越來越不受阻礙, 一批英靈幻影們與我擦肩而過, 又遇上新的一批, 如此, 向前!向前!

  「你再也無法同化我,安哥拉曼紐。」

  耗費了幾天幾夜,只這一次,距離成功是如此之近。

  所以,世界啊——

  「給我……把……醫生……」

  我掙扎著衝出包圍,吶喊著、憤怒地朝著最中心的聖杯伸出了手:

  「還回來啊——!」

  『真是耀眼……耀眼到刺眼的程度了,』隱藏在黑泥中的眼睛不滿地下潛,『用對付『獸』的規格對待被稱為最弱的Servent的我,太過分了。』

  眼睛的主人,復仇者安哥拉曼紐,因戰敗而被聖杯吸收,卻因為自身獨特的願望聚集體的屬性完成了受肉,達到了的第三法——靈魂具現化,此刻宛如一個觀眾,注視著遠離他而去的同類。

  『啊啊……』它放下了徒勞伸出又被斬斷的觸須,『就這樣吧,反正……我一直都是這樣……』

  被污蔑,被拷問,最終被強行附加了「惡」的名義死去。

  即便當初愚昧的村民死去,貧困的村莊消失,他始終被束縛在山頂,眺望著人類的生活,人類的醜惡,人類的喜悅,溫暖的光芒。遙想著自己並未能得到的「理所當然的日常」。

  然後,「他」變成了「它」,沒有達成任何偉業和成果的家伙,竟然諷刺地因為聖杯的願望而成為了真正的惡魔。

  『畢竟波斯神話就是這樣——』

  難得想起了生前事跡的「它」又變成了「他」,

  『善與惡,光明與黑暗,阿裡曼終將被奧爾馬茲德擊敗。』

  而安哥拉紐曼的奧爾馬茲德……

  天空中遲遲未散的七彩色光芒落在了無聲湧動的泥沼之上,來自古波斯的最初復仇者啞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古波斯的大英雄,阿拉什啊……」

  他竟然懷著期待的心情用『手』捧住了這一寸光,「傳說中的流星一條……慈愛的七彩之光麼……?」

  奮力衝出包圍的我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好啦好啦,我認輸——」聲音帶著刻意的輕佻,卻難掩其中放下一切的輕松和隱秘的期望:「只不過想要達成你的目的,光靠許願可不夠……把這個也拿上吧。」

  一本書突兀地出現在了我的手中。

  書的封面是繁復的花紋構成的神秘文字,無法辨認文字,無法分析圖案,卻不知為何能夠理解,伴隨著眼睛的灼熱,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遍示記載之萬像(Avesta)。」

  「沒錯,就是那個,還得感謝被射穿的大杯,」心甘情願耗盡魔力消失的復仇者嘿嘿笑了起來,「這個可不是贗品,要好好使用哦,千手花——啊,不過這句話你應該聽不到了吧。」

  復仇者動了動手,最後將寶具的使用目標定位在少女的身上,閉上了眼睛,躲開了她精准尋來的視線。

  「走了走了,手下敗將就應該識趣地退場,終於——可以下崗啦~」

  能夠自動自動記錄事件的寶具以媲美超級計算機的速度啟動運行,以定位的人為錨點,搜尋,追溯,並誠實地一一記錄。

  於是,本不被人所知的功績終於可以書寫,也終於有真實存在之物的憑依。

  迎著七彩的光無聲融化的黑泥之中開出了一朵純白的花,而他最後的聲音,則掩蓋在了人們驟起的驚呼聲中。

  「……可真美麗啊……那雙眼睛。」

  我的眼前在念出那一段文字時就被紛飛的大雪覆蓋,接著,大雪被自動開啟的大門關在門外,充滿金屬感的牆壁穩速後移,走廊外大雪仍在紛紛揚揚落下,走廊內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面容輕松,我的視野輕微晃動,堅定地,帶著明確的目標,推開了一扇門。

  門後邊是懶散地坐在床鋪上偷吃草莓蛋糕的粉發男人,聽到門開的聲音後訝異地回過頭,嘴巴還咬著叉子——

  然後,畫面飛速的轉換,漫天的爆炸,紅色的警報,臨時上崗的司令官,沉重的托付,一幕幕,一幀幀,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最後定格在緩緩摘下的白色手套,以及伸出的,套著第十個指環的手:

  ——訣別之時已至,以此舍棄世界(Ars Nova)。

  「啪嗒——」是淚水滴落的聲音。

  暈染而開的紙張飛速地翻動,一份一份的烙印被打上,世界發出了退讓的聲音。

  羅馬尼·阿其曼,存在確認。

  一片炫目的七彩之光中,我的手觸碰到了冰涼的杯壁。

  該許願了。

  這是回歸了「無」之屬性的聖杯,聚集了冬木六十年的靈脈之力,具備能讓所羅門王成為人類的聖杯,也是名為羅馬尼·阿其曼的人類出生的搖籃。

  到了這個時候,我反而不著急了。

  我珍視地捧起了這個金光閃閃的杯子,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向等候著我歸來的人們。

  沿途的英靈幻影一一向我點頭示意,空中旋轉的烏魯克大杯完成了被賦予的使命,漸漸淡化,帶著召喚而來的支援者們消散於我的身後。

  走過Saber阿爾托莉雅和衛宮切嗣的身側時,我收到了兩個人微微的俯身。

  我回了一個感激的笑。

  感謝你們不再與我爭奪這一尊聖杯。

  最後,我站在了我的伙伴們的面前。

  「哎喲,結束了啊,」靠在樹干上的弓兵對我露出了誇贊的笑:「勝利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Master,干得漂亮。」

  「嗯,多虧了阿拉什前輩!」我盡力不去看他已經被鮮血染透的戰衣,蒼白的臉色,以及從腳下升起的金色粒子,大聲道:

  「東方大英雄的阿拉什!是能夠終結戰鬥的英靈!」

  「哈哈哈哈——」英靈爽朗地笑了起來,「Master這麼誇我,真是不好意思,值得回去時來一杯冰啤酒慶祝勝利!」

  「嗚……是!搭配上雞心豆面糊會更好吃!」

  「聽起來味道很不錯……哎呀呀,別哭啊Master,我可是站到了最後,親眼看到了你的勝利哦?而且……」

  英靈虛化的手大力地揉了揉我的腦袋,「我看到啦,最後射出的那一箭,的確是七色之光啊。」

  英靈帶著心滿意足的笑散成了金色的星星。

  「一閃一閃……亮晶晶……」手風琴特有的音色被風捎來,我轉過頭,看到正帶著櫻坐在不遠處的間桐雁夜。

  帶著兜帽的青年看不清表情,但是周身的氣氛是放松的,柔軟的,而坐在他身側的女孩,眼裡倒映著起舞的金色星星,背著那把由阿拉什前輩修好的手風琴,正為這一位短暫到來過的英靈送別:

  「滿天都是小星星……」

  「醫生,」我眨了眨眼,把眼眶裡蓄積的液體憋回,衝著唯一還站在我面前的人遞出了手中的寶物:「——給你。」

  把選擇權都交給你。

  男人摘下了手套,露出了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的手,鄭重地接過。

  早晨,旭日躍出了未遠川,朝霞漫天,這座蘇醒的極冬之城,經歷了長夜之後迎來了戰爭的終結,也迎來了一個人的回歸。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第104章 並不算後的後日談

  間桐髒硯死了。

  死在了戰爭開始的第二夜, 在我選擇帶回櫻的第二個夜晚,被陷入瘋狂的間桐雁夜帶著同樣瘋狂的Berserker解決。

  無從得知那個懦弱的青年究竟在那一刻是爆發了怎樣的決心, 才會做出反抗一直以來畏懼的長輩,背負上弒親的罪名。

  萬幸的是,由於這個老人是在聖杯戰爭期間喪命,被遠阪家聯合教會運作一番後,偽裝成了表面上死於聖杯爭奪的假像。

  沒錯,遠阪家。

  戰爭結束後,找上門來的優雅高貴的遠阪家主就十分不優雅地和間桐雁夜打了一架。

  避開了櫻打的。

  這場街頭械鬥無人可知輸贏, 只是從遠阪家主烏黑的眼眶, 崩了好幾根線條的袖口,間桐雁夜一瘸一拐的模樣,以及拋棄的連帽衫得出, 街頭械鬥從來沒有贏家:)

  「好孩子不要看。」我忍著豎起的汗毛, 避開一旁某位神父的灼熱注視,低頭殷殷囑托被我捂住耳朵,乖巧閉眼的女孩。「也不准學。」

  「嗯。」女孩點頭。

  這場男人間的交流過後,遠阪家主不再說著「過繼櫻」的話,而已經斷絕魔術傳承的間桐家在他的運作下,變成了由年僅六歲的櫻繼承, 唯一的成年人間桐雁夜作為監護人代理輔助。

  櫻早先被刻印蟲蠶噬的身體也有專業的人來調理了。

  就是作為主要調理者的遠阪家主在送走了防賊一樣的間桐雁夜後, 捂著臉長長沉默了好久, 最後無言地對我鞠了個躬。

  總歸還是有點作為父親的樣子。

  另一邊,由於情況特殊, 在卡姆蘭之戰時被召喚而來, 實際上還是生者的亞瑟王阿爾托莉雅不知為何並沒有回歸聖杯。

  留下來的一主一從陷入了很詭異的相處。

  在失去了從中調和的女主人愛麗絲菲爾後, 這對原先相看兩厭的主從毫不意外地陷入了交流障礙。

  但好歹最後經歷過毀滅黑聖杯的意見統一, 某種程度上極為相似的兩個人脾氣一樣的倔,卻也保持著互不搭理的狀態處了幾天。

  直到忍無可忍的我打上門。

  因為阿爾托莉雅不走我也走不了啊可惡!

  說什麼我搞的亂攤子我自己收拾,不然就住下吧,竟然有這麼無賴的世界!

  就連醫生都可以回迦了為什麼就只扣著我?

  「Saber小姐,要不要考慮下把愛麗絲菲爾夫人的女兒搶出來?」我隨手捂住對著我的槍口,面不改色。

  開玩笑,裡面都沒放子彈,在這嚇唬誰呢。

  被我看不起的衛宮切嗣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盯住了我。

  「……」我被看地一梗,隨即叉腰,理直氣壯地反駁,「看什麼,你最近一直在計劃的不就是這個嗎?」

  「搶?」無情干飯的騎士王小姐十分熟練地給自己和我都添了一碗飯,頭上的呆毛一抖一抖。

  「沒錯沒錯,」理直氣壯蹭飯的我眼疾手快地拉了個凳子坐下,同步扒飯,「您應該也知道愛麗絲菲爾夫人是小聖杯吧?作為她的女兒……」

  阿爾托莉雅從碗裡抬起了頭,扎在我身上的視線也越來越凶。

  我想到原本時間線上那個小聖杯的結局,垂下了眼。

  「……衛宮先生應該已經發現愛因茲貝倫城堡已經不對您開放了吧。」

  我收拾好情緒,抬眼看向這位父親。

  冬日樹林裡尋找胡桃冬芽的比試,許下兩周就回的承諾。

  一個人在雪之城等待雙親歸來的孩子。

  「……」

  「我明白了。」表情嚴肅的騎士王晃了晃腦袋,把因為吃飯冒出的小花全部晃開,端起碗猛地一倒,一口將剩余的飯全部咽下,干脆地站起了身。

  「那就走吧,切嗣。」

  風從腳下炸開,雷厲風行的王穿上了鎧甲,眼中點起了戰鬥的光。

  「我留到現在的意義,就是這個了吧。」

  ……

  某一天,在無數的平行空間中,有一個虛無的存在回歸了。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抓了抓頭發,似乎知道自己得以回歸,是某個人奮力戰鬥的結果。

  可是唯一經歷了那一切的同位體,卻吝嗇地沒有流出一絲一毫的記憶,如同守護財寶的惡龍,將這一份難得的回憶獨享。

  除非某天能夠相遇,否則他們無法知曉「恩人」的模樣和姓名。

  只知道那是一朵美麗的花?

  「哇,小氣鬼,那是什麼抽像的形容啦。」他們咕噥地抱怨,各自在屬於自己的世界摸索著在狹隘的走廊上行走,「不過我究竟離開了多久了?人理不是已經得到拯救了麼?迦勒底怎麼感覺變窮了?」

  縮減的員工宿舍,明顯是損壞重建的設備,一切都意味著這並不是一個和平的時候,

  「等下找達芬奇問一問吧,在那之前,」他揉了揉飢餓的肚子,「先去找點吃的吧,我好像聞到了草莓蛋糕的味道……」

  ……

  「所長——」少年一個箭步攔住了金發的胖男人,大聲嚷嚷,「你又偷吃我藏在冰箱的蛋糕!」

  「絕不可能!」年僅二十九歲卻相貌老成的男人擦了擦額角的汗,據理力爭,「在吃過有毒的蛋糕後我就對它產生心理陰影,再也——呃,短期內是不會再碰了。」

  「那還會有誰啊?」少年和所長你一句我一句地嗆著,後邊跟著不放心來勸架的少女,三個人一齊往事發地點走去,「不信你看——」

  「唔……?」偷偷坐在凳子上吃蛋糕的粉發男人驚訝地轉頭,嘴裡還叼著叉子:「摩西摩西?」

  金發的胖男人立刻指著他,仿佛抓到了什麼把柄:「你們看,我就說不是我吧!」

  他沒有得兩個後輩的回應。

  這時候,這位新所長才細細打量這個闖入了彷徨海中重建的迦勒底,卻沒有引發報警的人:「不對——你有點眼熟,讓我想想,是誰呢……」

  沒有等他抓住一閃而過的靈光,在身側,在後方的少年少女已經哇哇大哭地扔了手裡的東西,撲了上去。

  「嗚哇——!」

  「醫生——!」

  「咦?誒——等下!蛋、蛋糕,我的蛋糕——!」

  ……

  在蹭了間桐家好幾天的飯之後,我終於得到了這個世界的放手。

  同時收到的,還有遠渡重洋寄來的胡桃冬芽。

  上書:From切嗣和伊莉雅和阿爾

  滯留的騎士王回歸了屬於她的時代。

  我也該走了。

  我下意識地撫摸過手背上已經不再存在的令咒,一時間有些悵然。

  阿拉什前輩回歸了英靈座,醫生也回到了屬於他的迦勒底,櫻能夠健康地成長,伊莉雅等到了她的家人,冬木也沒有被一場大火燒毀,那個名為「士郎」的孩子或許此刻在哪個角落無憂無慮地玩耍。

  雖然有些遺憾,但應該也算是一個Happy Ending吧?

  等回去了找個翻譯軟件看一看醫生留下的那封字據,再把它裱起來掛房間裡,和這份胡桃冬芽一起,也算是這趟路途的收獲了。

  至於依舊沒有得到根本解決的體質……算了,總該有辦法的。

  那麼,在依舊沒有醒來征兆的現在,下一站要去哪裡呢?

  最好是休閑一點,能讓我好好休息的世界。

  出發之前,我鄭重其事地把貼身放著的字據展開,確認它的完好。

  「咦?」我疑惑地對著光看了又看,「背面有花紋?之前有這個的嗎?」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這個我看不懂的小型魔法陣。

  就在我的手按上去的一瞬間,魔法陣脫離了紙張,懸浮在了半空。

  金色的光帶從法陣中冒出,交織彙集,最後,凝實成了——

  一個金色的蘋果。

  「醫生留給我的?」

  我呆呆地伸出手,接住了這個漂亮的蘋果。

  我把這個和他寫這份字據之前的話聯系在了一起:再堅持一下,剩下的交給我吧。

  同樣的這句話,在時間神殿他說過,與這句話一同的,還有二十個補充體力的金蘋果。

  「所以是……補充體力的那個金蘋果嗎?」

  我哭笑不得。

  「這麼拐彎抹角,是怕被我打嗎?」

  不過——

  「有點餓。」

  我默默盯著這個可口的食物看了半晌,上次出現這個反應,還是面對海量魔力潭的時候。

  我的胃告訴我這是個好東西。

  既然是蘋果的樣子,應該是可以吃的吧?

  我把信紙抖了抖,發現失去了魔法陣的背面出現了幾個中文字:放心,能吃。

  「好耶!」我歡快地捧起了這份合乎心意的回禮,「謝謝醫生,下次如果有需要可以試試看召喚我哦——」

  所以這就是補充體力/魔力的蘋果嘛,和游戲裡一樣,沒准迦勒底還有很多這樣的東西。

  「——不是哦。」

  封閉的花之樂園,心滿意足的半夢魘向虛空之中探出手。

  無數平行空間的某一處,正滿頭大汗被少年少女追著打的粉發男人利落地一矮身,躲過幾個埋伏著的工作人員哇哇大哭的鐵拳,慌似不經意之間地掃過虛空之間的某一處,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噓——

  「哎呀呀~」半夢魘一愣,接著沒忍住笑出了聲,「羅馬尼啊羅馬尼……」

  難得你也「Romantic」了一次。

  他松開了手中握著的花瓣,橙紅色的凌霄花順著氣流從高塔之上紛紛揚揚落下。

  「好吧,那這次好心的梅林大哥哥就保持沉默咯。」

  世界之側,英靈殿上,功成身退的烏魯克大杯被一只手隨意地拿起,杯中散發著醇厚酒香的液體輕微震蕩,端坐在王座上的英靈輕叩杯壁,困頓地睜開了眼。

  「金蘋果……」

  那是源自希腊神話之中的著名寶物,結在西海岸,由大地女神蓋亞創生而出的大樹之上,被至高神宙斯交由夜神的三個女兒以及百頭巨龍拉冬共同看守。

  當然,與它相關最知名的,當屬三女神爭奪金蘋果的神話。

  而她手裡的那只,就是無限接近那一個神話的金蘋果。

  承載了三女神的祝福,以及它存在的含義。

  ——獻給世界上最美的你。


第105章 拒絕了offer後

  我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我多長了個心眼。

  那些眼巴巴遞過來offer的世界都不可信, 收益固然很多,可與此同時,也絕對有巨大的麻煩和爛攤子等著我去搞定。

  好不容易鉚足了勁把打七天七夜的聖杯戰爭三個晚上給解決了, 我的精神也快要繃斷了。

  再不換個環境好好休息是真的要出事。

  於是我瞪著一雙發育未完全的寫輪眼, 生疏地分辨空間和空間交錯的軌跡, 試圖用我那從未出過錯的感知開始盲選。

  這個選擇和前者有很大的不同, 前者相當於拿著世界的邀請函走豪華貴賓通道,但同時要完成某些事情, 具體得靠自己猜,完成度還得甲方確認,否則除非我強行被叫醒,不然就走不了。

  而後者相當於趁一個嚴防死守的屋子開窗通風的時候混進去,降落點不明, 時間點不明,沒有特殊照顧, 當然同時也沒有特殊任務,想來就來,想走……得等下次能量攢夠。

  所以就有了現在睜開眼一臉茫然的我。

  這個迷霧和冰霜並行,碎石分布在風暴之上的混亂空間——又是哪裡?

  迷霧不是一般的迷霧, 我的目力看不穿它, 大部分的感知被隔斷,只剩下一條可供通行的路,斷斷續續地沒入其中。

  路是顛倒的, 脫離了地心引力, 從浮空到落地, 毫無規律地分布著。

  背後的來處早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消失無蹤。

  這個情況其實有點像之前大正時和花子初遇的那個空間。

  我想了想, 把閑置了一段時間的大團扇從背後解開, 抓在手裡。

  扇柄的尾端有一條鎖鏈纏繞,鎖鏈的末端連接著一柄由布料包裹的長兵,布料上刻印著魔紋,遮掩了長兵的氣息,同時也能將落在此處的目光轉移,不至於留下深刻的印像。

  類似於騎士王風王結界和麻瓜混淆咒的結合版的魔紋,是醫生臨走前手把手硬把我教會的唯一東西。

  簡單好畫,實用還方便。

  這樣的好處就是平時岩融可以安心地靜養,一旦有意外出現,他就是我藏起來的底牌。

  「選的時候我特地挑的危險感最小的一面走的,應該用不到你出場,」我輕輕拍了拍背後的大薙刀,「先好好休息吧,我去找落腳點。」

  大薙刀沒有回應,是陷入了深層的修養還未醒來。

  很好,這意味著目前的環境沒有觸發岩融設下的警戒線,可以走。

  短時間內非常不想動腦也不並不是很想動手的我松了口氣,保持大腦放空的狀態,自動地躲過了切來的間隙,靠著大團扇造成的平衡性在碎石上跳躍。

  「不太像空間亂流,反而像是獨立在空間之外的某個基點。」我轉動著眼睛四處掃了掃,繼而肯定了這份感覺:「既然這樣,那麼這裡就一定有安全屋。」

  這裡像是某個地方在瀕臨崩塌的一瞬間被定格,然後被隨便抓取了一角而形成。

  看久了還挺好看的。

  「就是太安靜了。」

  已經聽慣了自己血流聲和心跳神的我自言自語地加快了腳步,前方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日式大宅的影子,不是很真切。

  裡面有幾道虛弱的氣息。

  最近的,門口有一個,靠牆有一個。

  我踟躕了一瞬,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把屬於自己的這一份氣息放了出去。

  牆應該附有結界,不過貌似對我造不成影響,我控制著外放的氣息禮貌地微微停頓了三秒,沒有等到反擊,便默認地穿了過去。

  接下來,我發出的信號在穿過了一面牆之後克制地停在了原地,等候主人的發現。

  迷霧和結界遮擋了我一部分的感知,我沒辦法得知這兩人的具體行動軌跡,但是我能聽。

  隔著牆傳來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一個驟然抬高的人聲,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真站在這座宅子面前才發現它並不小,光是圍牆就看不到邊,大門有些破敗,明顯是缺少修繕,但也難掩它既往恢弘的底氣。

  是個大戶人家。

  說實話,以我現在這個狀態,要不是放眼這個世界只有這一處相對安全的落腳點,而且招呼都已經放出去了,就外面一看就充滿了故事的環境,我並不是很想成為續寫這份故事的人。

  但來都來了……

  我抬起手,老老實實地叩了兩聲門。

  「……回來……了!」

  模糊的聲音由遠而近,落鎖被猛地拉開的聲音。

  「歡迎——啊……」

  一雙盛滿了淺藍色天空的眼睛出現在我的面前,天空盛滿的驚喜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黯淡下去。

  一只手從他背後探出,指節用力,將呆呆地堵在門口的粉發孩子扯了回去。

  「來啦,請問是哪位?」

  說話的人少年模樣,黑發黑眼,不算頭上頂翹的呆毛,實際身高要比我略微矮了幾公分。

  身上帶著陳舊的傷,看得出來他有在很認真地在打理自己,但身上微薄的靈力以及緩慢滲血的繃帶都在顯示,他的情況並不樂觀。

  這是一位刀劍付喪神。

  無他,照面之後給我的感覺可太熟悉了,和岩融一樣,付喪神外形再怎麼接近人類,氣息也不可避免地多少會帶著刀劍鋒利。

  我一時間覺得有點牙疼。

  被定格的空間,漂流的住所,未經修繕的房子,新傷添舊傷的居民。

  從剛剛就發現了,這座建築沒有晝夜交替,內層靈力供給枯竭,照面的兩個付喪神一看就困於靈力匱乏很久了。

  那種滋味,缺魔了好一段時間的我再清楚不過了。

  很好,我的頭也開始疼了。

  「打擾了,」我拉起一個勉強地笑,「我原本是想找個修養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會跑到這裡,而且怎麼也走不出去……」

  站在門口的刀劍少年目光在我臉上轉了一圈,接著又在我單手拎著的大團扇上定格了一會。

  一場我不知道細節的評估很快結束,他把手從腰側的脅差刀柄上移開,點了點頭:「可以的。」

  「請進,」木門被推開,少年付喪神的呆毛晃了晃,「在你之前我們已經接過好幾個和你差不多迷路過過來的了,跟我來,你有受傷嗎?」

  他這麼爽快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慢了一拍才回過神:「……沒有的,只是有些疲憊。」

  「那往這邊走,」少年一手拉著亦步亦趨跟著他的粉發小孩,一邊領著我很自然地轉了個彎,帶著我從掛著「手入室」掛牌的房間路過。

  「這裡叫『本丸』,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主人了,目前就剩下我們幾個家臣在維護,所以空房間很多,這一片比較靠東,就是很久沒有收拾過,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少年疏離不乏友善的態度讓我舒了口氣,鄭重道謝:「有落腳點我就很滿足了,感謝您的收留。」

  「不需要用敬語。」少年呆毛微微炸起,語速飛快,「我是鯰尾藤四郎,你隨意稱呼。」

  「——藤四郎?」

  語速有點快,什麼藤四郎?

  走在前面的兩個人聞言齊齊回頭看我。

  六目相對,大的那個先是迷惑地眨了眨眼,似乎誤解了我的意思:「你叫鯰尾就可以,這裡有好幾個藤四郎呢。」

  他一邊說,一邊晃晃頭,指了指手下的粉色腦袋:「這是秋田藤四郎,我弟弟。」

  「啊……好的。」我一邊把印像中活潑樂天的鯰尾藤四郎和眼前這位成熟可靠的兄長畫上等號,一邊緩慢地點了點頭,「你們好,我是——」

  「不需要告訴我們你的真名,」名為鯰尾的付喪神適時地打斷了我的話,接著頓了頓,顯然在組織語言,不過也很明顯他並不擅長這個,於是表情漂移的一番組織語言過後:「那個,這個……反正就是這樣,知道嗎?」

  「好,知道了。」我配合地乖乖點頭。「叫我千手就可以。」

  現想一個新id也難為取名廢了,不如就把姓拉過來,而且,我還沒被人叫過「千手」呢,莫名就有些期待。

  我的配合讓這個人很是舒了口氣,他拉著當背景板的弟弟後退:「那你先休息,我去找找看有沒有新的被褥,大約半小時後大廣間有一個短會,你如果想要了解情況,可以一起來。」

  說完,詢問的看向我。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去是一定會去的,

  目送著這兩位情況並不好的付喪神消失在門口,我也不管髒不髒,撲通一聲往後躺倒。

  「這都是什麼事啊……」

  我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穿過圍牆進入大門後,迷霧和結界消失,我被壓抑的感知一個沒控制住給蕩了個來回,直接把這座建築,或者說這座被稱為「本丸」的建築粗略地掃了個遍。

  沒有人類,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付喪神在硬抗。

  失去運轉的本丸,匱乏的庫存,以及來自不同來處的負傷刀劍付喪神,還有一個靈力都不會用,完全幫不上忙的我。

  又是一個不美妙的開局。

  可惡,一定是之前柱間先生拍我肩的關系,我平時運氣都沒這麼差的!

  「打擾了,」障子門傳來了未變聲的男孩的嗓音,「方便開個門嗎,鯰尾哥托我來送被褥。」

  「稍等,來了——」我條件反射地一躍而起,迅速拍了拍灰塵,再甩了甩頭發,然後拉開門,彎腰低頭伸手一氣呵成,「給我就好,謝謝你跑一趟。」

  「不客氣,」雙手平舉過頭,把比自己個頭還大的被褥托起的小短刀悶悶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千手,能問你個問題嗎?」

  「秋田?」一手接過被褥,一手扶門的我順著聲音低頭,身高差讓我只能看到小短刀塌下去的粉色小卷毛,「怎麼了,你問?」

  「你……」男孩換了口氣,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你是審神者嗎?」

  那雙眼睛的期待太過於真切,讓我說出口的否定不由得放輕了聲音:「不是哦。」

  說完把手往後一拋,穩穩地把手裡的東西扔到房間裡唯一的干淨角落,也就是剛剛我躺過的人形位置上,空出來的雙手把有些打晃的小短刀扶穩,反問:「你看我像嗎?」

  「像……又不太像,所以你真的不是啊。」他很快接著我的力站穩,更沮喪了:「自從本丸誤入時空縫隙,開始漂流之後,因為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帶著同類氣息的人了……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時之政府派審神者來接我們,抱歉。」

  同類,指的是岩融,還是我身上被金蘋果調和後的半靈體?

  「沒事。」我很快就收回了發散的思緒,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小心地避開了他衣領下露出繃帶的位置,沒有追問他原先主人的下落。

  離職,或者殉職,無非就這幾個理由。

  並不是很想知道這一點的我換了個話題:「時間差不多了,你要一起去大廣間嗎?」

  「是哦,」反應有些遲鈍的小短刀在我的提醒下回過神,「鯰尾哥叮囑我要給你帶路——」

  「那正好,我准備好了。」我立刻接道,順手撈過放在門邊的武器背在身後,「麻煩你啦。」

  「不用這麼守禮。」他不自在地抓了抓纏在腰側刀鞘上的小掛飾,「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們可能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略微有點大。

  比如,這個『大家』指的是哪個大家……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看著寬敞的大廣間,以及,靠坐在距離門最近的位置,最先聞聲回過頭看來的——

  那一雙蒼天之瞳。


第106章 天空的顏色

  這是一雙很純粹的眼睛。

  眼睛是一片空濛而遼闊的藍色, 睫毛是純粹的雪色,白與藍組成了具有距離感的雲端之色,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人間。

  然後, 我眼睜睜地看著這雙蒼天之瞳, 異常熟練地一閉一睜——對著我的方向放了個wink。

  「……」

  我一時間被震懾, 並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還沒控制住後退了半步。

  此人究竟是如何辦到——用這張臉讓旁觀者全身雞皮疙瘩起立跳舞,甚至想捏緊拳頭給那張臉來上一拳的?

  不行,要冷靜, 我現在是客人。

  我表面很冷靜地想, 嗯, 我是客人,嗯,眼睛也挺好看的。

  但事實上內心一點也不冷靜地瘋狂回憶一路走來看到的環境, 並對走出去的困難程度拔高了好幾個檔次。

  「喲,來新人了啊。」歪七扭八靠在門口的人懶洋洋地挪了挪位置, 並意思意思地抬了抬腳。「今天是秋田輪值?先前看你那麼熱情地衝出去,還以為是新的審神者——」

  「請不要橫在門口擋路,五條先生。」我身側的小短刀目不斜視,習以為常地徒手拆開了門, 自動無視了這位大型路障的後一句話,「我身旁的是『千手』,今天剛來……這個時候還請您至少像個人吧。」

  「瞧你說的,我不像人嗎?」被125身高的付喪神說教的某190 拱了拱, 硬生生凹出了貴妃臥的姿勢, 理直氣壯, 「千手?該不會真的有傻瓜和我一樣隨便就用姓氏取的代號吧?不會吧真的嗎哈哈哈哈哈——」

  「……」要·冷·靜。

  我總覺得我失血過多造成的低血壓後遺症在這一刻不治而愈了。

  為什麼有人連自己一塊罵還能笑的那麼開心?

  「千手, 這個笑的像個傻瓜的男人是五條,人類,大意被關禁閉中。」拎著卸掉門板的小短刀轉過頭對著我露出了柔軟的笑,「沒事,我們先進來,他笑夠了就正常了。」

  我下意識地接過秋田手裡拆下的門板安好。

  啊,官方實錘了,真的是那個五條啊。

  不是鶴丸國永的那個五條,是那個五條啊!

  不是,為什麼這位會出現在這裡啊?

  我頂著一頭的問號扛著門試圖往門框上硬懟。

  「被封印的時候撞上他們的亂流,結果被一起吸進來了唄。」身高非常可觀的男人打了個滾,從斜躺著變成了蹲坐,雙手托腮,異常地自來熟:「你呢?」

  「……旅行的時候隨便挑了一條路,就來了。」我心虛地看了好幾眼不小心被我掰下一個角的門板,若無其事地轉頭,「五條先生?」

  「旅行?」他沉思著站起,一只手抓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泥巴,順手糊在了豁口,「走了走了,這門放著就好。」

  我默默地解下背後的大薙刀和大團扇,免得刮到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框,旁邊的秋田小短刀在我們停下交談的時候就已經滑了進去,於是就剩下在場我們兩個人類。

  我再次:「五條先生?」

  「嗯?」領路的人扭過頭,眨了眨過於閃亮的大眼睛,「哦——你知道我?」

  他的目光很快移到了我手上打了遮掩魔紋的大薙刀上,大喇喇地轉了一圈,又毫不掩飾地將我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我的印像裡沒你這號人。」

  「當然。」本來腦子就不靈光的我面對腦子裡裝得下超級計算機的男人,果斷選擇放棄了思考,「我也只是聽說過您,我們並沒有實質的交集。」

  我一邊大大方方地接受先來者的試探,一邊勉力壓下拉響的危機警報。

  真見面了,才會覺得,五條先生此人,的確一言難盡。

  這人過於鮮明的自我意識和無意識透露出的進攻性太強,哪怕刻意用懶洋洋的語調壓著,過於敏銳的感知還是讓此刻的我有一種如芒在背的錯覺。

  「直覺挺不錯嘛,小姑娘。」似是察覺到了我的戒備,他無所謂地笑笑,大步拉開了一段距離:「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有些控制不住啦。」

  應該不只是心情不好吧?

  我下意識地看向他毫不遮掩的特殊眼睛,正打算探究時,眼睛猛地一痛!

  「唔……!」

  糟了,萬花筒跑出來了。

  我條件反射地伸手捂住眼睛,沒有得到休息的手指冰涼,正好作為降溫。

  快變回去變回去變回去——

  「瞳術?」五條先生的聲音由遠而近,「還是未完全體就敢這麼莽撞,這誰教的你?竟然有比我還不靠譜的人誒。」

  「嚴格來說,並沒有人教我。」我強忍著不適,極力澄清,「抱歉,剛剛冒犯您了。」

  「哇——」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驟然壓低,帶著匪夷所思,「這態度不對啊?」

  「……」您絕對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吧?

  我這一板一眼的態度還不夠讓您覺得無趣嗎?快起開啊靠太近了我的拳頭真的要忍不住了——

  「千手——這裡這裡,」屬於鯰尾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五條,不要逗她了,先說正事!」

  「嗨嗨~」被點名的人遺憾地咂舌,倒是聽話地沒有再試探,轉而像是隨意地指導了一句,「閉上眼睛不要特意去想後果,平心靜氣……對,然後把散出去的力量聚攏在一處,牽著中心繞一圈回流,好的,最後一步,把聽話的力量上鎖,哢噠。」

  我下意識地照做。

  哢噠。

  「咦?真的好了。」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睜開了眼。「原來是這樣!」

  我會了!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蹲在我面前的人歡快地應道,揮了揮手,「好了就走吧,你的疑問等下就能全部得到解答。」

  說是短會,其實在場的人並不多。

  除開已經見過面的脅差短刀藤四郎兩兄弟,人類方就只有名為「千手」的我和名為「五條」的五條。

  在場的還剩下一個穿著一身黑盔甲,面容冷酷的戰士,他的膝上放著一振傷痕累累的打刀,目測是他的本體;在他不遠處體格更高大的另一人盤腿而坐,正在和背後打結的白色長發作鬥爭,看起來效果不佳,以至於頭上幾搓神似動物耳朵的短發都沮喪地塌了下去;接著,傷勢最重的,中傷接近重傷邊緣,半個身體被鮮血浸透,鬢角的紫發都黏在了那張蒼白的臉上……

  等下,紫發?

  心中隱隱的猜測促使我加快了腳步,越過了慢悠悠逛街的五條先生,直奔那位給我帶來熟悉感的付喪神而去。

  靠近了之後這種感覺更明顯,雖說同樣的一振刀有無數同樣的刀劍男士,可我就是能分辨出,這一位——

  「蜻蜓切閣下?!」

  分明就是在溯行軍戰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

  聽到我聲音的紫發付喪神茫然的抬起了頭,渙散的瞳孔緩慢地回歸焦距,很快也認出了我:「是您?」

  「是的,還沒感謝當初您和您的伙伴的幫助,」我皺著眉看著他身上大大小小已經炎症感染的傷口,「時間過去了很久麼?怎麼——」

  「不久。」他緩緩吸了口氣,從這一口氣中得到了力量,扶著桌角慢慢坐起,「人來齊了,正好開始吧。」

  這一段略顯沉重的迎新持續得並不久,每個人都盡量言簡意賅,保存體力。

  首先是秋田藤四郎,短刀,看起來最小,實際上是存在最久的一位,這座本丸的唯一還保持清醒的原住民。

  本丸的原審神者因為各種原因選擇了離開,留下一座練度不高不低的本丸,原本下一步應該是上報時之政府,等候分配下一任的審神者。

  「誰知道正逢溯行軍發起奇襲,失去了審神者的掌舵,我們信息更新不及時,本丸的坐標撞上了溯行軍的後巢,」粉發的小短刀面容肅穆而沉靜,漂浮著柔軟雲朵的藍眼睛此刻只剩下冷兵器的肅殺,「我們靠著補給殺出了包圍,溯行軍卻仍舊窮追不舍,時空定位儀在混戰中被擊碎,最後只能憑借經驗進行空間躍遷,正好撞上五條那一側開啟的封印,兩相對衝——」

  「正好都被卷入了這個夾縫。」另一位當事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真希望那些追兵都被卷碎了。」

  「鯰尾藤四郎,脅差,本丸編號B開」一旁幾乎沒有外傷,只是靈力匱乏的鯰尾藤四郎舉起了手:「我一開始是未召喚的本體掉進來,後來被秋田用本丸的召喚符召喚的。」

  「小狐丸,太刀,本丸編號C開,」放棄了打理毛發的太刀有樣學樣地舉手:「小狐是內番時掉入後院被挖出的深坑後出現在這裡。」

  「那,同田貫閣下?」我看著在一旁沉默擦刀的黑衣付喪神。

  被我叫到的刃眉毛抖了抖,沒有追究我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字,言簡意賅地說道:「同田貫正國,打刀,A本丸,戰場上掉進來的。」

  「蜻蜓切,槍。」沉穩可靠的槍男士最後補充,「隸屬A本丸第一小隊,出陣回程時候遭遇檢非違使,在下是負責留下斷後的那個。」

  「這樣看,其實都算是各種意外誤入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還都是編號靠前的本丸?」

  「是試探,溯行軍還是沒有放棄尋找我們的存在。」沉默的秋田藤四郎替我解答了這個疑問,「現在看來,當初我們撞上的可能是他們的重要戰力,再加上突出重圍時收集到的信息一定有不能泄露的存在,才會導致溯行軍頻繁地想要找到這裡。」

  「也就是說,其實意外也不算是意外,多少是撞上了溯行軍的實驗?」我在心裡將幾人的原因一一記下,比對,困惑地反問,「可我是自己主動走進來的誒?」

  「嗯……」在場參與討論的幾人聞言都陷入了沉思。「千手是唯一的特例啊。」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唯一的特殊存在就是破局的關鍵。

  並不是很想承認這份關鍵地位的我發出了掙扎的聲音:「五條先生,這裡真的出不去嗎?」

  五條先生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起了另一個話題:「獄門疆。」

  一邊說,他一邊搓了搓指尖,似乎想放出點什麼,沒有成功。

  於是此人肉眼可見地心情抑郁,不爽地「嘖」了一聲。

  「封印我的那東西應該是獄門疆,具體的你可以不用了解,只需要知道那玩意從裡面打不開就行了。」

  「提問——」我舉手示意:「我們現在是在獄門疆裡面嗎?」

  「不完全是,」練度最高,經驗最足的蜻蜓切接過話題,「五條閣下的那個空間屬於被切割了部分,融入到了這個新生的空間。」

  被接過話題的五條先生樂得輕松,此人掩蓋情緒能力一流,不一會功夫就自我轉換了角色。

  「提——問——」他學著我的模樣高高地舉起了手,「千手,你進來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啊這個……

  這就問到了點子上了。

  雖說我的理由很正當,但面對這麼一群刃好奇的目光,我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事實上,嗯,我身上有舊傷,近階段勞累過度,缺乏充足的休息,所以,」我忍住捂臉的衝動,越說越輕:「想要找一個封閉的,安逸的,沒有紛爭的世界……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幾個刃聞言,動作統一地轉頭看向了門外——

  封閉的空間,無法受到干擾等環境,大院子大建築,甚至沒有時間的流逝感。

  幾個腦袋又一致地轉了回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干巴巴地說:「這裡,的確挺適合休養。」

  「是啊是啊。」

  「……」

  「……」

  「這個,不如暫且略過,」我艱難地打破了這一份詭異的沉默,「幾位身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據我所知,每一座本丸應該配備有修復池——一點靈力都沒有了?」

  當然有的。

  幾個不擅掩飾的刃表情已經告訴了我答案,然而——

  「可支配等靈力在越用越少,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等情況下,修復池還是暫且留著給重傷員使用。」

  蜻蜓切,這位在場唯一的中傷員表情凝重,說出口等話有理有據,對上一眾擔憂的視線,露出了安撫意味的笑,「在下的傷勢多為外傷,沒有傷及根本,完全可以靠著汲取本丸空氣中的靈力緩慢自愈……」

  「異議!」我又一次舉起放下沒多久的手,大膽發言:「既然本丸空氣含有靈力,那土壤呢?」

  「土壤?」這是總算擦好了刀狀況外的同田貫正國。

  「土壤!」這是同樣狀況外,但不妨礙嗅到搞事氣息,躍躍欲試的鯰尾藤四郎。

  「哦——土壤~」這是唯一GET到我的意思等五條先生。

  「什麼土壤?怎麼突然提到土壤了?」這是眼睛放空的秋田藤四郎,「——五條先生知道嗎?」

  「不知道哦~」理論上腦子最好使的五條先生眯眼,把問題拋給了我,「為什麼不問問神奇的千手呢?」

  行吧,我就知道,還是躲不過。

  「是這樣的,介於某些比較復雜等原因,我在土壤、植被方面的感知能力要強過平均水平,」

  體力派的我被迫接過了腦力派的活,面對著某個腦力值在我之上卻只想摸魚的存在,只得仔細斟酌發言:

  「不同於留不住靈力的空氣層,整座本丸內差不多三尺之下的土壤,還保留著曾經被高濃度靈力滲透的狀態,所以——」

  「所以!也就是說,」第一個想明白了的鯰尾藤四郎頭上的呆毛「咻」地豎起,眼睛閃閃發光,「吃空氣不如埋進土裡?」

  「沒錯。」我篤定地點了點頭。「也可以這麼概括。」

  「原來如此,小狐懂了。」 這是已經悄無聲息立在蜻蜓切身後的小狐丸。

  「什麼?」被包圍的蜻蜓切後知後覺地覺察到了危險:「等——」

  「喝!」行動派同田貫正國的眼睛爆發出了精光,迅疾出手,動如雷霆,「有破綻!」

  五分鐘後。

  反抗不能的蜻蜓切閣下被埋入了院子外的土壤中。

  我指的是本體。

  挖坑的是行動矯健的五條某,埋土的是動作慢了一步的鯰尾某某某。

  一人一刃某種程度上一拍即合,一個管挖,一個管埋,哭笑不得的蜻蜓切本刃被小狐丸和同田貫正國一左一右架住了肩膀。

  「倒也不必這麼迫切,我又不會跑……」付喪神表情在最後一掊土蓋上之後呆滯,「……嗯?」

  自愈的速度暫且還看不出來,但是在付喪神敞開的衣襟處,來自肩頭、鎖骨以及側腹的幾道槍傷擴散的炎症反應,已經開始以裸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有用。」我放下了暗暗提著的心,松了口氣,後退半步。「怎麼樣?」

  「是好事啊。」我的身側是驟然得知好消息,下意識地露出笑臉的秋田藤四郎。

  但很快,這份笑容被凍結,顯然想到了什麼的小短刀猛地抬頭看向我:「土壤——」

  「嗯。」我沒有嘲笑他的慢半拍,只是肯定而堅定地點頭,「你也看到了,任何一寸的土壤都可以。」

  下一秒,一陣風從我身側刮過,我的面前已經沒有了秋田藤四郎的身影。

  短刀的機動在此時體現的淋漓盡致,顯然,這位穿著常服的秋田小朋友,很大概率是一振高練度的極短。

  沒一會,托著大箱子的極短秋老師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沒有顧得上臉上和身上蹭上的髒污,小心翼翼地將比他還要大的箱子放下。

  落地的一瞬間,哪怕再慎重,箱子裡還是傳來了幾聲輕微的刀劍碰撞的聲音。

  秋田藤四郎的臉上立刻出現了緊張和自責。

  「你的同伴,你的戰友?」我的手隔空貼上了層層纏繞的符紙,許許多多或孱弱或斷續的呼吸波長輕觸掌心,我伸出去的手一瑟縮,收了回來,「靠陷入沉睡來保持最後的意識嗎?」

  「嗯。」粉發的短刀付喪神低低地應了一聲,伸出手,一圈一圈地將符文解下,「靈力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刃為了減少消耗選擇帶傷沉睡。只剩下當時進攻突圍時,傷勢最輕,作為留守後方的我。」

  「還沒有向你正式介紹——我,秋田藤四郎,短刀名手吉光的眾多作品中最小巧纖細的一把,」名為秋田的短刀昂起頭,天藍色的眼睛倒映著迷幻的天空,自豪道:「因為被珍藏多年,所以能耐得住寂寞,也經得住等待。」

  「在最後一次會議中,我自請留守,」淺藍色的眼睛有水光閃過,周圍不知何時都安靜下來,只有這位直面過正面戰場的戰士稚嫩的聲線,鏗鏘有力:「帶著溯行軍所有的情報,以及我方付喪神全部的前線戰報,等待總部的召回。」

  「但是——」他打開了封存的箱子,露出了裡面堆疊的斷刃殘槍。

  他們就快等不了了。

  「但是。」我按上了他的肩,很輕松地帶著這位強撐站立的刃轉身,讓他看身後不知何時被大家協力挖出的大坑。

  「天空是和你的眼睛一樣的藍色,歸鄉的候鳥在鳴叫,秋田——」

  秋田藤四郎注視著瀕臨消散的伙伴被浸滿靈力的土壤包圍,長久以來被拷打的內心竟然奇跡地得到了片刻休憩。

  一如曾經安逸的本丸,第一次作為近侍時,多年後第一次看到外界他快樂地發問:「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呢」,「剛才是什麼鳥兒在叫呢」,無憂無慮。

  「你的同伴會得到安穩的睡眠,而你,可以選擇插上翅膀,不用等待,做一只主動歸鄉的候鳥。」

  意外闖入的人類少女笑得自信而張揚,在她的背後仿佛有一把大薙刀的輪廓一閃而過,是岩融,巴形,還是靜形?

  那都不重要了,因為——

  「因為我來了。」

  「好!」空氣中微薄的靈力在這一刻似乎聽到了召喚,紛紛聚集在短刀付喪神的周圍,凝聚而出的——

  刀橫交錯的盔甲,以及擁有兩振高高豎起如同鳥之羽翼的頭盔,是秋田藤四郎的極化出陣裝。

  「秋田藤四郎,以編號BW0001最後清醒的幸存者之名,特提出請求。」

  「請求——協助脫離這份空間,附加條件,擊殺或避開後續溯行軍追兵,直至關鍵的戰略情報送達至總部,此後所有報酬,凡不涉及底線,皆可由吾之上級,時之政府支付!」

  我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千手花,接受。」

  在我話音落下,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覆蓋了上來,中村悠一這一支的聲線帶著少有地鄭重且肅穆,重復:

  「五條悟,接受。」


第107章 永遠年輕

  契約定得慷慨悲歌, 可尋找出去的路也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我這邊不熟練的萬花筒剛剛使用到達臨界,再用就得痛,再接著說不准得瞎。

  而如果正兒八經地計算, 空間方面的知識又涉及到逃不過的數學, 這方面五條先生從一來到這裡就開始算了也沒個結果。

  總之,無論是走我的直覺系,還是走五條先生的數據系, 這都是一個長久戰。

  於是,我們現在面對的最嚴峻的問題, 其實是——

  吃飯。

  「哇, 秋田剛剛好帥。」鯰尾晃著那根活潑的呆毛竄來竄去,雙臂拉開, 用軀體語言充分表示驚嘆:「那麼帥——」

  幾個付喪神都一致略過了我們倆大方暴真名的事, 集體失憶,假裝無事發生。

  「請不要再提了,鯰尾哥……」被敬佩眼神注目的小短刀捂著臉, 完全沒有了先前果決的氣勢, 「先、先討論吃飯趴。」

  「嘠?」雙躥下跳的鯰尾一卡,差點摔個滾地葫蘆, 「吃飯?」

  扛著鏟子挖完土的小狐丸直起身, 順手撈了一把一路往坑裡栽的鯰尾:「對哦,千手和五條是人類, 得吃飯的。」

  「關於這個,」我一邊幫忙填土,一邊抽空插嘴, 「我過來之前剛好得到了體力上的補充, 如果不是大消耗, 完全可以靠睡眠頂過去。」

  於是我們一致地看向在場的唯一一個需要吃飯的人。

  「唔,」高個兒的五條先生若有所思的捂著下巴:「我其實也可以不吃飯。」

  「——但是糖分不能斷。」我下意識地接道,「呃,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最好是。」

  「BINGO~」一個熟練的wink飛來,這次我有經驗了,在雞皮疙瘩起立跳舞之前閉眼閃身完美躲過。

  「五條先生在我來之前是怎麼過的?」我放棄了和他交流,轉而看向付喪神,「鯰尾,本丸應該是你在主事?」

  「是我沒錯啦,」談到正事,這個過於跳脫的脅差下意識地站直,彙報道:「但是廚房其實一直都是自拿自取,況且先前五條先生並沒有提起過這一茬……」

  我有些頭疼。

  想了想,介於之後還不知道要相處多久,我選擇單刀直路地問:「五條先生,失禮了,您現在的消耗和攝入平衡嗎?」

  還能控制麼?

  「ho~」掛著嬉笑表情的五條先生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倒也算配合,「偶爾。」

  也就是說很多情況下是出大於入,和現在本丸的刀劍們一樣。

  ……倒也不必在這一點和本丸的各位保持高度一致。

  我皺著眉,看向那雙從見面起就沒有遮擋過的蒼天之瞳。

  為什麼不遮?

  未加遮掩的蒼天之瞳中,一刻不停的白色輕霧湧動,迎合著這一成不變的世界。

  不用問,我很快就明白了,因為——

  世界是不變的,正是因為不變,要想抓住那轉瞬即逝的變化就更需要長久的,一刻不停的注視。

  這麼算下來,要把偶然的幾率轉化為可以利用的必然,再充分利用這不確定的必然計算破解這未知空間的奧秘——

  其中消耗就很可怕了。

  從很早很早,他就在為打破這裡而行動著。

  並一言不發。

  顯然,鯰尾也想通了這一點,表情變得自責,他張口:「五條先……」

  「不需要,我可是最強。」男人一點也沒有想要聽道歉的意思,顯然他也並不認為這是誰的錯。

  對脅差顯得過於長過於寬厚的脊背並沒有高高在上地挺直,反而是混不吝地歪斜著,哪怕被困頓於鳥籠,也要一腳踏在黃金的圍欄上,「無人能敵,勝過全世界的麻辣教師——」

  「那麼我們萬能的五條老師,」我掏出了唯一還剩下的一小塊珍藏:「草莓蛋糕吃嗎?」

  前一秒還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五條先生一秒收回蹬在圍牆上的腳:「吃。」

  他不見外地從我手裡撈走這個放了三天的蛋糕塊,上層的奶油已經有些變形,他倒是一點也不嫌棄,就像在品嘗某百年老字號限量款甜點一樣。

  趁著這個機會,我對著鯰尾笑了笑,比了個「耶」的手勢。

  要想這位接受赤誠的感謝和歉意,未免也太難了些。

  鯰尾回過神來,也對著我攤了攤手。

  「你們在背著我說什麼壞話,」補充了糖分的五老師居高臨下地插足我倆之間,投下一片陰影。

  我:「嘻嘻,沒有哦。」

  鯰尾:「哈哈,怎麼會呢。」

  既然過於特殊的反應不被接受,那就順從本心吧。

  比如,必要的時候一致對外。

  畢竟,這人欠揍的時候是真的欠揍。

  「是嗎?」帶著奶油味道的吐息縈繞在兩個一米六的上空,幽幽地,「可我看得到哦。」

  我:「……」

  糟糕,忘記作弊的六眼了。

  鯰尾也:「……」

  但他反應很快,立刻表情自然地後退了幾步,並十分積極地接過了被我插在地上的鏟子。

  於是就剩下我一個人面對五條先生危險眯起的眼睛。

  「那個,嗯,五條先生,」我試圖轉移話題:「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

  「你問這個?」當事人非常順從地被我轉移話題,笑眯眯地,端的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有底氣的氣派看得人安心感十足,「當然——」

  他並沒有塗唇彩的唇輕啟,吐出言簡意賅的倆字:「沒有。」

  「??」

  這讓我怎麼接。

  似乎被我啞口無言的表情取悅到了,他表情不變,一邊說著最溫吞的話,一邊做了一個暴力切割的姿勢。

  「雖說的確搞砸了不少,但船到橋頭自然直嘛。」男人的笑帶著無處釋放的攻擊性和混亂性,仿佛要將一切的秩序和規範盡數粉碎,明銳,果斷,對著自己認定的事堅定不移:「外邊的事,就暫時交給他們好了。」

  「——我相信他們。」

  「那您自己呢?」

  「我?」一說到自己,他周圍的氣勢一瞬間散了干淨,無賴地攤攤手,「我這不是在努力嘛,沒事,再等等啦,實在不行就去外邊打幾下空氣解解氣唄。」

  坐在一旁被勒令休息的蜻蜓切感慨:「同樣身陷囹圄,五條閣下的這份心態令在下拜服。」

  「沒錯,就是我,」被誇的五條閣下非常高興,「再多誇點!」

  這就是五條悟嗎?

  天都要塌下來了,翻車了失敗了,也要保持最強的風範?

  看著那在重壓之下也永遠不會出現苦惱的臉,哪怕知道是在刻意被炒得輕松的氛圍之下,我也笑了出來。

  對呀,船到橋頭自然直咯。

  難得還可以好好休息,好好睡覺,雖然吃的東西少了點——

  「是少好多,好多!」甜黨五條先生伸出了手:「草莓蛋糕還有嗎——」

  「沒有了耶——」

  那是從醫生手下搶過來的珍藏款誒,有一塊保存下來就很不容易啦。

  「怯——」這時候拉長了聲音的樣子又像極了一個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噗。」這麼一想的確吃不到糖。

  天才的五條悟,孤獨卻敢於追求的孩子,直到這份抗爭以臨時的慘敗告終,五條悟也只是五條悟。

  從未改變。

  那就多誇誇你吧。

  「五條先生,」我高舉手,「永遠年輕!」

  「喂喂,」28歲的五條先生非常不滿意,向我的方向伸出魔爪:「我現在也很年輕——」

  我敏捷地跳開,大笑:「永遠年輕,永遠荒誕不經!」

  ……

  為了更好地生活,也為了找出可能有的食物,我們開始了本丸的環境改造。

  「從剛才就很想問了,五條先生,」我順手把一筐撿出來可食用的土豆和番薯扛起,塞給正蹲著分辨作物和雜草的某現任貴族家主:「有幾次您精准的回復,我好像都還沒有開口說話?」

  六眼還兼職讀心的?

  「就你什麼心思都在臉上的,」五條先生一手輕輕松松拎起竹筐,一邊隨手往外頭一拋,語氣帶著毫不客氣地嘲笑:「還用得著六眼?」

  「原來如此,」我點頭,在外頭等著的鯰尾慌忙接住竹筐的滋兒哇大叫中再次向下一個地點進發,「謝謝誇獎。」

  反正我就當誇獎了。

  旁邊緊跟著:「不客氣。」

  「……」

  「……」

  「哦對了,五條先生。」

  「咋?」

  「涉及到空間方面的數學我不擅長,但如果只談直覺的判斷,我大概能幫上一點忙,等下哦——」

  我脫了手套,閉了閉眼,一邊在擦干淨的走廊上盲走,一邊努力地回憶被黑泥澆灌時候的感受。

  這算是我第一次主動開啟這不聽話的眼睛,在之前完成自控關閉之後,我有一種,這一次可以成功的預感。

  事實上,我也的確成功了。

  不同於熱焰燃燒的灼熱,更像是一支,穿透了自己的骨頭和淋巴,每一個細胞和皮膚,從溫暖的血液中發出的,無聲而旺盛生長的,芽。

  是血緣。

  再細微,再微薄,給一個機會,也能破土而出的芽。

  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萬花筒寫輪眼。

  「好了,您看我——」

  「嗯???」五條先生的表情要比我想像中的要更意外,他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地湊近,仿佛要把我的眼睛完完全全地研究透一般,發出的聲音都變了調:「萬花筒——寫輪眼?!」

  大約是驚訝,他的眼睛睜地非常大,連帶著我也忍不住睜大眼睛。

  「我以為您在指導我收回瞳力的時候就知道了?」

  所以有什麼震撼的?

  「不,等下,」五條先生一手按在了我的臉上把推遠,像一只炸了毛的貓,跳出了三步遠,竟然用出了嬌俏的蘭花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我,震聲:「你的千手,原來是那個千手啊!」

  我還沉浸在那個蘭花指帶來的殺傷力中還沒回過神,呆呆地發出了一個疑問音:「蛤?」

  「你竟然還『蛤』?」五條先生一臉被欺騙的憤怒:「我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巧合,原來是真的千手啊!」

  「不是說千手和宇智波都是死敵嗎?哪裡有人又有寫輪眼又姓千手的——你別告訴我你還會木遁!」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

  旁邊在進行大掃除的付喪神湊過來了兩個。

  「五條先生說的是那個嗎,」表情乖巧又弱氣的秋田舉手:「《鳴人傳》?」

  我再次:「蛤?」

  「那個我也看過,」抖著很像狐狸耳朵的發角的小狐丸感興趣地搭話,「不過那裡的妖狐和小狐所知的九尾妖狐差別很大……如果不說這個還是挺好看的,有段時間鶴丸殿還試圖復制那個,嗯,『後宮之術』。」

  我:「蛤啊——?!」

  不是,五條先生知道火影的世界這個我不意外,但是為什麼你們都知道啊——

  「很簡單,」依舊被所有人請到廊下休息的蜻蜓切笑得淳樸:「時之政府的實際時間在23世紀,但是審神者多來自21世紀,時下的娛樂自然也帶過來不少,咳,在下也略有涉獵。」

  我大受震撼。

  「那——」我靈光一閃,伸出了試探的jiojio:「有《咒術回戰》嗎?」

  「嗯,那是什麼?」五條先生警覺地轉過了頭,「咒術?」

  「咒術……?」看起來懂得最多的秋田茫然地放空雙眼,努力搜尋記憶,「好像並沒有見過這一類的名詞?」

  我懷著期待看向同樣有所涉獵的小狐丸。

  小狐丸委婉地:「小狐這方面的了解一般都來源於原先本丸裡的鶴丸殿下……」

  也就是說沒有。

  「還有我還有我,看這裡,」湊熱鬧的鯰尾高高地舉起了手:「問我問我!」

  我無情地轉過了頭。

  你一振從誕生就在這裡的刃哪裡有什麼閱片量。

  「不,」一直埋頭干活的同田貫突然爆出一句:「他有。」

  「什麼——」

  我幾乎把頭扭出了殘影:「真的有啊!」

  ——讓我康康!

  十分鐘後,我們一群人擠在在一間堆滿了漫畫、手辦、零食、游戲機的房間裡,等著鯰尾從漫畫山裡拱出來。

  本丸理論上呆的最久的秋田一臉的木然:「我都不知道還有這個房間……」

  「當然。」漫畫堆「咻」地鑽出一根呆毛,迎著我們的目光搖擺:「這應該是某刃藏東西的地方,我花了好久才發現它的呢!」

  ——能發現它的你也算是厲害哦。

  我的表情也趨於木然。

  讓我看看都有什麼。

  光是漫畫,擺在明面上的,少年JUMP那是本本沒落,單行本方面,哪怕不認識日文,光看封面,一眼能看到的死火海,一拳超人,HUNTERxHUNTER,然後還有什麼蜘蛛骨傲天史萊姆,這些我是不意外的,但是,碧藍之海?五等分的花嫁?不止一本的妹妹文學?好家伙,這位不知名的刃愛好挺廣泛啊——嗯?

  我目光一凝,定在了某本的封面。

  有點眼熟。

  「千手在看什麼?」一旁的秋田已經知道了我不識字這一事實,大概是我的目光停留地太久了,他順著我視線看過去,貼心地替我翻譯:

  「異種族風俗娘評鑒……」

  「哇——」我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其動作之快,連極短引以為傲的速度都沒反應過來:「不是那本!」

  「噗嗤。」忍俊不禁的笑聲傳來,雙手插褲兜的五條先生靠著書架,表情放松,「鯰尾,出來吧,不在那裡。」

  他往後倒退走了幾步,走到一個落滿了灰塵的架子前,精准地向上,伸出了手。

  在一排的《鬼滅之刃》單行本的上方,光不曾眷戀的角落,隨意地抽出了一本。

  封面上,黑發黑眼的男人半邊臉濺上鮮血,頭頂像征死亡的光圈,大大地咧著嘴,笑的譏諷又猖狂。

  ——第90話,涉谷事變い。


第108章 本丸重啟計劃

  「吱呀——」

  我推開了門。

  幾個付喪神放下了手中的事, 秋田最先衝了上來,難掩擔憂地看向我:「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還在看。」

  幾刃又沉默了下來。

  或者是來自世界的惡意,五條先生抽出的那一本, 正好是他被封印時候的發生的事。

  沒有一點點緩衝。

  直面了這份衝擊的當事人笑容直接消失,也不管在還有別人, 直接席地而坐,一肘擊打在櫃子上, 按照順序排列的單行本便紛紛下落。

  「抱歉抱歉, 」他勾起嘴角, 蒼藍色的眼睛徹底暗下,如同醞釀著風暴的深海, 「還真是大驚喜啊。」

  圍繞在他周身的氣流太過於暴/亂,白到發光的額發亂飛,以他為中心的書本還未落地, 便被氣流裹挾著不受控制地漂浮而起,嘩啦啦地翻開,你甚至分不清是刻意還是無意, 這些書的翻頁速度竟然和他的速度達成了持平。

  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顯然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擾。

  「走吧, 先出去。」

  我們合力挖出了被埋在書堆裡還在狀況外的鯰尾, 悄聲退出了門外。

  我作為另一個知情者, 以及某種程度上的始作俑者,在中途返回去了一趟, 隔著緊閉的推拉門口靜默地站了一段時間。

  獨處時候的五條悟反而更加安靜,房間裡一片死寂, 只剩下紙張翻頁的聲音。

  ……更可怕了好嗎?

  按理說以六眼的速度, 這麼久過去了, 哪怕是連載了二十年的刊量也該看完了。

  我嘆了口氣。

  雖說我一開始就是抱著這個目的,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反而會有些於心不忍。

  我屈起指節,輕輕地敲了兩聲門:「五條先生。」

  裡面沒有回應。

  「按理說我們交情不深,也才算初相識,這個時候不適合打擾您,」我將自己的背靠在了門上,想了想,還是順從了本心。

  「……我的名字是千手花,千手的千手,從木葉……現在應該是三年或者四年了吧,那就取個中間,嗯,從木葉3.5年過來的好了。」

  留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我在心裡數了十個數,還是沒有等到回應,就干脆地轉身離開了。

  能以上帝的視角看清局勢也好,哪怕是殘酷的真相,也好過一直被蒙在鼓裡。

  我們總歸是要出去的。

  「沒事,至少沒有暴走,」我安撫惶惶然的秋田。

  這把刃的心思最敏感,大概是察覺到了縈繞在這一片的肅殺之氣,顯得坐立難安。

  「暴怒是難免的,萬幸這裡的時間是靜止的,一切都還來得及,五條先生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才沒有直接殺出去。」

  不然,我不相信以他的能力,沒有那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擺脫這裡。

  畢竟這裡又不是完全體的獄門疆。

  閉目養神的同田貫難得開一次口:「那本書,不是什麼好故事。」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一瞬間成為焦點的刃小幅度地挪了挪,低聲補充:「你們沒發現麼,那個房間放著的書都有一個特性。」

  比如最熱血王道的書是堆在最顯眼的位置,輕松愉快的書被甩地隨地可見,不可見人的書哪怕是遮遮掩掩,也必然在方便拿取的角落,只有那個書架,束之高閣,光也不曾眷戀,落滿灰塵。

  在他的下方,放著的是一排的《鬼滅之刃》。

  鬼滅啊……

  的確,犧牲和無奈,殘酷的現實,無法戰勝的敵人,都不是什麼令人快樂的故事。

  不過——

  「沒關系的。」

  我突然笑了,輕輕拍了拍一臉困惑的秋田,領著他進門坐下,也沒有多加解釋,而是重啟了不久前因為意外而中斷的短會。

  沒關系。

  再差的故事也可以改。

  既然時之政府的世界有漫畫的存在,就說明那個世界並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

  而且,就算是又怎麼樣呢?頂著世界級別的壓迫力篡改過去什麼的——

  我又不是沒干過!

  在跳出了框架的現在,在完全明了過去未來的現在,一個人承受了無法分享的痛苦的現在,倘若擔憂故事還一成不變,又是在看不起誰?

  真心希望您能聽懂我的暗示吧,五條先生。

  閉門不出的五條先生暫且放在一邊,畢竟,再怎麼強大,心態的整理也需要時間。

  接下來,得先把付喪神們的事分配好。

  「秋田,關於沉睡的刀劍維護,先前應該也是你來做,現在把埋在土壤裡的那些刀劍的維護和觀測交給你,定期要寫觀測記錄,需要你學會曲線圖和統計表,沒問題?」

  「沒問題!」

  「鯰尾,本丸的環境沒有你更熟悉,需要你把所有能用的物資整合出一個表格,最好還要有一份包含了地圖的圖示,能做到?」

  「可以,交給我吧!」

  「小狐丸,考慮到你是內番途中掉下來,外圍快要荒蕪的作物暫時交給你……不需要太過於盡心盡力,我們的意圖放在能不能在相似的環境中找到聯系你原來本丸的空隙,可以麼?」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小狐可以。」

  「最後是同田貫,只有你是從正面戰場途中掉下來的,任務會比別人多一項,」我頓了頓,「其一,整合溯行軍當前戰力的情況,其二,重啟每日的手合,有異議?」

  「沒有,」實戰的付喪神臉上猙獰的疤痕扯動,帶出干勁滿滿的笑:「正合我意!」

  「抱歉,」蜻蜓切困惑地舉起了手,「在下的任務呢?」

  「養傷。」我一手按下他的肩膀:「……唔,或者你暫時在機動崗位吧,行麼?」

  「了解!」槍男士領到屬於自己的任務,安分了。

  「很好,那麼下一項——」

  短會進入下一個進程,我順手將手中淺顯易懂的簡筆畫遞給等著的鯰尾,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咦?」

  我保持著發號施令的動作,困惑地歪了歪頭。

  奇怪,我一開始不是旁觀麼,怎麼變成了主導?

  好像是我看不過鯰尾焦頭爛額的表情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開始的……?

  非常積極地從我手中接過會議記錄的鯰尾迅速起立,鞠躬,仿佛早有准備地掏出兩本筆記本遞過來。

  生怕慢了我就反應過來不干了一樣。

  哼,我已經反應過來了!

  我保持著沉思的表情,余光瞥了一眼他遞上來的東西:手賬和刀帳。

  一種強烈的,即將掉進坑裡的危機感襲來。

  我警惕地掃了一眼,圍坐的付喪神紛紛若無其事地抬頭低頭別開眼。

  「……」你敢說這不是蓄謀已久?

  我無語地收下了前者,退回了後者:「手賬可以看,刀帳免了,這個給你自己或者秋田收著,我不能碰。」

  開玩笑,別以為我不知道,碰了以後還好意思走嗎?

  「啊,為什麼——」鯰尾大失所望,其中的小心思昭然若揭,藏都沒打算藏:「千手明明有成為審神者的資質,和本丸的適配度那麼高——」

  「免談。」

  我冷酷無情地捏住了他叭叭叭的小嘴,「你們回去後讓政府分配一個不是更好,帶著那麼大的軍功,怎麼也不會虧待你們。」

  「那不一樣的。」看我的態度鑒定,被拒絕的鯰尾默默地收回了刀帳,帶著不甘心做著最後的撩撥:「本丸大家都很獨立也超好說話哦,完全不會拿各種事情麻煩您,您只要每天躺著睡睡覺修養就可以了,當然如果您哪天想要當家主了我們也會很配合——」

  「不把你嘴巴塞上還停不下來了是吧,」我眼疾手快地撿起一個黃心番薯塞進去,「鯰尾,秋田,我以為你們知道,我來歷不明,歸處不定。」

  「唔唔唔唔——」被物理禁言的鯰尾痛苦地擺動雙手試圖發言,發言失敗,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又不好把番薯吐出,著急得眼兩眼都冒出了淚花。

  哼哼,我贏了。

  我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鯰尾:……QAQ

  鯰尾轉而開始奮力拍打小短刀的背,瘋狂暗示:「唔唔唔!」

  「沒關系呀。」豎起耳朵旁聽的秋田堅強地接過了兄長的托付,仰頭,眼睛閃閃發光:「我和本丸還保留意識的大家商量過了,一致覺得挺好,反正本丸在哪裡都一樣。」

  這麼正式的嗎?

  我伸向盤子的手一僵,總算意識到無法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有自己的根,哪怕漂泊在外,終有一天要回歸原點。」我扯過手帕擦了擦手,耐心地解釋:「而在漫長的漂泊旅途中,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究竟在哪裡,在這之中,又會不得不丟失些什麼。」

  當初莽撞地和岩融綁定,為了不被丟棄它,我就耗費了不少的心神。

  更何況本丸有那麼多的刀劍,那麼沉重的責任和擔當。

  太沉重了,以至於不得不慎重地對待,如果無法給予我能給予的,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答應。

  「我注定無法為你們停留,做不了一個負責任的掌舵者。」

  「可是我們都很中意您嘛~」眼看著講道理不成,看我的態度似乎留有余地,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番薯的鯰尾當機立斷,就地一躺,打滾撒嬌:「我們可以打申請跟您一起走——」

  眼看著這兩刃底線一降再降,對自己的定力非常沒有信心的我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另外三個來自不同本丸的付喪神,期盼有一個明事理的出來阻止……

  好的,並沒有。

  這幾個刃還在看天看地看本體,權當做自己瞎了聾了。

  可惡,孤立無援,還得靠我自己。

  我使勁按捺住心動的想法,艱難地做了一個雙手下壓的手勢。

  「好了,以上是客觀條件,如果這些還不具備說服力,其實還有一個主觀唯心的理由。」

  「嗯?」裝聾作啞的幾個付喪神聞言立刻好奇地轉了過來。

  我一手搭在身側的刀柄上,緩緩地吸了口氣,躁動的心慢慢平復。

  畢竟是盛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也難免心生歉意,但我堅信我的想法沒有任何錯誤。

  可這次拒絕的問題也的確在我,因為——

  「於我而言,刀是伙伴,是半身,一振足以。」

  我保持著脊背挺立,微微前傾,頷首,一個不倫不類的鞠躬,「抱歉,我已經有屬於我的刀了。」

  「哎呀,這可真是……」

  落針可聞的大廣間中,率先出聲的是小狐丸這一振平安京的老刀。

  「——將軍。」

  「嗚哇,」被我拒絕的鯰尾垂下了肩,呆毛都耷拉了下來:「輸了。」

  ……能這麼說,看來心態還好。

  「哪裡輸了,怎麼說我這個想法才算是特立獨行吧,」我哭笑不得:「你們給出的條件真的很誘人啦,換誰來都會答應的。」

  「——」鯰尾低著頭咕噥了幾句。

  「嗯?」我一時間沒聽清,「什麼?」

  「哼!」鯰尾大聲嚷嚷,「要是一期哥在這裡結果一定不是這樣!」

  「沒錯沒錯,」秋田擠進來,握拳,「賣/身談判只剩下我和鯰尾哥太吃虧了。」

  「哦,或者三日月也不錯。」小狐丸興致勃勃地加入話題。

  「髭切也行。」不知道誰提議。

  「也是,你們平安京的心都髒。」

  「喂喂……這話小狐不服……」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哇啦哇啦。

  話題被越拉越遠,我的注意力也毫不意外地被越拉越散,最後只得無奈地宣布會議結束,接下來自由活動,其余放到下次再議。

  那群還有所拘束的付喪神立刻扭打在了一起。

  動腦子特別累,比打一架更累的我率先提出離席,准備打掃房間,好好睡一覺,以應對接下來五條先生可能、不,是必定會有的上門夜談。

  ……

  在目送少女離開後,刻意熱鬧起來的氛圍心照不宣地冷卻了下來。

  秋田喃喃:「鯰尾哥,你說,他是誰呢?」

  鯰尾低聲:「誰知道,比照那個大團扇的長度,大太刀,槍,或者大薙刀吧。」

  「……大薙刀,麼?」

  「真好啊……」

  「是啊,那身上圍繞著的光和眷戀,耀如輝日,以後恐怕都見不到比她更好的了吧。」

  「勇敢無畏,自由的鳥兒一樣。」

  「唉。」X2

  「話說,我是真覺得一期哥在就好了……」

  「那要我說,三日月……」

  「喂喂喂,這個話題沒完了是吧——」

  「哈哈哈哈,不過這樣也沒差,在時間和空間的交錯處相逢,諸君又豈能斷定以後一定沒有交集呢?」

  「說得對,打起精神來,先想辦法出去!」

  「啊,說到這個,等下五條……」

  「五條?什麼五條,我可是有任務的,沒空關注五條等下要去哪裡。」

  「就是就是,什麼關於顛覆世界的想法意圖我們統統不知道,不想知道!」

  「沒錯,來活了啊伙計們,手合開放第一天,誰來當我的對手!」

  「不,唯有這個,暫時還不……」

  在定格的時空某處,漂流了不知幾許的本丸,在一抹光闖進後,生澀地發出了重啟的轉動聲。


第109章 帕拉迪昂

  五條先生或許要比我想像中更沉得住氣。

  並不眾所也並不周知, 我是其實一個數學廢。

  而數學廢的我一直主觀堅信一個事實,那就是,能與數學打交道的人絕對不是個庸才。

  更別說將數學玩成了自己術式的一部分, 無時無刻不在處理龐大信息群的五條悟。

  他遠遠要比所表現出來的要智慧,從細枝末節中所能獲取的信息,也一定比我想像中的要多得多。

  再加上身為最強的傲氣, 在收斂好外露的情緒,甚至是找到合理的突破口之前, 五條悟,五條先生有九成的可能不會這麼快找上門。

  除非未來的發展真的太過於陰間,導致他直接被氣瘋,否則, 我還是勉強可以相信28歲的五條先生為數不多的理智的。

  說這麼多, 其實只是想表達——

  現在, 立刻, 終於!

  我可以睡覺了。

  原本已經很久沒有充分動過腦的我在形勢所迫之下,不得不撿起了被丟掉的腦子,結果就是疲憊感更甚。

  在回房好好打掃了一番,探過每個角落, 確保每一處都沒有危險,並帶上屬於自己的氣息後, 我的內心就把這一塊區域劃為了安全區。

  接著, 在終於把自己埋入安全區的被褥後,哪怕有刻意地留下一絲的警惕應對有人上門, 我還是抵不過沉沉的困意, 睡死了過去。

  久違的深度睡眠降臨, 被金蘋果填充平衡的血液, 以及流淌在血液內的力量河流,也終於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試探領地,交織相融,滲入組織肌肉,進而自發轉化為軀體所能承受的最佳存在模式。

  無從得知究竟過去了多久。

  中途甚至沒有任何的變故和打擾。

  時鐘定格,太陽不會升起,夜幕也不會降臨,在時間的夾縫中,我短暫地觸碰到了長生種對時間的漠視。

  有點奇妙的感受,帶著轉瞬即逝的惶恐。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壓在身上的冗雜紛繁感消失殆盡,我又是那個所向披靡的我。

  不同於一成不變的天,本丸的變化堪稱巨大。

  外圍的作物得到了很好的修繕,手合場不會間斷的木刀碰撞和付喪神的低喝,拿著一本厚厚的手稿四處考察比對的鯰尾,以及同樣架著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眼鏡,蹲坐在土壤面前記錄靈力波長的前田,對了,還有傷勢大好,四處轉悠找活干的蜻蜓切。

  ——看來我睡了挺久。

  「是挺久,就單純以靠睡眠養傷的時間判斷,你之前是去拯救世界了麼?」

  金雞獨立在房檐頂端的男人對上我驚異的目光,意思意思地勾了勾嘴角。

  「喲,千手。」

  「……五條先生,」我跳過了他不痛不癢的試探,轉而遲疑道:「您在做什麼?」

  醒來後聽付喪神們說,這位在之後幾乎就在那個堆滿了漫畫的阿宅房間住下了,除了偶爾出來覓食和放風手合,其他時間盡數泡在了虛擬的世界中。

  據偶爾還去幾次的鯰尾所說,《咒術》系列和《鳴人傳》系列早早被他翻了個遍,剩下的時間,被他用來啃堆放在房中的其他故事。

  所以這會能在外邊見到他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這要麼代表他的知識儲備已經到達了需要出關的地步,要麼,就是已經找了破局的關鍵。

  以他匪夷所思的行為來看,我更傾向後者。

  在我越發遲疑的注視下,他猶然自得地換了個腳:「鍛煉。」

  「?」

  我默默地閉眼睜開,不開萬花筒的情況下,三勾玉的狀態更好掌控,我也就能清楚地看清,貼合著五條先生身上的某種術式,此刻呈現了一種流體轉態,遠超190的身軀此刻正以那只如銳利刀刃般的腳尖為支點,成為了一支鋒利又流暢的箭矢。

  我下意識地擰眉,覺察到這份設定描述似曾相識,並帶著一絲瘋狂的味道。

  他在計劃什麼?

  「當然是出去的方法。」五條先生的雙手自然地下垂在身側,思索著調整姿勢。

  我這才發現,那雙能夠發出術式的雙手,此刻在被他刻意地弱化,與之相對的,他的腳尖則是被加重了攻擊性。

  很顯然,他在進行某種嘗試,並且這種嘗試顛覆了他以往的習慣和認知,這使得這一份嘗試異常地艱難。

  「讓我想想……嗯,最後的弗韋泰一定要傾盡全力,將迄今為止的一切都傾注腳尖……」

  五條先生抬起了懸空的腳,外開,伸展,繃直。

  一個古典芭蕾的經典動作。

  ——屬於女舞者的經典動作。

  反串的男舞者平視前方,在他視線的盡頭,是崩塌的天空和碎石,冰封的時間和風暴。

  不再嬉笑的最強撕下了刻意親和的外衣,露出了刀鋒、荊棘和偏執的內裡。

  過人的身高和體格使得這一本應由女舞者展現輕盈欲飛感的動作變得極具錯位感,可結合他沒有表情的臉,以及那雙凌冽的蒼天之瞳,意外地有了一種反差的荒誕美。

  「不對,」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您這是在模仿誰?」

  話說出口,我自己都不免得一怔。

  「還不錯,」被戳破表像的五條先生贊賞地笑了一聲:「閱歷挺廣。」

  我沒有回應。

  話一開口,我就當機立斷閉上了眼睛,排除掉一切的干擾,抓著突然閃過的靈光向堆放雜亂的擊而記憶深處而去。

  約莫是上一個世界的影響還未消退,我比預想中要輕松地找了這份熟悉感的來源。

  ——深海電腦樂土 SE.RA.PH,古典芭蕾的女王,Meltryllis。

  不可置信是我的第一反應。

  可仔細想想,那個堆放了漫畫和游戲機的房間,會收錄這份游戲,似乎也並不奇怪。

  這就是五條先生待了那麼長時間的原因麼?

  並非是沉浸在過去與未來的真相中,而是在那時候起就開始尋找破局之法。

  他意圖模仿、復刻的——

  「帕拉迪昂。」迎面撞上他看來的視線,我一字一頓地篤定道出了一個名字。

  ——傳說中,被雅典娜女神立於特洛伊城中的守護雕像,在特洛伊之戰中,被敵軍用謀略奪走了雕像,隨後,特洛伊戰敗被攻陷。

  作為「守護都市的存在」強力無比的帕拉迪昂,實際上昭示了一旦失去,被守護的都市便會步入滅亡。

  不過在這裡,我們都知道,這個帕拉迪昂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復合式,帕拉迪昂之槍。

  在我上一個世界的英靈系統中,屬於對守城寶具。

  用以摧毀這座封閉的堡壘再合適不過。

  以一人為弓,一人為槍身,超越光的速度投射而出的勝利之槍,撕裂時間的帕拉迪昂。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有可行性的嘗試。

  無下限正好可以充分保護他不受超光速摩擦帶來的傷害,而同時,作為被射出的箭矢,他自帶高強度的攻擊力,在擊穿外圍守著的追兵後,可以將被撕裂的空間扯大,直至整座本丸從中脫離。

  而他本人,作為尖兵,帶著撕裂時間的速度,甚至可以回到過去。

  但是同時,只靠一個箭矢(Meltryllis)是不夠的,它還得有一把留在原地的弓(Passionlip)。

  「『莉莉絲閣下』,」我仰起頭,看著五條先生無風自動的白發,以及那雙冰封的蒼藍之瞳:「覺得我如何?」

  屋檐之上的『莉莉絲』伸展開的腳在空中畫了一個圈,落下,藍色和銀色組成了最危險的顏色。

  「我是一名千手——好吧,這應該是我第三次向您強調了。」

  屋檐之下,立於地表的我伸出了雙手,同樣模仿了一個拉弓的手勢:「擁有強健的體格和重若千鈞的握力,能否有資格成為您的弓?」

  「哦?」箭矢冷酷地打量自薦的弓,問道:「你覺得你是Passionlip?」

  「也不一定,」我站在帶著壓迫感的審視中坦然微笑,骨子裡的瘋狂不受控制地帶動著挑起:「又或許我是BB呢?」

  「世界的病毒?」他突然興致盎然地笑了起來,藍色與紅色的瞳力碰撞,強烈的負面情緒壓迫得我眼睛不受控制地發熱。

  不亞於先前的風暴從他的腳下升起,屋上的瓦片層層碎裂,又被從內向外的壓力瞬間碾壓成齏粉,被設計離開城邦的帕拉迪昂立於世界之側,露出了森森的獠牙。

  「行啊,那就來試試看吧!」

  一路之隔、或者一牆之隔的前方,後方,門後,守護歷史的神明們緘默不語。

  兩個人類則意圖掀起反叛的旗幟。

  顛覆命運,和死亡爭奪獵物,改變一場悲劇。

  ……

  在無聲地達成了共識後,帕拉迪昂作戰計劃迅速地鋪展開來,作為主要的策劃人和實行者,上一次沒有克制住的暴走發瘋似乎只是一個錯覺,五條先生又恢復了那一副輕佻欠揍,我行我素的任性模樣。

  並不得不步入了充實的生活中。

  忙著打游戲——熟悉Meltryllis的力量原理。

  忙著聽故事——吸收我豐富的過來人經驗。

  忙著睡覺——確保每一次的嘗試都是最佳狀態。

  非常的養生。

  「我敢說您之前都沒這麼好的生活習慣。」我一邊啃著黃心的番薯,一邊打量他的眼下,「黑眼圈都消了好多。」

  「不可能,我們仙男沒有黑眼圈!」五條先生叼著被所有人讓出的紅心番薯不屑一顧,並開啟了查作業模式:「你的弓學得怎麼樣了?」

  我咀嚼的動作一頓。

  是的,雖然曾經和弓兵阿拉什一起並肩作戰,但是,我是不會弓的。

  「哦——」勤奮又天才五條先生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會還在脫靶?」

  「至少我能把箭射出去了,」我嘴硬:「把您發射出去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就夠了,又不需要瞄准!」

  我們的本意是打破這裡的壁壘,朝哪個方向射不是射!

  「聽聽你說的,」五條先生不可置信湊近,把那張天生麗質的臉懟到我面前,「我帥氣地臉龐萬一被你砸壞了怎麼辦!」

  這語氣過於自然,我一時間竟分不清他是真的這麼認為還是刻意耍寶。

  「五條先生,」我忍住了扭過臉的衝動,「請您正常點。」

  不然我怕忍不住手合場見。

  「想打一場?」非常能讀我表情的五條先生打了個響指:「安排!」

  「嗯?」我也漸漸回過味來,「似乎是該打一場?」

  畢竟接下來可是生死托付於一箭之上的關系,互相知曉一下雙方的戰鬥方式和極限,磨合習慣和配合也很重要。

  正好雙方的傷勢都養好了,精神也養足了,接下來除了完善計劃上的細節,也就剩下刷熟練度和配合度。

  我誠實地站了起來。

  「哦哦哦——」悄悄蹲在一旁看熱鬧的鯰尾衝了出來,「要打架嗎要打架嗎!」

  「五條和千手?」擦著汗的同田貫的眼睛也亮了,「允許旁觀麼?」

  而就在這兩刃話音落下,正咬著筆痛苦作畫的秋田猛抬頭,挎著菜籃子的小狐丸開始向這邊探頭探腦,扛著梯子在屋頂放新瓦的蜻蜓切直接扒了大半個身體下來。

  所有刃都帶著期待的眼神看向這裡。

  我一時間:「……」

  算了,刀劍付喪神的天性。

  「可以,」我再一次檢查了背上的大薙刀和大團扇,抬頭:「我無所謂,五條先生?」

  「一樣,那麼走著?」

  「走著。」

  「——好耶!!!」


第110章 芭蕾vs華爾茲

  大家好, 我叫凌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種花家公民。

  現在在用的名字叫千手花,因為一個奇妙的夢得到了一個心髒, 為了養傷,也為了送售後服務而踏上征途,從此開啟了與前半生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更喜歡現在的生活。

  認識不同的人, 見識不同的風景,幫助更多的人,大聲哭, 大聲笑,創造一個又一個不可能的奇跡,成為更好的自己。

  旅行的意義就在於此了吧。

  現階段的目標是休息,養神, 完成契約, 成為五條先生的協力者。

  後兩者可以合並為一項。

  ——我們把它命名為帕拉迪昂重返計劃。

  雖然我沒說明, 但是我覺得,對於咒回世界來說,最強的五條先生就是他的帕拉迪昂,用我家鄉的話來說, 定海神針的存在。

  這次的計劃還同時牽扯到了時之政府與溯行軍的戰鬥, 事關重大, 不得不謹慎,而同時代五條先生……

  以過來人的經驗, 我總覺得他並不會那麼簡單地只想撕裂屏障。

  有現成的Meltryllis的經歷擺在眼前, 我不得不做好十分之十二的打算, 以應對可能會有的意外。

  於是我要做的就比明面上更多。

  為此, 與五條先生這一戰, 至少對我而言,意義重大。

  一場無關生死也無關輸贏的戰鬥最能讓我了解對手的心。

  「抱歉,五條先生,」我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拉回了發散的心神。「再來一次。」

  我們兩個很有自知之明地選了一個距離本丸最遠的位置。

  沒看見前不久被五條先生炸掉的屋頂還空著,唯一的修繕工蜻蜓切還跑來圍觀了麼。

  生活不易,勤儉持家。

  五條先生:「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窘迫過!」

  我側目:您是指吃紅薯吃到吐還是跑廁所跑斷腿?

  當然,這話是不敢說的,拿上就要開打了,我怕被光明正大地踹臉報復。

  他絕對干得出這事。

  「呵,」五條先生站在我不遠的地方冷笑,「你要真不想我知道就把表情收斂點啊。」

  啊,又被發現了麼?

  我抱歉地攤了攤手,沒辦法,誰讓您讀心術了得——

  「明明是你自己把話都寫臉上還怪我眼神好,」他大聲指責,「就沒人和你說過這事嗎?」

  我迅速過了一遍遇到的人和刀和神和英靈,誠實道:「沒有。」

  五條先生滿臉寫著不信:「哈?就你這樣……」

  我叉腰不服:「哪樣?」

  「——」啞口無言。

  耶!

  雖然不知道哪裡贏了,但我贏啦!

  吵架吵輸了的五條先生肉眼可見地暴躁了。

  暴躁的五條悟徒手搓出一個球:「你還打不打?」

  我條件反射地架起大團扇:「打打打!」

  都四個世界過來了,王之軍勢和開天辟地乖離星都扛過,其實我完全可以嘗試臉接……

  這麼遲疑地想著,這邊我的手已經快過大腦地把這個球給扇偏了。

  ……行吧。

  打起來身體意識才是老大,我還是乖乖跟著直覺打好了。

  「不用你後邊的刀?」五條悟意有所指地隔空點了點仍被我背在身後的刀:「團扇你根本不熟練吧?」

  「是呀,沒用過幾次,」我笑嘻嘻地跳起,踩著刮過的罡風躍起,突進:「這不是現成的陪練嘛~」

  「好哇,五條的羊毛你也敢薅,」五條悟屈指一彈,巨大的斥力隨之而去:「這個怎麼樣?」

  斥力的速度要比想像中要快,我當機立斷把大團扇上拋,慣性帶來的轉身同時,右腳踏上漂浮而來的冰層向後滑步,使整片背部以更快地速度向這團斥力撞去——

  旁觀刃的驚呼才剛開頭,我再次轉身,在罡風正好照面而來之時,左腳借著偏離的重心外偏,雙手緊緊抱胸縮緊中心,借助向前向上的慣性,凌空——起跳!

  「嗒!」清脆的冰層碎裂聲,我逆時針旋轉著飛起,高速旋轉,一周半——兩周半——三周半!

  危險的風層與碎裂的冰從腳下飛過,我的前途一片坦蕩,冰層碎裂成的細小冰碴擦過小腿的肌肉,帶來一陣沁涼,而我繃直的腳尖正向著下方的人踏去!

  五條悟驚訝地揚起了眉,手中動作不停,雙手翻轉,上舉,竟然憑借過人的身高……硬生生托住了這一個衝勢。

  「哎呀,好沉。」這人竟然抽出空感嘆了一下手中的傳來的重力,「嘶,快托不住了~」

  「當然沉了——」哪怕知道不是在暗指我的體重,我仍舊大怒,「你對一個3A的衝力有什麼誤解啊,我本身很輕的!」

  慣性帶來的下沉還在繼續,嘴上說得輕松並不妨礙這人抓住時機,在某個瞬間,驟然脫手松開,同時一手護住空門,另一手迅速翻轉化刀,狠辣地對准了我繃直的膝,橫劈!

  「哇——」我閉眼嚷嚷,抬腳,學著他一直在做的姿勢,外展,繃直,伸開,照臉就是一個狠踢,「好陰險!」

  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我敢說就算是城牆在面前都能給踢穿,區區五條悟的臉皮,自然也不在話下——

  「究竟是誰陰險啊?」

  大驚失色的五條悟一個柔軟的下腰,布料裂開的聲音中,繃直的襯衣被掀起又落下,襯衣的主人已經借機三個後空翻拉開了距離。

  「好險好險,差點我的臉就毀了。」心有余悸的男人捧著自己的臉摸了摸,頗具女子力的動作一時間讓我這個過慣了糙日子的真·女性肅然起敬。

  大概是我的心裡活動過於活躍又反應在了臉上,他瞪了過來:「你那是什麼眼神?」

  「敬佩瞻仰,五體投地,是我不曾擁有的精致。」我甩了甩手,隨口道,「再來?」

  「嘩——」鎖鏈被繃直撤回,我把甩出去的大團扇抓回手裡。

  剛剛被這人的動作給驚到,不然這一扇要是甩出去,拍不到人也能把他發型扇沒了。

  「行啊,」五條悟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和腰,這次看來是打算近戰,「剛剛那個3A還挺漂亮。」

  「最近看你學芭蕾的時候順便也學了點,」我露出被誇獎的開心笑容,並舉起了武器,「都是腳上功夫,花樣滑冰好歹被稱為冰上華爾茲,要考慮下麼?」

  雖然我一開始研究這個是為了更好地了解腳上功夫帶來的獨特力量感,不過得益於過人的體質,學下來意外地還挺有用。

  「免了。」五條悟抬腳把我的扇柄踢歪,一手向我的肩側拍來,「我看你想累死我。」

  我再次乘機松手,借著團扇浮空的一瞬間打向他的手腕,不求阻止只求干擾,同時向一旁歪去。

  「別呀,您這身高和體質跳起來一定比芭蕾好康,高飄遠,落地還震撼。」

  順利地拖延了一瞬後,下落的團扇順利帶著一面冰層豎直釘入地面。

  「嗯?」冰層落地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你——」

  「誒嘿,被發現了。」我大大地露出了一個笑,左後腳點冰,右腳隨之起跳,這一次是逆時針向後——

  「嗒!唰!」

  扎在地面的大團扇被遠去的我扯著鎖鏈拔起,我張開早已准備就緒的雙手,收攏,往下一壓!

  「反彈反彈,宇智波反彈!」

  驟然而起的狂風帶著兩團緊急向我發射而來的紅藍球猛烈地向停留在原地的人刮去,站立在風暴中心的五條悟一腳一個,隨意地向周邊踢出,在天崩地裂的塌陷中愉快大笑:「這次是後外點冰跳麼,真是漂亮!」

  我扛著團扇在為數不多幸存的一塊碎冰落腳,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還要謝謝您給的機會啦,我玩得很開心。」

  感謝無下限,我可以沒有顧及地嘗試。

  感謝封閉的空間,怎麼拆都拆不壞。

  ……頂多就是重新裝修一遍啦哈哈哈哈,本丸沒事就好,外面塌就塌了。

  「這麼說是玩夠了?」他的笑容增大,氣息卻隨之沉靜而下,「那麼我要來了。」

  無下限的術式被有意地重新分配,奇異的流體感包裹著立於風暴之眼的男舞者,舞者擺出了出征的起式。

  我凝心精神,握住了寂靜無聲的大薙刀:「請!」

  「鐺——!」

  刀鋒化的腳尖撞上了被風包裹隱藏的武器,金石交接的聲音蕩開,密不透風的結界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寬大的刀身寒芒乍現!

  捕捉到這一點寒芒的小狐丸不可置信,脫口而出:「——岩融?!」

  「哈哈哈哈哈——」

  輕而易舉揮動著巨大刀刃的人類露出了熟悉的,享受戰鬥的笑,渾然不畏地撞上了起舞的帕拉迪昂。

  蒼天的樹木從崩塌的碎石冰層中生長,遒勁的枝干如同天柱連接天地,紛飛的木葉包裹著中間交錯的兩人,隨後,烈烈火焰從刀鋒憑空而起,點燃了蒼綠色的樹葉,半片空間被染成了火焰的橘紅,映照著刀鋒之上,起舞的銀與藍。

  「五條先生,這就是全部的我。」

  我已經把我所具備的力量全部向你展示了一遍,而我也明了了你的狀態和決意。

  弓已准備就緒,等待箭矢的搭弦。

  纏繞在薙刀柄上的魔紋順應著這一份意志層層剝脫,露出了鋼鐵的內裡。

  三尺五寸的刀身,「惡鬼滅殺」四字深入刀魂,幾個付喪神看在眼裡,那是不止一個世界的饋贈和承認。

  他的的確確是三條刀派唯一的薙刀,三條中難得豪放磊落的付喪神,以一當千的岩融。

  同時,也是——斬鬼滅神之刃。

  是獨一無二的岩融。

  蓬勃的戰意和生氣自交戰中心擴散而開,名為五條悟的人類一言不發地看著正向他伸出手的少女。

  她說:「聽說在您那邊,愛是最扭曲的詛咒,那麼,思念呢?」

  思念?思念——

  這些天幾乎要把相關知識吃透的五條悟幾乎立刻就想起了一個名詞:縱使死亡分離兩人。

  與跳躍的Meltryllis共同存在的Passionlip,與箭矢相伴的弓,其能力名為【縱使死亡分離兩人】。

  ——不管有著怎麼樣的分離,我都永遠堅信,迄今為止的愛都是真實的。

  於是,扭曲的詛咒變成為了守護所愛之人的力量。

  你的世界有很多人都在思念著你,等你的歸來。

  這份思念,是否可以成為你的力量?

