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黑籃)冷靜弟弟持續性破防/冷笑話弟弟無法保持冷靜》作者：懶病ing【完結】短篇。

文案：

對於做出格的事情，一之瀨真希一直信手拈來，比如不好好念書反而跑去參加GP賽、沒事撩一撩純情小朋友什麼的。
不過原本總會害羞的小朋友什麼時候登堂入室了？
不僅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還打算解決她的曆史遺留問題之後把她下半輩子都承包了。
現在的弟弟售後服務都這麼好的嗎？

伊月俊第一眼就沉溺於那雙眼睛。
什麼都能沉穩解決的人在她麵前根本無法保持冷靜，直至潰不成軍。

人物崩壞是必然的。
開了個PG係列，到時候今吉、伊月、笠鬆、高尾四篇會聯文。
女主全東大的，身高全設定170。
今吉篇已完結。

隨緣更新
內容標簽： 黑籃 甜文 姐弟戀 輕鬆

搜索關鍵字：主角：一之瀨真希，伊月俊 ┃ 配角：黑籃眾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沉穩弟弟救贖叛逆少女

原創網

第1章

　　黃昏的佐佐木綜合醫院即將結束探視時間，伊月俊回頭望著木吉鐵平所在的病房，剛剛教練相田麗子忽然說忘記了什麼，又反身回去取，請他在醫院門口附近等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陣突如其來的喧譁打破了黃昏的寧靜，一輛救護車沿著街道衝到了醫院門口停下，一群醫生和護士從醫院裡狂奔出來，接過了救護車裡的擔架。

　　隨之而來的一大群舉著攝像機和話筒的人也一窩蜂地圍了上來，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著，即使受到了醫生的訓斥和醫院的安保人員的驅趕也沒有後退半步，反而將手中的攝像機舉得更近了。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看這混亂的場面，伊月俊試圖讓出自己的位置，卻被身後的人群推搡著不好進退，在安保人員張開手臂的間隙裡，他看到匆匆而過的擔架上躺著一名女子，滿臉滿身的血/跡，臉上的氧氣面罩裡有微微的霧氣。

　　等傷患被推進了醫院，安保人員將醫院的門牢牢抵住，這群看著像是記者的人似乎察覺到不可能再獲得什麼信息了，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看樣子很慘烈啊，事故一瞬間就發生了。」

　　「是選手的問題還是車輛的問題呢？」

　　「這下後面的賽程一定會受到影響了。」

　　「別說賽程了，選手的安危才最重要吧。」

　　「要不我們去採訪家屬拿個獨家新聞？」

　　……

　　記者們一邊抽煙，一邊陸續散去，只留下一些人員留在醫院門口，以防止錯過什麼重大消息。

　　伊月俊默默後退到角落裡，聽他們的意思，剛剛送進醫院的是個賽車選手，在比賽中受傷了，具體情況只能等之後的消息之類的。

　　競技體育裡受傷是不可避免的啊。伊月俊心想，那個選手看著也很年輕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次傷病會不會影響她之後的比賽。雖然素不相識，但同為體育選手，他依然在心中為對方祈禱。

　　**********

　　佐佐木綜合醫院的手術室的燈亮了很久，醫生們緊張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手術。醫院走廊裡衝進來一群和剛剛的女子穿著同樣制服的賽車選手。

　　「手術還沒結束嗎？」一個高大的平頭男人死死盯著那盞刺眼的紅燈。

　　「真希她……不會有事吧……」他身邊的短髮女子滿眼淚水，泫然欲泣。

　　「應該不會太嚴重，只不過骨頭是一定會斷一些……」一名碎髮男人的聲線依然保持著冷靜，被頭髮的陰影遮蓋住了滿眼陰鷙，「沒想到DMH的車隊居然真的敢這麼做。」

　　「四島，你在說什麼啊，骨頭斷掉已經很嚴重了吧。」

　　「對啊，剛剛好多血。」

　　兩名長著一模一樣娃娃臉的金髮男人一臉焦急地說道。

　　「但是只斷幾根骨頭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四島銀藏皺著眉，也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術室的紅燈。

　　「可惡，那群混蛋。」平頭男咬牙切齒地一拳打在牆壁上，引來了附近經過的醫生和病人的一陣驚恐的視線。

　　見三木武雄又開始控制不住情緒，「五十鈴，你先帶三木他們回去。」四島銀藏吩咐五十鈴蓮示。

　　「可是真希……」

　　千家遙拉住了正想反駁的千家透，「哥，聽四島的，我們在這裡只會添亂。」

　　千家透看著弟弟的眼睛，慢慢地冷靜了下來，「……確實，那邊也應該要來人了。」

　　**********

　　駐守在醫院門口的記者們看到幾輛黑色的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他們面面相覷，察覺到可能有一些新的消息可供報道，於是拿著話筒和攝像機正打算一哄而上。

　　誰知車上陸續下來好幾個魁梧的黑西裝男人，面無表情地將他們攔在幾步之外。

　　司機打開後座的門，一名年長女子儀態端莊地下了車。她朝記者們微微頷首，眼神裡卻沒有動作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客氣，「請各位停止報道相關事宜，盡快離開此地。」

　　幾個小記者試圖矇混過關偷拍幾張照片，卻被黑衣男人抓住之後收繳了攝像機。

　　「你們……」有個年輕人正要表達不滿，被他的前輩狠拽了一把，「快走，這個獨家不要也罷。」

　　……

　　女子來到骨傷科，看到四島銀藏便微微行禮，「午安，四島先生，請問真希大小姐的手術情況如何？」

　　「瑞穗女士，午安，醫生說傷勢並不嚴重，勞您費心了。」四島銀藏也禮貌地回禮。

　　「既然不嚴重，一之瀨家希望能將大小姐轉院到東都綜合醫院進行休養。」

　　「一之瀨暫時不便移動，況且佐佐木綜合醫院也是貴社的產業，想來不必多此一舉了。」

　　百代瑞穗的眼神一凜，卻在下一秒又扯出了禮貌的微笑，「東都的設施條件更好一些，我們也配備了最好的醫生，請四島先生務必在大小姐醒來後轉達家主的意思。」

　　**********

　　送走日向順平的木吉鐵平坐在病床上，夕陽已經沒入遠處的群山之後，他按了按自己的腿，剛剛與日向順平坦白了自己膝蓋的傷必須要進行手術的事情，但是要做完整的手術與復健會浪費掉自己的整個高中籃球生涯，如果不進行手術而只是普通治療的話，最多也可以撐一年。他暗自決定了後者，並與日向定下來在這最後一年一定要實現「拿到日本第一」的約定。

　　「小鐵平是什麼原因來住院的？」同病房的老爺爺看他正發呆，打破了沉默問道。

　　「嘛，是籃球比賽受的傷。」木吉鐵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們小孩子啊，體育比賽都這麼激烈，一點都不知道在意自己的身體啊。」老爺爺感嘆道，「剛剛被送來做手術的那個孩子聽說也是參加比賽才受傷的。」

　　「是什麼比賽？」木吉鐵平有些好奇。

　　「這個我倒是忘了問，你們小孩子現在喜歡的也不只是棒球吧，一些項目我也說不上來，不過她現在住在我們隔壁病房，以後遇到的機會多著呢。」

　　**********

　　一之瀨真希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的記憶停滯在機車側翻滑出了賽道的那時，自己被一股力量甩了出去，聽到機車撞上圍欄的巨大聲響，像是近處的雷鳴，下一秒黑暗覆蓋了她的視野，一陣劇痛傳來，像是蛛網纏滿了全身，讓她動彈不得，渾身上下都很不對勁，大腦根本無法辨別痛的源頭在哪裡。

　　她聽到呻/吟/聲響起，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聲音。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搖晃的畫面漸漸重疊穩定成了醫院的天花板。

　　蛛網依然沒有散去，她感覺自己正被什麼束縛著，只能努力動了動手指，身邊有個機器發出了「滴滴」的聲音，不一會兒，有醫護人員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早上好，一之瀨小姐，現在感覺怎麼樣？」護士微笑著彎腰詢問。

　　一之瀨皺了皺眉，想要伸手甩開束縛著自己的東西。

　　護士趕緊制止了她的動作，「請別這樣做，您的肋骨和右腿都有骨折的跡象，不過萬幸沒有其他的創口，只是一些皮外傷，請一定要好好休養。」她安撫著一之瀨真希，「您的家屬馬上就到，請不要心急。」


第2章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住院，一之瀨真希會果斷給出一個「麻煩」的評價。在得知她醒來之後，率先過來探望的是家裡的管家百代瑞穗，明裡暗裡地表示爺爺希望她能夠轉院。

　　其實在東都還是佐佐木並沒有什麼區別，但老頭子既然這麼想把她弄到東都去，她就偏不能如了他的意，「吶，瑞姨，只是養個不大不小的傷，實在不用麻煩，佐佐木不是爺爺前幾年投資的嗎？我需要什麼就麻煩你從東都搬過來就好了。」

　　百代瑞穗看著她混不吝的樣子就有些頭疼，「大小姐，笑容要端莊些，不可有撒嬌的行為……」

　　「ゾゆゾゆ∼」一之瀨真希拖著長音打斷了她的說教，眉眼之間閃過一絲不耐煩。她知道老頭子對她放著名校不念，偏偏跑去搞什麼GP賽一直很反對，所以這一年多她除了今年四月開始在參加比賽，其餘時間即使在國內都幾乎沒有回過家，省得話不投機，老頭子教訓人生氣，她自己聽著也火大。

　　這次意外倒是被家裡抓住了機會，感覺威逼利誘的招數都用出來了。一之瀨真希暗暗嗤笑一聲，瑞穗作為家裡的管家已經跟隨老頭子很久了，自己說是她養大的也不為過，這次專程讓她來探病看來也是擺足了架勢。

　　「大小姐……」瑞穗還想說什麼，卻看到一之瀨真希懶懶地挑了一下眉，又垂下了眼眸遮住了銳利的目光。於是她沒有再說什麼，家主和大小姐之間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開的，逼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

　　誰知這時一之瀨真希卻主動開了口，「說起來我現在都聯繫不到人，吶，瑞姨，找人幫我買一台新的手機過來吧。」

　　**********

　　之後幾天，百代瑞穗都沒有再來醫院。不過一之瀨真希並不在意這種細節，她拿著新的手機聯繫了四島銀藏，得到千家兄弟中的哥哥透和三木武雄先後折戟於泰國和澳大利亞站的消息，只剩下弟弟千家遙還能勉強滿足「個人最快圈速不得慢於同一場自由練習賽或排位賽中最快車手圈速的105%」的門檻要求。看來今年的冠軍大概率又沒指望了，一之瀨真希托著下顎在手機上看著四島銀藏發來的各種數據，一時間心緒萬分。

　　這時，一名護理人員打扮的女孩走進了病房，朝著她鞠了一躬，「你好，一之瀨真希小姐，我是您的護工，我叫伊月紗織。」

　　「你好。」一之瀨真希淡淡地打了個招呼，這人大約也是家裡派來的吧，反正左右跟老頭子脫不開關係，瑞穗不便常來，身邊哪能沒有看管著她的人呢？她斂下了眼中的諷刺。

　　可伊月紗織像是並不在意她的冷淡，認認真真地照顧著她的一應事務，閒暇時還愛跟一之瀨真希聊聊天，即使後者的反應並不熱烈。

　　「我是護理學校畢業的，照顧一之瀨小姐是我的第一個工作哦。」

　　「哦？是嗎？」一之瀨真希的話語間彷彿饒有興趣，卻有著不達眼底的笑意。難得，瑞穗竟然會找一個新手來照顧我，難道是以為新人沒什麼心眼反而能更好地接觸我嗎？真是天真……

　　「嗯呢，不過我雖然是護理學校的，但我可不是狐狸哦。」伊月紗織說完，忽然舉起左拳敲擊在右手掌心，「有了，可以記下來。」

　　「.…..」原先還滿腦子防備的一之瀨真希忽然有些無語，這人算是什麼，愛講諧音梗冷笑話的天然嗎？

　　**********

　　伊月紗織雖然剛畢業，做事卻很利落，看得出來在學校有過充分的練習。不管怎麼樣，這個人照顧得還算不錯。一之瀨真希心想，她只要不做些什麼令人不爽的事情，倒也算是個合格的護工，自己也就不會對她有什麼不好的言語和行為。

　　又不是叛逆期的小孩子了，沒必要把什麼事情都搞得這麼極端。她看著從門口推了輪椅進來的伊月紗織，臉上甚至還扯出了一絲笑容。

　　自從一之瀨真希的傷過了兩週危險期之後，遵醫囑可以下床活動，伊月紗織就開始積極地建議她去醫院的花園呼吸新鮮空氣。

　　被禁錮在病床上半個月之久的一之瀨真希也覺得再待下去自己就會被那個狹小/筆仄的空間逼瘋，於是順水推舟地接受了她的建議。

　　佐佐木綜合醫院背後有一個療養花園，能看到一些患者正在其中慢慢踱步，或者像一之瀨真希一樣坐在輪椅上被護工推著散步。

　　「伊月，在這裡停一會兒吧。」

　　「好的。」

　　輪椅被固定在樹蔭下，陽光透過樹木的枝丫灑在臉上，驅散了冬日的一絲絲寒冷，但也僅僅只是如此，此時太陽的熱力像是冰箱裡的燈，只夠亮著讓人看清心底的霉爛，但是卻無力祛除難看的瘢痕。

　　「你好。」一個聲音在對面響起，一之瀨真希皺了皺眉卻依然看不清那個背著光的人影，也就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朝自己打招呼。

　　那人大概是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了些不對勁，於是往另一邊走了兩步，避開了背後刺眼的陽光。

　　是一個很高的男孩子。

　　一之瀨真希目測他起碼有一米九，但她端詳著那張臉，實在沒有印象自己認識過這樣一個人。

　　「你好。」對方再一次說道，朝著一之瀨真希和伊月紗織笑得很開朗。

　　「你好。」確認了自己不認識這個人，而且這個陌生人正在與自己搭話之後，一之瀨真希也向他打了個招呼。

　　「聽說你也是體育選手啊？」陌生人沒什麼寒暄的話，一上來就問了這個問題，問完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沒禮貌，「啊，不好意思，我叫木吉鐵平。樹木的『木』，大吉的『吉』，然後是鐵啞鈴的『鐵』，平（普通）社員的『平』哦。」

　　對方介紹名字的方式怎麼說都有些怪異，但倒是莫名有些有趣。一之瀨真希看著他，「我叫一之瀨真希，嘛，大概就是『瀨戶唯一真正的希望』吧。」

　　木吉鐵平聞言笑了起來，「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一之瀨小姐。」

　　「你也是啊，木吉君。」一之瀨真希也笑道，向他介紹了身後的伊月紗織，「這位是伊月紗織小姐。」

　　「誒？伊月？」木吉鐵平看著她，「請問伊月俊是你的……」

　　「是我的弟弟哦。」伊月紗織微笑道，也覺得有些意外，「木吉君認識小俊嗎？」

　　「我們都是城凜籃球部的哦。」

　　「原來是小俊的隊友啊，承蒙你們照顧他了。」

　　「不會不會，伊月他也是個很可靠的隊友哦。」木吉感嘆道，「不過真是沒想到，世界真小啊。」


第3章

　　有了弟弟的隊友這層關係在，伊月紗織同木吉鐵平的關係很快地好了起來，連帶著一之瀨真希也被迫融入了那個小圈子。

　　木吉鐵平同一個病房的老爺爺是個很健談的人，常常會得知一些醫院裡的消息，之前就是他告訴了木吉鐵平關於一之瀨真希也是個體育選手的傳聞。

　　三人總是聚在一起聊天，雖然其他兩人說得比較多，但一之瀨真希偶爾也會接幾句話。

　　她對伊月紗織的看法沒有一開始那麼消極了，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並沒有顯示出伊月紗織接到了家裡什麼樣的來讓她放棄GP賽的任務，而且就算有，這個任務也是怎麼都不會成功的，嘛，所以她好像只是一個愛講冷笑話的天然而已。