  「五條先生。」

  以這一聲為起始,這一瞬間,他聽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呼喊。

  「五條。」

  「悟。」

  「五條老師——」

  「——五條悟!」

  可靠的後輩,操心的師長,死去的友人,以及,他親手培育起來的希望,背負著他們本不該背負的一切的學生們。

  組成了一個永遠不會倒下的五條悟。

  「可以。」五條悟聽到自己說。

  「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他這麼回應早已准備就緒的弓。


第111章 撕裂時間的共犯

  這個提議略顯倉促, 我意識到了。

  要命的是,我竟然覺得它非常的合理,即便是豐富的挨罵經驗提醒我這太衝動太莽撞太勉強……

  更要命的是,放開手切磋而興奮的神經才不會在意這些, 再加上有可能阻止我的人或者刃現階段沒一個在場。

  理智所做出的的最後的掙扎, 也不過讓我微微猶豫了一秒。

  用來說服自己的一秒:現在我們的狀態絕佳,等下次不知道要什麼時候。

  好的, 這一秒後我完美地將自己說服。

  「請留心了, 五條先生。」

  我用保留的最後一絲理性轉頭看了一眼分散在安全區角落的付喪神們。

  他們很敏銳, 也很效率。

  是優秀的合伙人,也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出陣服和本體在手,本丸大門落鎖,進入戒嚴。

  這是我們達成的默契,兩個人類進攻突圍, 幾個付喪神負責守城。

  「行啊, 你打算怎麼搞?」五條先生異常配合地問。

  「就這麼搞。」我舉起了刀。

  「豁, 」不需要多做什麼, 本身已經成為一柄箭矢的人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斬擊?」

  我遠程武器的天賦不如體術和長兵, 現學的弓術遠不能達到可以打破世界的境界,為了成功率, 倒不如干脆利落放棄。

  反正不用弓的弓兵多了去了——

  我露出了一個鋒芒畢露的笑, 「五條先生, 您的無下限和反轉術式可還備足?」

  可別被我砍沒了啊!

  作為炮台的lip的燃料是儲存於胸部之谷的垃圾數據, 把Passionlip的廢棄&崩潰的空間壓縮當作發射裝置, 我的話, 在此基礎上做了改動, 將薙刀揮出的力量附上火焰燃燒作為搭弓的弦,以本就不變的空間作為基點,最後,作為燃料的廢棄資料,則是——

  強化了腿部的五條悟最後一次使用手,是將右手置於身前,四五指屈曲,三指搭在二指上。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這就是作為炮台所需的燃料了。

  【「……到時候我起弓,五條先生就可以展開領域,我會用把傳輸過來的垃圾信息全部點燃作為這次炮台的燃料,等待箭矢搭上「弓弦」的一瞬間,您的無下限需要立刻解除,再立刻打開,哪怕是幾毫秒的時間,也足夠我把所有的力量累計打在您的身上……」

  「以上就是帕拉迪昂·最終計劃·絕不修改·3.0.1,五條先生您還有補充修改的嗎?」

  「可以,我負責的哪方面不用再改了,時間的控制有六眼,就算有誤差,你別衝著我的腦袋和心髒砍,有反轉式在死不了。」

  「好的,那麼……」

  「——我沒問題,可你能確保到無量空處下你還有行動力嗎?」

  「……很抱歉,這個我無法向您保證,但,我可以保證這一支箭絕對會射出去。」

  「理由?」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我的軀體無法掙脫無量空處帶來的領域壓制,但我的本能一定會操控眼睛把這份資料盡數點燃,也必定會將一切做到最後。」

  「你要我相信你一面之詞的本能,去賭這本就渺茫的成功麼?」

  「是。」

  「——哈,倒也不是不可以。」

  「謝啦!放心吧五條先生,我運氣或許並不是特別的好,但是,賭命,我從來沒有輸過。」

  「行啊!我最後重申一次,從領域展開到結束,你只有0.2秒的時間,你必須得在這0.2秒的時間找到身體掌控的方法,並且打到我。」

  「明白!」】

  0.2秒的時間,半年的信息量。

  龐大的、無用的資料迅速向我用來,這0.2秒的時間變得極其的漫長。

  黑紅色的萬花筒高速旋轉,試圖抗衡——無法抗衡——嘗試躲避——著手處理——

  不,無法躲避,無法處理,信息過載,冗雜,垃圾,無用……

  神經遞質超負荷地工作,如同即將短路的電路發出了斷裂前的悲鳴。

  但是,所謂的人類,所謂的英雄,正是明知不可而為之,哪怕意識已經喪失,身體依舊可以依靠本能前行。

  ——再說一次,我的半身,可是岩融啊!

  他上一個主人——名為武藏坊弁慶的武僧,「立往生」的傳說至今被人傳唱贊頌,即便死去,也沒有倒下,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一個連過人的體質,神明的祝福都不曾擁有的普通戰士……

  既然如此,身為下一任擁有著的我,擁有著千手之名的我,繼承了仙人之體的我,怎麼也不該遜色啊!

  「我」應該死去了,可「我」還可以戰鬥。

  不過是肉/體,區區「死掉」罷了,怎麼可能在此停下!

  ——血液沸騰,血管破裂,鮮血滲出。

  不完全體的萬花筒在這一份強烈情緒的刺激下,終於開始了完全體的轉化,三顆勾玉向外延長,加粗,彎曲……

  它該是一個類似於手裡劍的模樣,那個陪伴了我度過最初兩個世界的時空媒介,但它也不完全是,頭端是彎曲的,勾起的,延展開似是帶著陰陽魚的尾巴。

  這該是一雙蘊含著時空之力的雙眼。

  不堪重負使得眼球周圍的小血管崩裂,鮮血不住地從眼眶中湧出,可也就在這一瞬間,我無師自通了幻術的用法。

  ——只能作用於自身的,自欺欺人的幻術。

  人偶師開始嘗試生澀地操控著名為自身的人偶。

  橫貫在心髒處的裂縫似乎有一道電流劃過,又是一個規律的心房除極開始,自竇房結起,右心房——左心房——

  與此同時,紛雜的視野中那張運動中的,不斷生長的心電圖,出現了一個健康而完整的P波。

  「呲——」

  不超過0.11秒的時間,心房完成了除極。

  「給我——動起來啊——!!」

  獨立於空間之外,未曾眷顧的光出現了。

  不止一絲一縷,而是大片大片的灑下,是來自世界的馳援。

  名為「咒術回戰」的世界,循著這雙有過一面之緣的眼睛而來。

  他來接他的孩子回家了。

  被世界鐘愛的「孩子」包裹著愛與思念,金色的,炫目的,一如陽光。

  於是向他靠近的大薙刀上火焰也被賦予了這一份獨一無二的金色。

  既非憎恨,亦非鬥志,既非敵意,亦非殺意。

  純粹基於愛與思念而射出的——

  黃金之弓與黃金箭矢。

  「五條悟——」

  男人露出了大膽而無畏的笑容:「來吧!」

  「最後的弗韋泰一定要傾盡全力,將迄今為止的一切都傾注於腳尖……」

  我模糊不清的視野中,他原地干拔而起,冰層在腳下碎出冰花,一個向前的,逆時針旋轉的,高飄遠的……阿克塞爾四周跳。

  是冰上華爾茲,不是芭蕾。

  這應該就是屬於五條悟這個人獨特的感謝了吧。

  第0.2秒,我操控著黃金之弓弦迎上了從天而降的黃金之箭。

  「要來了!縱使死亡分離兩人(Brynhild Romantia),彈射器展開——!」

  「雅典娜之槍啊,破壞封閉的壁壘吧……!」

  撕裂時間的……

  「Virgin Laser————」

  「Paldion!!」

  玻璃,或者是類似瓷器的什麼東西清脆地碎裂,看不清的天空一角出現了裂縫。

  從冰封的湖面飛向天空的時候,五條悟露出了只有他自己能夠看見的笑。

  他一直沒有提起過,誰都沒有透露,甚至連配合的弓都瞞得死死的,這一趟路程終點,並不是他的來處,2018年的10月31日,澀谷街頭。

  而是一切開始的時候,約五個月前,2018年6月,宮城縣澤杉第三高等學校。

  「反正做都做了,不如做的徹底一點咯。」五條悟看著在時間和空間的重壓下,崩壞又被反轉術式迅速治愈的身體,無所謂地想。

  至於承擔代價,也只有他一個知情人就夠了。

  這種程度的壓力,這幅身體的消耗,應該能撐到他把那些看攤子處理完畢,至於接下來的掃尾,就交給原來的自己吧。

  「畢竟我和『我』都是最強嘛。」

  那種未來就不應該存在,嘿,倒不如全部毀掉好了。

  跨越生死,忽視一切痛苦,背負扭曲的詛咒,被無盡的思念牽扯,殺掉不該存在的未來,去一場離經叛道的旅行。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最初見面的那個人哈哈大笑著說:『五條先生,永遠年輕,永遠荒誕不經。』

  「——還挺貼切。」

  抱歉啦,契約說不定完不成了。

  說不准,未來,可能也要交給……

  「你——做——夢——!!!」

  扯著嗓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追來,由於調動全力抵御高強度的外壓,再驚愕,五條悟也不得不選擇樸實地轉頭看去。

  他看到了把身體化作長/槍,面如惡鬼向他咆哮著追殺而來的——

  「千手?!」五條大震撼:「不是,等等,你怎麼上來的?」

  「呵,笑話!」我覺得自己距離氣炸只有一步之遙,事到如今敬語都不想對這人用了:「你這招都是我玩剩下的!」

  第一個破開壁壘還需要兩人合力,可在已經有人開路的情況下,再來一次就容易多了,不過是把自己變成投射而去的長/槍,這種活我又不是第一次干。

  把自己當長/槍也好,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過去也好,哪怕頂著世界的重壓也要做些什麼改變,這些——

  我一把扯住了他的後腿……竟然還真被我扯住了?算了不管了先罵人,罵爽了再說!

  我於是放棄思考這個復雜的問題,一咧嘴,殺氣騰騰,再次:「都是!我!玩剩下的!」

  「等等,你冷靜下,褲子,褲子要扯掉了——」

  「聽你胡扯,你當我不知道這身衣服其實是特制的?你——」我深深吸了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你當我不知道Meltryllis的結局嗎,五條悟?」

  早在把這人打出去的時候我就發現不對了,太熟悉了。

  那一身孤注一擲,渾然忘我的瘋狂勁兒,可不就是想要搞大事之前的我麼?

  冷靜失敗還灌了一口冷風的我放棄了表情管理。

  「勸說的話就免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頭也不抬,嘴上叭叭不停,「本丸我留下了岩融,哦就是我的刀,因為我情緒波動太大再加上局勢動蕩,直接把他從深眠中搞醒了。」

  說著我就額上青筋暴跳,按都按不下。

  「計劃書排除掉不該說的,我也一並交給秋田了,正好那個空間被打了個大洞,脫離空間什麼的交給專業的付喪神沒問題,岩融戰力可觀,短期內溯行軍追兵可以交給他,我走之前留言了,暫時兵分兩路,我們快點把你的事情解決掉,再回去支援——瞬移你會的吧?我在那邊留了坐標。」

  「那……」

  我無情打斷:「你就說會不會。」

  「……會,不過,說真的,」他指了指我抓著的衣物,「我的腰帶崩了,所以你再不換個地方抓我的褲子真的要掉了,我倒是不介意啦——」

  「……」我超級介意!

  「稍等。」我表面堅強地繃住了臉,鎮定自若地點頭,緊要關頭無師自通無結印木遁,藤蔓從我手中冒出,纏繞,將接觸面擴大,勒緊,「好了。」

  一通忙活以後,作為道歉,我甚至還十分順手地從他身上把世界的壓迫給接過,畢竟熟練工……

  「咳咳咳!」

  哇好沉,這個世界對自己的珍寶都這麼狠的?比之我在大正時候遇到的也絲毫不遜色啊,好——重——

  就在被壓地眼前發黑時,我的眼睛一痛,突兀地接收到了一個信號。

  『……誰?』這股熟悉的蠻不講理,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來交易麼,給你們一次機會,成功了,過去改變,現在保留,未來可以順應改變。】

  我一愣。

  積攢得無處發的怒氣在重壓和意想不到的進展下「呲——」地開始外泄。

  也就是,走這一遭,現在的空位給現在的五條先生留著,而屬於他的未來也不會消失,甚至會隨著改變的過去進行合理的推演……的意思?

  ——大好事啊!

  這種程度退讓和改變,也就世界能做到了吧。

  果然是你啊!

  所以為什麼找的我啊?我能干啥啊?就這麼自信我能答應?要知道上一次強行拉我的仇我可是還記著——

  然後我:『代價呢?』

  雖然……但是……他給的真的太多了。

  交易天平的一側未免太沉了,我打定主意,只要不是特別離譜,咬咬牙也要應下來。

  大不了到時候和最強的五條悟商量嘛,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阻力,翻倍。】

  我蠢蠢欲動的心頓時不動了。

  翻倍。

  不愧是世界,要支付的代價真的有點大。

  一倍的重力都已經這樣了,如果翻倍,我能支撐多久?

  或者,分給五條悟一點?

  我下意識地抬頭,一邊暗自思索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被我扯著的五條悟似有所覺地向我看來,探尋的目光落在了我的眼睛上。

  ——你做了什麼。

  真神奇,難得有一次我反過來讀表情成功了。

  我從那雙蒼穹之瞳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哎呀,果然是設想中萬花筒的樣子。

  我彎了彎眉眼,開心地笑了。

  ——沒什麼哦。

  『僅此而已?』我無聲地向世界確認。

  【僅此而已。】世界如此說道。

  『行啊,』我默默地調整肌肉和骨骼的受力,擠壓著肺部吐出一口氣:『成交,干脆也別平分了,全都給我吧。』

  就以我越發精准的感應推測,要習慣六眼的消耗,一刻不停的反轉術式,以後還得面對一個世界兩個相同的人的時刻排斥,假如再加上世界級別的壓迫,我尋思著眼前這人能落地就沒掉。

  所以還是我來吧。

  【成交。】

  於是,壓力驟然翻倍。

  「剛剛有什麼來過了,」頂在風暴之前,不停地以血肉之軀為箭切割層層壁壘,實際情況並不樂觀的五條悟將睫毛上的血液眨落,篤定地陳述道,「世界麼。」

  「嗯。」我動了動手指,發現這個動作稍微有點艱難,不過沒事,我相信我的適應力:「做了一份賺大發的交易。」

  他任由我拉扯,或許知曉,又或許不知曉這一份世界的交易,只是沉默看著我反復調整抗壓的姿勢,發出了商量的口吻,「分我點?」

  行吧,看樣子是知道了。

  「免、談。」我加大了手裡的力道,「你好好拯救你的世界就好了,別的就讓我這個熟練工來,不就是世界級的壓力麼,我又不是沒扛過唔嘶……」

  不好,說太快給咬到舌頭了。

  話超多的五條悟這會難的的顯得很安靜,當然,或許是因為要以身為劍,劈開空間壁壘的消耗真的太大,無下限或許能阻擋物理方面的傷害,然而空間之中,更多的傷害是不需要距離就能實現的。

  於是我肉眼可見之中,這人的身上不斷地迸出血花,肌肉骨骼無緣無故地碎成齏粉,下一瞬間又在反轉術式的作用下恢復原樣,如此循環往復。

  而我,得益於身上最初世界的保護,以及……這雙與時空息息相關的眼睛,頂在他的後方,受到的傷害反而很輕微。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做的,不就是接過他身上的重擔麼?

  「先說好……我也沒有別的目的,誰讓定契約的時候是兩個人一起的,你違約了我也吃不了兜著走。」我努力適應這雙份重壓,「就這樣,世界的壓力交給我,你去做想要做的——速度的!」

  「總,咳,總而言之,」我熟練地平復一不小心又給岔到的氣息,「壓力我分走了,你那計劃我也都知道了,要說改變過去,抹消現在,毀滅未來——這顛覆世界的罪名,從帕拉迪昂計劃伊始,我就已經是共犯了。」

  你休想把我踢下去!

  「共犯?」被我的話劈頭蓋臉砸了一腦袋的人咀嚼著這兩個字,還殘留著狂氣和瘋勁的臉上露出了很……捉摸不透的表情,「哪怕身上包裹著世界的愛與饋贈,你也要與世界為敵麼?」

  「為敵?」我沒有在意他的『也』,只是混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當然,果不其然又給嗆到了。

  「咳咳咳……關於這個,我大概還沒和你說過,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從事的職業?」

  「說說看?」

  雜亂無序的虛空,層層迫來的重壓,無處不在的風暴之中,蒼天之瞳有類似無量空處的光線劃過。

  眼睛的主人微微偏頭,擺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

  前不久還吃了一記無量空處,強行壓下後遺症的我身體快過大腦,下意識地就避開了對視。

  並不是很想回憶大腦差點被燒焦的感受。

  我轉而看向了湧動的空間風暴和不斷被撞開的空間層,隨口道:「我是一名醫者,從踏入這一個行業起,哪一刻不是與世界為敵?」

  救死扶傷,奪還生命,逆轉死局……

  「我做我問心無愧的事,至於誇贊或者謾罵,喜愛還是憎惡,那又與我何干?」

  前進的盡頭有白色的亮光透出,身上的撕裂感和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我皺了皺眉,為了防止被甩出,加大了手中抓取的力道。

  持續開啟的萬花筒視野中,有一個半透明的時鐘漸漸凝固,接著,在某個瞬間,倒轉方向,開啟了逆時針旋轉。

  第二聲玻璃、或者是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地在耳邊響起。

  「不過與天爭命罷了。」

  終於,在不斷碎裂的空間盡頭,時間,被撕裂了。


第112章 你去拯救世界

  六月的天空是帶著些微的暖意, 太陽是燙的,雲層也是大片大片的,讓人不禁感嘆, 初夏——

  和逃不過的高空墜物。

  哦, 這次是高空墜機。

  為了充分表示儀式感, 我一邊調整落地姿勢,一邊死死扯住著只剩下一條褲子的五某人,低頭張開嘴,面無表情地拉長了音。

  「Aa——」

  「太敷衍了!」一旁的五某人發出了靈魂質問:「而且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我無慈悲:「如果你每次出行, 不管以什麼姿勢開門,落地的口子都開在高空,你也可以像我一樣。」

  一樣的見怪不怪……

  個鬼啊!

  「可惡,為什麼又是在高空, 快想想辦法啊五條先生!」

  「什麼,你不是號稱熟練工嗎?」

  「可我之前為了輕裝加速把團扇和大薙刀都留下了哇, 快,別偷懶我知道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我現在超累——」

  「我更不可以, 我更累——」

  「……」

  「……」

  兩個手中都握著底牌的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秒。

  我真誠提議:「要麼, 你發個小範圍的神羅天征緩衝下?」

  他表示達咩:「什麼神羅天征, 那叫做赫——你看一眼下面的學校再說一遍?」

  「什麼學校,按照我的經驗一定是森林……咦?」我超級驚訝,「真的是學校?」

  下方的學校在這一來一回中越來越近。

  我甚至能看到站在天台上的一、二、三,約莫三個人影。

  「……我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眼熟。」我干巴巴道。

  「實不相瞞, 我也這麼覺得。」視野更好的五某人干巴巴地附和, 並睜大了他漂亮的卡姿蘭大眼睛, 「不愧是我, 地點選的真准。」

  「那麼我們算無遺策的五條三三,你有發現我們很快就要天降正義砸下去了麼?」

  「既然如此,事到如今,」五某人表示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鎮定地雙手一合,肅穆道:「也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越來越近的地面讓我的眼神失去高光,並在放棄治療之間徘徊。

  其實理論上來說,雙倍的世界重壓我都扛了,區區高空墜物的衝擊,不做任何防護,我只要調整好受力面,很大可能是安全生還。

  但我並不怎麼想這麼干,畢竟仙女從不臉著地。

  但如果真的沒辦法了,也只能……

  「來不及解釋了,快抓緊我!」五條悟誇張地大喝一聲,「准備——」

  「蛤——?」我下意識地手下用力,「這樣?」

  「唔咳咳咳咳咳,讓你抓緊沒讓你勒我脖子,松開松開,yue——」

  「噫你正常點,再下去我怕忍不住把你頭擰一圈,不對!」我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來不及了,要——撞——上——了——」

  「別喊了要聾了,不會讓你撞上的……算了,換我抓你吧。」一雙沾著不知道幾層血的手用幾乎相同的力道勒住了我,五條悟興奮的聲音從耳邊拉長:「好耶,准備完畢,五條號開始迫降——」

  「等下你往哪裡勒給我松——」

  「轟——!」

  煙塵滾滾,最後關頭自覺地墊在下面的五條悟以強悍的身體素質砸出了一個全徑一米九以上的坑。

  墊了一個大型人肉墊板,衝擊波神奇地被全部緩衝掉,只剩下耳邊重復回蕩的「嗡——嗡——」的我痛苦地捂著腦袋試圖爬起來。

  糟了,不會腦震蕩了吧。

  我干脆腳下發力原地起跳,落地的時候除了重心還沒找回踉蹌了兩步,活動後的眩暈感和惡心感倒是沒有加重,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駕駛員安全降落,五條,呼叫五條?」

  「——」

  「——喲,你在叫我?」

  沒有等到後方的回應,幾乎完全相似音色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尾音上挑,帶著刻意的活潑和輕佻:「駕駛員小姐?」

  等等,這個聲音?

  我猛地閉眼再睜開,萬花筒不受控制地出現,只針對自身的幻術順從心意展開。

  自我欺騙,感知鈍化,痛覺屏蔽,注意轉移,雜念清空……

  很好,完美。

  強行壓下了耳邊的雜音和大腦的混沌,甚至身上越發明顯的壓迫力也隨之消失,我短暫地恢復了思考和行動能力。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腳施施然踩著一顆腦袋……或者說長著一顆腦袋的人……不是,我是說踩著一個人的腦袋,帶著黑色眼罩,一頭白毛向天束起的,標准高專教師打扮的——

  五條悟。

  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被那只腳踩進地裡的腦袋,幾根粉色的頭發頑強地支棱著。

  然後被那只腳隨意地又碾了下去。

  我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大事不好了五條先生,」顧不得多看,我當機立斷轉身,跳回了大坑裡,「這個降落時間不對!」

  「沒錯的。」屈起一只腳,依靠在邊緣的男人放下了蓋在額頭上的手,被撩起的偏長額發細散下落,半遮半掩擋住了那雙情緒不明的眼睛,「千手,這已經是我們能抵達的極限了。」

  超常發揮的理解能力告訴我,他的這句話並不止有表面的一層意思,似乎還帶著更深遠的好幾層?

  空氣的流動有些異常,混雜在四散煙塵裡的情緒因子各自沉浮,此時被幻術鈍化的感知讓我無法判斷眼前這人的情緒,只知道周遭的空氣全都在抗拒我的靠近。

  在抗拒任何一個人的靠近。

  於是我便停留在了原地。

  第0.1秒,我開始斟酌要不要解除自我限制幻術,展開感知探究這一份異常。

  第0.2秒,我直接選擇了放棄。

  ——反正以我的情商開了感知也肯定搞不懂啦!

  「雖然來晚了一步,不過應該也不晚?」我指了指坑上的夜空,實事求是道:「按照故事發展應該只是第一話?你看外邊月亮好像才剛升起——」

  話說到一半,我順勢抬頭,正好看到一白一粉一黑均勻探下來的三個腦袋,特別是白色的腦袋還在興衝衝的揮手。

  「啊,」我下意識地也揮揮手,結果揮完一卡殼,「……抱歉,接下來我給忘了。」

  正洗耳恭聽,滿臉寫著『我看你能說出什麼來』的五條悟頓時:「……不愧是你。」

  「行了,也算計劃之內,」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亂七八糟的灰和木屑,「無敵的五條君准備開工——」

  「好耶,那我——」我眼睛冒出了光,「我去逛街啦!」

  想不到吧,我不參合啦!

  反正有兩個五條悟這裡就沒有我什麼事啦。

  這是早在搭伙後達成的無聲默契。

  這次的改革必定要經過一番血洗,就以我這個心態和力量體系還是不要參合進去,不然幫忙不成反添亂。

  咒術師有咒術師的方法,我作為一個外來者,只要替顛覆一切的那個人抗住外來的壓力,就夠了。

  所以,難得的,在最累的身體狀態,我可以選擇……去玩。

  吃飯,逛街,睡覺,上網衝浪!

  2018年的東京!

  「等著,給你加個buff,」一只手點在了我的額頭,頓了頓,似乎嫌棄在這個動作,於是干脆上全手,捏著我的腦袋轉了一圈,然後又搓了搓,「好了,幻術少用,容易傻。」

  「?」我懷疑你在罵我?

  頭上,探下來的粉色腦袋呆呆的悄聲,「伏黑,你看到了麼,寫輪眼耶。」

  另一個黑色海膽頭也:「……收起你的想法,那不是咒術。」

  「摩西摩西,」白色的腦袋在鍥而不舍地揮手,「摩西摩西?」

  「喲,久等了,過去的我。」我旁邊站起來的男人笑得殺氣騰騰,「聊聊麼?」

  「關於毀滅世界。」


第113章 扭曲的愛

  畢竟是晚上, 哪怕做好了要玩耍逛街的計劃,我也得先找個地方落腳。

  就在我思索下一步動作的時候,那邊的五條先生大手一揮, 直接拎著我們幾個小雞仔瞬移到了某個公寓裡。

  然後,兩個並不是特別靠譜的大人爽朗而清新地揮了揮手, 勾肩搭背地消失了。

  被留在客廳的我:?

  和我一同被扔下的黑發少年習以為常地磨了磨牙,不得不擔負起了溝通的工作。

  他一手開燈, 一手撈起遙控器開空調,一邊看向這邊:「我們先去處理傷口, 客廳的電視可以開,遙控器在茶幾上,冰箱裡有飲料, 要喝點什麼?」

  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對話讓我有些反應遲鈍, 事實上為了減少眼睛的負荷,老老實實關了萬花筒的我的確反應也慢了好幾拍:「都行,謝謝?……都有什麼?」

  少年正隨手撈過一條干毛巾擦著臉上的血跡, 聞言, 用相對干淨的手拉開冰箱門, 開始報菜名:「可樂雪碧之類的碳酸飲料,牛奶酸奶,果汁……」

  「嗨嗨, 這裡是虎杖,」蹲在旁邊頂著一臉沙土的半裸粉發少年乖乖地舉手, 「一罐可樂謝謝——」

  ……更有生活感了。

  好久沒有體會過這份日常的我有些恍惚,一時間被刻意壓下的社交恐懼症悄悄地開始探頭。

  不不不, 再好好想想啊我, 現在不是在現實世界, 是在次元壁外的霓虹啊!

  冒著冷汗把這份險些蘇醒的正常人感官壓回去,我對上耐心等我回話的兩個人,遲疑地:「可樂,謝謝?」

  下一秒,手裡被塞了一罐冒著水汽的鋁罐,紅色的包裝和我記憶中的並沒有太大差別。

  是哦,現在是2018年誒。

  「哢噠。」

  清脆的拉環扣動的聲音,我下意識地側頭,和旁邊正捏著罐子作勢要喝的粉發少年對上了視線。

  「?」

  他眨了眨眼,表情從困惑到恍然完成了一秒轉變,他將手中的罐子隨手一放,接著自然地伸手接過我手中的罐子,食指上下一叩。

  「哢噠。」

  「好啦。」少年的笑很有感染力,「給你。」

  「啊,謝謝。」我下意識地道謝,接過,然後發現自己詞窮了。

  「不客氣,我是虎杖,虎杖悠仁,」收回手的少年卻沒有轉回頭,他撓了撓頭,臉上臉上是不會讓人感到冒犯的好奇:「你呢?」

  接受到了來自社交牛逼症體貼的話頭,我立刻松了口氣,捧著「滋滋」冒氣的罐子:「我是千……」

  一件寬大的衣服凌空飛來,我眼神一凌,還沒有所動作,面前的少年宛如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利落轉身伸手——

  「嗯?」他看著掛在手臂上的新T恤,「給我的?」

  「閑聊就先放放吧,」拎著一個急救箱,擦著藥水,纏著紗布繃帶的黑發少年面無表情,「虎杖,把衣服套上,過來上藥。」

  「好哦。」被點名的人乖乖地套上了衣服,湊過去坐好。

  「伏黑惠,五條老師的學生。」黑發的少年對著我點了點頭,「不用緊張,五條老師應該是有事要做,這裡是他名下的房子,你可以在這裡先休息。」

  「好的。」我笑了笑,接收到了他隱藏的安撫,也乖乖地找了個地方坐好。

  被按著上藥的虎杖悠仁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我,又看了看大刀金馬坐在小凳子上捏著碘伏棉球的伏黑惠,在氣氛轉向令人尷尬的沉默之前,撈起了放在矮桌上的遙控器。

  「滴——」

  電視帶來的喧鬧聲湧了出來,我長長地,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可惡,正常社會的社交果然不是我擅長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呀。

  似乎是我和五條先生的到來打破了某種發展,導致本來應該會被立刻帶走的虎杖悠仁此刻還是和我們一起,在一間普普通通的公寓裡,「斯哈斯哈」地接受同齡人的包扎。

  仿佛只是和世界上大部分的男子高中生一樣,在某一天的放學後,和看不順眼的同學在天台上相約打了一架,而不是吞吃了能在咒術界引起軒然大波的,詛咒之王的手指。

  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節目的歡聲笑語,我突然說道:「千手花,我的名字。」

  在尚且不明了五條先生們的計劃之前,涉及到過去和未來的相關不方便透露,不過我自己的情況應該能說一說?

  某粉發的虎杖姓男子在聽到我的名字後,眼睛以一種令人後背發毛的速度「噌」地亮了起來。

  「千手,是那個嗎?」他突然亢奮,伏黑惠默不作聲更換的75%酒精棉球都不妨礙他此刻的尾音高揚,「——那個,就是那個!」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和你一樣,因為父母的因素,肚子裡封印了一只千年歲數,被眾人厭惡的恐懼與詛咒的元氣開朗少年,在一位蒙了半張臉的白毛教師帶領下,和一個黑發黑眼家學淵源,死了全家就剩一個兄弟的俊俏小哥,以及名字裡帶花的帥氣女孩共同成長的故事,」我棒讀,「就是那個。」

  「……誒?」背負詛咒的元氣開朗少年愣愣地發出了一個氣音,並抓住了並不重要的重點:「那我也可學螺旋丸嗎?」

  「不可以。」在場唯一的清醒人伏黑惠扔了手裡的酒精棉,冷酷地直接把一整瓶的雙氧水往上倒,「都說了那不是咒術。」

  「這樣啊……」在猛烈的氣泡破裂聲中,夢想再一次被否定的虎杖悠仁真情實感地遺憾嘆氣,沮喪地耷拉下了並不存在的狗勾耳。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又支棱了起來,直指問題核心:「千手……寫輪眼?」

  呵,我就知道。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指出這個問題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我了,此刻的我理直氣壯地反問:「是啊,有問題嗎?」

  「唔,好像也沒什麼問題。」虎杖悠仁抬起手,按住繃帶的一角,配合著另一個人開始包扎,「所以你才會知道那麼多啊。」

  我一頓,沉默地盯著乖巧蹲坐的少年看。

  五秒後,這場眼神較量以我的勝利告終,虎杖悠仁舉起手認輸:「對不起,試圖套話是我的錯——」

  「哼。」我別過臉,發現早先的緊張感已經在這一來一回中消失了,遂再次開口:「與其說是因為不同尋常才會知道更多,倒不如說,我是因為知道的多,才會不同尋常。」

  「不過這次不一樣,」我咕嚕咕嚕地喝光了手中的可樂,組織語言:「五條先生才是這次意外行動的主謀,我頂多算個共犯。」

  一直沉默旁聽的伏黑惠收起了急救箱,似乎是猜到了些什麼,眼神有些閃爍。

  我安撫地對著他笑了笑:「反正等他們兩個商量好了應該會告訴你們的,我就不胡說添亂啦,今天在這裡暫且歇個腳,明天我就……」

  「我可愛的學生們~」一個高大的眼罩人突然出現,一手一個勒住了兩個少年,「夜深了,該睡覺了,不要打擾女孩子的寶貴睡眠,不如和想念你們的五條老師深入交流一下?」

  猝不及防被鎖喉的兩個少年紛紛拳打腳踢地開始掙扎。

  笑眯眯的白發教師輕輕松松鎮壓全場。

  很快,另一個五條悟穿著相同的裝束出現,並在出現的一瞬間,試圖用手裡提著大袋小袋淹沒我。

  閃躲不及的我茫然地被各種包裹包圍:「五條……?」

  「這裡這裡,」讓人不禁懷疑去瘋狂購物的五條悟神清氣爽地叉腰,貼心地替我扶了扶頭上搖搖欲墜的大箱子,「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我:「還行?」

  「很好,那這些——」他愉快地張開手,「給你啦。」

  我手忙腳亂地把旁邊幾個東倒西歪的箱子扶穩,小心翼翼地閃出來:「——蛤?」

  「報酬嘛,」他笑眯眯地看著我旋轉跳躍,並配合地打起了節拍,「加油加油,馬上就出來了。」

  「真是謝謝您了,」我清楚地聽到額頭血管爆開的聲音,「另一位五條先生。」

  「嗯?」氣定神閑的男人一頓,「怎麼看出來的?」

  「哈哈哈哈!」勒著兩個少年的五條悟·未來式笑出了聲,心情看起來很好的拍了拍兩個表情猙獰的少年,「看吧,我贏了!」

  我一時間竟不知道看誰:「你們又在搞什麼?」

  被直接拆穿偽裝的五條悟·過去式鍥而不舍:「所以你真的認出來了?」

  「在那之前,兩位——」我按了按隱隱作痛的額角:「為了方便區分。」

  我指向和兩個少年打著玩的五條悟,也就是和我一起過來的那位:「五條先生。」

  接著,我指向另一位,也就是原本時間線上的五條悟:「五條……老師?」

  感謝日本語的復雜用法。

  然而兩個人似乎都並不是很滿意自己的稱呼。

  「為什麼他是老師!明明我也是老師——」

  「不用那麼死板,敬語什麼的無所謂啦~」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吱吱哇哇。

  兩個五條悟湊在一起的殺傷力,恐怖如斯。

  「……哦,對,你還沒說你怎麼看出來的。」by鍥而不舍的過去式。

  「用眼睛看,」我冷漠道,「下一個。」

  「你這是敷衍——」嚷嚷著不滿的抗議,被已經有經驗的我直接無視。

  不然要怎麼說,畢竟我真的是靠眼睛一眼就看出來了。

  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的差別在哪裡。

  算了,糊弄一下吧。

  「願賭服輸,不要掙扎了。」五條悟·未來式語氣輕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看向我,「千手,你這種情況能支撐多久?」

  「稍等。」我一秒開萬花筒,直接進入莫得感情的統計模式:「如果控制體力和消耗,沒有時限。」

  五條悟·過去式也收斂了表情,加入了話題:「怎麼說?」

  「就是字面意思。」我看了他們一眼,「你們這麼問是打算拉長戰線吧?如果只是單純的肩負壓力,配合幻術,我沒問題,前提是——」

  「明白了,不會讓你有戰鬥的機會的。」五條悟·過去式轉而詢問另一個自己,「你的標記牢靠不,不然我再加一個?」

  「你說呢,」五條悟·未來式抱胸,「你在質疑你自己?」

  「切。」試探失敗的五條撇嘴,遺憾地看了一眼我的腦袋,別過了臉。

  我捂著逃過一劫的頭毛,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以及,我剛剛有一個最新發現,關於這個雙倍的壓迫力……」

  我仔細地復盤從一開始到現在這份阻力的增長和衰減,試圖尋找一個平衡的規律,而這一切,就在這兩人再一次共同出現,距離的靠近和拉遠後得到了證實。

  「我懷疑世界給予我的壓力,實際上是兩個相同的人的排斥力,距離越近,這份阻力就越大。」

  特別是這兩人勾肩搭背的一瞬間,我直接眼前一黑,氣都差點沒給喘上來。

  兩個五條悟對視了一眼:「這樣,巧了,正好我們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是分開的。」

  「不是的。」我皺著眉頭,「壓力方面我扛得住,你們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但問題是……」

  再怎麼說,我也不是第一次改變世界原有的進程了,有一些等價交換,以及必要支付的代價我還是知曉的。

  在鬼滅時候的處處受制才是正常的情況,現在這種,除了替五條悟分擔他應有的斥力……

  「來自世界原本走向的壓制和對抗呢?」

  那個強硬的,不聽人話的,但也會千裡迢迢穿越空間,接他心愛的孩子回家的世界意識去哪裡了?

  「不該是這樣的……」我喃喃道,說不清道不明,心底湧上了一股悲傷。

  就仿佛,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新生的嬰孩,除了依靠本能的反應,其余的主動對抗和驅逐意識全部尚未誕生,也就無從存在一般。

  我急急地攔住了兩個作勢分開的人:「五條、抱歉,請兩位暫時不要動,我——」

  我突然有了一個幾乎荒謬的猜測。

  阿拉什前輩曾說過,在他們擁有著特殊目力的人眼中,與世界相關的饋贈也好,感激也好,都是可以看見的。

  既然這樣,我的眼睛沒准也可以!

  我保持著萬花筒高速運轉的狀態,竭力去拆分兩個五條悟身上的「線」和「氣」。

  酸澀眼眸中,繁雜的力量體系被一一篩分,最後,我的視野中只剩下了一片扭曲而細碎的光。

  我很清楚,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屬於「咒回」世界的意識。

  ——是已經把自己敲碎,只剩下孱弱的本能,再也無法阻礙他的孩子一切行動的,世界。

  那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如同詛咒,戀戀不舍地,扭曲而固執地纏繞著他的孩子。

  最扭曲的詛咒,是偉大而深沉的愛。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細碎的光輕輕地顫動,小心地分出了千分之一縷探出。

  『我的孩子,我的得意之作,五條悟。』

  光之觸須顫顫巍巍地接住了從我眼角滾落的淚。

  遲來的歉意和感激淹沒了我。

  ——謝謝你答應了我。

  ——謝謝你看見了我。

  ——以及,很抱歉。

  『去盡情地大鬧一場吧。』


第114章 風評被害

  一個世界的消亡是怎樣的?

  或許應該伴隨著空間和時間的崩塌, 或許是一個奇點的膨脹爆炸,它會有星球的隕落,光和熱跨越億萬光年向遠方智慧生命傳達它存在過又消亡的訊息, 會有和人類類似的智慧生物將這一個現像命名,然後新生的世界誕生,又有新的光和熱沉澱分離——

  總之,不該是這樣的悄無聲息, 如果我沒有心血來潮, 如果沒有這雙能與時空同調的眼睛,這個固執, 獨斷,瘋狂的星雲,最後碎裂而成的光,會不會如同小美人魚般,刀尖起舞後, 融化在陽光升起的海面上。

  「不會。」

  兩個五條悟重疊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響起,紛亂的線和氣聚散重組,我再也看不見那一片細碎的光, 被溺愛著的小王子低聲說:「有人知道。」

  兩個五條悟不知何時取下了眼罩,兩雙極致美麗的蒼天之瞳注視著我空無一物的手。

  那裡,光之觸須曾短暫地休憩過, 又很快如同泡沫碎裂。

  「當然不會悄無聲息, 」五條悟平靜道:「不然我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那雙無窮、無垠、無盡的六眼,變成了更令人戰栗的量子藍。

  有一種說法,時間和空間的誕生處, 就是某種超時空——量子真空。

  那麼, 究竟是先有了世界, 才有了無量空處,還是恰好相反?

  擁有這一雙眼睛的人,究竟又背負了怎樣的——

  「別怕。」另一個五條悟笑了笑,「沒有這麼誇張,只是有一點接近。」

  「一點點,」他伸出手比了一個很小很小的範圍:「你要是能理解這個,類比下你現在承擔的壓力就好解釋多了,相當於兩個量子真空的相遇帶來的斥力——真的只是打個比方哦。」

  「不過也差不多啦,」另一人接道,「放心,大部分已經由祂的自我毀滅抵消了。」

  一個五條悟輕松地把我從包裹堆裡撈出來:「畢竟我們兩個作為產生斥力的本尊,完全無法控制這一份被動。」

  另一個配合地接過把我按進軟乎乎的沙發裡:「貿然靠近的下場要麼是兩敗俱傷,要麼就是一方吞噬另一方。」

  「像現在這樣,」兩個五條悟默契地隔空擊掌:「本該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件。」

  接著,他們一手一個撈起已經聽得暈暈乎乎的兩個學生。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好懸才從陷下去的沙發裡掙扎出來,忿忿指控,「五條先生!」

  「你是說『祂』麼,」被我指控的人微不可查地頓了頓,點頭,「畢竟我可是當事人嘛。」

  「這個時候要說『最強』。」一旁的另一個人抱著胸指指點點,「不然一點也不夠拉風,我們可是要毀滅世界的人。」

  「等、冒昧打斷,」旁邊聽天書的虎杖總算聽懂了一句:「毀滅世界?」

  「是哦~」不知何時又戴回眼罩的不良教師勾著嘴角,大力搓了搓粉色的刺撓頭,「雖說最核心的部分被世界本身搶先了。」

  最核心的,當然是世界本身已經把自己敲碎了。

  「真是的,太獨/裁啦。」他不滿地抱怨道,「害得我不得不緊急想一個足夠配得上祂的——」

  「是我們。」另一個人也超級不滿,「——配得上的最最瘋狂和徹底的變革。」

  過去的五條悟說:「作為臨別踐行的禮物。」

  未來的五條悟接道:「以及重回新生的祝賀。」

  世界意識和宇宙一樣,是不會死亡的,消亡只是新生的開始,這片細碎的光總有一天,還會長成一個新的,成熟的存在。

  哪怕那時,或許已經不會有五條悟這個人的存在,也不會記得有這麼一個祂拼盡一切要保護的孩子。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我早就把想說的話記錄在六眼裡了。」五條悟們得意洋洋,「術式是可以傳承的。」

  這兩個恃寵而驕的人哈哈大笑,一腳踹翻了熱騰騰的便當,並順手把播放傷感BGM的電台給砸了。

  只有擁有六眼的五條悟是例外。

  祂或許不會記得五條悟,但絕對會注意到對那雙盛滿了量子之力的眼睛。

  在第幾個五百年,等祂再次醒來,會發現,第一個迎接祂的,是塞了滿滿一個無量空處的……

  我:「憤怒貓貓頭?」

  「——才沒有那種東西!!」X2

  ……

  「滴滴——該滴眼藥水啦——再看眼睛就要瞎啦——不瞎人也要傻掉啦——」

  某特制的鬧鈴滴滴滴地響起,我隨手把播放中的新番暫停,撈起小桌上的眼藥水,熟練地往眼睛裡面滴。

  沁爽的冰涼感從眼底漫開,我迷迷瞪瞪地閉著眼睛,腳下一蹬,扯過小毛毯打了個滾,做足了心理准備後,依依不舍地把幻術關掉。

  「唔……」被屏蔽的感知回歸,我壓抑著哼了一聲,把臉埋進了毛茸茸的毯子裡。「重。」

  不管來多少次,還是無法習慣這份壓迫感。

  今日份的放松余額已經用完,我一邊適應壓力,一邊盤算接下來的行動。

  距離緊急迫降時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天,介於在本丸的養傷人設過於深入人心,再加上的確不適合參合進這場動蕩,我被兩個大人加兩個少年不約而同地攔了下來。

  哦對,在達成共識的當天晚上,兩個五條悟拎著兩個當事人少年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什麼,總之,那以後,我就只能看到一個常年在外顯得非常之忙碌的進攻上層型的五條悟,以及另一個隱在暗處的守護學生型的五條悟。

  ——他們竟然還有輪班制!

  具體的事情經過他們沒說,我也沒問,寫輪眼一關,不可視不可見。

  緊接著,我花了半天來拆那一摞包裹,再花了半天裝飾住的房間。

  房間就是一開始落腳的公寓的空房。

  包裹裡包括但不限於各種生活用品,網絡用具,簡單的身份證明,以及萬能的錢。

  五條老師:是送你的啦~

  五條先生:是報酬哦~

  我竭力忽視某種莫名其妙的既視感,試探:咒術師的收入很高?

  雖然我知道對於這些人來說錢已經不算是錢了,但2018年通貨膨脹到這個程度了?

  伏黑惠表情波瀾不驚:你對咒術師一單的收入有什麼誤解?

  原來如此,既然是按照市場價結算的那我就放心了。

  勞動力所得,拿錢不虛!

  於是我就此過上了愜意的度假生活。

  空調電腦冰可樂,毛毯手機小蛋糕。

  工作達咩,壓力達咩,統統達咩。

  ——果然,這裡是天堂吧。

  我扯出紙巾,感動地擦了擦從情不自禁掉下的眼淚,

  絕對不是痛的。

  趁著那群人的動作還沒影響到普通生活,要不,去逛個街?

  普通地逛街,普通地看電影,普通地用手機留個念?

  以絕對不會引起大街上咒靈注意力,沒有意外的那種。

  所謂最好的偽裝就是不偽裝,作為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關閉了對惡意極其敏感的瞳術後,咒術界的大門相當於對我關閉,看不見咒靈,走在街上,自然也不會引起什麼主角專屬的意外事故。

  花花醬計劃大成功!

  我期待地原地撲騰,奮力將自己從層層毛毯中拔/了出來。

  「好,今天就把周邊逛一圈。」

  我期待地做好了計劃,手上慢悠悠地劃拉出衣櫃,隨手扯出距離最近的一條小裙子,再慢悠悠地穿戴整齊。

  順便一提,幾條小裙子也是我從那一摞包裹裡拆出來的。

  款式新穎,尺寸合身,風格豐富,以至於我一度在思考把這些帶回家的可能性。

  ……至於為什麼一個一米九的大齡男性會有這麼優秀的小裙子審美,別問,問就是五條悟無敵。

  換好了裙子的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皺眉。

  裙子挺好看,就是有太久沒穿裙子了,稍微有點不適應。

  緊身作戰服穿多了,乍一回歸普通美少女的生活,總覺得空空的,沒有安全感。

  我別別扭扭地從房間裡出來,糾結地轉了幾個圈,最後還是沒有敵過這份別扭,折了回去。

  ——然後套了個絲襪。

  今天,誰也不能阻止我穿小裙子,就算我自己也不行!

  總算有安全感的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摸出一支唇膏敷衍地抹了抹,隨手抓了個馬尾,叩上帽子,小包一挎,踩著小高跟快樂地出門了。

  耶!奶茶電影咖啡廳,現代化的日本,我來逛街啦!

  ……

  然後我就真的逛了個爽。

  一個人享受假期的感覺,在喧囂鬧市中構建自己獨立世界的感覺,隨心所欲想干什麼就干什麼,誰也不用遷就,什麼也不用想,甚至不用擔心災難下一秒就會降臨。

  心髒扛著重壓在沉穩而緩慢地跳動著,我順著人流慢悠悠地一晃一晃,偶爾累的狠了還得靠到一邊喘口氣歇一歇,五條先生給的那張卡額度還挺高,至少對於按部就班的我來說,裡面的額度足夠我在這裡活個一年半載了。

  嗚,為什麼這些報酬帶不走。

  我好遺憾地把手裡最後一口冰淇淋吞掉,轉頭開始對著奶茶的圖片糾結。

  雖然買奶茶的本能已經刻在了DNA裡,可是這幾張圖片看起來都很好喝的樣子。

  都想要。

  「如果不知道選什麼好的話,客人可以嘗試我們店裡的最新款哦~」彎著眼笑得親切的小姐姐指了指圖片最大的一個。

  「唔,」我目光來回挪移,「果然……」

  實體店果然不是很好意思點三份的我默默放棄:「那就這個吧,謝謝!」

  「好的,請收好您的小票,旁邊等候區稍等~」

  「好哦。」

  我拿了小紙條,乖乖地讓到一邊,奶茶店的冷風頸側透過,帶來短暫的涼爽,但很快,眼眶受到惡意的激惹微微發熱,沒等我思索,下一秒,這一份機械帶來的舒適突然變成一股凜冽的風刮面而過,甚至扣著的帽子都被掀翻飛起。

  我身體快過大腦地伸手一抓,轉頭往風刮過的一側看了看,理所應當的什麼也沒看到。

  異常是沒看見,出色的動態視力倒是捕捉到了高樓上一閃而過的黑白影。

  嗯?

  好像是一只滾滾?

  ……

  「胖達,這個時候你在發什麼呆?快點跟上!」高樓之上,傳來前方伙伴的呼喝。

  外形憨態可掬的熊貓把視線從下方的人群中收回,加速從兩棟樓的空隙一躍而過。

  「奇怪,剛剛一瞬間好像感受到了悟的……?」

  「那家伙不是說出任務去了?」

  「不是本人啦,好像是打在普通人身上的咒力標記,」他困惑地眨了眨黑黑的眼睛,「約摸是被設定為一旦有咒靈撞上,就囂張的反撲那種……」

  「……哈?」

  「唔,可以理解為『靠近禁止』,『惡意禁止』,還有……『動了這人你就等著被挫骨揚灰』的滅殺警告?」

  「噫,你在說什麼惡心的話?」

  「對方好像是個柔弱的女孩子誒?」

  「哈——?!」


第115章 論溝通的重要性

  我覺得我目前的這幅模樣還是挺有迷惑性的。

  六月的東京已經步入酷熱, 很多人已經不由自主地被兩側店門口的冷氣勾得推門入座,而我卻若無其事地靠著一頂遮陽帽從東邊一路晃到西邊,甚至連發鬢都沒有被汗水濡濕……即便是這樣, 也可以理解為女孩子天生體寒, 不懼酷暑。

  再加上偶爾顫顫巍巍停下來, 喘幾口氣,臉色又被帽子擋住大半。

  總體看下來, 可以說是認真中透露著敷衍。

  反正糊弄一下「不會給他人造成麻煩」的「委婉」的霓虹人來說足夠了。

  當然,如果真的運氣不好和咒靈撞上了……

  我隨意轉動手腕,五指握緊又松開,初步估算負重之後的力量漲幅。

  哎呀,休假養傷的狀態, 耗藍耗血的大技能甩不出來,這不是拳頭還是可以用的嘛。

  哪怕是還不清楚我的攻擊手段能不能對咒靈奏效, 但是打到失去行動能力也不是做不到, 無非是麻煩了點。

  ……雖說這個階段的我並不是很樂意接這類麻煩。

  「所以剛剛平地起風是你的手筆吧, 」我接起幾乎是同時響起的電話, 「五條先生?」

  「嗨嗨, 這裡是五條老師, 」電話那頭懶洋洋道,「今天輪到我出外勤,那家伙去偷窺可愛的新生啦。」

  「下午好, 五條老師, 」我無縫改口, 自覺無視他話裡的幾個細節:「那麼勤勞的五條老師能為我解惑麼?」

  「好說, 」電話那頭打了個響指, 「很簡單, 就是一個標記而已啦,你不是要休假麼,上面附著了『我』攻擊性最強烈的咒力,二級以下的咒靈基本上看到就會繞著走……」

  「那二級和二級以上?」

  「一定範圍內主動攻擊,」他漫不經心地接道:「那種存在,自然是能搞死一個是一個。」

  「聽起來有點像在領地巡邏的紅名boss,」我摸了摸下巴,「你打電話來是向我確認剛剛的情況?因為標記被觸發了?」

  「對,你那邊怎麼樣?」

  「什麼都沒看到,」我思索道,「能主動引發攻擊的怎麼說也是二級以上,我周邊沒什麼異常的現像,應該只是概率事件,啊,除了那陣突然出現的風。」

  和一瞬間爆發又消失的,屬於「五條悟」的殺意。

  「那個怎樣都無所謂,我不是問這個……算了,」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看樣子你應該挺能打啊。」

  「那可不,」我又想起了最初習武時的挨打生涯,幽幽道,「我可是能打更耐打……話說你不是在出外勤麼?」

  竟然有空打電話?

  「那可不,」他學著我的語氣抑揚頓挫道:「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超能打的五條老師,容我插個問題,」我突然想起了先前從高樓上一躍而過的熊貓,「這個標記在咒術師的眼裡也是一樣的作用嗎?」

  那邊突然沉默了一會。

  接著,零食包裝袋被欲撕開的聲音蓋過了人聲,人聲含含糊糊道:「我怎麼知道,我都沒用過,那家伙應該也是第一次搞這個,反正不會無差別打人啦。」

  「也對,反正占便宜的是我。」我咽下最後一口奶茶,學著樣子把垃圾分好放在店裡,起身出門,「那就這樣,這周邊如果有一些棘手的情況可以聯系我,偶爾熱熱身我還是沒問題的,你們倆的殺手锏要留到最後吧?」

  「聽不到聽不到,」說起這個話題,那頭立刻把聽筒拉遠的嚷嚷,「休假人就要有休假人的樣子!」

  「——嘟。」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我聳聳肩,順手把手機揣進包裡,

  休假是挺重要的沒錯啦,畢竟我有一種預感,經歷了三個世界後,這一場漫長的睡眠也該醒來了,差不多也該為融入現代生活做好復健。

  至少不能頂著一身外放的鬥氣去上班吧。

  我試著在腦子裡構思了一下那種場景,立刻打了個激靈,飛快搖頭把這個畫面晃出腦海。

  不了不了。

  但是有時候,並不是我閉上眼睛天就黑了。

  也就是剛剛的意外,我才想起來,似乎每次逛商業街,都會發生什麼大事。

  比如九尾襲村啊,比如鬧鐘響起啊,比如被無限城決戰啊……

  我從痛苦回憶中回神,心情忐忑地推開拉門,果不其然,在門前的路口看到了——

  一只熊貓???

  我瞳孔地震。

  等等,這年頭東京鬧市街頭出現熊貓已經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了嗎?!

  你為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出現啊——

  令人窒息的雙目相對,沉默中,這位黑白色的、圓滾滾的,兩米高的,憨態可掬的真咒骸·類熊貓,遲疑地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要摸摸嗎?」

  他竟然還是神奇的關智一聲線——

  可惡,這不是更加難以拒絕了嗎。

  「真的可以嗎,」我矜持而禮貌地試圖按住抬起的右手:「不會打擾您的工作嗎?」

  這麼熱天氣在高樓上跑酷總不會是興趣愛好吧。

  「當然不會,我的工作就是為喜愛熊貓的人帶來快樂嘛。」某熊貓形態的高專二年生嘴巴一咧,露出了很熊貓的笑:「合影也是允許的哦。」

  他異常熟練的從看不見的兜裡摸出了一只手機,做足了玩偶工作人員的模樣,親切又熱心:「要拍麼?」

  等我回過神來,我的手已經按在了那毛毛的耳朵上,並同步掏出了手機對著鏡頭熟練地來了一組九宮格。

  「看您的樣子,是來東京旅游的?」熊貓貼心地接過我的手機,很懂地調了一個濾鏡,調整出顯臉小的拍攝角度,並配合地把我調到了黃金位置,「第一次來喜歡熱鬧的話,建議您可以逛一下對面街區的商業中心。」

  此咒骸嫻熟的拍照技術和恰到好處的敬語,貼心的小提示,再加上適當的pose建議,完全就是一個優秀的玩偶工作人員。

  總感覺他如果哪天不干咒術師了,轉這行也會大受歡迎呢。

  我默默地配合著鏡頭比出萬能的剪刀手。

  為什麼一只熊貓都比我會自拍。

  這過程中我們又簡單地聊了幾句,只是尋常的工作人員和顧客的閑聊,合影結束後,雙方互相道別,甚至連名字也沒交換。

  ……所以他是來干嘛的?

  我費解地將新存了九宮格合影的手機舉到眼前,邊緣是大型等身熊貓一步一挪離開的背影。

  一開始還以為是五條先生向他的學生提過我,可這一番交談我就推翻了這個猜測,要說是發現了我的可疑之處好像也沒有,非要說的話,好像單純只是來認個臉?

  這個說法好像更奇怪了……

  我搖搖頭,收起P到一半的照片。

  算了算了,與其想這個,不如盤算下等會有什麼電影可以——

  腳下的土地突兀地晃動了一下。

  旁邊傳來經驗豐富的霓虹人們的低聲交談:「剛剛的震感,你也感覺到了吧?」

  「二級?或者三級?問題不大,我們——」

  「轟——!」

  火光和爆炸的濃煙從遠處升起,驟然響起的報警聲和慌亂的人聲壓過了這一份平靜。

  我本能地往事故發生的方向遠眺。

  火災?爆炸?還是恐怖行動?

  不對!

  我果斷收起裝飾的遮陽帽,扯緊挎包,順著人流來的方向奔跑起來。

  哪怕眼睛沒開,對火焰的敏感性還是讓我在瞬間的出了一個結論:這火不對勁。

  遠處相對偏僻的街角,建築物以匪夷所思的可能保持著原有的形狀,滾滾的濃煙從縫隙噴出,透過自動拉門,能清楚看到內層明亮的岩漿色,蒸汽、石塊、晶屑和熔漿順著牆壁緩緩流淌而下。

  這根本不是人為能夠升起的火!

  我一路逆行,一邊將手揣進兜裡解開鎖屏,呼出緊急聯系人。

  忙音,忙音,通話中。

  我果斷地切換了另一個,再次播出。

  很好,這次干脆就是呼叫限制。

  我放棄了呼叫,轉而點開信息界面,盲打了幾個字,群發。

  萬能的五條悟應該能順著自己的咒力標記找過來吧?

  繞過擁堵的紅綠燈,頂著重壓的奔跑消耗在層層疊加,我開始力不從心。

  看來等下的攻擊要減少不必要的移動了。

  我用力按住劇烈跳動的心髒,

  跑到這裡,人流已經愈發稀少,拉直了路線的衝刺步入尾聲,在某個交界處,我穿過了某個不可見的屏障,周圍的喧囂聲也隨之被隔斷。

  是「帳」。

  我似有所覺地抬頭。

  天空還是那個天空,卻平白無故地染上了晦暗色,高溫的熔漿在地上肆意流淌擴散。

  一個黑白色的身影從「帳的」另一側撞入:「什麼情況,任務不是已經提交,目標也早就解決了嗎?」

  一個女聲立刻高聲回應:「誰知道——人都疏散完畢了?」

  「是——」黑白的身影與在原地扶著電線杆喘氣的我擦肩而過。

  兩秒後,他猛地剎車掉頭,接著以比離開時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折回:「等等,還有一個!」

  「你……」熊貓模樣的咒骸嚴肅地看著我,接著,寬大的前爪罩下,正好兜住了我的眼睛,留著鋒利爪子的前掌小心地收攏,然後,黑色與白色的晃動中,破風聲從耳邊灌入,同時響起的還有語速偏快的聲音:「這裡太危險了,我送你去安全區。」

  我張了張口,又迅速沉默。

  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有追兵到了。

  空氣中的風壓判斷此刻應該是位於半空,為了速度和距離,選則空路不可避免,但同樣,在有備而來的敵方眼中,空中目標也會顯得更加顯眼。

  也更容易命中。

  我配合地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減少添亂,借助周圍的空氣和熱度變化,以及一路輕微的顛簸,開始分析敵方和我方的攻擊形勢,與此同時,來自刻意針對者的危險也在迫近。

  尖銳的破空聲和燃燒到極致帶著焦炭氣息的反撲呈夾擊之勢越來越近,蓋在我眼前的手掌紋絲不動,可搭在我後背的另一只逐漸收緊的手已經暴露了他緊張的心情。

  既然形勢所迫,已經來不及慢慢構架現況,倒不如見招拆招。

  我收回了外放的感知,轉而集中一切蓄積力量把身體繃緊,一邊有意地開始更改呼吸頻率。

  支援准備……准備就緒……反攻預備……預備……

  「這位小姐,還能聽清我的說話嗎?」

  我這會正在調整呼吸,只得上下點頭回應。

  「那就好,」大概是把我的緊張備戰當成了緊張害怕,熊貓搭在我背上的手掌動了動,「現在閉上眼睛,三聲過後,我會把手放下,你可以麼?」

  我有些不明白他這句話的用意,卻還是非常配合地點頭表示明白。

  大概是准備開火的意思吧。

  「很好,那就開始了。」

  很好,我也准備完畢了。

  「一。」

  蓋在我眼上的熊掌依言挪開,並沒有乖乖按照囑咐閉眼的我看見了以事發地點為中心籠罩的一層看不清的屏障,被封閉的,被火光照亮的晦暗天空。

  「二。」

  火焰被困在了那一棟似乎被提早疏散的建築中,可無處不在的熱意在往這邊包抄而來,不過這難不倒我,三聲為號,看我不……

  「三——真希!」

  我做好了攻擊的萬全准備。

  我被一只熊貓旋轉著扔了出去。


第116章 雖然眼神不大好

  很久很久以後, 名為胖達的熊貓咒骸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依舊會佩服當初驚天一扔的自己。

  只不過在現在的他看來,在敵方能力未知, 且實力明顯強於我方的情況下,選擇優先掩護弱勢人群, 自己做出的判斷和舉動是再正確不過。

  ……再正確不過。

  他眼睜睜地看著向他包抄而來的蒸騰岩漿一分為二,一半限制了他的行動,另一半則攔截在了被拋出之人下落的必經之路。

  從另一邊趕來接應的伙伴才剛剛起跳。

  是優先攻擊非咒術師,還是說這個人身上有特殊的吸引力?

  現在不是疑惑這個的時候, 正巧趕到的白發咒言師扯下立領,露出嘴部的咒紋:「快——」

  ……逃。

  第二個字沒有說出口,因為滯空的人動作更快。

  「火,岩漿, 還是熱量?」在不可置信後, 她的表情迅速恢復了冷靜, 裸露在外的雙手迅速收攏,漆黑的眼睛分明沒有倒映出咒術的一切痕跡, 卻准確地轉向咒力最集中的一點。

  「在這裡?」

  「對,」起跳到低空的馬尾少女眼睛一亮, 高聲回應, 「它包過來了!」

  「它?」我困惑的自言自語, 「我好像沒有感應到有另一個的存在。」

  就像現在圍過來的危險也好, 盛滿了岩漿熱流的建築也好, 感覺都是「無」。

  咒靈的體系果然好棘手啊。

  我保持雙手握拳護在臉頰兩側的姿勢,一腳蹬空, 一腳屈膝, 憑借以勾拳的出招, 動用腰部的力量強行旋轉。

  ——先降落總是沒錯的。

  「漂亮!」

  最先喝出聲的也是剛剛回應我的馬尾小姐姐,她隨手扔過撐杆跳的竹竿,然後……

  非常自然且順暢地接住了下落的我。

  公主抱。

  嗯?等等——

  為了降低衝力選擇的旋轉下落,讓我透過架在她鼻梁上的眼鏡片看全了周遭環境真實的模樣。

  明亮的火光在周圍衝天而起,幾只紫色飛蟲飛過之處,岩漿和爆炸在蔓延擴散。

  融化的土壤,熾熱的火焰,以及帶來爆炸震動的飛蟲。

  那個大地的特級咒靈?

  不是吧,運氣這麼好的?

  我一激動,果不其然又給岔氣了。

  「小心點。」

  背上傳來不輕不重的幾下拍打,我冒著生理性的淚花擺擺手,示意自己來。

  高挑的馬尾少女挑了挑眉,一手把我放下,隨後上前半步將我擋在身後,微微側身,屈起近側的手臂。

  還沒適應高強度壓力的時候強行轉體還心神激蕩之下,這次的岔氣格外的嚴重,的確有些打晃的我伸手借了份力:「咳,謝……」

  「真希!」自行脫困的熊貓,以及最後抵達的白發少年與我們成功會師,「情況怎麼樣?」

  「就你們看到的這樣,」禪院真希穩穩地扎在原地,「連對方的影都沒捉到,倒是我們被包圍了。」

  「先前那個,果然是誘餌。」熊貓的反應很快,「衝著我們來的嗎?」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衝著最近動作很大的五條悟去的。

  總不可能這麼巧,兩個五條悟都聯系不上。

  真是,明面上出差那個還可以理解,另一個究竟是被什麼絆住了啊。

  總不可能才幾天存在就被發現了吧?

  不對。

  我一頓,順著這個思路拓展:或許已經開始懷疑,這一次就是一場試探。

  用一個或許出現,又或許不會出現的特級咒靈,將二年級三個人的性命擺上賭桌,發出的試探。

  「三位可以不必顧及我,」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果斷舉手,「看不清並不影響我感知危險並避開它。」

  同時把一只手再次揣進兜裡瘋狂盲打:警惕試探,別出現。

  群發。

  好,可以了,接下來——

  接下來,熊貓身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快的鈴聲。

  「嗯?」凝重到一觸即發的現場頓時割裂,熊貓非常自然地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將屏幕轉了過來,「悟的電話。」

  哪個五條悟?

  「響個不停欸,」熊貓拎著震動不止的手機,詢問般地看向兩個伙伴:「我接了?」

  沉默寡言的咒言師一邊點頭,一邊掏出藥水往喉嚨裡噴。

  「接,」作為主要發聲人的禪院真希果斷地抄起武器,「周圍的我們給你攔著。」

  我立刻後退,給一左一右的兩人留出足夠活動的空間,隨後這兩人高度默契地暴起,相互配合地擋下了空中衝著它俯衝而下的熱源。

  被高速反彈回去的幾處落地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炸。

  這邊熊貓已經接上了通話:「摩西摩西,這裡是胖達——悟?」

  「嗯?啊?哦。是啊。」接電話的熊貓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語氣詞,然後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你認真的?……好吧。」

  「請問……」他保持握著手機的姿勢轉身看向了我,表情似乎有些牙痛:「是心地善良美麗可愛活潑動人說話算話的『花花醬』小姐嗎?」

  ……五條悟你在搞什麼鬼。

  「如果說名字裡有個『花』的人,」我一抖,也控制不住地牙酸:「對,是我。」

  「好的。」熊貓一臉肅穆地按下了擴音鍵,「找你的。」

  我:「五條?」

  話說來電的是哪個五條悟?

  「花花醬——」那只四四方方的手機傳來了屬於中村悠一的浮誇的聲音:「拜托你了!」

  我聽出來了,遂改口:「五條先生?」

  那邊充耳不聞,似乎並不需要我配合,並把一句話說出了百轉千回的韻味,並且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你正常點。」我無情打斷,「來的應該就是『那位』,你有想好要什麼程度麼。」

  「啊,無所謂啦,看你怎麼開心怎麼來,當然如果留個四分之一活最好,方便我去嚇唬別人。」五條悟無所謂道,「好可惜,這次他竟然沒有找上我。」

  「因為『你』出差了啊,」我強調,生怕他一時怒上心頭衝出來撕劇本,「拜托你可收斂點吧。」

  說好的隱忍一時,痛快一世呢?

  「我懂我懂,」擴音器傳來了他歡快的應和,「修羅!隱忍——」

  「你要真按照三年之期作打算,我能下一秒就掀了你的棋盤,」我幽幽地,「認真點,別浪。」

  我的刀可還被留在時空的縫隙裡呢。

  而且難得可以再生長一次,站在身體年齡二十的衝刺線上,不抓緊機會,這種重壓扛久了下去我的骨縫都要閉掉了。

  一米六三永不認輸!

  「哎呀,身高這種東西……」

  「悟先生您說什麼,」我揚起了和善的微笑,捏著聲音甜甜地追問。「這邊風突然好大,聽不清呢。」

  「我說給你算加班費!三倍!」凡爾悟抬高了音,「掐表算!」

  「嗯?」我支棱起來了,「好耶!」

  「別用你那眼睛,」他立刻補充:「今天的額度已經超了吧。」

  「可是,」我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看不到好麻煩。」

  「那我來?」

  「可別。」發現耍賴失敗,我無奈地應下,「好的知道了——」

  就是打純體術唄。

  「安心,」擴音器傳來了風聲,信號開始斷斷續續,雜音干擾也越來越多,「我給你打的……標記……會……」

  ——通話就此中斷。

  其實並沒有不安心也並不需要安慰的我無所謂地轉動視線,看到了一個聽話聽到一半表情遺憾的熊貓。

  你在遺憾個什麼?

  我費解地撓了撓頭,開始活動關節。

  如果把身上的壓力比作另類的負重,近階段就得舍棄掉我引以為傲的速度,轉而往力道的方向鑽研。

  翻譯一下,相當於背了兩個迷你版無量空處斥力的負重沙袋,打出的一拳——比如說晝虎,那一擊砸出去是什麼個威力我也挺好奇的。

  反正也看不到,有「帳」的隔開,先隨隨便便往一個地方打一拳試探下。

  由於擴音效果特別棒,哪怕在激烈跑動,也把這次通話聽個完全的另外兩個人也逐漸收攏攻勢,退回了這個落腳處。

  哪怕承擔了大部分的搶攻,名為真希的少女氣息仍然均勻而穩定,她拎著一把□□,冷靜地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睛,關切地,帶著一絲猶豫地看向我:「這位……花花小姐,您的眼睛是不是不大好?」

  我不明覺厲,肅然起敬。

  這都能看出來?咒術師好厲害!

  「是……也不是一直這樣,」我點頭,考慮到理解的偏差,還整理歸納了一番:「因為體質(指木遁細胞傍身)的原因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在最近(指為了開幻術對抗兩個五條悟造成的大壓力)才出了點問題,目前在努力讓自己不至於瞎掉。」

  「果然,我就說……」她一甩槍花,隨手將靠近的幾個危險源掃出去,另起了個話題:「您不是咒術師?」

  「嗯,當然也不是詛咒師也不是咒靈,真要說的話,」我將全身的關節活動貫通完畢,開始嘗試著調整起手式,「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啦,所以也看不到咒靈。」

  白發的少年咒言師開口說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鮭魚。」

  ……沒聽懂。

  我禮貌地保持住了微笑,決定按猜的來:「普通人,如果要加個定語,可以暫時把我當做一個略有所得的武道家?」

  「鮭魚鮭魚。」

  這個我猜應該只是無意義的發音。

  「略有所得?」禪院真希遲疑地看著我穩穩的馬步和已經完全收斂沉澱的氣勢,下一瞬,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明太子!」

  兩個幾乎快要炸毛的少年少女並沒有影響我的下一步動作。

  如果是輕速度重力道的一擊,就不能按照我以前那種隨心所欲的起手,底盤要更穩,收拳更沉,只有如泰山的厚重巍峨,才能崩泰山。

  於是此時,我的姿勢更加靠近的大開大合的剛硬,在這個陌生的領域沒有摸索到屬於自己風格之前,我下意識地模仿了最接近這一派的拳法。

  素流,狛治,吾友。

  我曾經親眼所見的,從地獄打向羅生門的那一拳。

  馬步,沉肩,蓄力,屏息。

  「畢竟我只是一個不成樣子的模仿者。」

  我輕聲地自言自語,回應禪院真希先前的疑問。

  和素流道場的風格完全一致的起手定型的那一刻,我隱隱摸到了調衡力量的邊。

  「好,試試看。」

  收勢於手,聚氣於胸,蓄力於中。

  灼熱的風吹在眼皮上,我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眼前空無一物,感知徹底與自然相融,我並沒有「看」到,也並沒有「感知」到,但我的的確確發現了一個存在。

  再熟悉不過的存在。

  一點鐘方向。

  那是濃度超標的火與大地。

  不需要鎖定目標,我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除了速度,破格的力量造成的擊打,也可以一瞬間形成空氣壓。

  甚至爆發面更大。

  「呼——」只有我能看到的世界中,萬鈞之力在這一息中被成功送出。

  壓縮到極致的空氣撕裂出大片黑色的縫隙,而在連火光都被吞沒的黑中,一頭更大、更快的白色的巨虎咆哮而出,帶著尤存的黑色火花和風壓,向尚還傲慢的大地咒靈張開了口。

  「晝虎·改。」


第117章 你能再表演一下那個嗎

  說起來有點玄幻, 打出去的這一拳就軌跡而言,還挺像光炮。

  白色巨虎平行地面貫穿而過,撞上某種山體, 轟鳴地裂, 伴隨著岩漿噴薄,而被削弱的光炮則被反彈至天空。

  接著大地開始震動,本就晦暗的天幕被聚集的火灰覆蓋。

  「居然真的在, 」我恍恍惚惚地眨了眨眼, 帶著虛幻感又捏了捏拳, 「好像, 試探過頭了?」

  這個意想不到的威力,究竟是素流和晝虎的結合形成的質變, 還是兩個無量空處的斥力真就恐怖如斯?

  「Hello?」新奇地接受著腳下回饋的震感, 感知掃過去還是空空一片, 我無奈抬高音量:「能看到我打中了個什麼嗎?」

  「…………」

  等了一會沒得到回應, 我不得不,看向三人組中我唯一說過幾句話的熊貓:「胖達……君?」

  穩健的胖達君嘴巴張了張, 又慢慢地閉上,然後伸出爪子捂住了臉。

  「以這個不正常的震感判斷, 打是絕對打中了,」禪院真希一只手揪著珍惜動物的皮毛將熊貓提起拎到一邊,表情復雜:「……但又好像沒打中。」

  「這個正常。」我無師自通地用身上的壓力來將自身壓在動蕩的土壤之上, 面對幾個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實話實說:「畢竟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區區物理出拳, 對咒靈而言應該沒多大實際殺傷力?」

  所謂有煙無傷, 不外乎是。

  「當然, 雖然打不死,」並沒有實際輸出的我快樂地補充:「但是能打疼。」

  這波啊,這波叫鈍刀子磨肉。

  被拎到一邊的熊貓聲音嗡嗡:「晝虎這個稱呼有那麼一點熟悉,棘?」

  咒言師:「明太子明太子。」

  熊貓:「完了,棘壞掉了。」

  唯一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的禪院真希目光落在了我雙側的手上:「也就是說,您是全靠肉/體的力量做到的麼?」

  「當然不是,」我斷然否認,掰著手指開始叨叨,「強健的體魄固然不可少,堅定不移和勇於嘗試的內心才是關鍵吧?然後可怕負重也必須要有,加上合適的發力技巧以及千錘百煉的武術功底……」

  以及誤打誤撞的運氣。

  最後半句話被我吞了回去。

  苦思冥想的熊貓突然一個激靈,伸出熊爪一左一右撈過兩個伙伴往後拖,謹慎地壓低聲音:「真希,你實話告訴我,這種程度,你能不能……」

  「不能。」額角崩著青筋卻還是任由自己被拖走的禪院真希咬牙,「現在還做不到。」

  至於以後——

  「抱歉,你們如果商量的話最好快點,」雖然這個時候出口有些不合適,我還是不得不舉手插話,示意震動緩和的地面:「要來了。」

  或者說,對面的存在總算是順利被我們故意的無視給激怒了。

  本就沒有放松警惕的三人交換著眼神,自然地更換了站位,最後由禪院真希對我微微點頭。

  我舒了口氣,借著轉身的動作側移幾步,順應直覺擋在了這一片最危險的方位。

  且不管先前被五條悟那麼拜托了,光是身為一個年長者,如果真讓幾個還沒成年的學生面對危險衝在前面,就是我的無能。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能接受一個生命的死亡。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我只能接受自己的死亡。

  當這個範圍涉及到還未成年的孩子時,我就會發現,就連剝奪他們開心笑著的權利都是一種殘忍。

  這個世界不正確。

  放心吧五條,當你拼上一切毀滅這份不正確,偶爾看不到的時候,你的幾個學生我絕對會保護好的!

  不只是安全,還有心理。

  「雖說不知道你們現在怎麼想的,但我感覺自己還是有必要澄清下,關於我,」我笑著擺擺手。「除了最初的底子是被好好打磨過之外,接下來的東西都是我在路途中,東看一眼,西學一點得來的。」

  素流也好,晝虎也好,那些真正擁有它們的人,擁有比我更加瑰麗的光,是無論誰也奪不走,也無法掩蓋的存在。

  我超有自知之明的。

  「你們看到的那些波瀾壯闊的風起雲湧,不過是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吹出的一陣微風罷了。」

  所以我才說,我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嘛。

  我腳尖勾起落在地上的一柄長兵,挑起,伸手,握住,最後向這位天與咒縛遞出:「給,這個應該也是你的?」

  狂一點,你可是天與暴君二代目。

  那架再普通不過的黑框眼鏡後,並不普通的棕紅瞳微微閃動,個頭比我高了有大半個腦袋的少女笑出了聲:「是,是我的。」

  她從我手中接過她的兵器,腰板挺直,深綠色的馬尾尖輕晃,接著,她的另一只手扶住了鏡框。

  我阻止了她想要分我一片鏡片的動作:「謝啦,不過我用不到那個。」

  不知何時變得安靜如雞的熊貓投來了一瞥。

  我調轉視線,落在虛空。

  「就展現出的屬性來看,您似乎還挺有耐心的。」

  火花在我三米遠的地方炸開。

  看不見,我自然也聽不到它的回答,這場只屬於我的獨角戲不需要配角的附和。

  「初次見面,據說應該有七八個宿儺手指力量的特級咒靈,漏瑚。」

  這句話一出口,我明顯感覺現場的氛圍險惡了起來。

  而我完全沒有放下驚天大雷的自覺,反而自顧自地活動了下被重力壓得嘎吱作響的關節。

  哎呀,習慣了單槍匹馬的搶攻快打,這種防守反擊式的戰鬥風格還挺不習慣。

  都這麼被挑釁了,對面只要不是個聾的,怎麼也該衝我打過來了吧。

  快來快來——

  「抱歉,花花小姐。」熊貓有些飄的聲音從我後方傳來,「對面那個把富士山頂在頭上還在噴火的咒靈一定要我們翻譯……」

  我:「哈?」

  有什麼不能打一架解決的,非要說幾句話?

  「他讓你翻譯你就真翻譯啦?」我不可置信地反問,「你可是熊貓耶!」

  你可是國寶耶!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故意讓它放不出狠話的嗎?

  熊貓小聲:「其實他的問題我也想知道。」

  騙鬼,你明明想的是能拖一會時間是一會。

  「行吧。」我算了算時間,「不過這樣就打不起來了哦。」

  不過為什麼我一個人類方要替咒靈方擔憂這種東西啦。

  「好耶!」熊貓歡呼,「咳,不是,我是說,這是對面說的。」

  ……你看我信麼。

  我方咒言師:「閉嘴,胖達。」

  不正常的熊貓慘遭我方隊友背刺,被迫禁言。

  「是我的錯覺嗎,」現場唯一的小聾瞎我總算從這幾個人松懈的態度察覺出了異樣:「總覺得你們好像沒有什麼危機感?」

  「主要是對面的咒靈,好的,他說他的確叫漏壺,」禪院真希的聲音也飄飄的,「前輩,您確定不要戴一戴我的眼鏡嗎?」

  我果斷搖頭:「不。」

  萬花筒另說,本就不屬於也不適合那個世界的人,硬要打開視角,反而是一種累贅。

  沒什麼可說的。

  胖達被禁言,狗卷棘無法說話,於是禪院真希擔當了中間的翻譯。

  【我無法對你造成傷害,而且你似乎知道我們的存在。】她停頓了一會,【你是誰?】

  咦?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同樣在疑惑的幾人,問:「不是五條先生留下的術式效果嗎?」

  總算擺脫了禁言的熊貓謹慎地舉手發言:「不是,悟屬於主動進攻那一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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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是說守護的話,我身上有好幾種欸。」我撓了撓臉,「總感覺應該都不是這些……啊。」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

  漏瑚,人類對大地的畏懼產生的詛咒。

  大地。

  並不畏懼大地,甚至前不久和金先生激情約架,並把代表大地的石板給轟了的我:「哈哈哈哈那個應該只是巧合啦怎麼可能。」

  概念範圍的東西還真說不好,既然互相無法奈何,也打不起來,我果斷轉移話題:「嗨呀,那個不重要,反正我也打不到你啦,咱們不如扯平休戰?當然剛剛那樣的攻擊你想再來幾次也可以。」

  不過如果靠近到一定距離,五條先生留在我身上的咒力會不會乘機出動我就不保證了。

  【不打,沒意思。】禪院真希盡職盡責地充當一個合格的翻譯,【你是誰?】

  他真的好執著。

  刻意避開後兩個問題的我無奈地挑了個最簡單的回答:「如果你想知道名字的話,千手花,一個人類。」

  豎起耳朵旁聽的熊貓同旁邊的伙伴嘀咕:「你有沒有發現從剛剛一直有的熟悉感現在更明顯了。」

  被他搭話的少年抬起手,似乎要擺出一個什麼姿勢,在半空時頓了頓,迅速瞥了一眼面帶笑意的我,接著調轉方向拉上了領口的拉鏈,不說話了。

  我眨了眨眼,遺憾地收回了看戲的想法。

  現場的溫度在我方的沉默中又開始向上攀爬。

  打又打不起來,走又不給走。

  大夏天的,哪怕體質強化了不少,我還是不樂意呆在這種環境,先前轟出一個大洞的「帳」已經修補完畢,我看了看日頭,又算了算時間,痛苦地皺起了臉。

  難道真的要開萬花筒嗎?總感覺開了會出現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後頸皮,忍住伸手觸碰那個安靜了好久的飛雷神印記的衝動。

  或者手中有岩融或者團扇也好呀!

  不管了,我眼睛一閉,心裡一橫。

  不打生死局,那就切磋唄,再打個幾拳,往好處想,可以嘗試新風格的機會也不是常有。

  唯一猜到我身份的咒言師眼睛唰地看了過來:「腌魚子!」

  「想看什麼?」有觀眾捧場,興致高昂的我大方極了:「晝虎打過了,接下來朝孔雀,還是夕像?唔,或者都來一遍?實話說我有點想踢一踢裡蓮華……」

  沒想到可以點菜的狗卷棘眼睛都亮了,他試探地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

  「嗯,這個?」我有些猶豫,「可能不行,現在力量不太好控制,萬一玩大了不太好收場。」

  少年並沒有多少遺憾,反而眼睛亮到發光,他想了想,又做了個手勢。

  「這個說不准可以,」我看著那個結印,眼睛也亮了,「我試試看!」

  忍術絕緣體的我在斑先生的手把手帶著之下唯一學會的一個忍術,正好我身上也有五條先生打的咒術痕跡,加上先前和刀劍付喪神定下的共同契約,四舍五入一下,以就近原則,反向召喚大大的可以有。

  我慢吞吞地,以任何一個忍者看了都要抓狂的蹩腳姿勢開始結印。

  亥,戌,酉,申,未。

  「——通靈之術!」

  我一掌拍在了地上。

  黑色的符文圖案從我的掌心輻射而開,自動形成了一個小型法陣。

  召喚成立。

  架著小圓墨鏡,支棱著一頭被風吹亂的白色短發,明顯是正在空中跳躍的五條悟一個趔趄出現在了我按出的陣法之上。

  並被我沒收住力的手掌抵著額頭摁進了地裡。

  五條悟:「?」

  我:「嘶。」

  狗卷棘:「腌魚子——!」

  胖達,胖達再一次捂住了臉。


第118章 二十歲

  五條悟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捏著一綹紅色的毛毛:「這什麼?」

  我的眼神瞬間犀利:「你哪來的?」

  這個毛,怎麼有一股九喇嘛的味道……

  「順手薅下來的,」五條悟露出了爽朗清新的笑容, 「你的通道也太擠了,我出來的時候發現還有一個渾身纏著惡念的家伙試圖和我搶,我就一腳給他踹回去啦。」

  「什、什麼, 」我一時間被震懾在地, 「踹回去了?」

  完蛋,這下沒十個烤雞是安撫不好了。

  「啊對了,」他似乎對我空白茫然的表情很感興趣, 笑眯眯地補刀:「緊接著在那之後又有家伙殺過來,還好我動作快,直接把出口給封住了哈哈哈哈!」

  「是麼……」我虛弱地捂住了額頭,拒絕去想來的是誰。「那可真是謝謝您了, 到時候我會毫不猶豫地出賣您的,五條先生。」

  「不客氣,」五條悟一手輕點臉頰, 歪頭飛了個wink,「盡情使喚我吧,阿路基薩瑪~」

  我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遲疑地看向旁邊的三個學生:「他吃錯藥了?」

  「不,」熊貓沉痛道,「這才是他正常的樣子, 我以為您知道。」

  「那不一樣, 」我艱難地試圖辯解:「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經又靠譜, 說話超穩重。」

  不知道是被哪句話刺激到了, 禪院真希打了個抖:「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鮭魚。」狗卷棘點點頭, 眼睛卻沒看這邊。

  「哦~」五條悟如同發現了什麼,慢悠悠地晃了晃手中的紅毛。

  少年咒言師的腦袋隨之左右晃動。

  「哦~~」五條悟更加來了興致,他換了另一只手,開始用毛毛在空中畫蜜蜂八字。

  在這一刻,哪怕和咒力絕緣,我仿佛也聽到了被持續無視的漏瑚火山噴發的聲音。

  我緩緩地吐出滾燙的空氣,果斷截住了他那玩得快要上天的手:「五條先生,知道您已經無聊太久,不然您先打完那位換個環境再和學生交流感情?」

  擁有雪發的男人微不可查地頓了頓,完全不透光的墨鏡下,如同昆侖冰川的冰藍瞳掃過我,有那麼一瞬間,我再次產生了被無量空處籠罩的戰栗,但也只是一瞬間,他偏過了視線,被我扣住的手腕微轉,脫開禁錮後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那一綹狐狸毛精准地落在了直勾勾盯著它的少年頭上。

  「好了,棘,難為你這麼配合,五條老師就送你好啦,」尾音被刻意地上挑,他隨手扯下鼻梁上的墨鏡扔到一邊,一腳踏出,「那個誰……叫什麼來著?趕緊的,領域也別開了,反正你也打不過我,不如直接快進到我饒你一命?」

  我默默地和旁觀的三個人退到角落,旁觀五條悟血虐空氣,困惑地開口:「他怎麼突然生氣了?」

  靠我最近的是農民揣的熊貓胖達,他比我困惑:「啊,有嗎?悟生氣了嗎?」

  「唔,嚴謹點說,」我兩眼放空,在腦海裡思索合適的詞語,「惱怒?忿悶?……也不對,還是生氣更貼切,就在我說完話的時候,你們都沒發現?」

  那麼明顯,眼睛的藍色直接從天空變成冰川,連說話都沒有笑意了。

  「完全沒有,他不是一直這樣,隨心所欲的,」和我隔了一個熊貓的禪院真希探頭,「就像是剛剛興致起了逗棘玩,倒是前輩您是怎麼看成他想和我們交流感情的?」

  我欲言又止。

  可事實就是這樣啊。

  被時間夾縫困了不知道多久的五條悟,當時百無聊賴的情緒都要溢出來了,渾身上下都寫著:啊,我就要無聊死了。

  這個五條悟已經承受了比原來的那位更多的未來和未知,連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沉到什麼地步,如果說我曾經見到的穩重靠譜都是異常的他,現在荒誕不經才是他原來的面貌的話,可不就說明了,在本屬於他的環境和熟悉他的人面前,「五條悟」在慢慢地回歸成五條悟。

  我不合時宜地想:就和環境應激的貓貓一樣。

  「你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我的頭上投下了一片陰影,做了個熱身回來的五條悟手裡虛虛地捏著一個球狀物俯視著我們,「走了,結束了。」

  「哦。」我嘴上應著,目光落在他手中,「你手裡的不會是——」

  「是,」他隨意地做了個顛球的動作,「要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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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我謹慎地,「你不生氣了?」

  「誰生氣了,」他無辜地瞪大了閃亮的藍眼睛:「我沒有。」

  「你有。」我瞪回去,「是人都會生氣,而且你控制得很好又沒有遷怒人,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漏瑚不算人。

  「沒有生氣,」他強調,「頂多有點不爽……你怎麼看出來的?」

  原來這種情緒是不爽啊。

  我點了點頭,把這種感覺的詞彙庫更新,隨口接道:「一看就知道了啊。」

  「敷衍。」他從高到低摸過了三個學生的腦袋,甩著手裡的不明球體,「不說算了。」

  「噫,我是不會讓你用捏了咒靈血液的手摸頭的,」我眼疾手快地後閃,躲過了從天而降的手,「……誰敷衍了,你倒是說說怎麼每次都能猜出我偷偷的腹誹?」

  「那種東西還用猜?」六眼本眼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一看就知道了。」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立刻仰頭盯著他看。

  可惡,這人太高了,氣勢垮掉。

  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後退幾步再來一次。

  「哈……」五條悟笑出了聲,並超配合地後退了幾步,「就是這樣,你問問他們,這不是什麼都寫臉上麼。」

  我立刻看向禪院真希和胖達。

  一人一熊貓非常整齊劃一地點頭。

  至於狗卷棘……這個少年正捧著那一綹狐狸毛偷偷地飄小花。

  「唔,可能是因為我的感知能力比較優秀?」我見糊弄不過去,只得老實作答。

  涉及到情緒感知比較敏感的方向,以前沒有人和我提過,是冒犯到他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哦,對,要學會讀空氣,不可以ky。

  下次還是收斂點吧。

  「沒必要。」五條悟趁著我沉思的這會成功地用手糊上了我的腦袋,迅速揉了個爽,並得意洋洋:「就你這樣的,我敢說你感知到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感知忍者見了都要為此哭泣啊,千手。」

  「哈——」我怒從心起,「無所謂,我本來也不是個忍者,想不到吧,五條。」

  「等會,我插一句,」安靜吃瓜的熊貓按捺不住地舉起手,「什麼忍者,什麼千手,是我想的那個嗎?」

  「其實我也,」沉穩走在側翼的禪院真希穩重地推了推眼鏡:「對個暗號……鳴人傳?」

  已經把絕版周邊收好藏好的狗卷棘露出了一個微笑:「鮭魚鮭魚。」

  場面一時間變得非常安靜。

  三秒後,熊貓率先暴起:「你早就知道吧,棘——」

  禪院真希獰笑著抄起了長刀:「這麼說你剛剛捧著的東西不簡單啊,說!」

  「還說什麼啊,通靈之術,紅色的毛,惡念聚集體,絕對是九尾……啊可惡,九尾的毛!」

  被筋肉大熊和未來體術天花板夾擊的狗卷·身嬌體弱·咒言師·棘見機不對,拔腿就跑。

  「站住,見者有份!」

  「——別跑!」

  吵吵嚷嚷的三個人轟隆轟隆地碾著地撞出「帳」外。

  「真好啊。」我看向一手插著褲兜的五條悟,「能看到他們笑得那麼開心,這才是學生該有的樣子嘛。」

  「羨慕了?」他捏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撿回來的小墨鏡,「入學高專,再一次的校園生活等著你。」

  「不了不了,」我立刻搖頭,「我早就過了在校的年紀,那些回憶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它是回憶,要再來一次,我絕對會把曾經懸梁刺股的痛苦一起回想起來。」

  說到年紀,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五條,你的六眼是不是可以看骨齡?」

  「對,」他拉下墨鏡,露出一半的眼睛,「有問題?」

  「嗯嗯,」我期待地點點頭,「因為某種原因我重新長大了一次,也不知道我現在的骨齡是多大……」

  還能不能長高。

  「可以是可以,」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你確定要我看?」

  「搞快點。」我已經開始閉眼祈禱,「雖說我的眼睛也可以做到內視,但計算能力和分析能力跟不上,總之就是看個寂寞。」

  「……成,」一片黑暗中,我聽到他意味不明的聲音,「先問一句,你實際多大?成年了麼?」

  「當然,我記得曾經和你說過我都工作了,」我老老實實地伸出左手手腕方便他查看,「骨齡還要把這個影響因素算進去麼?」

  「沒什麼,了解點事情,」我的手腕被捏住,五條悟的聲音傳來:「你這個再次生長的骨骼硬度真不科學……肌肉強度也是,豁,不愧是千手大猩猩。」

  我的額角跳了跳,輕輕磨牙:「您這個六眼在說什麼呢。」

  要什麼科學,自從換了個心,還發現自己有不知名的宇智波血脈之後,我就對自己的要求一降再降。

  現在只要是個人就成。

  不,只要家鄉還能接受我就成。

  「好了。」六眼的速度很快,「好消息,你還在生長期……只不過是肌肉密度和骨骼質量,至於身高別想了。」

  我睜開眼睛,有些失望,卻沒有多大遺憾:「大概猜到了,那我多大了?」

  「二十,剛成年。」他把滑落一半的眼鏡推回去,「各方面身體的上升期,後面不會再出現驟然增長的情況,穩扎穩打就行。」

  我沒想到他看個骨齡順便幫我把困擾了很久的疑惑一並解答了:「謝了,五條,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等。」

  「哦……」

  「你呢,什麼時候走?」

  「?」我一愣,「你不是還沒解決完麼?」

  「局已經布下了,接下來就等人入局,你要是……」

  「沒有要是,」我不滿地打斷他,「不是說好了等你解決了一起去完成契約麼,這點時間他們還不至於等不起,而且……」

  「等會哦,」我從兜裡掏了掏,抓出兩支不二家,遞出:「挑一個。」

  一只手落下,挑走了蜜桃味,頭上窸窸窣窣的糖紙聲響起,而我瞪著剩下的玫瑰味看了一會,無奈地選擇妥協。

  「而且什麼?」叼著糖棍含糊的聲音傳來。

  「啊?哦,」我皺著眉把玫瑰糖塞進嘴巴,「而且我難得可以有一個可以休假的世界,怎麼也該好好停留,下次再來還不知道多久之後……」

  「等下,」這回輪到他打斷我:「你還會回來?」

  「是二次旅行,」我一邊更正他的用詞,一邊從他手裡接過被玩得皺成一團的糖紙,連著我自己的那份一起塞進包裡的小垃圾袋裡,「又不是單程票,坐標我都記下了誒……你笑什麼?」

  「沒什麼,」白發的咒術師笑得暢快又突兀,「想到好笑的事。」

  「?」我加速走了幾步,試圖和這個越發不正常的人拉開距離,「你很奇怪。」

  「哎呀,跑什麼。」一米九的高專教師心情很好地邁開大步,幾步越過我,「沒我快~」

  你是幼稚的小孩子嗎?

  我憤怒地加快了腳步,再一次越過了他。

  暗自較勁的結果就是我們兩人最終是並肩穿過籠罩而下的「帳」。

  在踏出的一剎那,暗沉的天頓時一亮,夏日的悶熱和帶著城市喧囂味道的風吹來,藍天白雲,鋼鐵森林,以及三個蹲在門口打成一團的學生。

  路口,一輛車穩穩地停在那裡,車窗搖下,高專的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似有所覺的看過來。

  他的目光如同裝了感應器,先是習慣性地落在了五條悟的臉上,年輕而滄桑的臉上出現了「是五條先生啊我安心了」「突然又不安了」「裝看不見怎麼樣」「怎麼辦我要過去嗎」,堪稱豐富多彩,然後,大概是某種球體的存在感過於強烈,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下。

  順著咒力和噪音的發生源,在五條悟的手裡,伊地知潔高看到了一個腦袋。

  一個未登記在冊的,會說話的,暴躁的,一看就很強,但現在只剩下一個腦袋的特級咒靈。

  因為場面實在是太過於驚嚇,伊地知潔高他……

  「嗝。」

  他控制不住打了個嗝。


第119章 這大概又是一個過渡章

  一場看似是意外的陰謀就在伊地知潔高止不住的打嗝聲中落下了帷幕。

  至於後續的齷齪和拉扯, 五條悟沒有想要透露給任何人,他如往常一樣的嘻嘻哈哈,拋著某個球體逗炸了三個學生, 接著掏出手機自信五連拍, 單手操作在屏幕摁出了殘影, 途中順手把幾個無關緊要的黑鍋叩給兢兢業業的後輩,甚至抽空捏著嗓子撒嬌把我包裡為數不多的糖果給薅走了大半。

  似乎咒術師的鼻子也不同尋常, 我偷偷藏在暗兜裡的珍藏都差點被掏空, 從沒見過如此能屈能伸的天花板的我:「五條家是哪裡短你了吃的嗎?」

  還是你在本丸啃紅薯啃出PTSD了?

  「別介意啦,」捏著嗓子還沒切回角色的五條美人嬌嗔:「人家不是還給您留了一支玫瑰嘛~」

  ——那是因為只有這一支是早就塞在我嘴巴裡。

  雖然我自己也因為低血糖低怕了, 一個沒控制住買多了。

  我「嘎嘣」一聲咬碎了嘴裡的糖, 默默看著毫不客氣地斂走了我半數庫存的耗糖大戶,最終敗下陣來:「好吧, 控糖方面你是前輩。」

  「乖啊,」他用拍漏瑚腦袋一脈相承的手法拍了拍我的腦袋,「糖總是夠的,推薦你嘗試我的三倍糖口味……」

  「那倒也不必,我的消耗好歹是可控的, 」我的牙齦開始幻痛:「並不想年紀輕輕就蛀牙,也不想得糖尿病。」

  我瞥了好幾眼他拎在手裡的咒靈, 最終沒忍住心裡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坨空氣, 在指尖碰到一個灼熱的觸感後猛地縮回。

  任由我動作的五條悟慢慢地問道:「什麼感覺?」

  「果然……」我皺著臉後退三步:「還好我看不見也聽不到。」

  漏瑚的屬性——大地和火和我重合太多,哪怕他是從人的人類的畏懼中誕生,極佳的相性也注定了我對他又極高的親和性和容忍性, 惡意和善意相互衝突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無從得知。所以, 幸好我看不見他。

  我閉了閉眼, 輕聲道:「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不見,不聽。

  在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陷入安眠之時,陽光的背面,會有世界的崩塌,也會有人的死去。

  自欺欺人這個幻術不愧是為我量身誕生的。

  寬大的帽檐形成的陰影蓋住了我的視野,我避開了上方放下的手:「五條,你該走了。」

  上方的人心情不是很美妙地咂舌,接著,我的懷裡被粗暴地塞入了一個包裝袋,焦糖和奶油混合的甜蜜味道透過袋口絲絲縷縷地探出。

  「拿著。」

  看包裝,好像是哪一家老字號的限量甜品?

  我抱緊了懷裡的包裹,試探地又後退了一小步。

  默默打嗝的伊地知潔高仿佛嗆到了,開始大聲地咳嗽。

  三個單方面拉黑五條悟的二年級紛紛從車後座探出頭。

  「你那是什麼見鬼的表情,就是給你的,」五條悟不爽地把從車窗外探出的三個腦袋塞回去,「就當是那些糖的回禮。」

  「……謝謝?」

  「不客氣,不是你自己說要來休假的?東京的夜市還挺不錯,別想些有的沒的,逛你的街去,這個——」他又從兜裡掏了掏,扔過來一張通行證,「高專的通行證,別的不說,訓練場挺耐打。」

  粉色的花邊和浮誇的文字擠滿了這張不大的卡片,通行證搞得像是特賣券一樣。

  我盯著上面花裡胡哨的圖案看了一會,默默地收進包裡:「我知道了,你哪天不空的時候我會去的。」

  五條悟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隨意地揮了揮手:「走了。」

  我目送超載的汽車載著兩個成年人,三個學生,還有一個腦袋絕塵而去,笑著搖了搖頭。

  咒靈和大正的鬼一樣是絕對的惡嗎?

  就它們的來歷而言,光是誕生於人類的負面情緒就注定了這個存在永遠不會消失,這個世界的人將永遠與這一份陰暗共存。

  這麼一想,我還是更喜歡消滅鬼之始祖就大勝利的結局,哪怕雙方實力懸殊,哪怕要付出無數的流血犧牲,但每一個參與的人都能很驕傲地說:我參加的是正義的一戰,我是為了一定會到來的,更好的未來而付出。

  所以五條悟才會說「這個世界爛透了」啊。

  這樣的一個人,將要走什麼樣的路去改變這個局面?

  我撈出一塊精致的點心塞進嘴裡,三倍的糖分在味蕾炸開,齁甜的感覺直衝顱頂:「唔……」

  他看穿了我的本質,所以在制止我向深淵靠近。

  可是這樣一來,在這個時候,除了「五條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加入他的計劃。

  但是沒關系。

  我狡黠地笑了起來。

  和世界的交易,並不只是單純的承擔壓力而已。

  祂未說出口的拜托,我已經明了。

  再怎麼說,這也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當某個人的「錨點」這種身份了。

  「放心吧。」我看向空無一物的天空,輕聲道,「都說了是『共犯』啊。」

  抽個空去一趟高專,至少,要讓這個人的身邊,多幾個可以分擔重量的人。

  就像是他自己曾經說的:「三年級的秤,二年級的乙骨……以及一年級的虎杖悠仁。」

  或者還可以更多。

  總算是把嘴巴裡的一口甜給咽下,我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氣,苦惱的看著包裹裡剩余的量:「要麼,去買一杯冰美式?」

  畢竟真的是——

  「太甜了。」

  ……

  「失敗了?」

  千手扉間雙手環繞於胸前,語氣平淡地看著從逆向通靈陣踏出的宇智波斑。

  在陣法的旁邊,禿了一尾巴尖尖毛的九尾正在氣急敗壞地拍地。

  宇智波斑臉色更黑了,轉過頭去看也不看他頭一眼:「九喇嘛,你確定他是故意的?」

  縮小化的小狐狸聞言,氣的九條尾巴空中亂舞:「絕對是故意的!通靈之術的通道本來就是留給我通行的單向道,結果那個臭小子不知道從哪裡岔進來——」

  更可惡的是異世界作戰,不占本土優勢的他一照面還打輸了。

  並被踹了一腳嚴實。

  還被薅下一把毛。

  「花花那憨憨究竟都是認識了些什麼人啊。」狐狸暗自磨牙,「心肝個頂個的黑。」

  被指桑罵槐一號心黑的宇智波斑不屑地「哼」了一聲。

  被指桑罵槐二號心黑的千手扉間眉毛都不動一下,甚至還往前走了幾步。

  「通道被封了,」他比對被攪亂的文字,「這條路作廢。」

  「所以你們最近怎麼突然這麼急,」從悠閑的享樂生涯中被逮出來的九喇嘛換了個姿勢趴回去,「那姑娘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麼?」

  「她開萬花筒了。」說話的是皺著眉站在另一邊的宇智波斑,「那雙眼睛……有古怪。」

  怎麼說也當過宇智波斑的通靈獸,寫輪眼的一些情報九喇嘛還是知道不少的,他尾巴也不甩了,小心地豎起了耳朵。

  「那雙眼睛承擔過一個世界的惡意,誕生出的能力也超出了正常範圍,」宇智波斑瞥了一眼同樣放下手臂的千手扉間:「木遁細胞能不能壓得住還是個問題。」

  九喇嘛一個激靈,懂了:按照那姑娘浪起來沒邊的架勢,的確是個很大的問題。

  「你聯系不上她?」千手扉間冷聲問道,「你們的寫輪眼不是連通的麼。」

  宇智波斑冷笑一聲:「那你呢,別告訴我你的飛雷神也廢了。」

  捏著寫輪眼但是投鼠忌器怕對面人瞎了的宇智波斑:「……」

  的確可以開飛雷神但是印記在人姑娘頸背部而束手束腳的千手扉間:「……」

  架在兩人中間的九喇嘛一錘定音:「呵,無解。」

  他膽大包天地將兩個人挨個鄙視了一眼,趁著兩人相互牽制,一溜煙,跑去找錘破過世界壁的千手柱間去了。

  「啊?」改革步入正軌,忙到焦頭爛額,恨不得把所有閑著的人都拉來幫忙的千手柱間從公文山中抬起頭:「你說花花?」

  「對。」九喇嘛抱著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烤雞啃著,尾巴一甩一甩,其中一只的禿頂十分顯眼,「你有什麼想法?」

  「你等下。」千手柱間從充滿了「獨立自主」「新能源」「教學改革」「交通總覽」「糧食增產」「外交新政」的頭腦風暴中找回自己,結了個印,按著一臉不滿的木分/身代替自己批改另一堆策劃書,自己則挑了相對不需要動腦的文件山,「——好了,花花又怎麼了?」

  九喇嘛默默地停下啃雞腿的嘴,看了看辛勤的木葉一代目,心虛地把散發著香味的吃食藏了藏:「就剛剛說的那樣,你是最近一次見過她的人吧?」

  「唔,你是說那次開大把那個金光閃閃的半神錘著打……啊,」千手柱間一臉回憶,「那次我還是借著某個自稱是『超樂意透露姓名的花之大哥哥』的門過去,把花花越走越偏的路給掰回來了,為此我回來還慶祝過。」

  慶祝正式收了個弟子。

  以至於後來得知的扉間和斑的表情就很有看頭。

  哈,終究是他搶先了一步!

  「嘿,」想著想著他就得意地笑了起來,揮了揮手,「這麼些時間過去,花花的性格上的問題已經被掰過來大半,剩下的都是小問題,她自己心裡有數。木遁細胞也並不是那麼弱的,那姑娘自有奇遇,斑那邊……畢竟經歷過寫輪眼帶來的弊處,你說扉間也在?這兩人不是一直不對付麼?怎麼……嗯……」

  千手柱間說著說著微微皺起了眉,似是有些困惑,直到又一堆文件山在一心二用之下已經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時,他發出了短促的一個聲:「嗯?」

  九喇嘛警惕地抬起了爪爪:「怎麼了?」

  「唔,」千手柱間又沉吟了一會,放棄,「算了,反正應該問題也不大。」

  「哈?」九喇嘛爪子都亮出來了,「就這?」

  「哈哈哈哈——總歸不是什麼大事,」這位忍界之神平時看起來智商不怎麼高的樣子,偶爾卻也能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判斷,讓人一度懷疑是真傻還是假憨的千手柱間意味深長地合起了手中最後一個卷軸:「我去找一下扉間。」

  「不是,等下,你把話說清楚,」總覺得和瓜擦肩額而過的九喇嘛連烤雞都不要了,化成一道紅色的影子緊緊地吊在後面,「不要吊狐狸胃口啊——」


第120章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我應該是在做夢。

  任誰洗漱好閉眼躺下, 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變成一團空氣,還是闊別了許久的木葉的空氣,都會出現這個想法。

  入睡後的人總是少了幾分制約, 想著反正是夢, 盡可以為所欲為的我順著流動的氣流下潛,先快樂地穿個來回。

  反正是在做夢。

  我這麼想著, 悄咪咪地先飄進了火影樓。

  先看看火影是誰, 根據這個判斷到底是哪個時間線的木葉。

  看外邊這個建築和交通的進程,怎麼說也算是鳴人傳和博人傳的時間線……

  然後我就看到了帶著不明笑容光速批改文件的柱間先生。

  還是一個木分/身。

  我一時間對自己的想像力佩服不已:沒想到在我的潛意識裡木葉的改革運動能進展那麼順利。

  真是辛苦啊,師父大人。

  我憐憫地看了眼望不到頭的文件山, 趕在那份社畜氣息包圍之前快快地溜了。

  既然在這裡的是木分/身,那麼本體的去向就難免讓我產生了好奇。

  探尋自己潛意識的大好機會!

  乘著飛揚而下的翠綠木葉, 我看到了一個欣欣向榮, 銳意創新的城鎮和……人。

  大街上, 順著人流不緊不慢散步的那個人,似乎是斑先生?

  我微微放低了高度,凝神辨認。

  錯不了, 那一頭黑長炸!

  既然是做夢, 那我是不是可以干一些之前就想干的……

  啊哈——

  我突然惡向膽邊生,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空氣席卷著樹葉而下, 趁亂蕩了三個來回,壯足了膽後,向覬覦已久的頭發伸出了試探的手。

  ——摸到啦!

  硬硬的, 真實到扎手的觸感讓我心情提升了好幾個等級, 深諳見好就收, 當然主要是莫名升起的危機感讓我收起了進一步的打算。

  我歡呼著繞著停住腳步的人轉了三圈, 快快地騰空而起, 頭也不回地跑了。

  哼著我自己也聽不到的小調,我七彎八拐,最後拐進了扉間先生的實驗室。

  讓我康康——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排泛著冰冷色澤的機器,光可鑒人的地面,原理不明但無限接近現代化的空氣淨化系統,原理不明但一看就遠超現代化的時空構建系統,甚至還有一套針對超次元的拆解重組課題研究,陷入了對科研巨擘的膜拜中。

  是領先了木葉百年起步的實驗室!

  不、不愧是扉間先生。

  不對,不愧是我的夢!

  時代在向前,神秘在褪色,神明隨之隕落,在第幾個公歷年過去後,他們終究會葬身在科學裡。

  是我的價值觀。

  我喜歡這個夢。

  實驗室裡沒有人,門口和牆壁上遍布或明或暗的警戒線和防護網,許多儀器都在自動而有序的運轉,我小心翼翼地飄在半空,避開了那一片危險而神秘的實驗中心,轉而看另一塊劃分出的生活區。

  看不懂的數字和符文,各種繁雜的公式和草稿,同樣堆成小山的卷軸和文件夾,我瞄了一眼就滿懷敬畏地退開。

  算、算了,神聖的實驗室不適合我這種普通人染指,下一站下一站。

  這麼想著的我打算轉彎原路返回,拐角的時候大約是動作太大,帶起了一陣小氣流,掀起了隨意放在書桌上的幾張草稿。

  糟——

  我慌慌張張地試圖伸手去撈,忘記了現在的自己沒有實體,一頭撞在了旁邊上了鎖的玻璃櫃門上。

  我的腦門莫名地承受到了結實的撞擊,空氣形態下理應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但本就不怎麼凝實的神志就更渙散了。

  『奇怪,我自己的夢為什麼要心虛。』

  我悄悄地嘀咕著,心虛地把飄下的紙張吹回去,扒著撞到的櫃門再三確認沒有留下不該有的裂縫。

  ——畢竟我對我的頭鐵程度很有自信。

  『咦?』

  未聚焦的視野中出現了幾個熟悉的,我能辨認的文字。

  我上下晃了晃,努力把重影的視野晃回,對著成列在內的報刊念誦出聲:「讀賣……新聞……?」

  真的好熟悉。

  我又往前湊了湊,幾乎把不存在的臉都貼在了玻璃上,接著看:「帝國文學……啊!」

  我想起來了。

  ——是《羅生門》。

  當時在東京淺草街頭的時候我塞到扉間先生手裡的期刊。

  「所以果然是我的夢吧,」我下了結論,「畢竟按照真的扉間先生的性格,怎麼會在重要的實驗室專門開個文件櫃放這些……」

  我揉了揉不存在的眼睛,看著放在最上層的一束不倫不類的插花,啞然。

  這個捧花怎麼那麼像當初我邀請扉間先生來大正一日游時無聊蹲在地上隨手扯的那一束。

  不可能,我再揉一次。

  於是我又揉了揉不存在的眼睛,再看:

  花束似乎被什麼特殊的手段保持了綻放,有幾片破碎的紫藤花瓣夾雜在纏繞的莖葉裡,底端的切面平整銳利,還帶著刀氣。

  可惡,還真的是!

  隨處可見的野花,尚未清理干淨的雜草,隨意搭配的顏色,順手凝成一股的草莖,組成了不倫不類的插花——簡直是在公開處刑。

  我有那麼一些抓狂地扣了扣玻璃櫃門。

  這個夢倒也不必這麼細節。

  雖說我一開始是想看看能不能翻出扉間先生對寫輪眼的研究,特別是針對我的那一份報告——

  那份我曾經一掃而過,後續已經完全忘得差不多的報告,要是能在潛意識的夢境中重新挖掘出,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畢竟我的萬花筒是在此世之惡的澆灌下綻開的,在正式成型的那一刻,全新的力量體系也在我的認知中清晰明了。

  兩只眼睛,左眼天鈿女,右眼奇稻田,光從稱呼上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知名度。

  然而事實上,由於曾經一度沉迷過某次時代國風大型MM游戲,經歷過腥風血雨的某個周期,詳細了解過天鈿女相關傳說的我清楚,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神,靠著起舞引回了躲進天岩戶的天照大神,陷入黑暗的大地因此重見光明。

  那是在「黑暗」與「光明」分界的起源之舞。

  至於,奇稻田……

  奇稻田是在八岐大蛇的八個祭品中唯一存活的姑娘。

  對不起,奇稻田的神話故事我只知道這個。

  不能指望一個種花人對霓虹的神話故事如數家珍,反正力量方面,光是這兩只眼睛能夠涉及時空的領域就很可怕了,更別說那個聽都沒聽過的幻術——只要我自欺欺人成功,就真的能一定程度上改變現實。

  按理說每一雙寫輪眼都跟隨主人的性格會變成不同的花紋和能力,某衝程度上說,其實他們的存在已經是暗中決定好了,與收到什麼樣的刺激並無太大關系。

  最多就是威力加強一點,影響範圍擴大幾個層面。

  可這樣一來,比對我一路走來靠著一意孤行和一腔熱血,化解一個一個不可能,甚至幾度向死而生,轉危為安的經歷,這其中究竟是意志的影響,還是說這雙眼睛也摻和其中,再細想下去簡直細思恐極。

  要不是有木遁,我總覺得開眼的一瞬間我自己就無了。

  所、所以,現在這個應該真的只是我的夢吧?

  唯恐發現曾經沒有注意到過的細節,打破現有的三觀,我躊躇了一會,還是慫慫地選擇了放棄。

  快跑。

  只要我不發現,可能性就不存在!

  我詳裝冷靜地飄出了這個可怕的實驗室。

  很好,下一站——

  去千手族地看看吧。

  離開的太久,椿奶奶泡的茶水的味道,豐重爺爺演武場的呼喝聲,就快要變成記憶中的一個符號了。

  庭院前隨手栽下的菜不知道被割過了幾茬,長勢很是喜人,陽光透過飛舞的塵埃,照在了廊下放著的兩個墊子上。

  屋裡沒人,一路之隔的房屋傳來刀劍交擊的清鳴,拳肉碰撞的悶響,還有尚未變聲的孩童的起哄聲。

  我在門口躑躅,沒有選擇進去。

  下一次,不是在夢裡,不是一團連我自己都看不見存在的空氣,而是靠著實體出現的時候,再來敲門吧。

  到時候,笑眯眯觀戰的一位會放下茶盞,拄著拐杖的挑刺的另一位沒准會大聲地「哼」一聲,然後說:回來了?

  這裡是在居無定所的異世界中,我所承認的,另一個「家」,我的起點。

  曾經我從這裡出發,從一個什麼也不會的普通人開始旅行,時間過去再久,這裡也會有我的一席之地,想一想都覺得有一種踏實……

  「回來了?」

  聲音幾乎是貼著後方傳來,頭皮在這一瞬間全部炸起,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跳離了原來的位置。

  截止到剛剛,這條街上沒有人經過。

  截止到現在,這條街上出現了一個人。

  那麼現在這個人在和誰說話?

  我驚魂未定地看向聲音的來處——

  在我原來站著的地方,男人套著輕裝作戰服,戴著明顯是摘了一半的手套,發量驚人的炸長發有些亂,甚至還沾著好幾片新鮮樹葉,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黑紅色的永恆萬花筒旋轉著,精准地鎖定在了我的方向,語氣平靜而篤定:

  「花。」

  「——!!!」

  我頂著一頭的冷汗從床上滾了下來。

  「夢夢夢——」我打著磕巴,一腳踹開盥洗室的門,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腦袋懟到了打開冷水的洗臉台下。

  是夢!

  一定是!

  我抬起頭,劇烈地晃了晃腦袋,在嘩嘩的流水聲中看向鏡子裡狼狽的自己。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絕對是前不久開通靈之術帶來九喇嘛的毛的影響,我夢到木葉也無可厚非……

  我頓了頓,再一次把腦袋埋進了水裡。

  不要,再想了。

  「咕嚕咕嚕咕嚕……」

  不行,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我鎮定地吐出不小心灌進去的水,同手同腳地走出門,從地上摸出了手機。

  劃了三次,終於成功屏幕解鎖,接著翻出通訊錄,點開。

  「這裡是千手花……我不找五條,對,你們今天有人在學校嗎?……都在訓練,那太好了,咳,不是,我是說我很有興趣想參觀一下貴校,你們方便……非常方便?」

  我捧著電話,聽著話筒對面嘰嘰喳喳的聲音,神志慢慢地轉清明:「……抱歉,打擾了,剛剛是意識不清的我……嗯?不用不用……好吧,真的不打擾?」

  話筒對面是熱情洋溢的熊貓胖達,他的語氣真誠而滿懷期待,甚至帶著某種躍躍欲試。

  「我沒問題,貴校的校長那邊……也沒問題?行,」我將手機用肩膀夾住,光速衝回盥洗室拯救流了一灘水的地面,一邊和對面的人約好了時間:「我自己過去,對,就現在,我洗漱下就出發。」

  通話結束,我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很好,就是這樣。

  至於什麼夢,夢是什麼……

  哈哈哈哈哈我已經在努力忘記它的路上了。


第121章 I have a dream

  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門學校, 明面上屬於一個宗教學院,坐落於遠離都市的山林,校內建築多有祭祀之風, 校內成員簡單,人口稀少, 任務繁重,死傷率高, 每個成員都是不可多得的戰力,同樣,每個成員或多或少都有點瘋。

  不過對於只是路過參觀,而不是想要加入的我來說, 這些問題不大。

  我掏出了五條悟拋給我的那張花裡胡哨的卡片,抱著嚴謹的態度又把它裡外掃視了一遍, 最終得出了「這不過是一張普通的手寫卡而已」這種沉痛的結論。

  它唯一不普通的地方, 大概只基於「五條悟親筆畫」這一事實。

  行吧, 五條悟。

  我內心平靜地把卡片塞了回去,雙手叉腰站在一個大陣面前。

  體系不明,肉眼不可觀, 相對的,能量波動和威懾的意味很明顯, 這個應該就是說的「天元的結界」了。

  有些麻煩。

  先把身上的氣勢收一收, 外放的感知和流動的鬥氣也先撤回來, 雖說身上可能有五條留下的咒力痕跡, 通過絕對是沒問題,至於細節方面, 以防萬一要不開個萬花筒騙一騙?

  我攏了攏寬大的袖口, 陷入短暫的沉思。

  也不知道今天走這一遭, 關於我存在的情報究竟會擺在多少人的案頭。

  到時候他們會因為「千手花」這個名字去細細研究《鳴人傳》嗎?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啊,抱歉,並不是針對您,」我很快收斂了笑,對結界內側出現的人點頭,「這位先生?」

  「夜蛾正道。」帶著墨鏡的魁梧男性回禮,「這所學校的校長,閣下是『千手』……」

  說到姓氏,他的話音頓了頓,若無其事地繼續:「千手花小姐麼?」

  我又忍不住想笑了:「是的,是我。」

  竟然是校長本人出來接人,礙於墨鏡遮擋,對視之時看不清他的眼神,不過這種和善中透露著一絲警惕的態度還是挺明顯的,不如說,這種態度才更像是一個靠譜的成年人。

  有人領路,我就略去了試探的心思,乖乖地跟隨在後邊,繞過彎曲的台階,跨過幾道朱紅色的鳥居,就到了五條悟口中「非常耐打的訓練場」。

  我認識的幾個熟人都在這裡拆場子。

  比如掄著一把闊斧大殺四方的禪院真希,又比如在她所到之處狼狽逃串的虎杖悠仁。

  最先發現我的當然是捏著手機時不時抬頭張望的熊貓:「花花醬來啦——」

  帶路的夜蛾正道眼睜睜看著一團黑白滾滾往這邊高速逼近。

  我熱情回應:「我來啦,胖達——」

  沒有人能拒絕一只熊貓的貼貼,沒有人!

  「喲,正道,」熱情洋溢的熊貓在監護人面前急剎車,「你們一起來的?」

  「夜蛾先生接我進來的,」我接過話題:「應該是五條打過招呼?」

  夜蛾正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熊貓眨了眨黑黑的小眼睛:「說到悟,自從撿回最近老是忙得不見人影。」

  我也眨了眨黑黑的大眼睛:「既然是忙,那肯定是見不到人影啦。」

  夜蛾正道沒有留下聽我們倆沒有營養的對話,略一點頭:「人我帶到了,失陪。」

  「咦,」我看著這個人走遠的背影,「竟然真的只是來領個路?」

  毛茸茸的熊腦袋低下來:「不然你以為?」

  「我以為,」我悄悄地,「你們會很好奇我的來歷?」

  「是很好奇,超好奇。」熊貓的耳朵抖了抖,「這不是你人都來了——」

  「胖達,」是扛著闊斧大獲全勝的禪院真希,「去接個人怎麼這麼慢,到你了!」

  「噢——」被催促的咒骸咧了咧嘴,率先邁開了步,「我們在對戰,有興趣先看看麼?」

  「好呀,」我不習慣地理了理寬大的衣袍,又正了正頭上的鬥笠,「你們隨意,不用在意我。」

  「……對了,」被鬥笠上搖晃的鈴鐺聲吸引,他忍不住回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你這身是什麼個打扮——」

  「誒嘿,我以為你能認出來?」我炫耀地揮了揮衣袖,「從衣櫃翻出來的,是不是很有那個味道?」

  熊貓的表情一時間充滿了吐槽欲,但他注定沒有這個機會一吐為快了。

  「有什麼話打完再說,惠等你很久了。」禪院真希拎著闊斧出現在了他的側翼。

  「鮭魚。」又一個聲音從悄無聲息地靠近。

  還沒來得及反應,胖·200 ·達被早就埋伏在旁的狗卷·165·棘一腳踢了下場。

  「胖達前輩,」在坑坑窪窪、刀氣縱橫的場地中央等著的是表情懨懨的伏黑惠:「請指教。」

  「嘶,下腳可真狠啊,棘。」後臀的白毛印著一個腳印的熊貓齜牙咧嘴地直立起身:「……好了,惠,直接攻過來吧。」

  「是,失禮了。」一頭刺棱黑發的少年斂眉,下一秒,地面出現遭受重擊的小坑,兩個人影重重地撞在一起。

  我凝神旁觀了一會,沒有不明力量的波動,很明顯,兩個人是靠著純粹的□□之力角逐,遂了然:「體術特訓。」

  「京都姐妹校交流會也不遠了,今年情況有些特殊,得早做准備。」打完一架的禪院真希一身干爽,隨手將拎著的闊斧扔在一旁:「這把斧子不錯。」

  「當啷!」

  闊斧和水泥地相撞傳出巨響,聽起來就用料非常扎實,以至於我不由自主地估了估它的重量。

  是一把不錯的武器。

  揮起來一定很爽。

  就是在原來的進程中,似乎沒出現過斧子模樣的武器?

  「你在看那個?五條老師之前隨口提過,」她一手撈起放在旁邊的功能飲料,「我去試了試,威力暫且不提,這種大家伙揮起來還挺減壓。」

  減壓啊……

  「那倒是,」我同步想到了大薙刀,點頭,「而且超有氣勢。」

  武器什麼的,別人怎麼想不重要,適合自己,揮得舒服就夠啦。

  「我就知道您也會這麼想,」高挑的少女顯得有些開心,具體表現為又撈了一瓶飲料,並貼心地擰開遞給了我。「話說您的這身裝扮……」

  「大夏天穿這一身好像是有點傻乎乎,」這已經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了,我撥了撥系著的鈴鐺:「……反正我不怕熱,這身還能遮陽光。」

  當這一身做工精良,完美還原本尊的衣袍出現在你的櫃子裡,又有誰能夠拒絕呢?

  就連上面的暗紋都是那麼華貴!

  「完全沒有!」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加入話題,屬於虎杖悠仁的粉色腦袋探了過來:「很適合您!」

  「對吧!」終於等到了想要的反應,我昂首挺胸:「少女至死中二!」

  虎杖悠仁頓時振臂回應:「少年也是!」

  沉默的狗卷棘立刻:「鮭魚鮭魚!」

  背景的熊貓和伏黑惠打得乒鈴乓啷,然而現在已經沒有觀眾了。

  好奇旁觀了全部的最後一人、不知情者,一年級新生中唯一的女生,左看又看,極為不解,但顯然大受震撼。

  大受震撼的橙發少女舉起了手:「噢——」

  「野薔薇,你怎麼也……」禪院真希頭痛不已,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一直顯得乖巧的後輩,終究是一個人擔下了所有,作為在場唯一的正常人,堅強地說出了心中所問:「道理我都懂,前輩,可您這一身……」

  「——明顯就是曉組織的衣袍啊!」

  ……

  總之,經過友好又沒有營養的交流,我們的關系更進一步,已經可以聊一些無傷大雅的、不那麼敏感的話題了。

  除了黑著臉的熊貓和被打成熊貓臉的伏黑惠。

  然後我就笑出了聲。

  「噗……抱歉,哈哈、咳,」對上幾個人詢問的視線,我擺了擺手,「只是覺得現在這樣真好啊。」

  真好啊,大家都好好的,還能這樣打打鬧鬧。

  是因為這個,兩個五條悟才會在理應是咒術師最忙的夏季不見人影吧。

  狼狽的伏黑惠聽著旁邊人的吵吵嚷嚷,收拾身上的傷,沉默了一會,在我身側出現短暫空檔時靠近,低聲:「所以,我們的世界也是《鳴人傳》,對麼?」

  哇哦,這麼快就發現了。

  我抬了抬遮住眼睛的鬥笠,看向說話的人:「怎麼說?」

  「很明顯,您,和五條老師一開始也沒打算藏,倒不如說是故意引導我們往這方面猜,」伏黑惠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波動,只有緊繃的語氣透露出了內心的不平靜:「既然忍者可以出現在現實,那咒術師為什麼不能出現在漫畫裡?」

  是啊,為什麼不能。

  更何況,他,虎杖,是親眼目睹這個人和另一個五條老師從天而降。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樣的未來,才能讓那個五條老師說出「毀滅世界」這個詞語。

  「恐懼麼?」我突然問道。

  「不。」名為伏黑惠的少年咬牙,「我想知道,那本書叫什麼?《悠仁傳》?」

  「為什麼是『YUJI』,不是『MEGUMI』」隔了一段距離,憑借過人的聽力光明正大旁聽的悠仁本人充分展現了自己抓重點的能力:「或者『SATORU』更對稱吧?」

  「別耍寶,虎杖,」伏黑惠即將繃斷的神經明顯地一松,表情顯得無奈極了,「要聽就過來,前輩看起來沒有遮掩的意思?」

  他詢問地看向我,我無所謂搖頭,順便換了個促膝長談的姿勢:「不如說,這是我的目的之一……所以你們不用故意離那麼遠。」

  「那我就不客氣了。」第一個過來的是耳朵豎得老高的橙發少女,她爽快地放下手中裝模作樣的掩護,大步走來,就地坐下,「釘崎野薔薇,這兩個家伙的同級。」

  接著,幾個遮遮掩掩的二年級也陸陸續續地湊了過來。

  「所以,您是特意穿這一身過來的?」

  我沉默一秒,老實交代:「對不起,只有這個真的是我的興趣。」

  「所以您是忍者——」

  我愧疚地:「對不起,我也不是忍者,嚴格來說,忍者的本領我只學了皮毛。」

  忍體幻,除了拿得出手的體術,所有忍術只學會木遁,好不容易學會的通靈之術還時靈時不靈,開了萬花筒總算會幻術了結果只能對自己用……

  不知為何突然憤怒的熊貓:「真的嗎,我不信。」

  「……」我看向禪院真希,「他在生什麼氣?」

  「大概是想到生氣的事情,」禪院真希眼神飄忽:「不用管他。」

  最後是靠譜的伏黑惠拉回了話題:「您和五條——」

  「關於五條,」我制止了他繼續,「抱歉,這個需要他自己告訴你,我不能插手。」

  伏黑惠皺眉:「可是……」

  「他沒和你說,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或者,」我努力構思用詞,最後發現每一個都冷酷冰冷,「或者你在他的行動中,暫時還無法派上用場。」

  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誰也不知道五條悟在做什麼。

  所有人,都無法幫上忙麼?

  「是暫時啦,」我更正,「都還是學生,一年級,二年級……才剛剛開始,努力活著,成長起來,別讓他孤身一人,不就行了?」

  或早或晚,我總歸要離開的,最後能堅定地站在五條悟身邊的,必定是他的學生們。

  不過說到活著,我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黑發的少年,回憶起之後此人一系列的壯舉。

  我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這個怎麼勸?

  總覺得我超能理解他這些行動的想法,完全照不出合理能勸出口的理由……

  我猛地晃了晃頭,打消了愈發危險的想法。

  還有方法。

  以己度人,其實只要確保比他更強大的人存在,或者事發時身邊有人拉著,再確保能拉住他的人都還活著,就可以了。

  剩下的交給活著的人慢慢改變吧。

  那麼,最大的問題——

  「虎杖,」我看向背負了極惡詛咒,清醒地看著自己邁入死亡的少年,「你有理想嗎?」

  等著我透題的少年明顯地一愣,發出疑問的氣音:「……啊?」

  「理想,夢想,目標,意志,或者別的什麼稱呼,」我重復:「你有必須為之付出一切,不僅是要為它死,而是在此之上,哪怕筋骨寸斷,也要咬牙前行求生的存在嗎?」

  粉發少年茫然地張嘴,似是要吐出只言片語,被我打斷:「想清楚了,不是什麼『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這一類,正確的死亡。」

  沉默。

  沉默了好一會,名為虎杖悠仁的少年,被所有人宣判了死刑的少年,露出了一個不能被稱之為「笑」的笑。

  他輕聲說:「前輩,我想要有。」

  在這一瞬間,我想:看啊,今天穿的這身衣服果然很合適。

  ——合適開萬花筒搞事。

  「……」我閉眼,再睜開:「那就去找它。」

  黑紅色的萬花筒在這雙眼睛中綻放,曾一度承載過此世之惡的瞳術全開,短暫地壓過了試圖有所動作的詛咒之王。

  學藝不精,欺騙的幻術只能用於自身,但是沒關系,只要將自己的感官與那個人鏈接,同步,只需要短短的幾秒——

  現在,我聽不見,我看不見,我無法感知。

  僅此時,僅此處,視聽禁止。

  「——」

  虛虛扣在頭上的鬥笠因為過大的幅度往後滑落,聽覺被屏蔽,本應發出聲響的鈴鐺只是滾落在我的腳邊,而我則是睜大了過負荷運轉的眼睛,艱難地維持著這一份微渺的優勢。

  「我有一刀刃。」我看向一片黑暗的虛空,一字一頓地:「惡·鬼·滅·殺·之·刃。」

  刀名岩融,斬鬼,斬不死之鬼。

  自然,也能斬——

  「唔……!」

  優勢消失地很快,詛咒之王暴怒的領域開始反撲,切斷同步的速度再快,仍舊有無數細小的刀刃割裂了我的視覺,我捂著淌下血淚的眼睛,攔住了驟然慌亂的幾個少年:「意料之中……問題不大。」

  「前輩——」

  很好,聽覺沒有受損。

  我松了口氣,松開了捂著眼睛的手,依舊沒有睜開眼睛:「或許有些荒唐,你們一直以來祛除的咒靈,咒靈這個群體的上層,是有理想的——那個五條帶回的漏瑚,不提立場,他的理想堪稱宏偉。」

  讓咒靈這個群體重新占領世界什麼的,甚至能說出「百年之後在荒野上放聲大笑的又不需要是我」的咒靈,不論其行為,至少思想值得尊敬。

  周圍不知為何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到我摸索著,試圖尋找掉落在腳邊的鬥笠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以至於我不得不微微提高了點音量,試圖蓋過它:

  「那種東西,五條也有,你們或許知曉,或許不知,但他的確在為這個做出你們所想不到的讓步和付出,唔,現在或許還多了個別的?」

  一開始應該是改革咒術屆,現在的話,大概多了個,比如毀掉原有的未來之類的?

  穿梭的手指掃過綁線,帶動了不知滾落何處的鈴鐺,傳來叮鈴作響的聲音。

  「——那麼,你,你們呢?」

  有為之努力活下來的存在嗎?

  「……」

  意料之中的沉默。

  我嘆息著,笨拙地勾起了那根線:「拜托了,去找它吧。」

  盛夏的天空下,毒辣的日光照得負傷的我有些發暈,漆黑一片的視野中,大約是幻覺,我仿佛又看到了以此身為箭矢,穿梭過永不停歇的風暴,不斷崩壞湮滅,卻又頑強重生,承受了疼痛、孤獨、別離,撕裂時間的「Meltryllis」。

  白色額發,蒼天之瞳,荒誕的行事,狂妄的大笑,以及從雪白睫毛落下的,鮮紅的血。

  「找到它,將它放入你的心裡,再用鋼鐵的軀殼武裝它,只要心髒跳動不止,它便可永眠在你的胸前。」

  「像『NARUTO』一樣,帶著它活下來,然後變強。」

  讓這個殘酷的世界,從《咒術回戰》,變成《YUJI》,或者《MEGUMI》,或者《SATORU》,又或者別的,什麼都好。

  只要不是……

  綁線的另一頭傳來了不輕不重的拉扯感,不知何時,在場多出了一個人的呼吸,我有些茫然地松開手,於是線便隨之滑脫。

  接著,炙熱的烈陽被隔開,本應跌落在地的鬥笠被重新扣回了我的頭上。

  「你在找這個麼?」

  一個鈴鐺輕輕地,如同羽毛一般,被放入了我的手心。


第122章 逃過一劫

  「你找的是這個嗎?」

  脫離了強光直射, 強烈抗議的眼睛慢慢地回緩,即便如此,視力仍舊處於創傷應激的狀態, 睜眼閉眼一片黑朦。

  來自鈍化的觸覺傳來的感受, 被放入手心的鈴鐺還留著半截斷裂的繩子, 上面殘余的刀氣、或者更准確的術語,附在斷面的咒術殘穢,大約能判斷出與擊傷我眼睛的是同一個來源。

  ——兩面宿儺的領域, 伏魔御廚子。

  我游刃有余的表情出現裂縫。

  請問逞強當場被抓包, 要怎麼辦?

  與口頭上的輕描淡寫相反, 直至粉碎才會停歇的斬擊的確對我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負傷後造成的抗壓能力驟減, 加上眼睛受損,幻術無法開啟——甚至是偷偷打擦邊球都做不到, 於是現在的我,視力被砍,腦子燒了大半,其余緩慢回歸的感官也全部降至歷史最低谷。

  「意料之中, 」為了讓我能夠聽清,這個距離很近的聲音緩慢地重復我之前用來搪塞的用詞:「問題不大, 嗯?」

  遲鈍的大腦信號接收器在斷線重接了好幾次後, 終於成功向中樞發出了警報:

  ——危險。

  第六感在瘋狂報警,本應該拔腿就跑的我此刻卻被某個氣場牢牢地壓在原地, 像是一只茫然的小雞仔, 被鋼筋鐵籠牢牢地罩在正中, 炸毛, 卻不知原因。

  作為主要危險源的來人向我的方向伸出手——撥開帽檐邊的斷繩, 將扣歪的鬥笠扶正。

  我保持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快速攀升的危機感讓我噤若寒蟬。

  真奇怪,明明沒有殺氣和敵意,甚至於憤怒一類的負面情緒都沒有,我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極度危險?

  引以為傲的感知終於壞掉了?

  我嘗試地做了深呼吸加發聲的動作,胸廓擴張,膈肌上抬,肺部久違地產生了撕裂痛,與此同時,同調時被迫關閉的全集中呼吸重新開啟:「Aa……A——」

  咽喉部的血腥氣在發聲時更加明顯,籠罩我而下的氣場也愈發恐怖,我理智地閉嘴,隨即做了個吞咽動作。

  「咕嚕。」

  一秒後,我發現危險源中心的來人還是沒有說話。

  於是我悄悄地繼續加大加深呼吸,進行止血修復。

  只要人活著就需要氣體交換,就這一點來說,呼吸法止血科學魔法兩開花,簡直就是永遠的神。

  修復完畢的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聚集在眼眶的血液混著生理鹽水從潤濕的睫毛滾落:「呼——」

  傷損的視力恢復不會這麼快,我努力分辨眼前那一團模糊光亮中的亮色塊,思索來人的身份。

  原本會能讓我產生這種感覺的人,基本上不需要靠這麼近我就認出來,既然我的雷達沒有提醒,那就可以排除,這樣一來,只剩下具有威脅力又相對不那麼熟悉:「……五條?」

  「哦,瞎成這樣能認出?」

  無聲籠罩而下的氣場頓時一散,一只手毫不客氣地蓋上我的臉:「好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能看到一點了,」我莫名地松了口氣,這次大腦正確接收且分析出了來人的聲音:「五條先生?」

  五條悟沒有應答,按在我臉上的手逐漸用力,臉頰兩側凝固的血痂被一點一點抹開。

  沉默的五條悟顯然比話癆的五條悟更加可怕,至少我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脊背甚至開始冒汗。

  我試探地:「五條……?」

  難道是我的感知退化嚴重,認錯人了?

  「你猜,」他的手愈發用力,抵得我整張臉控制不住地往後仰:「老子給你留下的印記就是被你用來這麼用的?」

  這、這個自稱……

  的確仗著他留下的咒力激情搞事的我縮了縮,不敢接話了。

  雖說我覺得,一個妥善修養就可以痊愈的傷式,能換虎杖悠仁心中一顆發芽的種子,穩賺不賠。

  甚至還繞過虎杖的身體結實揍了兩面宿儺一頓,附加分,血賺!

  「你還挺得意,」五條悟直接給氣笑了,「當初是誰說要好好休假不摻和的?」

  我理虧地眨了眨眼:「誒嘿。」

  「千手,」靜靜盯著被那雙渙散的黑眼睛,五條悟沒有什麼表情的夠了勾嘴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他出現時,原先以往萬一,只用作防護而留在這個人身上的咒力印記,已經在方才的短暫交鋒中消耗殆盡,只留下捂著眼睛微微仰頭的挑事者。

  什麼防護都不做,仗著一個尚不知道威力的咒力印記,就敢囂張直接開莽。

  這姑娘安靜時看不出,動起來簡直是悠仁和惠身上全部問題的結合體。

  但她一切的出發點卻無可指責,甚至可以說幫了他大忙。

  所以他究竟在憤怒什麼?五條悟收回手,碾了碾手上擦上的血痂,不意外地收到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嘖,」五條的神子顯得異樣煩躁,他舌尖抵了抵上顎,看著明明已經成年,情商卻仿佛全部用來換戰鬥力的肌肉笨蛋,決定把話說得再清楚點:「千手,你做好被咒術界污染的准備了麼?」

  「啊?」我正在費力地抹掉眼尾的血跡,聞言大寫的困惑。

  怎麼突然就上升到這麼高了?

  「……把你的腦子先撿回來,」問話的人扔過來一包開啟的濕巾,「給,用這個擦。」

  「 啊,謝了,」我順著揭開的角摸索出一張濕巾紙,一邊抹開眼角一邊叨叨:「咒術的體系的確和我有不小的衝突,領導階層的確也挺惡心的……不過你說的那些是登於台前才會出現吧,我只是在背後幫你穩定一下友方的軍心?」

  動動嘴皮子嘛。

  而且我今天——按照本來一開始打算好的,給孤軍奮戰的五條悟搞點幫手,再給這些人穩定下心理問題,拋出萬能的「我有一個夢想」「我最金貴」「我是被愛著的」「錯的不是我是世界」這種奇奇怪怪但的確有用的想法,達到不拖後腿的最低要求,最後順口誇了誇作為頂在最前頭的最強……

  我把今天的基本操作迅速在心裡過了一遍,覺得沒有一點問題。

  至於關鍵的搞事,只要幻術到位,兩面宿儺什麼也不知道,只要這今天幾人閉緊嘴巴,那就是無事發生。

  「說的有點道理,看來是用腦子思考過了。」五條悟笑了一聲,站了起來,一米九加的身高在我的面前投下一大片的陰影,通常來說,這樣的體格會帶來安全感,但同樣……也具備無聲的壓迫力。

  「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他的聲音在頭頂落下:「我知道。」

  「?」我下意識地接道:「你知道又沒關系……」

  「你真那麼覺得?」直立的影子微微傾斜,籠罩而下,「咒術師——多少都是瘋子。」

  沉寂的第六感突然開始瘋狂報警,我的脊背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

  「所以想清楚了再回答,」上空傳來的聲音不知為何帶著一股深意:「共犯小姐。」

  整個戶外聒噪的蟬鳴都在這句話音落下後,徹底消失。

  ……

  參觀高專的第一天,還沒過去一個小時,我就悲慘地把自己送進了校醫室。

  一同的還有縮得和鵪鶉似的幾個一年級。

  至於三個二年級則是被據說是事要處理的五條悟給提走了。

  沒錯,散發著可怕氣息的五條悟走了!

  我顫顫巍巍地捧著校醫小姐遞到我手裡的熱水杯,感受蒸汽撲面,就差熱淚盈眶。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總覺得那個問題是個送命題,怎麼答都會出事。

  於是我靈光一閃,難得沒有在傷痛和疲憊面前強撐,放任自己被困意包圍。

  總之,我倒了。

  但是我又活了!

  我感恩戴德地唆了一口熱水,發出了劫後余生的嗚咽:「嗚哇——」

  「看來是沒問題了,」安靜觀察我的校醫小姐收起了桌上的物什,「你的緊急處理很有效,剩下的需要時間慢慢恢復,反轉術式對你沒用,你需要只是休息和睡眠。」

  難得有人能這麼精准地說出我體質,我好奇地試圖從一團模糊的白中辨認出此人的身份。

  對上我「看」過去的視線,校醫小姐言簡意賅:「家入硝子,校醫。」

  「家入小姐,」我立刻放下水杯,肅然起敬,「久仰大名。」

  論壇貼吧中大傷小傷皆可治,斷肢重生不在話下,是能奶一整個高專的醫生!

  幾乎是立刻,我的思緒就拐到了另一邊:「失禮了,雖說有些倉促,但請問您擅長、不,請問您能治療涉及到器官和骨骼重生的大面積爆炸傷嗎?」

  要不是眼睛不方便,我幾乎是要跳下床站到她的正對面以示正式。

  我的表情過於慎重,對面的家入硝子幾乎是愣了好一會才慢慢道:「理論上是沒有問題,但是,前提是那個人的力量體系可以兼容反轉術式。」

  我還沒完全雀躍起來的心頓時就是一沉:「抱歉,能詳細說說嗎?」

  「可以,」她頓了頓,慢慢地向這邊靠近,在距離病床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就以你來說,你體內的細胞……抱歉,並非刻意,但你的血液異樣在我眼裡太過於明顯了。」

  「沒關系,」我搖了搖頭,大致明了其中的原因,「問題在這裡?」

  她沒有很快回答,只是慢慢解釋道:「我的治療是依托在『反轉術式』之上的,你或許清楚,反轉術式是將負能量的咒力相乘,以『負負得正』的原理得出的適合治療的正能量。」

  我接道:「我的血液和它不兼容麼?」

  「具體原因我尚不清楚,」家入硝子用醫生特有的嚴謹道,「但是我輸入你體內的反轉術式全部消失了。」

  我或許知道原因。

  在忍者的體系中,千手的木遁屬於陽屬性,宇智波的寫輪眼屬於陰屬性,陰陽相合,這兩者本身在我體內就達成了某種平衡,而血液……原先混入自然能量,或者說大源魔力的操作又讓我的血液脫離了正常人的範疇,不容易的平衡之上又出現了新的缺口,那段時間的我飽受力量不足的不適,所幸一切在醫生贈送的金蘋果作用下歸化於平靜。

  所以外來想要加入的能量要經過層層關隘最終達到核心,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所以,和我同樣擁有木遁細胞,也只擁有木遁細胞的繩樹能兼容反轉術式麼?

  家入硝子沒有打斷我的沉思,在收拾思緒我抬起頭後,她才繼續:「當然,以上只是治療時候出現的問題,最關鍵的,你說的那個人,能來這裡麼?」

  ……不能。

  我帶著意料之中的沮喪垂下了頭,深深地吐息三個來回,抬頭:「我知道了,謝謝您!我會再想其他方法的,如果,我是說如果——」

  「可以,」她聽懂了我沒說完的話,「如果你有需要救治的人,能帶來,我可以出手。」

  「——萬分感謝!」

  「不用,我治的人那麼多,多你一個也不多,順手為之罷了,況且——」她擺了擺手,「悟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就當是我給的謝禮。」

  「——」張口欲說的報酬被一句話堵了回來,初步了解這位姐姐的脾性的我也無奈地笑了起來,「嗯,您的謝禮我很喜歡。」

  「好了,」這位忙裡偷閑的校醫站了起來,掃向從頭到尾沒說過話的三個一年級,「都站那邊做什麼,該干嘛干嘛去。」

  幾個默默蹲著的人動作一致地抬頭,看了看面露疲憊的兩個女性,最終,是虎杖悠仁開口:「前輩。」

  「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除開有意向我請教體術的禪院真希,幾個高專生對我的稱呼也統一變成了「前輩」,想不通在那一項領域值得這幾個人學習的我有些糾結這個稱呼:「虎杖?」

  「前輩先前說的話,我會認真記住的,」光影駁雜的視野中,這個少年認真地向我鞠了個躬:「我會好好找的,謝謝您。」

  「嗯,」我受了這個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要好好活著啊,悠仁。」

  ……

  為了讓我遵從醫囑好好休息,幾個人很快提出了告辭。

  最後一個走的伏黑惠在帶上門之前,猶豫地停住腳步:「前輩,有件事……」

  「唔,什麼?」我從旁邊洗干淨的果盤中撈起一塊蜜瓜,「有什麼問題盡管說。」

  「失禮了,您……」少年斟酌用詞,「您的後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是。」我捧著瓜的手開始微微顫抖。「怎、怎麼了?」

  後背,或者說後頸,衣領之上有火焰斑紋,再往下,衣領蓋住的地方,是飛雷神印。

  「它在發光。」

  「——?!!!」


第123章 絕境的直覺(?)

  就像是預兆一般, 在我意識到後,頸背部,飛雷神印所在的地方灼熱感迅速攀升, 已經到了不需要提醒也能發現的地步。

  前搖過長, 甚至給我一種,那頭的人是故意給人留下反應的時間一樣。

  慢條斯理的,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我要過來了,你做好准備了麼?

  ……壓力更大了好嗎!

  還不如不打招呼直接過來呢。

  原地繞了三圈,端起桌子上冷掉的水一飲而盡後, 我破罐破摔地原地躺好,被子拉過頭頂。

  這時候終於有一種「啊, 終於來了」的宿命感。

  按理說, 我都浪了有兩個世界才被追賬,特別是在打聖杯戰爭的時候, 堪稱披肝瀝膽, 殫精竭慮, 嘔心瀝血,雖說最終結果是好的, 但要論過程,可以說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典範。

  那都沒有被叫停, 已經……堪稱是極力縱容了。

  話是這麼說,該慌還是要慌的。

  趁著這會人還沒來,先復個盤。

  我緊張咬著手指,做著並沒有什麼用但可以緩解焦慮的分析。

  總之,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 至少現階段, 我有在乖乖的養傷, 一點也沒有摻和進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不擅長的混亂局面中……

  不對。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坐了起來。

  既然印記是在背部,那我平躺著會不會把通道給堵住?

  我試著想像了一把那個畫面,打了個抖。

  恐怖中混著喜感,太可怕了。

  為了防止無法預測的場景出現,我嚴肅地挺直了腰板,勢必要把通道空出來——

  ……嗯?

  空出來……

  我陷入了沉思。

  我悟了!

  既然要空出來,以防萬一——

  我干脆地把套在外邊的黑底紅雲的曉袍扯下來,露出裡邊非常符合當下季節的穿搭:吊帶衫和熱褲。

  很好。

  順勢扎了個丸子頭,我摸了摸完全暴露的印記,滿意地點了點頭。

  空門大開。

  自認為圓滿完成任務,我超級自信地大聲:「我准備好啦!」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話音落下,強烈的空間波動被激發,醞釀了許久的跨次元躍遷啟動,斑駁的空間塊和時間線在這一瞬間聚集又打亂,以某個存在為支點,原本互不干擾的兩條直線發散出了一條支線,延長,擴散,鞏固,接著——

  「唔……」

  到此為止,負傷的眼睛在像征著兩個世界的平行線強行相交的一瞬間,不堪重負地宣布罷工。

  『糟、糟了……』好奇心過於旺盛以至於不小心又翻車了的我悄悄地流下一滴冷汗,『先把眼睛閉上,能瞞一會是一會!』

  然而慌忙閉上眼睛的我立刻就聽到了惡魔低語:「打算自己坦白,還是我一個一個問?」

  坐下的位置往下一沉,木葉特有的帶著草木清甜味道的風和水汽從背後包攏,一只手出現在了我背後印記的位置,來人帶出的空間亂流的余波還未散去,鼓蕩的風刮得我忍不住往後方的熱源縮了縮。

  熟悉的氣息,還有這個不會認錯的聲音,我按捺下條件反射的心虛:「扉間先生。」

  「……」來人奇怪地陷入了沉默。

  「?」我也被帶著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保持著眼睛緊閉的姿勢不敢動彈,隔了一會,再次開口顯得有些不確定:「扉間……先生?」

  不會吧,難道我認錯了?!

  「……」

  來人還是沒有說話,蓋在背後的手倒是移開了,接著,下凹的病床回彈,熱源與我迅速拉開了距離,一件我熟悉無比的衣袍兜頭罩了下來。

  沾著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是我剛剛嫌棄礙事放到一邊的曉袍。

  我雙手撲騰著摸索著不知道在哪個方位的領口,奮力地把一頭問號的腦袋往外鑽:「?」

  太疑惑了,以至於我都忘記了掩飾眼睛的問題。

  所幸反應異常的人終於恢復正常了,開口就是:「你是笨蛋嗎?」

  我第一反應是:的確是扉間先生的聲音,我沒認錯人。

  然後才有空去思考:「我又做了錯什麼嗎?對、對不起?」

  萬事先道歉,只要我認錯認得快,毒打就追不上我!

  「不是,你、」扉間先生的聲音硬生生一卡,大概是看不過我無用地手舞足蹈,捏著我唯一露在外邊的丸子頭,把空無一物的腦袋拎出卡著的領口,「不是留給你時間做准備了……你這是一副什麼打扮?」

  「方便您過來的打扮?」我歪頭,隔著衣袍舉手,支棱出一個角角,真誠地求誇獎,「我有把路障都清掉哦。」

  所以看在我這麼乖的份上,能不能申請減刑?

  「你等等,這個等會再說,」扉間先生冷酷地伸出一只手摁住我的腦袋:「站著別動,你套反了。」

  「哦。」我下意識地將剛伸出的手縮回寬大的袍子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了個圈,「這樣就好啦。」

  「……坐好。」皮了一下的我被按著肩膀坐回了原位,冷酷無情的扉間先生無視了我的活躍氣氛,椅子被移動的聲音響起,「說吧,怎麼回事。」

  「那個,因為飛雷神印記是空間通道,我想著萬一被擋住了您可能會過不來,」我拘謹地坐正,無處擺放的手先是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然後摸索著拉過枕頭抱住,老老實實地解釋,「或者造成什麼不好的結果,我就做了點准備。」

  「不是問你這個……算了,這個先說也可以,飛雷神的空間轉移並不會受這些影響,記住了下次不用這麼的——」他頓了頓,省略了後半句,「知道嗎?」

  「嗯……」我緩慢地眨了下眼,仔細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好的?」

  先前驟然惡化的眼睛緩慢地回復,我已經能隱隱約約看到些微的輪廓,說話的人坐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大刀金馬,氣勢十足。

  就是臉似乎沒有對著我這邊。

  咦?

  我又眨了眨眼,偏偏視野比剛剛要模糊不少,於是這次什麼也沒看清的我只好歸功於是自己眼花。

  我決定誠懇認錯:「我懂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下次絕對不會質疑扉間先生空間忍術上的能力!

  「那個印記留得倉促,是我的問題,接下來我過來的時候會給你留下足夠反應的時間,」那邊的人還在就飛雷神的事進行詳細說明:「……給我好好聽進去,別犯傻了,我並不是每次都能像今天這樣。」

  他補充:「你好歹有點警惕心。」

  「嗯嗯,知道啦。」我心不在焉地點頭,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雖然原因不明,不過就目前來看,扉間先生似乎沒有生氣,這是萌混過關了?

  「那這個話題我們跳過,來說點別的,」叩擊桌面的聲音響起,「不如就從你的眼睛開始?」

  「啊、啊?」我緊張地一用力,差點把枕頭扯破:「什麼眼睛,眼什麼?什麼睛?」

  「你不知道?」視野中的模糊輪廓緩慢地靠近,直至在我眼前停下,「那你在抖什麼,千手花。」

  「……」我徒勞地張了張嘴,又閉上。

  怎麼說呢,難道要我說,從您出現起我的危險雷達一直在嗶嗶地響,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原因,而且您現在的氣勢總給我一種在劫難逃的錯覺。

  ……真的是錯覺嗎?

  總覺得,自從寫輪眼、或者說,無處不在,無時無刻不在啟動的幻術——自我欺騙的幻術罷工後,事態就朝著我所沒有想過的方向一路狂奔。

  可惡,寫輪眼什麼時候能好。

  我就該愛惜自己的眼睛的!

  「嗚……」想到這裡,後悔萬分的我組織語言,想要說些什麼:「我……」

  ——不行。

  不能說。

  一時間想不通的我決定遵從本能:「眼睛好像有點痛。」

  無聲籠罩的危機感緩緩散去,我聽到男人嘆息了一聲,一雙手抵上了我的太陽穴:「眼睛睜大,我看看。」

  我聽話地睜大眼睛。

  「寫輪眼還能開嗎?」

  我搖搖頭。

  「別動。」

  一股熟悉的陽之力從太陽穴為起點,湧向酸澀作痛的眼眶,溫養受損的視神經。

  「好了,把眼睛閉上。」

  我聽話地閉上。

  「這個是什麼?」我忍著從眼底泛起的癢意,覺得再這樣下去,淚腺要忍不住了。

  「在提取了你的木遁細胞後升級的醫療忍術,目前只有大哥和我能用,」沉穩的男聲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主要針對外傷,你的眼睛最近受到過刀劍一類的銳器傷吧。」

  「是一個聚集了無盡斬擊,至死方休的領域。」我細細地描述受傷源,「我撤離得及時,被余波掃到一點。」

  我很有求生欲地加了一句:「我有在愛惜自己的。」

  「都避開了要害,你做得很好,」一圈一圈的陽屬性查克拉細致地照顧到了每一處細小的收口,說話的人配合地接過我的話,「外傷沒什麼大問題,主要是內傷,你是不是接觸了什麼目前能力之外的領域。」

  被治療狀態下異常配合的我:「您過來的時候,我好奇動用了萬花筒的能力,好像『看』到了時空微觀的變化。」

  「……你是故意在這個時候說的吧。」聲音明顯帶著咬牙切齒,抵在太陽穴的手卻很穩,「總是這個時候很機靈。」

  「嘿嘿。」我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趁著這個時候說,難道要在您兩只手都空的時候坦白,然後被打嗎?

  「行了,我知道了,在完全有把握之前,這個能力少用。」大概是被我氣多了,這次只是略一停頓,他便完成了信息的處理,叮囑我道,「時間,空間,都是高維層次的存在,涉及到這一層面的力量,你有兩個選擇,或者依靠龐大細致的計算,跟上它的衍變。」

  「就像您一樣?」

  「不盡然,」我聽到他輕描談寫地說道:「也並不是所有人靠著努力都能做到我這一步。」

  「嗯……另一種呢?」

  「不知道。」他干脆地說。

  「誒?」這不扉間先生!

  「自己想。」他沒有在意我的詫異,耐心地解釋:「另一條路還沒有人走過,而現在的你正走在這條路上,不如說——」

  我仿佛意識到接下來他的話會打破我的認知:「不如說?」

  「從一開始,你就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他語氣平靜地投下一顆雷,「世界層面的幫助並非細致到連落點和時間都合乎你的想法,花花,你覺得,你一直以來能輕松地跨越世界的壁壘,真的是全部依靠的外力麼?」

  「不可能。」我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反駁,「萬花筒是在上一個世界才開的——」

  「寫輪眼的事我了解並不透徹,宇智波斑知道的更多。也不用那麼害怕,你只需要順著這條路堅定地前行就夠了,其余的……你又不是一個人。」他收回治療的手,安撫地拍了拍明顯不安的我,「何況並不是什麼壞事,這也只是我的一個推測。」

  但是,您並不是一個隨便把推測說出口的人。

  我仍舊有些不安,甚至覺得,從一開始換心的那個夢,到最近的夢回木葉,都不是一個簡單的夢。

  「扉間先生。」我決定試探一下。

  「外傷已經基本確認痊愈,你的眼睛應該好一點了,不過最近還是要減少用眼,寫輪眼和相關的術式絕對不要用,我帶過來的這些……」清晰了不少的視野中,完成治療就立刻拉開距離,現在正打開卷軸一一往桌子上放各種瓶瓶罐罐,他甚至還帶過來一堆的機器零件!

  「那個……」我看著他忙碌,猶豫地住了嘴。

  「嗯?」擺弄一堆零件一心二用的科研人手下不停,很自然地問道,「你說,我聽著。」

  「……您,」我慎而重之地斟酌用詞,「我上次,就,大正那時候,塞給您的東西,您是不是還收著?」

  全神貫注重組機器的人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推開面前整理到一半的零件,慢慢地站直。

  如果說先前是一千五百度近視,那麼在扉間先生的治療下,已經恢復到五百度近視的我,現在看的最清晰的,就是看過來的那雙殷紅的眼。

  他似乎笑了一聲。

  「是啊。」


第124章 月亮不睡我不睡

  「不許動!」

  關上的門被一腳踹開, 去而復返的伏黑惠帶著幾個全副武裝的高專生從門口一擁而入,為首踹門的熊貓大喝一聲:「入侵者,你已經被包圍了,放開裡面那個……」

  是敵襲——?

  等等, 扉間先生能看到咒靈嗎?

  我條件反射地放下捂住腦袋的雙手擋在扉間先生面前。

  「哢……哢吧……哐!」

  殘破不堪的門發出了最後的掙扎, 凄慘地倒在了地上。

  室內室外的人多目相對。

  「……你們在干什麼, 」我渾身緊繃警惕可能出現的看不見的咒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用什麼表情, 只能木著臉發出了靈魂質問:「什麼演習嗎?」

  「您剛剛、一臉大禍臨頭的表情……」表情稀少的伏黑惠視線控制不住地落在我的身後, 難得的面部管理失敗,說話磕巴:「隨後我們檢測到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存在,驅逐失敗、定位正好在這間……」

  「往後靠,」被稱為某個陌生存在的扉間先生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示意我放松:「別這麼緊張。」

  您也知道我緊張,就正常點呀。

  「好嘛, 知道啦。」我順著他的力退到一邊,仗著他看不見, 撇了撇嘴,小聲嘀咕:「可是動作快過大腦,等反應過來就這樣了, 我有什麼辦法。」

  此時正好是身位交換, 扉間先生低頭瞥了我一眼:「嗯?」

  我被這個眼神看得一抖, 頓時加快了腳步:「——什麼都沒有!」

  哼, 反正有咒靈我也不管啦!

  扉間先生的實力我是絕對信任的,豐富戰鬥積累下的經驗以及對輕微力量的變化感知, 真要有咒靈出現了說不准比我發現的還快。

  而另一方面, 以這人出類拔萃的五感, 他要說沒事那就是真的沒事。

  所以最大的可能,這幾個人其實是把突然出現的扉間先生當做入侵者了。

  「這邊沒有入侵者,至於這位,」我從扉間先生的背後探出腦袋,再次看向呆在門口的幾個人:「這位是扉間先生——千手扉間,是不放心我順著空間開飛雷神過來的,抱歉,沒來得及和各位打聲招呼……你們可能聽過這個名字?」

  「哢嚓。」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門板碎裂的聲音。

  我聞聲望去,被高領擋住半邊臉,看不清表情的狗卷棘若無其事地放下被捏裂的門欄:「……@¥%&!」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一秒後再次:「&*%¥##@¥!!」

  我表情趨於迷茫。

  原來狗卷語還有這麼高深的發音嗎。

  「你想多了,應該是情緒起伏加上大腦運轉超負荷,」胖達憐憫地解釋道,「棘的語言功能暫時壞掉了。」

  我不明覺厲:「哦……」

  「不用管他,」撐著長兵站在通風口處的禪院真希敬畏地看了這邊一眼,一手拉住堵在門口的呆滯後輩往後拖,「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我們就先——」

  沒拖動。

  虎杖悠仁雙腳穩穩地扎在地面,一雙眼睛簡直亮如探照燈:「前輩的前輩!您好!貴安!」

  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

  好閃。

  講道理我是屬於習慣了,但在外,特別是在陌生對立的環境,扉間先生其實並非會完全收斂氣勢的人。

  為了威懾,也為了警告,他們這批從出生到盛年都是在戰場上廝殺出的戰國忍者,就連查克拉都帶著能割傷人的鋒芒和血氣,再加上後期久居高位……總之就是突出一個不好惹。

  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走正常社交流程的,虎杖悠仁,不愧是你。

  那麼此時,我們的扉間大人究竟會以什麼態度接下這份戰書呢?

  我愈發好奇地探頭,奔赴一線吃瓜的心情溢於言表。

  「日安。」

  被打招呼的人倒是無視了幾個神色不一表情的人,平淡地點了點頭,隨後反手把我愈發猖狂往前探的腦袋往後塞,低斥:「安分點。」

  「哦……」力道並不大,屬於只要我拒絕就能立刻抵抗成功的推力,已經沒戲可看的我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乖順地由著這份力道把我塞到了後邊。

  前面有人頂著可以摸魚的感覺可真不錯!

  「對了,」想了想,我還是小心地補充了一句:「扉間先生,他們是此地的東道主,我是來做客的。」

  「嗯,我知道。」前方傳來了他的應答,「諸位不進來說話麼?」

  一片沉默中,禪院真希代表眾人開口:「我們……」

  也是於此同時,另一個去而復返的女聲響起:「怎麼都聚在這裡……等下,或許有誰可以來解釋,我的門是怎麼回事?」

  ……

  結果還是沒有絲毫意外地驚動了夜蛾正道校長。

  作為主要的惹事人,我坐在扉間先生身側,聽著兩個成熟的成年人你來我往地交鋒,表情逐漸放空。

  這類社交禮儀和外交措辭無論長大了多久還是沒辦法適應。

  所以我才會一直被說是心智不夠成熟啊。

  萬幸現場不止我一個人在神游——

  毛玻璃的視野邊緣,百無聊賴的五條悟又換了個坐姿。

  『哦?』敏銳捕捉到注視的高專教師對著這個方向比了個心。

  『好巧啊,花花醬~』

  他無聲地說道。

  ……這種上頭老師說話,下邊學生開小差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

  我眼角抽了抽,決定冷酷無情地假裝沒看見。

  同樣是上課不聽講,如果說我屬於聽不懂課的差生,此人就屬於早已掌握了所有知識,嫌棄上課無趣的學神。

  你敢信出生於大家族的五條悟不懂這些?

  不,他純粹是不想。

  所以到頭來,在場四人,菜雞只有我自己。

  ……沒事,倒也問題不大。

  我樂觀地想,這不是有扉間先生來了嘛。

  雖說這個來的扉間先生偶爾奇奇怪怪的,像個謎語人。

  因為不方便說話,我下意識地用感知的觸角戳了戳旁邊存在感極強的查克拉邊邊。

  有扉間先生頂在前面,我完全可以放心地把未完成的事情暫時甩給他,放空了大腦,也不用勉強自己去做不擅長的一切——在意識到這點後,從未有過的深重疲憊感幾乎是立刻就洶湧而來。

  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麼?

  視野在以一種飛快地速度變暗,或者說,沉重的眼皮在以一種不容拒絕的速度蓋下,聲音分貝同步在降低,混沌,混沌——

  我聽到了扉間先生靠近的聲音:「失禮了,這是個笨蛋。」

  ………………?

  漫長的反射弧過後,分析明白了這句話含義我憤怒地出拳。

  「你說的沒錯。」大約是五條悟的聲音這麼回答道:「的確是個笨蛋。」

  不是怎麼連你也?!

  我伸出去的手突兀地停在了半空,猶豫究竟是就近打始作俑者好,還是就此拐彎打顯然更欠揍的後來者。

  現在的我似乎並不能處理這麼復雜的選擇題。

  我陷入了兩難。

  好長好長的寂靜,就在我思考得就要因為睡著而放棄時,室內突然爆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大笑。

  我一個激靈,瞌睡被嚇走了大半:「誰?誰在笑我?!」

  「哈哈哈、咳,噗哈哈,嗯咳!我說,花花啊,」掙扎在現實與夢境光怪陸離的世界搖搖晃晃,屬於五條悟的一雙蒼天之瞳突兀地出現在咫尺,帶著真實的笑意:「你要不要考慮下——」

  考慮下什麼?

  我瞪大眼睛,看著屬於五條悟的白毛被另一個從天而降的白毛壓塌。

  「喲,夜蛾老師,是時候了,我來找……哦~正好另一個我也在啊,」突然傳送出現的五條老師挎著大袋小袋的甜品袋,優雅地摘下墨鏡,非常名媛地衝在場人拋了個媚眼,「你們是在開什麼會議嗎,也帶我一個唄?」

  「在那之前,」一天之內承受了太多衝擊的夜蛾正道撿起滑落的墨鏡,臉上是失去表情的木然:「我需要不止一個解釋。」

  「行啊,那就讓突然出現的這家伙老實交代,」被狠狠砸個嚴實,剛從地板裡拔.出腦袋的五條先生渾身殺氣四溢:「如果哪裡不爽了請不用客氣,我完全可以代勞揍他一頓,夜.蛾.老.師。」

  近距離面對天降正義的我睜圓了眼,心有余悸的同時,莫名開始期待接下來的五條大內鬥。

  想看!

  「不,你不想。」

  一雙手從後方遮住了我的眼睛,「你該休息了。」

  「可是我想看,」我試圖討價還價,「扉~間~先~生~」

  「……不行,」黑暗中的聲音冷酷又無情,「是誰剛剛困得睜不開眼睛?」

  的確越來越困的我:「可是……」

  「他們打不起來,」比往常要更有耐心的人由著我費力扒拉蓋在眼前的手,說出口的語氣和他的手一樣的穩:「除非他們不想讓你活了。」

  我的反抗手一頓:「是哦。」

  我還擔著這兩人的斥力呢,真打起來受傷的人可是我。

  「好了。」溫和治愈的陽之力從貼著眼皮的手掌傳輸而來,舒適感讓本就薄弱的意志再度潰退,耐心的獵手輕輕地勸說:「我會幫你看著。」

  「睡吧。」

  被遮擋地嚴嚴實實的黑暗中,我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睡意,放棄了最後一絲掙扎,任由意識沉入深海。

  是啊,我也……該休息了。

  隔著一個夜蛾正道展開口水罵戰的兩個五條悟一致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舒展著眉眼沉沉睡去的旅行者。

  輾轉了幾個世界,她終於迎來了一個完全放松、沒有後顧之憂的睡眠。

  做個好夢,我(我們)的Passionlip。


第125章 晚安,午安,早安。

  這一覺一開始睡得沒有想像中安穩。

  我總是在害怕萬一在我入眠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絕對需要我解決的問題, 抑或者由於我的缺席,出現了本可以避免的災禍。

  第一次掙扎著從意識深海上浮,我發現自己正趴在扉間先生背上。

  周圍有點吵, 似乎在爭論著什麼, 他立於話題的邊緣,好像並沒有發現我醒來。

  「改日再談,」我聽到他說, 「我先送她回去。」

  說罷,便真的轉身准備離開。

  我半瞌著眼, 保持著原有的姿勢, 半睡不睡的時候聽力越發敏銳,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和比我更注重隱蔽的呼吸聲仿佛都在一點一點地催促我再次入眠。

  「不必,」在離開之前, 他仿佛是在向誰做一個保證地補充道:「在她完全醒來之前, 我不會離開。」

  胸腔的震動通過傳導比聲音更快地傳入耳膜, 我捕捉到了自己想聽的:不會離開。

  於是我徹底放下了最後一絲顧慮,蹭了蹭貼著臉頰的毛絨絨, 微不可查地夢囈了一句,再次睡了過去。

  晚安,扉間先生。

  「晚安, 花花。」

  第二次醒來是被餓醒的,頭重腳輕地滾下床,發現自己躺在公寓的房間裡, 溫度開得恰到好處的空調,帶著柔順劑味道的小被子, 拉得嚴嚴實實的遮光窗簾, 以及——

  睡前出門穿著的小吊帶和熱褲。

  寬大的曉袍則是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

  我眯著眼睛看了一會, 總覺得從那疊的一絲不苟的棱角看出了一絲局促的味道。

  ……大概是睡懵了吧。

  我晃晃腦袋,擰開門把手,頓了頓,想起來畢竟不是自己家,不能這麼隨性,於是干脆又折回去隨便撈起一件外套披在肩上,認認真真地扣好扣子,系好腰帶,隨後飄出去准備找吃的。

  身體告訴我,我正處於睡到一半被迫醒來的狀態,所以我要速戰速決,隨便找點東西墊肚子然後趕緊接著睡。

  高質量的睡眠不可多得,要珍惜。

  外邊應該是白天,驟然離開昏暗的室內,還沒適應光線變化的我被刺激得直接閉上眼睛。

  「餓了?」手裡被塞了一個熟悉握感的藥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扉間先生替我擋住光源,「先把這個喝了。」

  瓶塞已經被打開,充分的被投喂經驗讓我想也不想,舉起瓶子就往嘴裡倒:「噸噸噸……咕嚕。」

  桃子味,果汁的味道很濃郁,估計是改良版,但還是有一絲無法掩蓋的鐵鏽味。

  這個我之前缺魔餓到理智蒸發的時候喝過。

  不妙的聯想讓我擰起眉,咕噥著抱怨:「不要補魔。」

  「嗯,不補。」空瓶被拿了回去,隨後我的手裡又被塞了另一個瓶子,「再喝這個。」

  觸手溫熱,我警惕地把瓶子湊到鼻子下,以標准檢測化學藥劑的姿勢,伸出另一只手,扇了扇。

  奶香撲鼻。

  「這個是,」我不確定地問道:「牛奶?」

  「你猜。」

  沒有嗅出奇怪的藥劑味道,我費力地思考一秒,一飲而盡。

  「喝完了。」我乖乖地把瓶子遞了出去。

  「好,」這次沒有下一個瓶子再塞過來。「還餓麼?」

  「嗯?」我慢慢地歪了歪腦袋,摸了摸胃部,遲疑地:「好像……不餓了?」

  那種焦躁到催促進食的緊迫感消失了,剛剛灌下的熱牛奶帶得整個人都暖洋洋的,並且更困了。

  不對。

  這種不正常的困意,就像是加了助眠劑——

  好的,助眠劑,是扉間先生能干出的事情。

  發現防了個寂寞的我氣急敗壞:「可惡,你……不講武德……」

  「那種東西,對付不聽話的人不需要,」扉間的先生捏著我的肩膀轉了個圈,甚至還貼心地替我打開了房間的門,「還是說,你對忍者,或者說對我——」

  後背被手掌抵住一推,正好將我微弱的反抗化解,游刃有余的陰謀家露出了獠牙的一角:「——有什麼誤解?」

  背部接觸的地方一麻,我大腦一懵,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也沒有吧?您不是一直都這樣從來沒掩飾過……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您。」

  說著說著,我將手抵住下頜,自言自語道:「……也對,是我狹隘了,嗯,所謂忍者不拘泥於規則。」

  當然花花我也絕會不輕易認輸。

  我聚了聚渙散的神思,抱著門板側過身。

  「可是扉間先生,道理是這個道理啦,」借著動作的掩飾打了個憋了好久的哈欠,我的表情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悲憤:「不過您好歹留點洗漱的時間給我呀。」

  沒錯,洗漱。

  天知道從睡過去到現在過去了多久,哪怕感官上沒有特別的不適,但我就是過不去心裡這一關。

  不刷牙,不洗臉,不洗澡,連睡衣都不換地直接上床睡覺,此事可以直接列入我此生最不能忍受的行為之一。

  沒有熱水澡的睡眠是不完整的!一生之敵!

  結果眼前這人生怕我跑了一樣,劑量把控得完美,留下的時間只能夠我強打精神進行語言攻擊,要真往浴缸裡一躺,事態可以直接快進到把自己淹死。

  這誰還敢浪啊。

  「僅此而已?」扉間先生的聲音顯得有些意外,那一道存在感極強的注視停留在我的臉上稍許,似是等待我再說出個什麼來。

  而已經輸出完畢的我,這會困得要開始點頭了。

  搞快點啦。

  我強撐起眼皮,催促地瞄了他一眼。

  在我意識模糊到就差栽過去之前,他突然抬起了手。

  嗯?

  這人的查克拉怎麼一下子就混亂得分不清了?

  原本就是靠著獨特感知才敢在底線上瘋狂起舞的我頓時慫了,捂住胳膊上束起的寒毛,努力瞪大眼睛,悄悄退後了小半步,接著猛地停住,哪怕心虛,也要表達內心的不忿:「……干、干嘛?」

  「不。沒什麼。」那只手在半空停了停,並沒有落在我身上,反而蓋上了他自己的眼睛,昏暗中,我聽到扉間先生笑了起來,「好的,抱歉,我下次會注意。」

  ……其實最好不要有下次了。

  「好的耶,」不管怎樣,過程不重要,至少結果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我心滿意足地小步向前挪動了幾寸:「那,最後一件事,我保證真的是最後一件事了!」

  扉間先生大概是被我磨到沒脾氣了,語氣無奈極了:「又有什麼事?」

  「嗯,我記得之前在您這裡存了一個擁抱,」我將愈發沉重的大腦袋磕在門板上減輕壓力,竭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消失:「那個,還作數嗎?」

  「……可以。」他頓了頓,再次向我確認,「現在?」

  「嗯嗯。」我上下晃動腦袋表示肯定。

  從剛剛短暫的觸碰中,我從他的袖口似乎嗅到了苦澀的黑咖啡味。

  是那種,一滴牛奶也不加,一克糖也不放,折磨味蕾,作用只是提神的苦咖。

  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他究竟是做了什麼,才能把身上帶出這種快要腌制入味的氣味啊。

  他真的有好好休息過嗎?

  ——需要進一步確認。

  我向著背光的人伸出了雙手。

  再嚴密的掩飾都敵不過距離,當我的這雙手掌完全觸碰到你,我的雙耳輕而易舉地捕捉到胸腔的跳動,你的一切掩飾——

  都是紙老虎噠!

  此乃陽謀是也,您敢接嗎,扉間先生?

  微風輕輕地掀起厚重的遮光窗簾,探進來一縷光,這一瞬間,我看清了這人湧動不明情緒的眼睛。

  ——千手扉間不畏懼任何謀略。

  他欣然應邀。

  帶著苦澀和醇香的濃重咖啡味包圍了我。

  「說說看,」他低聲問,「發現了什麼?」

  「咖啡,紙漿和油墨。」被苦啡的味道熏得瞌睡跑了一半,我准確地從海一樣的信息量中挖出那一絲隱藏得極深的疲憊,幽幽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知識的味道。

  這人絕對是不分晝夜地看書了。

  「的確,」嫌疑人對此供認不諱,「感知能力進步不少。」

  「說的好像是什麼奇怪的能力考校一樣,」我從咖啡的包圍中退出,咕咕噥噥:「而且您放海得太明顯了。」

  別說是防備警戒了,簡直就是中門大開,虛左以待。

  也就我比較守禮,點到為止,摸到想要確認的就溜了。

  那樣如海如山的疲憊和壓抑啊……

  我從短暫的擁抱中回神,抿著嘴,看向無聲地站在門口的人。

  雖說我的確抱著想要將21世紀的新世界和新知識展現給他的想法,但我沒有想到,他吸收這一切的速度,會這麼的恐怖。

  ——宛如無底洞一般的渴求。

  「扉間先生。」

  這個人,是木葉的創立者之一,也是處理信息的腦,協調關系的紐,醞滿陰謀的暗。

  同時,也是改革的腦,是承接新知識的希望。

  他的肩上擔負的不比柱間先生的少。

  ——這樣為了新的未來殫精竭慮的人,我連勸說的話都說那麼的無力。

  該說些什麼呢?

  我只能笑一笑,然後說:「請您注意身體,也愛一愛自己吧。」

  以及:「這一次,我會好好休息的——那麼,午安,扉間先生。」

  早點養好傷,也可以為他、為這些向更好的未來努力的人們做些什麼。

  ……

  這一次是真的步入深層的睡眠了。

  扉間先生遞出的兩瓶藥都挺有用,前者應該是作為補充休眠修復用的燃料,後者則是確保我能處於高效休眠狀態的穩定劑。

  顧慮已消,又有藥物輔助,想要康復的意志壓過了一切,在三個世界留下的暗傷和虧損在這一個漫長的高質量睡眠中得到了充分的修復。

  這種感覺過於幸福,以至於滿血復活醒來的我有些貪戀這一份舒適。

  也就是說,我破天荒地賴床了。

  究竟是人性的墮落還是原形畢露,在脫離按部就班的社畜生活,出演王道熱血少女漫主角後,這可以說是我第一次睡懶覺。

  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心酸,但我更願意把它稱之為不忘初心。

  我倔強地打了個滾,把自己拱出軟乎乎的被窩。

  「空氣和世界都清新了好多。」心情放松後看什麼都順眼的我感慨不已,先是給早已自動關機的手機充上電,接著衝進洗浴室把自己徹底洗刷了個來回。

  等我擦著滴水的頭發從滿是水汽的浴室走出,重新開機的手機已經快要被洶湧而來的消息給擠爆了。

  「哇,不是吧。」我捧著仍在震動的手機,內心震撼不已,「我的聯系人總共也就那麼幾個吧?」

  占了一半的是兩個五條悟的信息轟炸,多半是一些今日怒懟老橘子的心得分享以及學生醜照九連拍,而在這其中,表情臭臭的伏黑惠又占了大頭。

  雙倍的五條悟,雙倍的折磨,真是辛苦你了,伏黑君。

  除開這些,還有一些先前加上的一年級和二年級的慰問信息,以及與現實中沉默寡言截然不同的,顏文字甩地一套一套的追星人狗卷棘。

  狗卷前輩是真的很喜歡《鳴人傳》呢。——虎杖語。

  沒辦法,老二次元人了。——熊貓留言。

  當然最令人生草的還不是這個。

  我表情扭曲地看著靜靜躺在好友申請列表的某條消息,以及無法忽視的,截取自《鳴人傳》的,那個白毛紅瞳千手扉間正面照。

  是千手扉間本人了。

  「這個世界,好魔幻。」我顫顫巍巍地通過了這條申請,覺得自己還是缺乏修煉。

  不行,不能再看了。

  我一臉不舍地給手機鎖屏。

  這種電子設備太殺時間了,我可是有正事要干的。

  哈,讓我看看,修仙人千手扉間,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究竟有沒有變成咖啡精。

  「Surprise!」我猛地拉開門,向鎮守在客廳的那一大團查克拉體方向碾過去:「早安,扉間先生!」

  「早,全部恢復了?」

  架著一副眼鏡的某戰國人士收回了鋪散開警戒,一邊熟練地合上手中的書,我眼尖地看到了封面的標題——「資本論」。

  ?!

  我沒忍住,又看了一眼。

  這個世界真的好魔幻。

  ——我竟然看到了出自霓虹背景下的霓虹人在霓虹翻馬克思!

  而且,從上面的注解判斷,這本書快要被他啃完了。

  「您是怎麼想到看這個的?」我有些無所適從,類似於安利還沒開始,結果就發現對方已經了解得比我這個賣安利的人還要透徹的感覺。

  驚喜,還帶著驚悚,有點驕傲,還有些割裂感。

  「我原本以為,您應該會關注君主立憲方面的?」我語無倫次地看著他手旁的書單:《國家與革命》、《哲學的貧困》、《德意志意識形態》、《人類群星閃耀時》、《全球通史》……除開幾個講述歷史重大事件衍變的,幾乎都是和唯物史論和無產階級相關的書籍。

  「沒什麼理由,只是最近正好在看這方面,」扉間先生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知識無所謂立場和對錯,該看用的人是什麼樣的,你說的那些我也同樣在看。」

  ……您是指堆在角落裡,和一摞封印卷軸放一塊的那堆書嗎?

  匆匆一掃,我就看到了幾本熟悉的,比如說《君主論》,比如說《論法的精神》。

  那些還只是龐大的書山中的一角,有好些都是原文和譯本放在一起,更可怕的是我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個非常非常熟悉,以前家家戶戶都會有一本紅皮書。

  「那些,」我指著那一個角落,說出口的話都是小心翼翼地:「您都看過了?」

  我打定主意,只要他敢點頭,就算之後會被打到半死,我也要把這人放倒!

  從剛剛打開手機我就已經推測出這次我入睡的時間,和前幾次比起來並不短,沒有超過一周,但是對這些展示出的量而言,一周的時間分明還是太少太少。

  之前就應該硬逼著他去休息的!

  「當然沒用。」扉間先生的語音帶笑,「我還沒有這麼厲害,那些都是准備帶回去的……好了,把你的拳頭收起來,我有分寸。」

  真的嗎,我一點也不信。

  被看穿了意圖,我也不虛,一臉坦然地把意思意思用的蓄力散去。

  「書籍便於運輸和保存,況且也不該只有我一個人看,」他說著說著,話語帶上了一絲扼腕和遺憾:「還是技術不夠成熟,不然帶電子設備會更方便。」

  這人難道還想掀起信息革命嗎?

  感覺自己隱隱觸碰到了屬於「千手扉間」的瘋狂,我有些戰栗。

  屬於改革者的瘋狂。

  「扉間先生,」我難掩擔憂地看著他,「您知道潘多拉的魔盒嗎?」

  「災厄,或者希望。」扉間先生果然知道,他幾乎是秒回。

  「那您也知道——」

  先進的不一定是救贖,更多的則是會被當成是瘋子,領先二三十年是創新,領先百年甚至更久,就是異端。

  而歷年歷代,改革者少有可以善終。

  「我知道。」他的手指按在一本書籍上,紅色的瞳膜在陽光下亮到發光。

  是大膽而無畏,嚴謹又縝密,是「木葉」。

  「別擔心,花花。」他將攤開的書籍一一整理歸位,「對我們而言,你就是留在盒子裡最後的希望。」

  「既然您這麼說了,」這麼沉重的托付,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我擔當不起」,而是:

  「交給我吧,我絕對會守住它。」

  ……

  如果說完全恢復後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虎視眈眈地盯著扉間先生去休息。

  那麼第二件事,就是去赴禪院真希的約。

  天與暴君二代目表示想要試試千手的體術很久了。

  起初就是這個打算,結果被各種事情耽擱了,這次我總算成功下了場。

  就當是傷後的復健和功能鍛煉了。

  和我不一樣,大約是咒具對咒術師是消耗品這一原因,禪院真希,嗯,真希擅長很多武器,基本上成型常用的幾件武器都能拿在手上舞一舞。

  「前輩您這樣對著一把武器死磕到底的才更稀有吧。」被赤手空拳的我扔下場的真希齜牙咧嘴地接回脫臼的肩膀,再次向我推薦手中的闊斧:「您真的不試試這個嗎?」

  我十動然拒:「不。」

  武器有一振岩融,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大團扇,更多的算是輔助插件。

  「好吧,我真的提醒過您了。」真希遺憾收回手,轉頭表情一變,「好了,你們可以准備上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個一個排隊拿好號碼牌哈。」

  不知怎麼就發展成了車輪戰和擂台戰的我:「哈,等等?」

  「都閃開,下一個是我!」完全不聽人話的幾個人自顧自地打了一架,最終唯二的女生——釘崎野薔薇力排眾難站在了我面前,笑得靦腆中帶著殺氣:「請指教,前輩!」

  發現根本無法拒絕甚至還躍躍欲試的我:「……行吧。」

  放飛自我的結果就是這群人在我手下全軍覆沒。

  橫七豎八躺在臨時擂台邊緣的幾個人,我偷偷把從土裡探出的樹枝踩回去,露出了無害的微笑。

  哎呀,一打多,手裡還沒有武器,為了前輩的顏面,稍微依仗一下木遁的支援也沒人說什麼的啦。

  被頻頻絆了好幾腳的釘崎野薔薇:「……可惡!」

  「好久沒活動了,有些上頭。」我把這幾個暫時無法動彈的人一一扶起來塞到遮陽傘下:「要我送你們去校醫院嗎?」

  「不必!」「不要!」「不不不!」

  這幾個人紛紛拒絕,表示丟不起這個臉。

  「我再躺一會就能動了。」體格怪物虎杖如是說。

  「我已經好了。」第一個打完,恢復得最快的真希後退了一步。

  「鮭魚鮭魚鮭魚咳咳咳……」這是往喉嚨裡噴藥的狗卷棘。

  「好吧。」我縮回打算助人為樂的手,決定以病人的意願為主,「不過你們的戰鬥方式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至少此前,我打架基本靠本能,很少遇到真正靠腦子和計謀的戰鬥。

  這種不適應讓我一開始對上釘崎野薔薇的時候吃了不少暗虧,得虧我底子穩才沒有翻車。

  「感謝各位的指教,我受益匪淺——這句話是真心話,完全沒有客套哦,釘崎小姐應該最能理解?」

  為表感謝,我將微弱的木遁之力凝聚在指尖未發,按上了她酸脹的小腿,「這樣好些了麼?」

  「謝、謝,」少女的臉有些紅,「好多了。」

  「花花的風格更屬於那種,一力降十會,直覺野獸派?」占了物種優勢,沒有徹底倒下的胖達總結道:「總之對我們來說,這種對敵的經驗也很寶貴。」

  「沒錯,總結的超對。」我贊許地伸出手。

  很懂人心的胖達和我默契地對了個掌:「是雙贏噠!」

  武力交流過後,就是閑話時間。

  所以當幾個二次元人別扭地提起《鳴人傳》時,我一點也不意外。

  「那可是《鳴人傳》耶!」為首的虎杖羨慕不已,「我們這一批人都是看著它長大,忍術好帥,螺旋丸巨帥,我一開始還以為咒術能做到手搓螺旋丸,期待了好久。」

  礙於語言無法發言的狗卷在一旁不住點頭。

  「沒錯!」我激情開麥,完美融入其中:「漫畫裡的人出現在現實就很令人激動,我懂!」

  「所以,」一個橙色的腦袋加入其中,釘崎野薔薇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漂亮的宇智波真的很漂亮嗎?」

  我被問得一卡。

  「啊這個,確實我見過的宇智波沒幾個……不過,」我的表情趨於堅定:「真的,嗯!」

  我自己家的房間裡還貼著宇智波天團的海報呢。

  「噢——」

  嘰嘰喳喳,滋兒哇滋兒哇。

  我無比配合地順著這幾個人的話題,滿足他們無傷大雅的好奇心,一邊將手伸進兜裡,摁掉亮起的手機界面,上劃,退出。

  那裡,有一條今天早晨的,來自五條悟的最新信息。

  關於這幾個學生心理狀態的問題。

  這之前,我明顯感覺得到氣氛的壓抑,夏日悶熱,咒靈的數量驟增,這幾個人大概也是來去忙碌,好不容易遇上了,總得說點快樂的事情輕松下。

  感謝岸本,為少年們提供了這麼一個可以盛放幻想的世界。

  專業的心理醫生的活我不會,但是要論閑暇之余的短暫放松,我還是沒問題的。

  這波啊,這波是二次元拯救世界。


第126章 屬於白毛的戰鬥

  那之後, 生活的節奏突然就快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經過人授意,這幾個學生找我的頻率大幅度上升,已經到了一周需要兩到三次毒打治療的地步。

  我不相信高專生的忙碌工作量會有這個空閑, 也不相信他們的內心真的又那麼脆弱。

  對此,他們派出了表情最不容易被看穿的熊貓來解釋:「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單純只是饞你呢。」

  擋住了大半張臉的狗卷棘在一旁做足了捧哏, 表示木遁和寫輪眼摩多摩多。

  禪院真希立刻高呼我今天多撐了兩分鐘改日再戰!

  我:拉倒吧, 除了真希需要我的戰鬥磨煉之外, 哦,虎杖也可以算半個,其余幾個的進攻風格和我完全不搭,頂多做到在我這類敵人面前能拉開距離用出術式, 或者保住自己等待救援就夠了,難不成一個個都想變成體術大猩猩嗎。

  狗卷鍥而不舍地舉手表示, 他不一樣,他是來追星的。

  當時我就盯著說出這句話的少年硬生生看了好幾秒,最後發現他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另外三個一年級則是默默地看著前輩大展拳腳,然後對我發射渴望的光線。

  好吧, 原因暫且不提, 這三個人也是真的想訓練。

  一對多, 我敵不過,憤而敗退。

  對此扉間先生表示樂見其成, 眼鏡一推, 說不用想太多。

  ……可問題是你自己最近除了固定時間看書,其他時間就不見人影啊。

  而且你那個眼鏡,從最開始的防藍光普通平光鏡已經變成咒術界特質款了啊……別以為我沒認出來, 那個光澤, 那個質感, 和被我打碎好幾次的真希眼鏡片的材質一模一樣!

  以及,你的錢又是哪裡來的啊!短短半個月我都已經看到你的設備更新好幾代了,這麼燒錢的科研你究竟靠什麼進項啊——

  我拉開冰箱,撈出一瓶冒著冷氣的冰水灌下,試圖冷卻高速思考燒起來的大腦。

  這段時間我來往鬧市和高專,刻意放大的木遁沒有到兩只手的數也有一個手掌了,動靜這麼大,竟然一直沒有麻煩找上門,怎麼想也是有人替我擋住了吧?

  我嗅到了搞大事的氣息,但我連邊都沒摸上。

  最後我只能不滿地瞪著明顯在醞釀什麼的扉間先生,說一句:「您真討厭。」

  然後這個人竟然還笑了!

  氣死我了,我決定三個小時不要理他了。

  而兩個根本見不到影的五條悟的回復則是通過夜蛾校長,干脆又給我發了一張卡,備注是高專體術陪練(劃去),體術教練工資卡,保底工資,按次加錢。

  ……所以既然是高專的工資,為什麼是你發錢?

  我捧著沉甸甸的,散發著金錢香味的卡,屈服了。

  算了,不想讓我摻和那我就不知道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又願意動腦呢?

  做一個勞有所得的打工人,世界危機什麼的不用去想,原先我或許還會擔心兩個五條悟會搞出什麼無法收拾的局面,可當扉間先生補上了這個短板——我一點不信這三個人沒有湊到一起過,無論是因為什麼,利益也好,交換也好……或許還有我的原因,總之,當扉間先生補上了陰謀(劃去)智謀和格局這一塊短板後,我相信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了。

  我在背後偷偷將這個組合稱之為白毛殺人放火組合。

  聽著我在群裡激情吐槽的釘崎野薔薇突然冒泡:您也喜歡白毛?

  我恨恨地叼了一根冰棍,打字的力度可以敲破屏幕:白毛!流量利器!世界的瑰寶!試問誰不愛白毛?

  潛水的狗卷·白毛·棘:哎呀(」▽」)這多不好意思。

  我:?

  接著:……

  其他人也:……

  對不起,忘記你也是白毛了。

  我強行挽尊:沒錯,狗卷同學在我們這邊人氣也超高的哦。

  已經知道自己的世界也是氣人連載少年漫的眾人頓時:那我呢?

  我雨露均沾地統一回復:大家各有千秋,讀者們特別博愛,一天一個牆頭,一周可以愛一圈噠。

  被披露剛激動得跑了一圈回來的狗卷同學矜持地打字:我能知道人氣多高嗎?

  我故作為難:那個,具體細節我打出來可能會被不知名的存在給口口掉耶。

  狗卷他不說話了。

  十秒後,胖達發了一張圖片:小臉通紅.jpg

  我:嘻嘻。

  長按保存。

  真希也加入了話題:花花前輩您懂得真多

  我靦腆一笑,畢竟老二刺猿人了嘛。

  她接著發:所以您更喜歡白毛藍眼還是白毛紅眼?

  ……啊這。

  我手一滑,差點把手機給扔了。

  大意了,沒閃。

  真希一聲令下:惠,交給你了。

  潛伏了好久的伏黑同學立刻跟進,甩出一打的某高專教師的私服照,高清,原圖。

  據說小臉通黃的狗卷同學毫不示弱,開始發P站大手子摸的某二代目懟臉同人圖。

  潛水的人紛紛冒泡,開始像模像樣地投票。

  藍方表示不愧是讓人感嘆哪裡都好就是生了張嘴的五條悟,沒有聲音的照片比真人順眼多了。

  紅方表示爺的青春不容置疑,白毛紅眼永遠的神。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消息飛快增長,竟然、還打了個勢均力敵?

  這就是男(女)子高中生的日常嗎,現在我相信你們的心理健康完全沒問題了。

  ……不過,成年人表示區區二選一還難不倒我。

  我輕蔑一笑,自信打字:選什麼,又不是挑對像,牆頭當然是越多越好,我全都要。

  未成年少年少女大為震撼。

  我得意地哼了一聲。

  哼哼,網絡法外之地,放飛自我不需要負責,當然是怎麼爽怎麼說啦!

  「什麼全都要?」端著咖啡杯站起往這邊走來的扉間先生問道。

  咖啡機和冰箱距離很近,我警惕的天線一豎,牙一齜,捂住滾動的屏幕:「不,什麼都沒有。」

  社死是不可能社死的。

  理智的花花醬,永遠能分清虛擬和現實。

  我同手同腳地繞開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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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一段時間快樂的鹹魚後,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現在才是我之前一直想要的生活。

  可是究竟是為什麼,我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勞碌命的社畜模樣呢?