　　老爺爺有空也會參與到三個人的聊天中來，「小真希，你說你是什麼項目的選手？」

　　「我啊，摩托車公路賽的哦。」

　　「只聽說過賽馬和賽車，你這個項目倒是沒聽說過。」

　　「嘛，也就是賽車的一種啦。」

　　「你參加賽車比賽把自己弄到醫院來？」老爺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打著石膏、纏著繃帶還坐在輪椅上的女孩，「需要這麼拚命嗎？」

　　「那木吉君打個籃球賽還把自己弄進醫院了呢。」一之瀨真希靠在輪椅靠背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木吉鐵平。

　　「嘛……」木吉鐵平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摸著腦袋，笑著不說話。

　　「可能是木吉君穿著木屐去參加了籃球賽吧。」伊月紗織的眼睛隨著她落下的話音逐漸亮了起來。

　　木吉鐵平像是被什麼噎了一下，「紗織小姐跟伊月果然是親姐弟啊。」

　　**********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最近病房裡的老爺爺一直在教大家打花牌。這種通過算概率就能湊齊牌面的打法對於一之瀨真希來講並不是很難的事情，所以她贏的次數非常多，導致花牌這個項目在極短時間內就令她喪失了興趣。

　　此時，老爺爺不在病房裡，其餘兩人依然興致勃勃地打著花牌，一之瀨真希讓伊月紗織把輪椅推到了床邊，低頭開始看五十鈴蓮示的消息，她說千家遙沒有通過馬來西亞站的比賽要求，全隊近日就將回國。

　　一之瀨真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愣愣地看著窗外發呆，天空好久都沒有飛鳥經過的痕跡，莫名有了種蕭條的感覺。

　　「下午好啊，大家。」木吉鐵平忽然朝著門口揮了揮手。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三個穿著制服的高中生站在那裡。

　　「姐？」

　　「小俊？」

　　伊月紗織和一個跟她長相相仿的少年面面相覷。

　　「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這裡工作啊，」伊月紗織站起身向一之瀨真希介紹道，「一之瀨小姐，這是我的弟弟小俊。」

　　「你好。」一之瀨真希看著面前這位眉目清秀的少年微微頷首。

　　「你、你好，我、我是伊月俊。」在她目光的注視下，那個少年忽然站得筆直。

　　「小俊，你緊張什麼？」伊月紗織奇道。

　　「我、我沒有啊。」伊月俊結結巴巴地說道，視線中卻只留下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有光線細細地融進她的瞳仁裡，流光溢彩得令人眩暈。不過她的眉眼之間看著似乎有點眼熟，只是此刻他腦海裡一片空白，並沒有多餘的心情去回想在哪裡見過她。

　　「伊月小姐，既然木吉君有朋友過來，我們就先回去吧。」一之瀨真希朝其他兩位示意之後，被伊月紗織推回了病房。

　　**********

　　「吶，鐵平，剛剛那個是誰啊？」相田麗子問道。

　　「是隔壁病房的病友啦，一之瀨真希小姐。」木吉鐵平笑著回答，「是個賽車選手哦。」

　　「賽車選手嗎……」伊月俊喃喃自語，這才想起那天在醫院門口遇到的事情，原來當時擔架上的就是她啊。

　　「怎麼了伊月？」木吉鐵平看他忽然發呆，不由得出聲提醒。

　　「啊，沒什麼。」伊月俊回過神來，當時看著還挺嚇人的，不過還好現在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嚴重，他在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

　　「喂，木吉，我們一直擔心你，沒想到你在醫院裡跟別的女孩子一起玩，真是可惡啊。」日向順平頭頂著十字，捏著拳頭沖木吉鐵平嚷嚷著。

　　「喂喂，住院也很無聊啊，大家一起打發一下時間而已啦。」木吉鐵平苦笑著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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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月小姐和弟弟長得很像呢。」回到病房的一之瀨真希突然發出感慨。

　　「是的哦，大家都說我和弟弟妹妹跟媽媽共用了同一張臉。」伊月紗織對她難得主動挑起一個聊天話題這件事也愣了愣，片刻後笑著繼續說道，「其實聽著還是挺怪異的，但是這也是家族的認證啦。」

　　「家族啊……」一之瀨真希把視線從她身上移向窗外劃過天際的一隻孤雁，「真好啊，這個詞……」

　　**********

　　沒過多久，一之瀨真希的病房門被敲響。

　　「請進。」

　　一個剛剛才認識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推門而進，「打擾了。」

　　「伊月君啊，」一之瀨真希放下了手中的書，「找你姐姐嗎？她有事出去了。」

　　「啊……姐她……那我先……」伊月俊沒敢看她，只是盯著病房的地板，有些語無倫次。

　　「如果不急的話，你可以在這裡等一會兒，你姐姐她不會出去太久。」一之瀨真希並不知道自己哪裡嚇到了這個初識的少年，只能溫聲安慰。

　　伊月俊此刻的心態很複雜，他一方面莫名地有些好奇一之瀨真希的情況，一方面對於跟她講話一事又有些莫名的緊張。兩種情緒在他心理糾結著，他只能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打破病房裡尷尬的沉默空氣。

　　他坐在病房裡的另一張病床邊，抬頭就能看到一之瀨真希。沒聽到對方有什麼動靜，他也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只是悄悄換了個視角，將那個身影納入自己的觀察範圍之內。

　　映入眼簾的少女坐在病床上，低頭翻著一本厚厚的書籍，眉眼低垂，有散落的髮絲落在書頁上，她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髮絲撩起，別在耳後，動作間使得病號服的領口處隱約露出纏繞的繃帶。

　　看不到了她琥珀色的眼睛，倒是把之前的眩暈感散了個一乾二淨，伊月俊心裡忽然冒出國文課上老師教過的「歲月靜好」這個詞。

　　「按下手機井號鍵就能歲月靜好。」他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誒？」

　　伊月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臉上不由得露出羞澀和緊張，「對、對不起。」

　　一之瀨真希卻忽然笑出了聲，「伊月君和你姐姐，都是有趣的天然……人呢。」

　　伊月俊怔怔地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少女，不知怎的心裡像被羽毛拂過般微癢，竟也跟著笑了起來。


第4章

　　Monster車隊的大家在回國的第一時間來到了醫院，只是沒有堅持到GP賽的最後一站讓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氣氛有些低沉。

　　「真希，醫生說要多久能恢復？」講完比賽的事情，五十鈴蓮示看著她眉間的陰鬱，小心翼翼地問道。

　　「恢復得好的話，三個月。」

　　「沒關係啦，真希，明年的比賽也要四月才開始呢，來得及。」千家透用樂觀的語氣安慰道。

　　「哥，該擔心的不是真希，是你才對吧。」千家遙毒舌地攻擊道。

　　「遙！你真是……」

　　眼看著雙胞胎又要鬧起來，四島銀藏和三木武雄熟練地一邊一個扯開了他們，「別鬧了，這裡是醫院，安靜一點。」

　　「對了，」一之瀨真希問四島銀藏，「上次那個事故，應該已經處理好了吧？」

　　「嗯，不過……」四島銀藏斟酌了一下用詞，「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處理他們了。」

　　一之瀨真希沒說話，看了一眼千家兄弟。

　　「真希，應該不是我們家……」千家遙和透對視一眼說道。

　　「我知道了。」

　　真是不知道老頭子是個什麼想法。隊友們走後，一之瀨真希獨自靠坐在病床上，怎麼都有些想不通。上一次回家的時候跟他大吵了一架，老頭子放話說她如果不放棄GP賽就斷絕關係，結果她就此摔門而去。

　　所以這次又是什麼情況？是對方正好出於要被打擊的情況嗎？還是想要以此作為讓她放棄的要求？

　　總不可能是示好吧？一之瀨真希有些混亂，實在有些無法想像那個鐵血的老頭子會做出類似示弱的舉動。

　　**********

　　十一月中旬之後天氣漸冷，一之瀨真希被伊月紗織推著去花園散步的次數驟減，一直在病房裡使她感覺有些煩躁，往往連續幾個小時地看著窗口發呆。伊月紗織觀察到她情緒不對，作為一個合格的護理人員，除了將自己的工作做得更盡善盡美些之外，心裡也有些焦急，想著能用什麼方法改變這樣的現狀，畢竟一之瀨小姐也只是高中生的年紀，被困在醫院確實是個很棘手的事情，而且自己來醫院照顧她這麼久了，她家裡都沒有人來探望過她。