  ——很簡單,這個原因我一開始就知道了。

  因為,有些事只有我能做。

  我再一次見到五條悟,或者說五條先生,是在一個陰雨天。

  白發最強難得地摘掉了常用的黑色蒙眼,帶上了穿常服才搭配的小圓墨鏡。

  黑衣,胸前別著一朵白花。

  手裡也拿著一束。

  「千手。」

  他站在減緩的雨勢中,透明的水滴從他的劉海、鬢角滴落,像是眼淚。

  但我們都知道不是。

  「五條。」我叫出了最開始向相見時候的稱呼,「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

  他扯了扯嘴角,權當應答。

  鉛色的天沉了下來,夏日的大雨後,只剩下路上的水坑,空氣中熱氣蒸騰的味道,以及空中偶爾落下的幾點雨滴。

  寡言的五條悟踩過積蓄的水坑,濺起的水花帶著一閃而過的虹光。

  ——是太陽雨。

  我無聲地跟了上去。

  「這場雨過後,苦夏的人也該安眠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墓園,而且是受人邀請一同前往理論上並不相識的人的墓。

  暴雨將一切都衝刷得很干淨,藍色和白色的花束被沒有開無下限的男人握在手裡,暴雨的擊打讓脆弱的花瓣顯得幾分殘敗,按理說,這樣的花束是不適合被放在墓碑之前的。

  不過,放的人從來不在意這些正論,被放的那個人……想來應該也不會在意這個。

  「喲,」五條悟將花束磕在了石碑上,一點也不在意地席地而坐,輕松地,仿佛是男孩用拳頭擊打另一個的肩膀,「傑。」

  男人之間的友情很奇妙,尤其是摯友。

  我見識過木葉的不止一代人的羈絆,也曾窺視過最古之王和神造兵器互相承認的過往一角,如今,作為參與的旁觀者,看著活著的人向死去的人低聲送別。

  「走吧。」無聲地坐了一會,五條悟隨手擰了擰沾上泥水的衣擺,沒有一絲猶豫地轉頭離開。

  全程把自己變成背景板的我有些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在離開前,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扎著半丸子頭的,穿著高專.制服的少年半眯著眼,目送長大的友人離開。

  我們和另一個五條悟擦肩而過。

  因為走神,我落後了一段距離,正好看著兩個五條悟交錯而過,仿佛像是扭曲的時空在此刻重疊又分開。

  那一瞬間,我似是抓到了什麼。

  ——那是我的傑嗎。

  屬於跨時空來客的五條先生心裡是不是有過這樣的想法呢。

  我匆匆忙忙地對著走來的五條老師點了點頭,謝絕掉與他同行的家入小姐遞來的黑傘,向著已經要消失在這場午後雨幕的五先生跑去。

  「五條——」這人走得太快了,我差點用上木遁趕路才追上,一邊平息極速趕路造成的壓力,一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太慢了,千手。」走出墓園的五條悟又恢復成了平時的嘴臉,墨鏡一推,誰也不愛。

  我狠狠地喘氣:「……呼。」

  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對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的失禮了。

  見我把氣順好了,這人才轉過身,繼續往前,一邊開始交代這段時間的大動作。

  比如靠著被俘的漏瑚玩了一招什麼請君入甕,比如借著兩個一樣的存在來一招聲東擊西,又比如配合著某位腦部組織演一波請君入甕·重量復刻版,以及在此中間,靠著請來的外援進行和上層的陰謀陽謀博弈。

  「總之,這邊的進度已經推到90%,主謀已經被我摁死了,剩下的也翻不出多少風浪。」他冷酷地雙手插褲兜,大步向前,連連踩了好幾個水坑,「拿著劇本就是方便啊,那群老橘子大多都還沒反應過來吧,嘖,便宜他們了。」

  「五條。」

  「放心,答應你的不會賴掉的,和付喪神的契約以及關於朔行軍的正面開戰……」

  「五條先生。」這人仿佛不聽人話,我不得不抬高嗓音又叫了一聲。

  這次他總算停了下來。

  「怎麼,」他做作地拉下了一半的墨鏡,「突然這麼看我,是被我迷住了嗎?」

  我疲倦地嘆了口氣。

  唉,認識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你不知道我擅長情緒感知嗎。

  我可能是真的不會讀空氣,因為我覺得接下來要做的是對的。

  「沒關系的,五條先生,」我拉住了這個人被雨水浸透的袖口,迫使他轉身。「我和世界做了交易。」

  這是一開始兩人就心知肚明的事實,我在此刻把它重新提出,無非是想告訴他——

  我仰起頭試圖直視他的眼睛,結果這人真的太高了,這個距離只能看到這個人的下頜角。

  行吧,這樣也好。

  「您的世界一直為您保留著空位,如果覺得孤獨,回去的時候再來這裡一趟,也是可以的。」

  到那時,一定就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世界,屬於你的,在此地長眠的摯友。

  言語未盡,但五條悟聽懂了未盡的意思。

  流浪的游子還有歸家的可能,而等他回去,改變的過去會將一切順理成章地推演。

  他的未來已經被他自己改變了。

  五條悟微微側頭,看到了停留在路口,撐著黑傘的高專的學生們。

  他曾經說過的,能夠與他比肩的學生,三年級的秤,二年級的乙骨,一年級的悠仁……當然,不止是他們。

  所有人的未來都被改變了。

  甚至回去後,這些人都會有這次相遇的記憶。

  因為,兩個五條悟,本就是一個人。

  這是一場奇跡。

  雨滴越落越小,這一場連綿不斷的陰雨似乎在宣告結束,陽光穿透破裂的鉛雲,越來越多的虹光從水窪閃現。

  在我看不到的屬於一米九的上空,這個人似乎是輕輕地眨了下眼。

  寂靜中,五條悟揮開了我的手。

  他說:「不,你錯了,千手。」

  高大的男人向前一步,沾染著夏日暴雨水汽的懷抱結結實實地撞了上來。

  「我不孤獨,」他說,「我已經不孤獨了。」


第127章 偶爾也會覺得孤獨

  當我搞定了五條悟這邊的不穩定因素, 氣勢洶洶地殺回去的時候,扉間先生正在打包他的那一串卷軸。

  實驗器械能拆解的拆解,除了幾個無害公用的信息, 危險的紙質資料全部帶走,電子資料全部粉碎處理, 備份也是,至於占了絕對大頭的書籍,塞進空間卷軸, 再疊空間卷軸。

  一個穿著西裝帶著眼睛頭發稀少的中年人滿頭大汗地勸阻:「請您務必慎重考慮,資料一經銷毀無法找回,屆時出現誤差……」

  「不需要, 我都記下來了。」扉間先生雙手抱胸,親自監督界面上的進度條跑動, 「那些東西我能做出來第一次也能做出來第二次,留著沒人限制反而是禍害。」

  氣場過於強大, 以至於勸阻的人直接沒了聲音。

  我保持開門的姿勢, 看這一副雁過拔毛的形式:「扉間先生?」

  「回來了?」他放下抱臂的雙手, 一點也不意外地回頭, 「看來沒有節外生枝。」

  「是,」我小心翼翼地跳過倒在地上的大件, 「您要回去了?」

  「放心踩, 那些全是要銷毀的雜物, 」扉間先生點點頭, 「對, 原本計劃是治好了你就回去, 這次已經超過預期太多, 用於彌補過錯的收獲也暫時飽和了, 是時候回去了。」

  他沒有說的另一個原因是最近總覺得脊背涼涼的,是熟悉的被大哥惦記的不好預感。

  必須回去看看。

  我局促地把地上的雜物推到一起:「哦……」

  可我還沒帶您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已經足夠了。」扉間先生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你給我看的已經足夠了,再待下去就是貪婪了。」

  「……」我摸了摸一點也不痛的腦殼,沒有說話。

  「你,」他笑了起來,聲音是少有的溫和,「想回來的時候木葉一直都在。」

  不認識的西裝男在我進門的時候就告辭離開了,這個臨時居住的公寓裡,很快就要迎來兩個住客的離開。

  是的,我也該走了。

  去進行下一段旅行。

  究竟什麼樣的感情才能陪人走到最後呢?沒有的。

  所以這麼些年下來,我才覺得孤身一人才最好,自由,隨性,隨時隨地可以展開冒險,與人相遇,結識,又離開,然後留下一段發光的記憶,日後回想起來的時候,不至於太過空茫。

  但偶爾也會有那麼一會,覺得有些孤獨。

  ……都怪五條悟的情緒影響到我了。

  我使勁揉了揉揉臉,想要從這種消沉的情緒中走出來。

  事實證明,情緒低落到時候,越在意反而會越低落,特別旁邊還守著一個可以安心的存在的時候。

  「嗚,」調解失敗的我狼狽地別過臉低下頭,「對不起,我有些失態。」

  面前的人後退了幾步,接著,刻意發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松下緊繃的肩膀,趕緊眨了眨眼,這時,一杯冒著熱氣的玻璃杯出現在我面前。

  「?!」我驚愕地瞪大眼,忘了去接。

  「要麼?」去而復返,還收了腳步聲的人又往前送了送,「放心,這次什麼也沒加。」

  我的鼻尖不受控制地動了動,奶味的醇香和甜香帶著熱氣貼了貼我的臉頰。

  我雙手去捧:「要。」

  加了料的也要。

  入喉的溫度偏高,但對我這種口腔上皮細胞欠燙的人來說,其實這樣剛好,就連甜度也正適宜,一杯牛奶下肚,感覺精神都被撫慰了。

  房間裡的暖燈全部被打開,客廳電視開關也被按開,笨蛋綜藝吵嚷的人聲從音響中傳出,而做了這一切的人折回身,接著做之前的收尾,跳了好幾個話題,隨口道:「這次的材料不夠,下次過來的時候再給帶方便聯絡的工具,偏好什麼?吊墜,還是護腕,或者更現代化一點?」

  我捧著喝空了的杯子,聽著嘈雜的背景音,順著感覺回答:「……吊墜?」

  之前的飛雷神手裡劍也是被我做成吊墜掛著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可以。」他拉開卷軸,在一個清單上寫下計劃,「等著吧。」

  我循著沙發慢吞吞地坐下,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將拆掉精密零件分批塞回封印卷軸,想了想,問:「……您沒有別的要和我說嗎?」

  「你指哪方面,」他單手接了個印,地板上的雜物被水流攪碎,隨後又被火焰炙烤干燥,發焦起火,最後燃燒殆盡,周圍躍動的火苗印入他的眼底,說出口的話帶著年長者特有的包容,「有一些,現在還不是時候。」

  沙發很軟,軟到能把我整個人都陷進去,燈光是暖的,胃部也是暖的,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想:究竟是什麼話才能讓他這麼謹慎。

  我想到了木葉的改革方向,想到了千手和宇智波的糾紛,想到了在原著中寫著盛年去世的柱間先生,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傷勢,想了很多,想到頭昏腦漲,最後放棄。

  算了,時候到了他應該就會說的。

  我老實道:「對不起,扉間先生,我猜不出。」

  「沒讓你猜,」他的聲音總是沉靜中帶著一絲克制,似乎是在避免因為經驗上的差距造成的命令感,從而讓這場談話更加平等:「時候到了我會看出來的,如果沒到……那就沒到吧,這樣也很好。」

  打包好最後一份卷軸,他抬起手,似乎想揉揉我的頭,但停了一會,還是收了回去,拐了個彎,把一盒抽紙遞到我面前:「奶漬,擦擦。」

  「!」我動作迅疾地接過抽出一張捂嘴,「失禮了不好意思您什麼都沒看到!」

  「好,沒看到。」

  很好,經過這麼一搞我的心態是回來了。

  事實證明,調節低落還是要靠出醜產生的尷尬感。

  ……

  扉間先生的行動力很強,當天下午打包完畢,當天傍晚就決定離開。

  如同來時一樣,只有我一個旁觀者見證了這個跨時空的人來了又走,於是空蕩蕩的客廳就又剩下我一個人。

  這次我沒有再好奇開寫輪眼把自己搞到半瞎,等到空間似有似無的波動感被抹平後,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怎麼說呢,這樣也好,目送的人是我,好過道別的話說不出口。

  不如說,一直在被送別的我其實更喜歡這個模式。

  我拉開窗,高樓的風吹得窗簾獵獵作響,來了不知道多久的五條悟回過頭來:「都好了?」

  「嗯,我認識的人不多,高專那邊已經告別過了。」我對他點點頭,表情嚴肅,「走吧。」

  「在那之前,帶你先見一個友軍。」他也不賣關子,抬起頭:「出來吧。」

  輕甲輕微摩擦調起了我的警惕,敏銳的聽力即刻捕捉到了皮靴踩著水泥牆的腳步聲,接著一個身影自上空輕巧落下。

  「藥研藤四郎。」

  黑發紫瞳的付喪神收起手中閃著暗芒的短刀,從落腳的陽台邊緣直起身,歸刀入鞘。

  「編號本丸AR0003,第二部 隊,隊長,前來支援。」


第128章 用天災打敗天災

  「藥研?」我緩聲重復來刃的名字:「藤四郎?」

  短刀付喪神再次應聲:「是。」

  我對五條悟投以詢問的目光:你怎麼遇上他的?

  五條悟聳肩:自己找上門。

  我一呆,第一時間開始擔憂:難道我們改變歷史的操作被抓到了?

  ……不會吧,要抓早抓了,不會等到塵埃落定了才來。

  我小心求證地又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付喪神。

  五條悟突然歪過來, 表情微妙, 一手遮掩嘴部,用其實在場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悄聲:「千手,表情, 表情收斂點。」

  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完全不合格後的我控制住捂臉的衝動:「……啊,嗯,我是說,抱歉。」

  後半句話是對耐心等待我回應的付喪神說的, 思來想去, 對人心揣摩完全苦手的我還是選擇相信第一感覺, 正式接下了這一份入隊申請:「我是千手,很高興能與您結識。」

  「您叫我藥研就好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短刀似乎松了口氣, 「感謝您的信任。」

  他這麼正式的態度反倒讓我有些局促,抿了抿嘴才接道:「沒認錯的話,支撐您現實的能量波長,我是遇到過的。」

  他立刻接道:「是的,曾經與您有過一面之緣的蜻蜓切閣下和我來自同一個本丸。」

  高度配合,且答案正確,我也松了口氣。

  「先進來吧, 我們先需要交換一下情報, 五條?」

  「行。」得到了我的感知雷達確認, 一直堵著必經之路的五條悟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 率先跳下陽台。

  得到了我的松口, 付喪神小聲說了一句「失禮了」,輕輕一躍,隨後也站在了窗邊的室內。

  情報互通很簡略,考慮到雙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保留,我們只交流了付喪神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原因,雙方能夠貢獻的人手和實力,另一方能提供技術支持,互相有個底後,就立刻進入了作戰方案擬定。

  這振付喪神對我們態度超出預計的尊敬和慎重也得到了解答。

  「兩位的身上,有所有付喪神都能看到的契約。」藥研藤四郎端坐在下方,隱去了他從契約中『看』到的留言。

  有著粉色柔軟短發的唯一幸存者幾乎是在懇切地請求每一個看到這份契約的刀劍付喪神:

  請幫助他們,請保護他們。

  同樣在契約裡,被納入代價付出方的時之政府總部早早地就做好了相應的准備。

  尋找,定位,分散追兵,派發增援。

  奈何這個世界的排他性太強,派出去的支援小隊全線碰壁,只有能扯上一點關系的藥研藤四郎是唯一的幸運兒。

  「嗯……」聽完了,卻有沒有完全理解的我沉吟了一會,強行總結,「總之目前只有你一振刃,你是友方,來幫忙的,雖然暫時聯系不上總部,但你可以合法空間跳躍……很好,能帶人不?」

  明顯正在因支援貧乏羞愧的藥研藤四郎被突然截斷話題,下意識地順著我的話:「……可以的。」

  「那還等什麼,」我唰的一下站起來,將半開的窗簾完全拉開,一腳踏上已經被踩了好幾次的窗台,回頭催促,「走吧!」

  「欸?」短發還沒反應過來,「可這邊和總部的聯系……」

  「那不重要,也不影響,倒是你准備好了?」

  從剛剛起一直沉默,有意無意將話語的主導權交給我,充當一個合格的背景板的五條悟這時伸手,拍了拍藥研沒有甲胄的一側肩,語氣炫耀:「她就是這樣啦。」

  「誇我請當著我的面大大方方地誇,五條先生。」我嚴肅地繃住了表情,「藥研,放下那些人類的繁文縟節吧,您是刀劍不是麼,這個時候,用你們的話,應該說——」

  我說著說著,結果還是沒忍住,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許久沒有戰鬥的骨骼和肌肉微微發熱,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備,意識海中,屬於岩融的刀鈴似有所覺地輕輕嗡鳴。

  「即刻——出陣!」

  ……

  被破壞過一次的屏障比原先的好打破多了,定位也是。

  如果沒有付喪神這一官方身份的加入,我原先的計劃是拉著五條先生暴力開道的,不過現在就方便多了:「時間定位到明治二年,箱館戰爭,位置請務必開在高空。」

  「了解。」同樣被我激起戰意的藥研藤四郎從懷中拿出羅盤,「時間搜尋……時間確認,定位調整……定位確認,轉移人員……共捕捉三人……以上,准備就緒。」

  「咦,這個位置我有印像,」五條悟探頭看羅盤運作,沒有遮掩的蒼天之瞳裡滿滿的都是求知欲:「蜻蜓切失蹤的坐標,按理應該被排查過好幾次了吧,千手,你怎麼定位到那裡的?」

  「不是定位,我的能力還沒到這個地步。」我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只是合理推測罷了,若想再次相遇,留在本丸裡的岩融絕對會把漂流的坐標無限往這裡靠。」

  至於為什麼會是那裡?

  我笑了笑,沒有多加解釋。

  明治二年,箱館戰爭,是我和岩融相遇的戰場。

  如果一定要在茫茫的歷史坐標軸選一個,一定就是那裡。

  ……

  「所以為什麼又是高空啊——」五某人一頭白毛被吹散成窩,頂著下落的勢能大聲抗議,「千手你說話啊千手!」

  「那當然是因為我每次落腳都是高空啊——」我同樣崩潰地迎接熟悉的落空感,「你別嚎了,埋伏都被你吸引過來了——」

  「請放心,我已經發出了求救信號,支援正在趕來的路上。」作為體型輕便靈活的計劃短刀,藥研成為了三人組中最沉穩的那一個,他握緊了手中的本體,尖端向下,調整出俯衝的姿勢,「這裡還請交給我——」

  下方那一片黑壓壓,代表溯行軍的紅色亮光組成了一片赤潮,乍一眼根本看不見盡頭,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打算有去無回的短刀付喪神:「回來!」

  「別衝動,」我換了口氣,趕在這個固執不聽勸的付喪神掙脫之前一口氣說完:「就你一個效率太差了,下面這種天災級別場面的就該讓天災本災對付——所以拜托你了哆啦悟醬!」

  「沒事的時候五條,有事的時候就是悟醬,」悟醬不滿地嘀嘀咕咕,戲很多地做了一個雙手上舉的經典抗米動作:「好的沒問題——神羅天征!」

  讀作「神羅天征」,寫作術式反轉的小型超新星「赫」帶著撕裂的空間砸了下去。

  平鋪而開的紅光迅速被轟滅了一個豁口,可很快,又有周圍的紅光迅速補上。

  「還不夠,」這一份力量是毀滅般的暴力美學,本身不擅長法攻的我幾乎立刻就心跳加速,為了竭力按捺住被激起的戰意,以至於這會出口的話都帶著顫音:「兩邊力量體系衝突,我們沒辦法像付喪神那樣常規地斬除他們,唯有天災,天災之下萬物倒伏,五條,麻煩再來一次。」

  「什麼呀,是想看我的『茈』嗎,」意思意思地打了個試探的五條悟笑了,聲音明顯興奮了好幾個度,「早說啊!」

  他伸展開四肢,自下而上的氣流鼓蕩著衣擺,凌亂的白發被盡數向後吹起,完整地露出那雙五百年才得一遇的蒼天之瞳。

  「抱歉抱歉,雖然你們很熱烈地表示了歡迎,」眼睛的主人惡劣地勾了勾嘴角,掃了一眼下方的埋伏,或者說阻礙:「不過既然親愛的粉絲強烈要求了,悟醬就不和你們慢慢玩了。」

  「沒辦法,」一個先前從未見過的、類似於雙手合十的手勢被他擺了出來,「就稍微粗暴一點吧。」

  「術式順轉,蒼。」

  代表著引力,與蒼天之瞳同色的青藍色正圓懸浮在了他的左側。

  「術式反轉,赫。」

  代表著斥力,比下方的紅色更加深沉的赫穩穩地懸浮在了右側。

  兩顆互斥的能量體被控制著壓縮融合,磁力甚至具現化出了未知的電場,雷鳴與閃電伴隨而生,溢散的粒子迅速紊亂的氣場被攪碎,接著——

  以最短距離的點為起始,蒼與赫被更為危險的紫暈染開,迅速擴散!

  懸空而立的咒術師被徹底亮起的紫色雷電環繞,而他最後緩緩伸出的右手在這一刻,仿佛成了撥弄磁場的神之手。

  「虛式。」

  荒謬得如同黑洞與超新星的聚合體,這個裹挾紫色雷電的扭曲漩渦迅速膨脹,貪婪地吞噬周遭一切的空間,所有的有形之物,包括「空」這個存在本身,盡數被湮滅其中,其名為——

  「——茈。」

  超規格,或者說,天災級別的術式從高空降臨,所過之處,唯有撕裂,只剩下黑色虛無的撕裂。

  「五條先生大勝利!」迎著暗紫色的光,我毫不吝嗇地輸出溢美之詞,「不愧是天災,清場能力一絕,我已經感應到位置啦,就在那一片黑漆漆的斷層,趁現在,衝啊——」

  那爆發出的光太過於刺眼,被拉著往下加速降落的藥研藤四郎不得不閉上眼睛,一片漆黑中,聽著旁邊拉著他的「普通人類」話語中不斷攀升的戰意和鬥志,陷入了短期的迷茫。

  那麼明亮到刺眼的光,她究竟是如何做到坦然直視,且不心生畏懼的?

  倒不如說,此刻她的言語,她的情感,都在訴說四個字:

  心向往之。


第129章 突發惡疾.jpg

  五條悟認真起來的殺傷力堪稱恐怖, 清場能力也是無與倫比,我們從被包餃子的小可憐一轉攻勢,一路入無人之境, 暢通無阻。

  空中雷雲彙聚,金色的靈光頻繁閃現, 來自時之政府方的傳送陣頻頻開啟, 金色的漩渦展開,一振振刀劍本體從上空投射而下。

  是支援到了。

  既然這樣,我這邊也得抓緊時間了。

  「到你了,」放完大的五條悟笑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打算怎麼做?」

  「就這麼做。」

  我隨意地伸出手,精准地搭上了從扭曲的裂縫中探出的一只手,「久等了。」

  從接觸的手心傳來穩穩的握力,令人安心的聲音從被打破的空間傳出:「恭候多時,主公。」

  半身歸位, 我浮動的心突然就穩定了,那頭的付喪神順著我的力道一點一點被扯出,倒映在藥研藤四郎深紫色的眼眸中的,先是黑色的手套,再是肌肉遒勁的手臂,搭在肩上的白色披風……

  就當這個付喪神的面目即將完全現像時,靈力化成的櫻花震蕩而開:「嗡——」

  出現在我手中的,赫然是一振大薙刀。

  精鋼刀柄, 曾經折斷過,後又基於概念意義而再生, 刀面流暢自然, 隨著刀主的甩動, 一汪月光由中央向下流淌,「惡鬼滅殺」的銘文一閃而過,雪亮的月與細碎的星彙集,最後盡數凝聚在薄弱而銳利的鋒端。

  霎時,光芒大盛!

  「入口已開,從這裡進去就是本丸,秋田和失聯的幾振刀劍付喪神全在裡面,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可以吧,藥研?」

  我嘴上說著商量的口吻,行動卻已經帶上了一絲篤定。

  「沒問題!」藥研幾乎是立刻調轉方向,向那一側伸出了手,同樣和他動作一致的還有一同投射而下的幾支隊伍,每一支都有一振短劍跟隨。

  「白山吉光?」我認出了那一振與眾不同的刀劍,徹底放下了心,「你們准備很充分啊……我?我就不進去了。」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被清場的四周已經有溯行軍補上,被我再三按捺下的戰意和衝動已經快要噴湧而出,不過很快我也不需要忍了。

  「搭檔,這個場景是不是很熟悉?」我將額頭抵在刀面上,半瞌著眼,黑紅色的三顆勾玉已經完全失控地飛快轉動。

  「狩獵千刀!」岩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肆意:『永遠無法忘懷的場景!』

  「那麼,」我扯開一個笑,壓下尾音的顫抖:「再來一次,怎麼樣?」

  我沒有一次能像現在這樣清楚地意識到,我並非審神者,我與你的相遇是一場意外,我與你的契約其實是迫於生死的合作。當這裡塵埃落定之後,我或許將要面對時之政府的疑問,哪怕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一想到岩融可能會離開……不,絕無可能!

  所以,再來一次,重新再來一次!讓這片戰場上的所有刃都知曉,你是屬於我的刀。

  ——只屬於我。

  我的未盡之言、我的想法分毫不差地傳遞到了契約的另一側,是我的顫抖,還是刀柄的震顫?

  加速的血液循環讓我的眼前出現些微的扭曲,發熱的大腦遲鈍地接受到了他的回應。

  懸空在側翼打空對地射擊游戲玩的五條悟察覺到了什麼,投來了所有所思的一瞥。

  這是一種更為濃烈和偏執的信號,屬於刀劍的,也有屬於神明的,搖搖欲墜卻又艱難維系的某根線繃緊到了極致,將斷未斷之時,薙刀付喪神說:「我的,榮幸。」

  「去盡情大鬧一場吧,█ █。」

  ……

  等我從硝煙和塵土的戰場上理智歸位時,溯行軍的隊伍已經全部撤退,而留下來斷後的,撤退不及時的,全部被我斬於刀下,化為了消散的黑煙。

  沒有了敵人,自然就沒了可以繼續進攻的可能,我燒傻了的大腦也終於重新啟動完畢。

  「啊……」我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和土,順便擦了擦某紅紅的不明液體,「結束了……嗎?」

  「結束了哦。」纖塵不染的五條公主輕飄飄地從空中下落,表情奇怪地看著我,「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有咒術師的天賦……」

  「?」我歪了歪頭,下意識抱緊了手中的刀,「可我沒有咒力?」

  「不是這個,」他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我手中的刀,「占有,偏執,瘋狂,哈!」

  他猛地湊近,露出了一個狂氣值拉滿的笑:「是同類啊。」

  「人類當然會有占有欲,」近距離放大的臉著實讓我的心猛地一跳,我不自覺地後仰轉移話題,「只不過真正屬於我的東西很少,所以……五條先生?」

  再度逼近的五條悟笑容不變,或者說嘴角拉得更大了:「啊,我懂我懂,因為意識到珍貴,才會更加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不過偶爾也要賭一把,鯨吸牛飲,總之先搶到手,再慢慢享用,對不對?」

  腦海中的危險警報瘋狂拉響,我不明所以,又似乎摸到了什麼的邊:「……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聽不懂,還是不願意去想……」此刻的五條悟顯得有些咄咄逼人,硬下的聲線帶著冰冷的金屬感,語音被刻意壓低,尾音拉長,帶著偏燙的氣息在我耳側低語,「千手?」

  我瞪大眼睛:「——!」

  有什麼脫離了原有的走向,不、不對,現在不是疑惑這個的時候,危險——

  我手中一空,眼前一黑,白色的鬥篷直接將我整個裹住,岩融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閣下,您靠的太近了,請後退。」

  與措辭嚴謹的敬語相伴的,是兵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我熱淚盈眶,緊緊地揪住罩在頭上的鬥篷,將自己捂了個嚴實,並大大松了口氣:謝謝你,岩融!

  第一次在人前顯現的薙刀付喪神穩穩地將遲鈍的半身攔在身後,原本橙色的瞳孔已經徹底冷下,末位神明的黃金瞳對上神子的蒼天之瞳。

  因為氣息相似,無下限並沒有開啟,猝不及防之下,差點真的被大薙刀刮過的五條悟抹掉頸側的血痕,嗤笑一聲。

  「嘖,又一次。」

  ……

  略過某些不正常的BUG,總之本次作戰計劃完美收官!

  我扛著重新變回本體的岩融,扯著又恢復了正常狀態的五條悟,跟著一同來的付喪神踏上了時之政府的地盤。

  誰沒個不正常的時候,畢竟我自己有時候腦子哪根筋沒搭好,也會突發惡疾干一些意義不明的事,平常心啦,平常心~

  我這麼想著,加大力度扯了扯五條悟的袖子:「五條先生?」

  差不多已經摸清我不同情況下稱呼的意思的五條悟微微偏頭:「?」

  我壓低聲音:「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可以的吧?」

  我指的是萬一談崩了,我們能不能掀了談判桌跑路的問題。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最強挑眉:「你以為我是誰?」

  很好,有你這個表示我就放心了。

  我放下懸著的心,開始全神貫注地打量西歷2205年的世界一角。

  『主公,』安靜蟄伏的岩融在我腦海中出聲,『他很危險。』

  『我知道,強大的人精神總是不怎麼正常,』我敲了敲刀柄,『先前的事謝謝你解圍啦。』

  我好像聽到付喪神無奈地嘆了口氣:『您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呢。』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是各種奇怪的人遇到的太多了吧。『雖說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不過我還是勉強能感應到一點,先前的反應只是他突發奇想的產物哦。』

  處心積慮和靈光一閃的差別我還是能分辨的,這也是我並不怎麼緊張的原因,畢竟是那個隨心所欲的五條悟,官方蓋章無論做什麼都絕不OOC的男人,想一出是一出可太正常了。

  『就像是貓貓看到好奇的東西一定要惹一惹,反正很快就會失去興趣啦。』我比照著先前在各大論壇和百科上的「關於五條悟的性格分析」,信誓旦旦地下了結論:『總之問題不大!』

  『……』這次我是真的聽到了岩融的嘆氣聲,不過他沒有再反駁,只是轉移了話題,『前面應該就是總部了,您真的不需要我現形出來嗎?』

  『暫時不用,我的希望是最好不要把事情復雜化。』

  關於刀劍男士的歸屬問題沒有先例,要是實在說不通,契約完成的報酬還沒有兌現,可以利用。

  我跟著領路的一個工作人員穿過一層疊一層的符咒和結界,站在了……一個很普通的辦公樓面前。

  果然,無論過去多少年,社畜的辦公場所永遠不會改變。

  引路的工作人員止步在大門口,接著,很快有人前來接替。

  一路上,除開傳送陣和某些意義不明的機器,基本的布局和現代並沒有太大的差異,每個人或來去匆匆,或是坐在電腦前鍵盤敲出殘影,就是一副再普通不過的社畜工作圖。

  「此地是文職人員負責的區域,」接待的工作人員態度很友善,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緊張感,很詳細地介紹了一路的通道和出口,危險區域和辦公區域劃分地很明確,「兩位接下來要面見的是我們外交方面的總負責人,因為工作量驟然增加,包括情報方便的核對整合以及傷員的分配人手嚴重不足,那位大人接手了一部分,暫時分身乏術,對不能親自接待您表示萬分歉意……請這邊走。」

  場面過於現實,我許久沒有動靜的社交恐懼症逐漸冒頭,求救地看了一眼明顯游刃有余,跟逛自家後院一樣的五條悟:術業有專攻,雖然你也不怎麼專,但是——悟醬拜托你了悟醬!

  散步的悟醬精准地接收到了我的求救信號,比了個拇指,並自信表示:包在我身上。

  很好。

  我愉快地交出了壓力來源,也十分自信地回了個拇指。

  交給你了,外交達人五條悟!


第130章 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抱著頭, 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猶如狂風過境的現場,以及站在風暴中心的兩個人。

  五條先生,您的外交辭令, 就是見面先開大嗎?

  快住手啊,不、腳也放下來,辦公桌擦那麼光亮不是給你用來踩的!

  放過這個岌岌可危的辦公樓,最重要的是我們絕對賠不起啊——

  對面那個白發的眼鏡先生的眼睛已經遍布裂縫了你看一眼啊!

  我痛苦地挪動了幾毫米, 試圖尋找一個能讓時間暫停的按鈕。

  難道在場的只有我一個在真情實感地擔憂生存和金錢的問題嗎?

  「請不用擔心,」一個中性的少年音從門口傳來,向我走近,「這棟樓早就被劃為強拆建築了, 只是迫於各種原因一直沒有實施而已。」

  我放下抱著腦袋的手, 看著出現的又一個白發,發出了白毛指標嚴重超標的疑問:「啊?」

  下一秒,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我立刻補救:「您好, 失禮了,請問……?」

  不知是少年模樣的審神者肩上蹲著一只乖巧的狐之助,穿著很有日式風格的服裝,對著我的態度很友善:「我是藥研、蜻蜓切本丸的審神者,感謝您對他們的幫助。」

  「您好?」我忍不住細細打量這位來人,總覺得有種熟悉的親切感。

  仔細看看,這個人的發色似乎並不是白色, 反而是接近多變的淺色, 比如說此時在暖色系的燈光下, 肉眼看去在粉色或者亞麻色之間。

  外表性別偏向中性的少年, 聲音也是雌雄莫辨的中性, 發色不是完全固定,再聯想到我曾經遇到的第一支隊伍的配置,這位……莫不是那位刀劍亂舞~活擊的審神者?

  嗯,可能性很大。

  想明白了的我順著這個少年審神者的話不好意思道:「也沒有,反而是藥研閣下和蜻蜓切閣下幫了我們很多,謝謝您,不過扔著他們不管沒問題嗎?」

  我遲疑地瞥了一眼後方已經開始崩裂的牆壁,已經有條不紊外撤的工作人員。

  「完全沒問題!」少年輕快道:「這棟樓空間太小,其實我們早就想拆了,只是刻印傳承下的結界和陷阱過於復雜繁多,礙於沒有強力的爆破手段一直拖延到現在,如今這種情況,苦惱這一塊多年的後勤部長大人以及裡面被托付爆破任務的外交官大人一定很開心!」

  是麼?可我為什麼覺得被我們留在裡面的那位很惶恐?

  「如果您是說先前看到外交官大人弱氣、瑟縮的樣子,請不用擔心,」似是看出我在想什麼,少年很貼心的解釋:「故意裝成膽小怕事的模樣只是他的愛好。而事實上,為了應對談判場上的突發事故,我們每一屆的外交官戰鬥力都是最強的!」

  最強。

  我眉眼狠狠一跳,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這邊的最強的外交能力我已經見識到了。

  而那邊的最強,沒准,也一樣?

  所謂的只要我打趴了對面我的外交就成功的硬核外交?

  我一不小心,把心裡想的問出了口。

  「……也可以這麼說,」帶著我撤離到安全距離的審神者貼心地遞過來一個棉耳罩,「來,帶上這個,等下可能會有爆破聲。」

  「……謝謝。」我一言難盡地接過,看著後邊一條線排開,乘機摸魚看熱鬧的社畜們,突然覺得不緊張了。

  「真好,這次的拆遷終於能夠圓滿完成了噢耶——」

  「我們終於也有新的辦公室了!」

  「新圖紙你們投的哪個方案,我選的是天空塔版本。」

  「噫,看不出來你這麼特別——我選的是諾亞方舟結構的。」

  看,他們甚至已經聊上了。

  我整理復雜的心情,看向耐心等著我提問的審神者:「所以,其實負責接待我們的人是您?」

  少年審神者一笑:「只有您的交涉任務是我自己申請的。」

  他指了指亂飛的碎石,交錯的藍色和紅色,以及爆發的火焰:「裡面那位是負責另一位先生的。」

  「哦。」我干巴巴地應道,看著那個數量龐大的火焰,撓了撓頭,「謝謝?」

  不管怎麼說,審神者來交涉總比政府人員好啦。

  這麼想著,我忍不住貼了貼被我握到溫熱的刀柄:「那、那個……」

  「您是我們的貴客,能接待您是我的榮幸,」審神者的態度簡直友善得過分,「因為工作的興性質,很抱歉無法向您報上名字,您以本丸編號『AR』稱呼我就好啦。」

  「貴客……」我終於發現自己可能低估了那份契約的重要性,以及這件事情的地位,試探地:「AR先生?」

  「啊,」自稱「AR」的審神者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很浮誇地驚嘆了一聲:「對了,或許您還不知道,最近戰局緊張,我們也處理了好一部分態度異常的審神者,畢竟付喪神殿下們才是對戰的主力,任何心懷惡意的消耗以及態度明顯的區別對待都是不被允許的。」

  「能否把……」我原本准備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口:「誒?」

  「嗯嗯,」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旁若無人地繼續說:「比如說某位不顧自身實力,強行派出隊伍出陣高難度戰場,借此消耗刀劍,導致付喪神不必要的折損這一行為的審神者,就是區區不才進行舉報追捕,關於那位的判決前不久剛剛下達——」

  我再遲鈍,也終於發現了他幾乎是明示的暗示。

  關於自己的過去,岩融沒有特意的提起過,但是偶爾的閑聊時,也曾聽他提起過只言片語,平湊之下,我也能知道個大概。

  他原先本丸的審神者自身能力不足,又追求強大而美麗的刀劍,又急功近利,嫉妒和憤恨之下,做出了不少故意將刀劍送往高風險戰場的行為。而他的那支隊伍一振薙刀,五振短刀的隊伍,就是其一。

  事關岩融,我立刻就上了心:「請問判決是?」

  「剝奪審神者的職位。」說出這句話的少年面容冷峻,「遣返回相應的世界,後續的事宜有專門負責這一塊的外交部進行和當地的人員進行交接。」

  契約連接處,我聽到了岩融的喟嘆,以及沒有說出口的憂慮。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抱歉,或許我的追問造成您的不適,但,我能知道本丸的刀劍,會是什麼安排嗎?」

  就像是在等著我的提問,他立刻從旁邊的工作人員手裡接過一份文件夾:「這是申請接管的報名冊以及篩查審核表,所有因為各種原因導致無主的本丸刀劍,都將會被分散到名單之上。」

  他指了指最新添加的一頁:「最新回歸的編號A本丸也在此列,只不過因為受困於時空亂流,裡面不少的刀劍還需要靜養,饒是如此,相關的申請名額也已成呈現井噴趨勢。」

  「當然我們也會對接到付喪神的本丸進行定期的回訪,」遞上名冊的工作人員肅著臉開口,完全沒有剛剛和同僚爭論究竟是「天空塔」酷炫還是「諾亞方舟」帥氣的囂張氣勢。「我們真的是一個好政府!」

  我環抱著岩融湊過去一遍翻名冊,一遍點頭贊同:「是,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政府,各位也很盡職盡責,我很傾佩。」

  我能理解他特地提這個話題的意思,不止是交代秋田藤四郎本丸的歸處,還明示我,岩融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所有相關的一切到此結束,不會有任何人來就這個問題打擾我。

  這把大薙刀,已經完全屬於我了。

  ——太好了。

  「您能懂就太好了。」先前還一臉肅穆的工作人員舒了一口氣:「每一年都會有無數的衍生作品,雖然能起到宣傳的作用,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存在十有八.九都是邪惡的一面,暗墮本丸和腐朽高層是標配,時不時與溯行軍勾結叛亂……」

  旁邊坐著等拆遷的人紛紛插嘴:「還有克扣審神者物資,誘導未成年少年少女……」

  「慘無人道的人體研究,刀劍黑市買賣……」

  「好慘,真的慘到家了,我每次回家都不敢說自己干這行,怕被無知的群眾套麻袋打。」

  「誰不是呢,嗐,拜托,這種內部消耗,先不說有沒有,要真有這個苗頭,別說虎視眈眈的監察機構,外交部長大人第一個就能把我們給揚了。」

  「是啊是啊,聽說外交部長大人在被招安前是某個世界的最終大反派,嗯咳咳咳咳咳,這個不能說?抱歉抱歉!」

  「你完了,趕緊去開個時空轉換器打包一份樂樂軒上供,記得帶上恆溫保鮮的靈力符,拉面千萬不要坨,沒准還能救你一命,不然就等著加班地獄和四分之三死吧。」

  「對不起失陪了,在下先走一步——」

  仿佛打開了一個訴苦大會,除了某個急急忙忙跑走的,在場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訴苦,訴說著自己的艱辛不易,那一副深受謠言中傷的模樣讓我不明覺厲:「哇,原來是這樣啊,你們也不容易。」

  「不過近兩年已經好多了,」笑眯眯地農民揣坐在一旁吃瓜的AR先生補充,「大概是我們過氣了吧。」

  在場的人一臉驚恐:「請不要說那麼恐怖的話!」

  「……等等,這麼一說,最近的就職率的確下滑了不少。」

  「是啊是啊,所以人事部才不得不放寬了招工的要求,這才讓某些敗類渾水摸魚混進來,結果最後還不是增加了不必要的工作量,可惡。」

  呱唧呱唧,嗡嗡嗡嗡,這群人又換了新的話題開始訴苦。

  「走,」開了一個話題就溜的審神者拉著我悄悄後退,「趁著這邊還要一會,您跟我來。」

  「?」我疑惑地放下吃到一半的瓜,順從地貓著腰開溜,「去哪裡?」

  「我們悄悄地,」他帶著我七歪八拐,「原本這裡是重點監管區域,現在正趕上拆遷,大家都撤出來避難了,我們正好可以蹭個福利。」

  他帶著我穿過了層層的門禁,最後,站在了一個看起來就很科幻的機器面前。

  「您身上有暗傷,」審神者一邊將自己的銘牌貼上審核機,一邊回頭:「縱然得到了新能量的補充,但是有很多細胞的老化和死亡是不可逆的,再多的休息和攝入都無法做到,即便有一團金色的能量……嗯,似乎帶了點神代的氣息?我看看……竟然是金——啊,抱歉,沒事,我們繼續,咳。」

  他一邊說,一邊難掩好奇地打量了好幾眼,才收回視線,整理語言繼續:

  「雖說這個能量體來頭了不得,也可以協助您調停那些衝突,不過主要問題不解決,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您的身體會崩壞的。」

  【審核通過,歡迎您,編號AR0003本丸審神者。】

  伴隨著這句話,整座機器發出了「滴——」的一聲,隨後,充滿科幻色彩的藍光自動啟動,自檢,掃描,隨後,一個大號的培養倉從層層阻礙中出現。

  我也是學醫的,即便此地的科技和醫療領先了數百年,但是有些東西是共通的,比如說虛空投影而下的自檢報告,比如說被在一旁的營養基,再比如在生命支持基礎上延展出的分支,又比如說,更明顯的,細胞的生長,分裂,分化。

  「這個?」心中出現了一個荒謬的猜測,「干細胞技術?」

  「您果然有所了解。」他一邊在主控台上敲敲打打,一邊感嘆,「不愧是擁有超規格細胞能力的『千手』——請不要緊張,這句話只是單純的誇獎,而且請放心,您絕對打得過我。」

  「抱歉,我有些反應過度,」我收起一瞬間豎起的防備,誠懇道歉,「您的本意我能感受到……這個過於貴重了,您會因此受到懲罰嗎?」

  他敲擊的雙手一頓,歪了歪頭,發現我是認真地問出這個問題後,突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看來那位五條先生說的沒錯,您的確是個笨蛋。」

  「?」

  猝不及防之下,我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五條悟你等著,你又說我壞話!

  「哈哈哈哈,」突然變得爽朗的少年審神者笑了好一會,才揉了揉臉,安撫我:「別在意,這個也沒有那麼貴重,重點區域只是為了防止被不懷好意的人拿去用而已,如果走正常流程,光是報告和層層審核就要個一年半載,我們只是走個捷徑,外邊的人都默許了的,請放心用!」

  說著,他敲下最後一個鍵,雙手一推:「好了,啟動完畢!」

  生物和科技的融合讓一切仿佛就像是電影的大鏡頭一樣震撼,緊閉的艙門緩緩開啟,透明液體形成的水簾順著開啟的艙門滑落,白色的水汽蒸騰而起,室溫已經無限接近於人體的溫度,一切都准備就緒。

  「再生、自生、自制造技術的集大成。以自體的組織細胞為基礎,融合基因技術、納米技術、智能技術綜合應用在醫療領域。」

  AR的聲音從控制台傳來,說著我早已無數次設想過、跨越一個又一個世界追尋、求索的話語:「可以修復創傷、再造組織器官、乃至再造人體。」

  「或許,在某個世界,它有另一個稱呼,叫做——」

  我干澀的聲音和他的聲音重合:

  「——再生搖籃。」


第131章 梅 開 二 度

  是我狹隘了。

  我早知道時之政府存在的時間點是西歷2205年, 卻沒有想過兩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科技樹發展到一個可以解決眾多棘手問題的地步了。

  我一直在尋找可以解決繩樹傷勢的方法,曾追尋過醫療忍術, 寄托於反轉術式, 也希望能有一天可以到達異能世界,尋找稀缺的治愈異能, 卻忘了, 看起來一無所有的普通人才是最極具創造力和可能性的。

  ——科技, 薪火相傳的科技。

  什麼醫療忍術,什麼咒術,什麼異能, 所有的一切, 百年之後, 都葬於科學裡。

  花花世界迷人眼, 差一點,差一點我的世界觀就要被繁華的世界給侵蝕了。

  我狠狠閉眼, 更加堅定了心中的唯物史觀。

  唯有本心不可棄啊。

  「AR先生, 謝謝您!」我猛地向他鞠了一個躬, 「萬分感謝!」

  「欸?不、不用這麼正式?」他嚇了一跳, 急急忙忙跳過來試圖扶起我,然而力氣比拼不過, 只能硬生生讓我把這個禮行完。

  我直起身, 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不,您幫了我很多,這一禮值得。」

  「好吧好吧。」近戰薄弱反抗失敗的法師無奈極了, 「時間緊迫, 先進去?」

  我悄悄地後撤一小步, 試探:「那個,這個機會能保留嗎?」

  他一瞪,反問:「你說呢?」

  ……不能。

  前面也說了,機會難得,下一次就得打一年的報告了。

  等下,打報告……

  我眼前一亮,下一秒,一張申請單拍在了桌上。

  「請您把表達欲強烈的表情收一收,」好心的審神者咬牙切齒道,「做完再出來拿!」

  聽懂意思的我立刻立正敬禮:「明白了,我這就去!」

  我利索地把自己懟進了修復艙,余光中,我看到了被放置到一邊的大薙刀化為了人形,警惕地守衛在了艙門一側,接觸到我的目光,安撫地點了點頭。

  ——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

  我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和往常的漫長睡眠不同,再生搖籃只運轉了二十分鐘,只夠一段小憩的時間,但是就在這短短二十分鐘即將告罄的一瞬間,我突然產生了一種:這個夢就要醒了——的預感。

  終於來了麼?

  其實這一趟旅途如果以這個為結尾,其實也挺不錯。

  但是一想到被我扔在拆遷現場的五條先生,守衛在門口的岩融,以及還沒有寫好的再生搖籃使用申請報告,我就在將醒未醒的交界線,艱難地又拉回了神智。

  再等我一下,先別醒!等我解決好最重要的事,再等我道個別,總之五分鐘,讓我稍微賴個床!

  我風風火火地踏出了艙門,一把拽住守在倉門口的付喪神的手腕,另一只手撈起申請單提筆——發現不會寫日文,求助地看向AR——

  早就准備好的AR掏出另一份已經書寫完畢的報告甩了甩:「知道你要做這個,你的付喪神幫你寫好了。」

  我於是轉而感激地看向岩融——太高了沒看到臉,於是抓著他的手搖了搖。

  ——岩融最棒!

  「單子我會幫忙遞交,不過事先說明,」AR表情一肅:「帶您來這裡是我個人的感謝,但是這個申請已經不屬於感謝的範疇了,我會如實按照流程上報,至於具體的結果如何我無法保證。」

  我連連點頭:「嗯嗯,謝謝您,已經足夠了。」

  只要遞上去就夠了,時之政府還欠我一個條件沒有兌現,沒有意外,他們會答應的。

  一件事情解決,我匆匆和這位幫助我頗多的審神者道別,拉著付喪神往拆遷中心狂奔。

  「悟——醬——」

  廢墟上空回蕩著我的大喊,引得路過的社畜們紛紛回頭。

  「喲~」拄著一個眼熟的大團扇站在發光的傳送陣中心的五條悟揮了揮手,「等你好久了,再不來這個就要被我帶走了,給。」

  大團扇被高高拋出,我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五條先生?」

  「我這邊結束了,他們說正好可以送我一程。」他瀟灑地擺擺手,「你也到了離開的時候了吧?未免有人對送別傷感,我決定先你一步。」

  我忍不住咧嘴:「是的,我已經經歷過太多次被送別了。」

  這樣的告別才更合我心意,不愧是你啊,五條悟。

  「回去好好休息,你的工資卡一直保留著,有空來找我玩啊,」他也咧嘴,兩指並攏比了個禮,「我可記得某人對悠仁保證過要砍掉他體內的不死詛咒的哦?」

  「當然,一定!」我大笑:「再會,Satoru!」

  細密的光從傳送陣亮起,將陣法中心的人包圍:

  「再會,Hana。」

  ……

  光速地解決了遺留事件,我徹底松了口氣,放松心神,等著下一次的蘇醒預兆。

  趁著這個機會,我拉著岩融在已經開始平地動土的地面閑逛。

  大概是這一振岩融的形像與時之政府的記錄有所出入,一路走來,總有人將目光投射過來,友好的,好奇的,這個時候,岩融就會超級炫耀地抖了抖披在身後的鬥篷——那裡,「惡鬼滅殺」的四個遒勁的大字翻滾湧動。

  就莫名地覺得有點孩子氣。

  我忍俊不禁,也超級配合地昂首闊步大步走。

  一路上,偶遇了幾個曾經一同被困在本丸,這次前來述職的幾振刀劍付喪神,再確認各自安好後,又匆匆別別過,倒是幾個審神者趁機交流了幾句,還加了聯系方式。

  我操控著時之政府特供的聯絡終端,陷入了交際圈驟然擴大的無措中。

  ——這種感覺,倒也不壞啦,就是不知道回去的時候有沒有用。

  ……應該沒用吧?

  唯一有點可惜的,就是本丸裡以秋田藤四郎為首的付喪神們,已經被送入了特技修復池,暫時無法見到了。

  據說這個終端聯絡機還是秋田要求給我的額外回報,裡面還可以進入審神者內部的論壇灌水聊天……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我歪了歪頭,思索了一會,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任由我牽著走的岩融順著我停下腳步,低頭詢問:「主公?」

  「唔,」我搖了搖頭:「算了,應該沒什麼大礙。」

  也就在這時,空間的拉扯感再一次出現。

  「岩融,來了,」我提醒他,「拉住我,別松手!」

  雖說經過好幾次的空間轉換,我也有了經驗,確保可以攜帶部分物品轉移,但為了以防萬一……

  我咬牙將連接契約拓寬,一人一刃的氣息穩步同調,契約深處纏繞的鎖鏈傳來了緊繃的拉扯,我順著這份力道再度加固,再加固——

  在拉扯的某個臨界點,我的腳下一空,眼前一黑!

  夢,回歸了。

  最後的最後,是鎖鏈被攪動的嘩啦作響,以及付喪神從沒有松開的手。

  ——成功了。

  屬於我的世界,天O精靈的女聲第二次響起:

  【您六點三十分鐘的鬧鐘,即將播放——】


第132章 XP大暴露

  一般而言, 天O精靈的鬧鐘都是前一天晚上的我設置的,對應第二天的活動動態,比如說休息日的九點鬧鐘, 或者工作日的六點三十分鬧鐘。

  也就是說——

  名為「社畜」的條件反射讓我在腦子還沒清醒的情況下, 摸索到鬧鐘的電源拔掉,再利落的踹了被子滾下床。

  ——啊啊啊啊啊啊上班要遲到了!

  我面無表情地從地板上打了個滾直起身, 扯開衣櫃, 隨便撈出能穿的衣服, 隨後扯開睡裙的領子,脫——

  沒脫成功。

  我的手被抓住了。

  「主、主公,您清醒點啊主公!」一個聲音緊張到結巴地試圖喚醒我。

  呵, 沒用的, 別看我睜著眼睛, 實際上早起狀態的我沒有神志可言,全靠本能行動, 只有穿戴工作服完畢站在科室的那一秒才會徹底醒來。

  我不滿地拉下手臂上的障礙,並生氣地拍了拍。

  ——安靜點, 一邊呆著去。

  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但任何事情在工作面前都要靠邊, 靠邊!

  你走開啦!

  「……」一陣意義不明的細細簌簌, 某個體格巨大的熱源和我拉開了距離。

  真聽話。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進行沒有完成的工作。

  「嘿咻。」

  不知道外邊溫度怎麼樣——算了怎樣都好隨便穿穿吧。

  一分鐘穿戴整齊,我熟練地撈起背包, 順手把桌子上的鑰匙、工牌、手機、耳機、手表塞進兜裡,裝備完畢!

  雖然腦子還在啟動中, 但不妨礙我繞開重重障礙, 開冰箱拿三明治開微波爐, 接著刷牙洗臉, 三分鐘後洗漱完畢,早飯熱好,叼著三明治,一手捏著牛奶,拉開大門,穿鞋,扣帽,最後拎上一袋垃圾,完美。

  我握著門把手,保持一腳踏出的姿勢,看了眼跟過來的大型男性生物,停頓了寶貴的五秒。

  「……唔?」

  對哦,這個應該是岩融,嗯,岩融跟我一起回來了啊,是好事……嗯,反正是自己人,留在家裡沒問題。

  得出了結論的我展開一個迷迷糊糊的笑:「我上班去啦,你在家等我哦~」

  「哢噠。」

  反手關門,落鎖。

  奪命狂奔。

  快快快浪費了一分鐘萬一路上有紅綠燈就完蛋了!

  ——早起上班,社畜的一生之敵。

  ……

  「啊?調休?」

  我保持著操作服套了一半的姿勢,重復發問:「我?調休?今天?」

  「對啊,昨天領導臨時改的排班,」已經穿好衣服正捧著豆奶呼嚕的同事A睡眼惺忪,含糊道,「這兩天病人又不多,你不是身體不舒服麼,肯定是先調你啊,你沒收到信息?」

  「?」我立刻掏出手機,點開工作群,「我沒——啊,我收到了。」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屬於我的聊天框發出的「收到,謝謝」,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已經不記得有沒有回過消息了,不過說到調休……

  我好像想起了什麼,迅速點開通話記錄:「我想起來了,這個當時是室友幫我接的電話,因為、呃,各種原因,我還以為是夢……」

  「什麼夢這麼香,我也想做。」飄著路過的同事B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別傻站著了,既然不上班就趕緊消失,別萬一被看到抓壯丁,假期泡湯。」

  「哦……」我抓了抓腦袋,又扯了扯扎好的馬尾,「哈?」

  指針准確地指向七點半,我一個激靈,賴床的大腦卡點開機成功。

  也就是說我終於可以正確地處理積壓的信息了。

  「……」

  「…………啊。」

  早晨的記憶緩慢地回籠,我猛地將腦袋磕到了更衣櫃上,「糟了、不妙,大危機!」

  下一秒,握在手中的手機瘋狂震動,來自合租三人的小群消息迅速刷新:

  【是誰!往家裡帶男人了!啊啊啊啊老娘蓬頭垢面出來上廁所直接撞上了!!!】

  我嚇得差點把手機捏爆,冒著冷汗打字:【對不起!我的!那不是男人,不對,那是男人——啊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馬上回來!!】

  新的一天,從兵荒馬亂開始。

  ……

  「說吧,解釋!」

  客廳,穿著睡衣披著毯子帶著墨鏡和口罩的賽賽雙手抱胸,冷酷無情。

  我唯唯諾諾地搬了一個小馬扎坐在一邊,愧疚萬分:「對不起!我早起不清醒忘記交代了!」

  「不是讓你說這個,你——」她一口氣沒喘上來,「等等,不會吧?和前天下午一樣?!」

  「前天?下午?」我艱難地搜尋記憶,試圖將時間對上號:「你是指我上一次睡著吧,應該是聖戰和咒回之前……不對,再往前,疾風傳?也不對,啊,鬼滅之刃,大正之後!」

  我終於捋順了時間,點頭:「是的,前天下午一樣。」

  「嘶。」阿賽顫抖地伸出手,扶了扶滑下一半的墨鏡,「你的經歷很豐富哈,花老師?」

  「哎嘿嘿,還好,」我不好意思地摸頭,「謝謝?」

  「沒有在誇你!」她憤怒地暴起,撈起手邊的海豚往我頭上砸,「別的不說,你先給我交代清楚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對不起對不起別生氣我這不就要說了嘛,」我委屈巴巴地低著頭任她刮痧,一邊假裝真情實感地叫痛,「好痛哦——」

  「我信你個鬼啊凌小霄,你不如回頭看看,咱家大門還留著剛剛你暴力破門的罪證,」結果她更憤怒了,指著破了一個大洞的防盜門:「給我認真反省啊!」

  「……」我默默地掏出手機,點開某個藍色轉賬軟件,輸入防盜門金額,確認。

  阿賽的衣兜隨之震動,發出了清脆的金幣入賬聲:

  【支X寶到賬,九百元。】

  「噫,」金錢的聲音讓暴怒的生活委員短暫地冷靜了下來:「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反正咱家大門也挺舊了,借這個機會還可以換新的不虧,當然花費我們還是AA……」

  我乘機貼了上去:「賽賽親親,聽我解釋啦,這般那般,總之就是……」

  一個小時過後,已經將墨鏡和口罩摘下來,甚至去了趟廚房切了個瓜開始啃的某人已經徹底忘記了早晨的驚嚇,反而真心實意地開始追連載:「嗯嗯嗯,然後呢然後呢,你怎麼做的?」

  我也被分到一片瓜,一邊啃一邊比劃:「然後我就把他打爆啦!」

  「噢噢噢噢!咱們花花真棒!」她奮力鼓掌,「然後呢然後呢?」

  我偷偷將她面前的瓜偷出一塊:「再然後就是換副本開荒,啊不,准確地說應該是摸魚度假,還有工資領,超快樂的!」

  「沒錯,咱們花花這麼辛苦,是該好好休息。」她猛地向我看來,表情凶狠,把我嚇了一跳。

  不會吧,這都被發現了?偷她一片瓜吃這麼生氣?

  我遲疑地想要放下手中啃了一口的瓜:「……你要嗎?」

  「不!」她激動了起來,猛地將面前的瓜全部推了過來,「你吃!」

  我一瞬間被莫大的幸福包圍:「嗚嗚嗚謝謝賽賽!」

  要知道在霓虹水果真的好稀缺,相比較而言家裡簡直就是天堂。

  吃了個痛快之後,我的坦白也步入了尾聲:「總之,就是這樣,我把我的半身帶回來啦。所以嚴格意義上你可以不把他當人類,這件事沒有第一時間處理好,主要還是我的問題。」

  「說完了?沒了啊。」認真聽故事的賽賽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總之講清楚就好了,我還沒有那麼咄咄逼人,一開始開門看到那麼凶神惡煞的男人還以為家裡遭賊了,哪知道他似乎比我還驚恐,跑得比我還快。」

  我傻笑:「嘿、嘿嘿嘿……」

  躲得好,岩融!反應堪稱卓越!

  「別傻笑了,起來擦手,」她揉了揉臉,「等小春下班我們再開個家庭會議,話說我原本覺得最先帶男人回來的會是交際能力出眾的小春,沒想到是我們中最遲鈍的你。」

  「你指的是交往中的對像吧?」我認真地糾正:「我帶回來的定位是兵器和戰友,不一樣哦,或許,嗯……你可以看成另一個我?」

  「誰會把兩米高的肌肉大漢看成你啊……不是,你這不是很懂嘛,」她質疑道,「怎麼聽你的經歷能寡成這樣?」

  「啊,這個,」我眼神飄忽:「雖、雖然我的牆頭和二次元老公多到可以出書,但是,真的破次元的時候,大家都那麼優秀,我哪敢往這方面想啊,有任何的異樣都絕對是我多想了,沒錯!」

  她表情不確定:「……真的是這樣嗎?我怎麼覺得——」

  我打斷:「是的,就是這樣,我這個親身經歷的當事人的感覺錯不了,戀愛腦禁止!」

  大家都是我的偷摸大雞噠!

  「是錯不了,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花花,一點也沒變。」她一把捂住了臉,放棄和我交流,「行了,你進去吧,我這邊過關了。」

  「噢耶——」我立刻蹦起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賽賽,我進去啦!」

  我一蹦一跳地拉開臥室的門,向被我關在裡面的付喪神打招呼:「不好意思,岩融,我外邊好——」

  我關門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女生的單人臥室中,兩米感的付喪神待著有些拘謹,而且很顯然,他在很克制地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亂飄,未免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這樣一來,在不刻意閉眼的情況下,視線就只能落在四面的牆壁,或者占地面積巨大的書架上。

  但是我這個人……因為獨來獨往、隨心所欲慣了,自己的空間想怎麼布置就怎麼布置,這也就導致了,四方的牆面和書架,包括任何一個被兼顧到的細節角落,都遍布了我的喜好。

  或者說,XP大暴露。

  在這一瞬間,我覺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中規中矩點的比如床對面的宇智波天團海報,書架上的鬼殺隊手辦,FGO漂亮妹妹的立繪;稍微有點社死但還算可以接受的,比如櫃子上層層疊疊的付喪神中傷和真劍必殺圖,因為我特別地、非常地、相當地吃戰損,導致這一類的周邊非常之多,再比如、不,沒有比如了,我覺得我的血壓已經升高到閃紅燈報警了。

  救命啊——

  我小幅度地挪了挪,試圖用我瘦弱的身板擋住他視線的停留處,然後發現自己根本擋不過來。

  X、XP藏不住了啦!

  嗚啊,卡密,有沒有卡密薩瑪帶我離開這個世界啊——


第133章 大概又是一個過渡章啦

  岩融的表情很坦然, 分不清是天然還是真的閱歷深厚,總之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自然。

  「唔,竟然沒有我嗎?」他還很遺憾, 「主公您再考慮一下?岩融也有不輸於他們的帥氣哦?」

  ……不,你妄自菲薄了,以及是什麼給了你錯覺我會漏過你?

  我用余光迅速瞥了一眼床底的收納箱,在他看過來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那個, 絕對不能被發現。

  然而事態的崩壞發展已經讓我忘了這位是心意相通的半身, 雖說達不到讀心,但某些強烈的念頭還是可以捕捉到的——

  「果然有啊!」付喪神肉眼可見地自豪了起來,並發出了標准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是這樣的……算了,」此刃的反應過於奇特, 導致我無可適從的羞恥感都消散了大半, 我破罐破摔地放棄了遮掩,直接坐在了地上:「總覺得我在你眼裡的形像發生了某些了不得的改變, 但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倒也沒有,」高大的付喪神摸了摸下巴,學著我的樣子也坐了下來,「不如說現在的主公更『完整』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主公!」

  看我依舊消沉地恨不得當場去世的模樣, 他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端的是閱經千帆的從容:「和我見過的其他愛好相比,您的這個,很可愛哦。」

  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似乎有些深,我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有些好奇, 卻不敢出聲。

  總之不能在這個話題上耗下去了, 要轉移話題。

  我努力調整心態:「我還是和你說一說我的情況吧。」

  ……

  老實說,在我的認知中,這才是真真切切的破次元壁。

  我將夢境裡的遭遇當做一場奇妙的冒險和旅行,也因此給自己起了一個另外的名字和身份,將我所有被現實壓抑的夢想和衝動,以及認為最好的自己都填了進去,才有了「千手花」的存在。

  那的確是真實的我,卻也並不是完全的我。

  與最好的「千手花」相比,「凌霄」還擁有著無法摒棄的「壞」,作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也有與七美德相對應的七宗罪,會煩惱,會焦慮,膽小,猶豫……我也會有。

  我以為我可以將這個區分地很好,但事實告訴我錯了。

  旅行地越久,我就越無法控制地投入更多,這一次是岩融,下一次……會是誰呢?

  「以上,就是全部。以及,」盡量客觀地將一切說完,看著安靜地聆聽,鼓勵地看著我的付喪神,我深吸了口氣,「岩融,我將你……看做我的半身,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雖說在很多事情上很隨意,但是涉及到真正屬於我的物品,我會抱有絕對的占有欲。」

  我頓了頓,繼續:「在我的觀念裡,刀劍若有靈,是有擇主的權利的,我是說,現實中的我可能、並不是一個明主。」

  接下來的話我有些說不下去,一時間表情無法克制地帶上了一絲難過。

  在互相沉默了好一會之後,不知何時正坐的岩融開口:「主公。」

  我一個激靈:「是!」

  「此等話語,以後還請不要再說!」他的表情有些生氣,聲音聽起來也帶著壓抑的怒意:「刀劍擇主,吾從最初便已經確認了您的存在,至此,縱然此身隕落,也堅定不移!」

  「啊?」第一次見到這個僧侶打扮的付喪神這麼正式的模樣,我有些呆滯,緊接著一把抓住他的手,大聲說:「不是啊,你聽我說完,我接下來要說的,其實是——」

  「就算你不滿意也不行了,晚了!你是我的刀,將你劃入領地的我是絕對不可能再放你走的,沒門!」

  牢牢盯著他錯愕睜大的眼睛,我一鼓作氣將話說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理智上說這個時候得顧及你的想法,但是、難得有一個真正歸屬我的東西嘛……」

  就是因為這個行為任性又獨斷,一個處理不好沒准就談崩了,我才有些難過。

  結果、咳,岩融沒有因此而厭惡我正是太好了,誒嘿。

  我強行忍住想要上翹的嘴角,不行,不能太過於得意,要——矜——持——

  「主公,您真是……」岩融往後一靠,剩下的話消散在空氣中沒有聽到,不過我想也知道是在罵我。

  但是,就像我剛剛說的,晚啦!

  我!凌小霄!有自己的刀了!

  會說話的刀!是半身哦!

  「誒嘿嘿~」我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啊,對了,這樣的話,我得再做一次自我介紹,嗯,我叫——」

  「我知道。」岩融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您的名字。」

  「欸?」我疑惑地發出一聲氣音,看著站起來擋住窗外光線的付喪神,逆光的角度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這一瞬間,我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危險:「岩……融?」

  「您忘了,我們的記憶偶爾是可以互相流動,以閃回的方式出現的。」他的周身漸漸地包裹上了一絲神秘的氣息,這個時候,我仿佛才意識到,和我簽訂了契約的,是一個末位的神明。

  「——▆ ▆ 。」

  不可知的語言,我卻莫名地知道是在呼喚我,靈魂傳來不可抑制的戰栗,我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也只是一瞬間,本能驅使我猛地往後一仰。

  「咣——」實木發出了最後的悲鳴。

  「啊——」我也發出了痛徹心扉的悲泣,「嗚我的櫃子QAQ」

  事實證明,腦袋太硬也不是什麼好事。

  凝滯的氣氛蕩然無存,前一秒還在耍酷的大個子付喪神彎著腰,低著橙色的腦袋被我抄枕頭打:「好好的諧星為什麼要走陰暗反派的道路,我差點被你嚇一跳啊岩融!」

  「哈哈哈哈哈哈——」付喪神試圖用大笑蒙混過關,理不直氣也壯地大聲:「對不起!」

  「你完全沒有反省吧,」我更怒了,「契約傳過來全是開心的情緒啊,你糊弄我也好歹收斂點啊!」

  「主公啊,」完全沒打算收斂的付喪神一把撈起了叉腰的我,拋:「您的意志我接收到了,請隨自己的心意繼續前進吧,無論如何,岩融將與您同在!」

  「說這句話之前先把我給放下來啊——」

  可惡,被當小孩子糊弄了吧,絕對是吧?剛剛那個是什麼完全沒有說啊!

  ……

  總之,在此起彼伏的波折之下,總覺得XP暴露什麼的也無關緊要了呢。

  我佛系地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淡然地想:只要最為底線的,床底下那一箱本子還封印著,其他的,都讓它隨風散去吧。

  至於岩融?

  介於各種主觀和客觀的原因,我直接把他變回本體塞進衣櫃裡了。

  就那個破了個大洞的衣櫃,我找了個牆紙糊了糊,把裡面疊著的衣服挪出來,就是他暫時的臥室了。

  ……有種哆唻A夢的奇妙既視感。

  『抱歉岩融,我的房間有點小。』我有些愧疚地拍了拍一看就很貴的刀柄,決定以後搞個正經的刀架來。『先湊合一下,穿梭世界壁壘其實消耗不少?這裡可以說是最安全的世界了,你放心睡。』

  刀柄默默地振動了兩下,表示沒關系。

  「我回來啦——」門口傳來小春難掩興奮的聲音,「聽說我們花花出息地帶了男人回家?」

  我的手一抖,茶水潑了一半,人淡如菊的表像直接破功。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解釋!」

  我大驚失色地衝了出去。

  ……

  大概是在急診的崗位上見的世面多了,我和小春的解釋要順利地多,家庭會議的方向也從當下的問題發展到了接下來大家共同的正事討論。

  我率先舉手:「岩融的情況我會加以約束,會以刀的形態出現居多,確保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

  「好的,可以,就當你在房間裡養魚了,過。」

  我欲言又止。

  ……為什麼是魚?

  嗯,不過岩融的那一排鯊魚齒是挺讓人影響深刻的,有過一面之緣的賽賽指的應該就是這個吧。

  得到自我解釋的我略過了這個話題,再次:「需要在家添加一個時間縱軸備忘錄。」

  「這個我在准備了,下一個。」

  我再再次:「我最近可能得回家一趟,有一些令人在意的事情要確認,刀過不了安檢,我會留下。」

  「明白,只要保持刀的形態我們沒問題,你到時候保持聯系,手機不要靜音。」

  提出問題,解決問題,不能解決的給出備選方案,這次的討論要比往常久得多。

  最後基本敲定接下來的生活方式,另外兩人沒有太大的改變,更多的是為了配合我做出的變更,以及以防我一睡不醒做的定時簽到板和緊急呼叫方式。

  ……必須值得一說的是,另一位室友也成了我旅途經歷的忠實聽眾,並真心實意地追起了連載。

  雖然覺得槽多無口,但我還是滿足了這兩個室友的好奇,畢竟都到這個地步了也沒什麼可以瞞的了。

  聽故事聽得心滿意足的小春突然提起一件事:「對了,花花,你房間裡的那些東西,要搬出來嗎?」

  我的表情一僵。

  是的,我的兩個室友都知道我的愛好。

  「……不了吧,」我遲疑道,「我無法忍受一覺醒來家徒四壁的感覺,會讓我覺得物質和精神的極度貧瘠。」

  然後干渴而死。

  我捶桌:「喜歡戰損有什麼錯!」

  ——沒有!我沒錯!我就不改!

  反、反正也只有岩融這個半身的存在知道這個,其他的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打破次元壁過來的啦,這可是次元壁誒,哈、哈哈哈……

  應該不會吧?

  「隨你啦,」小春面不改色地將幸存的桌子從我手下挪開,接著偷偷湊了過來:「不過,我稍微有點好奇,花花啊……」

  我戰術後仰,警惕:「有話說話,別靠那麼近。」

  小春對我的退縮不為所動,甚至又往前探了一個身位,壓低聲音,循循善誘:「你的xp咳,我是說,你的愛好,在你的經歷中應該能遇到很多吧,怎麼就?」

  她的臉上寫著幾個恨鐵不成鋼的大字:你怎麼就不為所動呢!

  「em……」我表情微妙。

  話是這麼說,然而事實上,每次作為當事人的我,不是在拼命不要死掉的路上就是在勤懇干正事,要麼就是打架上頭,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再就是……

  旅途的最初,星辰墜落的時候,碎裂的鎧甲玫瑰。

  「……審美,拔高了吧?」

  「什麼?」

  「——什麼都沒有!」


第134章 你們都以為我沒有

  這次沒有不講理的世界橫插一腳, 我在又休息了幾天後,再次踏入社畜的生活。

  除了總是會被同事懷疑力氣突然變大了、某些時候氣勢突然變得很可怕之外,以及必須要把自己包裹得只露出一雙眼睛,未免被人追問怎麼突然變漂亮了之外, 還有盡力避免不在領導面前展示不科學的醫療技術之外……一切, 都回歸了正軌。

  在磕磕絆絆、遮遮掩掩地上了一個周期的班後,我算是找回了生活節奏, 也漸漸地放下了警惕的心。

  然後在某一個休息周期, 我獨自一人坐上了回家的高鐵。

  就像我之前和室友說的那樣,我有一個……在意的想法不得不去確認。

  關於, 血脈遺傳。

  我還是很好奇,自己作為從出生到學習到工作,一切生長軌跡都有跡可循的種花公民,心智健全而積極向上, 唯物主義辯證思維根深蒂固,對這份土地的歸屬感無可撼動,怎麼會有天生的宇智波血脈。

  既然有跡可循, 那就可以排除掉時空穿越,此身既然存在血脈遺, 也可以排除掉轉世重生, 這兩項最有可能的選項被否認,那就只能往祖輩身上找了。

  比如最直接的——

  「族譜?咱家就那麼幾號人,哪有什麼族譜,你爸那邊倒是有一本, 」開著小電驢來接我的母上大人回憶道:「在咱家閣樓上積灰吧, 你找這個干什麼?」

  「有點好奇, 」我左顧右盼, 「咱家這一片變化好大哦。」

  「你都一年沒回來了,當然會這麼覺得。」母上大人平淡道,「想看的話晚上回去帶你找,我們先去你外公家,人念叨你好久了。」

  「好哦~」我拉長了音應了一聲,「晚飯也是在外公家吃嘛?」

  「不然呢?一桌子都是你喊了一年想吃吃不到的菜。」

  「好耶——我喜歡!」

  「哎哎哎別扭,多大人了,坐安分點開車呢!」

  「哦……」

  忘記這是一輛普通的小電驢了,我悻悻地縮了回來,再也不敢亂動。

  隨著小電驢拐進小道,高低不平的石板路,此起彼伏的雞鳴犬吠,我才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我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鄉村家庭,父親這一系和那個年代的每一戶人家一樣,時代以及各種因素造就了一個家族的人丁龐大,時間久了分支也多,雖說各自的日子過得都不富裕,但至少人丁興旺,而這也早就了錯綜復雜的血緣關系網。

  如果真的存在某種「異樣」,按常理推測也該是藏在枝繁葉茂的森林中更為合理。

  而與父親一脈的龐大親戚結構不同,母親這一代只有一子一女,到我這一代也是如此,並且我媽我舅我和我弟,排下來個個都是重度近視。

  當然,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了。

  「外——公——」顛簸的小電驢還沒停穩,我就一個縱躍翻了下來,掀起一陣風,跑得比門口的領居家的狗還快,「我來啦——」

  搬個小馬扎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人十分默契地伸手一接:「哎,乖花,回來啦。」

  後邊是火冒三丈的大吼:「誰教你的車沒停穩就往下跳,不要命啦!狗都沒你跑得快!」

  我咧嘴一笑,渾然不懼。

  哎,這也是回家的感覺~

  ……

  結果什麼也沒查到。

  我喪喪地踮起腳把泛黃的本子塞回去,蔫噠噠地下樓:「媽我看完啦……嗯放回去了……好困……睡了先……」

  翻找一本書的人名的時候還得開寫輪眼尋找異常,工作量雖說不大,可全程對力量精細程度的把控也挺讓人頭疼的,至少現在的我是頭昏腦漲,視線裡的可視物和不可視物已經全部攪在一起了。

  典型的用眼過度。

  我眯著眼睛,摸索出一瓶特制眼藥水滴上,多余的藥水混著生理性淚水順著眼角劃入鬢角,又涼又癢。

  是方向不對嗎?

  還是我一開始就錯了?

  「啊好煩,推理找線索我就是不擅長啊,」我有些懊惱,抱著小毯子滾了一圈,還是意難平,又嗚嗚叫著錘了錘床板,「有沒有答案可以抄啊媽——」

  【——】

  「……?」我小心翼翼地縮回手,扯住被子蓋住頭頂,茫然地,不確定地咽了一口口水。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回應我了?

  錯、錯覺嗎?

  我連探出腦袋的勇氣都沒有,干脆眼睛一閉,就保持著這個被悶著的別扭姿勢,瑟瑟發抖地睡著了。

  ……睡著了。

  對,我應該睡著了才對?

  我飄在空中,不確定地捏了捏自己的臉——不痛。

  看來,又是夢?

  而且看下邊的環境,好像又是木葉?

  夢不僅可以是連續劇,還能進化的?

  這次的我竟然有形體了耶。

  我歪了歪頭,順著感覺往下幽幽地飄了過去。

  讓我康一康,這一次的落點,是——

  「轟——!!!」

  爆炸,土和血,以及——

  一個穿著團扇族徽衣服的瘦小身影,從煙塵的邊緣撲了出來。

  夢境中大概沒有什麼用眼過度這一說法,也就導致了,我可以將這一片的戰場都看個明白。

  很明顯,這裡剛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戰爭,第幾屆忍者大戰尚不好說。主力戰場應該不在這裡,衝突目測以埋伏和截殺為主,而衝出來的這個孩子——男孩,戰場上摸爬滾打拼命活下來的孩子幾乎都是和他一般的模樣,可這個身高也太矮了點……有五歲嗎?

  不對,他是誤入,被卷進來的!

  我猛地往下俯衝,爆炸的余波尚存,幼小的孩童直接被掀翻,而與此同時,從密林深處,射來了暗啞無光的暗器!

  「轟——!」

  又一聲爆炸聲起,進退不得的獵物顯然無處可逃,也正是這時,形式再變!

  至多五歲的孩子,五官還沒長開,分不清身份,全靠記憶和本能在躲避攻擊,而當他避無可避之時,我看到了他舉起結印的雙手——

  是宇智波標准的豪火球術。

  這個年紀,在絕境能有這樣的反應,當真了不得,哪怕下一秒這孩子的雙手被苦無貫穿,可吹出的豪火球也已經成型,為他爭取了一秒的生存。

  一秒鐘,足夠了!

  0.5秒。

  我逆著升騰而起硝煙而下。

  「抓住——」

  半透明的手和穿過了沾滿了泥土和污血的衣領,抓了個空。

  0.9秒。

  我憤怒地回頭,瞪向陷入絕境的孩子。

  什麼啊,夢境也好,現實的倒影也好,你但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絕不允許又無意義的死亡出現!

  不管什麼方法,能用的,都給我起效果啊——!

  有這麼一瞬間,我真實地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火硝味,四散而開的一朵火焰從腳底舔舐而過,比眼前的爆炸更劇烈的,從眼眶深處炸開的痛苦驟然爆發,同樣炸開的黑色漩渦從暈厥過去的孩童背後出現,而我甚至來不及再看一眼,直接就陷入了黑暗。

  「——!」

  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又是……夢?」我心有余悸地摸上眼角,那裡還殘留著夢境留下的幻痛,「噩夢……是睡前被嚇到了的原因嗎?」

  呆呆地抱著毯子坐了一會,我摸了摸頭上已經徹底涼透了的冷汗,自言自語地又躺了回去:「算了……天還沒亮,再睡會……希望這次別再做噩夢了。」

  ……

  之後的我的確沒有再做夢,無論是這種意義不明、分不清現實虛幻的清醒夢,還是那種可以控制的,時空旅行的冒險夢。

  假期三天,一無所獲。

  結果回家跑了這一趟,猜想沒有得到證實,疑問反而積壓得更多了。

  「所以你在找什麼呢,花花。」母上大人將最後一袋打包好,有序地塞進臌脹的行李箱,「難得見你這麼有心事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低著頭,踮起一只腳一下一下地勾著□□,「可能是我想錯了吧。」

  「說話神神秘秘的。」她瞄了我一眼,撈過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好啦,要帶的衣服和特產就這麼多,其余的大件就不給你打包了,昨天已經提前快遞過去,算下來應該和你差不多前後腳到,記得去拿……記住了沒?」

  「記住啦。」我從她的手裡接過行李箱,單手拎起,「那我走啦?」

  說著就准備跨上安靜等在一旁的車。

  「等等,怎麼還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她無奈地按住我,「每次都走的這麼干脆,到時候回去了又該說想家了,就你這個慢好多拍的性格,別人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怎麼說你。」

  我乖乖地停下腳步,聽母上大人訓話。

  「你給我好好聽進去啊,小木頭,」腦袋被敲了敲,「都這麼大了,別總一個人呆著,多出去走走,認識些人?」

  「嗯。」我想了想,覺得最近的自己充分達到了以上的要求,補充道:「我聽進去了。」

  有好好出去旅行,也認識了好多人,只是這些人,只能盛開在我的記憶裡。

  「那有遇到想要帶回來給我看看的人嗎?」

  我沉默。

  「不是在催你,別總嫌媽媽煩,」陽光下,已經開始老去的母親看著我,目光裡是濃濃的擔憂,「瘦了,變漂亮了,力氣大了不少,人也突然回到了小時候的活潑,是好事。」

  我手中的行李箱磕在了地上,底部的滑落骨碌碌地滑開。

  「但還是什麼心事都藏不住,」她摸了摸我的臉,就和小時候一樣,笑了:「就像現在這樣的表情……沒事兒,不用說,我和你爸的眼界就這麼點大,你說了沒准我們還得吵一架,這樣就好,你自己高興舒服了就好——你開心嗎?」

  我愣愣道:「開心的。」

  「那就行了,」她笑眯眯地,用沒有放下的手地捏了捏我的臉,「所以有人追你嗎?」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我已經不知道作何表情:「我不知道。」

  「哎,這才是實話。」結果她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我再問你,我最開始問得那個,真的一點也沒有過嗎?」

  「我……」

  「嘟——」刺耳的鳴笛聲響起,原本還耐心等著答案的母上表情一肅,強行按住我的肩膀轉過身。

  「行了,車在催了,這個問題自己好好想,快走快走。」

  「?」我困惑極了,一步三回頭地去撈滑遠的行李箱,「媽媽?」

  「問什麼問,趕緊的走,」這會換她催促揮手,「反正我也不指望你先動心,你又不准我催,有疑問自己想去。」

  直到坐上了回程的高鐵,我還在想離別這番的話。

  ……我難道真的這麼寡,一點也沒有動心過嗎?

  不的。

  我將頭抵在側邊的玻璃窗上,輕聲回應道:

  「有的,吧。」

  只是,此去種種,皆如大夢一場,不願,也不敢。

  不如不想,自欺欺人。


第135章 傾盡全力的感激

  回去的時候發現岩融已經進入了深眠, 我不由得舒了口氣。

  在徹底把浮動的心緒收斂好之前,還是減少接觸的好……可惡啦,都怪媽媽來這一出, 我都不能正常地面對這些相關人士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了約束自己過分發散的思維有多努力!

  「所以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我悄悄地扣上櫃門, 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試圖清空大腦,「這樣下去可不行, 快點變回原來的我——沒事, 我可以的, 只要不去想,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來的不是麼?」

  總之,少胡思亂想多做事,忙起來忙起來!

  把旅行帶過來的特產整理整理,上網衝浪了解一下最近的大事找回離開前的狀態, 一直擱置的日語讀寫提高班也可以開始了, 還有先前為了多一條解決辦法報的移植培訓班,雖說已經找到再生搖籃這個解決方法了, 不過技多不壓身,去學一學總不吃虧……很好,這麼一盤算, 要做的事情還不少。

  衝啊,為了更好地自己!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雜念, 照著計劃一點一點地將生活重心轉回來,所幸接下來的時間也足夠寬裕, 大約真的是為了讓我好好放松, 我沒有再接觸到夢境的異樣。

  除了唯一發生了改變的我, 世界依舊按照原有的軌跡前進著。

  原有的軌跡……

  「咦,給我的快遞?」

  這天,剛下班到家的我一頭霧水地拔出鑰匙,順手帶上門,「我最近沒買東西啊?」

  「不知道,快遞小哥勤勤懇懇爬了五樓送貨上門,收件人的確是你的名字,」今天在家的是小春,她指了指客廳的包裹,「喏,放那裡還沒動過,我看寄件地址好像是你老家那邊。」

  「那就奇怪了,我家如果給我寄東西都會通知我一聲,」我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扔,蹲下去仔細打量,「地址的確是老家……這個地址,外公?」

  一向不怎麼接觸新事物的外公怎麼會突然想到要給我寄東西?

  我謹慎地,先掏出手機,點開母上大人的頭像發了個信息。

  總有一種要超出預料的發展,先探探口風。

  那頭的母上大人大概正好閑著,很快就一個視頻電話回了過來:「你上次回來不是找什麼東西,後來沒找到還一副很難過的樣子,正好我前兩天去你外公家吃飯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

  「也沒有特別難過吧?」我把屏幕放到一邊,摸出一把美工刀開箱,下意識地反駁:「頂多有點失望,反正找不到也不怎麼影響啦,而且我都已經放棄了,那這個快遞是怎麼回事?」

  「就那麼回事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最疼你,一聽這話就去倉庫翻了,」她作努力回憶狀,「到後來真被他找著不少東西,說是反正自己留著也沒用,就一股腦全給你了。」

  我哭笑不得:「我看他就是趁著這個機會給我塞東西吧,就上次回去沒塞成功還一直惦記著,你也不攔著點。」

  「他性子起來我哪攔得住,至少都不是什麼特別貴重的,人是你親外公,收著唄,」她笑了,「多記著他的好,回去多看看他就好。」

  說話的功夫,我這邊已經開箱完畢,在掏出一層一層的泡沫紙和瓦楞紙後,我看清了箱子裡的那堆東西,一時間不知作何表情。

  「不是特別貴重,也就是說還是有些貴重的吧,不如說好多東西我收真的合適嗎?」我頭痛極了,「銀元,教員頭像的胸針,童鐲,長命鎖……還有一本相冊?」

  「都是你外公自己一點一點攢下來的,你可以慢慢看,」母上大人的臉放大,「他們這一輩可喜歡藏東西,他自己也說了,有好些藏到後邊連自己都不知道來歷——花花?你在聽我說話嗎?」

  「……在,」我回過神,將不小心掰彎的刀片放到一邊,「在聽的。」

  在一大堆的雜物中,有一個不醒目的小盒子混在其中,大概是快遞路上的顛簸,盒子的蓋子被震地開了小半,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是一塊染了血的布料。

  血跡已經完全陳舊了,導致分不清它原本的顏色,材質不明,基本的形狀還在,可以推測材質韌性很好,目測已經有些年代了……到這裡都很普通,但如果要算上布料上的那個模糊的、卻依稀可以分辨的圖案呢?

  我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盒子周圍的東西撥開,捧起——

  折疊蜷曲的布料露出了它的全貌。

  紅色的下弦月,連接著白色的扇柄——是族徽。

  我再熟悉不過的,宇智波的族徽。

  『哢啦……哢嚓……嗙!』

  我仿佛聽到了次元壁徹底脆裂的聲音。

  雖然一直都有預料,但是這麼明晃晃的事實擺在面前,我連最後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不是夢啊。

  我一點一點地將這塊布料收起,放入盒子中,蓋緊。

  外公是被丟棄後撿來的養子,這件事情在我們家不是什麼秘密,畢竟家裡沒有族譜,也沒有時常走動的親戚,這類事情放在那個年代,生下的孩子養不活送走到鄉下的事情並不少見,所以,我一直沒有往異常的方向去想。

  這麼說來,他的視力一直很好,每季上山下河,砍柴撈魚,從未失手。自他以後,子輩孫輩,成年後卻都戴上了厚厚的眼鏡。

  疑點從一開始就擺在了我的面前,只是遲鈍的我一直沒有發現。

  「媽媽。」我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以前外公兩只手的手背上,有沒有一個貫穿的傷疤?」

  「怎麼突然問這個?」驚訝於話題的突然轉換,母上大人沒有發現我的異常:「……有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吧?當時見過還被嚇到過,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慢慢地就消失不見了。」

  「是這樣啊。」我點了點頭,將視頻通話對准自己,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消失了……就好。」

  傷疤代表著牽絆和聯系,既然消失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多年以前,母親還處於幼年期的某個時候,他與另一個世界的最後的一絲牽絆被斬斷,並在多年以後,被時間和土地同化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看,哪怕是再次接觸,他都不曾記起這件東西的由來。

  【是您做的吧?】掛斷通話後,我手指微動,輕輕地撥弄著空氣,【『母親』。】

  【——】

  【嗯。】不可知的語言,我卻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謝謝您。】

  謝謝您接收了多年以前的他,也謝謝您庇護多年以後的我。

  所以,我也該為之前做下的事,善後了。

  我對一直擔憂地看著我的小春笑了笑,站起來,走到客廳入門的白板前,寫下自它被安裝後的第一行字。

  關於我選擇主動入眠的告知。

  「應該還能趕上新年吧?」我一格一格地將日歷劃去,「今年的年休還沒有提,一次性都用掉吧,領導不批就請假,再不行就遞辭職信好了——啊,我最近膽兒真的肥了不少。」

  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畢竟此次一去,不知歸期,也不在乎這些了。

  ——我從來不相信,憑借我的眼睛可以將一個大活人撕裂次元壁送過來,甚至能得到比它高一次元世界的認可和接收。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贈予。

  我要再一次回到那次被疼痛中斷的夢境,那個現實,去支付可能需要的代價。

  ……

  介於這次是主動方,有足夠時間的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備以及並不詳盡甚至是一團糟的計劃,最後趕在跨年的前幾天,將現實能想到的一切安排妥當——最後甚至抱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還補著買了幾份保險。

  並且沒有叫醒岩融。

  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心虛。

  心虛到在某天狗狗祟祟地將床底下箱子裡有關當事人的本子以及各種黑化下克上的文學打包送給了先前在漫展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瑪修「學姐」。

  我敢肯定,這次亂來再次醒來,我的這個半身大概、不,是絕對會氣炸,直覺告訴我很可能會出現一些我無法控制的情況,在那之前,要把一切相關的、有可能的誘發因素統統掐滅!

  黑化達咩,下克上達咩達咩!

  ……希望這些只是我腦補過度。

  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閉上了眼睛,正式開始有意識地控制「入夢」的全過程。

  在冬木的時候,醫生有說過,我的這種情況無限接近於靈魂的物質化,這類唯心和唯物之間的轉化暫且不去深究,至少可以明確的是,能進入到異世界的,從來都只有我的「靈魂」,或者說,意識。

  做夢,同樣也是意識活躍的體現。

  出乎意料的是,分明已經做好了支付巨額代價准備的我,這一次的夢境,卻與之前都截然不同。

  我不再是一個參與者,而是變成了一個全視角的旁觀者,仿佛在以「世界」的視角進行最佳觀影一般,先是看著黑色的漩渦形成,完整地將暈厥過去的男孩吞沒——現在仔細打量,這個孩子的眉眼的確有幾分熟悉,而我原本還以為是因為宇智波都長這樣。

  接著,運轉的黑洞並沒有消失,在早已空無一人的區域自顧自地湧動,蔓延,直到——

  它吐出了一個穿著睡衣的女性。

  我的心隨之跳空了一秒。

  被扔出來的女性惺忪著睡眼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拍了拍沾上草屑和泥土的衣擺,一點也沒有危機感地環顧了下四周,雙眼放空:「……啊。」

  我也:「……啊。」

  無他,這個人的臉簡直太熟悉了,熟悉到我每天早起對著鏡子都能看到那張臉。

  果然,傳送的代價就是等價交換。

  「果然,」那個女性抓了抓頭發,「是夢啊。」

  我不忍直視地捂住了眼睛。

  天哪,我真的有那麼遲鈍嗎?

  不是、等下,現在不是自我反省的時候!

  我抹了把臉,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好好想想,現在出現在這裡的絕對是過去的我,可依照現在的我還活著好好的狀態,作為代價的「我」,事實上並沒有被收走?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是那個吧,昨晚上熬夜看火影留下的後遺症,夢到的木葉?噫,還有苦無和手裡劍,我喜歡這個夢。」

  那邊,得出了結論的女性無知無覺地踏著夢游的步伐往密林深處走去:「根據我的經驗,這個時候做夢,我的起床鬧鐘也快要響了,趁著被叫醒之前,先參觀一下。」

  ——她精准而自然地、仿佛進自己家後花園一樣地向起爆符引爆的中心走去。

  處於上帝視角我也不受控制地跟著移動。

  穿過壓下來一層一層的樹蔭,「我們」在爆炸的中心點,無數個起爆符散落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瀕死的少年。

  一個,淺金色發色,帶著木葉護額,全身多處炸裂傷,器官破裂、被暴力挖走,只剩下一顆破碎的,即將停止工作的心髒的——

  「千手……?」

  「——繩樹。」

  命運的圓環,自過去而起,在未來的今天,合上了。

  我看到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心髒剖開互換的「過去的凌霄」,也看到了她眼底被挖心之痛激起的清明。

  「好痛啊……」仰面倒下的人瞳孔漸漸渙散,「這個難道……不應該是我的夢嗎?」

  「沒錯,這是夢。」

  早就已經解除約束,恢復了實體的我小心地接住了過去的自己,感受到驟然加重的、熟悉的斥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這種斥力,和當初在咒回世界替兩位五條先生承受過的差遠啦。

  「凌霄。」我捧起了呼吸逐漸微弱的『我』的臉,命令道,「睜大眼睛,聚焦!」

  在過去與未來的兩雙黑色眼睛對視的一瞬間,有一雙眼睛染成了明亮的紅色,黑色的勾玉飛快地旋轉,連線,變形,最後定格在了威力巔峰的萬花筒。

  屬於天鈿女和奇稻田的能力齊齊發動。

  天鈿女,屬於天命,是一線生機,是奇跡,是希望,是不可控的被動。

  而奇稻田,則是將這份一線生機拽於手中的,真實的幻覺。

  其能力為,被我一度稱為「自欺欺人」的雞肋幻術。

  「這是夢,」我緊緊地盯著那雙保持著唯一一絲清明的眼睛,斬釘截鐵地重復著,全力發動幻術,將這一個觀念牢牢地刻入那雙還未覺醒的眼睛裡:「『我』所堅信的,真可為假,假可成真。」

  ——某種程度上,也是可以比肩「別天神」等級的恐怖幻術。

  此刻的我終於明白了一切。

  難怪我一開始沒有將夢境和現實區分開。

  都是意識形態的不同改變,更何況「入夢」是人潛意識上浮的時候,我的想法就更加能夠決定了我的狀態和行動,再配合已經覺醒的萬花筒的幻術進行自我欺騙,於是:

  從最開始進步恐怖的體術天賦,到後來苛刻的查克拉學習限制,再到只有木遁的快速掌握,包括「只要我能理解並加以解釋」後迅速掌握的呼吸法,後來每一次敲到好處的峰回路轉……這些——

  只要對像是我自己,只要是我堅定相信的就一定可以做到——唯心到離譜,簡直就是天大的BUG。

  與之相對,當謊言被徹底戳穿的時候,反噬來的也更凶猛。

  「所以,唯心什麼的真的太唯心了。」我喃喃地按住了有力跳動的心髒,「還好還好,之前進了一回再生搖籃,不然就要交代在這裡啦。」

  血淚湧出的模糊視線中,本該死去的女性眼中重新煥發了生機,胸口排異劇烈的心髒開始緩慢融入血肉,消失的黑色漩渦自動出現,可這一次的空間開啟,並不是我。

  已經耗空力量的眼睛不可能有撕開空間的力量,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等價交換」。

  「代價——」

  樹梢擦過我的臉龐,蹭去了臉頰上沾染的血污。

  過去的我已經先一步撤離,而被留下的我,則感受到了一個擁抱。

  【不需要。】一個世界如此說道。【謝謝你,我的孩子。】

  林風拂過我的發梢,將我送到了另一個懷抱。

  毫無征兆的,我突然泣不成聲。

  第一個聲音,來自於忍者世界,我四分之一血脈的來源,給予了我傾盡全力的感激,而另一個——

  【孩子。】懷抱的主人說:【我來接你回家。】

  是毫無保留的守護。

  ——

  的確,世界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贈予。

  除了愛。


第136章 五等分的花嫁(?)

  我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

  「唔……」我迅速地又閉上了眼睛。

  眼睛, 好痛。

  我試探地摸了摸枕頭,果不其然,一手的濡濕。

  這次翻車翻得尤其嚴重, 卻又不那麼嚴重,至少我搞清楚了清因後果,還撿回了一條命回來,寫輪眼的掌握也終於不是被動開關了。

  而且我醒的快, 岩融還沒醒, 噢耶!

  在小心翼翼地確認了契約沒有異動後, 我特別慫地松了口氣。

  ……雖然現在的我也知道,和我心意相通到一定境界的岩融, 大概、很可能,是主動陷入這麼沉的睡眠, 也是主動控制自己不要醒來的。

  『你這樣,不是顯得我這個半身很失敗嗎。』

  索性也睡不著了, 我摸索著坐起來, 找到放著大薙刀的櫃子門, 也不打開, 就靠著薄弱的木質櫃門,低低的說, 「哪有你這麼退讓的刀劍的啊。」

  這一振名為岩融的付喪神, 本該是豁達的, 率性的,粗獷的武僧啊。

  「對不起啊, 是我太不懂事了, 還得你來遷就我。」對著沉睡的付喪神, 我很認真地反省自己的作為, 但緊接著開始訴控:「……但是你也錯!你怎麼可以這麼縱容我犯錯呢!」

  我收著力,很輕很輕地扣了下櫃門,表達不滿。

  「咳,總之……」

  我無比慶幸他現在還在休眠,因為接下來的話,如果被當事人聽到,我可能會表演一個當場暴力撞破天花板,連夜逃離地球的操作。

  「……總之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還有你也是,不要壓抑著本性啦,我們是互相屬於對方的半身耶,要是因為這些糾結有了疏遠,絕對不可以!」

  我緊緊閉著眼睛,這種剖析內心的話要說出口真的還挺困難的,我再次感謝當事人處於意識喪失狀態不需要回應。

  反正他只要不說話我就當他默認啦!

  「嗯……我說完了,這樣就可以了吧,應該是為時不晚的道歉和承諾——三秒內你不反對我就當你默認了哦?三、二、一!好的,你原諒我啦!」仗著當事人無法反駁,我自說自話地下了結論,又靜靜等待了一分鐘,確認櫃子裡面一點動靜也沒用,才徹底松懈下來。

  ——看來是真的睡著了。

  我揉了揉臉,如釋重負。

  就,雖說表達的都是真心話,但還是覺得有些微的不好意思,不過,反正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再多說一句也沒什麼吧?

  這麼一會功夫,眼睛已經慢慢地可以睜開了,我一邊借著高糊的視野將染了一灘血的枕頭巾收起來,一邊小步小步地往洗漱間挪去。

  我的手搭上了門把手。

  我停了下來。

  「其實你不用管顧慮那麼多的。」我微微偏頭,輕輕地,聲音細弱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我和你的相處很合得來,無論什麼樣的岩融,我都可以接受的哦。」

  「哢噠。」

  鎖被轉動的聲音,以及門被關上的聲音。

  乍醒時坦誠到不可思議,也可愛到不可思議的人類女性邁著不自知的腳步離開了。

  昏暗的室內,從一直沒有動靜的櫃門裡發出了非常輕微的一聲刀鳴。

  ……

  我徹底閑了下來。

  介於之前一度以為自己凶多吉少,我簡直是以安排後事的心情進行了一系列操作,然而事實上只是睡了一覺,連一半的夜晚都沒過去就回程了,導致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處於年休 調休 病假的空閑狀態。

  面對著意外漫長的假期……我陷入了狂喜亂舞。

  上次這麼長的假期還是大學畢業到工作崗位報道的那一段時間,作為一名合格的社畜,又怎麼會嫌棄假期少呢,反正今年的年終獎結算截止到我請假之前,對我完全不影響,至於明年?讓明年的我去煩惱吧!

  今年的跨年,我可以躺著無所事事地過啦,好幸福——

  特別是看兩位室友進入年終地獄的時候,我悠哉悠哉地綁著繃帶在家喝茶,就更幸福了耶!

  「你不要得寸進尺了,凌花花,」忙到吐魂的室友拽緊了手中的拳頭,「可惡啊,這份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姿態真的好欠揍啊——」

  「可是人家真的是病患哦。」我柔弱地摸了摸眼部纏得嚴嚴實實的紗布和繃帶,「干這一行,眼睛壞了也上不了崗吧?」

  是的,一百三十六章了,我終於干了第一章不敢干的事,跑了趟醫院,進行了正兒八經的全身體檢,也正兒八經地進行了眼部的治療,然後拿著診斷書,堂堂正正地去保健科,批了假條:)

  至於身體的不正常部分?又不是研究級別的檢查,只是普普通通的血液生化常規,問題不大啦,超自信的我完全不慌。

  我露出了志得意滿的嘴臉:「哈!哈!哈!」

  今年的我,是只屬於我自己的我,而不是「工作」的我。

  我愛假期!

  托這個福,我的學習計劃、補番計劃、日語提高班計劃統統都有了充分的時間。

  然後,在緩慢恢復的瞳力加持下,我終於,打開了那一份被我收了很久的紙張。

  「竟然真的是字據啊。」我撥開紗布,將保存完好的紙舉到眼前,仔細辨認上面的字跡,「我還以為這張紙的作用就是用來掩護金蘋果的……不愧是說話算話的羅馬尼,不對,真的只是一張紙嗎?」

  我認真地沉思了一會。

  為了不錯過可能存在的隱藏彩蛋,也為了滿足我快要溢出的好奇心,頂著傷口崩裂的風險,我毅然決然地開了寫輪眼。

  萬花筒是不敢的,不過三勾玉勉強還在承受範圍內。

  事實證明我的靈光一現沒有錯。

  這張在肉眼條件下普通不過的紙,此刻被覆蓋上了一層堅固的概念,而其上的文字,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趨勢暈染而開。

  【——這是不可能的奇跡。

  該一切歸還於天,化身為「無」的男人,因為億萬分之一的概率,被狠狠地、不容拒絕地從虛數之海的漂流中拉了回來。

  「沒辦法,畢竟都被問了『要不要吃草莓蛋糕』,完全沒辦法拒絕啊,哈哈哈……」

  粉發的男人這麼無奈地笑著,搭上了此世伸出的手。

  從此刻起,我必定會好好地,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活下來。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那個將我從極天的流星雨中,攔在身後的你啊——】

  「……」

  我保持著不可思議的表情,慢慢地,慎重地將這一份型月式的含蓄和浪漫收入相框。

  相框裡,徹底暈染而開的紙上,一朵手繪的紅色凌霄花,開於極天的流星雨之下,滿溢此世之惡的污泥之上。

  ——獨一無二的,屬於羅馬尼·阿其曼送給千手花的滿羈絆禮裝。

  ……

  「不妙啊。」我第三十七次搓了搓空無一物的腦袋,「是我想多了嗎?」

  仔細想想,型月的世界設定也和JUMP差不多,很多出生入死的羈絆也的確、挺讓人誤會的?

  對吧?果然是我過度解讀了吧?

  我並不那麼堅定地堅定了神色,決定暫時不去深想——反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算了……我不擅長分析這種東西,」我嘀嘀咕咕,「而且後面和醫生見面的機會,應該也沒有了吧?」

  這個時候的醫生,一定在兢兢業業地拯救人理吧?

  沒准正好和瑪修一起在著急被太空伊士塔爾綁架走的立香醬也說不定。

  我鄭重其事地洗了洗手,如臨大敵地點開手機裡的FGO,按照經驗氪了兩單,試圖抽卡冷靜。

  「下次再見到那張臉,大概就是日服披著醫生皮的人王落地吧,」我自言自語地點下十連,「還好我的醫生活了,不然我的心態一定得崩——噫,彩圈!!!」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發入魂的召喚界面,陷入了短暫的懷疑人生中。

  「等、等等,為什麼突然這麼歐……不對,」我震驚於自己突然不科學爆紅的運氣,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話說這位披著遠阪大小姐皮的英靈,好像也是活著被召喚到迦勒底的?」

  這種愈發不妙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不會吧?!

  我一腳踢翻了糊到臉上的猜測,決定當一切從未發生。

  「……反正,到時候再說吧,嗯。」

  ……

  我又出COS了。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看不慣每天下班癱在客廳不是在躺屍,就是在晃來晃去彰顯無事可做的我,更因為我的存在在某些人看來真的太過於欠揍,為了不發生室友情斷裂這種可怕的事情發生,我在兩位室友並不委婉的提醒下,終於決定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指出COS參加漫展。

  介於上次「我演我自己」造成的轟動,這次的我謹慎地避開了一切和火影有關的要素。

  哼哼,這次的我絕對不會再犯上次的錯誤了!

  我自信心滿滿地選中了看起來最平平無奇的鬼殺隊隊服,順便一提,該購買鏈接由上次的「瑪修學姐」提供。

  結果我拆包裹的時候,不僅拆出了平平無奇的隊服,還拆出來並不平平無奇的火焰羽織。

  我大為震撼。

  「哎呀,那個就當做是你給我寄的一堆本子的回禮啦,」那頭,瑪修學姐的聲音非常的消沉,「可惜這次我要准備考試去不了。」

  我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可是,我COS不了大哥啊?」

  「嗨呀,那種事情不重要,」咕噠夫學弟歡快地加入通話,「最近小破站引進了無限列車,大哥的人氣又迎來了一波高峰,我敢保證現場像你這樣穿的小姐姐不在少數,放心!」

  「是嗎?」我將信將疑地披上了羽織。

  不得不說,做工真的好,保暖又好看,而且挺能藏刀——如果我的日輪刀不是大薙刀的話。

  遺憾地看了一眼岩融,我權衡再三,還是選擇放棄。

  一切都是為了將暴露的風險降到最低噠!

  我摘掉了繃帶,帶上了六親不認的墨鏡,興衝衝地搭上了地鐵,向會場進發。

  事實證明,咕噠夫學弟說的不錯,架著格格不入的墨鏡,沒有束胸,也沒有佩刀,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我一進入會場,發現自己竟然是鬼殺隊cos中穿得最正常的一個。

  你永遠可以相信這一屆的沙雕coser!

  我收回了隨之准備拔腿轎跑的腳,帶著成功混入人群的驕傲,靈活地往人群聚集處鑽。

  群聚!群聚!讓我康康——

  輕輕松松鑽到最前方的我,看到了cos度極其還原的灶門炭治郎在跳火之神神樂——拿著某個攤位搶來的克洛洛團扇的祭祀版本。

  「哇——」我真心實意地感嘆,「好棒!」

  這個小哥明顯下了心思,幾處動畫中出現過的動作還原度奇高,余下動畫未表現出的部分,他加入了一些日式祭祀之舞的動作,整趟下來流暢優美,配上旁邊音響外放的《灶門炭治郎之歌》,竟然真的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或者說,太像了。

  哪怕沒有黑暗中燃燒一切的火焰,也缺了那麼一分斬斷一切的銳意,可就是這一份平和的溫暖,恍惚中,竟然像是大戰結束後,唯一的妹妹彌豆子恢復人身,獲得了幸福,放下仇恨的少年炭治郎,在勝利後的第一個新年伊始,站在寒風凜冽的木屋前,向天地跳這一段辭舊迎新的火之神神樂……一般。

  往事種種皆浮上心頭。

  旅行的第一站,那些在黑暗中並肩作戰,心懷勇氣,怒號光明的戰友們啊——

  這一刻,被激起了曾經的回憶的我忘記了周身的一切,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幾步。

  「抱歉,您的刀能否借我一用呢?」我扔掉了礙事的墨鏡,帶著微笑,向旁邊和我穿著同樣隊伍的人伸出了手,「一會就好了?」

  向前的腳步不減,我自然地接過了有人遞上的打刀——手感很輕,不過,有形就夠了。

  足夠了。

  我緩緩地,沉下了氣。

  雖說我只擅長大薙刀,但,如果只是跳一段火之神神樂的話,有著雙曾見過炭治郎完整地它連貫舞下的這雙眼睛,僅僅是復制出來,也沒什麼問題。

  我微微地瞌上了眼睛。

  「火之神神樂,一之型——」

  火焰的羽織在空中紛飛落下,沉浸在記憶中的我忽略了微微發熱的眼睛,將這一支劍舞帶到了真心喜愛著那個世界的人們面前。

  ——

  「——然後你就落荒而逃了?」裹著厚厚的棉襖的瑪修學姐和我齊齊蹲在某個攤位的背後,壓低聲音,「不是,造成了這麼大的轟動,你就跑了?!」

  「不、不然呢,」我一臉的茫然加不知所措,臉上綁著從某個場子順過來的繃帶:「相信我,這個絕非我本意……我只是一時間理性蒸發——而且你不覺得那群人好可怕嗎!」

  堪比上次的叫著「宇智波……嘿嘿……宇智波……嘿嘿」壓過來的大軍了啊!

  「話說回來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要准備考試?」我反客為主,小小聲質問,「你這一身,是瑪修極地裝吧?你是有多愛瑪修啊!」

  「這身暖和啊!」她一本正經地扣上了帽子,「至於考試,無所謂啦,少復習一天影響不大,這次要不是我反應快你就又被淹沒了耶。」

  「……」我頓時無言以對。

  是的呢,所以這次,也多虧你反應快把可憐的咕噠夫學弟獻祭掉了。

  我憐憫地看著聚集的人群,以及那個弱小無助的黑腦袋,忽略掉隱隱作痛的良心。

  「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小幅度地挪了挪腳,「你確定要陪我在這裡蹲著嗎,感覺他們一時半會散不掉,你不去逛攤子?」

  「攤子什麼的,哪有你好看,」瑪修學姐推了推眼鏡,「姐妹,說實話,認識你是我今年最大的收獲。」

  「……謝謝?」

  「不客氣。」她擺了擺手,從背包裡掏出一頂假毛:「給,把這個戴上。」

  我盯著那個極具辨識度的橙紅漸變發色,緩緩地打出問號:「?」

  「偽裝呀,」她露出了羞澀中帶著慫恿的表情,又把手中的假毛往我這邊遞了遞,「本來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派上了用場呢——」

  別無選擇,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我默默接過,忍了忍,沒忍住:「可是,女體化的煉獄先生好奇怪哦,雖說以我現在的食量的確也可以解決11盒便當……」

  「嘶——」等著我換裝的她突然倒吸一口氣,重點完全錯誤,「那個稱呼,能請你再說一遍嗎!」

  「嗯?煉獄先生?」

  「對對對,日語也請——」

  我耐心:「ホモィゑイモ?這樣?」

  「對對對,就是這個充滿了故事的語氣,」瑪修學姐滿足地嘆息,「感覺光是聽一個稱呼就能腦補三十萬字的了呢。」

  「……哦。」我干巴巴地別開眼。

  這個在某種領域詭異的敏銳度,我異常謹慎地不敢接話。

  看來以後要在她面前避免類似於「斑先生」「扉間先生」之類的稱呼……不對,這麼一來,不是好多都要避免嗎!

  我懷著自己也說不清的凝重心情套上發網,開始將腦袋往假毛裡面懟。

  那頭,奇怪的XP得到滿足的瑪修學姐回答了我的疑問:「你說的是人設吧,這個不用擔心,畢竟我們一開始的定位就不是女體的大哥嘛。」

  我奮力地和假毛作鬥爭。

  「目光要放得遠,膽子大一點,我們完全可以把定位放在煉獄家的女孩上嘛。」她自信地宣布,「這麼一想是不是很合理?」

  我開始努力折騰發卡。

  「反正,按照煉獄家自古有的觀篝儀式,既然每個出生的男子都是橙色的小貓頭鷹,那女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撕拉——」

  我一個手抖,直接將手中脆弱的假毛撕開了。

  「你說什麼——」我從被橙紅發絲包圍中睜開眼睛,聽到了自己發顫的聲音,「什麼,觀篝,儀式?」

  「啊、啊?」她似乎是被我嚇了一跳,在我克制不住散出的氣場之下,帶著余驚未定的表情,下意識地解釋,「你不知道嗎?就是那個貓頭鷹是怎樣練成的——」

  「……什麼?」

  「煉獄家,當女主人懷孕期間,連續觀看大篝火7日,每日兩小時,煉獄家男子出生後的發色就會呈現焰色,我們都將這個稱作《貓頭鷹是怎樣煉成的》,不過這個設定普及度不廣,你不知道也……」

  少女的磕磕巴巴的聲音漸漸的遠去,我感受到了一陣眩暈。

  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

  至少,夢境之旅的一切,我都有妥善珍藏。

  記憶中,在最後的分別時,不敗的紫藤花下,有一雙永遠在燃燒的金紅瞳帶著我看不清的情緒注視著我,說:

  【煉獄家有常年開放的七日篝火。】

  【你若是願意,回來時,我帶你去看。】


第137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無所適從地捧起了散落在肩頭的火焰色發絲, 覺得連呼吸都被這一份慎重又直白的心意浸染。

  是我想多了嗎?可這個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是多想了啊。

  這份——

  大概是一直沒有說話,旁邊的人擔心地拍了拍我:「你怎麼了?」

  「沒,」我閉眼, 收回震蕩的心神, 再睜開, 「剛剛想通了一些事。」

  我小心地將散落的發絲收攏, 抱歉地遞給她:「不好意思, 弄壞了這個。」

  看出我不想多說,她貼心地轉開了話題:「本來這個也是和你這一身配套,要送給你的, 壞了就壞了。」

  我這一身……

  我局促地捏著火焰的羽織, 覺得剛剛緩解的眩暈又開始加劇。

  瑪修學姐已經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不過偽裝壞了, 接下來除非出現什麼能更吸引人的事,不然我們得在這裡蹲一會了, 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還在走神, 被問起就下意識地順著心裡想的說:「……要盡快回去一趟,以前不知道, 現在意識到了, 這個……絕對不可以忽視,哪怕我現在什麼也沒想明白, 甚至無法給出明確的回答, 但至少要告訴他——」

  煉獄先生,您的心意,我接收到了。

  即便生澀, 即使一無所知, 也要用與之相對應的慎重, 給予坦誠而真心的回應。

  至、至於再之後的, 到時候再說吧?

  我猛地搖了搖頭,把發散的深思給晃了回來,一定眼,對上了少女好奇萬分的眼神。

  「嗯嗯,你繼續說,」她眼神催促,帶著誘哄:「告訴他?」

  「什、什什麼?」我脖子一梗,「你聽錯了。」

  「好的,我聽錯了。」她露出了滿足而適可而止的笑:「姐妹,我不得不再說一次,今年我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了你。」

  「請務必不要告訴我這個幸運的定義,謝謝。」

  「嘿嘿~」

  漫展的現場的各位都很博愛,除了激推毒唯,也沒有誰會從頭到尾死盯某一個存在,我的處境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進退維谷,到後邊之所以沒有走,只是貪圖會場的各種本子而已。

  況且偽裝什麼的,再怎麼說也是柱間先生教出來的,耳濡目染之下,一些皮毛基礎,我還是會一點點的!

  難得出一次門,當然是要逛充分啦。

  於是我非常沒有數地抱著一摞需要打馬賽克的本子回家了。

  「孩子就那麼點愛好,為什麼要扼殺。」我嘀嘀咕咕地探頭探腦,明明是回自己房間,卻干出了做賊的架勢,「很好,沒有埋伏。」

  熟練地拉出床底的箱子,原先的庫存已經全部送出,空蕩蕩的正好放得下這一批新貨,一股腦地將這些無法見人的文學物品收好,貧瘠的精神也終於得到了極大滿足。

  「好了,娛樂到此為止,接下來,」我虛虛地點了點眼角,「就是要想辦法盡快回復瞳力。」

  無論是主線的售後還是臨時出現支線,都需要眼睛力量足夠這一個大前提,可是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關於對寫輪眼的控制和了解。

  離開時,扉間先生的話還歷歷在目:你需要去找更了解它的宇智波斑。

  沒有人會比宇智波斑更了解寫輪眼。

  ……斑先生。

  我大腦空空,往後一倒,仰面攤在豆袋沙發上。

  跟隨著我走過了兩個世界的大團扇被我好好地擺在房間的櫃架上,而距離我上一次見到斑先生,好像已經在很久以前了。

  但是,有些東西,是時間無法衝刷掉的,甚至於時間過去的越久,記憶裡的就越發的鮮明。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當是時,月色,白細沙雪色,以及——

  【你已經拉住我了。】

  我猛地捂住眼睛,忍住哀嘆的衝動。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偏偏——

  「觸底反彈,這就是幻術反噬嗎,」我無力極了,氣若游絲地反省,「我現在看誰都不對勁,救命啊——」

  這種時候我哪兒敢見人啊!

  「沒辦法了,再疊一個幻術吧,」我掙扎著爬起來,把臉懟到鏡子前,「雖說現在後遺症已經不得了了,但那畢竟是斑先生,萬一冒犯——」

  絕對會被打死的吧,柱間先生都攔不住的那種。

  全身的細胞久違地回憶起了被毒打的痛苦,我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哆嗦,被腦補嚇得加大了幻術的強度。

  還好這類唯心的幻術涉及到本性,不怎麼消耗力量,更類似於瑪修的卡美洛之盾——只要我越堅信,它就越堅固。

  「可以,」靠著作弊冷靜下來的我全身煥發自信的光輝,「我又好了!我無所畏懼!」

  就是好像自信過頭了?

  我撓了撓頭,遲疑一秒,決定將這個拋之腦後。

  算了,問題不大。

  相比於同位面的聯系,次元壁的跨越消耗呈翻倍增長,為了盡快聯系上人,下副本要比留在主世界要快得多,而礙於前面去過的幾個世界已經留下了印記,不好隨便折騰,所以我決定——

  開個新副本!

  鑒於寫輪眼還在修養中,不能精確到範圍,具體的選擇權就交給世界吧~

  我虔誠地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的動作:請給我一個不用動腦子,最好能一步到位,可以抄作業的世界吧。

  好,祈禱完畢!

  我探過頭去確認了一下大薙刀的狀態,想了想,退了一步,轉而墊腳把上鋪的大團扇搬了下來。

  岩融的修養已經步入尾聲,現在正處於適應新世界規則的階段,這個過程還是不要中斷的好。

  「噗休噗咻~搭檔親,你繼續休息,我先帶上這個走,」怕吵醒到休眠的付喪神,我小小聲地留言道:「我們倆的本體都在同一個世界,遇到緊急情況我會開契約叫你,你只要回應了就能一起過來啦。」

  公共區域上次的留言板還沒有擦掉,工作方面假期還有富余,無論主觀還是客觀都可以說是最沒有壓力的時候。

  我最後確認了一遍,將日歷小心地扶正,用筆在月末打了個圈。

  一月三十一,除夕夜,一定要回來。

  隨後關窗,拉窗簾,關燈,手機插上電。

  「那麼,准備完畢。」

  我換上了新買的同人睡衣,平靜而期待地閉上了眼睛。

  「旅途開始。」

  ——

  世界級的通道就是不一樣,沒有顛簸,也沒有高空墜物,平穩地宛如靠譜的老司機上路,世界是暗色的,柔和的水將我包裹,我微微蕩漾的波長中安穩地翻了個身,把自己蜷成了一個球,連鼻息都在這個類似羊水的環境中弱化、再弱化。

  直至無限接近於龜息。

  我是在濃重的血腥味中醒來的。

  『什麼情況?』眼睛還保持著閉合的我不適地皺起了眉,『血氣,煞氣,這一片都成死地了,這是什麼奇怪的地方,戰場?不,說不通,雖說有揮之不去的陰寒,卻感受不到與之相對應的衝天怨氣,倒不如說……這種若隱若無的熟悉感,就仿佛回到了從來沒回去過的家一樣……』

  家?

  我抓到了重點,手指微動。

  「叮鈴——」

  鈴鐺聲從遠處而來,鳥類撲騰著振翅而起,飄下的落羽蓋在我的眼上——有查克拉的氣息。

  「——!」

  少年人崩潰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感知裡破碎到絕望的嘶鳴,我一個翻滾,躲過屋檐上砸下的血珠,連呼吸都沒來得及調順,就徑直往出現聲音的方向,也就是方圓幾裡唯一有生命活動的地方衝去!

  「唔、咳咳咳!」

  好嗆。

  越往裡面衝,積攢的血腥之氣就更濃重,我又是驟然從龜息狀態脫離的狀態,一時間又是岔氣又是下意識地屏息,差點就支援未半而中道崩殂。

  「哈、阿、阿嚏——」

  一步三個噴嚏,別說是隱蔽,直接將自己暴露的一塌糊塗的我踏著淌著暗紅血泊的石板路,一路橫衝直撞地犁了過去。

  不怕,就算是環境對我有所削弱,寫輪眼暫時也開不了,可身體的對戰本能還在,偷襲還是群毆,我都不帶怕的,更何況我還有武器——

  等下,我武器呢!

  自信伸手,往後摸了個空,我不可置信地扭頭:「我團扇呢?!!」

  不信邪地又摸了一遍,甚至把來的地方掃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找到的我出離的憤怒了!

  是誰,誰把我的東西拿走了?

  眼睛噴火的我路也不想繞了,高也不想跳了,直接一腳踢穿了擋在前方的圍牆:「都——不許動!」

  「轟——轟隆隆隆!」

  承重力差的圍牆在這一腳下直接坍塌,甚至帶起了周圍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紛飛的塵土蓋住了倒在房屋兩側氣息斷絕的人們,也蓋住了一地流淌著血的罪證。

  烏鴉無聲地盤旋,凄惶月色之下,年幼的少年立在路中心搖搖欲墜,年長者黑底紅雲的袍角揚起落下,終究沒有擦過少年干涸的淚痕,而是露出了衣袍之下猙獰的忍刀。

  我也確認了目前所在的時間點。

  宇智波滅族之夜,年幼的已經在意識喪失邊緣的少年,是剛吃了一記月讀的宇智波佐助,年長的,穿著黑底紅雲曉袍,握著忍刀的是宇智波鼬,以及,和他一起行動,冷眼旁觀的——

  「哦?哎呀?」

  帶著漩渦面具的男人站在另一端的牆頭,掐著幼稚的聲線和語調,誇張地張開了手,「竟然還漏了一個嗎?」

  阿飛。

  「……」我咬緊了牙,死死地盯著他背後露出一角的大團扇。

  冷靜,這個世界也有大團扇,不一定就是我丟的那一把,在搞清楚狀況之前,要·冷·靜!

  那邊,完全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的面具男還在火上澆油:「真是不錯的眼神,相比於你這個劊子手,反而更仇恨我哦?」

  「鏘——」

  沉重的忍刀劈在了石板路上,被惡意調侃的人充耳不聞,紅與黑交織的萬花筒不帶一絲感情地看來:「沒有必要,馬上就能解決。」

  我一點也不虛地瞪了回去。

  來啊,雖說現在剛落地,世界的底線還沒試探出來,我不能隨便的、無緣無故的出手,但要是防守反擊,我可是完全沒有限制的!

  我挪了挪腳尖,精准地點到一塊完好的板磚,旋轉,上挑。

  下意識地伸手顛了顛,手感有點陌生,但意外地挺順手。

  喚作阿飛,裝作宇智波斑,實際上是宇智波帶土的面具男睜大了露在外邊的寫輪眼,面具下的表情逐漸失去管理:「喂喂,我沒看錯的話,那姑娘穿的是宇智波的衣服——她是宇智波對吧?」

  「一個宇智波,」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理他的耍寶,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摸了摸下巴:「遇到敵人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找板磚,宇智波竟然還會出現這種奇妙的變異種嗎?」

  ——這真的不是哪裡來的笨蛋嗎?

  他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他的另一個同伴,握著忍刀的屠殺者表情淡漠,一步一步地往這邊走來。

  我微微弓腰,瞳孔回縮,有意識地沒有用習慣的起手式,反而將身體交給原始的本能,擺出了捕獵前的姿態。

  黑色的眼睛對上了紅色的萬花筒。

  戰鬥一觸即發。

  一觸即發——

  我沉默地看著那雙旋轉的萬花筒,忍不住道:「你為什麼還不打過來。」

  然後我看見那雙眼睛閃過一絲真實的困惑,接著,萬花筒旋轉的速度更快了。

  「?」

  依舊無事發生的我也困惑了,連一開始聚焦的雙眼也開始慢慢放空。

  究竟是什麼攻擊前搖這麼長?

  一陣令我尷尬的沉默過後,旁觀的阿飛發現了什麼:「咦。」

  他上前一步,拉住早一步發現異常,且一不做二不休果斷舉起刀的宇智波鼬。

  「你放水了,還是幻術失效了?」他的眼神充滿了浮於表層新奇,語氣透露出隱藏的並不好的惡意:「算了,不管哪個都很有意思,不如留著她吧。」

  分明是商量的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動作,最明顯的就是從那個漩渦面具的眼扭曲擴大的空間逐漸將兩人吞沒,只留下帶著嘲諷的一句:「我太期待木葉接下來的動作了。」

  「是嗎。」被徹底無視的我冷笑一聲,趁著空間還沒完全閉合,掄圓了手臂,「木葉會怎麼做我不知道,但在我這裡——」

  平平無奇的板磚帶著破空的速度被投擲而出。

  「謎語人,絕對會被板磚砸!」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不按照常理出牌,正在和宇智波鼬相互防備相互較勁的始作俑者順著破空聲回頭。

  他漫不經心的神色逐漸被不解和驚訝替代。

  等下,這個粗糙到完全沒有遮掩,卻一點也沒有躲開余地的攻擊軌跡是怎麼回事?!

  「哐——!」

  空間完美地吞沒了被暗器擊中的人,並誠實地將聲音反饋給了我。

  勉強扳回一城的我保持著原地站立的姿勢,警戒地盯著空間消失的方位好一會,知道確認這一片活躍的查克拉全部沉寂,才慢慢地卸下防備。

  「呼……」

  還以為剛一落地就要開大打穿月球,害我白激動一場。

  我撩起袖擺想要擦一擦鼻尖的灰塵和血漬,卻發現自己這一身已經完全被血液浸透了。

  別人的血。

  也不知道那兩人是怎麼想的,就這麼草草的無視了我……是我展現出來的太「不宇智波」了?

  我看了看袖口印著的宇智波族徽,又看了看扔過板磚的手,借著慘淡的月光,又草草地環視了一圈陷入死寂的族地。

  「……不想了,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步一挪地走向倒在路中央的少年——或者說,孩子。

  年僅七歲的宇智波佐助。

  曾經背負著仇恨與孤獨的少年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後,替換成了眼前這張更加稚嫩的臉。

  一切才剛剛開始,一切也尚未開始。

  「好了,走吧,我們去醫院。」

  我一點也不費力地背起了他,迎著殘缺的月亮,和有著紅色眼睛的烏鴉擦肩而過,繞過散落一地斷壁殘垣,踏著來時蜿蜒的血路,向外頭走去。

  「有些遲了,希望你不要嫌棄。」

  雖說我只有四分之一的宇智波血脈,也沒有經歷過這裡的生長環境,但總歸,在你還沒准備好面對這些的時候,我可以做一個站在你旁邊的族人,一個或許不那麼靠譜的大人。

  如果注定要長大,注定要復仇,你也可以,長大得稍微慢一點。

  或許即便是這樣,你也終究會走上一條不歸路,不過沒關系——

  「在那之前,我會陪著你,佐助。」


第138章 是福還是禍

  「出現了意外?」

  「是的, 據守在附近的忍者來報,除了宇智波佐助,還有一個少女存活。」

  「幸存的宇智波的族人麼。」

  「無法確定, 我們推測是靠著獨特的龜息能力和出色的體能逃過一劫, 據相貌和衣著看可能性很大,不過……」

  「你有所懷疑?」

  「不、失禮了,是在下的個人看法,那少女的模樣, 和早年在第二次忍界大戰失蹤的一個宇智波很接近, 不過那孩子是忍術的好手, 這個少女卻明顯不通忍術,資質平平, 甚至於宇智波的手裡劍也未曾掌握。」

  彙報的忍者想起了遠遠看到的板磚攻擊,表情微妙。

  「是一個只會體術的奇怪宇智波。」

  「是這樣啊, 不奇怪,宇智波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出現這類和本族格格不入的人,」坐在上首的老人頷首,露出了帽檐上紅色的「火」字, 「他們現在怎麼樣?」

  「是!自那個少女背著宇智波佐助進入醫院後就一言不發, 」一道暗影出現, 彙報的人換了一個, 「凶殘得好像是野獸一樣,拒絕任何人靠近,除了守著昏迷的宇智波佐助, 其余的時間就是對著窗口盯著宇智波族地的方向, 兩天時間, 我們派出的人已經暴露了三批……」

  「自詡守護者啊, 」老人慢悠悠地吐出一個白色的煙圈,用手中的煙鬥敲了敲桌子,「隨她去吧,把人撤回來。」

  「三代大人,這——」

  「去吧。」

  「……是!」

  ——

  我一板一眼地站在床邊,表情木然地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

  沒辦法,任誰不洗澡不吃不喝不睡,穿著一身血裡泡過的衣服兩天,都會和我一樣的。

  唯一的苦主宇智波佐助還在昏迷,我又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為了避免在交談中不小心暴露不該暴露的,我硬是COS了一把三無少女。

  怕說錯話干脆就不說,怕分辨不出好壞干脆一律拒絕,那天晚上走的匆忙,而且活著的人總是比死去的人重要,我在給一族的人收屍和給佐助送醫中選擇了後者,但這並不代表我放棄守護宇智波應有的財產了!

  和還是個孩子的宇智波佐助不同,我可是不好糊弄的大人,哪怕暗處的暫時抽不出手,至少明面上的別想繞過我去。

  我凶狠地又瞪走了一批隱蔽在暗處明顯有想要靠近宇智波族地意圖的忍者,磨了磨牙。

  可惡,佐助這小孩為什麼還不醒,我覺得我都要臭了。

  ——

  於是宇智波佐助一睜眼,什麼都沒看到,就先感受到了黑雲壓頂的怨念。

  「……誰?」小孩還帶著吃了月讀的後遺症,大腦亂成一灘漿糊,卻還有著忍者家孩子的基本反應,下意識地去摸就近的武器。

  「你醒啦。」我幽幽地湊了過去,無視了他的炸毛,「太陽都升起來了哦。」

  在我的視角,還帶著嬰兒肥的小孩迷茫的雙眼慢慢地眨了兩下,接著,很快便染上了痛苦和仇恨:「宇智波——」

  「我守著,還沒有人動過哦。」我一口打斷他的蓄力,揪了揪前襟變成暗紫色的衣服,露出袖口同樣暗褐色的族徽,平靜地說出殘酷的話,「你醒了的話,我們一起去送他們最後一程吧。」

  他痛苦的表情定格,漸漸的帶上了茫然,發出氣音:「最後一程?」

  「是啊。」我看他沒有動作,只得自己動手,先去旁邊的盥洗室接了熱水,把手上的髒污衝干淨,接著疊好濕毛巾往外走,「以前沒有人教過你這個方面……沒關系,我也不會,反正至少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在太陽底下睡著吧?」

  驟逢大變,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全身是刺,帶著不信任和警惕的表情抗拒著我的靠近:「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花』,Hana,」我在距離他三個身位的位置停了下來,遞出了手裡的毛巾:「我的外祖父是宇智波,不過我沒接受過忍者的教育,也不是忍者。」

  天然相同的陣營,以及「唯一存活的族人」這一個身份很好的削減了他的警惕,還不是面癱的孩子完全不會掩飾自己的疑惑,雖然沒說什麼,但那雙眼睛很好地反應了自己的疑惑:不是忍者還能做什麼?

  「還能做很多,這就是世界的參差了,不過你確定現在要和我討論這個嗎?」我笑了笑,看他這次沒有抗拒,干脆上前一步,將冒著熱氣的毛巾懟上了他的臉,「我聽醫療忍者說,你並沒有受身體上的傷,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是幻術吧,睡了一覺腦袋還痛嗎?」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原本的發展中為了讓自家弟弟充分記住這份仇恨,宇智波鼬心狠地加大了月讀的強度,這次有我的突然闖入,也不知道打斷了多少。

  結果我剛問完這句話,頂著毛巾的小孩就保持著仰臉的姿勢不動了。

  我裝作沒有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肩膀,退了一步,往旁邊空著的水杯倒上水,絮絮叨叨:「按理說你應該在醫院裡修養到完全康復的,但是有些事情必須要你去做才行,所以你能稍微忍耐一下嗎?」

  「……什麼?」

  大概以前沒有人和他提過這麼現實的問題,一直被保護的很好,每天的煩惱只有『怎樣讓哥哥多陪我』、『怎樣爸爸才可以多誇我』,以及『媽媽做的甜食好好吃,怎樣才不會蛀牙』的宇智波·六歲·佐助話都是虛的,一看就是還沒有對『滅族』有實質性的認知。

  在原著裡,他應該是在面對空蕩蕩的族地,周圍人憐憫的眼光,在鈍刀子磨肉的孤獨和仇恨中,磕磕絆絆只能靠自己長大的時候才能明白吧。

  「就我剛剛說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臉擦擦,給你五分鐘時間准備,我們該去送別了。」

  長痛不如短痛,兩個人平攤總比一個人面對要來的不那麼痛苦。

  五分鐘後,我一臉嚴肅地托起了宇智波佐助的肋下:「嘿咻。」

  完全被我牽著鼻子走的宇智波佐助還沒反應過來:「等——?你做什麼?!」

  「沒看出來嗎,帶你走啊,」我表情坦然:「你頭還暈著,根本走不了幾步路吧。」

  「胡說!你、你別晃啊,我、yue——」

  我面無表情地掐住了他的臉,威脅:「你敢吐到我身上你就死定了,佐助君。」

  「分明是你先晃的吧?而且你這一身已經沒有一塊干淨的地方了啊!」

  「那也不准,憋回去。」

  「你這是強人所難!」

  「噢喲,還會說成語,佐助君真了不起……但是我不聽。」我將撲騰的小團扇往背後一甩,顛了顛,下意識道:「輕了呀。」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

  事實證明,再怎麼刻意活躍氣氛,一旦到了還沒有打掃過的宇智波族地,原本剛活潑起來的人也能立刻沉寂下去。

  完全不意外的我拍了拍悶不吭聲的小團扇的背:「別傻著了,來認人。」

  第一次干這個活的我心裡也有些發慫,這些人不像是病重而死的那些重症病患,每一個身上都帶著致命傷,還有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但一想到旁邊有個更無措的孩子,我就必須逼自己變得可靠起來。

  哪怕是裝也不能露怯!

  我回頭看了一眼表情慘白的宇智波佐助,嘆了口氣,蹲下來:「還能吃得消嗎,佐助君?」

  孩子,或者說,在這一刻已經不得不成長為少年的宇智波佐助眼睛通紅,一顆勾玉控制不住地旋轉。

  他張了張口,發現說出的是不成句的嘶鳴。

  「——」

  「你要想清楚了。」我看清了他眼底的執拗,做最後一次的警告,「這還只是個開始,我們才剛剛站在入口,接下來,我們要一個一個將這些人收斂,你需要不斷回憶過去,將這些人的臉與曾經笑著和你打招呼的人對上,為他們正衣冠,為他們立牌,最後,背負著『宇智波』這個名字,將一切埋葬。」

  再次張口,發現仍然發不出聲音的宇智波佐助用力地抓住了我,那雙帶著繭子的手冰涼、不住地痙攣。在我的注視下,他狠狠地喘了口氣,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反握住他的手,站起來,拉著他往裡走去。

  「我們開始吧。」

  ——

  給宇智波全族人收屍是一件很浩大的工程,體力上的消耗暫且可以忍受,但是作為主要承受方的宇智波佐助,顯然……

  「這就是最後了,爸爸,還有媽媽。」

  表情都已經消失的宇智波佐助轉動眼珠,下意識地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辛苦了。」

  充當人力搬運工的我這會已經完全放棄拯救已經不能看的衣服,抬眼看了看完全黑下來的天色:「接下來就是做選擇的時候了。」

  隨便找了個地坐下來,拍了拍旁邊的地,示意他也坐。

  經過一下午的共處,已經不再抗拒我的靠近的宇智波佐助在距離我不遠的方位停下,面對著暗下的族地,抱膝而坐。

  ……負面情緒快要爆炸了。

  接近三天時間沒有休息過,進食只喝了杯水解渴,現階段也快要到極限了,決定速戰速決的我直言道:「這麼多無主的寫輪眼你有想好怎麼辦嗎——我個人建議是一把火全燒了。」

  「宇智波族內應該是有防止眼睛被奪走的秘術,但現在我們只有兩個人,且不說能不能守住,人力和時間都不夠,」我忍住揉眼睛的衝動,將道理掰碎了和這個少年講:「……你應該能聽懂吧?所以你的想法呢?」

  回應我的是少年的結印:「火遁——」

  衝天的火光照亮了暗下的天,而我,在終於完成了一系列的善後之後,連一句交代都來不及留下,直接栽倒了過去。

  啊,躲過了新副本必有的高空墜物,結果還是躲不掉力竭昏迷……

  我無奈極了,用最後一絲清明側了個身,躲開少年情急之下伸出的手。

  同樣是病患,你這家伙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摔個滾地葫蘆什麼的,還是不要一帶一了……吧?

  ——?

  等候中的撞擊並沒有到來,眼尾似有藍光溢散而開,陰寒的、冰冷的查克拉順著我的臉頰而下,在我的頸側輕輕繞了個圈。

  「找到了。」

  我撲入了一個帶著常年不散的硝煙味的懷抱。


第139章 不簡單

  在這裡, 我覺得我必須事先聲明一件事。

  那就是,雖然我是抱著能盡快聯系上斑先生的想法開的新副本,也有珍視自己的心思打算邊休息邊等待瞳力的連接——我本來是這樣規劃的。

  結果事情最後發展成現在這樣, 充分說明了世界的發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世界是物質的, 物質是運動的,運動是……運動是容易上頭的。

  上頭的我遵從內心深處的呼喚把自己放倒了。

  還覺得很驕傲。

  ——如果不是最後收尾的時候被當場抓獲的話。

  啊,對,當場抓獲……那個人呢?

  眼睛一閉一睜,從混沌中醒過來的我還有些呆滯, 睜著無神的眼睛看著暗色的天花板, 等待大腦中定位系統和時間系統復蘇:「還在宇智波啊……什麼時候了?」

  我慢慢吞吞地把自己卷起來, 下意識地往枕頭底下摸去。

  「……?」

  我保持著空茫的表情將時觸碰到的東西拉出:「花、不, 是香包?」

  下意識地湊過去嗅了嗅, 味道還挺溫和,帶著中草藥的味道, 很適合入眠——

  我若有所覺地低頭,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換了一套, 連頭發都被好好地洗過、梳順, 散發著皂角的清香。

  環視一圈, 空寂的房屋,暗沉的色調, 和以不容拒絕的趨勢緩慢消散的人氣——這裡是宇智波沒錯啊?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一時半會忘記最開始的想法的我完全沒有了賴床逃避的心思, 拿起床邊應該是給我准備的衣服。

  抖開最上面疊的整齊的上衣, 露出白紅相接的團扇紋, 我忍不住「哇」了一聲。

  是正宗的宇智波的族服耶。

  我沒忍住, 又摸了摸……嗯,這個布料摸起來就很耐燒。

  懷著新奇感將這套衣服穿上身,蹬上最常見的露趾平底忍鞋,我在衣料的最下端,看到了一條深藍色的發帶。

  ……應該是發帶吧?

  我目光深沉地盯著這條似乎平平無奇,連條暗紋都沒有的帶子看了一會,分別往脖子、手臂、腰間上比劃了一會,最終還是確定,它的歸宿在我頭發絲裡。

  有段時間沒修理頭發了,發尾炸炸的,不綁起來的確不舒服。

  「還是好奇怪,」我叼著發帶的一端開始綁馬尾,「這是睡過了一季嗎?」

  我都做好醒過來面對疾風的准備了,結果就這?

  發帶有些長,等我完全將它完全纏好,垂下來的尾巴剛好到後頸。

  我撥了撥高馬尾,靠著感覺成功地用爆炸的發亮遮住了後頸的斑紋,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這麼一會功夫,剛醒來時的忐忑已經被壓抑不住的新奇和期待替代,宛如氣泡一般咕嚕咕嚕湧上的好奇心讓我開始專注於: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我會有這麼高的住宿質量,以及——給我換了衣服的人究竟是誰,又以及——我一被拿去研究就會暴露的血究竟有沒有暴露,啊,最後一個,以我還全須全尾地躺在宇智波的族地穿宇智波的衣服來看,現在大概率可以排除了。

  ……不,也不一定。

  我的手搭上了門,慎重地推翻了之前的猜測。

  畢竟有個斑先生在這裡,一切皆有可能。

  「嘩——」

  我一把拉開了門。

  我呆立在了門口。

  門外,庭院,灰頭土臉的宇智波佐助頂著一頭明顯被燎過的爆炸頭劃過直線,哐嘰一聲撞進了看不出形狀的廢墟裡。

  「佐助君——?」我頓覺大事不妙,「唰」地順著直線發射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正在緩緩摘下黑色手套的黑發男人。

  這、這個熟悉的既視感,之前在咒術世界被我強行中斷的夢!

  我的腳尖控制不住地踮起後撤,余光開始下意識地尋找最佳的逃跑方向。

  不不不冷靜一下不要緊張啊我,我摸的是夢境中的斑先生的頭發,又不是本人——

  忍住掉頭就跑的衝動,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這會早就已經被牢牢鎖定,進退維谷,插翅難飛,深知絕對逃不了的我垂死掙扎著,不見黃河心不死地發出了試探:「……斑先生?」

  「怎麼,」立在庭院中央的人隨手將手套甩到一邊,向這邊看來,表情是如夢境中人如出一轍的似笑非笑:「想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什麼?是繞著你跑三圈還是摸頭發?

  正盛的日光照在似乎在耐心等待我回答的人身上,帶起幽幽的藍光,不似真人。

  他好像真的在等我的回答?

  察覺到這一點的我腦袋一懵,脫口而出:「可、可以嗎?」

  下一秒,靈魂歸位,口出狂言的我立刻改口:「不不不您什麼都沒聽到,我是說,嗯,那個,其實,這個,我……」

  越慌越亂,越亂越慌的我頂著他愈發興味的表情深深地吸了口氣,趕在他開口前,氣勢如虹地說出了最不會出錯,也是此時此刻唯一出現在我腦海裡的那句:

  「您吃了嗎!!!」

  ……

  半個小時後。

  熟練地從廢墟中爬出的宇智波佐助眼神發直,和精神萎靡、兩眼放空的我並排而坐,捧起了面前的飯碗。

  「我開動了……」X2

  兩個黑腦袋動作一致地低頭扒飯。

  又過了一會。

  「我吃好了,謝謝款待……」X2

  然後,現場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寂靜。

  ——主要是我比較尷尬。

  我靜悄悄地放下手中的碗,低著頭看著桌子上的花紋,力圖將自己融入到安靜到詭異的環境中,最好變成地上的木板,牆上的花紋,或者外面的石頭也好,總之,世界啊,忘掉我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地……

  我又想起了說完這句話後猛地凝滯的環境,以及同樣突然抬手按住眼睛,笑出聲的斑先生。

  ——真的有那麼好笑嗎!我從來沒見過斑先生笑得這麼開心過,從來沒有!就是我先前努力打到他的時候都沒這麼開心過!

  我無能狂怒,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斑——先生?」

  「好。」他放下手,眼底不知何時出現的萬花筒輕飄飄地掃過我,落在了我背後開著的門扉上,「我知道了。」

  不是,您知道什麼了?

  被那雙眼睛掃過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栗了一下,索性那道視線很快就移開了,渾然未覺的我甚至更懵了,發出了阿巴阿巴的聲音:「啊?」

  「跟我來,」斑先生率先轉過了身,以東道主的姿態,自然而然地點了點不遠處的房屋,「你不是餓了?帶你去吃飯。」

  「——?」回過神來的我:「不是,那句話並不是那樣理解的,您聽我說,那只是一句基本的問候,表達了說話人關切和親近的心情,暗示享受悠閑富足的生活姿態,當然以上可以忽略,其實我本意真的只是打個招呼,就和『日安』一樣,等、等等,您是不是又笑了?」

  「……」

  「別以為轉過頭我就看不到了!」我怒目而視,竭力辯駁,「我認真的,絕對沒有看您心情似乎不太好而刻意在逗您開心——我是真心的!信我啊!我真的一點也——」

  「咕嚕。」我的胃部非常不配合地發出了需要進食的強烈預兆,「咕嚕嚕——」

  我緩緩地頓住了腳步,一卡一卡地別開了腦袋,唯獨這時候,一點也不想看這人的表情,哽咽道:「對,是的,是我餓了……」

  好丟臉。

  回憶到這裡到此結束,至於更加……的後半段記憶,則被我徹底粉碎,順著不存在的眼淚衝刷而去,不留下一絲痕跡。

  總、總之,也不知道我睡著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整個宇智波族地恢復了表面上的潔淨,這一點不僅包括了環境,還有人員。

  整塊地界就我、佐助,還有——可能並稱不上本體的斑先生。

  我迅速地瞥了一眼安靜坐在桌前的斑先生。

  室內光線暗淡時,這個人全身的幽藍光就更明顯了,幽藍色的查克拉不停歇地流動在表面,查克拉分.身?

  為了更好地看清流動的細節,我下意識地開了寫輪眼,撥開脈絡,淌過河流,順著支撐的骨架再往裡,直到觸碰到核心的泉眼。

  是浩瀚的知識,也是黑暗的深淵,但是本源不在這裡,支撐這個現實的虛幻現界的查克拉在以不正常的速度衰減,這份——似乎與我的瞳力相連?

  在眼睛無法承受之前,我明智地切斷了寫輪眼的供給,用力眨了眨干澀的眼,模糊的視野再次聚焦——對上了一雙靜靜回視的黑色眼睛。

  「在看什麼?」

  「在看您。」我克制住用手揉眼的衝動,誠實回答:「……您好像要回去了?」

  「暫時,這個時候閉上眼睛會更好,」眼睛的主人指點道,「你的眼睛受過傷,又耗盡過瞳力,導致連接的通道不穩,這具查克拉□□自然無法久留,姑且還算不傻,知道往阻礙薄弱的世界靠。」

  他的語氣淡淡的,對我的一系列操作倒是沒有嚴厲的責罵,只是接連著又指出了我使用眼睛的幾處誤區,又提醒了我現階段的使用界限。

  「這些都是基礎,族裡給剛開眼的孩子的經驗,對,你也一樣。」斑先生說著,掃了一眼同樣在認真聽課的宇智波佐助,「前幾天做的還算有點族長樣子。」

  少年繃著臉,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搖晃後退了一段距離,然後,深深地鞠了個躬。

  我偏頭看著這個渾身都是傷的少年。

  聽斑先生的意思,現在的這些,都是佐助做的嗎?

  ——不,應該是在斑先生的影響下,佐助學著做的吧。

  我右手握拳,輕輕地敲了下左手掌心,做頓悟狀:對嘛,畢竟一個是因陀羅的查克拉轉世,一個是因陀羅的查克拉轉世的轉世。這邊明面上整個宇智波一族就剩下宇智波佐助一個人了,那麼他當然就是族長。

  嗯……

  我轉回腦袋,想:所以,我一覺醒來,就要吃散伙飯了嗎?

  「這一次差不多該結束了,」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麼,斑先生又把話題轉了回來,「至於我下次過來,要看你的恢復程度。」

  我舉手:「所以您不能強行突破過來嗎?」

  上次打另一個斑先生的時候難不成是特殊原因直接過來的?

  「也不盡然,強行過來只需要耗費更多的查克拉開啟通道,我可以,只是現在的你不可以。」

  我乖乖地順著他留下的問題追問:「為什麼呀?」

  「最嚴重的,造成不可逆的瞳力損耗直至枯竭,會瞎。」斑先生輕描淡寫道,「你有木遁細胞不會那麼嚴重,最多只有一半吧。」

  ……那也很可怕了誒,吃過高度近視的苦的我對此再懂不過了。

  暫且按下蠢蠢欲動的心思,我一點一點在心裡推翻之前寫下的踩線、賭運、拼命計劃書。

  可是這樣子一來,在這個處處受制的木葉過會得就很憋屈……

  我一時間陷入了糾結,試圖斟酌取舍,並偷偷去瞄斑先生的表情。

  「看什麼,」偷看被抓個正著,斑先生對我勾了勾嘴角:「你想做什麼盡管去做,當然——」

  隔著桌子,他微微前傾,伸出手。

  察覺到氣氛變異征兆的我一動也不敢動,一旁曾經共患難的佐助此刻果斷地端起了碗筷撤離,跑得飛快。

  「花。」

  帶著厚繭的手點在了我的眉心,與此同時,屬於宇智波斑特有的陰寒查克拉從接觸的點緩緩回流,他的身形隨之慢慢淡化。

  端坐之人的氣場在此刻卻如同出鞘的利刃,裹挾著肆意的侵略性,顯露出了強攻的刀鋒。

  「你要是不在意自己的眼睛,那麼我自然也不會,到時候我再過來,」

  透過四面包攏而來的幽藍色,擁有黑紅色永恆萬花筒的宇智波扯開一個狂狷的笑,似在意有所指:

  「就不是這次這麼簡單了。」


第140章 絕不妥協,絕不後退

  斑先生的那句話,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我捂著被點到的額頭,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就憑那明顯是潛伏狩獵前的姿態,還有毫不遮掩的攻擊性, 是威脅吧?絕對是吧?

  應該沒有什麼別的含義,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深意,更沒有什麼我看不懂的意思吧?

  ——可問題是,最後那個眼神我真的沒看懂啊!

  我痛苦地抱住腦袋, 無聲哀嚎:啊————

  上一個被我這麼評價的眼神,是那個啊!煉獄先生的那個啊!!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的幻術補丁難道打得還不夠厚嗎?要不然我再——

  「你還要吃飯嗎?」

  溜走的佐助掐著點從門後探出半個腦袋, 表情認真:「米飯。」

  米飯。

  並沒有得到滿足的胃應聲發出了嗷嗷待哺的催促, 我立刻把占據大腦的亂七八糟想法一鍵清空, 正襟危坐,積極地遞出了手中的飯碗:

  「要,請加滿。」

  「哦。」

  刺棱的腦袋縮了回去, 不一會就端上了一桶的白飯。

  「哇。」我嘆為觀止地看著這個木桶, 敬畏地向踩著小板凳的佐助奉上清空的碗:「原來是你煮的飯啊。」

  「只是煮飯而已,有什麼好誇的,」被我直白的誇獎弄得手一頓,宇智波佐助若無其事地又加了一勺米飯, 大力拍嚴實, 「給。」

  「謝謝您!」我感激地端起飯碗扒飯,「——好吃!」

  「……吃飯不要大聲說話。」還沒見過吃白飯能吃那麼香的人,宇智波佐助有些不適應的也靠著坐下, 給自己加餐。

  正是長身體的少年, 每日的訓練量加大, 導致他不得不在原有的基礎上補充更多的熱量, 以前是甜品,換成自力更生的當下,就只有白米飯這唯一選擇。

  所以為什麼會有人吃白米飯也會這麼開心啊?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宇智波!

  「好吃!」

  名為佐助的小少年揉了揉耳朵,明明應該覺得吵鬧的,卻忍不住低下頭,猛地往嘴裡塞了幾口飯,遮住微微上翹的嘴角。

  「好吃——!」

  「等等,倒、倒也不必……」

  「唔!買!以!」

  「喂,你是打算吃一份說一句嗎,別喊了……」

  「是的沒錯,我能喊上十三個好吃,」我自信地一抹嘴,「還能一次性添十二份飯,比十一份多一份的那種十二份哦。」

  已經停止扒飯的宇智波佐助側目:「為什麼一定要強調十一次?」

  因為多的那一份是從別人手裡奪過的便當呀。

  我咧嘴一笑,拇指:「那不重要。」

  對上我亮閃閃的眼睛,他沉默了一會,謹慎地帶上了最高規格的敬語:「您真厲害——各種層面上都是。」

  「嗯嗯。」得到想要誇獎的我心滿意足,一手按下了試圖再起身的少年:「你坐著,放著我來。」

  「?」

  「作為蹭飯的報答,洗碗就交給我吧,順便為了以後的伙食,我去調研廚房有什麼餐具和食材……不過先說好,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出不毒死人的食物而已哦?」

  「誰在意這個啊,」被按在原地的少年又默默使勁反抗了兩下,全部被我微笑著化解,就此被迫達成共識,又開始別扭的少年偏開了頭,不讓我看他的表情:「無所謂,大不了頓頓白飯。」

  「那我先去看看,等下我們交流一下各自的口味,方便之後搭伙,」我一口應下,起身到一半,突然提問:「啊對了,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

  話題轉得太快,這人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茫,「啊?請醫療忍者換的,族裡有一些受傷的人也會有這樣的需要,我以前見過差不多的形式,就借鑒過來了。」

  「這樣啊,唔,意外地很合理。」疑問得到解答的我放下了心,語氣輕快:「謝謝可靠的佐助君。」

  「不需要這麼多謝謝。」被我道謝的小少年反而有些不開心,小聲嘟噥,「不是你自己說的——你姑且也算是個宇智波。」

  「是接下來要和佐助君互相扶持的唯二宇智波,」我笑眯眯地更正,心情更好了,「你能認同這點我很高興,既然這樣,那話我就提前說吧——」

  「欸?」

  「本來是打算洗好碗再談的,不過現在看氛圍正合適,也不差啦,聽好了哦,佐助君。」

  我迅速左右掃了一遍,先把手裡端著的碗筷放回桌子上,接著將阻礙發揮的桌子舉起來……

  「嘿咻。」

  ——放到一邊,隨即我無比順腳地一腳踏上凳子,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名字是花,有姓,暫時不方便透露,如你所見,是四分之一的宇智波。喜歡吃甜豆漿和鹹豆腐腦,甜粽子和鹹粽子都能接受——先不用露出疑問的表情總之你知道我甜口和鹹口是混著吃的就行,特殊情況下能給口吃的就行也不挑。胃口棒棒,閉眼入眠,很好養活,有時候智商和情商會比較缺,所以有事最好和我直說不然我聽不懂——拜托了這個真的很重要!」

  宇智波佐助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同等回道:「我是宇智波佐助——暫時沒有特別喜歡吃的,喜歡修煉,還有……」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

  我貼心的接過話:「嗯嗯,那吃的方面有什麼忌口嗎?」

  「……甜食,吧。」

  我眨了眨眼,重復:「佐助君是不喜歡甜食嗎?」

  「嗯,不喜歡。」他仰起臉,看向一腳踩在凳子上的我,也重復了一遍,「總之現在不喜歡了。」

  而且本來,更喜歡甜食的也不是他。

  ——是那個男人。

  ——是鼬。

  「好哦,」從記憶裡翻出了很早以前看過的百科的我隨即拍了拍手,結束已經開始歪掉的話題:「我都記住啦,歡迎以後隨時再補充。」

  我是如此的自信,一定會有以後,也一定會有改變。

  「……」然後他就又不說話了。

  可惡,如果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要買一個話超多的弟弟!

  「口味什麼的長大了會變的嘛,」沒有貿然去打破少年下意識束起的防備,我很快調整好心情,轉而干勁十足地摞起了放在一邊碗筷,邁起輕快的步子往外走去。

  路過皺著眉頭還在想著什麼的少年身邊時,我空出一只手,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啦,不過是喜好改變了而已,沒什麼苦惱的。」

  本能想要躲開,卻沒有躲成功的少年表情難得有了的生動的變化,瞪著一雙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來的一勾玉看著我慢吞吞收回的胳膊。

  仗著年齡的優勢,此時少年的表情簡直太好猜了:是什麼時候出的手,為什麼寫輪眼沒發現出招的軌跡,以及,為什麼他會躲不開?

  「在疑惑這個嗎?」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隱藏得很好的一絲挫敗,不由地得意地比了個拇指:「剛剛忘記說了,現在追加一條自我介紹——我,花花的體術可是自小就師從忍界最強,如今上至忍界天花板,下至村口小狐狸,被打過的都說好~」

  嗯,我學體術的時候身體年齡的確是十二歲,勉強能靠個從小,沒毛病。

  「……」宇智波佐助還是不肯接話,但這回他悄悄地鼓起了兩側的腮幫。

  「哎呀,好啦,現在不喜歡了就不吃唄,」差點被可愛到,不甘示弱的我立刻回了一個更可愛的笑:「天底下好吃的東西那麼多,以後喜歡的絕對會比討厭的多,積攢下來快樂也會比現在的難過更多的,哈?你不信?不信就算了,別想騙我給你天天做飯,沒門,咱倆一人一天!」

  「總之就這樣達成共識,接下來請多指教啦,佐助君。」我快樂地丟下最後一句話,捧著碗筷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再不走飯碗都要冷掉了,到時候不好洗還得燒熱水,咦,這麼一說,趁機讓在場唯一會火遁的人吹個火……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我猶豫著放慢了邁步的頻率。

  留在原地的宇智波佐助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回顧和消化兩人從初見為止的話。

  其實不需要過多的懷疑,因為她想的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

  這個七歲的小忍者看著明明比自己大了不少,情緒卻簡單到一眼能看透的少女輕快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初見面時,那個散發著深不可測氣息的男人警告的眼神。

  ——哼。

  被激起了反心的某查克拉轉世·幼年體·不知天高地厚·宇智波不爽地哼了一聲,結果不小心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痛的嘶了口氣。

  下一秒,他叫住即將在門口拐彎的人:「等下。」

  他不意外地看著那人停住的身影,以及回頭看來全然困惑的表情。

  「哎?」

  「別自顧自說完就走了,我還沒回復呢。」

  宇智波佐助一手插兜,酷酷地抬了抬下巴,在對面的人表情越來越困惑,甚至開始胡亂猜測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請多指……」

  可就在此時,他突然捕捉到了某一縷不屬於在場兩人的查克拉波動。

  好像發現了什麼的宇智波佐助塞在褲兜裡的手一僵,恍若不信地又看了一眼。

  最後生怕看錯,還瞪出了掌握還不甚熟練的一勾玉仔仔細細地分析了好一會。

  這個查克拉,確定是這些天把他死裡揍的暴脾氣黑長炸,連名字都不曾表明,只知道他叫「斑先生」的男人。

  ——你果然不會這麼干脆地走掉啊。

  這就是宇智波……不,不對,宇智波應當是絕不妥協,也絕不後退的。

  宇智波佐助發現自己竟然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明悟,卻也分不清自己明悟了什麼。

  曾經,在哪裡聽到過這句話來著?

  他發呆地時間有些長了,長到原本站在門口面露糾結的人已經徹底放棄了洗碗,折回身向他走來,並試探地揮了揮:

  「佐助君?」

  輕輕的,平和的女聲,仿佛只是在叫一個午睡步入噩夢的孩子。

  ……啊啊,是了。

  他想起了更小的時候,他從午睡的噩夢驚喜,那時父親的臉上還會偶爾帶著輕松的笑容,媽媽的懷抱和手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在復而入睡的半睡半醒中,暖風拂過他的發絲,吹干他的淚痕,父母怕吵到貪睡的他而壓低了的絮語:

  【……宇智波……渴望……絕不妥協,絕不後退!】

  ——絕不後退!

  「你,」宇智波佐助一把抓住了在他眼前晃過的手,聲音有些變調:「是不是也知道?」

  「哎呀,」被抓住的人嚇了一跳,卻放松了力道配合地彎下了腰,「怎麼啦,別著急,想問什麼慢慢說?」

  要問什麼?

  為什麼能說出那樣話語、那樣堅決的父親和母親,還是後退了?他們為什麼後退了?為了誰?

  在七歲的某個夜晚一夜長大的宇智波佐助用力眨了眨眼,卻依舊眨不掉彌漫起的水霧。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和他商量過呢,在一切發生之前,一定都有預兆的吧?父親也好,母親也好,……那個他仇恨的男人,怎麼就沒有人來——

  「我還以為,你會意識到地更晚一些,」抓著的手顫抖著收緊,交握處被拽到青白,被拽著的人卻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其實你完全可以再任性一段時間的。」

  「不要著急,我們還有時間,很長很長的時間去弄明白一切,一切也還來得及。」

  宇智波的遺孤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年長者的聲音帶著安撫和篤定,帶著仿佛一切都能夠挽回的胸有成竹:「不要著急,佐助。」

  明明是纖瘦的體型,拍在肩上的手厚重而穩固,如山如岳,攜帶的力量是和宇智波截然不同的向陽之心,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從接觸面源源不斷地傳來,就連同出一族的雙眼,那雙紅色的眼睛,燃燒的也是明亮的紅色。

  這是一個宇智波,卻也不是一個完全的宇智波。

  她永遠堅定,永遠在前進。

  木葉最後的宇智波這麼想著,似悟非悟,好像明白了那個名叫「斑」的男人為什麼會這麼做了。

  對任何一個宇智波來說,或者,對任何一個在冰冷規則之下的忍者而言,她都是無法拒絕的存在。

  但她是我的僅存的一個族人,將我從滅族的血月中背出的族人,替尚還無知的後輩遮擋惡意的前輩,是擁有四分之一相同血脈的,族姐。

  在這一瞬間,宇智波佐助覺得,從記事起一直蒙在眼前的那層布,被吹散了。

  此刻的他無比清楚接下來將要做什麼。

  不過,在那之前——

  「姐……不是,花,」宇智波佐助此刻的態度來了個鮮明的大轉,再一次反握住了遲鈍到月球的族姐的手,這一次,他很好的控制了力道,中途全然無視某只有他能察覺到的警告,甚至還毫不客氣地回了個挑釁的笑。

  「咦,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了不得的稱呼?」

  「那個不重要,總之——」

  宇智波·年七歲·低情商·但至少比在場的某花高·佐助大聲地逼逼:「快!逃!啊!!」

  「——哎?!!」


第141章 夏日未至

  我終於能懂某些男性聽美少女喊「歐尼醬」的感受了。

  「佐助君。」

  我目光灼灼地盯著對著木樁練習手裡劍的宇智波佐助,第不知道多少次開口:「再喊一次。」

  不勝其擾,手裡劍准頭直線下降的某天才忍者少年滿臉的懊惱,一口回絕:「不。」

  我再接再厲:「再喊一次嘛~」

  「亞達!」

  「可惡,是宇智波特產的天然傲嬌。」重點瞬間轉移,一點也沒有女子力的我扼腕,「輸了。」

  「你在說些什麼東西,」宇智波佐助舉起了手中的手裡劍,「不是你說要學這個的嗎?」

  「也不衝突啦,我有在好好看的,」在他爆炸前,我正色,「好好好,您繼續?」

  教學時候的宇智波佐助還挺有責任心,大概是還沒修煉到家的關系,脾氣時不時會炸一下,不過很快就會被他意識到再有意地平復,往往在突兀的一段沉默後接回到斷掉的點繼續講,等到全部講完,還追加了方便計算的公式,容易犯錯的發力點,和自己琢磨出的小技巧,最後再是動作的拆解示範——很詳盡,也很復雜。

  聽到眼裡冒數學公式的我還在艱難消化消息,那邊自覺已經教學完畢的佐助老師已經把手裡劍扔到了我的腳邊。

  這人還炫了個技,三支先後發出的手裡劍在空中先後相撞,最後一個頂在木樁中心,一個劃過我的頭頂,釘在了停留著烏鴉的樹枝上,最後一個落在了我的腳邊。

  他的視線在烏鴉飛走的方向停留了一會,才轉向我,微抬下巴:「行,你朝著我的方向扔過來。」

  「真的嗎?不是木樁?」

  「我的水平還沒有到旁觀就能看出問題的地步,你朝我扔更容易看清。」

  「哦……有道理,不過你能躲開嗎?」

  「……你扔不扔?」

  「扔扔扔你別瞪了,我這就扔。」

  一腳磕上插在地裡的手裡劍,貼著面輕輕帶起,翻轉上挑,再伸手——

  手裡劍穩穩地躺在了掌心,我矜持地點了點頭。

  然後還沒抬手就發現,大腦空空,知識點全忘干淨。

  「嗯……」在空白了幾秒後,我放棄了回想先前的知識點,回憶之前扔板磚的成功經驗,隨意地擺了一個姿勢,順著最舒服的手感,對著最有感覺的方向丟了出去。

  「咻!」

  我甚至還給配了個音。

  「你那是什麼手法?」原本如臨大敵的佐助老師表情不可置信,像極了盡心盡力輔導笨蛋卻一事無成的暴躁人士:「這個路線明眼人一看就能躲開……嗯?」

  迎著直衝面門加速而來的暗器,他急急地後仰,高速旋轉的手裡劍帶著破空聲割裂了揚起的發絲,沒入了身後的木樁,發出了「篤」的一聲。

  險些躲閃不及,直接仰面摔在地上的佐助捂著被削掉一截的頭發,表情是更加的不可置信:「躲不開!?」

  「嘿嘿~」笨蛋本蛋咧嘴憨厚的微笑,八顆牙寒光閃閃:「路線什麼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暗器最終的目的是只要命中就夠了吧?」

  只要命中了就是好暗器,同理,只要目擊者全部倒下了,就是成功的潛入,成功的暗鯊!

  這就是我——Bassassin噠!

  「是這樣也沒錯……不對,」差點被我帶歪的佐助噌地坐起,「一開始拉著我說『人家也好想學宇智波家傳的帥氣又漂亮的投擲手法哦』的人究竟是誰啊!」

  「哎呀,這不是發現學不會嘛,」我好無奈地嘆了口氣,乘機蹲下去摸了摸暴躁少年的腦袋,「可能真的不適合吧,這些東西一到手裡我就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筆直地扔出去,完全想不起什麼技巧和空中改道啊……」

  「不要碰我頭。」佐助一臉不爽地甩了甩頭,拱掉我的手,「隨你……說要學的是你,放棄的最快的也是你,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卻只是笑,沒有再接話。

  ——有人陪著一起練習,明明開心到眉毛都揚起來了,還欲蓋彌彰板著臉,表情控制還沒學到家這件事,就不提醒他了。

  「是巧合嗎,筆直的路線卻正好切入我的破綻,要不是速度還可以……」佐助狐疑地看了我好幾眼,「你怎麼計算出來的?」

  「就,」其實偷偷控制了力道的我誠懇道:「感覺?我覺得那個地方最合適,就這麼扔了。」

  「……哦,」他干巴巴道,「那我沒什麼可以教你了,你退下。」

  的確覺得風格不合適的我眨了眨眼,聽話地退到了一邊,把場地留給了勤勤懇懇練習的佐助,而占據了全場的宇智波少年不知道是受了刺激,甩手裡劍甩得更復雜更起勁了。

  嗯,場面真好看啊,是那種可以被稱呼為經費爆炸的一幕。

  「啊對了,佐助君,」托著下巴旁觀的我趁著他休息的間歇問:「明天你是不是要回去學校上學啦,缺課了好幾天了吧?」

  他預備投擲的動作一頓,直接停了下來,撇過頭:「嗯。」

  「好。」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晚上你做飯。」

  「——為什麼?」佐助怒,強烈抗議:「今天不是輪到你嗎!」

  「因為我明天要早起給你准備早飯啊,」我理直氣壯叉腰回噴,「哦,還有便當,你難道要吃過期牛奶和面包嗎?」

  這幾天已經和我頂嘴習慣的佐助自然地嗆了回來:「你是從哪裡看來的話本,我有錢——」

  「小佐啊,聽姐一句話,」我語重心長勸道,「咱現在沒有收入來源,錢是會越花越少的,在能開源之前,還是得節流啊。」

  「咳咳咳……」這人突然無緣無故地嗆了一口,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了。

  「那就這樣說定啦。」再一次大獲全勝,保持著連勝的我得意地比了個「yeah」,「明天上學的東西你自己理好,不要指望外行的我,早起在家裡吃完飯,我送你去上學。」

  「不。」

  看那個腦袋有抬起的趨勢,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彎下腰,手中漸漸加力:「我們帥氣的佐助君應該不會拒絕從來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姐姐去參觀忍者界的學校,是吧?」

  「……隨便你。」他咕噥了一句,一矮身從我松開的鉗制縮了出去,加快腳步撿起了散落一地的手裡劍,「走了,回去了。」

  「好嘛,那就回家咯。」我輕快地蹦了蹦,余光在樹影中一閃而過的狐狸面具掃過,無所謂地甩了甩馬尾,「哼,隨便你們看,我才不心虛呢,略。」

  ……

  然後晚飯吃的是番茄炒蛋蓋飯配番茄湯,飯後水果是小番茄。

  要不是我強烈抗議要有葷,連蛋都不配有。

  「我算是看明白了,」渾身都是番茄味的我幽幽地放下光盤的飯桶,「你根本就是番茄星人吧,佐助君。」

  「可你吃的最多,還頓頓吃完了,」惱羞成怒的少年回:「何況是誰說自己好養活的啊。」

  我看著越來越活潑的少年,欣慰不已:「你說的都對。」

  少年對著空碗狠狠地咬了咬牙,欲言又止,對上我縱容的表情,最後把碗一推:「你不如想想你自己,我之前的提醒你都沒聽進去吧。」

  「什麼提醒,你脫口叫我姐姐的那次嗎?」我用手點臉頰,作回憶狀。

  彼時,宇智波佐助正好還在一臉視死如歸地在喊「快逃」,就被我身上爆發的藍色查克拉給掀飛。

  風暴驟起也驟消,處於風暴眼的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份再明顯不過的查卡拉就消失地干干淨淨。

  比起是攻擊,更像是一次警告,而且這份警告也不痛不癢,倒不如說,更接近是……

  一種攤牌?

  「真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想?」一切拉起飛起又落下,跌了個屁股墩的少年,我一邊把吹亂的額發全部順到腦後,仿佛這樣大腦就能更清明似的。

  「幻術把自己幻傻了?」我自言自語地捏著指尖,猶豫要不要解除……

  「哈,你本來也沒有多敏銳吧。」坐在桌子對面的宇智波佐助收回在我眼前晃的手,「回神啦,你的想法呢?」

  其實並沒有很理解,但既然佐助能這麼說了,那麼一定和班先生有關……而且班先生的反應好像是默認了他的這個猜測——和我有很大關系的猜測。

  「會危害到我的安全嗎?」我問出了這個問題後很快自我否認,「不,不會,他不屑於做、也沒有理由做,那麼就是別個層次面的……」

  我隱隱抓到了什麼,下意識地停止了推測的進度。

  「算了,只要沒有危險就好,」我揚起了一個和平常無二的笑,「謝謝你的關心,佐助君。」

  「喂。」安靜地由我思考的佐助緩緩地皺起了眉:「你明明已經快要猜到了吧?」

  「佐助。」

  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學著他之前的動作,把空了的碗一推,「再等等,你看連夏天都還沒到。」

  而且我也說過:我有時候智商和情商會比較缺,所以有事最好和我直說不然我聽不懂——其實這句話對所有人都適用。

  反正我已經決定不瞎猜了,哼,我可是傲嬌又自由的花花,大不了玩脫了的時候找柱間師父求助嘛,我有靠山,還不止一個,哼。

  ……不想了,還不一定是真的呢,哼。

  哼!洗碗去。

  越想越不爽的我鼓著臉站起來,一言不發地端起了空碗往外走。

  「你突然說這個干什麼……等等,你就這麼走了?別只說一半,不要變成你最討厭的謎語人,把話說明白啊——」

  「小孩子該睡覺啦,不然會長不高哦,對了,桌子上的牛奶記得喝干淨,不准偷偷喂盆栽,不然明天的便當沒有番茄。」

  留下原地跳腳的少年,我一手撈起桌上的兩個空碗,同手同腳邁出了門。

  宇智波族地很大,可這份大在只剩下兩個人後,就顯得過於空曠和幽寂,早先在和佐助商量後,我們一致封閉了一部分的地區,包括他原先的住所,連著還保留的舊物一同被留在了過去。

  現在我們住著的,是破壞地最少,也是血跡沾染的最不明顯的區域,但也挺大,至少,我一個人在廚房洗碗,距離屋後佐助就很有一段距離。

  大戶人家啊。

  我將手中的碗放進洗碗池,打開水龍頭,倒入清洗劑,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水,看著泡沫一點一點地衝開,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來,把臉埋進了臂彎。

  ……

  春末的風吹過濃密的樹影,扣著狐狸面具的忍者看著遠處亮起的兩盞燈,按捺不住地打了個哈欠,等候前來換班的人。

  這個夜晚,有人若有所思地合上了卷軸,有人耐心地蟄伏等待獵物入網,也有人,苦大仇深地盯著被留下的牛奶看了好久,最後閉著眼睛一飲而盡。

  【什麼時候,夏天會來?】

  什麼時候,凌霄花,才會開花呢?


第142章 復學第一天

  事實證明, 無論過去多少年,上學早起,永遠都是學生狗的一生之敵。

  這是一點也不意外地睡過頭的我驟然驚醒後, 披著外套急匆匆去拍佐助的門時,內心的沉痛反省。

  我錯了,是哪裡來的自信, 上學日,在沒有十個鬧鐘的情況下, 我能夠按時起床?

  ——不過有個問題,為什麼一向能早起晨練的佐助這次也睡過頭了?

  被我從被窩裡挖出來的佐助支棱著一頭炸毛,一邊極速刷牙, 一邊堪稱熟練地甩鍋:「不是你說要叫我起來的……」

  「佐助,」我頓時感動不已:「原來你這麼信任我。」

  「已經沒有了。」他冷酷地吐掉嘴巴裡的泡沫, 去撈毛巾擦臉, 「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別啊, 」我在一旁同步洗漱完畢,把套了一半的頭衫拉好, 解下手上綁著的發帶抓了個馬尾, 嘴上不停:「雖然我們已經來不及吃早飯了,說好的便當也開天窗了,甚至現在時間也很緊迫,但是我還可以挽回——」

  把暗器包系在腿上的少年頭也不抬:「比如?」

  「比如, 」准備完畢的我摸著下巴打量似乎同樣完畢的佐助, 問:「你是不是准備好了?」

  「是。」他警覺地抬起頭:「你想干什麼?」

  「嘿嘿。」我露出爽朗的笑容, 兩手一拍:「走, 姐姐送你一程!」

  ……

  要遲到了——前提是我不在。

  「想當初我可是能背著一個壯年男性躲避窮追不舍的追殺, 全力奔跑橫穿好幾條國界的人。」我高聲大笑, 「現在這種程度,灑灑水啦。」

  佐助……佐助已經放棄掙扎了,在嘗試過抓狂抗議反而迎來更加猖獗的大笑,自己還吃了一嘴風之後,就自暴自棄地面癱著臉,麻木地看著被遠遠甩開的人和景,還有——後邊鍥而不舍往這邊趕的綠色忍者?

  「花花,」他忍不住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後邊有人追。」

  「嗯?」我興致勃勃回:「竟然還有人在這個速度上追上來!難道是——」

  「青——春————」留著鍋蓋西瓜頭的某個身影帶著滾滾煙塵,緊緊咬著我的後路追來,並且穩步提速,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在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趨勢逐步縮小。

  「哦——」我眼睛一亮,「是偶像——既然這樣那我也不能示弱了!」

  我猛地往上顛了顛下滑的佐助:「做好心理准備哦小佐,我們要准備衝刺啦!」

  「等、」頓覺不妙的佐助阻止的話還沒說出口,也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了。

  ……

  總之,最終的結果是好的,我們順利地趕上了上課鈴。

  「贏啦!」靠著起始快了一段路程贏了的我非常開心,「佐助?佐助?我們到了。」

  「……」少年搖搖晃晃地從我的背上滑下來,拒絕了我的攙扶,很有自尊心地扶著牆緩了一會,直到面色沒有那麼難看,才邁步往裡走。

  「稍等下,佐助。」我叫住他,看著他完全沒有掩飾的不爽,忍住笑意,我懷裡掏出已經被焐熱的飯團子遞過去:「別生氣啦,給,早飯。」

  對上他意外的表情,我揮揮手:「是昨晚上以往萬一做的備用,沒想到用上了,就是口感不怎麼好,先委屈這一頓,午飯我會送過來的,到時候要好好吃哦。」

  默默耍脾氣得到回應的佐助有些手足無措地接過這份飯團,感受著一只手摁在頭上的力道,那些不聽話的發絲在這雙手的梳理下一絲一縷地順開,突然產生了一種家人還在身邊的錯覺。

  「那你去吧,中午見?」將那頭亂到狗啃似的炸毛理順,我再次揮揮手,開始趕人,「快進去,再不走就要過時間了。」

  插著腰看著不怎麼習慣被目送的少年僵硬進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我才分出眼神給旁邊站了有一會的忍者:「您在等我嗎?」

  「是!」臨時加入來了一場賽跑的忍者站直了身體,激情十足地握拳向我看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之上,同樣存在感非常強的濃眉揚了起來,「認識一下,我是邁克凱,木葉高傲的蒼藍猛獸是也!」

  ……竟然只是普通的想要結交嗎?

  做好了他提問和試探准備的我有些意外地眨眨眼,本就不錯的心情變得更加明媚,連帶著臉上的笑容都燦爛了不少:「您好,久仰大名,我是花,現在是宇智波佐助的族人兼監護人——啊,這個是我自封的,不過佐助也承認啦。」

  至於他沒說?哼,柱間先生語錄:對宇智波而言,沒有否認就是默認噠!

  我從懷裡掏啊掏,又掏出一個飯團,猶豫地看了一眼似乎同樣沒有吃飯的忍者,不舍地看著手中僅剩的食物,一時陷入踟躕:「嗯……您、吃了嗎?」

  「當然——」誠實的木葉蒼藍野獸的肚子傳來震天響的抗議,成年人的表情無懈可擊,連停頓都沒有地改口,「當然沒有!所以要一起去補充能量嗎,作為這次比試的,我來請客。」

  他自信滿滿地比了一個大拇指。

  可惡,被抽中死穴!

  的確餓了,而且一個飯團完全填不飽肚子的我面對他拋過來有理有據的邀請,緩緩地後退了一步。

  「不。」我艱難地拒絕,「我還要回去給弟弟准備午飯。」

  最主要的是我的飯量真的太大了,在飯店放開了吃,絕對會把人吃窮。

  還是回去吃白米飯吧。

  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又後退了一步,在他想要再說些什麼之前,快快地跑掉了。

  被留下的忍者沒有再追上去,反而往側邊走了幾步,拐到一個小巷裡,笑容沒有一絲陰霾地對著空氣感慨:「哎呀,失敗了。」

  「你根本沒有認真在試探吧。」一個同樣穿著綠馬甲的忍者落在他的身側,語氣熟稔帶著抱怨,「給我好好完成三代大人交給你的任務啊。」

  「那樣只會把她嚇走,別插手,我心裡有數。」邁克凱正色,「只不過,我們的情報是不是需要更正?」

  ——究竟是誰說的資質平平?

  「咳,已經有人和三代大人彙報了。」提供了錯誤情報的某不需要知道名字的忍者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在你看來,她的體術能到什麼程度?」

  「我不確定。」說到這個,將體術一道鑽研到極致的男人表情凝重,「沒有交過手,看不出深淺。」

  「——什麼?」

  問話的人沒有控制住表情,不怪他如此驚訝,因為對於邁克凱來說,他無法一眼看出深淺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就確定了她絕對不會弱的能力。

  想到這裡,他再也停不住:「我先走一步!」

  嗖嗖幾聲,這個旁人不會注意到的角落就只剩下了一個人。

  問話的人跑得太快,自然也沒有聽到邁克凱姍姍來遲的最後一句話:

  「無法確認,但只問我個人的感覺的話,她的能力,或許……不會在我之下。」

  刻意壓低的自言自語消散在無人的空巷,很快恢復閃亮表情的忍者背後燃起了熊熊火焰:「不過這才有意思啊!修行永不止步,木葉高傲的蒼藍猛獸——瘋狂阿凱!燃燒吧,青春!啊!青春!這就是青春!」

  被自家師父甩到後面,好不容易氣喘吁吁趕過來的李洛克頓時滿血復活,熱淚盈眶:「老師——」

  「小李——」

  一時間,空氣中充滿了令人望而卻步的青春氣息。

  ……

  午休時分,宇智波·天才少年·未修煉到家的冷面校草·佐助收到了自家族姐的五層至尊豪華午餐便當。

  被當事人塞了滿懷差點沒站穩,等抬眼面前已經連人影都沒了的宇智波佐助暗暗磨了磨牙。

  自家族姐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性子真的太跳了,身為晚輩的自己根本制止不住,還時不時要受到無傷大雅、但足夠傷腦筋的大小困擾,不過幾天,因為意外導致的消沉心思都被衝刷地一干二淨。

  ——甚至表情還更有活力了。畢竟某人為了幻想著有一天能打到莫名欠揍的族姐,就連訓練也更努力刻苦了呢。

  如果不是偶爾夜深人靜時候的噩夢驚醒,他會覺得,現在這樣也不錯。

  堅強地在一群人驚嘆的目光中抱著大飯盒走過,找了一個僻靜角落進食的少年深吸一口氣,認命地一層一層地打開蓋子。

  宇智波佐助今日記仇小本本,再次新添一筆。

  而這邊,已經完成送飯任務的我摸了摸被番茄蛋湯泡白飯填飽的肚子,開始了難得一次的動腦。

  不是錯覺,自從進入到這個世界以來,飯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而且每次食物補足,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些熱量在被緩慢而有效地轉化成能量,絕大部分用來溫養雙眼,剩下的一小部分則四散到全身。

  這種強烈的既視感想不忽略都難,我擔憂地想:不會又缺魔了吧?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上次那種干渴到極致、什麼都想要的缺魔,如果硬要說的話,將上次無法自控的缺魔比作失代償期,現階段就處於可控階段的代償期……這一類比吧。

  「因為環境足夠熟悉和安全,所以身體自發地開始汲取各種途徑的能量嗎。」我若有所思,「會有飽腹感,無非就是吃得頻繁了些,量也多了些,其他的問題也不大,嗯,沒錯,問題不大。」

  自顧自地得出了結論,我飛快地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

  反正我一開始來這裡的目的就是一邊養傷,一邊盡快聯系上斑先生系統地了解學習寫輪眼——目前,養傷已經在進行中,斑先生也見過了,就剩下寫輪眼的探索,這個急不得。

  反正宇智波族地暫時守住了,成員也就剩下我和佐助,以後有時間可以慢慢研究藏書和卷宗,密室方面有佐助,歷史淵源方面有時不時出現的斑先生……

  咦,這樣一想,我好像沒有什麼必須迫切要去做的事情了耶?

  我後知後覺地停住腳步,接著,果斷掉頭往回走。

  既然如此,難得能見到lily版的各位,不如……再多看幾眼?

  比如說那誰,和那誰,以及那誰誰!當然,最重要的,還有本世界的支柱,傳說中的預言之子,未來的忍界救世主,我親親師父大人的查克拉轉世,小小只的Naruto和他的租客暴躁老哥九喇嘛……

  ——我發誓我就只是偷偷看一眼!用……就用正經人扉間先生的人格起誓!真的就一眼!


第143章 五塊石頭(偽?)

  已知佐助剛上忍者學校, 再已知鳴人和他同班,可得:除非我翻牆進學校,否則短時間內是看不到小狐狸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我憂郁地盯著圍牆, 陷入了暫時無處可去的惆悵中。

  早知道就不拒絕邁特凱先生的邀約了。

  ——原本事情的發展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事實是, 目標他, 似乎不在學校裡。

  聽著裡面傳來成年男性中氣十足的怒吼, 隱隱約約能聽出「這小子……又不見……鳴人……」

  咳咳咳, 是這個年齡的叛逆少年能干出的事情呢。

  我趕在裡面的人衝出來之前,悄悄地將自己從圍牆上翻下來, 原地思考了幾秒, 最終敗在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之下。

  「就,只看一眼,看一眼他去哪裡了就回來。」我如此說服自己。

  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個理由後,我立刻放大了一直收斂的感知, 順著先前被刻意忽略的, 屬於九喇嘛的查克拉氣息,相比於漫無目的尋找的某位海豚老師, 我目標更加明確地一路往東而去。

  繞過已經開始上課的忍者學校,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 擦著火影樓而過,最後站在了鬼斧神工的火影岩腳下。

  「嗯?」停下來的我忍不住動了動鼻尖,表情微妙:「……油漆味。」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部漫畫的開篇, 就是臨近畢業的問題學生漩渦鳴人拎著油漆在火影岩上即興作畫——原來那不是第一次啊!

  我用手搭在眼前,遠遠地看到一個橘黃色的身影蹲在半山腰上, 全心全意地攪拌手中那桶花花綠綠的油漆, 不由得被勾起了玩心。

  反正火影岩上刻著的長相都有一種迷之滄桑, 在我眼裡也無法和本人劃上聯系,看著別人塗起來完全沒有罪惡感噠。

  干了!

  我後退兩步,彎腰助跑,借著適時吹來的風一蹬,不遠處恰有一條藤蔓蕩下,我揚手一抓,再借力一甩,空中轉體半圈,四肢伸展,完美地將自己扔上了天。

  「哇——」很久沒有這麼玩過的我開心地不行,要不是接下來有更有趣的事情等著,甚至還想再來一次。

  「嘿咻。」五指屈曲成爪狀,我牢牢地扣住了岩石中間的縫隙,腰部一扭,手臂發力的同時再一甩,「哦——」

  空中二段接俯衝,落地的時候甚至來了個雙手上舉,前傾提臀,儀態滿分!

  可惜沒有觀眾。

  我搖頭晃腦,一陣惋惜。

  另一邊,拌好油漆的逃課少年——漩渦鳴人開始了他或許是第一次的塗鴉大業。

  正是忍者學校一年級的體格,無論身高體重,抑或者反應能力也沒有漫畫開篇那麼靈活,至少不會敏捷地在岩層上面跳躍加挑釁。我看著小小一只橘黃色的身影倔強地吊著油漆桶,在岩層峭壁上爬上爬下,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這人腳下一滑,眼看著重心落空就要下落,我眼疾手快地一手一個撈起小石子打出。

  第一顆,不輕不重地打在他落空的那只小腿,控制好肢體的正確擺放,接著第二顆被我捏平的石塊甩出,牢牢地嵌進他腳下的岩層,外圍凸出幾公分的小平面正好作為一個緩衝和落腳點。

  「呼——」看著這人止住下落的勢頭,我不由得松了口氣。

  就是他手中的油漆桶沒有哪個好運,在空中猛地晃了一下,接著開始脫手——然後傾倒——

  花花綠綠的油漆從天而降,我一口氣還沒喘勻,認命地再甩出一個石子,打在已經傾倒了一半的桶身。

  「叮當——」

  清脆的碰撞聲,原本兜頭扣下的鐵桶轉了個彎,帶著剩下半桶的油漆從另一邊落下。

  ……接著完美地扣在了火影岩左數第二個,一臉嚴肅,扣著護面樣式護額的某二代目的頭上,和臉上。

  「……嘶。」

  親手造成這一結果,並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我倒吸一口涼氣,覺得背後一涼。

  也沒躲過半桶油漆,但總歸躲過一劫的漩渦鳴人頂著一頭小花臉猛地回頭向這邊看來。

  處於無上心虛中的狀態並不妨礙我躲人,我利落地捂臉轉身,縱身一躍,撈起蕩過來的藤蔓,幾個跳躍,消失在了林中。

  後方,傳來了某個終於抓到逃學弟子的海豚老師暴躁的咆哮:「鳴——人——」

  我在心中默默地合十:祝你好運,鳴人君。

  我要去接弟弟放學了,再見。

  ……希、希望扉間先生沒有看到這一幕。

  ……

  最終,我是在接佐助放學的時候,再次看到脫離人群之外,孤零零一顆的金色腦袋。

  呃,金色中,夾雜著花花綠綠的腦袋?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這麼久了,他還沒換下身上沾著油漆的衣服嗎?

  同樣和人群拉開一大截的,是我家那個耍酷的弟弟。

  「哎呀,小佐~」看到繃著一張酷酷的臉的少年,我當即將所有事情放到一邊,衝他大力揮手,無視周圍一群家長和孩子看來的驚異眼神,大聲招呼,「這裡這裡。」

  小酷孩的表情一僵,加快步伐往這邊走來。

  「花,花。」他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走,回家。」

  我笑眯眯地看著這人被我逗到底線一降再降,也沒有出聲提醒,從他手中接過飯盒,晃了晃:「咦,吃完了?」

  我自己做的量心裡還是挺有數的,五層飯盒,一層壓得嚴嚴實實的米飯,一層肉,一層番茄蛋湯,一層菜,還有一層放了解渴的小番茄,每一層都塞到沒有空隙,這都吃干淨了?

  沒等我狐疑的目光飄過去,佐助就開始抱怨:「你也知道多啊,我中午吃的好撐。」

  ……但問題是你一邊說著好撐一邊還是全部吃完了?

  或許我還是低估了滅族之夜對他造成的後遺症。

  我看著氣鼓鼓的小少年,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明明平時打打鬧鬧,看起來適應得很好,卻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偶爾能夠窺伺他小心翼翼的內心。

  至少,如果是真正的家人給他做的便當,他不會勉強自己吃得那麼干淨……當然某種意義上,也能看出他對我的重視。

  「佐助,」我輕輕嘆口氣,蹲下來,按住他的肩膀,直視他的眼睛,「……走累了嗎?」

  「啊?」他一臉『你在說些什麼』的表情,「這種程度而已,我怎麼……」

  「那要抱抱嗎?」我打斷他,「肚子痛的話揉一揉也是可以的哦?」

  「才不要!」小少年突然後退了一步,警覺地捂住了肚肚,「我已經不痛了。」

  「好,」被拒絕的我反而笑了起來,「那我們善解人意的佐助君能滿足姐姐背弟弟回家的願望嗎?」

  我指了指旁邊騎大馬的,父母一左一右牽著手的,圍著家長嘰嘰喳喳轉圈的,蹦蹦跳跳搗亂的,說:「我也想向他們一樣,他們有的我也想有——所以能讓我背你嗎,佐助君?」

  畢竟我在能接親弟放學的年紀正好處於深度中二期,和剛好處於貓嫌狗厭年紀的小孩相看兩厭,天天吵架,到後來懂事了,想要親近的時候,一個上了外地的大學,一個則是留在老家的寄宿高中,再往後,雖然感情好了,但見面少了,在偶爾的聊天中,那小子還和我說過「雖然那時候老和你吵架,但我其實也挺想你能接我放學回家的」之類的話。

  ——不過我一度懷疑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擠周末爆滿的公交車。

  咳,扯遠了,總之,佐助這小孩雖說脾氣比我那狗脾氣的弟弟好了不知道多少,但是,小孩子的心思,怎麼能藏得住呢?

  我嘴巴笨,情商也不怎麼高,話療一類的話不會說,但至少,能給這個本就孤獨不安的孩子一個充滿安撫的貼貼吧?

  被我認真地征詢意見的小少年緊緊地抿著嘴,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我期待地回視之。

  他的眼珠微微轉動。

  我持續發射狗狗射線。

  他、他別過了腦袋。

  耶,成啦!

  根據我多年以來的宇智波觀察日記,不拒絕就表示默認啦!

  我小小地歡呼一聲,原地轉了個身,往後伸手——

  在停頓了一小會後,我的背上多出了一個重量。

  「趴穩啦,准備——」我穩穩地站了起來,沒忍住,原地小跳了一下:「謝謝佐助~」

  「你有什麼好謝的。」背上的少年小小聲地咕噥:「該說謝謝的,是我才是吧。」

  「嘿嘿~」我裝作什麼也沒聽見地笑了笑,邁步往前走。

  剛剛這麼一耽擱的功夫,我們已經落在了最後,我的腳程要比一般人要快,這麼趕上去,第一個越過的,就是耷拉著彩色腦袋,一個人走在路邊緣的漩渦鳴人。

  幾個小時過去了,這孩子身上和臉上還都是沾上的油漆,頭發也亂蓬蓬的,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下的路往前挪,也因為低著頭,沒有注意到幾個帶著天真惡意的雙眼。

  大約是我的視線停留地太久,順著我看過去的方向看去,同樣也發現了什麼的佐助在我的背上拱了拱。

  「噓——」我微微側頭,示意他安靜,接著掃了周圍一圈,撿起來幾顆小石子。

  「手感還可以,就是小了點。」我拋了拋特意挑選好形狀的石子,語調微揚,「看好了哦,佐助,驗收教學成果的時候到啦。」

  在幾個小孩扔出石塊的同一時間,我手中捏著的五塊石子同時脫手。

  「一、二、三、四——」四顆石子先後以不同的轉速和方向撞上了從不同放下扔來的石塊,打偏,挑飛,擊落,打碎,正好四個,至於還有一塊……

  最後一顆最為扁平,邊緣被我偷偷捏過的石塊劃過半空,如同石塊在水面上打出的水漂,貼著空氣層輕微震顫著跳躍而過,最後——貼著為首的孩子的腳面,沒入了他身側的地裡。

  「五。」屬於我的聲音姍姍來遲。

  傳說中慈悲的牧羊人扔出的五塊石頭,為首的四顆必定落空,最後一顆才是絕對命中,而我這個模仿者則恰恰相反,前面四顆招招致命,只有最後一顆,我故意偏了方向。

  至於為什麼這麼干?嗯……我能說腦子一拍就下意識這麼做了嗎?