　　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一之瀨小姐卻跟自己的弟弟完全不一樣，伊月紗織想起病床上蒼白的少女，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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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有敲門聲傳來。

　　「請進。」

　　一之瀨真希看著門把手被按下去了幾秒之後，門才緩緩打開。

　　「是伊月君啊，午安。」

　　「午安，一之瀨小姐。」少年依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緊張地往病房裡瞥了一眼，卻沒見到他的姐姐，「祝你早日康復，還有……就是感謝你對姐姐的照顧。」

　　他鼓起勇氣將手中的紙袋放到了病床邊的櫃子上，接著就站在那裡，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多謝，不過明明是你姐姐在照顧我吧。」一之瀨真希看著少年一副無措的樣子，頓感好笑。

　　「啊……這個……」伊月俊有些尷尬。

　　「吶，伊月君，拜託你一件事……」一之瀨真希忽然壓低了嗓音，伊月俊下意識地低頭湊了過去，「帶我走……」

　　「誒？」

　　**********

　　站在商店街入口的伊月俊到現在為止都感覺有些恍惚，他看了看身前輪椅上的一之瀨真希，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剛剛在病房裡，她低聲說的那句話令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時，雙手已托著她的後背與腿彎了。當時他看著懷裡的少女，嚇得手一軟差點又把她丟回病床。還好一之瀨真希眼疾手快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也是因為這個動作，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小了，他的脖子上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伊月君，小心點，我還是傷患呢。」她靠得這麼近，伊月俊感覺自己的身體甚至緊張到僵硬。

　　一之瀨真希指揮他把自己放在了輪椅上，並從衣架上取下厚厚的外套，「聽木吉君說你有視野範圍很廣的『鷲之眼』，那這次就請你幫我避開醫生和護士吧。」

　　此刻的伊月俊捏了捏輪椅靠背上的扶手，手上的觸感彷彿還沒有散去，女孩子的溫熱和馨香通過五感傳到他的腦海裡，糟糕，好像短時間沒辦法忘記了……

　　**********

　　伊月俊推著一之瀨真希在商店街上走著，他之前問過姐姐關於一之瀨真希的傷勢的事情，姐姐說出於職業道德不能告知，但是通過剛剛在病房裡的接觸也大概能判斷骨折的的地方應該是肋骨和腿上。所以他把輪椅推得很慢，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盡量避開了人群。而一之瀨真希也不像是要買什麼的樣子，她只是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任由伊月俊沒有目的地推著。

　　走著走著，一個手上牽著氣球的小孩突然朝一之瀨真希衝過來，還回頭對身後的小伙伴說著「追上我就把氣球給你」之類的話。

　　電光石火間，伊月俊卡住輪椅，上前把手橫在了一之瀨真希身前。

　　果然，那個小孩子躲閃不及，徑直撞在了他身上。

　　「對、對不起。」孩子看著輪椅上的一之瀨真希，以及正回頭看著他，眼神裡還沒散去那絲緊張的伊月俊，嚇得趕緊鞠躬道歉，飛快地跑了。

　　「多謝啦，伊月君。」一之瀨真希看了看他身後，「你沒事吧？」

　　伊月俊這才發現自己正按著輪椅把對方圈在了自己和輪椅之間，「抱歉。」他悄悄收回手，回到輪椅後，臉上泛起一絲莫名的紅暈。

　　「一之瀨小姐，」商店街吵吵嚷嚷的，伊月俊只能忍著突如其來的羞澀，低頭對她說道，「人多的地方不是很安全，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嗎？」

　　「沒有哦。」一之瀨真希抬頭看著他笑了笑，「伊月君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

　　……

　　在店員的幫助下，兩人順利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要一份特製咖啡凍。一之瀨小姐呢？」

　　坐在伊月俊對面的一之瀨真希看著菜單，有些猶豫不決，「草莓冰淇淋吧。」

　　「不行哦，冷的東西要忌口。」伊月俊脫口而出。

　　一之瀨真希聞言挑了挑眉，「我不覺得吃個冰淇淋比偷跑出來更嚴重哦。」

　　「不可以，」伊月俊意外地有些堅決，「一之瀨小姐的身體還沒恢復。」

　　「這位客人，您的男朋友很關心您呢。」服務員小姐姐在一邊看著兩人的互動，笑眯眯地對一之瀨真希說道。

　　「是啊，那就不要冰淇淋了，我也要一份咖啡凍吧，」一之瀨真希沒有反駁，合上精緻的菜單還給了服務員，支著手托著腦袋看著對面，「這下可以了吧，男朋友先生？」

　　話音剛落，一之瀨真希就看到伊月俊臉色突然紅得滴/血。他抬頭時不小心對上她的眼睛，腦海裡剎那間一片空白，感覺四肢五官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只能僵硬地坐在那裡定定地看著她。

　　「我的年紀比你小，所以不是『先生』的。」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道。


第5章

　　伊月俊看著對面忽然笑出聲的一之瀨真希，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長了嘴，反正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器官，不要也罷。

　　「真是有意思啊，伊月君。」一之瀨真希的語氣中帶著笑意，饒有興趣地張開五指在彷彿入定的伊月俊眼前晃了晃。

　　「抱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道歉。

　　一之瀨真希微微搖頭，「伊月君不需要道歉，反而要感謝你才對。」她拿著金屬的小勺子攪了攪面前的咖啡凍，「今天跟你一起玩得很開心哦。」

　　兩人安靜地吃著甜品，一之瀨真希透過玻璃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在醫院已經一個多月沒接觸過人這麼多的場合了，從前日常的生活到了現在居然讓人莫名產生了世俗的感動。

　　「吶，伊月君，」她忽然從室外收回了視線，「下次能再一起出來玩嗎？」

　　「啊……嗯……」伊月俊不由自主地應道。

　　「那約好了哦，」他不明所以地跟著她的動作往過道一側歪了歪身體，才發覺自己的左手小指在桌下被勾住輕輕晃了晃，「伊月君有空一定要來醫院找我哦。」

　　就算今天已經有了好幾次對視、靠近和肢體接觸，伊月俊依然有些不習慣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所以這次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即使並不算太成功，但還是順利給出了回應。

　　「好。」他紅著臉努力把目光聚焦在面前剩下的咖啡凍上。

　　「就這樣說定啦。」一之瀨真希笑著說道，示意他看窗外。

　　伊月俊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伊月紗織頭頂十字，正從遠處殺氣騰騰地衝過來。

　　「姐？！」他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伊月君，」一之瀨真希喊了他一聲，笑著指了指甜品店另一側的門，「跑嗎？」

　　**********

　　佐佐木綜合醫院骨傷科某單人病房。

　　「嘛，沒想到小俊會做這麼不靠譜的事情。」伊月紗織將一之瀨真希的外套在衣架上整理好，水溫適宜的杯子也適時地遞到了她的手裡，「一之瀨小姐，您的身體是否有不適的地方？」

　　「不必擔心。」一之瀨真希輕啜了一口，「是我在醫院待久了想出去走走，沒來得及告知你，不過這次多虧了伊月君，請伊月小姐回去後代我向他轉達謝意。」

　　「一之瀨小姐，」伊月紗織認真地看著她，眼裡是一之瀨真希看不懂的東西，如果要形容大概是某種叫做母性光輝的什麼，「希望您能遵醫囑，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很注意了，今天連個冰淇淋都沒有買。」

　　「您居然還試圖吃冰淇淋嗎？」伊月紗織瞪大了眼睛，「醫生說了還不能……」

　　「ゾゆゾゆ，」一之瀨真希翻著書頁打斷了她，「不管怎麼樣，反正被伊月君阻止了。」

　　「算他還懂點事。」伊月紗織沒好氣地說道。

　　「所以伊月小姐回去一定要好好誇獎他啊。」

　　「我會替您轉告的……」伊月紗織有些無奈，「不過，拜託你們以後一定不要再做這麼出格的事情了啊。」

　　**********

　　城凜籃球部日常訓練的休息時間。

　　「伊月前輩，你的手臂怎麼了嗎？」黑子哲也問道。

　　「沒事，只是之前有點運動過度。」伊月俊活動了一下肩膀，正常推著輪椅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後來在躲姐姐的時候急著回去，又怕太快了或路上顛簸會傷到一之瀨真希，所以對於輪椅的控制給了手臂太大的負擔。