  如果非要說一個理由的話——

  啊,可能因為我是邪惡的宇智波吧。

  那種專欺負小孩子,凶起來和斑先生一樣,能止小兒夜啼的那種。

  自覺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我的表情逐漸放松,接著學著記憶中對於宇智波最早的刻板印像,露出了宇智波特有的高傲嘴臉。

  被突然加入的我反擊的幾個小孩還處在驚嚇中沒有回神,後邊發呆的被欺凌者蔚藍色的眼睛全是茫茫然,左顧右盼,似乎在搞清楚情況——他還掐了掐自己的臉。

  哎呀,這下臉上的油漆就更花了。

  而這時,從剛剛開始縮在我背上的佐助幽幽地:「您的手裡劍真厲害啊。」

  「啊這個,」我驕傲的小表情頓時一垮:「不是,那個只是模仿一個牧羊人扔石頭的動作,是模仿啦,我絕對沒有騙你,我是真的不會手裡劍QAQ」

  「真的嗎,」少年的聲音將信將疑,「牧羊人是什麼,一個暗器高手嗎?」

  「不,他和佐助你一樣,是一個弓兵,背著弓然後什麼都能打的弓兵哦。」

  「?可我是忍者……算了,」年紀輕輕就覺得自己背負了太多的佐助老成地嘆了口氣,拉回自家思維跑馬的族姐的注意,「那些回去再說,這裡你要怎麼收場?」

  「啊?」我困惑地反問,「為什麼要收場?哦,你是指道別嗎——我懂了!」

  我秉持著邪惡宇智波的人設,衝著被嚇呆的小孩「哼」了一聲,瀟灑一甩頭,神氣赳赳地擺著大步,走了。

  阻止不能的佐助痛苦地呻.吟了一聲:「你……算了,就這樣吧。」

  而且,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也覺得自己族姐這麼做沒錯。

  少年回過頭望去,看向站在人群之外的邋遢同學。

  對這個同學,他總是抱有一種復雜的心情——自從滅族之後。

  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這位來歷成謎的族姐的突然出現,他的現狀,也會和那個人一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一個人訓練,無所謂食物的搭配,反正填飽肚子就行,也無所謂身上的清潔,只要能穿就行。

  黑色的眼睛對上了藍色的,兩個少年無言地對視了一會,最後,佐助率先移開了目光。

  沒辦法,負責走路的人速度太快,再不回頭,脖子就要扭斷了。

  花花……想到這個人,佐助又忍不住想要嘆氣。

  如果沒有她的出現,那麼現在的宇智波佐助,大概會覺得,漩渦鳴人會是他的同類吧。

  感激是感激的,但這個人,總有一種奇特能力,能讓人把感激的心情變成想要揍她的衝動。

  「是吧是吧。」得到了贊同,我的尾巴頓時翹了起來,「就是說嘛,我可是只遵循自己心中正義的花花!」

  「請你,說話正常點吧。」佐助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揪住了一晃一晃的大馬尾。

  「誒嘿,不痛~」我不知悔改,完全不慌,甚至還挑釁地左右晃晃頭,結果沒想到佐助的手正勾著發帶,這麼一晃,本就隨手扎的活結散開,滿頭的爆毛糊了我一臉。

  「……啊。」

  「……」同樣被糊了一臉的佐助默默地將發帶放了回去,然後下面的人頭發已經徹底炸開,猶如一頭獅王,迎風飛舞著鬃毛。

  被烏黑的頭發狠狠拍臉的佐助猶豫了一會,比劃著,胡亂撈起一把頭發,又猶豫了一會,靠著為數不多的想像力,努力地整了一個奇怪的蝴蝶結,扎好。

  做完這些,差點出了一身汗的佐助對著那個奇醜無比的蝴蝶結,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在一陣即將要被挨打的警示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話題。

  「姐、姐姐!」

  「嗯?」這小子也就這時候肯乖乖叫人,但是沒用,早就已經在心裡列好一份訓練計劃的我漫不經心地回:「什麼事?」

  「那個,您好像很在意剛剛那個人?」

  「也不算很在意吧?」這是一個好話題,我提起了精神,認真回答,「不過我的確有些上心就是啦。」

  畢竟是那個漩渦鳴人啊。

  「那,」小孩在我背上別別扭扭道,「不去和他打聲招呼嗎?」

  我不由得笑了:「你其實是想問為什麼不趁機認識他,幫他,對吧?」

  別扭小孩又不吭聲了。

  我耐心地解釋:「佐助,那孩子一看就是一直處在那種環境中,如果不能將他完全撈出,對他負責的話,不相干的人貿然過度的靠近,反而不是好事啊。」

  就像流浪貓一樣,不,狐狸的話,應該是犬科……嗯,那就流浪犬好了。

  「所以只要這樣裝作壞面孔悄悄幫忙就可以了嗎?」他小小聲地求證。

  「不,那只是我的興趣愛好。」我果斷地扶正他歪掉的三觀,強調道,「好孩子不要學,知道不。」

  不行,考慮到我下次沒准還會這麼干,為了不樹立一個壞榜樣,要不,下次干壞事時避開佐助…?也不行,這樣一來佐助就會不爽……

  我表情糾結。

  「哦……」拉長的尾音,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可到底沒有再出聲。

  「佐助。」我托著他的手往上帶了帶,又叫了他一聲,「佐助。」

  幾天內這人體重驟減,哪怕我努力給他加餐,也補不回他臉上消下去的嬰兒肥。

  「撿到你的那天晚上,我也是這樣背著你,一步一步去的醫療班。」我緩緩地說起他一直不願提起的那個變故,並不意外地感受到背上放松的軀體逐漸緊繃,還帶著神經性的抽搐。

  沒有大驚小怪,我只是安撫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他,接著說道:「那時候我就想著,不行呀,再怎麼說,我這個大人得護好你這個小孩才行。」

  「……」背上的小孩依舊很僵硬,但抽搐慢慢地平息下來,好一會,他才悶悶地說,「我不是小孩子了,忍者沒有小孩子。」

  「是是是,不是小孩子。」我用一聽能就聽出的敷衍迎合道,在他惱羞成怒之前,話題一轉:「所以,這就是理由。」

  「……什麼?」

  「我已經有佐助啦,所以不可以隨便往家裡撿小孩子——畢竟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你才是最重要的。

  佐助聽出了言下之意。

  「不過……」我話題再轉,自言自語:「其實我給自己的限定是不主動出擊,如果人家自己靠近上來就另說……不過可能性也不大啦,畢竟光是一個宇智波遺孤我還能罩住,再來一個我淺薄的政治頭腦就不夠用了,雖說一力降十會,我也的確可以一拳打穿這裡……嗯,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重要的話?哈哈哈那個是開玩笑的啦,忘掉忘掉!」

  「晚了,我已經聽到了,你說你要一拳打穿火影樓!」

  「……等等,不要隨隨便便更換主體啊,所謂的謠言就是這樣產生的——總之快忘掉啦,不要逼我讓你物理失憶,忘掉忘掉——」

  「哼哼,就不。」

  「噫,既然這樣那你就等著我的豪華體術訓練套餐吧,不是我說,小佐助你的體力太差了!」

  「練、練就練!」

  「有本事你別結巴啊,總之到時候我絕不留情,你等著——」

  一大一小兩個宇智波重疊的影子嬉嬉鬧鬧地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個黑色的點,留在原地的妖狐少年才再次低下頭。

  漩渦的族人查克拉一向充沛,體能優秀,而名為「漩渦鳴人」的這個小小少年自然也是如此,更別說,他體內還有更為龐大查克拉的九尾妖狐,哪怕是封印狀態,每年溢散出的少量查克拉,也足夠強化和改造他的身體,壞處是無法精確地控制查克拉,而好處——

  他擁有比平常人更強健的體格,以及,更敏銳的五感。

  少年沾滿油漆的手撥開了被震蕩松軟的土地,挖出了那顆被刻意捏成扁平狀的石頭,與另一顆同樣扁平的石塊放在了一起。


第144章 狐狸的報恩

  「你怎麼回事, 」全副武裝的佐助不滿地轉著苦無,看表情很想對我來上一刀,「因為你提出的吃完飯比劃一番, 我可是扔下了准備要洗的碗筷直接出來的誒。」

  「啊, 抱歉, 只是有個問題沒想通, 」從站在演武場開始就在神游的我抓了抓頭發, 「我好像並不是很清楚, 一個正常宇智波的體術應該以什麼為參照。」

  「你指的不正常, 」少年眉心跳了跳,「是在說我還是說你自己?」

  「不是, 」我艱難地跳過這個話術陷阱,忍住捂臉的衝動:「我的意思是,從接觸體術到現在, 我交手的宇智波只有一人,真要參照的話我也只能想到他。」

  「然後?」佐助收起了手心裡轉著玩的暗器,不動神色地往這邊靠來。

  「然後, 」我看到了,但我沒打算理,自顧自糾結道,「那個人是獨一無二的啊。」

  不用想也知道,真把對斑先生的標准拿出來,問題可就大了。

  「那就隨便來, 用你的標准。」

  我更糾結了:「可我接受的也不是宇智波的教育啊。」

  「那就——」聲音突然從頭頂放大,罡風的撕裂聲近在咫尺, 「太磨蹭了!」

  我頭也不抬, 舉手作刀, 敲在苦無軸心,接著手掌翻轉,撥弄尖端的朝向,隨即扣住少年正欲後撤的手腕,收緊,拽,邁步:「是麼。」

  背於身後的手隨之帶出,考慮到佐助的學齡,我在半空松拳為掌,沿途放出的力量隨即層層衰減,在拋起貿然進攻的自信少年後,一掌推出!

  少年身後的一樹綠葉盡數震起,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堪堪攔住倒飛的少年,緊接著,莖葉斷離的葉片紛紛揚揚而下,落了滿地。

  「急性子,」我對著被震懵了的少年咧開了嘴:「我上的第一節 課就是被動挨打哦。」

  這一手還是從柱間先生花式扔我的手法裡照搬過來的,結果下意識地用出來才發現,用來扔人不要太順手。

  「切。」扶著樹干的少年猛地晃了晃頭,試圖甩掉落了滿頭的葉片,「別小看人了,我也可以!」

  「你這樣純粹就是晃了個寂寞,」我忍俊不禁地上前,按住貓貓抖水的少年,「別動,我給你把樹葉取下來——不是行不行的問題啊佐助,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

  順手將他肩膀上的瓢蟲撫開,我解釋道:「我的體質比較,咳,耐揍,用我師父的話說,花花總是記吃不記打,得打到她痛得哭鼻子,才能記住什麼該躲什麼該抗……嗯,大致是這個意思。」

  無言聽完我的話,佐助的表情出現了介於恍然和同情之間的復雜:「難怪……當你的師父真辛苦,嗯,您的師父一定是一位很偉大的人。」

  「他的確很偉大……」我一頓,眼神狐疑:「你是不是在拐著彎說我壞話。」

  「是……不是,」他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為什麼只有這個時候你才會一反常態地敏銳?」

  「我一直都很敏銳,」我振振有詞,「而且話題歪掉了,我們不是在說你的訓練方案嗎?」

  「明明是你先的,」他抗議,「你倒是給我認真起來啊花花醬!」

  「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個稱呼——別瞪別瞪,好好好我認真,」我無奈地放棄糊弄過去的想法,轉而開始組織語言,「唔,其實我覺得師父的訓練方式挺好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下手沒有輕重,還特別容易打上頭,打起來還隨心所欲,更何況我還沒出師……」

  對上他越來越木然的臉,我攤了攤手:「對,雖然我也是一半的一半的宇智波,可我其實屬於直覺系。」

  佐助狠狠磨牙:「那你說的給我制定的所謂海量的體術特訓——」

  「全是基礎哦。」秒回的我露出一個無辜的笑,掰著指頭一一數數:「比如最簡單的體力訓練,心肺功能和肌耐力訓練,再比如挨打時的要害閃避,還有針對慣用部位的爆發力強化……系統的訓練我還沒有這個能力,但是這些是絕對不會出錯的啦。」

  「這一套下來,斑先生的程度暫時是不要想了,不過我可以保證,咱們天花板夠不著,村口的小狐狸還是可以撩撥一下的啦」我信心滿滿地舉起了手,最後一次向他確認道。

  「所以要試試嗎?」

  「當然,」回應我的是少年野心滿滿的擊掌:「能變強的路,我又怎麼會拒絕。」

  ……

  話雖這麼說,但我沒想到,訓練還沒出結果,我口中可以被撩撥的「村口小狐狸」就直接找上了門。

  確切的說,如果不是我發現得早,這人原本打算是偷偷溜走的。

  最近正好嘗試運行第一階段的體能訓練,舉著定做的雞毛撣子攆著佐助上天入地跑到耗盡最後一絲體力,背著力竭睡去的少年一晃一悠地往回走的我,在自家的族地門口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狗狗祟祟的身影。

  宇智波族地這一塊地段處於木葉的邊緣,還是挺偏僻的,又是深夜,除了盯梢的暗部,還會有誰往這邊跑?

  沒有誰,泄露的九喇嘛的氣息已經完全暴露了來人的身份。

  我抱著不知道什麼樣的心情悄悄地收斂了氣息和腳步聲走近,借著昏暗的夜色,看清了他的樣子。

  濕漉漉的,應該是剛從河裡爬上來,原本金色蓬松的頭發垂下來混著水草貼在臉側,一側的臉頰帶著紅紅的刮痕——像是被什麼扇過一樣。

  我的目光下滑,一尾分量不輕的河魚翻著白眼,徒勞地開合著腮腺,被他牢牢的抱在懷裡,命不久矣。

  少年飛快地左顧右盼,將手裡的大魚往門口一放,原本進氣無出氣也無的魚突然一個跳躍,一扇魚尾凌空而起,眼看著少年另一邊臉馬上就要出現對稱的紅印——

  我無奈地踢出一顆石子。

  「啪嗒。」正中紅心。

  這條健壯的魚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不瞑目。

  「等一下。」我喊住了見勢要溜的少年。

  貓著腰低著頭的少年動作一頓,下一秒,邁步跑得更快了。

  「站住,我知道你聽得見。」我的腳尖點了點路面,幽幽道,「或者你更想要石頭攔路,還是我過去抓你?」

  少年抬起的腳頓在了半空,默默地放下,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他沒有說話。

  但我看到了他用力露出的,露出全齒的笑。

  於是我也回了他一個一模一樣的笑。

  「又沒做虧心事,你跑什麼。」我一步一步地向呆在原地少年走去,嘴上用著再普通不過的語氣,發出了最樸實無華的問候,「吃了嗎?」

  他一愣,下意識地搖頭,搖到一半,遲疑地停了停,看了一眼我背上還在熟睡的佐助,改成點頭。

  然而眾所周知,對某個龐大群體而言,「吃了嗎」其實只是一句不需要回答的開頭語,而「吃了嗎」之後的話,才是正題。

  「唔,按理說情況特殊,收留客人這個決定我不能單獨做主,」我大聲地自言自語,生怕某些有耳朵的人聽不到:「不過天色已晚,看你的樣子全身濕透了,一則不安全,二則萬一回去要感冒,這個情況很特殊啊,如此如此,負負得正,雙特殊常態化——」

  「喲西。」做好了鋪墊,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率性打出直球:「少年,進門!」

  很認真地聽著我的話,真的有試圖去理解,結果被我一長串的說法繞暈的落湯狐:「啊、啊?」

  「深夜放任登門來訪的客人狼狽離開,宇智波從不做這等失禮之事。」我學著佐助平時的樣子,驕矜地揚了揚下巴,「所以,我背著我的弟,你抱上你的魚,進門,走著!」

  說完,率先轉身,大步踏入早就被我用掌風閃開的門內。

  「啊對了,」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回頭,「這是佐助,你應該認識,我是花,你?」

  「我、我——」黑暗中,少年往前猛地踏了一步,磕磕巴巴地、大聲回道:「我叫——漩渦鳴人!」

  ……

  考慮到佐助的心情,未經過他的同意貿然拿他的衣服不合適,我翻出了一開始來時穿的同人服。

  介於當初買來的時候看中就是均碼寬松,沒有特別顯著的性別差異,除了袖口和領後的團扇族徽,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居家服——很適合用來換下全身濕透的衣服。

  反正都還是小學一年級的小孩子,換衣服穿穿問題不大。

  「熱水屋裡正好備著,這一套衣服給你先過渡,唯一抱歉的是上面有一些洗不干淨的印漬,不過絕對洗過曬過,不影響穿著,」我將衣服裝進干淨的袋子裡塞給他,「先把你身上的泥腥味和海鮮味衝一衝。」

  解決了一個,我掃了一眼躺在榻榻米上睡得沒有一絲要醒來跡像的佐助,最後將目光定在了那條大魚上。

  ……據我所知,已經死掉的魚,應該乘早處理掉吧?

  那麼問題來了,我,堂堂二代木遁使,聖杯戰爭勝利者,不會殺魚。

  ……

  宇智波佐助再次睜眼的時候,是被一陣香味給饞醒的。

  「什麼好香——嘶。」起床的動作牽扯到了肌肉,遍布全身的酸痛感讓他的表情好一陣扭曲,齜牙咧嘴之後,硬邦邦地吐出倆字:「——好狠。」

  心理准備做主了,結果還是沒扛過第一波,甚至聽之前的花花說,這還只是輕量版的試運行,並非正式版的訓練計劃,一時間理智上的期待和本能的戰栗交織,並對所謂的「還在調整中」的正式版產生了奇妙的感情。

  也正是這一次,他才算是真正觸摸到了自家族姐的戰鬥力邊緣——能做出計劃的人還覺得綽綽有余的人究竟是什麼品種的大猩猩啊!

  「咕嚕嚕——」面上不顯地在心裡瘋狂咆哮,宇智波佐助若無其事地按了按肚子。

  也是,晚飯吃的那些東西,早就被先前的飯後消食運動(花花語)全部消耗殆盡了,這時候,他迫切地需要補充能量。

  所以究竟是什麼好香?是族姐做的嗎,不。

  宇智波佐助很快就否認了這個猜測。

  ——很簡單,名為花花的人和名為佐助的人,雖然做出來的飯不至於毒死,味道也算正常,但也是堪堪處於及格線,能夠吃飽,但真要說美味,兩個人的手藝都不夠格。

  抱著這份疑問,當然主要是無法抗拒越來越香的味道,本著在家裡絕對就是安全的佐助放飛了自我,翻身起來,揉著肩膀往廚房湊:「姐,是什麼好香——」

  宇智波佐助探出的腦袋貼在了門口不動了。

  廚房裡,踩著小板凳的某位非常之眼熟的金發小鬼,穿著同樣眼熟無比的衣服,正拿著湯勺攪拌鍋中奶白色的濃湯,雪白的魚肉和魚骨隨著湯水的旋轉若隱若現。

  而支棱著一磕腦袋趴在鍋邊的,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魚湯,就差放出精光的,不是族姐又是誰?

  「哢。」

  這天,宇智波族地慣用的某個廚房門,被其主人一個沒控制住,暴力磕破了一個洞。


第145章 一起過年吧

  事情的一切都起始於一場報恩。

  為了報恩, 某個少年絞盡腦汁,最後把他現階段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送了出去,而收到禮物的那一家人, 因為憐惜於少年的狼狽,邀請他進屋烤火, 這一烤火, 機緣巧合之下, 做了兩個屋主都做不到的事情, 如此一來, 小坐就變成了小住, 自此以後——

  我心滿意足地收筆,吹了吹墨。

  回家那段時間的學習沒有白費,我總算不是文盲了, 只不過為了保證量和熟練度, 要求最好隔一段時間寫一段小短文, 於是就有了這篇邏輯似乎沒有問題, 看起來又好像有那麼些大病的小作文。

  湊過頭瞄了一眼的佐助立刻不忍直視地轉開了臉。

  ……干嘛啦, 寫這種東西減減壓當然不需要腦子, 重點是減壓!減壓!

  「鳴人呢?」我若無前地合起紙, 岔開話題, 「今天來的是不是要比往常晚一些?」

  「——花花前輩!」

  說狐狸狐狸到, 一團金色撞開了門,咕嚕咕嚕地滾了進來。

  「慢點,我又不會跑。」這次換我不忍直視的捂住臉:「天天拿腦袋撞門,身體恢復強也不是這麼造的。」

  「嘿嘿, 知道啦~」鳴人摸了摸後腦勺, 傻笑。

  「好, 人來齊了,那麼開始今天的訓練。」我唰地一聲撈出了放在一邊的雞毛撣子,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首先,你們懂得,當然是越野長跑 攻擊轉移與躲避,我會盯著你們的關節薄弱處打,這次絕對不會留手,都給我准備,三——」

  話音未落,一藍一黃兩道身影已經衝了出去。

  「很不錯,這次學乖了。」完全沒有打算好好倒計時的我滿意地點頭,選了一個方向,勾著樹梢跳了出去。

  畢竟上一次,乖乖等我倒計時的兩人可是沒出大門就被我打趴下了呢~

  這個年齡的漩渦鳴人不同於幾年後的十五歲少年,他敏銳,同時帶著一種無所謂的豁達,樂觀,可有時候的眼神有這個年齡不符的寂寥,孤獨,同樣也渴望同伴,堅定,也帶著隱藏的很好的患得患失。

  但從未改變過的,就是認定了一件事,就絕不會放棄。

  俗稱十足的行動派之死皮賴臉,打蛇隨棍上,得寸進尺……

  那天夜裡具體的經過簡而言之就是,河裡摸了一天魚的漩渦鳴人和林子裡多了一天雞毛的宇智波佐助兩人菜雞互啄,打到天亮,那一鍋的魚湯全部進了我肚子。

  兩個小的大概是達成了我所不知道的共識,頂著腫到連死忠粉都認不出的臉相看兩厭地回了廚房,端起空碗——對一鍋的魚骨傻眼。

  「哈哈哈哈傻了吧?」打著飽嗝扇著風的我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讓你們吃飯不積極!」

  再然後,兩人的宇智波族地就多了一位常客,比較多的是鳴人帶著當日的收獲上門,然後兩個少年互相嗆嘴,偶爾會住下,更多的時候是天黑前我將他送回家。

  直到又有一天,又在摸魚的鳴人遇上了被我抽進水裡的佐助,在得知我們在進行純粹的體能訓練後,這個查克拉控制不佳,但身體機能強悍的「吊車尾」,眼睛亮了。

  「可以是可以啦。」面對少年慎重的請求,以及他身邊放著的又一條大魚,我眨了眨眼,「但是我不收徒,我還沒有到可以教導別人的水平,所以交給你們的只是基礎——所以不准叫師父。」

  以上,也就是「花花前輩」——這個和疾風傳裡的那位漩渦鳴忍相同稱呼的由來。

  日子就這樣有條不紊地一天天遞進,兩個少年的奔跑距離逐漸翻了三倍,我出手的限制也越來越少,兩人終於忍不住,詢問起了我的武學淵源。

  「我還在想你們能憋到什麼時候呢。」面對兩個目光躲閃的少年,我失笑,「其實這並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說這句話的時候在街上,人來人往,話音落下,我明顯感覺到了幾道或隱晦或強烈的目光落在了這個方向。

  「師父的話,這個人你們都知道,」完全沒有壓低聲音的想法,我笑容擴大,「不說,只是考慮到人都存在偏見,與其靠我說,不如讓你們親自見見……」

  見我沒有收斂的意思,鳴人也大大咧咧地嚷嚷開:「我們還能見到人?」

  佐助的性格這段時間內斂了很多,當然可能和我每天鍥而不舍地逗他也脫不了關系,總之,現在的佐助,雖說達不到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卻也有幾分影子了,哪怕是裝的:「……他能過來?」

  「唔,應該可以吧。」我手指微動,遏止了下意識去摸眼睛或者後頸的意圖,「就是要看時機……反正時間還長,總會看到的。」

  ……

  這個時機來的很快。

  ——快過年了。

  這種奇妙的明悟是我一拳把佐助掄進土裡後,自動浮現在腦海中的。

  的確,我出發的日期本就臨近年關,恰逢我的眼睛力量控制力下降,無法完全以「睡夢」的形式活動,更多的是借助世界的邀請來做客,自然不如往期兩邊時間流速的差距大。

  這一瞬間的失神,導致下手力道沒控制住,前來幫忙的鳴人也被我一塊埋了進去……哦,最後我停手快,兩人好歹沒有全埋,最後就剩腦袋在外邊。

  失誤很明顯,我的走神很快就被兩人察覺到了,佐助低聲問道:「有什麼問題?」

  「沒有。」我回過神,猶豫了一下,問道:「佐助,你們這邊……要過年嗎?」

  「?」佐助回了我一堆的問號,「現在是春末?」

  「噗,對哦。」我也被自己的蠢問題給逗笑了:「這邊的過年應該是一月一日吧,那還要好久。」

  佐助若有所覺:「你要走了。」

  「倒也不用這麼敏感。」我蹲下來,拍拍他的腦袋,「這種時候我怎麼能做出一走了之的決定啊。」

  不論是蟄伏著等待破綻的「根」,還是暫時友好態度的「火影」,再或者是目前處於觀望態度的「鼬」,更別說現在明顯把我當做依靠的佐助,現在又加了一個鳴人,怎麼走得開?

  我只要敢走,前腳剛邁出,後腳事情的發展一定會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趨勢會恢復到原樣。

  「而且我回去了大概率也過不了年,也回不了那邊的家。」我換了個姿勢蹲著,雙手托腮,咕咕噥噥:「我的家人們多少也有心理准備了,好啦,別臭著臉,說了我不會走……鳴人?」

  「啊——我是不知道什麼過年不過年的,反正我也沒過過,」噘著嘴的鳴人在土裡拱啊拱,把腦袋湊到了我手下:「花花前輩先把我們放出來啦!」

  「……哦!」我被提醒,才發現兩顆小蘿蔔正被我栽進砸出的大坑裡出不來,頓時就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對不起對不起,有不舒服嗎……佐助?」

  我疑問地看向似乎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的少年。

  灰頭土臉的佐助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你要不要,在這裡,過年?」

  「……我是要在這裡過年,」我遲疑地回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說,在這裡,用我的方式——過年?」

  「那是什麼表情,」拉著我的少年臭著臉,「你不也是宇智波,這裡不行?」

  緊接著他轉頭看向正在一邊瘋狂甩頭抖土的鳴人:「喂,你說對不對?」

  被叫到的鳴人茫然地停止了甩頭,揉了揉被泥土濺的眼睛,又揉了揉,然後露出標志性的陽光燦爛的笑:「嗯!」

  「你看,」得到了支持的佐助立刻回頭看我,「鳴人也這樣覺得。」

  「可以……是可以,」我呆呆地,還陷再這個別扭怪難得的坦誠裡沒有回過神。「畢竟過年就是要和親近的人一起吃飯,守歲,辭舊迎新,最後說一句新年快樂,來年也請多多指教……」

  「那就這樣定了。」佐助非常有行動力地拍了板,轉頭去拉另一邊的鳴人,「正好接下來兩天我和鳴人都休息,要准備什麼?」

  「咦?咦?等下等下!」被佐助拉的踉踉蹌蹌的鳴人揮舞著手,聲音帶著不可置信,「還、還有我嗎?」

  「難不成你想逃掉?」佐助露出了危險的表情,「打掃屋子、買菜做菜這麼大的工作量,你要丟給我和花姐兩個人?」

  「不不不,」鳴人的聲音不知為何打著磕巴,「我、我——我當然不會逃!」

  說著說著,他傻笑了起來:「嘿嘿嘿~」

  「笨蛋,兩個人都是笨蛋。」自詡為唯一的清醒人的宇智波佐助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向在場的另一個大笨蛋,「所以你要不要過年啦!」

  「——當然要啦!」

  無邊喜悅將我從飄搖無根的未知中托起,本能促使我大聲回應,甚至話還沒說完,我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去,用力抱住了這個別扭又坦率的少年,再伸手,旁邊挨著的鳴人也一並摟住:「能遇到你們真的太好了!」

  「……你這個一開心就撲上來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沒有躲過的少年氣急敗壞地大嚷嚷,「放!我!下!來!」

  「聽不到聽不到,」仗著他打不過我,我一點松手的想法都沒有,哈哈大笑,「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外地帶著家人認真置辦過年,哇,怎麼辦,這麼一想就好激動……」

  「我也是!很開心!」今天尤其捧場的鳴人大聲回應,「能遇到佐助和花花前輩,真的太好了!」

  「激動你倆倒是先松手啊,喂,你們有沒有在聽?喂——」

  「啊對了,過年的話,你們介意到時候我多叫個人——啊,嚴格來說他不是人,是我的半身,如果是過年的話我不能放他一個,可以嗎?」

  「放——」

  「噢噢噢噢花花前輩的半身,我沒問題!多叫幾個也沒問題,是不是佐助!」

  「放、我——」

  「多叫幾個?唔……Nice啊鳴人!比如我師父那邊,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哦?」

  「你們——」

  「噢噢噢噢花花前輩的師父——」

  「哼哼,不止哦,還有師父的弟弟,師父的天啟,還有我的朋友們……哦,這個可能真的過不來,算了,反正先把邀請發了,來不來就看運氣,就算一個都來不了,有你們也足夠啦!」

  「哇,花花前輩的師父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對吧對吧,哈希、嗯咳,我是說,師父是最棒的!」

  「我說你們!」多次試圖說話被打斷的宇智波佐助忍無可忍,原地爆發,一手掐住一個:「好好聽人說話啊!」

  「——對不起!!!」X2

  但我下次還敢,嘻。


第146章 少年佐助之煩惱

  黃昏, 逢魔之時。

  我端著一碗朱砂小心翼翼地在已經刻出痕跡的土地上,描魔法陣。

  傾情貢獻了畫圖手藝的佐助和鳴人此刻滿臉好奇加興奮地圍觀我的操作。

  「好了。」最後一劃落筆,我將端著的碗扔到一邊, 拍了拍手, 「完成!」

  「你覺得誰會先來?」鳴人捂著嘴, 生怕打擾到那邊的人, 「是那位據說很厲害的前輩的師父大人, 還是你說的那位一看就很凶的祖先大人?」

  「兩個都不可能, 」佐助表情不爽, 對小伙伴湊過來的腦袋很是嫌棄,卻礙於不敢發出動靜而沒有動作, 「想也知道通過這種方式出來的只有完全歸屬於她的所有物才——」

  「那就是那把名叫「岩融」的刀劍,」從之前開始就一直過分活潑的鳴人眼睛發光,「你也發現了吧, 花花前輩看起來很好說話, 可在某些方面的占有欲就像劃分地盤的狗狗一樣……」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組織語言。」

  「對不起,我是狗狗。」

  「哼。」

  沒有將那邊兩個小孩的打鬧放在心上,完成了召喚陣的繪制後, 我就將自己放在了陣眼,閉上眼睛, 嘗試呼喚契約的另一側。

  但是我好像忘記了, 和我有過契約的, 又何止一人。

  ——起風了。

  兩個埋頭嘀嘀咕咕的少年為之一靜,看著兒戲版的魔法陣發出了明亮的紅光, 氣壓上升又下沉, 形成了回旋的氣流, 將陣中心的人層層環繞。

  地面上紅色的紋章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躁動不安地翻湧著,整個法陣如同颶風籠罩的海面,處於風暴眼的人安靜地閉眼伸手,而波詭雲譎的海面之下,惡獸們為了靠近人類展開了廝殺。

  鳴人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瞳孔收縮成獸類的豎瞳,雙手不受控地扣緊了土地。

  「不止……一個……」

  同樣被這股壓力釘在原地的佐助一只手牢牢地拉住炸毛的鳴人,另一只手費力地舉起,想要阻止——

  下一刻,無聲的震蕩猛地炸開,兩個少年眼前一陣模糊,大腦被重重敲擊,耳邊隨之出現了令人眩暈的耳鳴聲。

  『嗡————』

  而處在中心的我對這一切渾然未覺,只是在愈發猛烈的氣流中,精准地繞開了湧動的暗流,一把抓握住了虛空中伸出的手,向破空而來的來客雀躍地、欣喜地:「你來啦!」

  高大的付喪神難得的有些狼狽,背後的鬥篷凌亂且布滿了各種力量燒灼的痕跡,更別說他本刃握著本體大薙刀,殺氣騰騰的表情甚至還沒有收回。

  「岩融,」我一愣:「你怎麼了?」

  付喪神很快反應了過來,咧嘴露出一口鯊魚牙,笑得暢快不已:「沒什麼,主公,就是遇到了想要搶道的嫉妒之鬼,被我打回去了而已。」

  「?」我困惑地歪了歪頭,「一個契約通道有什麼好搶的,而且還是以你為主場,入侵者毫不具備優勢的通道……算了先不要管這個。」

  我松開手方便他整理外衣,轉而拉住他的串珠往外走:「原本以為你過來會是本體形態,現在你醒過來再好不過啦,正好一起過年呀!」

  「哦?是主公家鄉的習俗嗎,」付喪神縱容地彎著腰,任憑人類少女牽拉著他往外,在路過某個悄悄蔓延的紅色紋路時,面不改色地踩了踩,在我若有所覺望過來時,大大方方地挑眉。

  「……你,」我看了一眼徹底黯淡下去的魔法陣,又看了看付喪神臉上大喇喇的『是的沒錯我就是故意的』,欲言又止,「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態度放肆了不少。」

  「是哦,」結果付喪神的表情更加張狂了,隨意甩了甩鬥篷將上邊的火星撲滅後,反手扣住我的手:「您允許了,不是麼。」

  「我什麼時候——」我一頓,接著緩緩地,緩緩地停住了腳步。

  等下,好像真的有。

  在抱著必死之心回到過去,見到過去的自己了解了一切事情的起因,認識到自己被愛著之後……重新醒來時,我是有對那個一直以來遷就著我,放任自己陷入深眠的付喪神進行深刻的檢討和反思,而且當時正好是剛睡醒狀態,心裡想的什麼全都一股腦的全部沒收住說了出去,比如說:

  【……還有你也是,不要壓抑著本性啦,我們是互相屬於對方的半身耶……其實你不用顧慮那麼多的……我和你很合得來……無論什麼樣的岩融,我都可以接受的哦。】

  我悄悄地吸了口氣。

  什、什麼——我那些矯情又肉麻,事後回憶起來尷尬到頭皮發麻的自言自語,原來全被當事刃聽到了嗎!?

  雖然似乎對於熱血王道少女漫畫風來說,和伙伴之間偶爾的心思剖也不是很為違和,更何況是同生共死的半身……但是當事人的我很羞恥啊!就好像自己一個人偷偷鎖在空間的青春疼痛文學某天突然曝光了一樣的羞恥!

  我的手指偷偷地動了動,還沒做出想要逃離地球的決定,就發現從剛剛開始手腕就被牢牢扣住了。

  「……岩融,」發現自己逃不掉的我氣若游絲道,「打個商量,你能失個憶嗎?」

  「不行哦。」對上我願望強烈的眼神,付喪神笑容的弧度都沒變一個,以難得強硬的態度拒絕,「還是說,您打算後悔了?」

  「不是,這個和後悔又有什麼關系,」我斷然地反駁,對上他認真的神色,無奈到不行,「非得我說很明白嗎……我很愛自己,而你是與我共享一切的半身,懂嗎?你與我同等重要,所以只要你不離開,想做什麼樣的自己都可以——可這不代表我就能坦然面對自己過去犯傻的經歷呀。」

  我說著說著,表情逐漸沉痛。

  「每次我半睡半醒的時候總是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包含了中二、文藝、青春疼痛,事後回想起來恨不得打死當時自己的話,那種記憶無論如何也想要清空啊——不行,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忘掉!」

  「噗、哈哈哈哈——」表情奇怪的付喪神一愣,接著沒忍住放聲大笑:「真不愧是您,主公,好的好的,我忘記啦。」

  「真的嗎,不是隨口哄我的嗎?你絕對要全部忘掉哦?一點黑歷史的痕跡都不能留下的那種全部清空哦?」

  「嗯嗯,忘了忘了。」

  「……唔,總覺得你在哄我。」

  「主公,」被我牢牢盯著看的付喪神若無其事地別過臉,抬手一指,轉向摔成滾地葫蘆的兩少年的方向,「那些是?」

  「啊呀,是我的弟弟和後輩,」我瞬間轉移注意力:「應該是召喚的余波衝到了,唔,目測只是一過性的失明和耳鳴?」

  這麼想著,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手腕動了動從他的手中掙脫——這次倒是很容易,接著猶豫了一下,本著某種規避危險的直覺避開去反拉他的手,轉而無比自然地又一次扯住了他掛在胸前的長長珠串。

  「走,別傻站著,朱砂都風化了,魔法陣肯定也失效了,本來就是為了召喚你才畫出來的一次性消耗品——你現在應該是全盛期沒有限制吧?很好,帶上你的靈力,跟我看看那倆。」

  「——遵命。」

  ……

  「佐助,看來危機已經解除了,花花前輩喊我們過去誒,從剛剛開始你一直沉著張臉是在做什麼?」

  「你不懂。」名為宇智波佐助的少年看著那邊兩米高的武僧毫不掩飾的侵略意圖,以及笑得和旁邊金發笨蛋一樣如出一轍傻乎乎的自家族姐,焦慮地咬起了手指。

  「簡直是大危機……而且究竟還有幾個啊,可惡!」

  「哈?什麼幾個,來的人當然是越多越熱鬧啦,從剛剛開始你就在說些什麼啊佐助?話說你不覺得那個扛著大刀的男人好霸氣嗎……當然最帥的還是能夠讓他乖乖聽話被牽著走的花花前輩,等下,你突然露出要殺人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啦?!」

  「吵死了,嘖,笨蛋就是笨蛋……姐姐也是,全都是笨蛋!」

  「蛤——?你想要打架是不是?來啊!花花前輩前幾天還說我的體術進步比你快多了,努力一把就可摸到『村口小狐狸』的邊邊,雖說我也不知道那個小狐狸是誰——咳,總之本大爺現在不是吊車尾,才不怕你,來啊——!」

  「……我討厭過年。」

  宇智波佐助,小小的年紀就背負著大大的憂慮,真是不容易呢。


第147章 過年傳統藝能

  原本我是打算畫完召喚陣畫通靈陣的, 可在經過了我並不想知道的搶道風波後,我總覺得接下來的召喚會打得更激烈……嗯,過年了不適合動刀動槍動拳頭, 所以經過慎重考慮,我最終把這個計劃從待辦事項中畫除了。

  ——邀請函是我會不發啦, 你們要來的各憑本事!反正最近我都在休假期, 你們能分批來最好啦~

  就當做是變相的拜年了——聽起來好像很不錯?

  於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一人一刀兩少年安安靜靜地度過了我『預估中』的除夕辭舊迎新、正月初一、正月初二, 將我記憶中所有的風俗體驗了個遍, 雖在異鄉, 卻過了一個比往年更有年味的年。

  ……忽略掉第零天夜想要做大菜結果不小心差點燒了廚房,結果被暴走的鳴人一腳踹出廚房, 想要放煙花,結果不小心火藥堆太多引來忍者水遁救場,想到包紅包給壓歲錢,結果發現自己還是被兩個小孩養著兜裡空空, 最後超級窘迫地只能現場表演一個開花。

  「對不起, 我好久沒過年了有些生疏,」我不好意思地張開收攏的手, 手心裡探出的綠色藤蔓搖搖晃晃, 顫顫巍巍地開出了並不當季的小紅花,「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哇, 花花前輩的花花——」這是什麼都很捧場的鳴人。

  「花……」這是最近已經開始接觸宇智波的密宗, 正好看到戰國時期家族和死敵糾葛的佐助。

  我眨了眨眼, 看了看手裡憑空出現還帶有查克拉波動的花朵, 又看了看似乎發現了什麼的佐助, 歪頭, 露出一個無辜的笑。

  ——被氣咻咻地瞪了一眼,然後什麼也沒問地揭過去了。

  哎嘿~

  我弟弟真可愛!

  第一天,大年初一,我帶著兩個少年開始了家族團建。

  由於近日的佐助顯得有些奇怪,相處上更粘人了不說,還總是時不時用欲言又止又帶著隱約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我,導致他總是會被精准路過的岩融抓去一打二——指付喪神一個單挑鳴人和佐助兩個,每當這個時候三個男性生物打的就分外熱火朝天,以至於在一旁圍觀的我心癢難耐——於是對戰訓練往往會以我加入戰局變成大混戰結束。

  於是這次的家族團建也以訓練場被拆到七零八落結尾。

  一段距離之外駐守的忍者小哥已經見怪不怪,完全沒有前一天晚上面對升騰而起的滾滾濃煙,裹挾著水遁從天而降的勇猛,整個人充滿了過度應激後的麻木。

  鳴人倒是開朗了不少,天天都能聽到他元氣滿滿的聲音,不如說,太開朗也太好學了,以至於我開始擔心岩融會把他帶歪。

  「漩渦鳴人,站住!放下你手中的長竹竿,那是晾衣架,不是用來模仿大薙刀的代餐,還有把嘴巴裡的小石頭吐出來,就算你偷偷磨牙也不會變成鯊魚齒……不准學岩融穿花花紫紫——笑也不行!嗓子會壞掉的!」

  又一次抓包綴在付喪神後邊偷偷學著走路的小狐狸,我怒氣衝衝地跳起來試圖打罪魁禍首的腦袋——可惡,還是打不到!

  橙發的付喪神很配合地彎腰低頭將腦袋精准地送到我手下,一臉無辜:「主公。」

  「你,」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下一秒,一腳踹上他的膝蓋,「你竟然還給我裝無辜,最有問題的就是你了,給我好好反思啊!」

  「那主公要找我算賬嗎?」付喪神下盤紋絲不動,反將整個上半身都往這邊前傾而來,「譬如……」

  「一·點·也·不·想!」我一把擋住了他的臉,費勁往上推,「過年兩天累死了,一個合格的半身就該好好替我分憂——去把兩個懈怠的人抓回來手合啦,快去快去。」

  打發走同樣奇奇怪怪,還讓我背後發毛的付喪神,總算能松口氣的我晃回了院子下,往搖椅上一趟,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啊,生活——

  第三天,兩個少年的假期結束了。

  是的沒錯,哪怕再沉迷,我們也知道,忍者是不過春節的,陪我瘋了兩天的小學生要上學了。

  當天早晨的便當是我前一天准備好的,為的就是這天早晨可以賴床不用早起。這兩天連續住在這邊的鳴人早早地跳了起來忙上忙下,不遠處很快就傳來兩個少年乒鈴乓啷的友好交流聲。

  我打了個哈欠,將腦袋往暖烘烘的被子裡縮了縮,自動屏蔽掉雜音,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回去。

  是的,對他們而言只是體驗,但對我而言,年還在繼續。

  大年初三,宜睡懶覺。

  就在我以為這個年就要這樣逐漸平淡地滑走時,第四天,大年初四,接神日,有訪客上門。

  「哈希、咳,師父——?」看清了逆光站在門口的人的面貌,我的瞌睡蟲立刻飛沒影,「您怎麼沒有一絲動靜就來啦?」

  這麼說著,我還不信邪地探出頭去,試圖尋找頂上化佛破開空間留下的痕跡。

  「你以為我前幾次樂意暴力破門嗎,還不是被你們坑的,」毛毛躁躁的腦袋被敲了敲,「——我這次是走正規途徑來的。」

  「哦?哦,」我似懂非懂,接著腦筋急轉,「等下,所以您是我今年接到的第一個的卡密薩瑪嗎!」

  身為仙人之體,由於正處於軀體力量的巔峰,而被派來給這條通道探路的千手柱間被說的一愣,暫且將原本想要解釋通道的想法放到一邊,興致勃勃地問道:「這個說法真有趣,是你那邊的習俗?」

  「嗯嗯,」我正沉浸在『接神日第一個接到的竟然是忍界之神我好厲害』的恍惚中,「就是這般這般,那般那般……」

  「嗯,嗯,原來如此,是很豐富的文化呢,」柱間先生聽得雙眼冒光,感慨不已:「你的世界真富有啊。」

  「是吧!明年歡迎您來我家哦,到時候會更豐富……」我驕傲地昂起了頭,說著說著就有些遺憾:「……說起來您來的好晚哦,我們最有趣的都已經過去啦。」

  「因為要確保萬無一失嘛,」柱間先生寬和地笑著揉了揉我的腦袋,「穩重了不少,收徒弟啦?」

  「沒呢,」我搖了搖頭,老老實實道,「我覺得我還沒有到能夠出師收徒的境界,只是帶著後輩做基本的訓練啦。」

  我比劃著拉著他進了門,想到了什麼,又探頭往外瞅了瞅,結果沒發現守在外邊的忍者們的痕跡。

  「咦?」我撓了撓頭,又放了一邊感知。

  「你在找那些蹲著的忍者?」已經進屋的柱間先生粲然一笑,「我過來的時候順手給解決啦!」

  「……師父,打暈就打暈,」我漠然地轉回頭,干巴巴地指責他,「請不要故意用那麼惹人誤會的話。」

  「哈哈哈哈,問題不大,」此人絲毫不知悔改,反而拉大了笑,「這幾個木葉的上忍的警戒心和身手還差得遠呢,我順手給扔到外邊去啦,就當做是一個教訓,但凡來的是敵人可沒有我這麼仁慈。」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不變:「現在這個時候的火影是猴子?」

  「對,目前是三代火影,猿飛日斬,」我伸手去拉他,嘆氣,「您別突然用這麼可怕的語氣說話呀,我以為之前打月亮的那個世界您大概已經知道大概的經過了?」

  「親眼見到和道聽途說還是不一樣的,」他低下頭看我。「可怕麼?」

  「唔,真要說的話,對我來說,與其說是可怕,不如說很帥氣吧。」

  強大而凜然,帶著風雨欲來的威勢,讓人心向往之。我想了想,又認真補充道,「畢竟您現在這一副隨時可以上天再炸一次月亮的表情,我更想振臂高呼『打起來打起來』呢。」

  「別想了,死心吧。」柱間先生的氣勢一收,又恢復了平時大大咧咧的模樣,「在你的眼睛徹底好全之前,月亮什麼的想都別想。」

  「切,」偷偷試探被發現的我咕噥:「好嘛,不打就不打。」

  本來還以為能炸個別開生面的煙花……

  我很快收斂起了失落的心情,帶著隨手捏了個變身術的柱間先生逛木葉。

  「噢——做的還不錯嘛,」一路上,柱間先生的表情逐漸和緩,我悄悄地瞥了一眼,讀出了他笑眯眯表情下的打算:死罪可免,活罪……看情況再減。

  然後,我們就逛到了能看到火影岩的最佳位置。

  「一二三四,四個大腦袋,木葉發展到了四代啊……我有那麼醜嗎?」舉目遠眺的柱間先生不滿地抱怨,「嘿,讓我看看扉間——」

  柱間先生好奇的話語突然消音,漫步腳步非常突兀的一頓,氣息一岔,緩緩、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感嘆道:「哇——」

  我心裡頓覺不妙,強按捺住內心的不安順著那個視線看去。

  左數第二個,某個帶著護面的某位二代目投頭像上,某些花花綠綠的不明色塊一點也不均勻地分散在了倔強的頭發上,以及一看就很嚴肅的臉上,其中,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色塊以唇部往上,鼻翼往下,以及雙眼往下最多。

  「……啊這。」

  我眼前一黑:為什麼這麼多天過去了,這個油漆還沒有擦掉!

  鳴人,你在做什麼啊鳴人——

  「哈哈哈哈扉間看起來比我更醜耶!」這邊的柱間先生還在有模有樣的評論:「現在的孩子們真是活潑啊哈哈哈哈——」

  「是、是呢,真活潑。」我結結巴巴地接道,內心決定打死了也絕不要把真相說出來。

  絕不!

  於是我們就這樣風平浪靜地參觀完了一遍木葉。

  雖然暗潮湧動,但明面上還算和平,大部分孩子們也能無憂無慮笑著的木葉。

  經此一遭,柱間先生心情也似乎得到了有效的安撫,至少不會露出分分鐘打上火影樓,然後出現「震驚,某個氣到活過來的老祖宗當街暴打七旬老人」的奇怪頭條了。

  你問岩融你去哪裡了?

  ——當然是被我派出去和跟了我好久的尾巴們友好交流啦!

  哼,從來的時候開始試探的人就源源不斷,還分了好幾個勢力,有木葉的還有別國的,要不是顧著佐助我早就翻臉了,現在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岩融來了,正好過去都揍、咳咳咳,我是說,都打聲招呼。

  正好,付喪神這兩天好像也憋著氣,聽到能打架、啊不是,聽到能夠有友好交流,拎著本體就興衝衝地打出去了呢。

  不愧是懂人心的我!

  「懂人心,嗯……」兜了一圈回到原地,一邊聽我訴說這段時間經歷,一邊跟著我推門進屋的柱間先生表情微妙,再次沉吟:「嗯……」

  我惱怒回頭:「您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壞話。」

  「怎麼會,」柱間先生大驚:「我說人壞話向來都是當面說的!」

  我一嗆,發現還真是這樣:「是哦,您一向有什麼說什麼……」

  「也可以這麼說吧,」柱間先生得意地抱胸。「最主要的是說了也沒人打得過我。」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我學到了!」

  「哼,小花花你還有的學呢,」柱間先生搓了搓手,突然悄悄地壓低腦袋,湊近,「對了,花花啊,問你件事。」

  「唔,您問?」我一邊說,一邊薅下院子裡成熟的小番茄擦了擦,放進果籃裡,「什麼事情神神秘秘的。」

  上次他這個態度,還是之前要給我找陪練,結果被我自己先一步坑進了斑先生挨打大坑的時候。

  「就是,聽說有小子看上你啦?」他擠眉弄眼,「嗯?」


第148章 珍貴之物,珍視之人

  ——有小子看上你啦?

  我手一抖, 差點把果籃扣在他頭上。

  他是怎麼知道煉獄先生的事情的?

  至於我為什麼問都不問直接帶入他——廢話,能和這句話扯上關系的不就只有煉獄先生一個嘛。

  這都能知道,莫非就是所謂的萬能的家長大人?

  「師父, 」我不由得大窘:「您的消息真靈通。」

  「誒嘿,也不多,就知道一點,」他笑得促狹不已,腳下一勾, 帶過不遠處的小馬扎就地坐下, 擺出了促膝長談的架勢:「怎麼說?」

  我看了看被他踢到我腳邊的另一只小馬扎,又看了看摘到一半的小番茄,覺得頭皮已經開始發麻了。

  問:過年走親戚最怕遇到什麼?

  答:被詢問個人感情問題。

  具體包括但不限於:結婚了嗎?有對像了嗎?談朋友了嗎?有看上眼的嗎?哎呀我朋友的兒子正好和你年齡差不多你要不要考慮認識一下……之類的讓人落荒而逃的話題。

  我以為逃到了異世界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 但是我沒想到——

  「就、就是這樣。」我坐如針氈, 坐立不安, 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經過倒豆子一樣地吐出來,最後沒忍住求助:「——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我也好慌呀師父!」

  「嗯……」柱間先生的表情逐漸深沉, 面對我的求助,動了動肩——然後換了一只手摸下巴, 「嗯……」

  我的表情逐漸轉為無奈:「您這是什麼表情啦, 怎麼看上去比我更煩惱?」

  「我還以為……不, 沒什麼, 」柱間先生自顧自地住了嘴, 對我露出大大的笑,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

  「?」我露出了願聞其詳的表情。

  「人啊, 一旦見過了太陽之後, 誰還會在意螢火呢, 」他的表情悠遠而感慨, 「你作為當事人可能不覺得,但對那個時代而言,花花你啊,不就像照進黑暗的日輪麼?」

  「……不,您絕對過譽了,」我忍住被當面誇獎的羞赧,認真反駁:「世界那麼浩大,自比日輪什麼的也太過於自大了,最多,我就是和千千萬萬個自願化為炬火的先驅者一樣,獻出微不足道的一份力罷了。」

  「你看,這一點也很討人喜歡,」柱間先生沒有再反駁,只是笑眯眯的又撈了一把小番茄塞進嘴巴,「我們花花就是很優秀啦。」

  「您這是家長濾鏡,」我鼓了鼓臉頰,提醒,「我是很喜歡誇誇啦……可您倒是給點建設性的意見呀,已婚成功人士柱間尼桑。」

  「尼——咳,」他游刃有余的表情一變,鄭重其事地放下了手中的吃食,正襟危坐,「既然如此,那我就——」

  「嗯嗯!」我期待地看著他。

  「只要我們花花喜歡就好!」他斬釘截鐵的拍板,「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原本期待他能說出什麼的我表情一垮,「可問題就是,我不會啊。」

  友情,親情,羈絆,這些我都可以有個參照可以學,但惟有愛——特殊的,插不進去任何人的愛,我無法通過他人學習,只能靠自己領悟。

  「現階段我只是覺得,如此鄭重其事的感情絕對不能忽略,」無所適從地抓了抓頭發:「必須給予同樣鄭重的回應,哪怕只是告訴對方,您的感情我收到了——可後面要怎麼做呢?」

  「你要真這麼說了,就被套牢了哦,小花花。」已婚人士柱間語重心長道:「哎呀,看不出來,光明磊落的炎之劍士也會在這方面無師自通呢。」

  「是……嗎?」我不解地反問。

  「是的,就是這樣。」他點頭表示肯定,「所以要好好想清楚哦。」

  「那,我等繩樹的事情結束了再去解決這個。」介於柱間先生在我這裡的信任度,我沒有一絲懷疑地信了,決定把沒有頭緒的支線放到一邊,先把主線通關了再去想其他。

  「不過花花你竟然會這麼重視,」柱間先生笑容不變,「畢竟以你的性格,來自陌生領域的不擅長之物,我還以為你會選擇躲開。」

  「我也想,」我沉痛道,「可良心會痛的。」

  「這麼率直,都不考慮一下距離和時間的問題嗎,傻徒兒,」他憐愛地摸了摸我的腦袋,「你的情況,根本做不到在那個世界長時間停留吧?」

  「唔,確切的說,我無法在任何一個世界停留,」我蹭了蹭他的手,說,「這是現在的我的想法,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准啊……我熱愛旅行和我習慣家裡蹲並不衝突吧?如果以後我真的把一個地方當家了,或許那裡就是我新的錨點了也說不定……當然以上那些還沒發生,我自己也只是這麼一說,但是有一件事決定能夠確定——」

  「是什麼?」

  「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我撥開他的手,笑得渾然無畏,肆意張揚: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距離不是問題,空間不是問題,時間不是問題,任何任何都不會是問題。」我仰起頭,看著這個難得正色的男人,「重要的是心意吧?」

  柱間先生一時間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我,好一會,他才嘆息出聲:「是宇智波啊……」

  「誒,您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再次感慨下血緣的強大,」他擺了擺手,沒有嘲笑我的天真發言,只是提醒道:「我們花花是理想主義者,可這樣會很辛苦哦。」

  「怎麼會,」我搖搖頭,反問,「師父,您會因為某些外界的理由放棄自己的堅持嗎?」

  譬如你的和平,又譬如你的木葉。

  ——不會的。

  「當然不會。」他連思考都沒有思考地果斷回答:「我會拼盡全力去守護它。」

  「所以呀,」我笑了:「我可是您教出來的徒弟耶,雖說天真了點,遲鈍了些,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但是本質是絕對不會偏離的。」

  我頓了頓,想了想,補充道:「當然,為了守護某種存在連偷摸大雞都可以不要的行為我是不會做的……哎呦!」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影射我,膽肥了啊。」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我的腦袋的柱間先生笑罵道:「我的天啟都要被你搶走了還在這裡皮,真以為我不會打你是吧。」

  「哼哼,是您讓我盡管說……等等,」我拱了拱一點也不痛的腦殼,一卡一卡地抬起頭,緩慢消化他的後半句話,「哈?不是,等等等等,天啟,這不是……」

  「對,就是馬達拉。」

  千手柱間說著又要從地上的果籃裡撈出小番茄,手放進去轉了個圈,摸了個空,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吃完了——遂趁著自家徒弟大腦陷入漿糊的時候,面不改色地起身從旁邊薅下一把,擦了擦,一半放進籃子,一半扔進嘴裡,表情帶著些微的嫉妒:

  「之前我是做的不對啦……我後邊也有好好道歉,修補裂縫也勤勤懇懇,雖說我也知道想要回到過去是不可能了,但是馬達拉還是我的偷摸大雞,也沒有離開木葉就很好了……但是,但是啊——」

  他重重地錘了一下地。

  「哪裡有你這個笨蛋,就因為一個承諾,就要拼上所有地想要拉回另一個決不回頭的斑,」說到這裡,他小番茄也不啃了,換了一邊又狠狠地錘了下地,「要不是馬達拉反應快,你就要搭上自己了知不知道。」

  轟隆——

  以他為中心,兩側的地毫不意外地凹下去了。

  「這個我記得,」正目睹了一樁拆遷現場,這邊又被勾起了之前在被另一個火影疾風傳世界的斑先生往死裡打的記憶,我弱弱地舉手,小小聲地反駁,「可是那個斑先生最後一擊收手了,我其實可以活……」

  「花花,」柱間先生一只手穩住了搖搖欲墜的小馬扎,表情沉靜,「有時候危險的並不只有性命,要知道——忍者,本質上可是一種卑鄙的生物。」

  明明是再平靜不過的敘述,再滑稽不過的場景,我卻猛地打了個顫,汗毛倒豎。

  「會害怕就好。」

  柱間先生笑了,面對我下意識戰栗的動作,沒有做出靠近的動作,只是推過來盛著只剩下幾顆小番茄的果籃,放輕了聲問道:「你啊,在某些方面也別太信任『忍者』——還要不要繼續聽?」

  我猶豫了一會,伸出手撥過這幾顆紅果子,小聲地:「……要聽。」

  「說到哪裡了,算了,沒發生的事情就全部略過,我們直接說結果,」無視了我求知心切眼神,柱間先生若無其事地端起小馬扎,連人帶椅地挪了個方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時候的馬達拉應該有和你說什麼?」

  「嗯,有的。」我一邊跟著他的移動轉了個面向,一邊點點頭。

  沒辦法,那個時候的畫面太震撼了,以至於我現在回憶起來都有些恍惚。

  月色、雪色,雪月之間的人。

  【——你已經拉住我了。】

  既然柱間先生特別強調了,那就不只有字面意思,可這樣一來,這句話,硬要說的話……

  我的表情漸漸地沾染上了不確定。

  「看,你不是也發現了,」柱間先生露出了一個……類似於終於放下一直以來無法排解而出的憂慮後的復雜表情,說:

  「你是他的道標。」

  ——啪嗒。

  夾在指間的小番茄失去了憑依,落在了地上,濺出熟透了的汁液,骨碌碌地滾了幾圈,不動了。


第149章 卑鄙者的自白

  我的大腦徹底宕機。

  誰?什麼道標?誰是誰的道標?

  那頭, 放下深淵炸彈的某個傻大哥還在慢悠悠地薅果子吃,一點也沒有自己偷摸大雞跑了的焦急。

  「這小番茄真甜,」柱某人如此說道, 「花花的種菜手藝冠絕一方!」

  ——這個時候了您為什麼還一副「我就是在看熱鬧順便這個瓜真好吃」的表情啊!

  道標, 什麼是道標?

  直白的字面含義:道路的標志;更深一層次的:人生道路的修正者, 迷霧籠罩的海上的不滅的燈塔, 黑暗中的啟明星, 絕不偏移之錨點, 比一切都重要, 凌駕於所有之上,就是道標。

  「慌什麼,」讀懂了我數控眼神的柱間先生擼了一把我炸開的頭毛,「不是挺好的嗎, 我以為你身為半個的半個宇智波, 在決定要把一頭走到黑的他拉回的時候,就能想到今天這個結果了?」

  「不, 我不知道!」我語氣悲憤極了, 「宇智波是怎麼想的我怎麼知道啦,腦回路方面我是照著您長的啊!」

  無論是偷摸大雞啊,或者說天啟啊,還有對待羈絆的方法, 我都是學的您啊!

  什麼出格的事我一點也沒干啊!想都、呃……這個跳過!

  雖、雖然我也承認……不對!我不承認!

  怎麼想都不對, 哪裡也都不對, 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我一開始劃下的界限, 現在全盤崩掉, 眼看著認知開始向未知領域試探著探入, 我「噌」地站了起來, 開始繞著端坐在地的忍界之神轉圈。

  「……」面對手足無措的小姑娘,千手柱間難得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

  其實他一開始也覺得沒有問題,甚至一度想過「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哈哈哈」並為此自豪不已,可,這不是,他這邊接連栽進去了兩個人嘛,那可不得好好反思。

  這一反思,某個全家都是男丁的糙漢子才意識到:有些事情,不同的人做出來,那效果就是不一樣的……

  咳,這麼一想,其實花花本身也有問題,比如永遠點滿的遲鈍閃避,以及精准到戳人點的直球,總是不自知但在有心人那裡聽起來就是容易誤會的話,再加上與生俱來的性格和此前一直以來的種種,一切都有跡可循……可事情就是在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作為長輩的自己也的確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罪魁禍首沉痛地反思了自我,在想要阻止的時候,發現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是摁下一直壓抑本性,將一切收攏在表像之下,實際上就差個火星就直接爆發的那誰?還是拆掉布下了誘捕的天羅地網,早就開始不動神色展開蠶食的那誰誰?

  千手柱間頭都大了。

  「花花啊,」他決定做最後的警告,「你是不是太過於美化我們了?」

  都已經急得繞著他轉圈,還不忘撿起地上的小番茄放進籃子裡的人發出了茫然的氣音:「誒?」

  我看著柱間先生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變成了談正事的肅然,「忍者這份職業從一開始就是建立在冰冷和鮮血上,千手和宇智波是死敵的那段時間,為了爭奪更多的任務和資源,雙方族裡的孩子少有能活到成年,被一群成年忍者圍剿那是常有的事,我的弟弟,斑的弟弟,都折於戰場。仁義,道德,甚至是人性全部可以舍棄,只作為一個完成任務的工具,這就是忍者。」

  我的表情從剛剛開始就定格在了不解之上,耐心地聽柱間先生將這一切講完,才說:「可是柱間先生,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

  「你——你知道?」他的表情變得更加晦澀了,「說說看,你知道什麼?」

  「對啊,我都知道。」

  這麼說著的我更加不解了,扉間先生帶回去的《鳴人傳》難不成還沒有傳播開來嗎?而且很奇怪,這個時候柱間先生怎麼會和我提這種事,他應該不是一個會揭過往老底的人啊。

  還是說,能讓他這麼做的原因,已經壓過了他的堅持?

  這麼一想,我就不能以輕率的態度回答了。

  意識到這個談話將會涉及到以前沒有接觸過的一面,我停下轉圈的腳步,拖過翻倒的小馬扎,擺正,坐下。

  一切准備好後,我才抬頭看向一直在安靜等待我說話的柱間先生。

  「忍者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存在,千手、宇智波,您,扉間先生,斑先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過去又曾經經歷過什麼——這些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好意思地動了動,「因為這些都已經被書寫在記錄裡,而我就是那個者——這方面您後面可以去問扉間先生,他可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您。」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糟糕透了,這個世界裡麻木不仁的人們也都糟糕透了,你們這群想要從泥潭中,拼命為這個世界開出一條路的先行者們,才會前所未有的耀眼奪目。

  「我是從和平的盛世中長大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沒有見過戰爭和黑暗吧?」說著說著,我有些氣悶。

  誰沒有一個肮髒不可告人的過去呢?

  過去是被書寫好的,但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柱間先生,我知道那些黑暗的,血腥的,非人道也非正義的過去,可——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從一開始認識的你們,就是現在的你們啊。」

  我抱著膝蓋,向這個改變了一切的忍界之神發問:

  「我認識的是現在的你們,想要共處的是未來的你們,您為什麼一定要和我說過去呢?」

  ——為什麼要談過去呢?

  面對那雙真誠、信賴、坦率的雙眼,千手柱間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伸出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聽話,你先閉眼。」

  再不把這雙眼睛藏一藏,有人該直接衝出來了。

  「?」氣咻咻發完脾氣我被這沒頭沒腦的一蓋,氣勢一泄,滿頭問號,「啊?」

  「你……讓我根本無法反駁,連阻止的理由都沒有——可你自己大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到底意味著什麼吧,」柱間先生的聲音透著無奈,「以後……算了,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師父,永遠站在你這邊,就可以了。」

  「是?」其實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麼的我認認真真地應道:「謝謝您,柱間師父。」

  「好了,現在什麼也別想,」蓋在臉上的手掌移開,「睜眼吧。」

  於是我再次睜眼,看到的就是又恢復了一直以來模樣的柱間先生,仿佛剛剛交談時的樣子是幻術一樣。

  「小番茄,吃嗎。」從剛剛開始沒停下吃,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忍界之神很有分享精神地遞出一把。

  我默默地看到原本准備給佐助的小番茄幾乎被霍霍進了此人的肚子,閉眼,睜開,惡狠狠道:「吃!」

  反正佐助回來發飆也不是對著我!

  「對了,」捏起一個紅果子正要往嘴裡送,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警惕道:「您應該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吧,對吧,真的沒有了吧?」

  有話說話,我不想再來一次驚嚇了。

  「唔……嗯……」被我越發警惕著地小番茄消滅者沉吟,一拍手:「哎呀,還真有!」

  「你等等,」我嚇得敬語也沒加,三口兩口往嘴裡塞了一顆,飛快地嚼嚼,咽下,「好了,你說。」

  不得不說我這小番茄種的是真的好,汁水香甜,很好地撫慰了我備受驚嚇的心靈。

  然後我就聽這人又一次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湊近。

  ……不是吧,還來?

  「花花啊,既然斑這邊你也差不多知道了,雖然我知道你知道的不是我知道的,」說了一堆意圖把人繞暈的話,趁著母語不是日語的我還在艱難的縷這之間的意思時,千手·吃瓜·柱間露出了一個非常之憨厚的笑,說:「那我能問一問——」

  內心的弦在此完全繃緊,警報響徹腦海,意識到大事不妙的我果斷開口,想要打斷:「等、」

  「——你是怎麼看扉間的?」

  「——!!!」

  我驟然起身,撈過旁邊的果籃一把扣在他的頭上,理都不理這人浮誇的大叫,果斷轉身,一頭撞開大門,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一邊跑一邊高聲道: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弟弟和後輩要放學了,我我我我我去接他們,您自便我先走一步告辭不送!」

  只要跑得夠快,我就什麼都沒聽到!

  ——什麼都沒聽到!

  沒有!!!

  ……

  「哎呀,」眼睜睜看著人火燒屁股飛也似地消失在拐角,從一頭番茄汁裡掙扎出來的千手柱間干巴巴道:「逗過頭了。」

  「是嗎,分明就是存心為之吧。」另一個聲音突兀地出現在空中,接著,空間扭動,一只手帶著符文,從褶皺處撕開了縫隙。

  被來人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千手柱間微笑的表情出現了一個裂縫,

  雖說平時也沒少被這人揪著罵,現在這個不過小意思,但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拆穿?

  他這都是為了誰!

  哦對,為了花花。

  自認為看透了一切的已婚人士對這個已經掀起硝煙的戰爭感到非常痛心疾首,並在做到了該做的提醒之後,興致勃勃地捧起了手中的瓜。

  ——反正花花不吃虧就好啦。

  千手柱間很坦地想。

  「那個不重要啦,倒是你,怎麼這麼急地就過來了,不是說空間通道還沒有完全穩定,貿然過來會有副作用?」

  「任誰在聽到那一番話後都做不到按兵不動吧。」

  裂縫被進一步擴大,接著,一只腳踏出,說話的人現出了全貌,來人白發紅瞳,雙手抱胸,「大哥。」

  「話是這樣沒錯,」千手柱間憋了又憋,等了又等,實在沒忍住,問:「就你一個?」

  斑呢?這人竟然忍住了沒過來?

  「昨夜的急報,火之國邊境有叛忍動亂,集結了幾個勢力不弱的家族,還得到了幾個貴族的支持。」

  千手·行事向來縝密·扉間抬手展開一個卷軸,以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宇智波族長帶領一隊精英上忍去武力鎮壓,按時間推算,雙方沒准正展開一場遭遇戰?」

  「……你覺得我會信?」

  「大哥,這可是戰場。」千手扉間,這位一直將自己隱藏在冷靜自持、理智井然的表皮之下,實際上卻在未來木葉歷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陰謀家和政治家妥善地收起了手中的卷軸,抬眼,一語雙關:「戰場之上,各憑本事。」

  急報是真的,叛亂也是真的,只不過,這個本該由木葉的初代目出面的任務,由於主事人的缺席,被放到了宇智波族長的桌上,而已。

  「就像大哥你說的,我們可是忍者。」

  千手扉間看向明顯是被人小心地掛在院牆的籬笆之上,正迎著金色陽光盛開的,並不當季的兩束凌霄花,笑了。

  「她有理想,有大愛,她是秉持浪漫主義的理想者,我不同。」

  一只手拂過顫抖的花瓣,觸落了上面凝聚的晶瑩露珠。

  「我卑鄙。」


第150章 少年佐助之恍然大悟

  放學後的宇智波佐助一踏出門, 看到的就是蹲在門口,一副「完蛋了」模樣的族姐。

  「佐助!」看到他的出現,她眼睛一亮:「佐——助——」

  少年被這個陣勢嚇得後退半步:「你怎麼了。」

  「我……」

  宇智波佐助發誓, 在這一秒內, 他看到了族姐的表情從慌張, 到半信半疑, 到自我懷疑, 再到糾結、惱怒、憋悶, 最後癟了幾下嘴, 悶悶道:「沒什麼。」

  你這可不是「沒什麼」的表情。

  看著一直以來天不怕地不怕,沒心沒肺傻樂呵的人露出六神無主的表情,宇智波佐助在心裡轉了一圈猜測,保守猜測:「家裡來人了?」

  話音未落, 他就看到此人原地炸毛,逃跑的小腳步不自覺地邁出了一半。

  ——看來問題就出在這裡。

  來人做了什麼, 怎麼把她嚇成這樣?

  「不怕, 不怕哦。」小少年踮起腳拍了拍連頭發絲都透露著慌張的族姐, 「我們回去就趕他走,你如果心裡不爽, 再叫上鳴人一起揍他一頓。」

  「……不, 就算叫上全村的人你都打不過他的。」我有些哭笑不得,慌亂的情緒倒是緩解了不少。「而且……」

  而且我該怎麼告訴這個一知半解卻毫不猶豫相信我的少年, 其實有問題的不是來人,是我自己。

  不管怎麼說,那個猜測也太離譜了吧, 一直以來我走的難道不是王道熱血少年漫嗎?苦手的人際關系我已經很努力地學習社交牛逼達人柱間先生了, 我就算再菜也不可能連抄作業都抄錯啊。

  「那就棘手了, 」佐助也靠著我蹲了下來,表情凝重:「不如把你那位『斑先生』叫來怎麼樣?」

  「——不行!」我頭皮一炸,身體大幅度後仰:「不行不行不行——嗚哇!」

  哐!

  後仰的腦袋磕到了牆上,我眼淚汪汪地捂住咬到的舌頭,倒是意外地冷靜了下來:「主要問題不是在這裡啦。」

  動作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人腦袋撞牆的佐助無奈地遞過來一個手帕,用哄小孩的語氣循循善誘:「那是哪裡的問題?」

  掏遍了全身沒找到可以擦嘴角血跡的紙巾,就差想要用袖口隨便解決的我:「……謝謝。」

  好精致,對比我的生活簡直是不拘小節的糙……咳。

  我猛地拉回發散的思維,不好意思地笑笑,經過幾番打岔,徹底沒了來時候的慌亂,總算能好好解釋了:

  「來的是我師父,他沒有惡意,偶爾有點惡趣味啦,不過都是對著親近的人,應該是我自己一時間想岔了。」

  說著說著,覺得很有道理的我就快要把自己也說服了,「這麼一說師父他的確也沒有提到特別的話,嗯……」

  如果在現實世界遇到以上發展我絕對會往另一個方向想,主要是火影這個世界太特殊,總是有很多奇奇妙妙的純潔感情凌駕於一切之上,也有很多超越了生死的羈絆……唔。

  總而言之,無論如何——還沒完全定性的東西還是不要亂想了,

  哼,有本事把直球打到我面前,不然我拒不承認。

  順利地完成了自我開解,我呼了口氣,自信點頭:「對,就是這樣。」

  「……呃?」頂著一頭問號的少年看著我完成了一套表演的皺了皺臉,還是放棄了追問,拍了拍我身上的灰,拉起我往外走,「你覺得沒問題就好啦,今天還要過年嗎?」

  這話說得我直接哽住。

  繼續過年,然後再叫來一堆人,出現各種在我意料之外的發展無法收場嗎?

  「不了吧,短時間內我不想再聽到這個詞了,」我眼神疲憊,全身寫滿了抗拒,「過年是壞文明。」

  「我今天就一天不在家,」佐助還是沒忍住,「你究竟是遭遇了什麼?前後態度差太大了。」

  「親、親戚的友好問候?」我苦惱地抓了抓腦袋:「過年的傳統藝能,只不過放在這裡會有些驚悚啦。」

  主要是柱間先生的交友圈一旦和這些扯上關系就會很魔幻,不論是斑先生還是扉間先生……不,打住。

  「……哦。」佐助停了一下,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就在我以為順利度過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突然轉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被看到背後發毛的我:「你干嘛?」

  「姐,」少年眉毛高高挑起,「你該不會——」

  「沒有!不會!你想錯了!」我閉眼三連,「不許再問,話題跳過!」

  再聊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可惡,我明明給自己下了幻術啊,為什麼覺得它一點用也沒有?

  該慶幸還好來的是柱間先生——不對啊,如果不是柱間先生也不會有這麼一遭,這麼說還是怪他!

  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柱間先生的殺傷力,我真誠地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也幸好來的人只有柱間先生一個人。

  ……一個人。

  我保持著向前邁步的姿勢,呆呆地看著站在宇智波族地大門口,連遮掩都沒有的白發忍者。

  千手扉間。

  幾乎是立刻注意到我視線的男人准確地回視,接著,隔著一條路的長度,對著我平靜地點了點頭。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視,不知為何,我卻在這一瞬間打了個抖。

  這個距離,說實話有些遠,可我卻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雙原本封存著深海冰川的殷紅眼睛中,厚重的冰川表層出現了裂縫,露出了下方隱藏著的——即將噴發的活火山。

  ——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

  我又一次把臉懟到了鏡子前。

  是的,我已經意識到了,先前打下的幻術補丁就快要失效了。

  ……事實上豈止是快要失效,感覺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明明扉間先生的舉動和往常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可為什麼我就是有一種被盯上的戰栗感——而且我可以斷定不是那種單純的性命被威脅的警示。

  這不是更可怕了嗎,特別是柱間先生前不久還提示過我的情況下。

  我崩潰地抱住腦袋,發出了和不久前的佐助相同的哀嚎:「到底有幾個啊可惡——難道真的不是錯覺嗎,是錯覺吧,不是嗎,啊——」

  實在不行至少讓我把主線任務打完吧?繩樹那邊還等著我去救命呢。

  給我死守住陣地啊我的幻術!

  不是不知道有些東西壓抑久了反彈會比現階段爆發更可怕,但——至少現在的我安全了。

  以後的事,就讓以後的花花去煩惱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哈哈哈哈哈——

  然後我就抄起了自由活動回來的大薙刀岩融,氣勢洶洶地向柱間先生發起了挑戰。

  孩子心思太多了怎麼辦?挨頓打就好了嘛。

  況且我已經花了太多時間糾結在這類事情上面了,這可不符合我王道熱血少女漫的畫風——簡而言之,我要開始干正事啦!

  復工復產才是好文明。

  「來吧,師父,不用客氣,」我凶神惡煞地掄出了大薙刀,「今天我們之間必須得倒下一個!」

  讓您看看,出去歷練了那麼久,我究竟成長了多少吧。

  回應我的是柱間先生沙包大的拳頭,和令人無比安心的肌肉酸痛。

  成功把自己打進醫療班的我心滿意足地呼出了一口氣:太好了,是久違的不用動腦子的場合。

  ……

  事實證明,人如果胡思亂想了,一定就是太閑了,要麼打一頓,要麼就徹底忙起來。

  比如被我生活日程安排地滿滿當當,白天上學,晚上鍛煉,抽空還要研讀族內的卷宗,每天把體力和精力耗得干干淨淨的佐助,現在已經好久沒有半夜噩夢驚醒,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沾枕頭就睡。

  而這個方案也是我一開始就和佐助坦白,也得到過他同意的。

  【「我並不是在阻止你什麼,佐助。你也知道的吧,現在你太小了,實力、心性、眼界都不足以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現階段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心無旁騖,全心全意地長大。」

  「我知道。」

  「我會提供給你變強的機會,你也要好好抓住啊,不僅僅是力量,還得多讀書,不然哪天被人忽悠瘸了都不知道,唉,我真的覺得你太好騙了……別瞪別瞪,說正事呢,我現在和你吵起來等下話題就要歪了,咳。」

  「……」

  「作為交換,關於寫輪眼的記錄我需要你與我共享……畢竟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嘛,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啦,我這邊斑先生偶爾也會過來,哼哼,斑先生的指導可是很難得的哦——當然也挺痛的,這個不重要。」

  「……你如果不反對,我接下來就按照這個執行了哦?一旦執行,你就沒辦法反悔,任何會干擾你長大的因素我都會替你排除掉,先和你說清楚——我絕對會一絲不苟地將你訓練成死狗的!」】

  ……總之,就是這樣。

  我沒有忘記最開始想要來這邊的初衷——學習如何掌握寫輪眼。

  這邊佐助除開每天的體術鍛煉,已經開始著手復原族內的密宗,然而不論是我還是佐助,兩個對於文字,或者說古老的文字、以及用其書寫而上學習綱要的解讀——都不是特別的擅長,這份工作的進度也就不可避免地比較慢。

  在痛苦啃書了幾天後,我們不得不放棄了一蹴而就,轉而開始尋找有沒有族人留下的日常手記,這麼一翻,還真被我們給找到幾本。

  比如現在我們在復原的,被我們從墊桌腳的地方抽出來的。雖說來歷有些不靠譜,但開篇的文字好歹沒有那麼深奧,而且初步看,似乎是宇智波的發展記錄——還是口語版本的。

  已經被拗口古言折磨到痴呆的我和佐助對視一眼,一致決定,先復原這本調節一下心情。

  而另外一邊,除開第一天招待了柱間先生和扉間先生後,之後的幾天,這兩個人一個捏了個平平無奇西瓜頭少年的變身術四處晃蕩,還奇妙的遇上了被老師趕去給火影岩做清潔工作的鳴人,兩個天然系一拍即合,完成了令我目瞪口呆的結交——用的還是本名。

  不是,師父啊,你這樣連名字都不掩飾以下,那還用變身術的目的是什麼啊?

  「好玩啊。」正光明正大捧著《鳴人傳》的漫畫翻著看的少年柱間咧嘴笑:「我的存在究竟多久才會被那群人發現,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所以你來了就不打算走了是吧。

  我頭痛不已,干脆無視了這個玩上頭不想回去的人,轉而苦惱另一個。

  另一個……不知道是天生氣場不和還是什麼,佐助和扉間先生簡直就是相看兩生厭。

  扉間先生大概是呆不慣宇智波的族地,除了第一天出現過,接下來就比柱間先生還神出鬼沒,偶爾幾次出現,也是見他拿著印著各地忍村標志的文件,然後扔給我們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導致我隱藏很好的收集癖冒頭,用來裝物品的包包越換越大,最後不得不找他給我開了個空間卷軸。

  啊,倉鼠屬性就是喜歡囤啦。

  「謝謝扉間先生!」我滿足地抱住疊加了好幾重空間符文的包裹往外走,心裡全是對能裝飾自己小窩的期待,途中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墨跡,我下意識地:「咦,這個符好像和以前的不一樣?」

  畢竟之前是歪歪扭扭看不懂的線條,這次的圖案線條干脆利落,而且工整地達成了一個閉環,在某個光照角度竟然能從隱隱中看出一朵花的暗紋。兩者相比之下,一個就像是信手塗鴉,一個則是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差別不可謂不大。

  扉間先生:「嗯,我做了改進,你如果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我撤退的步子頓時就邁不開了:「……這個我也可以學嗎?」

  「只要你能理解,」他拉過一張紙,隨手列出半頁公式,「比查克拉的運轉要有跡可循,空間開拓和附著的大小視公式的繁復而定,卷軸是最簡單的。」

  以數學為支撐的確比查克拉要有落腳點,可我的數學……

  我開始猶豫。

  「或者,」他又拿過一頁紙,對折,再對折,開始畫圖:「簡化版。」

  我發出了掙扎的聲音:「這個,數學……」

  「有手就行——學嗎?」

  「拜托了!」

  ——完全,無法拒絕。

  對此,一不留神研究伙伴就被勾走背公式的佐助表示:齜牙哈氣。

  千手扉間抬眼,隔了一個正咬著筆杆埋頭苦苦演算的毛絨腦袋,對上少年警惕的眼:冷笑。

  ……

  「這很正常啦,」聽我訴苦的柱間先生把腦袋從《博人傳》的封面下探出來,一臉稀松平常地擺了擺手,「扉間看任何一個宇智波都不順眼——除了你。」

  「您這還不如說佐助是斑先生的查克拉轉世更有信服力,」我搶過他面前的果盤,「您看漫畫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以及我以為您知道我的全名,叫·千·手·花。」

  「嗯嗯,」他帶著一抹詭異而慈愛的笑敷衍:「你說的都對。」

  ……這人!

  「柱間尼桑,」我皮笑肉不笑:「您今晚的晚飯沒了。」

  「欸?!」還頂著西瓜頭模樣的千手柱間大驚失色,往前一撲,死死抱住了……旁邊鳴人的大腿,「不可以,你忍心讓我挨餓嗎——」

  我冷酷無情地抱胸:「別以為抱主廚的大腿就能有用了,鳴人,把他的飯桶挪出廚房!」

  「好的沒問題花花前輩我這就去!」

  「不——」

  旁邊剛從族內密宗堆裡鑽出來的宇智波佐助眼神死地看著三個笨蛋耍寶,覺得宇智波族地的笨蛋指數嚴重超標,一點也沒有勸架心思地往距離最遠的地方一坐,開始翻看剛剛被修復完畢的手賬。

  忍者學校一年級教的東西對現在的他來說過於淺顯,體術方面有花花督促暫時沒有問題,可涉及到自身血跡界限的,就如同族姐所說的那樣,他只能寄希望於保存下來的文書。

  ——他甚至可以在記錄中看到那些被木葉隱藏起來的過去歷史。

  好學少年表情自然地翻到了上次到的頁面。

  上次看到——宇智波和千手在經歷了任務的摩擦後,兩大家族之間的仇怨不可避免的惡化,最終成為了死敵。也正是這時候,兩族都出現了資質絕佳的天才,還都是族長的兒子。

  寫這分記錄的是「資質絕佳的孩子」的父親,筆記裡,這位族長父親以一種自豪的語氣毫不吝嗇地大肆誇贊自己的兒子:他必將帶領宇智波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宇智波佐助不可置否地換了個姿勢,加快了速度。

  正當翻頁時,他的余光在一行字上一掃而過。

  「……來自千手的威脅不容忽視,擔任現任族長的千手佛間甚至已經將他引以為傲的長子柱間和次子扉間頻頻派往前線……必須要趁著他們還未完全成長,聯合族內力量將他們扼殺……」

  宇智波佐助翻書的動作頓住了。

  長子柱間,次子扉間。

  族姐稀松平常的介紹還在耳邊:這個是斑先生,打起架來超級漂亮,對了這句話絕對你不要讓他知道,因為他打人超痛的……柱間先生是我師父哦,他超強,最可靠,你永遠可以相信柱間先生!……那邊白發紅眼的是扉間先生,是柱間先生的兄弟啦,海遁的好手,萬能之人!而且你別看他凶凶的,其實……嗯?身份?身份什麼不重要啦,反正沒什麼影響……

  他猛地抬頭。

  那邊,哇哇大叫的鳴人拖著死死抱著他大腿的西瓜頭少年向廚房邁進,一個大喊著「松手啊褲子要掉了」,另一個高聲「我就不除非你放過我的飯桶」,而旁邊,抱著果籃的少女看得津津有味。

  察覺到他的目光,快樂吃瓜的族姐投來了無辜又困惑的目光。

  『怎麼啦?』

  宇智波佐助扯出一個笑,接著猛一低頭扎進書裡,開始一陣狂翻頁。

  嘩啦啦地響聲中,他的視線一凝,最後定格在了幾頁之後,新任族長的姓名那一行。

  在那裡,筆走龍蛇的「宇智波斑」四字,筆鋒的銳意幾乎要將他的眼睛割傷。

  「啪。」

  陳舊的手賬本被用力合上,宇智波少年一頭撞在了旁邊的柱子上,在族姐衝過來的連聲詢問中,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並把往死裡訓練的計劃標紅標粗,即刻提上日程。


第151章 寧靜(?)的日常生活

  「——家長會?」

  我新奇地捏著佐助遞過來的通知單, 「忍者學校還有這個?」

  「不,以往都沒有過。」佐助表情緊繃,「這是第一次。」

  「想也知道不會有。」院子裡一個撅著屁股鏟土的人遠遠附和, 「那一半的人都在慰靈碑上,怎麼開。」

  ——很辛辣的大實話。

  「所以是衝著我來的?」我甩了甩還留著新墨的紙。「就算現在相對是和平期, 但能在這個時候想這一出,很難不讓人多想欸。」

  「自信點, 就是衝著你來的。」結束了玩泥巴, 臉上蹭著土的西瓜頭少年拎著水桶哐當哐當跑過來, 眼底搞事的暗光閃爍,上揚的嘴角怎麼也遮不住,「或許還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柱間先生,我熟練地拉著佐助後退了一步:「您又干啥了?」

  「也沒干啥, 」他憨笑:「和鳴人去把木葉玩了一遍算不算?」

  「所以就是您, 」我繃著臉又退了一步, 「別以為頂著一張無辜的臉我就會相信您不是故意的,我才是那個低調乖巧的——你站住!不准再靠近了。」

  「欸, 花花不願意和師父父貼貼嗎?」

  「你——」我忍無可忍地舉起了拳頭, 「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偷偷想要蹭到我衣服上的泥巴嗎,給我去洗手啊千手柱間!」

  「哐當——」一個拳頭忍無可忍砸上腦袋的聲音,慘遭嫌棄的某心智退化人士委屈巴巴地頂著一腦袋冒出來的蘑菇蹲下了。

  「哼, 天真, 」我趾高氣揚地踩著滾到腳邊的木桶, 「什麼都逃不過花花我的法眼。」

  完成了今日份的欺師滅祖日常, 我想了想, 對被拉到一邊的佐助嚴肅道:「對了佐助, 你不要看他這樣就以為變身術會連人的性格一塊變掉, 要堅信,變身術只是變身術,並不會發生什麼改變了模樣就性格發生變化的事情,他會這樣——」

  我指著已經把周圍一片的污染成低氣壓蘑菇林的柱間少年:「只是因為他是千手柱間而已。」

  看著我一通瞎說的佐助磨牙:「只有你會相信這個吧。」

  我:「嘿嘿。」

  的確,柱間先生會這樣越來越幼稚也有我一份功勞啦……畢竟所有人裡最配合的熱就是我了。

  長大後的柱間先生是初代火影,是忍界之神,是族長,是背了一整個木葉期望的領袖,雖然他做的也是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過這次既然難得以少年模樣出來活動,只做自己的「千手柱間」又有什麼不好呢。

  「不說這個了,」我晃晃頭,從兜裡摸出紙筆,「你說的那個家長會,「要准備什麼嗎?」

  佐助一愣:「你要去?」

  「當然,」我轉著筆理所當然道:「這份邀請函還挺有意思的,衝著我來就來唄,我又不怕……而且這可是你的家長會——等下。」

  我扭過頭去喊:「師父,鳴人那邊你是去?」

  「啊?」低頭蹲在地上的柱間少年眨巴眨巴眼,表情迅速完成了從晦暗到明媚的轉變:「去!」

  「等等,」唯一的正常人佐助忍不住提醒道:「你們打算以什麼身份去?」

  「你姐,我。」我指了指自己,接著我看向柱間先生,「和鳴人的……」

  「遠房親戚,」西瓜頭少年支棱起來,比了個拇指指向自己,颯爽笑道:「就大表哥好了。」

  「……也行。」

  我無所謂地撓撓頭,別過臉壓低了聲音小聲對佐助解釋:「師父的老婆也姓漩渦,真要說親戚還是能搭上邊,以他現在這個外表說是大表哥也挺合適,唔,不愧是師父。」

  「哪裡合適了,」佐助牙痛地咧嘴,「輩分已經崩掉了啊。」

  「咦,你還沒有習慣啊……依我看哪裡都很合適!」我露出一個和柱間先生一模一樣的颯爽笑臉:「輩分那種東西無須在意。」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放心,算了。」他疲憊地嘆了口氣:「你們悠著點,我以後可還要上學的。」

  「好耶,」我興奮和跳起來的柱間少年擊掌:「家長會家長會!」

  阻止不能,實際上也並不是很想阻止,甚至內心也暗暗期待著有人能和他承受一樣驚嚇的佐助退到窗邊,習以為常地看著師徒兩人湊在一起開始嘀嘀咕咕,余光不經意地從窗外一掠而過。

  消失了有一段時間的烏鴉振翅,隱沒在郁郁蔥蔥的樹葉之中,

  他哼了一聲,扭頭一把拍上窗,從懷裡掏啊掏,掏出一本最近找到的忍術心得,抵著窗門往後一靠,翻頁看了起來。

  ……

  距離家長會還有一段時間,我在得知了「並不需要做什麼,只要人來」的答案後,就徹底沒有再管,轉而開始苦惱另一個事。

  ——關於我那個失蹤了的大團扇。

  都已經把以降落點為圓心,整個宇智波族地都翻遍,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沒找到它,緊接著這兩天又跟著柱間先生把木葉明面上的地方轉了一圈,結果還是沒有找到的我出離地暴躁了。

  「我就不信了!」

  於是這天,我拉上了難得沒有出去自由活動的岩融,爬上了最高的火影岩。

  「就這裡吧,場地夠空曠,視野最好。」也是不依靠特殊手段能找到的最佳位置。

  高大的付喪神聞言點頭,將握在手中的本體橫舉平眉,單手指腹從握處往下擦過底端——曾經與大團扇鎖鏈纏繞處,看不見的漣漪以他站著的點為中心,一層一層蕩開。

  我斂眉收手護在在一側,心裡默數: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半分鐘,蕩出去的漣漪到達邊界,驟然回縮。

  靈力衝刷之下,付喪神的眼睛由橙色轉為了更具神性的黃金瞳,在我看過去時,他條件反射地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收斂好外泄靈力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沒有。」

  「啊?」我把注意力從驚鴻一瞥的金色中拉回,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點線索都沒有?」

  「只有那裡,」他遙遙地指了一個方向,是宇智波族地的位置,「有幾乎可以忽略的痕跡,應該是最初的落點,但目前已經不在了。」

  「這個方向我有印像,」我盯著他指的方向出神,「距離我降落的位置並不遠,是誰拿走了——地下有找過嗎?」

  「找過了,靈力的波長並沒有異常,」他衝我搖了搖頭,「不排除被特殊手段掩蓋了。」

  「照這麼說範圍就更大了,」我焦慮地啃起了指甲,「你也不確定嗎……」

  原本想著在斑先生發現之前把大團扇找回來,畢竟是我不小心弄丟的,不到萬不得已真的不想麻煩斑先生。

  如果是不慎丟失還好,反正也不差這頓打,我都要習慣了。萬一是被人有意拿走,到時候斑先生發起火來,這邊還有一個徹底拋開身份的柱間先生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拱火……

  我眼前一黑,覺得忍者界要完。

  「沒辦法了,到時候就只能用全身的力氣壓上去攔住他了,」我沉重地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希望斑先生看在我挨過他那麼多打的份上下手輕一點。」

  ……不過為什麼我會覺得斑先生一定會盛怒乃至遷怒忍者界,甚至會放火燒山呢?

  我下意識地接過岩融遞過來的大薙刀本體,苦苦思索,還是沒想明白。

  ……

  「沒想明白沒關系,問題不大,」聽我訴苦的柱間先生咧著一口大白牙,搓了搓我的腦袋,「你只要知道他最近被一些事情絆住了,暫時過不來就好。」

  「意思是我還有足夠的時候可以解決這個事情嘍?」我眼睛亮亮,「好耶——」

  得到官方認可的充裕時間,我覺得我又可以了,干勁滿滿地開始在心裡劃拉可能性:

  目前知道宇智波大團扇存在的人不少,但我感覺真正會拿的就兩個,志村團藏,或者宇智波帶土……宇智波鼬算半個可能,嗯,下次看到烏鴉就不裝作沒看見了,逮住問一問就能排除掉。

  說到烏鴉,佐助最近的量越來越大,我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了什麼,可看他那麼沉得住氣的樣子又好像是自己想多了,嗯,這個也記著,下次找機會問一問好了。

  志村團藏這邊感覺可以先放放,總覺得下次家長會和柱間先生一起去就能發生點什麼,嗯,這個就不通知佐助了,小忍者要學會臨機應變……絕對不是因為心虛!

  這樣排查下來,就剩下一個宇智波帶土——咦?

  我的目光突然犀利。

  這麼說來,那人的萬花筒寫輪眼的能力是神威空間吧,萬一他把東西放在異空間,岩融的確會摸不到痕跡。

  心中過了一遍,我三兩下撈起攤在桌面上的草稿,覺得有必要找萬能的空間研究專家確認一下:「我去找扉間先生問點事,謝謝師父,回見!」

  千手柱間目送人橫衝直撞地一路喊著衝了出去,大概是考慮到身份的遮掩,只要在無法確認絕對安全的環境中,花花都會有意識地換個稱呼,比如喊他是「師父」,再比如她現在喊扉間的:

  「扉二哥,你——在——哪——裡——」

  尾音拉得外邊盯梢的忍者都聽到了。

  「花花啊花花,不是我不幫你,」西瓜頭少年一邊搖頭晃腦地嘆氣,一邊從櫃子裡扒拉出茶包倒進水壺裡,隨便晃了幾下,衝開,「明明都這麼提醒你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記吃不記打的性格倒也不必這麼完全地貫徹,沒發現扉間早就吃准了你的這個特質,一步一步地誘你入網嗎?

  告訴你斑一時半會過不來的本意並不是說時間還足夠,恰恰相反——

  水杯衝進水杯的聲音響起,帶著茶香的熱氣氤氳散開,早前少有這麼安穩時光的千手柱間愜意地喟嘆了一聲。

  「意思是你只有這麼一段可以無知快樂的時光了,傻徒兒。」

  「……」

  「呸呸呸,這什麼味道這麼苦,宇智波的喜好奇奇怪怪的,還是炒大麥茶好喝。」

  千手柱間氣急敗壞地放下了裝模作樣地茶杯,原地發了一會呆,隨後,像是椅子上長了好幾個真數千手一樣,不適地開始左右挪動,最後沒忍住站了起來,圍著桌子轉了兩圈,撓了撓頭。

  「還是有點放心不下……算了,我也去看看。」


第152章 即將到來的夏日

  我發現林子外的烏鴉已經好久沒出現了。

  根據從扉間先生那裡得到的結果, 無法排除萬花筒寫輪眼攜帶的神威空間阻斷能量探查的可能性,卡在瓶頸的我干脆就出來碰碰運氣,看看能否逮到某個蹲在樹上的烏鴉——結果連一根羽毛都沒找到。

  奇怪,宇智波鼬難道是發現我想要找他麻煩, 未蔔先知藏起來了?

  我不信邪地把周圍的樹爬了個遍, 最後不得不承認, 的確沒有。

  「就很離譜。」我憤憤地捏緊了手中的筆。

  「什麼離譜?」扉間先生的聲音後邊傳來,一只手越過我的肩膀,幫我把歪了的圖紙擺正,順便抽出我手中的筆,連停頓都沒有地下筆, 在糾結成一團的草稿上寫下一行公式, 「這裡錯了。」

  「沒什麼啦,我剛剛在想,是什麼能夠讓人改變一直以來的習慣, 」我盯著那行簡練精干的公式出神, 沒有注意到後邊有些近的距離,「唔,從這裡開始的算法……」

  「無非是有所圖謀——是哪裡不理解?」聲音壓得有些低, 但因為這個距離還是被我聽到了……嗯?距離?

  沒等我完全反應過來,微微炸起的頭被一只手按住, 「別動,專心。」

  「……哦。」我壓下無緣無故報警的危機意識, 乖乖地安分下來, 老老實實指了指開頭第二行, 「這裡開始都不理解。」

  看到我指著的位置頓時陷入沉默的扉間先生:「……」

  「干、干嘛啦, 」我惱羞成怒, 試圖理不直氣也壯——並不是很成功,最後只好結結巴巴地敲桌,「我、我說過了我的數學很差,是您說有手就行我才要學的!」

  總之這件事不賴我,學不會絕對不是我的問題!

  「好,不是你的問題,」聲音帶著遮掩不住的笑意,「是我沒有估算好進度,或者我們換個方式?」

  「更何況……」我醞釀好的腹稿被這個過於配合的回答弄得一卡:「欸?」

  什麼方式,換什麼?

  扉間先生最近怎麼這麼好說話,按照他的習慣,在專業領域不應該是說一不二,嚴謹地據不容許一絲差錯嗎?

  總覺得他在計劃什麼,反常,且似乎、有點不對勁。

  我謹慎地往旁邊挪了兩步,轉了個身在另一邊站定,欲蓋彌彰地低下頭,趁著收拾草稿的動作一瞥——表情無懈可擊,可惡,完全看不出問題!

  我原地猶豫了一下,又瞥了一眼。

  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危險,問題不大……應該?

  這麼想著,我又瞥了一眼。

  難得穿著居家休閑服的白發男人正在拿起桌上的另一本文件翻看,完全沒有催促的意圖,耐心地等待著我的回復,許是我視線停留地比較久了,他抬起了頭,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

  分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視線交彙,我卻忍不住小幅度地往後挪了一點。

  ——大不對勁!

  我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雖然還不確定原因,但就以往的經歷總結,它從來沒有出錯過。

  既然如此,那我的回答也就明朗了。

  緩緩的吸了口氣,我平復無緣無故開始加速跳動的心髒,直視那雙殷紅色的眼睛,再度開口:

  「那麼,扉間先生,我將拭目以待。」

  聽到我的回答,扉間先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心裡其實有些虛虛的,卻一點也不妨礙表面上做出一派鎮定自若的模樣的我自信地上前一步,叉腰昂頭:「對,沒錯,就是這樣,做下承諾的是您,您就要負責把我教會,不許耍賴也不許找借口,我等著。」

  哼,想不到吧,連危險的來頭都不清楚,我又怎麼可能會逃,一昧的閃躲並非我的作風,正確的做法——當然是莽上去啦!

  反正扉間先生又不會害我,我根本不帶怕的!

  「可以,既然你這麼信任我,」他隨手將用於遮掩的文件扔到一邊,笑了起來:「不會讓你失望的,花花。」

  ……

  然後,放完大話的我馬不停地就跑到鳴人家裡避難去了。

  「噫,丟人。」捧著瓜和鳴人排排坐的柱間先生指指點點,「你現在就像是炸了毛的貓貓一樣。」

  「……」我無能狂怒,關鍵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只好搶過他面前的瓜,貼著他的空位並排坐下,「您好歹收斂一下看熱鬧的表情。」

  「唔,有嗎,這麼明顯?」埋著頭的臉無辜地抬起來,沾著西瓜汁和西瓜子的臉頰綻開一個陽光燦爛的臉,「哈哈哈我明明很關心你哦,花花,該提醒的我都說了好幾次啦。」

  「提醒,您什麼時候……呃。」我一卡,突然想到了什麼。

  要說語焉不詳的提醒,的確有過,不過都被我劃分為「離大譜」而暫時放置了,於是,很好地貫徹了老祖宗「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人落淚」的優良傳統的我理虧地住嘴,並虛張聲勢,外強中干地「哼」了一聲。

  柱間先生誇張地嘆了口氣,嘀嘀咕咕:「已經被寵到能隨意發脾氣了呢。」

  我敏銳回頭:「您剛剛在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說你真可愛。」

  「……為什麼我感覺你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誇獎。」

  「有嗎,哈哈哈哈——」

  安安靜靜蹲在一邊聽著我們對話的鳴人舉起手:「打擾一下,所以花花前輩不是來找我的嗎?」

  「不是,我就是來找你的,」差點被柱間先生帶跑話題,我揉了揉臉,冷靜下來,「我是來找你肚子裡的房客,狐狸先生幫忙的。」

  「肚子裡的……狐狸先生?」鳴人的眼睛瞪大,「欸——?」

  「別那麼大驚小怪,」我探過身去,一把按下快要蹦起來的鳴人,「你難道都沒發現過嗎,散發著被迫家裡蹲怨念的狐狸,夜深人靜時候的撓牆,還有總是蠱惑你開門的惡魔低語……」

  「那種東西當然有啊,」鳴人兩手在空中撲騰,「但花花前輩您的角度好清奇,明明是那麼恐怖的——」

  我按著的手微微用力,微笑:「恐怖嗎?」

  鳴人一抖,小雞仔一樣地安分了下來:「不、不恐怖,您繼續說。」

  「乖。」

  ……

  「所以說,您懷疑一個面具怪人拿走了……呃,」不擅長記人名的鳴人卡頓,苦思冥想開始撓頭。

  「斑先生,」我補充:「馬-達-拉-桑。」

  「……送你的武器,」鳴人明智地跳過了名字,無縫接上,「但是那個面具怪人神出鬼沒,輕易找不到,你就想要找他的同伙,也就是佐助的哥哥……奇怪,佐助還有哥哥?我以為他就你一個姐姐。」

  「那個不重要,至少現在不重要,」終於在旁人眼裡的地位成功超過宇智波鼬這個正牌哥哥,我壓下想要上翹的嘴角,敲桌,「別跑題。」

  「哦哦,」鳴人很快地放棄了這個問題,繼續,「結果最近他也不出現了,你又不方便出村,然後他們在的組織有一個驚天大秘密,那個秘密的主要因素是我?」

  我再次糾正:「准確地說是你的房客先生。」

  「差不多啦,」鳴人一揮手,「狐狸先生現在在我肚子裡睡大覺,他們要找的還不是我。」

  「你接受地很快嘛,」我托著下巴看著很快以房主人自居,甚至還有些高興的鳴人,「不問為什麼嗎?」

  金發藍眼的少年沒有回答,咧開嘴,對著我只是笑:「花花前輩需要我做什麼?」

  「你等一下,」我被那個笑容閃到,別開臉看向一旁的柱間先生,「他——」

  柱間先生蹭蹭湊進,低下頭在我耳邊:「這孩子一個人久了,在高興有人需要他——哪怕這個人不是人。」

  我沒想到鳴人小時候的性格是這樣的,有些憂慮:「有些奉獻型人格的影子,能掰回來嗎。」

  「小事,放心,」可靠的柱間先生拍拍胸脯,「關於這個我可有經驗了。」

  「……?」您哪裡來的經驗?

  我飛快地在腦海裡將他周圍的人轉了一圈,沒有找到類似的人,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哦,那拜托您了?」

  「嗯嗯!」千手柱間式的比拇指露齒笑。

  得到了柱間先生的保證,我這才轉回去看鳴人,翹著一頭亂蓬蓬金發的少年還在用亮閃閃的眼神期待地看著我,我一個沒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不需要你特別做什麼,」手下的觸感有些毛躁,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不過比之剛遇見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我下意識的變揉為梳,「接下來幾天我會教你和他溝通的方法,要不要試試和你的房客打聲招呼,順便討點房租?」

  被我出色的順毛手藝安撫地眯起了眼的鳴人:小心翼翼回蹭。

  我忍俊不禁,用力將之前順好的頭發再次揉成炸毛:「不用這麼拘謹,男孩子調皮搗蛋點又沒錯,我們可是勇敢的狗勾!」

  手下毛茸茸的腦袋一頓,接著就是一陣大力的亂拱。

  「花花前輩說的都對!」

  「哈哈哈哈哈就是這樣,聽我的准沒錯!」

  千手柱間……千手柱間好笑地一手一個腦袋搓過去,「行了,別湊在一起,干正事去。」

  ……

  鳴人過於配合的結果就是,沒過多久,在我和柱間先生的旁觀下,這人很快就和封印在自己肚子裡的狐狸先生搭上了線。

  ——搭上了線,指單方面被罵了一頓狼狽地退出來。

  「失敗了。」耷拉著腦袋的少年連頭發都暗淡了,「狐狸先生好凶。」

  「很難不凶吧,」我蹲在一旁說歪理,「任誰無緣無故出門散步就被人抓進別人肚子裡,一關就是好幾年的,都會暴躁到想罵人。」

  問題是鳴人真的被我說服了,他認真地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地點頭:「有道理,那我多和狐狸先生說說話。」

  ……九喇嘛我對不起你。

  我捂住了微微作痛的良心,看著下定決心要死磕到底的九尾人柱力,總覺得事態的發展並不是那麼的如我所料。

  這一組搭檔不會被我這麼一搞最後弄成仇人吧?

  「放心放心,」為此,柱間先生一臉的雲淡風輕,「問題不大。」

  「對了花花前輩,」鳴人一臉突然想到什麼的表情,「我記得您之前說過的村口小狐狸——」

  「對,你猜的不錯,」我表情嚴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具體的稍微有點出入,我打的是另一位狐狸先生,不過本質不差,相信我,你只要打他一頓,他就是你的好朋友了。」

  「哦……」少年不明覺厲,努力消化我的話,「狐狸先生有兩個?」

  「嗯……也不是,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我苦惱地糾正他跑歪的思路,「他的友誼是很難得的,你要加油獲得他的名字哦。」

  「這個世界,」鳴人眨了眨眼,目光在我和柱間先生身上轉了一圈,慢慢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好敏銳。

  「情商也不低。」等到少年再次閉上眼睛,一直旁觀的柱間先生輕聲補充,「父母的資質都很好,遺傳下來的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而且他的經歷也注定了看得會比同齡人更透徹,心智也會比他們更成熟。」

  「畢竟是我喜歡了一整個青春的主角呀。」我挪了個位置,替少年擋去過於刺眼的陽光,有些悵然,「我時常覺得,這趟旅途的目的,不就是盡我所能,改變那些曾經讓我扼腕的意難平嗎。」

  「你很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柱間先生恢復了他原有的模樣,本應該長眠土地的木葉初代目跨越了時間和空間,遠眺幾代之後的木葉。

  夏日將至,林風吹不停,枝葉簌簌,一片飄落而下的木葉穿過大開的窗戶,落在他的手心。

  他收攏掌心,說:「我們因你而改變。」

  「柱間先生?」我一時困惑於他慎重的語氣,「您——」

  「所以,」他抓住我垂在身側,因為緊張而握緊的手,拉起,一點一點地掰開,「你也該看看自己了,花花。」

  那片翠綠色的木葉被放入了我的掌心。


第153章 是家長會噠!

  萬眾矚目的家長會終於來啦!

  這天一大早, 我就依照標准的宇智波扮相將自己打扮得光芒四射。

  「族服……族服ok。」我一絲不苟地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發帶……發帶ready。」再將炸毛的頭發絲梳順,用發帶束起。

  「最後是家長——」

  對著鏡子裡的人露出一個很宇智波的驕矜表情,我在心裡暗暗點頭。

  這味正了!

  就是有些遺憾沒有趕在家長會之前找到大團扇, 不然威懾力能更上一層樓。

  「好了沒。」從昨天起就很別扭的佐助在門口催, 「本來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隨便應付一下就好了。」

  「對佐助而言或許沒什麼,但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次亮相, 」我對著鏡子最後一次將有些歪了的馬尾扶正, 「決定了我能不能成為你的姐姐——這一重要命題, 絕對不容輕視。」

  「……那種東西, 」佐助別過臉, 「哪裡需要別人認證。」

  「沒錯, 事實如此, 」我憂慮道,「但別人不信啊,特殊時期, 我得把我們可愛的佐助的監護權牢牢握在手裡才行,別有用心的人一個都搶不走。」

  為此, 我還特地准備了計劃ABCD, 一切的目標就是將不懷好意的目光全部打回去!

  「喲西, 無懈可擊,」披上「邪惡的宇智波」的戰袍,我雄赳赳地踏出了大門, 「走著,佐助。」

  被我牽著走的佐助:「很久以前我就想問了……」

  「嗯?」

  「究竟是誰灌輸給你『邪惡的宇智波』這個概念的?」

  「啊這個, 與其說是概念, 不如說是玩梗, 」我不懷好意地笑了:「因為在某個人眼裡宇智波就是天生邪惡的一族,我們都是『宇智波邪惡的小鬼』。」

  「不知為什麼,明明很讓人火大的話被你這麼一說出來,只剩下對說話人的同情了。」

  「喂,你站在哪一邊啦,」我不滿地揪住了佐助的臉頰肉,「不過你這麼一說……是很奇怪,我都舞到他面前了,為什麼他都沒有反應的?」

  我期待的扉間先生惱羞成怒的模樣就這樣落空了?

  「說真的,花花姐。」奮力掙脫出的佐助滿臉擔憂:「你再這樣下去,真的很難讓我不擔心你會翻車啊。」

  「可是,我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啊,」說到這裡,我有些不確定地看向他,「不……應該不會吧?」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的佐助眼神反而更滄桑了,他揉了揉臉,表情堅定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你這樣反而讓我很擔心啊!

  「不要想了,你這樣就可以了,」佐助反過來拍了拍我,轉移了話題,「學校就要到了,你的表情收一收,這副糾結的樣子不符合你給自己定的人設吧?」

  「啊?哦,」我看到了逐漸靠近的大門,正了正色,「我的人生格言就是一切尚未發生的事情都是虛妄,而我是不會因為虛妄而苦惱的,之後的事情等發生了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果然還是你的事情,佐助,你懂吧。」

  「請不要把逃避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啦笨蛋姐姐。」佐助無情地拆穿了我,「快走。」

  ……能熟練拆我台的弟弟真不可愛。

  ……

  忍者學校的家長會是什麼樣子的?

  此前我不清楚,但我現在知道了:感覺和現代的家長會也沒什麼區別欸。

  可能這和我參加的是一年生的家長會也有關系,剛上學沒滿一年的小忍者能接觸到的東西有限,相比於實戰和更加殘酷的東西,他們現在所接觸的是更為基礎的理論和歷史人文相關,這導致了我坐在佐助的座位上,接過班主任伊魯卡老師發過來的成績單時,還有些恍惚。

  啊,佐助,是個學霸呢。

  ——真厲害啊。

  另一邊,和我相隔幾個座位之後,頂著年輕西瓜頭少年的臉的柱間先生大喇喇地坐著,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看手中屬於鳴人的,那張全科墊底的成績單,對周圍人投過來若有若無的視線視而不見。

  不是,師父啊,您好歹有一種您現在這副模樣是全場最小的自覺啊,而且您真的不覺得以十五歲少年模樣參加一個六歲少年的家長會很違和嗎?

  「一點也不,大表哥能參加我的家長會我超開心。」這是笑得陽光燦爛,視線卻不自覺往成績單上瞥的鳴人。

  「當然不會,我可是特意留下了『我的這副模樣可是變身術』的尾巴。」這是笑得同樣陽光燦爛,新奇地對著成績看的柱間先生。

  「您這樣都沒被攔住嗎?」這是有很多槽想吐卻無處吐起的我。

  「當然有啦,」柱間先生笑容不變,「不過在我說了『我真正的模樣太過於恐怖,你看了可能會睡不著』,攔路的人雖然一臉不信,卻還是放我進來了呢。」

  「請不要隨意逗後輩玩,」我一手蓋住了那張讓鳴人不自在的成績單,「雖然您說的也沒差。」

  ——初代火影的長相可還在火影岩上刻著呢,除開鳴人這個傻蛋,和佐助這個一心一意變強,不聞窗外事的,整個木葉都認得你長大後的那張臉啊!

  「嘿,不用蓋著,我又沒有說什麼,」柱間先生從我手手掌下拉出那張可憐的紙,「放心,我又不會在意這些,鳴人的力量體系比較晚熟,何況人都有長處和短板,一時的落後說明不了什麼。」

  「柱、大表哥……」鳴人聽得眼淚汪汪,扯住袖子往臉上抹了抹,那雙被水汽盈潤地更加澄澈的藍眼睛看著這邊,「我、我……」

  「好啦,男孩子要自信,」外表比鳴人大不了多少的西瓜頭少年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來,帶我四處看看?學校我還沒看過呢。」

  「是!」

  我默默地看著兩個男孩子感情迅速升溫,勾肩搭背地離開,覺得前幾分鐘因為不放心過來看看的自己簡直是個傻瓜。

  「沒錯,兩個笨蛋在一起能有什麼事情,」我憤憤地重新回到了佐助的位置上坐下,「智障少年歡樂多,我才不和他們一起呢。」

  「不好意思,打擾——」這時候,一個人在我旁邊的走廊停下,遲疑地向我搭話。

  我一頓,緩緩地收斂了臉上過於外露的表情,抬頭看去。

  長相敦厚的成年忍者有些拘謹地看著我:「您是佐助的家長嗎?」

  是了,發完成績單後就是自由時間,在這個時候,家長可以和自己的孩子進行友好交流,也可以選擇找班主任進行疑問溝通,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班主任會主動來找你。

  我現在面對的就是這種情況吧?畢竟佐助雖然成績優異,但家庭情況——放在現代就是個必須要時刻密切關注的大問題。

  不過要說他真的是完全因為這個找我,到也不盡然。

  我眨了眨眼,過於友善的態度讓我收起了外放的刺:「是的,您好,請不要用敬語,直接叫我花就好了。」

  「這樣,」鼻梁上貼著一個創可貼的人微微後退,指著我斜對面的位置,向我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我是海野伊魯卡,佐助的班主任,介意我坐在這裡,和你聊幾句嗎?」

  「稍等。」我聞言收起了桌上多余的東西,做了個請便的姿勢,「您請。」

  得到了我的許可,他以肉眼可見的姿勢松了口氣,「好的。」

  ……奇怪,我的人設經營得那麼成功嗎?他看起來好慎重的樣子。

  下一秒,我就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緊張了。

  「失禮了,能否請問你的身份和意圖呢?」很貼心在斜對面坐下,避開了和我直面的忍者以一種絕對不會咄咄逼人的語氣問道,「據我們所知,早先的記錄裡並沒有名為『花』的這號人存在。」

  「咦?」我一愣,對上他驟然緊張的表情,點了點臉頰,「別緊張,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直接——不過這樣讓我輕松不少。」

  意識到接下來的談話比較久,我再次向他確認,「不過,伊魯卡老師——我可以這樣叫您吧?我們確定要在這裡談嗎?」

  「可以的,」他聞言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在這個環境,你比較放松。」

  ——哇,大好人!

  我對他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漲,在接下來的對談中,把原本打算交的底也加了不少。

  「是這樣……我的確有宇智波的血脈,」我組織語言,挑了最簡單的問題作為話題的開端,「我的……唔,外公吧,他是一個宇智波,只不過早年因為戰場上的某些因素流落在外,又因為某些因素徹底在外地定居,我這次過來也不排除想要看看主宗的想法(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方便聯系上斑先生),但是降落的時候出現了意外。」

  說道這裡,我特意頓了頓,看到對面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後,我迅速跳過了這個部分。

  我相信他會把這個意外和宇智波滅族之夜聯系在一起,這也省了我解釋究竟為什麼出現在這裡而沒有人知道這一情況。

  ——什麼?說謊?才沒有,我只是合理地隱瞞啦,這個還是之前聽五條大戰老橘子的時候學的,看來我掌握的不錯,誒嘿。

  「之後的事情你就知道啦,」我三言兩語地帶過了之後的事情,攤手,「本來只是想看一眼就走,結果這邊出了這麼一檔事,我總不能放著六歲的族弟不管,只好更改計劃,留下來照顧他,直到確保他同時具備獨立思考的想法和能力,唔,或者有血緣上靠譜的監護人也可以,但是,哪怕是他的親人,想要從我手裡奪走佐助的監護權,也要過我這一關的!」

  我說著說著表情肅然,為了表現自己的決心,還握了握拳,「沒有人可以欺負我的弟弟!」

  我這一通話乍一聽沒有問題,實際上深究起來,邏輯和漏洞都不少,可我相信,木葉方也並不指望從我口中得知真相,他們只是想要一個說法而已——以上,也來自旁觀了某日五條大戰爛橘子事件的總結。

  「嗯……好的。」果然,伊魯卡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解釋。

  「那麼第二個問題,」我再接再厲,「……啊,應該沒有第二個問題了,我好像把身份和意圖都解釋過了,伊魯卡老師,您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我乖乖地把手放在桌子上,脊背挺直,身體前傾,做出了善解人意的好好學生模樣。

  大概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這個中忍老師沉默了一會,才向我確認:「僅此而已?」

  「嗯嗯,僅此而已!」我表情認真而無辜——是真的無辜,不是裝出來的那種,「您看我來了之後老老實實,不惹事也不瞎參合,每天的日程都是固定的,而且除了睡覺和私人時間,都沒有避開你們派出來盯梢的咳咳咳……這個是不是不能說?」

  看了一眼無奈表情的伊魯卡,我飛快地轉移話題,理直氣壯:「您看,我很乖,雖然我承認來歷奇怪了點,接觸的人也敏感了點,但我真的沒有威脅的,以及我超愛木葉的!」

  「好的,我明白了。」他再次點頭,「花小姐,我個人相信您的所有說辭,並且保證會將這些話如實轉告火影大人,請不用擔心。」

  其實並沒有擔心的我:「……嗯,謝謝您寶貴的信任,不過您真的沒有別的想問的了嗎?下一次我可能就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所以,快問啊快問啊!

  接收到我幾乎明示的暗示,頂著我亮晶晶的視線,海野伊魯卡特別配合地開口了:「是還有一個問題,關於鳴人的家長,以及木葉前幾天出現的兩個男性,您知道嗎?」

  ——他問啦!

  當然知道啦!這三個人都是我叫來的嘛!

  終於等到他問的我興奮地蹭了蹭腳尖,又強行鎮定下來:「嗯,咳,認識的。」

  伊魯卡擺出了「願聞其詳」的表情。

  天哪他真的好配合!

  「首先是那個長的最高的,武僧模樣的,嗯,好戰人士,」說到這裡我有些心虛,畢竟是我屬意岩融把周圍盯梢的人全部揍了一通,但很快我就理直氣壯了起來,「他是我的……用你們的話說就是通、通靈獸?脾氣比較暴躁,所以來的時候巡視了一遍地盤,不過我有叮囑過他注意分寸的哦?」

  ……的確很注意分寸。

  想起這幾天源源不斷被扔在門口的失去行動能力的外來暗探和間諜,海野伊魯卡無言以對。

  「然後,就是另一位、和另另一位,」終於說到了重點,我看著明顯認真起來的聽眾,以及比之前輕了不少的背景音,狡黠地笑了:「我只能告訴你們,他們是最不願意木葉受到傷害的人。」

  「?」

  「至於別的,」我無賴地攤了攤手:「他們說要等你們自己去發現,抱歉啦。」

  我覺得我提示地很到位了,再猜不出來,就是你們的問題啦。

  伊魯卡老師看起來還想問點什麼,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沒問再開口。

  「好的,謝謝你的提醒,」他站了起來,面上是身為一個教書育人的好老師面對一個學生家長,正常,而坦然的表情,「已經足夠了,用與今天不相干的問題打擾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接下來是家長提問和溝通時間,希望你能夠有一段愉快的時間。」

  我眨了眨眼,應道:「好——」

  這人,以前看漫畫的時候怎麼沒發現,外交能力好出眾哦。

  當然這裡面一定也有我比較好搞的原因啦,哼哼。

  畢竟誰又能拒絕真誠的伊魯卡老師呢?

  ……

  發完成績單的自由時間過去後,就是家長們內部的集中交流時間。

  這個……作為隱形的、間歇發作的社恐本恐,我就陷入被動了。

  看看不遠處那個以少年之身打入家長內部,完全沒有違和感的柱間先生,我深深地覺得自己還需要學習。

  唔,不過,宇智波的天性就是——我是說不是被人誤解的「邪惡天性」,是刻在骨子裡的本性,就是自傲,孤僻……和死腦筋,咳,最後那個略過,總之,宇智波就不是什麼能主動何人結交的性子。

  就這樣和佐助一起坐到結束,也沒什麼不……好……

  我的面前又站了一個人。

  「你好!又見面了!」一身青春的綠色,來人露出了八顆潔白閃亮的牙齒和元氣滿滿的拇指,「在下邁特凱,赤誠地向你發出切磋邀請!」

  ……這年頭的人怎麼都這麼直接?

  心裡嘀咕著,可架不住我就吃這一招,明面上帶著不情願的驕矜高冷,實際上半刻都沒有遲疑地離開了座位的我:「——放馬過來!」

  可惡,我就是無法拒絕直球的切磋邀請啦!

  何況那可是邁特凱耶!哪一個走體術道路的人能夠拒絕他的邀請?沒有!

  看透了自家族姐宇智波表皮下那顆過於濃厚的「千手」元素,放棄阻止,也並不想阻止的宇智波佐助搭起了手,面對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視線,短時間內經歷了千錘百煉,擁有了強大心髒的少年對此表示:

  「呵,我就知道。」


第154章 來者何人

  眾所周知, 忍者學校是有操場的,或者說,訓練場。

  這天, 學校的第一屆家長會進行中, 一年級的家長們卻不知為何紛紛聚集到了本應該不會出現在日程裡的訓練場,圍觀場地中間, 兩個人純粹的體術碰撞。

  「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我暢快地出拳,什麼身份, 什麼顧慮, 統統忘掉!忘掉忘掉!

  「噢噢噢噢噢噢——」並沒有配合我「木大」的邁特凱被我一拳重過一拳的對衝激起了本就竭力壓抑戰意, 在沒多久之後, 就徹底放開了限制。

  「對!這樣才對!哈哈哈哈哈!」我明顯察覺到他出招的變化, 開心地笑了起來, 「武者,對待自己的拳頭就要真誠,有什麼話, 武道見真章——」

  我再次往拳頭上施加力量,又一次正面迎上了他帶著綠色罡風撞來的拳擊。

  骨骼和肌肉的碰撞之間, 我看到了黑發黑眼的男人蓬勃燃燒而起的戰意。

  ——沒有想到嗎?沒有想到吧。

  能夠接下你純粹□□力量的攻擊的人, 能夠和你一樣將體術之道打磨鑽研,登峰造極境的人——

  「如何!」我大笑著轉了轉脖子, 脊柱發出了愉悅的聲響,在沒等到他的回應之前,再度踏上前去, 這一次, 是直拳!「——這又如何?」

  因為從最開始, 甚至是現在, 我選擇的路,就是向您看齊的啊。

  體術的巔峰,邁特凱,凱皇。

  ——請您指教!

  ……

  「情況怎麼樣了?」彙報到一半,接到消息匆忙趕來的海野伊魯卡站在訓練場的邊緣,看著兩個快到遍布了殘影的對戰中心,「他們這是——」

  「打上頭了。」作為場上之人的相關人員,宇智波佐助表情微妙,「兩個人都是。」

  宇智波佐助知道自家族姐的體術很強,但以往因為沒有能夠讓她盡情發揮的人,導致於他對她的水平一直不是很確定,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一直到今天——

  同樣的,對邁特凱此人,其實也有不少人對他的實力過於低估,直到在場的兩個人,因為對手過於合乎心意,從最開始的試探,到拳拳對撞,然後雙方似乎是確認了什麼,達成了某種旁觀者所不能理解的一致後……這兩個人,開始了喂招。

  對此,我表示:你以為我找到一個可以喂招的人有多容易嗎?太弱了不行,太強了也不行,有各種亂七八糟力量體系,不把體術放在首選的更加不行,這麼算下來,可以說直到現在,我才找到一個可以盡情放開限制和顧慮的對手。

  我相信對面也是這樣想的,這個從他與我一致的攻擊上就能看出來。

  先是直拳,勾拳,腿法,基礎招式過後,就是肌肉耐力的比拼,然後是從最簡單的招式開始,如同鏡像一般——

  事實上,邁特凱的確也是這樣想的,甚至比別人猜測的,心情要更加震蕩。

  自修行起,他一個人在體術的道路上摸索前行,哪怕前方有父親開拓出來的道路,後方也有李洛克這個徒弟堅定不移地跟隨,可在忍者這個大環境之下,體術——終究只是他的獨奏。

  可現在不一樣,有一個人——一個他有所預料,實際情況卻遠超他預料的人,用她的拳頭告訴他,你是有同伴的。

  他的這份想法自然也背帶入了攻擊之中,被對面的人所感知。

  ——是的,甚至於思想,也是可以通過交手而知悉,毫無疑問,對面這個人,是一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的武者。

  「不,不是同伴。」接收到了這份想法的我抬起一腳,轟然回敬:「是後繼者!」

  您才是那個走在路上的開拓者,而我……只是在平庸無常的生活中,驚艷於那一腳賭上一切的驚天一踢,從此種下了體術的種子,在某個合適的時機,面對同樣強於自己數百倍的勁敵之時,種子破土發芽,從此,才有了「千手花」。

  您是我的啟蒙者,即便您對此一無所知。如今,我帶著一身學成的武藝,回報您——

  邁特凱福如心至地同樣用腿法回應,兩個沒有保留的力量對衝之下,地面被衝擊出相交的半圓,而相撞的兩人,被斥力反彈而開。

  我撕開過於寬大的袖擺,隨手擦了一把順著鬢角淌下的汗。

  唔,宇智波的族服應該是更加照顧施放火遁的因素,反而在體術方面不如千手的練功服來的舒服,下次得提醒佐助做個改進。

  遠遠的,邁特凱也笑了起來,不是以往那個露齒的招牌笑,是更為颯爽,更為暢快的疏朗大笑:「怎麼樣,還來嗎?」

  「——當然。」我揚聲回應,周圍的一切目光和聲音都是裝飾這場舞台的燈光與鮮花,而我,就是唯二的那個起舞者。

  我擺出了一個對面之人再熟悉不過的起手式。

  「謹以此招、此後千千萬萬招——」

  甚至沒有說多說什麼,因為我知道,卓越的武道家,言語都在交手之中。

  沉氣於腹,吐氣於口,綿長如森的氣息是我的修行所得,而手中緊握的拳——

  「作為對您的感謝之禮!」

  在他意外卻也不意外的神色中,這一招,我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會的初學者時,依樣畫葫蘆的,第一次成功打中了斑先生的一招。

  「晝!虎——!」

  白色的,由壓縮了空氣,撕裂了空氣的白色巨虎從緊握的拳中一躍而出,咆哮著,衝向了同樣、也是同時怒吼而出的白色巨虎。

  「轟——!!」

  本就只是搭建出給學校學生用於練習的訓練場承受了它本不應該承受的創傷,終於,不負眾望,也不堪重負地塌了。

  ……

  酣暢淋漓的一場戰鬥止於場地的坍塌,灰頭土臉的兩個人被各自的親朋好友強硬領走,帶到一邊進行批評教育。

  其實還沒打夠,剛剛上頭的我:「唔……」

  同樣沒打夠,而且在交手中得到的信息比背負眾望去談話的伊魯卡還要多的邁特凱:「嗯……」

  「不准!你給我消停點!」by宇智波佐助,和某位知名不具,但其實我們都知道名字的蒙面小哥。

  我訕笑,畢竟拆了人家一半的學校,而且這個時候還沒有柱間先生兜底,就更顯得十分、非常、特別理虧:「下次、下次再約哈。」

  頂著一頭被風□□過的亂發的某體術大師:「好!下次讓你看看木葉的蒼藍野獸!」

  我頓時舉手歡呼:「好耶好耶!」

  「給我坐好,」忍無可忍的佐助一把把我拉下,額頭的青筋一條接一條地往外蹦,「衣服都破了!」

  「怎麼會,我打的時候都挑的不會爆衣的招式……」我抬起手,信誓旦旦地反駁,然後又默默地消音。

  啊這個,原來是我自己撕了的啊。

  「你、你先別抬手,」這是炸毛的佐助,「都說了注意一點,放下,快放下!」

  「?」我很不解地歪了歪頭,看了看紅著臉瞪著兩顆勾玉的寫輪眼把圍觀的人一個一個全部瞪到移開視線的佐助,又看了看只是露出一小節肩膀的衣服,乖巧噤聲。

  總覺得這個時候的佐助惹不得。

  ……等下,二勾玉?

  「佐助,」我猛回頭:「你什麼時候進化的!」

  「什麼進化……這個不是重點,」少年很不滿地叉腰,結果在我炯炯的注視下,才不情不願道:「就剛剛。」

  我覺得自己今天就是困惑本惑:「嗯?」

  別扭小孩佐助更別扭了,憋了半天,吐出來一句:「你很強……他們都很強。」

  我試圖做理解:「所以我們佐助是想要追上姐姐的腳步,變強之心熊熊升起,刺激到就二勾玉啦?」

  不的吧,沒有這麼簡單。

  雖說我很喜歡誇大我們之間親情的說法,可我自己也清楚,光靠這個,還不足以算得上能夠刺激到寫輪眼的「激烈感情」。

  結果那頭的佐助卻怎麼也不願再說了:「……隨你怎麼想。」

  「哼,不說就不說。」我嘴上無所謂,實際上卻趁機偷偷放出感知,探了探他周圍還沒有散去的情緒,嗯……不甘,挫敗,惱怒?這都是什麼呀?

  我一頭霧水地收回感知,覺得三年一代溝這個說法可能還是要信一些。

  不過,只要確定了沒有更加負面的仇恨和絕望,其他的感情我覺得自己還是能調節,如果只是這樣,孩子想要保密那我也就不深究,做一個開明且寬容的家長……

  一陣風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抖。

  糟糕,熱血上頭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冷靜下來了,肩背好像真的有些涼颼颼的。

  ……肩,和背?

  我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下意識地去摸後背。

  感謝爆炸的發量,也感謝炸毛的發質,高高扎起的馬尾很好地擋住了後頸的斑紋,卻因為長度問題,只夠到了後頸,也因此,肩胛部的……飛雷神……

  露、露出來多少了?

  不不不,冷靜冷靜,我當時撕袖擺的時候還保留了一絲理智,撕得不多,也就是說,哪怕露了最多也就是個若隱若現的程度,應該沒有誰會把這個和扉間先生聯系起來……就算聯系起來了應該也不會往奇奇怪怪的方向猜,嗯,沒錯,穩住啊我!別、別再抖了!

  「姐、姐……」不知道為什麼聲音突然開始結巴的佐助沒話找話,眼睛和抽了筋一樣地快速眨動,「你,你很冷嗎?」

  「還、還好?而且你眼睛……」我保持著用手捂著肩膀的姿勢,發現,同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熙熙攘攘的周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人聲。

  ——就連呼吸音都放輕了。

  總算發現事情不對勁的我:「發生了——」

  ……什麼?

  話沒來得及說完。

  頭頂上籠罩下了一個人影,接著自後向前,一件暗藍色的,帶著硝煙、血氣的外衣罩了下來,擋住了我裸露在外的肩膀。


第155章 圖窮匕見

  來人無疑是一個宇智波。

  他應該是剛從戰場上下來, 只匆忙卸下了被覆的外甲,更換了一件羽織、或者說外衣,接著就匆忙往這邊趕,除開正摘下的黑色手套, 他的身上, 甚至於發梢都沒有沾染多余的血跡, 可周身縈繞的煞氣和硝煙的氣息卻沒有消減多少, 任何一個上過戰場的忍者都能看出, 他剛經歷過一場相當殘酷的——單方面碾壓式大型戰鬥。

  黑發黑眼, 同色偏硬的炸長發隨意地披散在後, 貼身穿著印著團扇族徽的深藍色勁裝, 異於當下宇智波族服, 除了適合火遁的釋放,還兼顧了活動, 這無疑彰顯了他是一個擅長忍體幻三術的全能忍者。

  縈繞在周身的是屬於火遁忍者特有的查克拉波動……除了這個量或許浩瀚龐大, 讓感知到的忍者再三懷疑自己的探測結果以外,沒有什麼不同。

  他是誰?

  忍者學校是一個教育小忍者學會生存技能的地方, 除了對自己的村落尚且還一知半解的孩子,常駐在此地的都是戰力並非頂尖的那一批忍者,總體平均年齡都比較年輕。

  而理論上最近一次「宇智波斑」出現在木葉,漩渦鳴人剛出生, 海野伊魯卡還是一個只能被保護在後方的孩子。

  沒有人會認得這張臉。

  ——正常情況下。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 史無前例的家長會在前,某兩個打上頭的體術笨蛋在後,導致前來湊熱鬧……不, 前來觀戰的人數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

  哪怕不認得那張臉, 可背在他身後的鐮刀與團扇, 那一雙猩紅的永恆萬花筒,以及——

  「斑先生?」

  ——來自於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我在外衣落下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屬於斑先生特有的查克拉,不不不,不如說,這件外衣上邊屬於斑先生的存在太過於明顯,與陰屬性查克拉縈繞的血腥與硝煙、刀鋒與進攻一同將我包圍的,還有內層尚未散去的溫度……和氣息。

  在今天之前,我從沒覺得後頸裸露的那塊皮膚會這樣敏銳,光是呼吸帶來的輕微顫動,區區衣料的摩擦,就仿佛是有一只手覆蓋在上邊——

  我整個人都麻了。

  雖、雖說,被藍色查克拉整個包圍的感覺也不是第一次了,從跌入時空風暴時的查克拉支援,大正時雨夜打上弦壹的須佐能乎,再到後來對抗佩恩的手把手通靈術,按理說我應該習慣……不是這怎麼可能會習慣啊!前幾次的我都是在戰鬥狀態,理智蒸發的事情能叫習慣嗎——

  打上頭時候的我比現在更狼狽的模樣比比皆是,怎麼偏偏就這次,斑先生的反應,會這麼的反常。

  ……就好像圖窮……匕見……了一樣。

  突然腦海裡蹦出這個詞,我心裡一瞬間虛得不行,接著外衣的掩蓋偷偷地勾了勾手指,揪住了內襯,在一點一點順著往上。

  往好處想,好歹這件衣服來得挺及時的,既保暖,還解了燃眉之急。

  這麼一看,罩在我身上的這件衣服的用料比我身上這個好多了,摸起來一看就是保溫又耐磨,如果是宇智波出品,沒准防火功能也一起考慮到了……待會問問看。

  熟練地給自己轉移思路,我一邊放任自己思維跑馬,一邊反思:總覺得自己最近遇到這種事情越來越頻繁,給自己做心理工作越來越順手了……

  我摸索著拉住肩上過於寬大的外衣不讓它滑落,一邊嘗試著站起來,一邊偷偷去瞥佐助的神色。

  很好,大概是因為外露的肩膀被遮住了,這次起身並沒有被阻攔。

  奈斯啊花花!接下來只要和斑先生打個招呼,然後拉著意外出現的他裝作一臉正常地離開這裡,這次的家長會就完美落幕了!

  我暗自打氣,雄心壯志地轉過頭……沒轉成,肩膀被按住了。

  「咦?」無知無覺的羔羊發出了疑惑的氣音。「斑……先生?」

  我忍住瑟縮的小動作,說實話按住我的手並沒有用力,可溫度——我是說,生理學上男性的體溫本就高於女性,更別說一個查克拉屬性是火的宇智波,哪怕隔著一層衣物,都給我一種那一塊的皮膚要燒起來的預感。

  而且要不是按住的方位不是後頸,我甚至要懷疑那裡的斑紋被引誘到空前活躍,雖說現在按的位置也沒好到哪裡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手掌之下覆蓋的皮膚不偏不倚,正好是飛雷神印記所在的位置。

  ——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啊!

  問,一個脾氣暴躁的宇智波發現自己的……暫時無法定性,總之就是可能比較重要的某個人,被自己討厭的千手打上了一個無法消除的標記,他會是什麼反應?

  我在心裡捂臉崩潰吶喊,誰都好,快來個人說點什麼,不然絕對要發生什麼我暫時無法應對的可怕事情,無論是我被作成盒還是現場爆發一場戰鬥,都不是我想要看到的——話說這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家長會啊,木葉的學校它做錯了什麼要面對這些!

  大約是我的呼喚起到了作用,溫和又沒有攻擊性的佐助他班主任頂著一眾警惕的視線,堅強地再一次上前,明知故問:「敢問閣下……」

  這一開口我就又要捂臉了。

  按照斑先生的高傲,有人問起他的身份,絕對不會想到遮掩,也絕對會坦坦蕩蕩地自報大名……然後視情況是打過去還是無視。

  果不其然,還沒有回頭的我聽到了後方聽似平靜無波的聲音:「我?宇智波斑。」

  然後也果不其然地,氣氛頓時就險惡了起來。

  ……我深刻地覺得剩下一半的學校今天可能也保不住了。

  更令人無奈的是,這個一手造成現在局面的人完全無視了對他提防的人群,轉而對我:「玩得挺開心?」

  所以還是都得我自己來,對麼。

  辛酸地嘆了口氣,經過這麼一打岔反而沒有剛剛那麼緊張的我找回了用來說話的嘴巴:「您看我什麼時候不開心過啦,倒是您,怎麼過來的那麼突然?」

  眼睛沒有受到牽連消耗過度的感覺,看周圍人的這個反應,他不會是連遮掩都沒有地直接撕開空間壁莽過來的吧,什麼事情值得他這麼著急?

  斑先生完全沒有被我隱晦指責的自覺,語氣平常而輕松自然:「你遞的邀請,我來赴約。」

  「是有這麼回事……?」可我記得距離邀請已經過去很久了?

  看出來了我的疑問,他繼續用那種,遇到了一群蚊子,不是什麼大問題隨手拍死了就是有點花時間的語氣:「路上有點事絆住了,耽擱了點時間。」

  默默豎起耳朵旁聽的人們表情一陣扭曲:這哪裡是「有點事」,哪怕他身上沾染上的查克拉經歷了趕路已經消耗了大半,但湊過來看熱鬧、不是,前來觀摩的人裡就有不少人專職負責戰場探查的,光是殘留的駁雜查克拉和起爆符反應,就足夠能夠推測出一個大概了——那絕對是一個規模接近一個忍村,敵方有好幾個影級實力忍者埋伏的戰場。

  然而這一切,本該能感知到這一切的我正披著外衣,被濃厚的、具有強烈存在感的斑先生個人查克拉包圍,能夠看出端倪的眼睛,也因為被按著無法回頭,什麼也沒有接收到。

  於是,暫時只靠聲音的我聞言,認真地分析了其中的意思:說的也有道理,如果是我,前來赴約卻因為別的事情意外絆住了手腳,那麼也會加緊解決,再竭盡全力趕過來……不對,差點被繞進去了。

  這不是找木葉這群人麻煩的理由吧,這個時候的斑先生應該不會出現看木葉不順眼的情況啊?

  ……別以為您沒有針對我,我就沒看出您對他們放的殺氣啊——靠最近的佐助都快要趴下了您收斂點啊!您到底在不滿什麼啊!

  我用力地晃了晃頭,決定不接他的話,轉而光明正大地抱怨:「好嘛,我知道了,所以我什麼時候可以回頭呀?」

  總之快把手拿開!背後的皮膚要著火了!

  我的色厲內荏過於明顯,以至於後邊的人笑了一聲,導致覆蓋在背上的手帶離時還微微摩挲了下布料。

  被無情取笑的我:「……」

  可、可惡!

  說話只說了個開頭的伊魯卡老師已經杵在那裡有一會,我越過他掃了一眼神情緊繃的眾人,再往後,看到了蹲在視覺死角的柱間先生。

  我咬牙瞪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木葉初代目一眼:別吃瓜了,快來幫忙啊師父——

  柱間先生回了我一個陽光燦爛的拇指,接著抬頭望天吹起了口哨。

  ……把簍子捅了個通透就把善後交給我,至少逃避的樣子給我走心一點啊師父!

  對這人鐵了心作甩手無賴的模樣沒轍,我只能自己摸索著來——然而這幾天過的太舒心了,導致我完全忘記想要怎麼面對斑先生,要不,就先……一切如常?

  我用我那空空如也腦袋想了想,覺得此方法可行。

  「想好了?」沒等我開口,斑先生的聲音就先我一步:「要怎麼做?」

  ——在知曉了自己是我的「道標」的現在,你決定好怎麼面對我了嗎?

  「不是,您怎麼一點也不掩飾一下……」我小聲嘀嘀咕咕,「而且我做什麼有用嗎?」

  我並不意外他能看穿我的想法,畢竟他從一見面就沒有掩飾「我知道你知道我的心思」的態度,一改往常的態度,不知為何進攻型極強,導致我沒有適應這個猝不及防的改變,照面就陷入了被動——還好我回神快。

  這麼一想,瞬間就平衡的我就很耿直了,本著說看要正是對方眼睛的禮貌,我很習慣很自然地轉身:「我覺得我做什麼不重要,因為無論『斑』怎麼樣改變,從頭到尾我就是我,『花』會一直都在這裡,所以……」

  所以我只要保持原樣就好啦!

  斑先生先前按在我背後的手已經縮了回去,我的這次轉身很順利,我認真地凝視那雙旋轉的永恆萬花筒。

  我自認為自己平平無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成為他的「道標」,但當下,我唯一能夠拿的出的,也就只有「真誠」了。

  既然你都默認了我拉住你,那我拼盡全力也不會讓你再一次步入深淵。

  「我」一直都會是「我」。

  永恆萬花筒攪動的波濤和暗流慢慢平息,漸漸地,我不自覺地止住了聲音,他的眼睛也恢復成了正常的漆黑。

  不知為何,面對萬花筒都不悚的我看著深夜一般的漆黑色,反而心裡有些發毛。

  ——而且他不說話了!

  「……難道,」被這一份漫長沉默弄得有些不確定的我遲疑了,試探道:「我理解的不對嗎?」

  一邊問,一邊還悄悄地把重心後移,做好了只要他作出否定的態度,就立刻扛著宇宙飛船離開這個世界的准備。

  在我無比緊張的眼神攻勢下,這個只是卸下被覆鎧甲,只身著勁裝的孤高者總算開了口:「沒錯。」

  他微微低下頭,沐浴在各色目光之中,向我的方向伸出了手。

  「可還不夠。」


第156章 前有狼,後有虎

  帶著滾燙提體溫的手掌沒入散落的鬢發, 掌心撫開沾著汗水的發絲,貼在因為劇烈運動而染上像征著健康紅暈的臉側,生著薄繭的拇指輕點在額心, 順著眉的痕跡一點一點擦過, 最終落在了我微微睜大的眼角。

  心神震蕩之下, 眼眶發熱,我在他逼近的黑色眼睛中, 看到了自己染上了紅色的瞳膜, 三勾玉飛快地旋轉, 旋轉——

  就在這猶如風車的羽翼即將連點為線時,他停住了。

  「花。」

  過於危險的距離讓兩個人的氣息交纏, 我發熱到過載的大腦發出了艱難運轉的「嘎吱」聲, 別說應聲了,就連呼吸都在發顫的我根本做不到正常的思考, 被這麼一打岔,原本不受控要出現的萬花筒頓時卡在了中途。

  如同泡沫般的幻術迎著翻湧的深淵,構建而出的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被再三敲擊的窗戶紙已是觸之就破, 而那個發起猛烈進攻的人卻停住了。

  「幻術用得不錯。」近在遲尺的聲音讓我本就處在極度警戒的身體開始戰栗, 過於近的距離讓本就開始暈染的視野難以聚焦,本能讓我眨了眨眼。

  被誇獎了,應該要道謝吧?

  於是, 響徹腦海的警報聲以及外界連續的變故轟炸,思維已經陷入混沌的我順應著刻印在DNA裡的謙遜和禮貌開口:

  「謝……謝……?」

  「沒有在誇你。」

  我:「……啊?」

  「都這樣還不願意打破約束麼,」他動了動, 手指在我的眼角一抹而過, 接著距離就被拉開了些, 「這麼害怕?」

  「也……沒有,」盡管沒有恢復到安全距離,但現在的範圍已經比剛才好多了,漸漸找回了聲音的我卻還沒有理智回歸,幾乎是問什麼答什麼:

  「您長得……太好看了,又靠的太近,我覺得……會很危險。」

  畢竟在信奉危險強大就是美的我看來,宇智波斑此人頂著宇智波天花板的戰鬥力和臉,完美契合以上條件,再加上……這人是戰損!戰損啊!

  哪怕沒有明顯受傷流血,可發梢上的塵土和火硝氣,進入戰鬥狀態特有的能把人割傷的銳意——這些戰場上洗刷出的氣場絲毫沒有減少,而我的五感本來就是強化版,先前距離又這麼近——救命啊,簡直是在我的XP上瘋狂起舞。

  要不是堅信自己平時將這個愛好捂得很嚴實,我都要懷疑這人是故意的……

  不過,剛剛他說什麼來著?

  我艱難地轉動癱瘓的大腦,試圖回憶剛剛發生了什麼。

  ——「我理解錯了嗎?」

  ——「沒錯。」

  ——「可還不夠。」

  還不夠……什麼?

  由此可證,斑先生剛剛這麼做,是在論證這句話,這是在……提醒我?

  可什麼事情需要靠這麼近提醒?你們木葉人和自己的偷摸大雞說話都靠這麼近的嗎!

  不對,你和柱間先生這個正牌偷摸大雞也不會額頭貼額頭……

  現在回想起那個差點就貼貼的距離,我還是有些眩暈:畢竟所有可能的選項都被排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個,就只有——

  窗戶紙被捅到一半,窗外透過隱隱約約的光照進我從來不敢駐足的領域,只開在自己院子裡的凌霄花試探地攀上牆頭,往外探頭。

  ——也不對,我記得漫畫裡鳴人和佐助也這麼貼過,甚至比這個距離更近的也……嗯……

  我越想表情越深沉。

  不遠處,找到最佳觀影位置的千手柱間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原本興奮到豎起的頭發盡數塌下。

  花花,這都能閃避,你究竟是有多……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邊順手薅下腦袋上冒出的蘑菇揣進兜裡准備晚上加餐,一邊撈起了和他並排蹲著,雖然看不懂,但大為震撼的漩渦鳴人。

  「走走走,這波結束了,再不溜等下就要被抓了。」

  「哇……」這是還沒撿回下巴的鳴人,「不愧是花花前輩,所有人裡就她站的最穩欸。」

  ——那是因為斑的氣勢特地繞開了站在中心的花花。

  不過就算沒有繞開,花花在還沒成長起來的時候,她就敢正面剛全盛時期的斑,更別說現在了。

  想到這裡,千手柱間笑了笑。

  那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也值得這一切。

  他看得很清楚,那個自欺欺人的幻術早就已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依照宇智波斑的經驗,哪怕不用開寫輪眼就能破除掉,可他偏偏在最後收手了。

  千手柱間站在人群後,隔著層層阻礙,和站在人群邊緣的宇智波斑對視了一眼。

  真不像你啊,斑。

  敏銳抬頭,與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的宇智波斑看到了他無聲的話,又無聲地移開了視線。

  這個好戰、孤僻、偏執、唯我獨尊,有著忍界修羅之名,曾被所有人放棄,卻被一個人再度拉回人群的忍者褪下了深紅鎧甲,並向人群中的那個人伸出了手。

  我將違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去接近你。

  ……

  木葉第一屆家長會,在此起彼伏,波瀾壯闊,人仰馬翻中,以不幸地被拆了一半的學校,卻也幸運地保留下了另一半學校為結局,相對不那麼圓滿,但至少順利地無人傷亡地落下帷幕。

  ——以上,出自現場某不願透露姓名的觀眾呈給三代目火影大人的文書彙報中,並不足為外人道的某一行。

  然而三代火影猿飛日斬的煩惱,其實才剛剛開始。

  那個能夠和凱打得不相上下的「花」名少女究竟是什麼樣的實力?而凱在那之後呈上來的報告是否真的可信?如果可信——她的出現,勢必會為木葉帶來無法預估的變革,作為木葉火影的他又該以什麼態度對待這個變革核心?

  另一方面,宇智波斑又究竟是為什麼會出現?那個無視卻沒有敵意的態度也讓人費解,他展現出來的實力一角,讓人不免懷疑六年前的木葉入侵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木葉人心惶惶,暗處的力量蠢蠢欲動,他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當然,還有最讓他在意的,從宇智波族地出來,現暫住在鳴人家裡的那個西瓜頭少年,那個熟悉又一時半會猜不出的感覺,那個人究竟是誰!

  猿飛日斬憂心忡忡地拿著點燃的煙鬥,一圈一圈的煙圈向上升起。

  「有消息了嗎?」

  「綱手公主依舊沒有訊息,自來也大人已經在返程路上,並表示會注意綱手大人的蹤跡,不日就能一同回來。」

  「那就好。」

  聽聞徒弟的消息,猿飛日斬心下稍松,接著,又問:「還有一個呢?」

  「……」傳訊的人深深低頭,沒有回話。

  「我知道了。」 這個老人吐出一口煙圈,「先這樣吧。」

  「是。」

  又過了一會,他再問:「宇智波那邊怎樣?」

  間斷被在校學生用來練手的拙劣陷阱坑,前不久剛被大薙刀拍過,接著又被摸不到痕跡的忍者打暈放倒過,近日又被陰屬性查克拉刮過,存在已經基本全員皆知,但就是被允許觀察的觀察人員:「……一切如常。」

  是的,如果忽略了每日被不同的人督促、嫌棄拙劣的盯梢技巧,多次被物理糾正錯誤,還每天和住在那裡的人互道早安晚安的話,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還除了他們幾個固定輪班的人突飛猛進的偵查和反偵察能力,以及挨打能力。

  聽出了屬下忍者的未盡之言,其實樂於見成,並打著算盤計劃把手下忍者都送過去經歷一番的三代火影坦然地又吸了一口煙鬥。

  嗯,外邊的天氣真不錯。

  ……

  今天的太陽真好。

  我手搭在額前,感受了一下燦爛的日光,出去撒歡的念頭日益強烈。

  自從上次的家長會以後,大概是被斑先生的氣勢壓的站不起來的經歷刺激到,佐助這個狠人就又捏著訓練單找我要求加量,這些天起床就訓練,練完就睡覺,完美詮釋了只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

  至於鳴人那邊,柱間先生接手了全部,據說最近也在加訓,比如前幾天我去串門的時候,兩個少年正蹲在地上畫漩渦一族特有的封印陣……

  當時的我看了看鳴人隨手畫出的正圓,震驚到久久不能言語。

  「下一步是不是要教金剛封鎖了?」我拉過同樣意料之外的柱間先生,小心求證。

  「我不會耶,」還真想過的柱間先生一臉為難,「水戶的心得筆記上沒有這個。」

  意思是如果有你還真打算教啊……不是,你哪裡來的手記?

  「我抽空回去了一趟啊,」柱間先生一臉的理所當然,「雖然把活都甩給下面了,一些重要文件還是得我蓋章……真是麻煩,下一次會議改革就把分權提上。」

  為什麼你一臉的「終於到這一步了太好了」,這是對批改文件你究竟是有多抗拒啊,你不是最放不下木葉了嗎!

  「這我想出去玩不衝突啊,」他信誓旦旦,「木葉又不能一直依靠我,一個人的強大不是強大,他們現在不趁著我還在,可以犯錯的時候成長起來,將來該怎麼辦呢?」

  我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一堵:「柱間先生……」

  「干嘛這副表情,」他笑哈哈地摸摸腦門,「扉間帶給我的漫畫挺好看的,我看完了,覺得以前的自己太自以為是了,靠我一個人撐起來的和平,在我離去之日終究是要坍塌毀滅,只有每個人都強大起來,我真正想要的才有長久存在的可能——這也是你教給我的。」

  「我?」

  「你,你的世界,你的國家。」柱間先生嘆息,目光向往,「群眾的力量啊……」

  這幅畫面過於割裂,哪怕是我夢寐以求的變化,卻還是帶給我一種不可思議的荒誕感:

  「扉間先生究竟都給你看了什麼啊——」

  「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蛤——?」

  「哈哈哈哈哈你還真可愛,偷偷告訴你,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受夠了每次扉間和斑揮揮手就破世界壁的瀟灑啦,只要我操作得當,以後我也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耶!」

  「蛤啊————?」

  「啊對了,花花,」像是想起了什麼,柱間先生一拍手,「說到扉間,你和扉間學的空間拓展術到什麼程度啦?」

  「還行,也就剛好到能畫圓的地步。」說到這個,我就忍不住露出復雜的神色:

  「我強烈懷疑扉間先生先前說的「有手就行」是在誆我,公式好復雜,圖案好難,我真的學不會啦——」

  「咦,你才發現?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我被這個回答震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接:

  「什麼……等等,你不要說!!」

  然後和之前的幾次一樣,理所當然的,我這句話又喊晚了。

  「他就是故意的啊。」


第157章 你好,木葉

  漩渦鳴人畫好圈回來時, 看到的就是腦袋被摁進臉盆裡的千手柱間,他大驚,飛撲過去把咕嚕嚕吐氣的西瓜頭提起來:「大、大表哥你怎麼了大表哥……話說花花前輩呢?」

  「她啊, 」被拎出來的千手柱間一點也沒有溺水的不適,臉上帶著迷之微笑:「惱羞成怒跑了吧。」

  鳴人無語:「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最近的第三起了吧, 您到底為什麼這麼熱衷於撩撥她啊?」

  千手柱間坦然回視之:「你不覺得她炸毛跳腳的樣子很活潑嗎?」

  漩渦鳴人突然沉默, 然後松開手,退了三步, 想了想,覺得不夠, 直接退到了門邊,接著伸出手指著他大喊:「變態!」

  下一秒, 金燦燦的腦袋上多了一個新鮮出爐的包,捂著包兩眼冒星蹲在地上痛呼的鳴人眼淚汪汪:「可惡啊——」

  「還是太年輕, 那可是心性的鍛煉啊,」晃悠晃悠到一邊蹲下的千手柱間語重心長道:「我敢保證,經過我孜孜不倦地提醒, 以後的花花面對什麼場面都不會慌了。」

  「是嗎?」

  「是的, 沒錯, 就是這樣,我真是用心良苦啊哈哈哈哈哈——」

  此時被摁著頭哈哈大笑的鳴人看著遠方, 內心第一次升起了和彼時的佐助同樣的憂慮:

  連萬事都不怕的柱間大表哥都要未雨綢繆,小心翼翼的事情,花花前輩, 你……要保重啊。

  ……

  「啊、啊啾!」我揉了揉發癢的鼻子, 警惕地環顧了一圈。

  算了, 不猶豫了, 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就是浪費,衝!

  我順手將路過的岩融扯著肩推著背塞進大薙刀本體,往背後一掛,就看似橫衝直撞實則躡手躡腳地往外跑。

  得益於柱間先生孜孜不倦的提醒,這兩天我面對扉間先生時總覺得心裡慌慌的,每次和那雙殷紅的眼睛對上,都有一種想要移開視線的衝動——這很不科學,要知道論對視只有我把別人看退的份,哪有過這樣的光景?

  注意力的分散,加上奇怪氛圍拉滿的對視,導致了我那本就沒有多少進步的學習進度更加需上加霜。問題是我的反常扉間先生絕對察覺了,但他就是!什!麼!也!不!說!

  被我瞪狠了,還會反問:「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沒有!什麼也沒有!

  別再用哪個眼神看我了,不准!

  「眼神?」然後他笑了:「抱歉,這個有點難。」

  我手中握著的筆喀吧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所、所以你道歉有什麼用啊!你這不是一點退路都沒給我留下嗎?

  而且你讓我這個時候怎麼問,『哈哈哈扉間先生我跟您說啊,柱間先生說您在不懷好意地謀劃什麼耶哈哈哈哈』?

  真這麼問了我能活著走出這道門嗎?小明的爺爺能活到九十歲就是因為他從不多嘴,花花我不一樣,我的目標可是長命百歲——所以聰明的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埋了。

  老實的花花醬什麼也沒選,耳朵一捂眼睛一閉原地蹲下,借著撿筆的掩飾,迅速地按住了無故加速的心跳。

  冷靜一點啊我,明明沒有殺氣和危機你到底在瞎跳什麼啊——

  ……總之,就是這樣。

  好像自從開始過年,我的日常生活就完美詮釋了「新年新氣像」這一詞,可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甚至我自己也一度以為已經改變了的——其實我在內心的深處,在害怕未知的改變。

  更確切的說,我在害怕這份改變會讓我失去現在擁有的東西,而本來,能夠真正完全屬於我的東西,就不多。

  安全感啊……

  我拍了拍臉,把不合時宜的喪拍走,深吸了口氣。

  喲西,趁著今天天氣好,不如帶上我和我的刀,踹門出逃。

  至於這次出門的目標——

  「唔,」穿著萬年不變的綠色馬甲的忍者做完最後一個深蹲,手臂一震,將肩上的負重扔到一邊,表情沉重,「沒聽明白。」

  「要的就是您的不明白啊凱先生,」我大為感動,「天天和那群人待在一起,我還以為是我變笨了,這樣看來不是我的問題!」

  「不,我覺得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結果他的表情更沉重了,他瞥了我一眼,打住話題,接著伸出綁著沙袋的手,重重地拍我肩:「不用想那麼多,在我看來無論如何,要著急的也不是你。」

  「哦……」我轉了轉肩卸掉力道,似懂非懂地點頭,「意思是我不用管,該怎麼樣最終還是會舞到我面前的,對吧。」

  「正解!」

  「噢——不愧是我等楷模,這等屹立不倒積極向上的精神值得學習!」

  鮮少被這麼正面吹捧的忍者表情漂移:「也、也沒有啦,哈、哈哈……」

  「有的!」我肅穆臉色,猛地上前一步:「我一直向往您明明擁有攻破尖端的實力,卻藏而不露,十年如一日地打磨自身,因為強大並不少見,可強大的同時保有一顆謙遜之心,熱情,堅毅——請原諒我這句話說晚了,很高興能正式與您認識,我一直崇拜著您,邁特凱先生!」

  被擲地有聲的話砸了一腦袋,腦袋還有些蒙的邁特凱正對上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那個眼睛過於純粹,導致即便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年輕的體術大師還是沒忍住,露出了同樣閃閃發亮的牙齒:

  「是這樣啊,嗯,沒錯,我就是這樣,熱血青春,超——級熱血的阿凱!」

  「哇,好坦率,」我嘆為觀止,「您的適應力好強!」

  「雖然有些自誇,但你都這麼說了,」他握拳,「就算暫時還沒有達到你說的那個程度,我也絕對會努力做到的!」

  過分的自信感染到了一旁的我,於是我也握拳:「噢——」

  ……

  火影樓,幾個平均年齡接近入土的老人圍著一個水晶球,看著裡面播放的,兩人喊著熱血青春的口號舉拳打氣的畫面,陷入了十分詭異的安靜。

  好一會,一個聲音才問道:「讓阿凱去接近那個少女,這個想法是否有欠考慮?」

  看畫面裡,已經完全被對方拉到同一個智商水平線上了啊!

  有人很快接道:「不然,你派出去的人有靠近成功的?」

  一干人想到了被各種方式丟出來的忍者,再次沉默。

  「決定自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坐在首位的三代敲了敲煙鬥:「其他人目的性太強,只有阿凱——」

  那邊,開始了歡快同行的兩人已經聊上了:

  「啊,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因為我是奉命來蹲你的啊。」

  ——只有阿凱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可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心想要結交這一位的。

  果不其然,聽到這個話的那個名為「花」的少女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高興道:「太好了,還要謝謝您在這裡蹲著,不然我還不這麼容易找到您。」

  說的人大大咧咧,聽的人也混不在意,這就是你們體術人嗎?

  三代火影猿飛日斬現在是真的對凱所說的「武者特有的切磋式交流」感興趣了。

  不過說起來……

  他轉頭問旁人:「宇智波斑呢?」

  那頭,邁特凱也在問:「那天那個給你衣服的人呢?」

  「你說斑先生?」我作回憶狀:「我不小心遺失了他送我的東西,找了好久沒找到,本來想在他發現之前解決的,結果沒有成功,現在的話……應該是外出去幫我找回場子吧?」

  優秀的忍者邁特凱精准提煉語句含義:「他出木葉了。」

  我拇指:「正解!」

  得到了答案的他沒有再追問,埋頭調整呼吸,開始加速上山。

  我同樣地加快了速度,只是在並肩跑出一段距離後,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冷不丁問:「我叫什麼名字?」

  正在跑步的凱先生一個巨大的趔趄,靠著空翻好懸給調整住了重心,這才擦著冷汗回道:「連這個你也知道……」

  ——沒錯,號稱木葉高傲的蒼藍野獸,邁特凱此人……有些健忘。

  如果不是經常見面的人,很大概率會在下次見面之前就被遺忘了名字和相貌,比如鍥而不舍三度想要讓他記住名字的干柿鬼鮫……又比如被照著胸口踢了一個大窟窿的六道斑,自然也比如剛見過一次面的,斑先生。

  所以,我這個同樣見了沒幾次面的人,當然也不會被記得……

  「我記得是,宇智波,」他猶猶豫豫:「……宇智波……花菜?」

  「……?」

  這次換我一個趔趄,出色的反應能力讓我下意識地腳下用力——

  結果就是,人是穩住了,施加了怪力的右腳直接轟出了一個裂紋密布的坑。

  跑在前方的凱先生條件反射地起跳落在了一邊,沒有被波及,徒留我在原地,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這個說法也沒有錯。

  畢竟在人前,除了斑先生會好好叫我名字之外,別的人都喜歡疊詞詞,而另一方面,我主觀認識上的花花(hanana)和日語環境下客觀存在的花菜(hanana)就是同一個存在,不過我絕不會承認就是了……

  世界上可愛的花菜千千萬萬,唯獨只有我的花花萬裡挑一!

  「咳。」我揉了揉臉,把不小心踩出一個坑的腳拔|出來,決定若無其事地跳過這個話題,「那個,怪我,我沒有好好做過自我介紹。」

  「Hanana是親近的人對我的昵稱,我正式的名字叫花——Hana,至於姓,你們仔細回憶的話應該能發現,我從來沒有自稱過『宇智波』哦。」

  很少有像現在這樣正式介紹自己的名字,很多時候都是開打前的放話,我竟然還有些不習慣,伸出握手的動作做到一半,才意識到這個世界應當是沒有握手禮的,正打算不好意思地收回,想了想,干脆將伸出去的手握成拳,卸去力道,平舉。

  幾乎是同時,明白了我意思的人將更加厚重的拳頭抵上了我的:「這麼一說,我也沒有正式介紹過自己,哈哈哈,彼此彼此。」

  「邁特凱。」

  拳側傳來了一個力道,「歡迎你來到這個木葉。」

  「很高興能認識你,凱先生,以及——」

  我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在同時送出了相等的力道。

  「千手花,向木葉問好。」


第158章 《叛逆的宇智波》

  火影辦公室, 幾個能在木葉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們共同組成的隱秘會議因為這句話徹底中斷。

  她剛剛說,她叫什麼?

  ……什麼花?

  「千手?!」

  這個姓氏被不知道多少人用失去冷靜的聲音喊出,「——怎麼可能?」

  是啊, 怎麼可能。

  關於這個自稱為「花」的少女,她來歷他們不是沒有過猜測,其中也不乏大膽離譜的猜想,但唯獨這個——唯獨「千手」,從一開始就沒有被放入備選。

  千手,哪個千手?

  木葉只有一個千手——

  死去的那個, 是火影岩上十年一日地先行者和守護者, 而唯一還存活於世的,正是尚且還不止能否趕來的那位——綱手姬。

  而這位,黑發,黑眼,面目白皙五官精致,分明是標准的宇智波長相, 就連他自己也承認有著部分的宇智波血脈——她甚至還有寫輪眼。

  「還是三勾玉, 」這是已經站起來的某位, 「就算放在戰時,也是能排上名號的天才。」

  周圍已經有人那眼睛去看坐在中間的三代火影, 而處於目光中心的猿飛日斬, 此刻卻在走神。

  他在想, 那個若有若無的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作為任期最長的一代火影, 猿飛日斬早年是見過那個失蹤在戰場邊緣的宇智波的,所以一開始, 他將這份熟悉感歸於血脈上的相似, 直到她一步一步地展現出她的本性, 坦率和真誠是最明顯也最早被他們所熟知的,但光是這個,就足以說明一件事:除了她那副長相,其余的和宇智波一點關系也沒有。

  倒不如說,光是擅長體術和大大咧咧的性格,的確更偏向「千手」一些。

  猿飛日斬不說話,實際上在場的人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坐下來仔細復盤,想法和他的也差不多。

  ……然而隨著姓名的浮出水面,這份愈發強烈的,似是故人的熟悉感,究竟是什麼呢?

  年邁的三代目細細思索,卻如何也抓不住飄忽的靈感。

  「背後具體的暫且不論,」一片等待的靜默中,有一個聲音低聲道:「總之,木葉對於那個少女的態度——至少明面上,必須要改變了。」

  這邊的人陷入各自的思緒,水晶球的那頭,另一個人的反應倒平靜多了。

  「千手,唔,嗯……」邁特凱的眉毛糾結地團在一起,顯然,木葉的忍者多少都對這個特殊的姓氏有所了解,不過之前的那一場切磋總歸沒有白打,皺在一起的眉毛很快就飛了起來,眉毛的主人明顯一臉的「算了想太多和我關系不大」的直率爽朗,大聲贊嘆:「一聽就是很能打的姓。」

  「謝謝您的誇獎!」Get到了邁特凱式的樸實又好用的誇獎,我開心地往外抖大實話:「應該說這個姓氏就沒一個不能打的吧……」

  「哈哈哈,確實如此,」幫著我把路中央的坑填上的邁特凱先生重新開始了中斷的晨練,一邊迎著朝陽狂奔,一邊:「很好,今天不如就訓練翻倍吧!」

  我嘆為觀止地目送這個人說風就是雨地犁出滾滾煙塵跑遠,不是很能理解這個腦回路,但大為震撼。

  ……不過總覺得像是忘了什麼。

  直到右手十分順手地搭上背後的大薙刀,我才驚覺今天這趟出來的目的——不對,我是來放風、啊呸,我是來找人耍大刀玩的啊!

  現在人都跑遠了,我上哪再去找能和我陪練的人?

  「陪練?」森林中探出一個西瓜頭,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少年柱間躍躍欲試,「怎麼不找我?」

  「亞達,」我警惕地後退一步,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叉,大聲逼逼:「才不要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師父說話!」

  「還在記仇啊,」他也超大聲嘆了口氣,在我就快炸毛邊緣的瞪視下雙手上舉,「好吧好吧,那我去玩小鳴人了。」

  「好的,再見。」我果斷揮手,示意他快走。

  「……哦。」他很是遺憾地垮下臉,不情不願、又欲言又止地往回縮。

  我保持著貼著樹干的姿勢看著他憋著嘴,一步三回頭地縮回樹叢,整個背影,連頭發都在使勁地演戲,力圖想要引起我的惻隱之心——但沒用,在連續被坑了兩次之後,如今的花花我已經練就了鐵石心腸,再也不會對留著西瓜頭的人心慈手軟了!

  再也不!

  「啊對了——」消失的黑色腦袋又從另一邊的樹叢中探出,他抓了抓頭上葉子和羽毛,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口說,「來自師父的經驗忠告,所有的宇智波一沒看住就容易搞事,你最好看住你的宇智波。」

  「我的宇智波,誰?」我一愣,很自然地追問:「等……」

  結果一眨眼,前一秒還在依依不舍的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一顫一顫的枝葉,顯示了剛剛在這的人是如何撒丫子跑路的。

  慢了一步抓了個空還被塞了一手樹葉和羽毛的我恨恨咬牙:「別讓我下次逮到你。」

  ……

  我抱著我的大薙刀認真地開始動腦思考。

  這些天因為脫離了政務,柱間先生的性格愈發跳脫和放飛,但靠譜的本質是不會變的,他既然覺得有必要提醒我一句,那就必定是覺得需要我介入了。

  又已知木葉和我搭上邊的宇智波就兩個。

  根據以上條件可推,兩人中我有能力阻止的,又能被我阻止的,其中一個是成熟的大人,另一個是不成熟容易走彎路的小孩,二選一,綜上所述,想也知道怎麼選是不是!

  更何況我現在還是佐助的官方指認監護人。

  經過一番完全不需要技術含量的推測,我自信點頭:就決定是你了,佐助!

  ——讓我看看你在搞什麼事。

  「不過,佐助應該被我的訓練大綱鍛煉得很有自知之明了才是啊?」我穿梭在樹杈之中,漸漸走神,「不過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性子,鋌而走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莫不是我一個沒注意在他面前暴露了本性,導致他有樣學樣?」

  想到這裡,我開始心虛。

  真要這樣,感覺某個弟控哥哥會直接從某知名叛忍組織一路殺過來……

  據說會一路殺過來的某個弟控尼桑此刻……卻在狼狽挨打。

  被團扇拍到灰頭土臉的宇智波天才和宇智波吊車尾的內心活動在此刻空前達到了一致。

  宇智波鼬看了看一起挨打的面具的「宇智波斑」,又在挨打的百忙之中看了看和找上門來被煞氣包圍的宇智波斑,被這荒誕的一幕搞到心態大崩。

  至於另一邊披著馬甲眾目睽睽之下被正主找上門,無情按著打的面具人宇智波帶土,頭上已經被肉眼可見的問號淹沒了。

  不是,我做的這一切是你授意的啊?

  而且你不是死了嗎。

  還有你拿來拍我的武器好眼熟啊,加上神威空間裡的那把,已經是第三把了啊!原來宇智波的團扇這麼量產的?

  懷疑人生的宇智波帶土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和似乎無辜被牽連的宇智波鼬再一次拍進了土裡。

  「我……」

  ——砰!

  「你……」

  ——哐!

  「什……」

  ——轟!!

  我做錯了什麼你說啊!

  從茫然到被拍到心頭無名火起,再到所有的反抗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碾壓到一點浪花都沒翻起,年少時見到垂垂老矣的宇智波斑形像,被眼前這個處於巔峰時期盛氣凌人的宇智波斑替代。

  說他下手重吧,偏偏兩個人現在都還能喘氣,說他有收斂吧,他覺得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這個一手將宇智波帶上高峰的人無比嘲諷的聲音:「哼,宇智波。」

  ……?

  你真的很奇怪啊!

  宇智波帶土一口氣梗上心頭。

  他覺得族裡有些人的性格已經夠怪了,奇葩和不合群的也不是沒有過,比如他旁邊的這個宇智波鼬也是宇智波中沒有出現過的一個怪胎,就連他自己也是可以劃分到異類那一個,結果作為祖宗的那個,居然是最叛逆的。

  ……

  我深刻地覺得,叛逆因子大概是刻在每個宇智波的骨血裡。

  「唉,宇智波。」我嘆著氣,把對著某個手冊貿然開發未知名幻術,結果差點把自己搞傻掉的佐助從宇智波的密室撈出來。

  一邊拖著少年的腦袋,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檢查了一番,確認了外在沒有收到明顯的損害後,對著閉著眼睛的自家弟弟,陷入了糾結。

  ……解術什麼的,我不會啊。

  恰好,精於此的斑先生和扉間先生都不在,柱間先生浪在外,一時半會又抓不到人,給我的選擇,居然就只剩下了:去找木葉醫療班求助,或者自己嘗試解決,這兩個選擇。

  作為一個不會作死的理智成年人,我當然是選擇專業人員的幫助啦!

  因為趕的急,背上還掛著刀,考慮到帶人沒辦法用背,我無比自然地顛了顛比剛來時結實了不少的少年,一手托著腦袋,一手繞過腿彎,用將來的佐助心目中能位列黑歷史之一的姿勢——江湖人稱公主抱——的姿勢,衝了出去。

  我愚蠢的歐豆豆啊,希望經過這一次,下一次面對未知的力量誘惑時,你能夠想起今日的社死,拒絕誘惑,從小做起。

  在徹底出門前,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我拐了個彎,無比順手地撈走了掉落在地,攤開的罪魁禍首筆記本。

  ……沒別的,我就是有點點好奇,嗯。

  ……

  「問題不大,能看出來這孩子還保留了基本的警惕,在意識危險且到無法靠自己脫離時,當機立斷把自己意識切斷了。」

  在蹲在一旁的我眼巴巴的注視下,被驚動的醫療班和幻術相關的忍者給出了一個松了一口氣的結論。

  「不好意思,請問,」聽懂了前半句的我舉手,「殘留的那個幻術不用管嗎?」

  「這個,」被我好學的目光注視的帥氣大姐姐頓了頓,將視線轉向站在另一側的白發蒙面忍者,「卡卡西?」

  涉及到寫輪眼,被臨時調過來的旗木卡卡西從一開始就縮小了存在感站在角落,現在被同事點到名才掀了掀眼皮,語氣板直:「不需要。」

  我眨了眨眼,看著因為要分析情況,而把護額抬起,露出遮擋的寫輪眼的冷淡忍者:「謝、謝謝您?」

  見過了嘻嘻哈哈,動不動露出月牙彎彎的眼睛,語氣懶懶散散的卡卡西老師,這個眼睛裡沒有多少高光,比我背後的岩融還要像一把兵器的旗木卡卡西……還挺不習慣的。

  尤其是這樣的他,在這群……突然變得特別友善的人中尤為格格不入。

  又多友善呢?從衝進門的時候我就隱約察覺到,這些忍者的態度發生了變化,類似於將對待需要警惕的客人,變成了「雖然來歷不明,但應該是自己家的娃娃」的接納。

  我用並沒什麼用的腦子推斷,這件事應該發生在我報了名字之後。

  ……報個名字有這麼大作用?你們怎麼都不懷疑一下的?

  我不理解,但我決定不深究。

  不過這樣一來,旗木卡卡西的態度,與其說冷淡,不如說是在被推著回歸社會的復健期病患,正在緩慢地撿回被扔到角落裡,不常用的東西。

  而且他似乎在經歷避免和我的對視。

  我的臉上有什麼讓他不想看到的東西嗎?

  這麼想著,已經移開視線的我沒忍住,又轉回去看了他一眼。

  我的動作沒有掩飾,在一眾人看來著實有些明顯,很快,為首的漂亮大姐姐勾住了我,笑眯眯地轉移話題:「哎呀,別管他,他剛換了崗位還沒適應,有些內向。」

  ……內向。

  這話說得在場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特別是看著聽這話的人還一臉信服地點頭表示理解時,就更微妙了。

  這姑娘,先前光在意她的武力值和來歷了,結果近了接觸下來怎麼覺得……很好騙啊?

  倒是剛剛格格不入的旗木卡卡西不知為何又解釋了一句:「與寫輪眼相關的幻術牽扯到視覺和大腦,貿然插手反而會引起意外,不如等他查克拉耗盡,到時候幻術會自動解除。」

  這回我聽懂了:「正好佐助護住了意識,所以其實沒什麼大問題。」

  甚至還能趁這個機會讓身體和精神放松一下,還能吃個教訓,是好事。

  等佐助醒來我要好好嘲笑他!

  我徹底放下心,對著給我解惑的白發忍者不吝嗇感謝,直接咧嘴拇指陽關燦爛笑一條龍:「我明白了!」

  ——既然是安全的,那麼回去就偷偷試試看這個筆記本吧。

  這張宇智波的臉和那副樂天派的笑,以及撲面而來的笨蛋氣息,既視感太強,對某人的殺傷力極大,以至於臉皮還沒修煉到銅牆鐵壁的旗木卡卡西的表情有些僵硬。

  ……

  「宇智波帶土?」

  人群散去的火影辦公室,難得沒有在抽煙的三代火影雙手搭在桌子上,推翻了這個猜測,「不,不是,有些相似,卻沒有接觸到本質,倒不如說,鳴人的性格和帶土才更接近。」

  那究竟是誰?

  「宇智波的血脈是毋庸置疑的,除了外貌和血繼界限,她也的確有著部分宇智波的特質,至於千手這個姓……」他回想起那個驚駭世俗的體術天賦,以及明眼人一眼就能認出的怪力,「……自然也做不得假,怪只怪我們想當然,等綱手回來說不定能得到什麼進一步的消息,只是那個性格……絕對有過先例。」

  與她面容相似的那個男孩早在多年前就失蹤了,這中間的空檔期誰也說不得准,既然雙親血脈無從追溯,那麼……師長呢?

  一直以來有意無意地被略過的那個自稱是鳴人「大表哥」的留著西瓜頭的少年,這一次終於進入了猿飛日斬的視線。

  頂著所有人都能看出的變身術,一點也沒打算掩飾的爽快態度,光明正大地穿梭在木葉,為什麼就沒有人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甚至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

  能和所有人都能說上兩句的可怕親和力,以及不自覺令人信服的領導力,以及,與他同日出現的,更加神出鬼沒的另一位……

  木葉第三代火影,猿飛日斬不自覺的摘下一直遮擋在頭頂的「火」字兜裡,透過敞開的窗向高處遠眺——

  越過高低錯落的民房,一躍而過的趕路忍者,郁郁蔥蔥的樹木,空中飛舞的木葉……視線的最盡頭,是火影岩。

  辦公桌上堆疊的文件在桌前之人驟然起身的動作下傾倒,而那人卻兀自停留在了自己的情緒中,喃喃道:

  「千手……」

  ……

  確認了自家愚蠢的歐豆豆的安全後,我再三拜別了給我提供幫助的忍者們,回到了住處。

  趁著家裡沒人……

  我鄭重其事地將大薙刀解下放在一邊:「安全守衛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搭檔!」

  和什麼防護都沒有,莽莽撞撞的佐助不同,我的意識有岩融固定著,危險的事情牽扯不到深層的靈魂和意志,再加上先前通過萬花筒給自己下的幻術……雖然那玩意在該起作用的時候,總讓我懷疑它沒用,不過對於外來的幻術侵略,還是能作為一個屏障的。

  如此雙重保險之下,我可以說是幾乎對所有外來幻術都免疫。

  由此,在官方確認該術有保險手段,還不會危及自身的情況下,我會有好奇心,且躍躍欲試,一點也不過分……

  對吧?


第159章 不要小看阿宅啊!

  在《火影忍者》的世界觀中, 忍體幻三大術構成了忍者的力量體系,不同於只要努力就能出成果的體術,也不同於我怎麼努力也做不到, 最後還是靠著柱間先生開小灶學會一小部分的忍術, 幻術的概念更加抽像,以影響人五感為攻擊手段的幻術,對使用者的微操和智商都有著極高的要求。

  要不是有寫輪眼,我能一輩子和這個詞搭不上邊,而且就算搭上邊了, 我掌握的所謂幻術, 與其說是「幻術」, 不如說是更高級別的心理暗示——特定人群只是自己的那種。

  所以這是現在,明確自己不會受到傷害的時候,我會對一個幻術筆記這麼感興趣的原因。

  ——一個確認了不會有危險的未知,那不就是一張免費的體驗券嘛。

  「讓我看看要怎麼操作, 」我先是在冰涼的地板鋪了個小地毯,然後又壘了三個抱枕, 隨後無比自然地往下躺,撲棱了半分鐘, 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才打開被我放在一邊的筆記本, 支起了腦袋開始研讀:「首先……打開寫輪眼。」

  我聽話地瞪出了三勾玉。

  「……好, 然後,」文字寫到這裡剛好滿一頁, 我頓了頓, 不情不願地從抱枕堆探出一只手, 翻到下一頁。

  第二頁幾乎沒有文字, 只有一個復雜的堪稱精神污染的圖畫,圖的下方有一行小字,像是注解,室內燈光有些暗,我不得不將書懟到了鼻子面前,一字一字地念誦出聲:「保持查克拉運轉,仔細將上圖勾勒描摹?」

  ……這是什麼奇怪的操作?

  我不解地皺眉,實在不想從軟乎乎的抱枕堆裡爬起來。

  「這裡沒有提到工具,所以在腦海裡過一遍,也算吧?」我小聲地自我說服,將貼臉的書頁往後移,「首先是起筆……沒有提示,難不成是讓我自己選?」

  昏暗的室內燈影綽綽,我全神貫注地盯著圖的走向,只是這圖的線條太過於雜亂,本就不擅長這個的我腦袋很快就開始發暈,眼前的重影越來越多,直到——上面的線條在重影中形成了似符非符,似字非字的存在。

  也不知道失誤了多少,中途撞了幾次車,又看看岔了幾次分支後,破罐破摔的我索性就放飛了,隨便挑了個順眼的線條,本著意思意思的心態,無視了越發凌亂的線,直接在最後取了兩點之間的最短距離,將最後一半的路直接直線描完。

  「唔,除了過程有些催眠和費眼睛,」磕磕絆絆完成全部的我控制住打哈欠的衝動,「好像無事發生?算——」

  啪嗒。

  支撐書本的手無力地垂下,失去了支撐的書頁從上空散落,室內只剩下一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被擱置在一旁的大薙刀不安地震顫了一聲,憑空出現了大片的櫻花瓣將熟睡之人包裹,卻只得出——因抵抗不過困意而陷入熟睡的結論。

  ……

  而陷入熟睡的我此刻坐在一個類似全景放映廳的位置,痛心疾首地打著自己的手。

  讓你手欠,讓你、讓你手欠!

  翻開筆記前:哈哈哈武裝到牙齒還中招的人是傻瓜。

  現在的我:對不起,我是傻瓜。

  你說我那一堆防護真的完全沒用嗎?

  那倒也沒有。

  只不過還過於年輕的我沒有想到,幻術這種本就很吃創造性的東西,哪怕躲過了隱藏在裡面的炮彈,外面一層的糖衣,也能把人齁到胃疼。

  比如周圍這3D全景環繞播放的幕布,如果不是我防護到位,現在不應該坐在觀影席,而是在裡面擔任主演。

  ——以我過往經歷為復刻的,重現版大電影。

  還是附贈BGM烘托,鏡頭切換和八百個濾鏡切換的大制作電影。

  進化版冥想盆了屬實是。

  我一手捂住抽痛的胃,一手按住牙疼的腮幫,發現無論走到哪裡,這3D全景環繞式電影就和掛在我身上一樣,關不掉,也甩不開,只好自暴自棄地往下一坐。

  ……躲不開我等你放完總行吧,我就不信這玩意還帶自動循環播放的。

  然而看似坦然、臉上面癱的我內心其實一點也不平靜,在短時間內經歷了:有點羞恥——我好帥——等等我在做什麼——天哪我是笨蛋——哇我好慘——太中二了吧——以及……

  「這個電影不是大女主劇嗎,」投入了心神不知不覺開始咬手指的我:「為、為什麼我好像看出了感情線?」

  能認出是感情線,還要歸功於每次到某些場面,那濾鏡打的粉紅泡泡都要貼臉了。

  還不止一條?

  我驚恐地吸了口氣,覺得事情不能這樣下去了。

  ——這以假亂真的剪輯一定就是這個幻術最後的攻擊手段!

  最可怕的是我已經開始相信了——我是說,我居然在局外吃起了自己的CP……

  這次出來的時間有些長,又加上節奏沒有之前那麼緊張,導致處於度假狀態的我生活習性無限接近一個人宅家的時候。

  ——我指的是,需要每日上網衝浪,靠著卡密太太們的產量維系我那貧瘠、干涸又貪吃的精神的……雜食生物習性。

  導致即便身為親身經歷者,明明知道這些或生死相托,或存亡一線,或大禍臨頭的場景,實際情況是怎樣的發展,但是在剪輯的鬼斧神工下,這些……看起來好香哦。

  是香香的飯飯耶,斯哈斯哈。

  我悲傷地掖了掖……嘴角。

  看看孩子餓了太久,都飢不擇食到自割腿肉了。

  「雖然但是,你們還是不能留。」我憂郁地抬起手,掖了掖並沒有淚水的眼角,「我好悲傷。」

  悲傷的我悲傷地舉起了手中的拳頭。

  然後我就看到,方才油鹽不進的幕布突然顫了顫。

  畫面定格,接著一行字突然出現:

  ——為什麼呢,你不是很喜歡嗎?

  我的表情在這行字出現之後迅速僵硬。

  什麼,原來這裡不止我一個人!?

  啊————

  此刻我的心情可以參考一個人自娛自樂的阿宅被陌生人當場抓包的心情之——今天我和你之間必須死一個!

  我舉起的拳頭沒有再猶豫,甚至比剛才更為用力地砸了下去。

  施加了憤怒的鐵拳直接砸到了的文字上,竟然——砸中了!

  指節的接觸面傳來了被暗物質污染腐蝕的痛感,這種熟悉感的燒灼感讓我熱血上湧的大腦迅速冷卻,錯不了,這個手感——

  「黑、絕——」

  從牙縫擠出來的話一字一蹦地往外跳,中招後的疑惑也終於得到了解答。

  我就說為什麼連宇智波鼬都拿我沒辦法的幻術防御力,區區一個筆記本上的看圖描寫就能中招,原來是你從中搗鬼!

  這一刻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我怒極反笑,反手握住這一團明顯只是尾巴的黑色半流體,原先讓我氣急敗壞的幕布此刻成了最好的載體,我用另一只空閑的手固定住扭曲的屏幕,右手保持著緊握的姿勢旋轉撕扯。

  笑話,以前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在空間風暴中心,力量微弱的時候都能給你留下大半塊的本體,更何況現在,在我的精神世界,我的主場,我的全盛時期,摧毀這區區一塊碎片!

  「算盤打得挺好啊,藏在幻術中給人下精神暗示是吧?」

  翠綠的藤蔓從右臂迅速生長,向指尖彙聚,如同捕食獵物的肉食性植物,配合著仿佛不知疼痛的手掌,一點一點將包圍圈堅定地縮小,最後,倉皇逃竄的黑色污濁發出了不甘的嘶鳴,被徹底封在了植被包裹而成的球體中。

  我這才喘出一口氣,將已經燒得沒有知覺的右手抽出來。

  「電影看得愉快嗎?」對上面森森的白骨視而不見,我舉起那顆球,露出了標准的惡人嘴臉,「看到你前輩的下場了不,別急,很快令堂和你就可以去陪他了。」

  這一句話仇恨性極大,安靜了沒一會的球開始不住地往上冒黑煙,伴隨著滋滋作響的腐蝕聲,眼看著這層防御就要被破掉——

  我動了動手指,更多的藤蔓撲了上去,一層套一層地將那個坑坑窪窪的球裹了個嚴實。

  「唉,你怎麼就聽不進話呢,」我做作地嘆氣,「這可是極簡版的木龍,每一根藤蔓都能抽查卡拉的那種,越激動被吃的越多哦。」

  不用我說,方才蹦跶得可歡的球體已經肉眼可見地萎靡,連語速超快用詞特別的嚷嚷聲都要被蓋過去了。

  圍繞著我的幕布在抓住這個隱藏在字幕中的小黑點之後就在崩塌,說是幕布,實際上碎裂的聲音卻更接近玻璃,清脆地仿佛是在特意提醒我一切都是鏡花水月的幻術一般……

  恍惚只是一瞬,我猛地晃了晃頭。

  「哈哈,你也沒有那麼堅定嘛,」球體裡,生命頑強的黑色殘片嘶嘶地笑,聲音帶著引誘,「那多好啊,只要你放開束縛,將這些光幕融入己身……」

  「然後你正好乘虛而入,」在看到深可見骨的手掌後,遲到的痛覺神經回歸,被痛到眼前發黑的我也嘶嘶地笑,「你當我傻?」

  「……」這塊碎片大概沒見過我這樣百毒不侵的,沉默半晌,不可置信,「你——」

  「我什麼我,」我再次搶答,破罐破摔,「我每天換著不同的紙片人貼貼,和我在現實裡做個寡王有關系嗎?我就是心靈上的巨人,和行動上的矮子,怎麼,沒見過?」

  何況,區區一個第三人稱剪輯電影就想讓我動搖?要知道我可是經歷過高清無剪輯版第一人稱懟臉全程的勇士,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嘴炮的?

  未免也太小看一個能眼疾手快且心狠手辣掐滅自己不止一次動心跡像的狠人了吧。

  ——當然,這話我沒說出口,但我覺得,我的鄙視之心已經表達到位了。

  黑絕……或者說黑絕殘片罵罵咧咧地閉麥了。

  見它沒有再自取其辱,我發出了吵架吵贏了的強者嘲諷:「呵。」

  強者,無欲則剛,就是區區在下我。

  ……

  考慮到這裡是在我的精神世界,沒准還是深層意識——

  不,絕對是深層意識。

  畢竟……如果是表層意識的我,是不會承認自己曾經有心動過的。

  ……前邊沒准還得加上「不止一次」「反復」等一類的修飾詞。

  咳,總之,既然是深層意識,那麼無論這個殘片掌握著多麼重要的情報,在我沒有有效封印手段的時候,它絕對不能留。

  我虎視眈眈地加大了輸出,確保這顆球裡的氣息丁點不剩後……又原地架了個火盆——別問我它怎麼來的,總之當我需要它到時候就出現了,畢竟現代網絡社會跨火盆也是精神世界的剛需了——然後將這顆球扔了進去。

  一眨不眨地盯著外層的藤蔓全部變成灰燼,在灰飄落的瞬間,我眼疾手快地再次出手——

  新的藤蔓再次將灰燼裹起來,接著再重復吸收,再燒,再裹……如此反復挫骨揚灰九次。

  ……這樣應該夠了吧?

  猶猶豫豫地看著連渣渣都不剩的空氣,我仍不放心地轉了幾圈,確認沒有什麼奇怪的殘留物後,我將目光,投向了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上。

  我:盯——

  玻璃渣:……

  我舉起了同一只手。

  「隨便什麼遁之——挫骨揚灰之術!」


第160章 又是理性蒸發的一天

  在把不屬於我的成分轟成渣渣也不剩之後, 我的意識體順理成章地開始了上浮。

  只不過……還帶著點副作用。

  是的,副作用。

  黑絕比我想像中的更要有孝心,而作為一個或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生物, 它垂死反撲不容小覷。

  在意識到我要對輝夜姬不利之心堅決不可動搖,而現存的這份殘片在劫難逃,無法傳遞消息給本體,且很快就要消散的時候, 不知道做了什麼操作, 將最後一絲對幻術的影響,用到了情緒放大上。

  我看到幕布碎裂那一瞬間的悵然被無限放大,本來轉瞬即逝, 甚至不能稱得上負面的情緒累加堆疊,轉變成了無法排解的憂傷,或者說——不快樂。

  即便我在清除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份異樣, 可我能就此停手嗎?不能的,這就是一個陽謀, 為了自己意識海的純淨, 我只能咬牙迎頭撞上了這個陷阱。

  又因為是在意識深處, 寫輪眼和付喪神聯合的銅牆鐵壁防得住五感, 卻防不住感情。

  ……大意了。

  無可排解的憋悶拉扯著上浮的我,悵然若失的空洞感蠶食著原本被填滿的心,哪怕分明清楚這不過是幻術的影響,這不正常——可我卻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這種感覺竟然有些久違。

  過去剛離開學校步入工作時,我也有過這個狀態。

  沸騰的熱血被冗雜的事務壓下, 被時間閹割的興趣愛好逐漸淡去, 未來是能一眼望到頭的無趣, 冷眼看著曾經簡單的快樂一點點被抹殺——直到在漫長的社畜生活中, 我學會了摸魚,也學會了扔掉腦子。

  『還好,感覺應該不是特別嚴重。』

  在察覺到自己至少對睜開眼睛迎接光亮並沒有多少抗拒後,我暗暗地松了口氣。

  然後睜眼就吃了一嘴巴的花瓣。

  「咳、唔?」

  較之睡前生鏽遲鈍的反應力沒有讓我第一時間吹走落入嘴邊的花瓣,反而下意識地嚼了嚼。

  ……櫻花?