　　不過還好在醫院門口遇到了木吉鐵平，他幫忙把輪椅收起來先拿回病房，順便給伊月俊兩人打掩護，配合著伊月俊的「鷲之眼」，大家有驚無險地順利返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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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你了，伊月君。」當時剛回到病房的一之瀨真希考慮到伊月俊的反應，可能是想要趕緊避開他姐姐的。

　　於是她一邊道謝，一邊想放開伊月俊的脖子，沒想到卻被他制止了，「等等，先到床上去……」

　　他將一之瀨真希好好地安置在了病床上，確認她身上沒有任何不適後才鬆了一口氣。

　　一之瀨真希看他為了順利帶自己回來，在冬季的寒冷天氣裡都冒著汗，卻對自己出格的行為沒有任何的不滿和抱怨，頓時心情有些複雜。

　　想要避開整個醫院的視線實在是個不容易的事情，伊月俊大口喘息著，試圖平息起伏不定的呼吸。

　　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一些，預料到等姐姐回來的時候免不了一頓臭罵，所以也不敢待太久。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堅持要說完一句話，「下週我會來的，一定。」

　　說完，他當機立斷先告辭了。

　　**********

　　伊月家。

　　晚飯後的伊月俊回到房間裡，正脫掉上衣往肩膀上抹著緩解肌肉酸痛的藥膏，想著下次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去醫院。

　　這時，房間裡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他恍然一驚，明明今天剛從醫院回來，為什麼現在自己就會想著要安排起下一次的行程？

　　伊月紗織推門進來，看著急急忙忙套上了上衣的弟弟，她跪坐在茶几邊，一臉嚴肅，「小俊，今天的事情，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對不起，姐。」伊月俊扯了扯衣襬，在她面前低著頭承認錯誤。

　　「一之瀨小姐雖然恢復得還不錯，可是你們怎麼可以不告訴任何人就往外跑呢？」

　　「是我欠考慮了，當時我只想帶著她出去，」伊月俊沒有說別的，只是更深地低下了頭，「下次不會了。」

　　「是你想帶一之瀨小姐出去的？可是一之瀨小姐說是她……」

　　「是我，」伊月俊直視著姐姐的眼睛，「姐，是我。」

　　「好吧，」伊月紗織看著他的態度，瞭然地沒有再追問，「是誰的主意我不管，但是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好的。」

　　看到弟弟已經做了保證，伊月紗織也沒有再多說，從茶几邊站起了身，正想轉身走出他的房間，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她又回過身來，臉上一陣糾結，「剛教訓完你，真不想說接下去的話……算了算了，」她按了按太陽穴，一副被迫無奈的樣子，「小俊，一之瀨小姐請我代為轉告對你的感謝。」

　　「誒？」伊月紗織看到弟弟的眼神莫名地亮了一下。

　　「嘛，大概就是『這次多虧了伊月君』什麼的……」

　　「謝啦，姐。」他急急忙忙地說道。


第6章

　　Monster的隊伍回國修整了沒多久，又重新開始準備新賽季的訓練。大家來到一之瀨真希的病房，商量之後的訓練安排。

　　「一之瀨到明年一月開始恢復訓練怎麼樣？」

　　「應該是可以的，醫生說情況還不錯。」

　　「三木和遙還是之前的訓練計劃，不過強度要增加。」四島銀藏翻著手中的計劃書，「透的安排比較特別，」他從書頁中抬起頭來，「希望你能暫時去Pramac車隊那邊跟他們一起訓練。」

　　「為什麼？」千家透瞪大了眼睛，「我的訓練不能和大家一起嗎？」

　　「別緊張，只是考慮到他們車隊的一些訓練方法可能會比較適合你。」

　　「可是……」他偷偷瞥了一眼一之瀨真希，對方卻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正坐在病床上跟五十鈴蓮示溝通之後訓練的事情。

　　千家遙注意到了哥哥的視線，但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眸，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

　　慰問完傷患，又大致安排下了訓練計劃，隊員們就打算告辭。

　　「四島先生，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想跟真希講。」

　　「遙？」千家透回頭有些詫異地看著弟弟，「那我也留下來？」

　　「不用，沒關係的，只是有點私事。」千家遙朝哥哥笑了笑，目送大家走出了病房，「吶，真希姐，」他坐到一之瀨真希的病床邊，「你還是跟之前一樣的想法嗎？」

　　「家裡已經跟我斷絕關係了哦。」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如果這個事情跟家裡沒有關係，只是哥他自己的意思呢？」

　　「遙，我應該已經跟你確認過很多次了，該避開的也都避開了，」一之瀨真希笑了笑，「不過透他沒有跟我明確表示過，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千家遙撫額，「真是不中用啊，哥。」他想了想，坐直了身體，「如果哥知道真希姐有了男朋友呢……」

　　「嘛，他肯定不死心地要看真人，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糊弄他，」一之瀨真希擺擺手，「而且我也不想隨便拉一個人下水，畢竟你也清楚你們家和我家這樣的情況……」

　　「所以才覺得實在難辦啊。」千家遙無語地躺在了她的病床尾端，「真希姐，你說哥他是不是就叫做『戀愛腦』？」

　　「.…..嘛，不好說。」

　　「不對，」千家遙忽然驚坐起來，「不就有個現成的人選嘛，我們都認識，而且不用擔心家裡插手……」

　　一之瀨真希馬上反應過來他在說誰，一臉黑線地拒絕，「.…...你是魔鬼吧，他才是個初中生啊……」

　　**********

　　伊月俊到醫院的時候被告知一之瀨真希正在被探視，護士小姐很禮貌地請他暫時等一等。

　　於是他拎著一個紙袋，在病房門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喲，伊月。」木吉鐵平從隔壁的病房裡出來，「你怎麼來醫院了？」他看了看伊月俊手中的東西，「來探視一之瀨小姐嗎？」

　　「啊…….嗯……」伊月俊曲起食指撓了撓臉頰。

　　「誒？真的嗎？」木吉鐵平露出意外的表情，「一開始還以為你是來找我的呢？」

　　「那你剛才為什麼那麼問啦？」

　　「因為看到你袋子裡的是咖啡凍嘛，」木吉鐵平理所當然地攤攤手，「我對所有苦的東西都不是很拿手啦。」

　　「原來如此，這就是對苦的東西很『苦手』吧。」

　　「夠了哦，伊月。」

　　兩人正說著，病房門被打開了。伊月俊看到一個金髮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經過的時候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

　　「啊嘞？這個帥哥是誰？小真希的男朋友嗎？」老爺爺忽然從木吉鐵平身邊冒出來。

　　「爺爺，你不要突然出現啊，很嚇人的啊。」木吉鐵平站起身來跟他控訴道。

　　男朋友嗎……一之瀨小姐的？伊月俊望著那個遠去背影，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手上的紙袋表面出現了異常的褶皺。

　　**********

　　推門進去的時候，一之瀨真希正一臉深思地盯著手機屏幕，「伊月君上午好哦」，她看見了伊月俊進來，遂即放下了手機。

　　伊月俊把咖啡凍放到她床頭的櫃子上，「一之瀨小姐剛剛見客，再出去不會累嗎？」

　　「不會哦，」她自然地朝他伸手，「早就準備好了，一直等著伊月君來帶我出門呢。」

　　伊月俊俯身下去，熟門熟路地避開她還裹著繃帶的傷處，「這次我已經跟姐報備過了。」他把她放進輪椅裡，順手取下衣架上的厚外套和毛毯。

　　他朝一之瀨真希揚了揚手中的毛毯，「今天外面還挺冷的，多帶一條毯子吧。」

　　「好哦。」一之瀨真希正想伸手接過，發現伊月俊已經自然地疊好了毛毯蓋在了她的腿上，還細心地掖了掖。

　　等他站起身來，才發現自己剛剛下意識的動作有些僭越，身邊的空氣在靜默的幾秒裡忽然升高了溫度。

　　一之瀨真希收回了手，順勢扯了扯他外套的衣角，「嘛，多謝啦，伊月君，我們出發吧。」

　　**********

　　「歡迎回家，主人。」幾個穿著女僕裝的貓耳娘聚過來異口同聲地喊道。

　　伊月俊看著面前的蘿莉啊御姐啊群英薈萃，臉紅到恨不得把自己當場挖坑埋掉。

　　輪椅上的一之瀨真希倒是面不改色，第一次來這種主題的咖啡廳，還是蠻新奇的體驗，服務員都穿著各有特色的服裝，風格各異得引人注目。

　　剛剛在街上，也是意外看到這家店的招牌，「感覺蠻可愛的嘛，我們進去看看吧。」

　　女僕們也沒見過兩人這樣奇異的組合，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招呼他們。

　　這時，一個蘿莉女僕站了出來，引著他們走向空座，「主人，這裡請哦。」

　　「多謝啦。」一之瀨真希朝她笑了笑，抬頭提醒伊月俊，「伊月君，不要看得發呆了哦。」

　　「我沒……」伊月俊試圖掙扎，最後還是放棄了，認命地推著她向空座走去。

　　「喂喂喂，什麼情況啊，帶女朋友來女僕咖啡？」

　　「這是什麼男人啊？分明是勇者吧。」

　　「你們看他啊，不會是被女朋友發現是宅男，專門來這裡處/刑的吧？」

　　「他的女朋友也好狠啊，坐著輪椅都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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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好歹小聲一點啊。伊月俊發覺到周圍的宅男們都偷偷看著兩人竊竊私語，第一次恨自己的「鷲之眼」觀察範圍這麼廣。


第7章

　　「吶吶，主人，」蘿莉女僕蹦蹦跳跳地站在桌邊，「主人想讓梨梨在蛋包飯上施什麼魔法呢？」

　　伊月俊好不容易做好了能安穩坐在這家店裡的心理建設，但面對這樣的問題依然有些手足無措。

　　「嘛，那就請梨梨給他愛的魔法哦。」一之瀨真希饒有興趣地提議道。

　　「收到。」女僕舉著番茄醬可愛且認真地蛋包飯上寫了字，「這是梨梨的愛的魔法哦，請主人慢用。」

　　「啊……多、多謝。」伊月俊結結巴巴地道謝。

　　「真是可愛的女僕哦，伊月君不這麼覺得嗎？」一之瀨真希趁他不注意移過來了一杯冰淇淋芭菲，正要對咖啡球下手。

　　「一之瀨小姐，」從一進這家店開始就有些神情不屬的伊月俊這時卻突然反應過來，隔著桌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可以哦，冰淇淋。」

　　「一點點沒事吧。」

　　「不行。」他堅持。

　　「行吧。」一之瀨真希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把玻璃碗往他那邊推了推。

　　伊月俊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面前的芭菲和蛋包飯，卻見她並沒有生氣之類的跡象，不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低低說了一句「我開動了」。

　　冰淇淋芭菲很快就見了底，忽然一之瀨真希指了指輪椅，「吶，伊月君，麻煩你……」

　　「怎麼了？」伊月俊走過去彎腰查看，還沒等他看清輪椅上有什麼問題，衣領就被她一把拽住，裹挾著她的味道的溫潤猝不及防地覆蓋在他的唇上，他瞬間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伊月俊感覺到衣領被鬆開，他有些重心不穩地扶在了桌邊，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呆滯。

　　一之瀨真希懶懶地靠回了輪椅的靠背，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唔，味道還不錯。」

　　她看著彷彿呆住的伊月俊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紅，嘴角不禁上揚，又作勢向他湊了過去，「還好伊月君不屬於生冷……」

　　他像是被嚇到一般忽然後退了一步，手腳都有些顫抖，眼神裡的呆滯變換成了驚惶。

　　還好他們坐的角落並不惹人注意，伊月俊的動作也只引來了蘿莉女僕的禮貌詢問。而他現在根本無法好好回答別人的問題，滿腦子只剩下剛剛那一瞬間的溫暖觸感和占據他所有視線的微顫眼睫。

　　「誒~~」一之瀨真希好整以暇地托著臉看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來對剛剛胡作非為的愧疚。

　　**********

　　繼上次伊月俊來醫院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了，一之瀨真希這才覺得當時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些真的嚇到他了，「看起來明明很受女生歡迎的樣子，沒想到這麼純情。」

　　今天醫生告知她可以回去休養了，於是車隊的大家過來幫她收拾了東西，一起回到了俱樂部。

　　而一之瀨真希不知道的是，她和大家前腳剛走，伊月俊後腳就到了醫院。

　　「是來探望一之瀨小姐的嗎？她今天已經出院了哦。」看到伊月俊在病房裡呆立著，好心的護士特意過來提醒了他。

　　「啊……好的……謝謝。」他回過神來向護士致意，心裡有些莫名的酸澀，明明今天都已經下定決心要為之前的事情尋求一個答案……果然還是沒辦法嗎……

　　房間裡空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她生活過的痕跡。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他又回頭環顧了整個病房，忽然發現床頭的櫃子上放著一個素色的髮圈，不知道是不是它的主人臨走時不小心忘記了。

　　伊月俊走過去拾起髮圈，放在掌心注視了半晌，默默地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

　　「喂，一之瀨，一樓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就都放那裡了吧？」三木武雄扛著她的行李箱問道。

　　「啊，多謝。」被千家遙推著的一之瀨真希隨口應道。

　　「真希姐，你現在不用護工可以了嗎？」千家遙問道。

　　「沒關係，醫生說只要休息好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我都能處理。」五十鈴蓮示接話說道。

　　「麻煩你們啦。」一之瀨真希順手從桌子上順了一份文件，「三月在神奈川有比賽？」

　　「對啊，所以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結束這次全國比賽就要開始GP賽了哦。」五十鈴蓮示從千家遙手中接過輪椅，「聽四島說你們的車都改裝過了，正好在全國大賽上練練手。」

　　「真是手癢啊。」一之瀨真希敲了敲輪椅的把手。

　　這時，安置好行李的三木武雄去而復返，「四島說他正在甜品店，問你們要帶點什麼嗎？」

　　五十鈴蓮示和千家遙紛紛點單。

　　「嘛，有咖啡凍嗎？」一之瀨真希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著問道。

　　五十鈴蓮示想了想，「應該有吧，不過你什麼時候開始愛吃那個的？」

　　「就從住院這段時間開始的啊，」一之瀨真希邊說邊無意識地翻著手中的文件，「反正冷的東西我還在忌口不是嗎？」

　　千家遙皺了皺眉，咖啡凍嗎？好像最近剛剛在哪裡見過，不過是在哪裡呢？嘛，算了，想不起來了，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

　　私立城凜高等學校籃球部。

　　即使打進了IH決賽循環後被其他學校大比分淘汰了，籃球部的大家也依然沒有放棄，還是堅持著每天日常的訓練。

　　「明年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新人加入籃球部呢？」日向順平看著場內為數不多的隊員感慨道，「我們今年可是一個替補的都沒有啊，打得心驚膽戰的。」

　　小金井慎二跑過來撿球，「可是我們還是東京四強啊。」

　　「大笨蛋，拿不到第一全都是失敗的。」日向順平訓斥道。

　　「對不起。」小金井慎二抱著球就跑開了，他經過伊月俊身邊，忽然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誒？伊月，你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伊月俊淡淡地回復道，下意識地扯了扯手腕上的髮圈，想起之前在家的時候，問伊月紗織有沒有一之瀨真希的聯繫方式，姐姐雖然對他的問題表示很奇怪，但遺憾的是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彷彿那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第8章

　　隨著天氣逐漸轉暖，櫻花由南方向北方次第開放，一之瀨真希的傷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甚至已經騎著車在訓練場的賽道上嘗試著跑了幾圈。

　　新改的賽車增加了起步輔助裝置，導致起步前會將避震壓縮到最低狀態，一些性能部件也有了更新，雖然沒有太多的變化，但畢竟和之前的情況有點不同，在時速300公里的狀態下，GP賽的車窄，參賽車輛多，超車場面多，危險性大，出現任何一個細節的變化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全國大賽前一天，Monster車隊的眾人來到了比賽場地神奈川。剛一下車，當地的海風就裹挾著海邊城市特有的腥咸湧到身邊的空氣中。