  大腦處理信息的速度明顯慢了一截,我咽下嘴裡變成靈力流的櫻花汁,慢吞吞地坐起來,轉頭看向安安靜靜靠在一邊的大薙刀。

  正常情況下,在幻術試驗翻車之後,作為護衛的岩融應該是第一時間出現出聲的……但作為和我心意相通的契約者,我前後這麼明顯的情緒變化他不可能不知道,在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之後,作為半身的他已經很體貼地保持了沉默。

  甚至選擇了一個不會造成我壓力的本體形態。

  ——看,和之前還是有差別的。

  意識到這點後,我勾起嘴角。

  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

  就和某些人脫臼過一次後會出現習慣性脫臼一樣,並非我抗壓能力不行,可就情緒這方面而言……我的確沒有多大的耐受性。

  但,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頑強。

  從前一無所有的我尚且可以享受孤獨,更何況現在的我……在輾轉幾個世界經歷了各種事情之後,記憶裡多了足以珍藏和回憶一生的寶貴相遇之後,我憑什麼無法抗住這區區幻術副作用?

  冷到出奇的手握住了刀柄,觸摸到的精鋼刀柄的溫度甚至要比手心還要高一些,我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將刀往自己身邊帶。

  太好了啊,現在的我不是一個人,我擁有著絕對不會分離的,完全屬於我的存在。

  刀安安靜靜地被我握在手裡,平時大大咧咧的付喪神仿佛被禁言,可圍繞著我飄下的櫻花的從未停歇,仿佛是在向我分享名為「櫻吹雪」的快樂。

  現在的我也確實需要這一份珍貴的快樂。

  我張了張嘴,發出一個澀音:「Aa……」

  在發出聲音後,再說話就變得簡單許多,或者說,與外界建立聯系的嘗試,在邁出了第一步後,就沒什麼阻礙了。

  「幻術……是、陷阱,不過,已經、解決了。」

  「裡面有一個黑漆漆,還好、是我遇到了。」

  「它臨死反撲,我不可避免,就吃到了一點副作用。」

  我就這麼抱著刀絮絮叨叨,說著說著,還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很短的距離,來表示這個無足輕重的「一點點」。

  「……所以我現在,應該是生病了。」

  我動作遲澀地將刀往背後掛,一步一磕絆地走到門口,手握住了門把手。

  生病了,就要去看病。

  我停在了門口。

  不對,忍者世界,有相應的心理方面的治療手段嗎?以及,幻術的影響,能和普通的正常生病混為一談嗎?

  我呆住:「這個好像不能按照常識來哦。」

  那,怎麼辦?

  「轟隆——」

  雲層碰撞出的巨響從天空傳入大地,我一個激靈,推開了門,向室外看去。

  這一場小憩不知過去了多久,午後的天被厚重的鉛雲覆蓋,沉沉墜下,昏黃的天,吹來帶著水汽的風。

  無論哪個世界都相似的,屬於夏天的味道就這麼到來了。

  ……

  用著少年模樣的木葉初代正和無事出來逛街喝茶的三代火影來了一場終於等到的「偶遇」,兩人保持著和和睦睦的寒暄從街頭逛到街角,末了臨近告別,還是看起來更為年長的猿飛日斬沒有憋住,借著壓下的黑色雨雲層,邀請年少者同去附近的飯館吃飯。

  「一樂拉面?」西瓜頭少年露出了爽朗的笑,「行啊。」

  兩碗熱騰騰的拉面端上來時,午後的雷陣雨不期而至,拉面門店門簾下的一老一少齊齊低頭——

  「轟——!!」

  與一閃而過的紫色雷蛇同時炸開的,是來自木葉死亡森林方向的震動,兩個表情放松的一老一少齊齊臉色一變!

  ……

  大雨滂沱。

  我背著我的刀在林中奔跑。

  呼吸間是盡櫻花的清冽的氣味,來自半身的牽絆緊緊拉扯住我浮沉的腳步,未知的聲音在爆裂,我發出無聲的吶喊。

  啊,是雨嗎?

  墜在肩頭上,吧嗒吧嗒地砸。

  我用力地眨眼,溫熱的液體從睫毛落下。

  這也是雨嗎?

  周圍影影綽綽的,是樹影,還是什麼?

  腳下的土地一陣翻湧,被雨聲掩蓋的破空聲從下方傳來,在大腦還沒做出反應時,本能帶著我向上躍起——

  遒勁的樹根穿透了我先前站著的位置,於此同時,周圍隱藏的樹影現出人形,土牆四起,空中密集的手裡劍帶著幽幽的藍光落下!

  「嗡——」

  背後的大薙刀發出了震怒的嗡鳴,砸下的雨簾被未知的氣場直接震碎,晦暗的天空下,帶著靈力微光的水撕裂空氣,將第一波的埋伏盡數彈射在外,內層圍著的忍者一聲不吭地倒下。

  我踩著被風吹彎下的枝干空中轉身,背後的大薙刀順著我手臂的伸展落入掌心。

  黑雲沉沉壓下,雷聲阻隔了忍術發動引起聲響,這一場伏擊在茂密樹冠的遮掩下進行得順暢無阻,而滂沱而下的雨則斷絕了埋伏之人發信號求助的念頭——此為困獸之局。

  十拿九穩的局面,一手策劃了這場伏擊的人終於扯開了隱藏,從黑暗中踏出。

  作為這些人眼裡的困獸——我卻沒有多少的危機感,或者說,此時的我理智已經半離家出走,雖然我覺得,哪怕是平時的我,也不見得會緊張……

  於是,還有空余在空中多轉了幾個圈的我一邊神游,一邊在盤算……從跑出門到現在都沒盤算出的選擇題:

  倘若木葉的專業人士先前針對佐助的情況分析的——耗盡查克拉就能讓這個幻術副作用失效,這個猜測成立,那麼,以下三位——

  在木葉不知道哪個地方不干正事的柱間先生,在火之國不知道哪裡干什麼正事的扉間先生,以及很可能在曉組織單方面揍人的斑先生,這三個都能揍我的人中,我更適合去找哪一位送上門去,我的查克拉能耗地更有效率又不至於被打得很痛?

  走神之間,圍著我的忍者中走出來一個老人。

  這個披著一身黑的人一看就是這群人的領頭,裝模作樣地拄著拐杖,外露的獨眼渾濁又陰暗,毫不掩飾其中的惡意,另一側纏得一點也不走心的繃帶中透出若隱若現的黑紅色。

  那種仿佛評估一件貨物的貪婪神色令我感到十分不適,而他身上那就連大雨都沒法衝刷的腐朽味也在折磨我的嗅覺。

  於是很自然地,理智出走、本能占上風的我十分誠實地偏過頭「yue」了一聲。

  老人的表情一僵,接著狠狠地摔了拐杖。

  接著就是大段大段的話,只不過這人已經被我劃到了「路邊的垃圾」的這一個分類,於是這人的話我一個都沒聽進去。

  反正這些人的包圍圈破起來稍微麻煩點,但也不是不可以,與其暴力突破打起來到時候不能思考,不如先原地把選擇題做了……

  我撐著大薙刀換了個站姿,盯著地上撿起的水花,繼續前面的盤算。

  首先,要看誰更近……

  大概是我走神的表現過於光明正大,端著架子發表長篇大論的老人狠狠地……哦,這下他沒有拐杖摔了,他甩了下袖子。

  余光瞥到包圍圈開始動作,我意思意思地抬起眼……還沒定焦,我就無比順暢地下腰側翻,手中的大薙刀順手就照著原來的位置看了下去——咦?

  我新奇地走了兩步,看著被斬於刀下的幾節樹根。

  「木遁?」我歪頭,有些不確定。

  沒有綱姐的氣息,不過綱姐也不會攻擊我啦……那麼就是別人,這時候的木葉,除了柱間先生、我,還有別人有木遁嗎?

  我艱難地扒拉被擠到角落的記憶,扒拉出了個大概——好像是有一個,大概是比鳴人要大一些,總之比我小……應該是比我小吧?

  不管了,反正在木遁上面,我就是前輩。

  有了標注,我在一群帶起白色彩繪面具的忍者中,還真給找到……

  被再三忽視的老人連袖子都不甩了,指著我又是一大段的話,當然,我還是全權屏蔽,什麼也沒聽進去。

  不過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壞啦,就是為什麼他一臉的得意洋洋和炫耀,看我的眼神還這麼輕蔑?

  『他在得意什麼?』

  我真情實感地疑惑了,順著他的目光,又看到了向我圍剿而來的樹根。

  樹根有什麼好得意的……唔,等等,他不會因為這個就在向我炫耀吧,哇,他是有多沒見過世面啊。

  『不行啊。』

  我好擔憂地想:『會木遁的孩子都是寶藏,他這麼帶會把人的眼界帶窄的。』

  想想柱間先生當初怎麼帶我的,再看看這位——

  要不是我趕著去挨揍,我就向他展示下……嗯?等下,我挨揍的根本目的是要消耗查克拉啊,眼下,其實也可以湊合?

  而且這裡遠離鬧市,大雨雷電,完美的遮掩耶。

  我一邊用身體本能將圍過來的根莖再度斬開,一邊覺得自己不要太機智!

  『很好。』

  踢出一腳將面前升起的土牆踹裂,臨時修改了計劃的我頓時也不急了,在老人勢在必得的表情下,本著不帶壞小孩的精神,我沒有選擇「雙手合十,叫啥來啥」的偷懶版,反而老老實實地結起了印。

  老人——志村團藏簡直是啼笑皆非地看著被雨水打的狼狽不已的少女,看著她用蹩腳而緩慢的速度結印,對著周圍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一個頂著千手的名號招搖撞騙,只會體術的宇智波,連基本的結印都不會,想要糊弄誰?哼,都退下,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麼來。」

  隨便他在那邊叭叭,這邊的我頭也不抬,認認真真地一邊回憶,一邊結印,因為不熟練和手冷,導致幾次手打結,索性終於到最後一個了——

  我松了口氣,總算有空抬起頭來,越過一群面具人,對著掩藏在某個角落的影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個,我觀察下來你好像比較慣用根莖類的木遁?本來對應泥土裡的根莖,我其實應該用大樹更加符合,不過抱歉啦,我今天情況特殊,就撿著耗能最大的來了,你隨便看看就好哦。」

  最後一個印即將完成,我看了看沒有絲毫後退的面具人們,又看了看表情更加嘲諷的老人,本著不理解但尊重祝福的態度,就不勸他們離開這個等下要被掀翻的地方了。

  藍紫色的雷蛇從相撞的雲層落下,天空之下,火樹銀花從雲層點亮,土地之上,沉睡的綠色巨人睜開了眼睛。

  海量的查克拉抽取而出,副作用的影響開始減弱,我大笑出聲:

  「看好了弟弟,木遁,是這樣用的——」

  地上濺起的水花又落下,然後,在疑似天崩地裂的聲響中,林中升起了一尊雙手合十的千手大佛。


第161章 雖遲但到

  千手柱間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幾個起落,與他同步出發的猿飛日斬就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還好這個時候也不需要特別辨別方位, 只要朝著林子中突然出現的巨大佛像趕過去就行。

  即便如此,這位面上沉穩可靠的三代目火影此刻的內心, 也已經被接連幾處變故搞得懵掉了。

  如果他還沒老到老眼昏花,那個——是木遁吧?

  「木……遁?」

  大佛無聲矗立的死亡森林中,被掀飛的忍者們灰頭土臉得從土裡鑽出來, 從勾著的樹干上滾下來, 在這之中, 被明顯重點關照後輩拉開團團包圍的樹根, 抬頭仰望遮擋了暴雨和閃電的巨人。

  無需言語, 這份不似人間的壓迫力,已經證明了一切。

  而作為所有人視線焦點的我, 此刻……卻在發呆。

  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雷雨天站在樹蔭下會被雷劈, 那麼,站在方圓百裡現在最高的人造建築物上, 背後還別著金屬武器,會發生什麼?

  我傻乎乎的抹了把糊了一臉的雨,晃了晃頭, 似乎聽到了腦子裡震蕩的水聲。

  ——確認了,我是笨蛋。

  眼尖地瞥到空中往這邊拐彎追著而來的雷蛇, 我汗毛倒豎,拉緊了手中的刀, 火燒屁股地從真數千手的額頭上一躍而下。

  火力全開撞倒了一路樹干的千手柱間衝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像。

  和閃電賽跑的落湯花悶聲不吭地在天空中踏著空氣竄逃, 看到了他, 宛如看到了救星,硬生生急剎車調轉方向,滋兒哇叫著,往這邊扎過來。

  「師父父,救救救救——」

  還保留著西瓜頭少年人模樣的千手柱間倒吸一口冷氣,原地向後轉掉頭就撤,速度竟然比來的時候還要快:「你不要過來啊——」

  我大怒:「裝什麼嫩,這裡面最不怕雷劈的就是你了吧!」

  「哈哈哈,」將自己沒入綠林中的人上躥下跳,腳下不停,若有人仔細看他的眼底,就會驚訝地發現他沒有一絲的緊張感,「快跑快跑~」

  慢了一步趕到的猿飛日斬被原路返回的少年撞了一個大趔趄,人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下意識地跟著往後掉頭……

  「你在遛狗嗎!」就差把所有力氣都用在腳上躲雷的我氣到七竅生煙,「給我回唔噗——」

  太過於專注譴責某人,速度不小心降了一碼的我從天而降粗直雷柱正面命中,雖說豐富的挨打經驗讓我迅速地套好了層層的防御甲,但那種被雷電命中的感覺,還是讓我覺得,此生都不會忘記……

  高溫炙烤和電流在木遁表面流動的酥麻,以及面對天災的本能戰栗,都讓我對「力量」這一詞有了全新的領悟,至少我現在可以閉著眼睛耍出「雷之呼吸」一整套的刀法……而且抵抗這柱雷電所需要的消耗幾乎要與施展一次真數千手持平,我完全可以說是實打實度了一次劫。

  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柱間大哥?

  我依靠著幸存的即刻樹干,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抹了把臉。

  就這麼幾天下來,這人已經把在我這的濾鏡造作得稀碎,現在我看他,就是一個永遠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師父,和忍不住牙癢手也癢的混蛋大哥。

  你說德高望重的忍界之神,很穩可靠的木葉初代目?

  那是誰?

  心態的變化實際上也沒造成什麼明顯的生活節奏改變,就是在屬於柱間先生的固有印像塌掉之後,連帶著我面對扉間先生和斑先生的濾鏡都散了不少。

  這種以一己之力將弟弟和偷摸大雞的形像全部敗掉的操作,也就只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手柱間能干得出來了。

  頭頂上的這棵樹樹冠已經到了密不透雨的地步,我保持著後背貼著樹干的姿勢,將抱在懷裡的大薙刀調整了個角度,光可鑒人的刀面上,寫實地倒映出了我的新發型。

  細細密密的羊毛卷,配合著本就多到爆炸的發量,好家伙,是你嗎,步驚雲?

  我已經聽到折返回來的柱間先生的憋笑聲了。

  「沒有用的師父請不要靠近我,」我眼神逼退了湊上前來想要摸摸我頭的無用之人,「沒有用的歐尼醬也請閉上嘴巴,我暫時不想聽您說話。」

  千手柱間癟嘴,後退,蹲下,畫圈。

  被牽著鼻子走的猿飛日斬在一邊眼睛一抽一抽地看著少年頭上冒出的蘑菇,總覺得胃有點疼。

  事到如今,這個人的身份基本已經明了……至於原因?宇智波斑都出現了,那麼這位出現,也並不是什麼指的驚訝的吧,嗯。

  任期時間最久的火影冷靜地說服自己,想我活了這麼久了什麼沒看過。

  接著他視線一垂,正好看到被一動不動的雕像踩在腳下,頑強喘氣的——

  「……團藏。」

  猿飛日斬手指動了動,覺得頭也開始痛了。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

  傾泄而下的雨幕在某個時刻突然停滯了一瞬,仿佛被空間切割開的帷幕揭開,從中走出來一個樣貌平常的人。

  又是一個變身術,不比可以顯露破綻的……那位先生,這位的變身術造詣很高,查克拉的覆蓋嚴絲合縫,波長幾乎不可及,至少前幾次隔著媒介,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明顯的問題——直到現在。

  視線相觸之時,猿飛日斬脊背不自覺地繃直,接著……他面露苦笑,感覺到了全身都開始痛了起來。

  無論哪個世界,有一種本能永遠刻在骨血之中,我們將之親切地稱為——來自師長的凝視,以及身為學生仔的畏懼。

  ——我什麼沒看過?

  ——這個我真沒見識過。

  猿飛日斬嘆氣,放棄了思考。

  『團藏,你保重。』

  ……

  團藏保不保重不知道,但我一定保不重了。

  看著我連往常一半的飯量都沒到就放下碗筷,作為主廚的鳴人緊張地問道:「不好吃嗎?我的手藝退步了?今天訓練量大,加調料的時候手有點抖,難道是那時候……佐助?」

  「唔?」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的睡美人佐助完全沒有被幻術影響到的模樣,腮幫子一鼓一鼓,嘴角還沾著米飯粒地抬起頭,想了想,將手中的空碗遞出,「……再來一碗?」

  「滾蛋,」鳴人的頭上蹦出青筋:「要吃就自己去盛。」

  不過,至少確認了不是飯菜的問題,轉過頭的鳴人秒變臉,憂心忡忡:「出大事了,花花前輩得厭食症了。」

  「……倒也不用這麼誇張,」本就不好意思的我頓時罪惡感翻倍:「我只是吃的少了點……」

  這下,連悶頭扒飯的佐助也抬起了頭,一黑一藍兩雙眼睛齊齊對著我:你聽聽這話我們信嗎?

  「哈、哈哈……」我干笑,心超虛地別開眼,支支吾吾,左顧言它:「這個……那個……說來話長,總之我最近會解決掉。」

  無論是順著自家弟弟掉下去的坑跳下去,還是信心滿滿疊滿防護結果還是翻車,這些都說不出口,更別說翻車後的副作用連耗盡查卡拉都消不了,導致我最近心情不佳吃飯不香……還被弟弟和後輩發現了。

  別問,問就是我是笨蛋。

  不過,真奇怪啊……究竟是幻術副作用在起效,還是說,它僅僅是將我內心的顧慮全部引出來呢?

  沒有這方面的專家分析,我自己也沒有頭緒,索性情況已經沒有上次那麼嚴重,至少不會影響到理智,也不會造成日常的崩盤……

  雖說上次那場我認知裡的「闖禍」,看過的人都說好。

  對此,看透了一切的我不屑:你們那是善解人意嗎?不,你們那是饞我的高達。

  至於那位據說是埋伏了我的老人,事後我理智歸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見過他,在疾風傳的世界裡腐朽不堪的「根」——志村團藏嘛。

  這個世界有我的介入,難得沒有犯下大錯,沒了一手臂的寫輪眼,本以為就此沒有交集了,結果就出現了——被理智喪失的我成為「千手頭號毒唯大型打臉現場」的迷之操作。

  某種意義上說,真厲害啊,我。

  至於那位不甘地表示出來「我只是想當火影」的訴求,咳,當時還沒完全恢復理智的我當場就支棱了起來,順手將抱著的刀斜在背後,摘了個寬葉片頂在頭上,就晃去了扉間先生那邊,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地把手伸進他的懷裡探——而且扉間先生居然也站在那裡由著我探……然後還真的被我探到了一個簡易手裡劍一次性通訊器。

  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的我當場就撥了個跨界通話。

  接電話的也是我認識的——疾風傳世界激情開麥,我罵我自己的少年團藏。

  「他不該得到光明。」

  少年聽完了我的詢問,留下這麼一句話。

  我默默地看著因為載體報廢而斷開的通話設備,覺得狠還是他狠。

  覺得自己有必要回些什麼的我再次伸出手——這次手腕被扣住了。

  「花花,」不同於偽裝的外表,扉間先生對我說話用的是原音,「試驗品只有一個。」

  與我淋了雨又耗空了查克拉而濕冷的體表,扣著我的掌心是干燥而燙的,好一會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是……沒有了嗎?可我還有話沒說——」

  「你想說什麼?」他耐心地問。

  「是我覺得我該對他說些什麼,我一定要對他說些什麼,'他不該得到光明'——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類似的話,下一句是……」我眼神空茫,晃晃頭上的水,試圖從亂糟糟的記憶中找出和這句話對應的段落,不怎麼成功,好像還和別的段落搞混了,希望本意沒有太離譜:

  「……你自由了,人的意志自由而至高無上,死生於此,堅不可摧——」

  「至,未來將會截然不同的志村團藏。」

  「就是這句啦,」我搖了搖被扣著的手,問他:「您能幫我帶到嗎?」

  「能的,」被我拜托的人聲音依舊耐心,「那麼,你能支付什麼郵費?」

  「啊。」我呆住。

  我默默地縮回了被抓著的手。

  我疑惑極了。

  還、還需要郵費的嗎?

  我下意識地往自己的兜裡摸了摸——空空如也。

  一窮二白的窮光蛋腦袋也不晃了,震驚到失去顏色。

  已經很累很累,只想結束睡覺的我一點也不想動腦,如果可以蒙混過關……

  萌混過關。

  「——扉間先生。」

  我覺得我想到了,表情肅然道:「您先前過來的時候,我是不是沒有向您問好。」

  「是沒有,你想好了?」扉間先生做了個拭目以待的動作:「提醒你,我可是很嚴苛的,別想用幾句話蒙混過關。」

  「我當然不會啦。」考慮到接下來會不方便,我小心翼翼地將背後的刀解下放在觸手可及的一邊,然後認真地把手上和臉上的污漬擦干,因為以前沒做過這種事,還有些緊張地小聲給自己打氣。

  「希望您不要嘲笑我遲到了一個月……」

  在愈發的頭暈目眩中,我後退小半步,接著——

  在不停歇的雷雨中,結實地撞了上去。

  「現在,給您一個擁抱,祝您新年快樂。」

  一個祝福加上一個擁抱,應該能夠抵得上郵費了吧?


第162章 破

  之前我有提到過, 黑絕給我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最多是一個情緒上的放大。

  但實際上,具體的原因是我早先在腦子裡留下的那個自欺欺人的幻術……哪怕它目前的效用已經微乎其微, 可畢竟是萬花筒寫輪眼特有的能力,兩個不相容的幻術相衝,效用相抵,於是,副作用小了, 同樣的,幻術的影響, 也自然……差不多沒了。

  很難說, 當時衝出雨幕的時候我究竟在想什麼, 這也解釋了,明明背後就有飛雷神印記, 明明睜著一雙相連的寫輪眼, 只是呼喊一聲的事, 我卻要舍近求遠。

  於是也就有了那一個突如其來的,沒有預兆的,甚至是理由牽強的擁抱。是我在愈發波詭雲譎的局勢下發起的一個試探……我不相信敏銳如扉間先生沒有察覺出來。

  但我還是收到了有力的回應——一個毫不猶豫的回擁。

  而彼時還處於情緒高敏期的我非常清晰地聽到了那一聲聲加速的心跳……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忽略的地步。

  作為一個醫務工作人員,我很清楚有很多東西,如果有意,是可以隱藏的, 但是有一件東西,是無論如何也左右不了的——那就是心跳。

  ……太快了, 已經無法用被突然襲擊造成的應激反應來解釋了, 甚至於這之間的溫度也開始急劇上升, 就像是海底冰川之下的活火山徹底被激惹復蘇的征兆。

  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 誰知道窗戶紙已經吹彈可破,我這下探頭直接把頭莽出了窗戶紙。

  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慌張,可當真正意識到的時候,有反而是「啊,終於來了」的恍然。

  畢竟,前有柱間先生的鋪墊,後又有扉間先生的表示,已經夠明顯了。

  他的意圖從最初我不知從何而起的滴水不漏,到壓抑不住的外露,再到最近默不作聲的包圍,如今高歌猛進的攻擊性……等我真正確認時,已經到了不可忽視的地步。

  而這個時候,步步緊逼不給我留退路的人卻收手了,他拍了拍我的背——我這才發現自己在戰栗,示意我放松,說:「別怕。」

  後面的事情就如同蒙上了一層紗,在斷片的邊緣徘徊的我被同樣頂著大雨穿著病號服跑來的佐助牽回了家。

  ……

  在那之後,我就出現了食欲不振的現像。

  腦子裡爭鬥的兩團能量體以擁有主場優勢的己方占了上風,形成了包剿之勢進行了反撲,本著一點也不浪費地原則將剩下的能量吞噬同化——而我吃飯本來就是攝入軀體所需的能量,這邊吞的多了,外邊可不就吃的少了麼。

  吃的少了,最近我又一有空就拉著佐助出去對打,可不就瘦了麼,連腰線都細了一圈。

  對此,鳴人和佐助表示我信,但不完全信。

  我無能狂怒。

  鳴人:好好好對對對,花花前輩晚上想吃什麼?

  佐助:噗嗤。

  ……這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混蛋。

  我憤怒地出門跑圈了。

  看著落荒而逃的前輩,鳴人轉頭問佐助:「你怎麼不慌了。」

  「慌什麼,」佐助的表情異常地坦,仿佛之前慌到加訓的人不是他:「我和你的大表哥交流了一下,算是看明白了,反正吃虧的又不是她。」

  「哦……那你覺得她會怎麼選?」少年鳴人開始悄咪咪打聽。

  少年佐助穩坐如山:「為什麼一定要選,就不能全都要?」

  「……佐助!」

  「切,開個玩笑,說不定全都不選呢,一個人多好。」他撇嘴,看鳴人是真想知道,這才:「你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也知道她在大事上絕不含糊,對任何一份給予的感情也會全力回應,所以,等著吧。」

  「?」

  「嘖,笨啊,初代怎麼會教出你這個笨蛋。」

  「哈啊——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差點被你帶歪,我是說,我們得做好她離開的准備了。」

  「!」一聽這話,原本踩在凳子上擼袖子的鳴人一秒坐下,終於舍得轉動輕易不肯用的腦子了:「……為了應對這件事?不對啊,花花前輩絕不是會逃避的人。」

  「當然不是,她以前對我有提到過,四處旅行就是為了能夠解決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一定很重要,所以為了不分心,她絕對會加緊把它完成。」

  「哦……你干嘛去?」他問突然站起來的佐助。

  「我突然想起來,她的眼睛應該是旅行的媒介,這次應該也是想要學些什麼,是因為碰上了我才停留了那麼久,她本不該停那麼久——我去族裡整理一些和時間和空間相關的寫輪眼心得手記給她送去,回見!」

  匆匆忙忙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金發少年臉上的笑慢慢地垮下,將腦袋磕到了桌面上。

  「回見啊……」

  ……

  人總是耽於安樂。

  在兩位千手先生在木葉現身造成降維打擊的當下,一切的陰謀都沒了可行之地。

  柱間先生說是說,現在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不好插手太多。但很多時候,只要他出現在那裡,就無可避免地會造成影響。

  最明顯的改變就是和他學了一段時間的鳴人。

  阿修羅的兩代查卡拉轉世聚首,有忍界之神親自開發他的潛能,漩渦的身體素質加上人柱力的查克拉量,找對了使用方法後,這人的修煉速度就跟坐上了火箭一樣。可以說以前立下的——把身體裡脾氣不好的房客先生打一架這個目標,真正完成也不過時間的問題。

  當然,由我帶著的佐助的影響也挺大的,與一對一的鳴人不同,坐擁一整個宇智波家族秘籍的佐助走的是集百家之所長,融百家之所思的路子,至少族學這方面,誰也不敢說,一個從戰國時期傳承到現在的家族究竟有多深厚。

  宇智波家特有的高敏感型人格在他身上也越來越明顯,明明每天把自己壓榨到肌肉痙攣,還非得在飯桌上和我搶每天固定的小番茄,還美其名曰交流感情,這些也就算了,考慮到宇智波的陰屬性查克拉,以及不知道挖了幾個坑的黑絕,我需要密切關注他的心理狀態,結果發現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知為何高到可怕……

  甚至還能反過來關心我的問題。

  甚至甚至某天還整理了一疊的手記遞給我,隨便翻開一頁就會發現裡面每一個都是我想了解學習的。

  這裡有個猜想,一般來說家長不靠譜,有危機感的孩子為了被迫養家,會成熟地比較快,所以佐助一天一個樣的成長速度……嗯,我拒絕去想。

  和鳴人一樣,戰力方面他基本已經找了自己的道路,只是戰鬥技巧可以提前學到,查克拉量是需要根據年齡和身體的成長慢慢增加的,同樣的還有心性和經驗方面的欠缺,也需要交給時間,等他慢慢長大。

  按照這個進程下去,哪天他拉著自己法令紋深重的哥哥出現在我面前,我都不會驚訝。

  ……也就是說,這兩個讓我擔憂的孩子,都已經走上了各自的道路,朝著更好的未來穩步前進。

  原本我以為的,至少要做上一年半載的停留准備,已經不需要了。

  而且我在這個世界耽擱的時間屬實有些長了。

  再加上因為計劃之外的變故,我必須要加快主線的推進……事實上這趟漫長的路,我也已經走到了最後一個拐角。

  ……

  在某一天,時之政府的那位編號「AR」的審神者走岩融的通道送來手信,表示再生搖籃的外借審批已經正式下來,就等著我抵達目的地了。

  考慮到不同世界壁的阻隔,恐怕還需要我親自跑一趟充當那個中介——不過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

  因為涉及到繩樹的後續恢復,我不盯著不行。

  信上還有些為難地說了,因為這次是用於外人,開啟的權限和上次給我的等級相差兩檔,自然恢復的程度也不同,滿血復活是別想了,只能確保器官的再生修復,至於後續的細胞活性和復檢,則完全看概率。

  對此我反而松了口氣。

  畢竟是等價交換,如果真的做到盡善盡美,繩樹可能反而要欠下一大筆的外債——反正只要把根本解決了,後續的康復,我相信本世界的綱姐、以及另一個世界的綱姐完全可以搞定!

  在確定了一切准備就緒後,我也開始著手准備離開。

  比我更快離開的,是另外的兩位千手。

  柱間先生自從在某天重建了火影樓,和裡面的某些人來了個真正敞開天窗說亮話之後,也漸漸淡出這個世界。

  「這次的休假已經夠久啦。」

  這麼說著的柱間先生終於解開了那個少年模樣的變身術,對著跟來的三代火影笑著說:

  「有些方面欠缺,這不可避免,但木葉的確在變好——做的不錯。接下來,也交給你了,猴子。」

  遺憾的是,接到消息全力趕來的綱姐,終究還是沒有見異世界的親人一面。

  不過鳴人倒是笑哈哈地叫住和她打了個架又打了個賭,相似的場景在十年後也出現過,只是現在,不會有一個叫做藥師兜的人來制造衝突了——畢竟人家也還是娃娃呢。

  至於和綱姐一同回來的自來也先生,在三代火影叫住他談了一段時間後,出現在了鳴人的身邊——以師父的身份,給予他缺失的親情,帶他了解父輩的過去。

  ……

  扉間先生是和柱間先生一同離開的。

  我痛苦演算背公式學到頭禿的那個空間拓展術還是沒有學成,他離開的時候,我一言不發地蹲在一邊看著他的背影。

  當然我苦惱的其實並不是這個……

  然後我就看著一腳踏入空間裂縫的某個食言人士回過頭,視線正好對上我的。

  那個背著風暴游刃有余的人,白是的凜冽的白,紅是深重的紅,背後是未知和危險,危險卻在他的周圍安靜蟄伏。

  他說:「不會忘記的。」

  饒是已經習慣他時不時展露出來的攻擊性,我還是在那一瞬間差點沒接住他的招。

  下次見面,就是我將一切解決後的攤牌了吧。

  到那個時候,我也該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問題了。

  我跟所有沒有真正戀愛過的女人一樣,總是想望著什麼東西,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想望的是什麼。嚴格來說,我並不想望什麼,可是我又覺得自己對什麼東西都想望似的。

  踟躕,猶豫,再平常不過,我始終是再普通不過的我。

  我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回視他:「嗯,當然。」

  ……

  失蹤了很久的斑先生終於出現了。

  或者說也並沒有失蹤,每次我對著手記自己摸索研究的時候,都能夠隱隱約約察覺到屬於斑先生的查克拉波動,而我對著一個筆記瞎折騰到現在都沒有把自己搞到眼瞎的經歷也充分證明了這點。

  而且我感覺,在這個世界他玩得還挺開心的……並且十分熱衷四處破壞這個世界的自己布下的局。

  是無所拘束,自由自在,熱烈燃燒的那個宇智波斑。

  他出現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裡澆花,扭打著拆家的佐助和鳴人被我一腳踢到死亡森林去了,岩融正在地下室再三試驗時空通道傳輸再生搖籃的穩定性,周圍蹲守的暗哨也在很早的時候撤了個干淨,於是偌大的院子就剩下我一個人。

  等感知到熟悉的氣息時,礙於頭上頂著的寬大草帽,我沒有回頭,只是揚聲說一句:「您回來啦。」

  「嗯,花。」

  等了一會,我沒有聽到他的下一句,疑惑地把草帽掀起來,看到背著鐮刀團扇,手裡還拎著另一把團扇的人正站在盛放著鋪滿了一個藤棚的紅色花架邊緣,正低著頭,在他的目光落處,是一束自上而下垂落的凌霄花。

  那一身外放的銳鋒收斂得很好,如同一個在平常不過的賞花人。

  賞花人注意到了我的視線,轉而抬起頭,純淨的黑是最好的鏡子,印在那眼底的是純粹的紅,以及在那之中的「我」。

  他勾起嘴角,說:「很漂亮。」

  我啞然。

  這場對視有些久,誰也沒有移開視線。

  心髒居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似乎在等著什麼,帶著不緊不慢的逼迫和催促。

  我隨手將灑水壺扔到一邊,直起身來。

  「斑先生。」我頓了頓,發現這個稱呼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把團扇,我不要了。」

  「哦?」

  「嗯,因為我現在還沒有想好,貿然接過來有些隨便,我想好了,會親自上門向您索要的。」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有些自大,又加了一句:「在下一個世界之後。」

  「可以。」他也笑了起來,當著我的面將手裡的一把收了起來,「只不過那個時候,你只有我背上的這一把,這一個選擇了。」

  ……這不是完全沒得選嗎?!

  你們一個個的,怎麼都這樣啊!


第163章 降落大失敗

  礙於大家都知道的迫切原因, 這次的我連家都沒有回,直接無縫開啟了下一個通道。

  也礙於沒多少人知道的、屬於我自己的原因,因為不喜歡離別, 特別是作為離開的那個人被送別的場景, 我拒絕了所有人的送行, 選擇獨自一人坐在來的地方, 等候離別的時刻。

  只不過,拒絕的了送行,卻拒絕不了送行禮物, 導致我前幾天只是禮節性地出門告別,卻一路走一路收東西, 送的人還熱情地不得了, 讓我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拯救了世界……不對,在這裡,就算拯救世界也沒有火影來的要受歡迎, 所以我在什麼時候是加了個火影的buff嗎?

  關系最好的佐助和鳴人,一個頂著深重的黑眼圈塞給我一個比之前更厚、內容更多的手寫筆記本——新的, 全新摘抄過的,另一個則是鼻青臉腫地把一撮……狐狸毛?送給了我。

  不管形式如何,我能看出都是他們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至於其他零零散散的,全被我塞進了封印卷軸。

  花朵和小零食之類的不提,起爆符和兵糧丸也不少,有一些未曾謀面,但依稀靠著氣息能認出之前蹲點被各種摧殘的幾個忍者, 看我好奇忍者用的小器具, 還給我每樣都來了一套……

  我大力感謝了他們, 並表示絕對會好好珍藏。

  以及, 不得不提的,三代火影大人送的——居然是一個木葉的護額!全新的!

  他太懂了吧!

  是頂級周邊!

  要知道我雖然有宇智波的寫輪眼,雖然會木葉特有的八門遁甲,並且體術還可以,也雖然會木遁這僅一類的忍術,但——但我實際上不是忍者,也不會成為忍者,所以說理論上我是無法擁有木葉的忍者護額的。

  可這個由木葉的當代火影送的護額,我如果收下當做紀念品,完全不會有人有異議。

  ——謝謝您了三代大人!

  ……總之,因為源源不斷的,我自己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人際關系,為了整理這些紀念品,我不得不多逗留了兩天。

  不過,拖延的時間再久,離別的日子總歸還是到來了。

  這天正是我准備啟程的日子。

  在等待最佳狀態來臨的間歇,我盤著腿坐在地上,托著下巴,一個一個地掰手指:「一、二、三……」

  越數表情越復雜。

  這次不是數禮物了,是在數人。

  至於什麼人,當然就是……同樣在我意料之外的人。

  這還不算那些大概存在還沒挑明的。

  依照已知結論類比逆推,過去那些不止一次出現過的危機感究竟代表著什麼……我心有所感,答案也呼之欲出,也導致我的第四個手指顫顫巍巍,怎麼也不敢伸出來。

  就算把我多年以來的異性絕緣體全部積攢到現在,也不可能這麼離譜吧。

  「——完全不。」

  聽到了我嘀嘀咕咕的薙刀付喪神反駁,「他們只是發現了主公您的魅力而已。」

  「你可閉嘴吧岩融。」我痛苦面具,「就算誇我我開心,也並不能解決問題。」

  「哈哈哈,但是能讓您高興。」他就差把『我在逗你開心』寫在臉上,盡是坦坦蕩蕩,「讓您煩惱了就是別人的問題,您從來沒有錯。」

  「我當然沒有錯,」我呼了口氣,「但是吧……」

  我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更何況這種單一且唯一的選擇?如果是一個還好,不討厭,又有好感,可以先嘗試著相處看看,雖然以我的性格只要開始相處了除非三觀不合,不然結果少有BE的……

  這個時候就遺憾沒有兩個室友在旁邊了,在外邊一場女生夜談都開不起來……總覺得他們會很樂意吃我的瓜。

  嗯,想是這麼想的,但我絕對是不會改變主意先回家一趟的!

  一想到家裡睜眼就能看到的宇智波天團的海報,還有堆在床底下那一箱涉獵……頗為廣泛,其中涉及到的相關人物……也幾乎全軍覆沒的本子,我就一陣頭皮發麻。

  所以說有些界限一旦打破了,那真的會是一副地獄繪卷。

  「真的這麼煩惱?」學著我的模樣盤腿坐下的岩融也托起了下巴,沉吟,「以半身的角度看,其實那幾個選項都不盡人意,固然喜愛,但讓您不開心了就是不好。」

  「倒也不必這麼苛刻,」我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哭笑不得,「按你的說法,沒幾個人能做到吧?」

  「有哦,」付喪神依靠著本體,語調輕松而颯爽,「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下場。」

  「嗯……」因為對話的氛圍過於輕松而無釐頭,導致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嗯?」

  我以一種能把自己脖子扭斷的速度轉頭。

  說話的付喪神保持著坦坦蕩蕩的姿勢任我打量,挑眉。

  我:「……」

  沉默讓他躍躍欲試。

  於是趕在他做出什麼之前,我迅速開口:「你們,平安時期的刀……都這樣嗎?」

  鎮定自若的表情下,我利落地把腦子劈成了兩半,一半飛快地翻找平安時期的風俗,另一半則開始努力回憶究竟有沒有一不小心透露過其名為「下克上」的奇怪XP……之一。

  「和時代無關,在下作為刀的漫長記憶還不如與您相遇後的經歷來的深刻,」這一振武僧模樣的大薙刀哈哈地笑了,「啊呀,不要有壓力,您絕對是岩融的主公,這點毋庸置疑,也凌駕於一切之上。」

  沒等我松口氣,他接著上一句補充:「不過另一個想法也同樣毋庸置疑就是了。」

  「你……」我差點岔氣:「你是不是仗著准備干正事,以為我不敢打你?」

  「欸,也沒有吧,只是覺得現在氛圍正好,順口就說了,現在的您應該是最好說話的時候了吧?」

  ……的確,我現在正處於債多了不愁的狀態。

  但是,這也不是你突然悍跳的原因!況且究竟是誰給你的自信我可以處理好這個一二三四……不知道幾個箭頭的世紀戀愛難題啊,我嗎?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這個擁有數不清牆頭、XP大奇怪、優柔寡斷、鐵石心腸、見一個愛一個、還葉公好龍的笨蛋啊!

  再不盡快解決掉這些箭頭,被無情菜刀的伊藤誠就是我的下場啊——

  有了,要不然我出家吧?

  聽到我這一連串心聲的岩融無奈扶額:「主公,您的道德標准可以不需要這麼高。」

  我扭頭:「不只是道德感的問題吧?」

  一不小心就是生命危險的程度了啊!

  「噗,咳,放心放心,」付喪神忍俊不禁,「向您保證,至少現在的岩融很安全哦,畢竟我一開始打算的是,如果這些人都不行——」

  「——不如你自己上是吧。」我秒接,一瞬間心情難以言表。

  我能感覺到他在有意收斂交談中的正式感,但,就好比他能感知到我的想法和情緒,契約的確做不得假,比若隱若現的未知感情更明顯的,是一直以來積累下來的默契和信任,但問題是,這些理論上打不著關系的感情是怎麼纏繞在一起的?

  不過某種程度上,的確是一個好……等等!差點被帶進溝裡。

  我立刻警惕地盯住這個濃眉大眼的薙刀付喪神。

  「哈哈哈哈——時間快到了,」這邊沒事人一樣的岩融說著抬頭確認了一下太陽的位置,站起身來,「不如您先放我一馬?」

  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長長地吐出。

  「說的也是。」

  說完猛地暴起,跳起來揪住他背後的兜帽就往這人腦門上摁:「你給我變回去,吔我物理大禁言術啦!」

  當啷——

  屈起膝蓋配合地讓我打了一下的付喪神回到了本體,乖巧地閉麥了。

  而我氣咻咻地撿起躺在地上的大薙刀,提腳准備往外……

  「……咦?」

  抬腳時候的輕松感讓我意識到,之前縈繞在我心頭的消沉和煩躁,這會已經被搞得這麼一出衝淡得差不多了。

  至於搞出這一出的剛剛被我制裁的罪魁禍首——

  「……算了,這次就放你一馬。」

  一腳踏出。

  黑色的裂縫扭曲著擴大,吞沒了睜著紅黑雙眸的人,在她背後,形影不離的大薙刀輕微地,無聲地震了震,與異世界來客一同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

  萬幸,這次新世界的降落終於不是高空墜物了。

  一腳踏出,業務不熟練的我經歷了滾筒洗衣機式的翻滾和撕扯後,掙扎著把自己撲騰出了發出光亮的出口,在最先接觸外界的後背重重地砸到地面激起塵土時,我忍不住感動地落淚。

  哇——這次終於不是落了個空了,所以說我的定位系統還是很有用的嘛……好痛。

  我吃痛地揉了揉膈到的後腰,摸了摸……摸出來一個貝殼?

  我的手頓住。

  ——等下。

  我顫顫巍巍地看向先前一直被我忽略掉的天空。

  藍天,白雲,和盤旋不盡的沙鷗。

  ……沙鷗。

  我抹了一把撲在臉上的腥鹹海風,徹底看清了四周。

  的確,這次的確不是高空墜物了。

  ——這次是深海孤島啊!

  「什麼東西啊——」

  蔚藍色的海下,一只巨大的龜類一動不動地漂浮著,頂著的厚重寬廣的龜殼之上,泥土堆積,樹木和草葉覆蓋其上,儼然是一派自稱體系的生態系統。

  而在那島嶼之上,衣衫襤褸的誤入者崩潰抱頭:「這又是哪裡——」


第164章 我總是能想到辦法

  「咕嚕咕嚕咕嚕……」

  熟練地順著潮汐被拍回岸上, 我吐著泡泡面無表情地翻了個身,眯著眼睛等待太陽把身上的水曬干。

  寫輪眼跨時空所需要的腦力和查克拉並不少,不想在這段等待CD冷卻的時間干耗著, 我先是跳海圍著島游了一圈,無事發生後又走陸路繞著島打了一遍, 刷新了這片土地頂尖捕食者的地位後,便開始每日固定的跳海活動。

  在經歷了數量可觀的跳海巡游後, 我無比確認又異常絕望地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裡沒有除了我的第二個智人類。

  某個不知名的大洋處,某個不知名的小島嶼, 周圍是陌生的洋流,天上是陌生的星星,吹著的海風帶來的也是陌生的氣候, 除了自成一體的生態群沒有太大的異常, 淡水能喝, 食物能吃以外, 沒有絲毫人生活過的痕跡, 導致我一開始打算的, 隨便抓個土著確認方位的計劃全盤落空。

  唯一欣慰的是,體內活躍的木遁查克拉告訴我, 至少世界沒有出錯, 頂多就是降落的方向偏差的過於厲害……

  還好即便無法得知大致的方位, 根據頭上的太陽路徑以及毒辣程度, 多少可以知道這裡的維度比較靠近赤道……但轉念一向, 以火影世界的奇葩地形, 以及月亮都是被打上去的太空理念, 得知了這個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用……

  「所以說今天也是一無所獲呢, 魯濱花花。」

  身上的海水干得很快, 曬著從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獨享版的沙灘日光浴,我慢吞吞地爬起來抖掉身上的鹽粒,往距離不遠的淡水湖瀑布走去。

  「奇怪,明明感覺到有一個溫和的大型生命體在附近,結果繞了好幾圈都沒找到,是我瞎了海水它會隱身?」

  隨著赤.裸的腳踏出沙地,我走到掛著外套和鞋子的樹邊,將外套搭在肩上,攏了攏因為營養好而長得特別快,都長到後臀的頭發,甩到一邊,最後拿起被靠在樹干上安靜如雞的大薙刀。

  『要是敢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或者發出什麼不應該發出的聲音,你就死定了。』我如此威脅道。

  『……』大薙刀繼續閉麥。

  很好。

  我滿意點頭。

  要說有什麼不習慣的,就是自從……以後,一直以來都被我淡化的男女意識終於出來彰顯存在感了,導致生活多有不便,但被我一天三次威脅的岩融,似乎反倒是更加欣慰了。

  走著走著,我難免又想到了另外兩個,表情漂移。

  其實盡快解決的辦法也不是沒有,比如說作為寫輪眼一族祖宗的那誰,以及就快把空間玩明白的那誰誰,雖然……但是……我覺得這個時候叫哪個都很危險。

  這麼一想,我好像能明白為什麼我防著岩融他會高興了。

  ……不是很懂你們身為雄性生物的想法。

  總之就這樣,近在遲尺的兩個救兵不能用,我只能想別的辦法。

  本來以為周圍那個巨大又沒有攻擊性的生命體會是什麼鯨類,當然如果是對人類友好的那一類就更好了,我還能做一做騎鯨出行的夢,現在看來,連水花都沒摸到。

  「啊——怎麼辦辦啊繩樹樹,再這樣拖下去你不會變成睡美人吧——」

  無計可施的我煩躁地對著天開始嚎,「看在我們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份上給個提示啊,我遠在千裡的心髒……啊。」

  我突然停下了腳步,按住了胸口,作側耳傾聽狀。

  剛剛,好像心跳毫無征兆地多跳了一下——但是手掌處傳來的有力而平穩的搏動感告訴我,這一跳並不是它發出的。

  一個猜想浮上心頭,我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不是這一顆,那就只剩下剛剛被我cute的,曾經屬於我,現在在另一個人胸腔裡跳動的那一顆!

  「居然真的有,」我恍恍惚惚,「不對,心髒都不在身體裡了我還能感覺到,也挺玄幻的……」

  我順著這份不可言說的感覺向某個方向望去,這個方位是——西北方!

  咚!咚!咚——

  心髒的鼓敲聲愈發急驟,這並非是來自軀體的傳導,而是宛如震蕩靈魂的共鳴,突如其來的眩暈感讓我踉蹌著跌坐在地,下意識地,我就伸出了手去支撐。

  伸出的手是右手。

  一片扭曲暈染的視野中,光潔的右手背在深色的土壤映襯下,白到發光。

  右……手背?

  ……

  彷徨海。

  重建於此的人理存續保障機構菲尼斯·迦勒底正在進行一場輕松愉快的聖杯鬧劇。

  雖說聖杯又一次陷入了危機,迦勒底的警報也時不時地長嘯,偶爾還會爆發一場大規模的械鬥,不過這些在已經經歷了人理燒卻,遇神殺神遇鬼殺鬼,都砍了超過一只手個的異聞帶空想樹的人類御主看來,這都不是事。

  畢竟,有的龍娘可以一年上演一次走個路都能遇上聖杯,而有的天草卻年年拿不到一個——這件事,也已經是全迦勒底的共識了,不是麼?

  所以,重點當然不是這個,重點是抽卡,啊不,重點當然是和新的英靈締結契約啦!

  自從上次醫生突然回來後,他就一頭扎進了研究室,和小達芬奇在工坊花了一個星期時間,鼓搗出來一個平行世界的互助功能,不同世界的御主可以互相支援一個英靈,大大提高了戰力,也同樣,這個支援系統成了最後御主們互相曬卡、啊不,互相表示和英靈羈絆的證明。

  所以說這次一定要抽出小王子!

  名為藤丸立香的少年一臉堅毅地握住了手中的七彩石頭。

  「出來吧旅行者——」

  「前輩——」粉紫色頭發的少女驚慌失措地撞開了大門,將手中的終端懟到了少年的臉上,「大事不好了!」

  「噗唔……」被拍了個結實的藤丸立香艱難地將臉和屏幕分離,熟練地安撫明顯更慌張的小茄子,接過她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鼻子,「沒事……怎麼了瑪修?」

  總不可能聖杯真被天草拿到手了吧。

  「不,是比這個更大的事。」一說到這個,瑪修·基列萊特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將手按在了終端上的申請界面,「您看這個。」

  「新的申請?」藤丸立香認出了這個界面,好奇地將腦袋湊了過去,「同意就好了,我記得前不久才升級過好友位……咦?」

  「看來您也看出來不對了,」捧著終端的瑪修表情嚴肅,「申請是突然出現的,我交由達芬奇親排查過,不是走的常規途徑,就像是憑借著羈絆自行連接上這裡的一樣……而且,最可怕的是,您看這裡,支援一欄。」

  申請右上角的詳情頁被順利地展開,兩個湊在一起的腦袋都看到了那清一色的一排。

  「她——」柔弱的人類御主表情震撼:「她居然在每個職介都掛了她自己!」

  這是怎樣孤獨又傲氣的強者啊!

  藤丸立香的表情已經朝著敬佩和膜拜方向靠近了。

  「前輩,有沒有另一種可能,」瑪修小小聲地提出,「她根本沒有可以用的從者?」

  「你說的也有道理,畢竟看這個樸實無華的申請理由……」

  跑偏的思維被拉回的人類御主默默地盯著申請理由:請求一位有船的英靈支援,性格無所謂,實力無所謂,只要有船!

  少年少女對視一眼,都互相看到了眼中的憐憫。

  這是被扔到哪個人跡罕至的荒島上了嗎,哇,那裡的後勤傳送門開的比我們還爛耶。

  「所以,要通過嗎,前輩?」

  「通過吧,真的好慘。」

  「好,那我同意啦。」

  「嗯嗯……不過,排查是達芬奇親做的?這塊不是一向都是醫生負責的嗎?」

  「醫生,」瑪修的臉上表情微頓,「前輩還記得上次在管制室突然扔下咖啡,現場畫傳送陣開門,結果被裡面凶殘的原住民直接打出來的那件事嗎?」

  「……不會吧,上次的傷還沒好?」藤丸立香大驚,一開始惦記的抽卡都忘了。「不是說下手不重嗎?」

  「是啊,」少女猶豫道,「不知道為什麼,那刀上據說帶著針對不死性質的特攻,雖然明顯手下收斂了,但還是造成了如果不好好修養,就一直難以愈合的傷口。」

  而醫生一看就是不肯好好休息的人嘛。

  同樣十分清楚這一點的藤丸立香表示懂了:「所以他是被押走強行休息了,干得好。」

  「啊,支援通道建立完畢,」一邊回答問題,一邊手下不停的可靠後輩將終端塞回了藤丸立香的手中,「前輩,支援的英靈要選擇哪一騎?」

  「海上的話,選Rider會比較好吧,幫人幫到底,請騎乘等級高的英靈送她到岸邊,最好性格不是太難相處的,而且孤身一人的女孩子……」藤丸立香點開了騎兵的篩選,又看了一眼這位求援者的相貌,陷入沉思,「首先排除黑胡子。」

  探頭探腦積極舉手的黑胡子震怒:「等等——」

  「噫,」瑪修大驚:「您什麼時候出現的!」

  「就在這條訊息出現的時候在下就開始觀望了,哼哼,」被稱為【黑胡子】的英靈,愛德華·蒂奇帶著奇怪笑容,目光在好友一欄的姓名上流連不去,「果然,這個姓氏,這個相貌,這個眼睛!噢噢噢——!!」

  無菌室中長大,經歷簡單,對外界的了解大多為嚴肅文學的瑪修:「?」

  雖然也看番,甚至真心實意追過火影完結,但實際上因為救世主上崗工齡長達六年,記憶淡化的藤丸立香:「?」

  艱難無視了狂化到理智喪失的全方位阿宅,可靠的救世主拍板:「總之,排除黑胡子先生,我們去看看有船的Rider哪些有空。」

  「——如果問有空的話,Master,我倒是可以。」

  一個聲音適時出現:「雖然我擁有的與其說是船只,不如說是潛艇,不過,那位求援者的目的只是離開那片海域吧。」

  「船長?」看清了聲音的主人,藤丸立香表情無奈,發現不把這件事解決抽卡是別想了,只得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捏著的聖晶石,「您也感興趣嗎?」

  「當然,反正只要能開,也不拘泥於船只對吧,」這位不知旁聽了多久的Rider現身,目光落在那座漂浮在一望無垠大海上的「島嶼」,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而我的騎乘,是A 。」


第165章 關於契約

  什麼是A 級別的騎乘?

  作為一個鐘愛fate系列的並不專業的月學家, 我心目中騎乘A 的大白話解釋就是:騎,什麼都可以騎。

  用曾經風靡一度的fate系列幻想嘉年華中同樣是騎乘A 的Rider美杜莎的經歷解釋,普通的交通工具使用不在話下, 甚至是飛機都可以輕松駕馭, 同樣可以駕馭的還有生物, 除了龍種之外,一切的幻想種都可以作為騎乘的對像……

  「說、說是這麼說,」本來只是不抱希望的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真的搖到了人, 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我結結巴巴地看著憑空出現的幻靈,或者以幻靈身份召喚出的存在, 現在的Rider——自稱為尼莫船長的少年, 三觀重組:「原來島嶼也是可以騎的嗎?」

  「如果是普通的島嶼自然不可以。」

  支援英靈Rider表情冷淡, 以一種讓人驚嘆的速度憑空構建起了一套遠航的設施, 現在正站在被命名為「管控室」的區域,對分割出的尼莫水兵進行改造確認,聽到我的自言自語, 轉過頭解釋道:

  「不過這座島嶼可不是普通的島——」

  對上我求知欲溢出的雙眼,他明顯還想繼續說, 不過被適時響起的通訊裝置打斷了:

  「——嗨嗨,這裡是尼莫水兵,艦船已經清掃完畢,裝載准備工作完成, 完畢。」

  「我是沒機會出場才最好的醫生兼護士, 醫務室隨時待命, 完畢。」

  「這裡是尼莫烘焙, 哇,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這麼豐富食材的艦船呢,都交給我吧!——嗯,完畢。」

  「你好,我是尼莫教授,負責研究和考察的大部分電腦工作,萍水相逢也不用太拘束,隨便就好啦~」

  「最後是尼莫引擎……不過這次不需要我,摸魚中,完畢。」

  作為船長的尼莫一一接收這些訊息,最後回復:「以上收到,解散!各自崗位待命,完畢!」

  我悄聲退到一邊,驚嘆地看著一個人跡罕至的島嶼被這16名航海士有條不紊地接管,井然高效的行動下,還沒有影響島的生態,不由得發出了沒有見過世面的聲音:「好厲害。」

  不得不說這位組合了海神之子特裡同,以及《海底兩萬裡》中的尼莫船長達卡王子,由於特別的原因,還具備了分割思考,能將部分自己的人格和權能分割成單獨的人用以幫忙,又因為其本質,作為不屈服於任何一片海洋的勇往直前之人,守護海上旅客之人——用於解決眼下的環境簡直不能更適合。

  哪怕只是說好了只護送我到岸上,我也覺得這一段經歷足夠有趣了。

  不過,我注意到了最後一則通訊,「作為負責艦船心髒部位的尼莫引擎這次不需要工作嗎……」

  聯系到之前尼莫船長說的,這不是一座普通的島嶼,我終於將它和之前一直找尋不到的生命體聯系了起來。

  「啊,」我的眼睛亮了起來,「是——」

  恰逢此時,腳下的地面發出了廣泛震動,伴隨著震動,島的周圍如同潮退一般,在可控的顛簸之中,海平面和水位線下移,視野拔高,最後,我看到了位於管控室正前方不遠處的,屬於一只品種不明的海龜類的頭部。

  「沒錯,是一只島龜,」我旁邊的尼莫船長眼神是同款的發亮,穿著盛裝,在沙鷗圍繞的盤旋中,高舉手:「出航——」

  「噢——」

  ……

  有了船長尼莫的幫忙,這一趟原本危機四伏的海上航行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愜意度假,終於過得像個人,穿的也像個人的我整日流竄在島上沒事找事做,很快就和幾個好相處的尼莫打成了一片——當然,現在我也知道了,所謂的島嶼,其實只是這一只體格超出生物書龐大的龜類在一動不動的漂浮中,龜甲上堆積了不知道多少年風雨送來的泥土與種子,最終奇跡般孕育了出一套生態系統。

  至少在生物鏈嚴格的我的世界,是沒見過這樣大的海龜,更別說龜殼上的生態系統了。

  「所以船長才會被吸引過來,」我頂著一身的水汽,接過尼莫烘焙遞過來的小蛋糕,和同樣來補充能量的尼莫水兵嘀嘀咕咕,「畢竟誰不想開大海龜呢。」

  沒有人能抗拒開大船,無論是鋼鐵巨獸還是史前幻想種,又比如我想開九尾高達很久了,甚至一直很想嘗試須佐套大佛……

  咳。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啦。」活潑開朗,據說是特裡同性格最鮮明的尼莫水兵是最快和我熟悉起來的,「你別看船長那家伙整天冷淡的臉,說一不二,誰敢動我的船你就等著被扔下去的硬派作風,實際上他很喜歡你哦。」

  「……嗯?」最近幾天最聽不得這個字的我應激到差點把叉子捅進鼻子裡:「啊?」

  不過很快我就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這個指的是相性相和吧,你們在我身上看到什麼了?」

  「看吧,我就說她很聰明,」另一個尼莫水兵擠過來加入話題,先是轉過臉得意洋洋地對同伴宣告勝利,然後才轉向我,「是冒險啦,大冒險。」

  「大冒險啊,船長系的英靈應該都有這個相性吧,」我眨了眨眼,屬於尼莫的英靈資料慢慢地在我腦子裡過了一遍,「……不過你們說的對,畢竟我可是穿梭在時空中的旅行者嘛!」

  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隨便一誇就臉紅的我驕傲地多吃了一塊蛋糕。

  「不止,只說對了一部分,不然光是一個這個可不會讓船長放下戒備,要知道作為他一部分的我們某種意義上也代表了船長的想法,」往我盤子裡多加了一塊蛋糕的尼莫烘焙也走了過來,笑著說,「花花小姐應該也是御主吧?是我們Master的同行呢。」

  「呃,」這回我很好地控制了叉子沒戳到眼睛:「這個你也能看出來嗎?」

  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幾位尼莫也太好相處了些,完全沒有陌生的感覺,反而更像是羈絆刷到五之後的熟人……看來是帶著對人類御主同行的天然好感加成啊。

  「你根本沒有隱藏這一面呀,」她學著我的樣子眨了眨眼,制止了我的手偷偷伸向盤子的動作,「不行哦,知道您體質特殊,我特地給您多准備了主食,可是甜點還是要控制的。」

  「……哦。」我委屈巴巴地縮回手,「好嘛。」

  能讓並不是一個死忠甜食控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尼莫烘焙做的甜品真的很好吃,不甜不膩,而且在第二天就摸到了我的偏好,那種加了巧克力的微苦的口感真的……完全無法抵抗。

  我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上面收回來,嘴上還不忘回應未完的話題:「和藤丸君不一樣,我屬於那種……你可以理解為並不那麼積極,打卡上班的退役救世主吧。」

  畢竟屏幕面前點點手指的事情……嗯,我是說換心髒之前,在那之後我的生活就開始驟然拐彎,朝著我也不知道的方向一路疾行了。

  「那花花醬現在一定是退役後返聘吧,」被擠到角落的尼莫水兵不甘示弱地擠了進來,「聽Master說,花花醬是那種能把自己掛上助戰欄的絕世強者。」

  「沒錯沒錯。還一掛就是一排。」

  「真厲害啊,上一個能這麼做的人還是阿爾托莉雅小姐吧。」

  「是呢是呢……」

  「打擾一下,」我聽著聽著,越來越離譜,實在沒忍住插嘴:「你們說的助戰……」

  我怎麼不知道?

  「就這個啊,」一個終端被遞到了我的面前,「不過我們的只能看,具體的操作主控在Master那裡,花花醬的話,切換成等級比較好找,我看看,應該是在……」

  畫面一刷新,正好是Saber的助戰界面,我在最頂端,看到了穿著鬼殺隊隊服,扛著大薙刀的自己。

  這個等級,這個特效,還有這個背景……

  我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不錯,是我。

  好不容易重組完畢的世界觀再一次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但即便是大腦已經空白了嗎,我還是沒忍住好奇,不,是非常非常地好奇,想要去點那個詳情頁——

  手都點到屏幕上了,我又默默地縮了回來。

  我記得詳情頁好像還包括了英靈本人的經歷和評價,雖然現在的迦勒底已經不止有英靈了……但我覺得自己還沒做好面對這些評價的准備。

  而且,我有一種,一旦知道自己能力的上限,我就會被框死在這個界限,再也無法提高了的感覺——那可不行!

  我現在可是人類,提升可能性無限的人類,更別說現在的身體正處於成長的上升期,連巔峰都沒達到呢。

  尼莫水兵疑惑地看著被我退回的終端:「你不看了嗎?」

  「不啦,謝謝你,」我呼出一口氣,擦了擦不知為何冒出的冷汗,搖頭:「對我來說還是未知更好,只有未知才是強大。」

  伴隨著我的這句話落下,屬於我的界面閃了閃,發出了線路老化的電視一樣的雪花點,接著,模糊散去,關於我的界面全部清空,幾個職介融化在背景裡,組合成了一個從來沒有出現的職介……不對,它曾經出現過,在一個人的身上。

  ——Voyager,旅行者。

  「……」

  大約是我沉默太久,盯著終端的表情也過於引人注目,一時間,食堂裡的所有人都將腦袋湊了過來。

  「……喂,感覺像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有一種之前在虛數海的毛骨悚然,啊,不過現在沒有了,奇怪。」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並沒有比他們知道多少的我胡亂猜測:「應該是某種選擇吧,我覺得應該是好事,畢竟……」

  畢竟,比起量化自己,當然還是擁有無限可能的完全體更好啦。

  「——我可是獨一無二的花花!」

  ……

  又過了幾天。

  「話說獨一無二的花花醬,我突然發現,你好像不能作為助戰支援了耶。」難得在航行中無所事事,抱著終端摸魚的尼莫引擎找上了我,這個原本一臉暴躁的工程師在遠離了工作之後異常好相處,「你的界面只變成了一個可供觀看的卡面,其他的都是問號,支援申請也不見了。」

  「什麼?!」只抓住了前一句的我大驚失色,「我原本還想去迦勒底觀光——」

  「……正常人不應該問還能不能申請助戰嗎?」

  「啊那個,因為之前我遇到那麼多絕境也是一個人過來的,所以如果不能助戰也只是回歸原始,」我揮揮手,「反正我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冒險家,做一個結識新伙伴的旅行者也不錯,同伴嘛,每個世界只要肯結交,都會有的。」

  就是,多少有點遺憾,那畢竟是迦勒底啊……

  「想什麼呢,」尼莫引擎敲了敲我的腦袋,「你的助戰界面沒有問題,換句話說,你可以照常申請另外世界英靈的支援,只是在別人的界面,無法申請你的,可既然你的界面掛在助戰一欄,雖然特立獨行了點……唔,是條件不滿足嗎?哎呀,我只擅長戰船的修理,這方面的知識應該讓達芬奇或者羅馬尼醫生來……」

  「啊。」說到醫生,我頭頂亮起了一個燈泡,一拍手,「我知道了。」

  「啊?」

  「迦勒底的通道當然走不通,因為本身我就不是英靈,而且一開始,我也不是通過迦勒底的渠道聯系上你們的終端的……」

  我是靠著和之前醫生的契約找過去的啊!

  「咦?」工程師陷入了疑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如果想要我幫忙的話,需要曾經與我有過羈絆的契約者的召喚——至於方式,我想想看……」

  我越說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想當初在冬木的時候我還靠著各種手段瞞天過海,當過一段時間醫生召喚出的從者,所以這次能夠出現在助戰從者的界面,應該也是靠著這個!

  「如果按照我的性格來的話,應該是不拘泥於任何方式,只要是呼喚我都能聽得到吧?當然正兒八經的召喚儀式可能會更方便,嗯。」

  「等等等等,」意識到我接下來的話很重要,尼莫引擎頭痛地按住了我,放棄了理解,「你慢點說,我負責轉訴,到時候再說給能聽懂的人。」

  「哎呀,很簡單的啦,我從頭開始說,也麻煩你回去的時候幫我帶個話給藤丸君——」

  我跳了起來,轉了一圈:「雖然我比不上那些神靈英雄,但自認為在某方面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如果說,在以後的路途中,那邊的藤丸君,不,不論哪個時節的御主,如果遇到了困難,無法召喚從者的時候,就試試看,考慮一下我吧。」

  「至於方式的話,那邊的醫生會知道的。」

  我笑了起來,手虛虛地向前,一顆金蘋果的虛影在我的手中一現而過。

  「我將真誠,善良,且永不遺忘。」

  「……好的,」此刻的尼莫引擎表情嚴肅,眉眼間的神色無限接近航行中的尼莫船長,「我明白了,以上的話將原封不動地帶給Master。」

  「嗯,謝謝啦——對了,」交代完了正事,我猶豫著又提起另外一件一直掛念著的事,「還有……」

  「在,」還沒從剛才嚴肅的氣氛中脫離的尼莫引擎聲音緊張:「請說!」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吞吞吐吐,「……所以說,還沒靠岸嗎?」

  好幾天過去啦!雖然島上的日子很快活,可是我真的要加快速度把主線推完啊!不然到時候就是一堆的事情,我用來備忘的計劃書越寫越多,都已經要滿出來了啊!

  「滴滴滴——」

  尼莫引擎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

  「據計算,教授已經得到了准確的陸地位置,預計三十分鐘後准備登陸,全員,做好准備——」

  也就是在這聲廣播的下一瞬間,我外放探查的查克拉,也終於觸到了陸地的邊界。


第166章 開門啊老鄉

  感謝火影世界不算發達的生產力, 靠近海岸線的港口並沒有多少人煙,我們的登陸行動沒有造成太大的轟動。

  這個太大的轟動指的是除了當地的漁民,目擊者沒有能夠帶來麻煩的忍者、貴族或者大名, 而作為靠海吃海的漁民,對於從海平面上開來的頂著一等座島嶼的巨龜, 更多的是抱著敬畏的態度, 別說靠近了,光是遠遠地看著,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的信仰之力就源源不斷地往這邊彙聚……

  萬幸這份建立在誤會上的信仰並不強烈, 指向性也不明顯,趁著還沒和現有的力量體系融合,於是我不得不牙疼地將這些分出來,借著和迦勒底的聯系, 盡力將它們壓縮成結晶體。

  就是這個成型的結晶體, 模樣有些眼熟。

  「所以這就是你把這個給我的理由嗎?」聽完我的解釋,尼莫船長懷抱著被我塞了一兜的七彩石頭, 表情微妙。「聖晶石?」

  「沒辦法,我也知道這個理由很離譜, 」我捂臉, 「但它就是自然而然地產生了,而且我也用不到,就當是這趟航海的船票了。」

  「價值不對等, 我的航行沒有那麼昂貴, 」少年模樣的英靈皺眉,表情糾結, 看得出來很想拒絕, 但聖晶石……不得不說的確是迦勒底的稀缺資源。

  「那就當做我預付的報酬, 月卡,或者年卡什麼的,」我一錘定音,「以後歡迎迦勒底的各位常來玩呀。」

  「……謝謝」英靈低下頭,小心地將這一份昂貴的伴手禮收好,小小聲地嘀咕了一句:「Master絕對會高興壞了。」

  修復一次特異點都不會有這麼多的聖晶石。

  「哎嘿,」見他沒有再推拒,我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到這裡,接下來的路我就自己來,你出來的也很久了吧。」

  「不久,」尼莫說著說著也染上了笑意,「近期的迦勒底也沒什麼事,而且這趟航行也很愉快。」

  「我也是!」我比了個拇指,咧牙大笑,:「等下次我遇上大航海的世界了再請你過來玩呀,到時候你來做船長,我就是船上最能打的吉祥物——」

  「大冒險和尋寶嗎,」聽著我豪言壯語的尼莫船長第一次笑得暢快淋漓,「聽起來可真有意思,那就說好了,到時候務必要優先考慮我。」

  「當然,也幫我帶話給那邊的藤丸君,」想了想,我還是遵從內心的想法給了他一個擁抱,「願你們的旅途一切順利。」

  ……

  話別之後,我站在原地目送著大海龜載著尼莫們駛離海岸,據尼莫水兵們說,他們要把海龜送回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確保不會影響到後續的生活,再將島上所有設施歸位,恢復到沒有人煙的初始狀態,再進行靈子遣返,雖然我覺得那只島龜很想和他們一起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接著就是干正事了。

  有前面幾次平行世界的經驗,確定木葉的方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更何況這次的我目的還很明確。

  只不過,原本打定了主意不節外生枝的我,在婉拒了友善到過分的當地人「雇佣一個忍者」的建議,計劃向趕在類似於「有海神降臨在此地」的傳說擴散開之前離開,卻被告知現在正逢戰亂,如果不想不小心誤入什麼忍族、大國之間的紛爭,最好還是找一個忍者……

  仔細一想的確完全沒有面對戰爭經驗的我:「好吧。」

  既然決定了要雇佣,自然是雇佣來自木葉的忍者最好,可問題是這會火之國也是被戰火籠罩的一方,作為忍村的木葉警惕心和封閉性堪稱這幾個世界之最,在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土地上,我上哪裡去找一個友好的,願意給我帶路的,還不會多問的木葉忍者?

  是亮出寫輪眼還是表演一個現場開花?思索中的我將心思在上面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還是那個原因,戰亂。

  戰爭將一切都變成不確定,我的這兩層身份每一個拿出來都會牽扯出一堆事情,哪怕我可以借著莽力破萬法,可在這之後呢?送完售後我就離開了,可繩樹……他可是要在這個世界生活的。

  而且千手和宇智波已經夠亂了,這次還是不要再插一腳了吧。

  ——得做的悄無聲息,造成的影響越小越好。

  在給自己做出了種種限制後,我悲傷地發現所能做的選擇就更少了,於是兩眼一抹黑,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就地搖出一個隱匿性強的Assassin支援時,在封印卷軸裡亂掏的手掏出來了一個東西。

  我坐在擺了一地的雜物中,看著躺在手心裡的小鐵片,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三代火影大人,您的這份禮送的真的太好了!

  有了這個來路正常的木葉護額,再加上之前沒有壓抑住本性屯的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應該能找到一個友善的,不會坑老板的木葉忍者了吧?

  ……

  會客廳。

  「進來吧,就是這位。」

  兩個穿著干練,身上帶傷,姿態緊繃的忍者在當地負責人的帶領下推門而入,一個迅速地將室內的布局掃了一遍,另一個則不著痕跡將目光落在了位於會客廳中央座椅上的少女身上。

  一息過後,兩人收回視線,交換了個眼神,其中一個嘴唇微動:「委托人?」

  這幾人推門而入的聲響顯然吸引了正坐在椅子上的人,明顯在走神的少女一個激靈,抬起頭,黑色的瞳孔慢慢聚焦,倒是未語先笑:「你們好呀,兩位就是我的向導嗎?」

  「……」

  兩人都警惕的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其中一個年輕者看到她明顯細膩、沒有受過苦的皮膚,漏洞百出的姿勢和乏善可陳的警惕心,以及過於干淨的眼睛不自覺地放下了些微警惕,倒是另一個年長者看起來更有經驗,也是主要的話事人,上前一步:「您好,能讓我們先看一下那個護額嗎?」

  「現在嗎,」她找了眨眼,看起來非常好說話,「唔,也是,是該確認一下……給。」

  保存得很好的護額被小心翼翼地遞出,看得出她很在意這個,目光時不時地會從上面飄過,像是很怕它受到損壞。

  落後一方的年輕者借著同伴的遮掩迅速地將那雙手掃了一遍,重點關照了長期使用苦無和手裡劍會留下繭子的區域——答案自然是沒有。

  手掌的位置的確有薄薄的一層,但是考慮到被她放在身側的那把大薙刀——說實話,那把刀已經過於寬大了,倘若是作為貴族、或者是武家女兒的防身兵器,小薙刀才是不二的選擇,這也是他們會對此警惕的原因。

  不過,果然還是他們太過於警惕了吧?

  位於前方的年長者則捧著手中的這一塊護額暗自心驚。

  說實話,自從第二次忍界大戰開始,犧牲的木葉忍者人數也並不少,總會有護額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流落在外,區區一抹護額其實並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但既然找上門來,是敵是友,木葉方總該出人去試探一番。

  每個木葉忍者都有一番辨認己方護額的方法,毋庸置疑,這的確是木葉出產的護額。

  只不過,能夠讓這位經驗老到的忍者都感到心驚的,何止這一抹護額上面沒有戰場的氣息殘留……這一個原因。

  這塊嶄新的護額就像是剛剛被拿出來,等待一個剛畢業的小忍者將它帶上,而且,在這上面,有著屬於三代火影大人留下的,觸發式查克拉,不多,剛好到人可以辨認的程度。

  年長者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雙手捧著將這塊來歷未知,但的確沒有惡意的護額遞回,說道:「失禮了,在下奈良,後面的是在下族中後輩,我們二人將負責您一路的護送。」

  「好耶,辛苦你們啦。」看起來很和善的雇主彎起的眼睛就沒變過,沒有計較這之前的遲疑考量,干脆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的要求就是盡快,避免不必要的拖延和時間上的浪費,所以沿途的處理可能要麻煩你們多加留心啦。」

  後方的年輕者還不能很好管理自己的表情,在確認了非敵方後,沒忍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智也,」他的叔叔低聲提醒他,示意他注意表情,一邊歉意地對好奇看過來的雇主解釋:「抱歉,他近日沒有休息好,我們需要先回落腳點收拾,下午出發,可以麼?」

  「沒關系,」雇主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指了指他身上暈開的暗紅色,「如果缺傷藥的話我這邊也有。」

  謝絕了好心的雇主,一大一小兩個奈良離開大門口就躍上了牆頭,不帶聲響地幾個起落,就停留在了臨時的落腳處。

  普一停留,年少者就立刻懂事地加固了一圈陷阱,從隨身包袱裡拿出傷藥,熟練地給年長者換藥。

  「此次是我們運氣好,僥幸脫離了戰場,這個任務來的過於及時,不過應該只是巧合,」年長者壓低了的聲音慢慢響起,「智也,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作為忍者,不該有的好奇心不要有。」

  「嗯。」少年悶悶回道,此處沒有外人,他說話放開了很多,「可是健叔,我的確沒有感受到她的惡意,相反,從她身上散發的親切感,比好多人都要強。」

  「或許吧,既然是友非敵,接下來幾天到也不需要過分警惕,只是該有的分寸還是不能少,畢竟是戰時,知道麼?」

  別說她那一身針腳細密的衣服,光是那一身氣度就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在這個敏感的當口,不想交惡,還得謹言慎行。

  「明白,」手指利落地給繃帶打上結,少年的臉上這才出現先前被壓下去的好奇,一手翻開已經確認生效的任務書,一目十行地前面略過千篇一律的說辭,直接看向最後一行的任務報酬欄,問道,「所以健叔,她究竟想做什麼呀?」

  「她……」回想起任務書的最後關於報酬那一欄,以及當時同樣問出這個問題得到的回答,這個哪怕是撕開傷口也面不改色的年長者卡頓了一下,沉穩有度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她說,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售後,她是來送溫暖的。」

  目光停留在「金錢若干,醫療物資少許,亞健康的活人一個,糧食不計其數」的少年茫然地抬起頭:

  「……哈?」


第167章 您的售後請查收

  我充分地認識到了一個優秀的木葉忍者的業務能力。

  不僅全須全尾, 效率而妥當地將我帶到了木葉,還幫我搞定了短暫的落腳點和安全審查,甚至還貼心地替我預約好了火影的會面——因為他們說, 我的給的任務報酬體量太大,已經到了需要忍村領導前來接收的程度。

  我非常配合地對他們的表示了理解, 並且在這兩人回去復命後,飛快地將自己的暫住地打量了一圈。

  很好, 位置正確,坐標無誤, 最快今晚就能開啟通道傳送。

  生效的任務書裡的相關報酬,金錢、糧食和醫療物資這些都在我的卷軸裡, 想要就能拿出來, 只有那個「亞健康的活人一個」,還需要我提前做出准備。

  需要趕在和火影見面之前, 把再生搖籃傳送過來, 盡量不造成驚動的情況下,把位於不知道哪裡的繩樹給塞進去。

  聽起來很難,但是在時之政府的高科技支持下, 一切都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比如說我最頭疼的隱匿問題,我用某種空頭支票許諾申請到了一件光學隱藏裝備,消除形體和氣味, 氣息方面, 我祭出了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的通透世界——只要呼吸地好, 我就是木頭,沒有人可以發現我!

  完美地達成了教科書級別的潛入, 我順著自己心髒越來越強的呼喚, 左拐右拐, 在一間無限接近現世的重症監護室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對比外邊還只是手寫記錄的卷軸,感覺這一塊的科技水平出現了嚴重斷檔啊……

  我克制住撓頭的想法,謹慎地停在了門外,緊急呼叫了派給我支援的時之政府工作人員:「你們有沒有更高級別的屏蔽手段?我感覺現在這個級別進去會被發現欸。」

  嚴陣以待的工作人員甲:「……有的,但是要打申請。」

  我:「可以加條件。」

  工作人員甲表情一喜:「那——」

  我立刻補充:「除了接收一座本丸,先前提的幫忙條件可以再加。」

  『那也可以了。』被領導寄予厚望,捧著手殷切囑托一定要將這位拐過來的工作人員嘴角上揚,「請稍等,立刻為您安排。」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做好事還要偷偷摸摸,但管他呢,至少時之政府乘機賺到了!

  哪怕只是答應幾次幫忙的條件,但以這位以後的造詣,能夠保持友好的聯系他們就不虧!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從頭到尾安靜如雞的大薙刀一眼。

  岩融殿下您支棱起來啊!

  時之政府的小心思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但人家行得正,又把目的擺在明面上,沒有多大反感的我也就隨著去了。

  到現在我是明白了,回去以後光靠那一份在醫院普普通通打工人的工作,必然是連飯桶的自己都可能養不起,這樣一來發展副業,就得先考慮起來……不過,吃夠了被框架束縛的苦,這次我可能更傾向於自由職業,或者說,顧問之類的?

  這個以後再說,我晃晃頭,將這些關於未來的計劃壓下,等著時之政府的物資支援。

  然後我就靠著領先了幾百年的科技,不要臉地碾壓了剛剛萌芽的醫療科技和安保系統,達成了完美潛入的成就。

  在儀器拱衛的中心,我看到了一直以來想要面見的人。

  雙目緊閉,面色白到透明,能看出來被照顧地很好,皮膚沒有浮腫也沒有明顯受壓,營養補充地到位,只要不去看軀干部分,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個體弱的少年罷了。

  然而,在殘缺的胸腔處,鮮紅色躍動的心髒過於明顯,這顆強大的,暴露在外的心髒與一切都格格不入,卻撐起了一個軀體的生命活動。

  在這之下,殘缺的器官,萎縮的骨骼肌,斷裂的血管,都無不說明,這個人生命的火焰已經將熄未熄。

  這是我除了夢境外的第一次,與這個和我達成了換心的人面對面。

  ……感覺很奇特。

  特別是,距離進了之後,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屬於自己的心髒在別人的胸腔裡跳動——即便這個人雙目緊閉,全身插滿管子,氣息微弱,我都能夠捕捉到他微弱的情緒和電波。

  是無限接近於我的想法,又在細微的地方有所差別,一切相似,又發展出另一種可能性的感覺。

  這種感覺與和半身之間的心意相通又有所不同,正要找一個確切的比喻,就是……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吧?

  「你好啊,繩樹。」

  我摘下隔絕探查的頭套,保持著綿長而規律的呼吸,在距離他不遠處的地方蹲下,按住了胸口跳躍的心髒,對著另一個心髒,輕輕地打招呼,「我來送售後服務啦。」

  ……

  這天,如往常一般同過超負荷訓練壓榨自身查克拉的綱手突然接到了醫療班中整租的急訊。

  被打斷了進度的少女皺著眉走出訓練場,和立於邊緣正在記錄實驗數據的大蛇丸對視了一眼。

  第二次忍界大戰還沒有結束,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後,戰場上嶄露頭角的木葉三忍就如同被擰緊的發條,一刻不停歇地運轉至今。

  這之中,身為事故當事人姐姐的綱手,為了找出能夠給命懸一線的弟弟的續命方法,自願成為了大蛇丸的實驗題——不,應該是說,她主動找上了這位在科技上有過人天賦的同門,請求他的幫助。

  這段時間,他們以木遁細胞的活性為主要出發點,展開了一系列的生命支持和生命延續的大課題。

  腳不沾地的忙碌,加上頻頻出現突破的成功,導致原本心思開始走歪的大蛇丸再也沒有多余的時間想東想西,另一方面,由於取得了成效的實驗進展,導致他收獲了不少的好評和支持,能做自己想做的,還不需要遮遮掩掩,大蛇丸的心情和實驗進度兩開花,每日都能收獲驚喜。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再加上作為主事人制止了綱手多次的亂來後,大蛇丸……成為了三個人中公認的,最嚴謹,最讓人放心的存在。

  所以這次的訊息是傳到他手上的,主動叫停進度把綱手喊出來的也是他。

  木葉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們最不容許打擾,那麼此時還能傳到他手中的消息,緊急程度已經接近於「火影大樓被炸掉」的級別了。

  大蛇丸先是快速確認了綱手的生命體征平穩度,才打開了手中用暗語寫成的信紙。

  「轟——!」

  還沒來得及解讀出上面的文字,一只巨大的□□從天而降,滾滾的煙塵中,少年自來也對著下方的兩個同門大聲吼道:「綱手!大蛇丸!」

  他的手中捏著明顯是同一份發出的信紙,仔細聽他的聲音都是抖的:

  「……他醒了。」

  話音剛落,原本都已經接近力竭的綱手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一手拎起外表纖瘦蒼白的大蛇丸,一個大跳落在了自來也的身側,與穩穩的手截然不同的是她同樣帶著顫的話:「走!」

  「都坐穩了。」

  赤紅色的□□沉聲應了一句,發達的後肢用力一蹬,龐大的體型高高跳起時足以遮天蔽日,卻因為其全力展開的速度,僅僅是在地面留下一閃而過的殘影。

  去木葉的路上,沒有人說話,三個人的心在高速移動中都繃到了最緊。

  畢竟,這個「他」是綱手的弟弟,那個從絕不可能存活的傷勢中奇跡般地撿回了一口氣,至今還靠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強大心髒維持著基本的生命循環。可即便如此,多器官的殘缺和衰竭不可避免地在一步步蠶食他的生機,如果沒有綱手和大蛇丸日益更新的生命支持系統,如果沒有自來也四處奔波帶回來的各色藥物和材料,他很難撐到現在。

  在這樣只是維持不惡化都要竭盡全力的情況下,突然接到蘇醒的消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不是驚喜,而是恐慌。

  □□文太走的是正門,就在他們躍過木葉大門之時,奈良家的兩個忍者領著一個背著大薙刀的少女與他們擦肩而過。

  綱手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了過去。

  少女似有所覺地抬頭,視線對撞之間,她朝著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並揮了揮手。

  「怎麼了?」一直關注著綱手的自來也順著她的視線,只看到了一個已經轉回去的毛茸茸黑漆漆的炸毛腦袋,以及兩個面熟的忍者,驚訝道,「這不是奈良家的健太郎大叔和智也嘛,前段時間還聽說失蹤在了戰場上,族裡還以為他們倆出事了,沒想到竟然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自來也說著說著,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幾眼中間的陌生少女。

  「那些事情先放在一邊,」繃著臉坐在一邊的大蛇丸開口了,「總歸是奇遇,到時候再打聽就行,我們快到了。」

  這麼一句話拉回了兩個人的注意力,伴隨著視野的驟然下落和升起的白煙,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綱手一馬當先地衝了進去。

  有些走神的自來也和暈□□的大蛇丸慢了一步,等到踏入被破開的大門時,看到的就是緊緊抱著已經蘇醒的弟弟,表情惶然的綱手,以及明顯有些無措,笨拙地拍著自家姐姐後背的繩樹。

  ——居然是真的好了。

  奇跡嗎?


第168章 Happy Ending

  奇跡不奇跡的我不清楚, 但現在的我就快一頭栽過去了。

  ——困的。

  前一天深夜完成了潛入,為了保證不留下明顯的馬腳,不僅需要全程保持精神的高度緊繃, 同時, 因為是儀器的外借, 原本可以自動進行的操作都得手動進行, 哪怕已經是配備說明書的傻瓜版本, 而我甚至不是那個主要操作人員, 僅是作為輔助者和護衛者, 我也得一刻不停地盯著全局的同時還得負責外圍的安全,最後還得隨時待命,一旦出現紕漏方便及時打斷……這麼一趟下來,不比打一場世紀之戰要來的輕松。

  於是等到了今天約定好的時間,如約而至的兩個奈良看到的就是一個精神萎靡的我。

  「您怎麼了?」其中一位立刻獻上了對金主爸爸深切的關心:「是木葉安排的住宿不習慣嗎?」

  「不是, 只是累到了而已,」我捏了捏隱隱作痛的額角,「原來用腦過度到精神衰弱這件事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畢竟一般來說,信奉著能動手絕不動腦的我只經歷過體力耗盡,從而倒頭就睡的美好,而沒吃過精神力枯竭的苦……索性我也就只需要苦這麼一次。

  是的, 我的主線終於推完啦!

  按照基本的RPG的流程,現在只需要找任務發布人領取獎勵, 我的這一趟旅行就可以通關啦!

  不過, 從一開始,這個任務其實也算是屬於我自己給自己布置的, 嚴格來說, 在昨天晚上, 再生搖籃確認工作完成後,我的旅行就可以宣布完成了,現在要做的,只不過是一切善後和掃尾。

  這麼想著的我竭力支棱了起來,開始一一往外掏卷軸。

  「先不說這個了,我把任務的報酬給你們。」因為清單有些多,本著習慣,我先掏出來世界的硬通貨,也就是貴金屬貨幣,「之前說好的,我手頭的資金並不多,這些就是全部了,不過會用一些貨物作補充,我看看,接下來是醫療……」

  對面兩個忍者顯然被我這麼一個操作搞了個措手不及:「等、等等!我們只是帶您去見火影大人,那邊有專門接收任務報酬的——」

  「我覺得猿飛老爺子這會很忙,有急事的那種,」我頭也不抬,「絕對沒空接待我們,不信你自己問問看?」

  「?」為什麼您一個剛進木葉沒一天的人會知道得比我一個上忍還要清楚?

  在戰場上實際上負責掌管後勤補給的奈良健太郎頭上冒起了問號的同時,習慣性地提起了警惕,打量的視線卻沒忍住停留在了逐漸增多的卷軸上。

  雖然人來歷不明,身上的疑點多多,看得出有所隱瞞但的確沒有欺騙,而且對木葉的態度也很友善,不如說作為一個陌生人過於熟稔了,這點就是最大的問題,可是這些拿出來的東西也是實打實的……而且卷軸材質是完全木葉的工藝,他甚至看到了每一份上面的木葉標志都沒擦去!

  這個如果是別有用心,這個也太不專業了。

  何況,用於拓展卷軸空間的那個簡練的比劃,總覺得在哪裡看過。

  作為奈良引以為傲的大腦開始運轉,面上,奈良健太郎叫出了聯絡用的通靈獸。

  ——砰!

  「健太郎,」白煙中蹦出來一只再普通不過的忍犬,口吐人言:「火影大人臨時有事,會面時間推遲到下午……健太郎?」

  「好的,」壓下眼底的驚愕,更多的疑惑源源不斷地漫了上來,見忍犬沒有透露太多,他點點頭,也沒有多問,「了解。」

  等到那邊確認了,我這才出聲:「看吧,老爺子那邊估計一時半會抽不出空,所以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啦,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奈良先生應該是能夠勝任接收物資這一類工作的?」

  低著頭默默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奈良小哥的手已經叩在了一起,腳下的影子微微扭曲,年長者倒是表情一松,笑了起來。

  「這個也能看出來?能否請教下,在下是哪裡出了漏洞麼?」

  「也沒有吧,這個主要是感覺,」我撓撓頭,又無辜地眨了眨眼,力圖展現自己的無害,「因為我旅行的地方比較多,之前見過和您類似的人。」

  畢竟,姓奈良的都不簡單,無論是大奈良和小奈良。

  「這樣,看來您的經歷還真是豐富又精彩,」大奈良失笑,「好吧,我的確可以接收您這些……您口中的任務報酬。」

  「那就是任務報酬,」我正色,「只不過我比較大方,給的稍微多了那麼一點。」

  「……一點?」

  「沒錯,億點。」我繼續被打斷的動作,往外掏醫療物資和耗材,「這些都是外傷的急救用藥,戰爭時期消耗應該會很大……嗯,這個量對於一個村來說是有點少了,畢竟本來這些是我自己囤著用的……不過沒關系,反正戰爭很快就結束了啦。」

  話語主動權從手中流走,奈良健太郎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沒有追問關於「戰爭很快就結束」的話題,心中忍不住感慨:還是看走眼了啊。

  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性格,結果在自己認定的方面不允許反駁……麼?看她的反應,就連話語權的奪取都是無知覺的本能——這哪裡是貴族的小姐,一般的世家都養不出這樣的繼承人!

  保留了本性的同時居然還培養出了敏銳的政治反應本能,以她展露出的性格來看,能做到這一步,教育她的人想必投注了不少的心力。

  長見識了啊。

  這邊大奈良在感慨,那邊,得到了自家族叔暗中許可的小奈良則老成地嘆了口氣,放下手,任勞任怨地上前,目光在已經堆放起來的物資上一觸而過,接著快速點了一下頭,示意收錄完畢。

  確認他們開始接收,我大大地松了口氣,掏東西的手更加勤快了。

  「醫療方面的應該就這些,考慮到戰後的重建,我還塞了一些常見內外婦兒疾病的對策治療用藥,哦,裡面還有一本《赤腳醫生手冊》,唔,就是文字可能不互通……不過沒關系,我覺得認識它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我相信受到我心髒大幅度影響的繩樹不會不認得已經刻入我DNA的漢字,就算不認得……他可以學嘛!

  我越說越超綱,眼見的兩個奈良的眼神越來茫然,還算知道輕重的我及時地拉回了跑偏的話題:「這個也不重要,好,發完了『金錢若干,醫療物資少許』,最後就剩下『糧食不計其數』了。」

  作為思維縝密,對的起「奈良」這個姓氏的一大一小兩個奈良聽到這話,心思不可避免地漂移了一瞬。

  ——要知道,在任務報酬上,除開這些上述,可還是有一個「亞健康的活人一個」,那又代表著誰?

  「……你們前面的都記好了?那我繼續了哦?這個也是卷軸封印的,是直接拿走還是要驗個貨?當然,如果要驗貨的話就要揭開封印,所以——」

  終於到了我最喜歡的環節,我歡快地一拍手:「你們的倉庫儲備應該夠的吧?」

  我當然不知道這兩個人的走神,事實上,撒錢撒上頭的我一改早上爬起來的頹廢,情緒高漲,再加上主線都推完了,整個人懈怠了不止一點半點,自然也沒有空去放感知去揣測旁邊人的情緒。

  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屬於情緒高昂和神經衰弱並存的……奇怪狀態?

  總歸還留著點理智,哪怕再想看木葉被糧食淹了的場景,我最終也沒有把封印解開,只是,作為任務報酬的直接交接方,兩個奈良大小先生的世界觀可能收到了那麼一點衝擊。

  「好了,這些就是全部了。」心滿意足地把重擔卸掉,沒有節外生枝也不需要額外善後,覺得無事一身輕的我驟然就放松了下來,「啊,又困了……」

  短短一天內經歷了尋常人想像不到的衝擊的兩個忍者一左一右領著我出了門,有些擔憂,再三向我確認:「您這就要走了嗎,不多停留一段時間?」

  「再不走等下就是一堆事情跑不掉啦,」我眯著眼睛,跟著兩個人往村口大門處走,「反正我該做的也都做了,而且你們接下來也有的忙了。」

  不止是我給出去能夠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甚至是改變一個城邦命運的大量物資,還有一個原因——關於蘇醒的繩樹,擁有我心髒的繩樹,我堅信他會帶來一場變革。

  至於我為什麼跑那麼快,不留下來看著繩樹蘇醒,甚至連見面都不願……

  一方面當時天快要亮了,人員開始加大流通是一個原因,另一方面,則是換心的遺留問題。

  我這種因為寫輪眼自我催眠的關系影響還不算大,就這個,當初遇到柱間先生和水戶夫人的時候,反應也不可謂不強烈……哦,還有一開始遇到斑先生的時候的應激也和這個脫不了關系。

  我都這樣了,更別說躺了這麼久,無知無覺,最後還在再生搖籃的作用下,無限將最健康的心髒作用發揮到最大的繩樹了。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這個直覺告訴我的詞可不是隨便跳出來的。

  也得虧我倆的世界隔了一個壁,交際圈和世界觀完全不互通,基本不會發生人格侵蝕這種可怕的事情,但是一些類似於三觀的共感,以及知識經歷的碎片回放,這個是避免不了的。

  往好的方面想,就是現代化記憶碎片會出現在他的記憶裡,往壞的方面想,我從小到大的一些垃圾黑歷史、重點是犯中二那段時期的黑歷史,大概也是藏不住的。

  ……絕對,不可以見面!

  我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反正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受傷的世界已經完成,如此美好的結局也不需要喜劇因子再來調節,就這樣吧,嗯!

  至於別的,比如扎根在我內心深處,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三觀和唯物主義思想究竟會給這位,正處於三觀塑造期的火影預備役造成什麼影響,哈、哈哈哈……

  ——這都Happy Ending了,和我這個說書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屬於木葉的大門近在遲尺,只需要再踏出一步,我與這個世界的交集便會到此為止,我才後知後覺地有些遲疑。

  話說就這麼走了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該有一個像樣的道別?

  也正是在我放緩了腳步,旁邊兩個忍者疑惑地回過頭看我時,頭頂上空突然投下一片陰影,有一道精准地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似有所覺地回望,端坐在赤紅色的蟲合蟲莫之上,身著白綠色千手練功服的少女綱手金發獵獵,眼中水光一閃而過。

  在她對側,削瘦的少年大蛇丸皮膚依舊蒼白無色,可那雙眼中已經不僅有對知識的熱誠,還有對同伴的關切,而坐在中間,白發的少年自來也意氣風發,聲音洪亮而急切:

  「快快快,就在前面——」

  我一腳踏在木葉的泥土上,四周長盛的樹葉抖落而下森綠色的葉片,圍繞著我,也圍繞著那三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們的眼底有無法掩蓋的恐慌和擔憂,也有著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和希望。

  而我知道,這一次,他們將會迎來一個足以改變未來的新生。

  奇跡?或許吧。

  一切才剛剛開始,一切可以重頭來過。

  來自綱手的注視依舊沒有移開,那是一個帶著疑問,帶著可能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緣由的親近、專注而執拗的注視。

  ……是血緣的力量,還是互換心髒的影響?

  我已經說不清了。

  花與繩樹不相見,但事實上從最初的那一場不是夢境的夢,我們就已經見過了。

  我停下腳步,抬起手,對著那個方向大力地揮了揮手。

  我的旅途不會停下,說書人的故事沒有結尾。

  而這邊剩下的故事,就交給你了,繩樹。

  ——那一定是,另一個,同樣異彩紛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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