　　「天氣倒是還不錯，明天不會下雨吧，不然還要更換碳制動盤，挺麻煩的。」一之瀨真希把隊服的拉鏈拉到了頂，伸了個懶腰。

　　「應該是不會下雨的，不過就是海邊城市的濕度比較大而已。」四島銀藏再次查看了一下手機確認後轉身對眾人說道，「好了，大家回去休整一下，過一個小時我們去熟悉一下比賽路線。」他的視線劃過隊中的四位車手，「這次我們一定要拿下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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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當天，一之瀨真希的心情意外地平靜，她活動了一下關節，跨上了車。是時隔半年的第一場比賽啊，她扭頭看了看穿著同樣隊服的三木和千家兄弟，千家透注意到她的視線，頭盔下的眼睛彎了彎，朝她揮了揮手，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大家狀態都不錯，看來都很期待這場比賽啊。一之瀨真希戴上了頭盔，把銳利的琥珀色眼眸藏在了鏡片之後。

　　**********

　　城凜籃球部的隊員們正與海常打完練習賽，意外贏了黃瀨涼太所在的隊伍還是令人激動的。大家正往車站走去，卻在半路被攔住了。

　　「怎麼了？」剛回國沒多久的火神大我問道。

　　「好像是有個比賽，公路這邊封道了。」相田麗子看了看貼在路障上的告示，「我查一下地圖看看怎麼繞路吧。」

　　她的話音剛落，一群人就潮水般湧了過來，在他們面前拉起了終點線，沿途有保衛人員維持著秩序，城凜眾人忽然有些進退不得。

　　「誒？終點就在這裡嗎？所以是有選手要衝線了嗎？」小金井慎二忽然激動了起來。

　　「安靜一點，讓我先看看這是個什麼比賽？」相田麗子又仔細讀著告示，「JMR……這是什麼？」

　　「全國摩托車競速賽。」伊月俊冷不丁地說道。

　　「誒？伊月君還關注這種賽事嗎？」

　　伊月俊沒有回答，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像是在預示著什麼。他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路障邊，正好看到幾輛賽車從遠處疾馳而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其中一輛車上的身影，不會錯的，就是她……

　　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最後一個彎道的貼地轉彎使一之瀨真希甩開了對手，千家遙快速地配合補位，順利將其他選手壓在了身後。

　　成功衝線的那一瞬間，一之瀨真希才鬆了一口氣，她把車停下來，利落地一把摘掉了頭盔，是久違了的勝利啊。

　　「真的是……一之瀨小姐…….」伊月俊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喃喃自語，直到那個選手摘下了頭盔，長髮散落下來，「一之瀨小姐！」他不由自主地朝那邊喊道，可路邊觀眾的歡呼聲蓋過了他的呼喊，她沒有聽到。

　　伊月俊的心像是被誰攥著，隱隱地發疼。他顧不上跟隊友解釋什麼，急切地跑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伊月！」

　　「伊月君你去幹什麼？」大家得不到回應，又擔心伊月俊出事，只能跟上了他的步伐。

　　伊月俊終於跑到了人群盡頭，卻看到一之瀨真希正要從這裡離開，他按著路障再次喊她，「一之瀨小姐！」

　　然而她依然沒聽到。

　　伊月俊緊緊按在路障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他的喉結滑動一下，朝那個方向脫口而出喊道，「……真希！」

　　一之瀨真希終於聞聲轉過了頭。

　　**********

　　再次和一之瀨真希坐到同一張桌子旁，伊月俊的緊張才後知後覺地席捲而來，自己剛剛怎麼就突然喊了一之瀨小姐的名字，他心裡到現在還有些混亂。

　　「一之瀨小姐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嗎？」他斟酌著開場白。

　　「承蒙伊月君關心，完全不影響比賽了哦。」一之瀨真希笑著回答，「不過伊月君怎麼也在神奈川？」

　　「我們跟海常高校有練習賽，正好結束。」

　　「贏了嗎？」

　　「嗯。」

　　「恭喜啦，伊月君。」

　　「該要恭喜的是一之瀨小姐你才是……」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沒什麼營養的話，五十鈴蓮示走進了休息室，一臉開心地徑直說道，「是第一，真希，全國第一哦，對了，遙的名次就在你之後，所以這次我們一個車隊包攬了冠亞，不管怎麼說，還不錯。」

　　「這是你的話，還是四島說的？」一之瀨真希笑眯眯地問道。

　　「我當然覺得我們好到爆啦，『還不錯』這種話也只有四島說得出來。」五十鈴蓮示笑著吐了吐舌頭，「透和三木的名次也還不錯，尤其是透，他這次的速度提升得特別快，真是出乎意料，沒想到Pramac還有點能力，啊，我還要出去去找一下遙，你們先聊。」

　　「所以伊月君找我有什麼事呢？」應付完五十鈴蓮示的一之瀨真希回過頭問道。

　　伊月俊正想開口，休息室的門被忽然推開，一個金髮男人走了進來，「真希……」

　　是上次在醫院遇見的那個人。伊月俊端詳著對方，對方也正看著他，「這位是？」

　　「啊，這位是伊月俊同學。」一之瀨真希給伊月俊指了指那個男人，「這是我的隊友，千家遙。」

　　「你好。」伊月俊話音未落，對方就奇怪地問道，「高中生？」

　　這個高中生好像在哪裡見過，不過他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轉頭跟一之瀨真希說道，「馬上領獎了，下面的人正在找你。」

　　「好哦。」一之瀨真希起身，摸了摸伊月俊的頭，「等我回來再說哦。」

　　一之瀨真希率先走出了休息室，千家遙正要跟上，突然被身後高中生喊住了，「千家先生……」

　　「怎麼了？」千家遙看著站起身來的伊月俊。

　　「雖然很冒昧，但是……」伊月俊直視著他的眼睛，「請問千家先生是一之瀨小姐的男朋友嗎？」

　　對面的高中生面容清秀，雖努力作出沉穩冷靜的樣子，眼神裡卻劃過慌亂，千家遙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絲興趣，「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如果你不是……」他咬咬牙，「我就……」

　　「要追求真希嗎？」千家遙好整以暇地補充道，「但是這個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的哦，小朋友。」

　　「所以……」

　　「如你所願，我不是，」千家遙擺擺手推門出去，「不過嘛，沒這麼容易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勇氣去面對那些了。」本家的那些老頑固，還有……他看了看不遠處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嘛，還是先不告訴哥哥了，這個小朋友的事情。

　　**********

　　全國大賽的頒獎禮果然盛大而喧鬧，伊月俊看著領獎台上的一之瀨真希，心念一動，掏出手機拍了下來。

　　小金井慎二發消息給他，說是大家已經回去了，他回復了一個收到，順手翻到通訊錄，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備註為「真希」的聯繫人。

　　「真……希……」兩個字的發音輾轉在舌尖，周圍紛紛擾擾，眼簾中只剩下抱著獎盃的少女笑得開懷。


第9章

　　還有一個月，世界巡迴賽就要開始了，一之瀨真希本身信奉著勞逸結合的原則，再加上醫生囑咐，除了必要的訓練外，一旦過度就會被五十鈴蓮示叫停，逼著她去休息。

　　「休息什麼的，不知道可以去幹什麼，也很心煩啊。」一之瀨真希把頭盔拋上拋下。

　　「去準備日常用品什麼的也可以啊，」五十鈴蓮示一邊忙一邊隨口說道，「到時候在國外有些東西都不一定買得到。」

　　這時，手機顯示有消息進來，她撈過來一看，「籃球賽，唔，去看看也好。」自語罷，她跳下俱樂部的吧檯凳，「蓮示，我出門了哦。」

　　「路上騎車當心點啦，不是在賽場……」五十鈴蓮示不放心地叮囑道，留給她的是清脆的關門聲。

　　**********

　　等一之瀨真希到體育館的時候，球賽已經開始了。

　　「伊月君在哪裡呢？」她趴在二層看台入口處的欄杆上，「啊，城凜五號啊。」

　　中場休息時間，城凜籃球部休息室裡，伊月俊看了看手機，告知了隊長一聲就往外跑去。

　　通道入口倚著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一之瀨小姐。」

　　「啊，伊月君，辛苦了。」一之瀨真希遞給他一盒慰問品。

　　「多謝，一之瀨小姐。」伊月俊雙手接過，眼底有蔓延的意外，「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應該的。」看少年笑得開心，一之瀨真希一把按在了他的頭上，少年的頭髮異常地軟，搔得她掌心微癢，連帶著心底也忽然泛起一絲莫名的癢意，「吶，之前不是還叫我真希嗎？」她促狹地看著他。

　　伊月俊忽然哽住，那天純粹是心急，但是……

　　「可以嗎？」他低下了頭，碎髮遮住了眼眸，輕聲問道。

　　「可以哦，阿俊。」一之瀨真希看他忽然紅了臉，也沒有再逗他，用手指敲了敲慰問品的盒蓋，「中場休息快結束了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他低聲說道，在轉身的瞬間又補了一句，「可以的話，比賽結束能等我一下嗎？……真希。」

　　**********

　　這一場，城凜順利打敗了正邦。

　　人群慢慢散去，看完比賽的一之瀨真希懶懶地在體育館門口等著伊月俊。

　　「不好意思，久等了……」伊月俊從館內跑出來。

　　「還好，沒有很久。」一之瀨真希問道，「所以阿俊有什麼事要跟我講嗎？」

　　「一之……真希是不是四月下旬就要出國去比賽了？」

　　「對哦，四月到十一月應該都在國外，不過茂木那裡也有一場比賽，到時候會回國。」一之瀨真希想了想，「當然前提是前幾站都順利通過啦。」

　　「真希的話，一定可以的。」

　　「借你吉言啦。」

　　「我是真心的，」伊月俊認真地說道，「我真的這麼覺得。」

　　「那你們也要加油哦，要拿到全國第一啊。」

　　「我們會努力的，」少年堅定地應道，遂即又躊躇了一會兒，「明天，真希有空嗎？」

　　一之瀨真希看了看手機中的訓練安排，「上午可以哦，下午要訓練。怎麼，」她忽然湊到了伊月俊面前，「阿俊要跟我約會嗎？」

　　「約、約、約會……」隨著她的突然靠近，正好颳來一陣輕柔的夜風，霎時間少女的氣息撲面而來。

　　伊月俊定了定神，看到少女的瞳仁裡倒映除了小小的自己，有些艱難地開口，「可以嗎，約會？」

　　**********

　　第二天，伊月俊早早醒來，在鏡子前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白色的襯衫，會不會有些太隨意了？他暗暗想道。

　　「小俊，你在幹嘛？」伊月紗織觀察了弟弟許久，「今天特別在意外表呢，要去約會嗎？」

　　「哈？姐你……」伊月俊驚得差點跳起來。

　　「哥哥有女朋友了嗎？」伊月里美邊吃著早餐邊問道。

　　「還……沒有……」伊月俊支支吾吾地回答。

　　「原來如此，因為小俊沒有化妝，所以才不能成功啊。」

　　「姐，這個梗老媽用過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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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確認了穿著，伊月俊在房間裡焦急地看著時間，緊張到不知該盼著時間快些走還是慢點走。

　　「滴滴」手機響了兩聲，他趕緊抓起來一看，是真希發來的消息，他摒住呼吸點開了消息詳情界面，但看完內容，他的肩膀就耷拉了下來，只見手機屏幕上明晃晃地只有一句話：臨時有事，無法赴約了，抱歉。

　　**********

　　回到本家老宅的一之瀨真希有種說不出的煩躁。她環顧四周，這個一年多不曾回到的家裡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卻散發著隱隱陌生的氣息。

　　不一會兒，一之瀨文夫由百代瑞穗攙扶著走了出來。

　　雙方都靜默著，最後還是一之瀨文夫率先忿忿地拍了一下桌子，「沒規矩，見到長輩都不喊嗎？」

　　「不知道一之瀨先生有何指教？」真希並不在意他的怒火，只是百無聊賴地撥弄了一下面前的茶具。

　　「一之瀨先生？」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我已經不配被你叫一聲爺爺了嗎？」

　　「有事趕緊說事。」她不耐煩地說道，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擺明了不願意溝通。

　　「不孝子，」一之瀨文夫被她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對面兩家都是兒子，今天你必須定一個聯姻。」

　　「我拒絕。」真希不假思索地回答。

　　「大小姐，千家的長子囑意您很久了，不失為一個好的……」百代瑞穗伏下了身子。

　　「你如果不願意，赤司家的也不是不行。」一之瀨文夫目光銳利地盯著孫女，比起千家的兩個兒子，她一直對赤司家的孩子更好些，雖然有點年紀差，但也並不影響什麼。

　　「真是厲害了，一之瀨先生，」真希譏諷地笑出了聲，「這個世界上只剩下這兩家有男人了是嗎？你沒有三個孫女也太可惜了，不然三大財閥的關係會更加牢不可破吧？」

　　「混賬。」老人怒目而視，卻被孫女輕飄飄地揭過，「一早就說了，我對你們之間的事情沒有興趣，完、全、沒、有。」她一字一頓地說完，起身就要走出家門，「順便說一句，你們這群噁心的大人，不要去打擾阿征。」


第10章

　　街道上的人們看到一輛摩托在主幹道上飛馳而過，紛紛側目。

　　一之瀨真希並沒有在意這些視線，她心裡的煩躁無可釋放，千家的兩兄弟裡，遙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只有透一直讓人很頭疼，另外就是阿征……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自從赤司太太去世之後，阿征的情況就有些奇怪了，那段時間她上門去赤司家的頻率很高。但是征臣叔叔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和之前一樣要求兒子完美地完成任何事情。直到阿征上了國中，跟她的接觸驟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偶爾見到的幾次總是讓她覺得阿征的行為跟之前判若兩人。

　　只是誰又是正常的呢？她想了想自己，苦笑一聲，將車隨意停在了路邊，伸手摘下了頭盔，摸著外套上的口袋，明明剛才有塞一包煙進去的……

　　正當她叼出一支煙，還沒來得及找打火機，伊月俊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真希？」

　　他剛剛在街角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車上的身影也有些眼熟。對方把車停在了這附近最偏僻的一條街上，怎麼說都有些奇怪。

　　於是伊月俊快走了幾步，跟了上去，果然是一之瀨真希。

　　一之瀨真希抬眼看了看他，沒有接話，伊月俊直覺她的狀態有些不太對。

　　「真希，你怎麼了？」他站在車邊，略比她高出半頭。

　　「有火嗎？」一之瀨真希沒有回答，只是皺了皺眉，整個人都充斥著低氣壓的情緒。

　　少年並沒有對她的態度表示什麼不滿，只是眼裡溢滿了擔憂，「沒，」他還想說些什麼，「真希你……」

　　「好囉嗦啊，阿俊。」一之瀨真希偏頭拿掉了煙，一把拉著他的衣領，不由分說堵上了他的嘴。

　　是極淡極淡近乎於無的煙草味，少女的手挨著他的鎖骨，有冰涼的觸感。手這麼冷，是騎車的時候風颳的吧。伊月俊有些震驚自己居然還能分心想這些。

　　微涼的雙唇在研磨間緩緩染上了暖意，一之瀨真希才彷彿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她皺著眉放開伊月俊，「抱歉，是我……」

　　誰知少年並沒有給她說完話的機會，上前一步把她摟進了自己懷裡，她的話音悶悶地結束在他的胸口。

　　少年薄薄的肌肉下有蓬勃跳動的心臟，明明是比自己小兩歲的高中生，一之瀨真希卻在這個擁抱中汲取了一絲安全感，她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

　　許久，伊月俊鬆開了她，他的臉上依然有些泛紅，「現在……好點了嗎？」

　　「嗯。」一之瀨真希輕笑，「吶，阿俊，本來約好上午的，現在也沒辦法了，要不然下午去看我訓練？」

　　**********

　　Monster車隊的訓練場占地不小，一之瀨真希將伊月俊帶到了俱樂部，換了一身賽服，找到五十鈴蓮示，「我有個朋友過來，等等你安排一下。」

　　「朋友？」五十鈴蓮示好奇的重複道，她往大廳望了望，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上次全國比賽那個小朋友？」

　　「嗯。」一之瀨真希隨口應道。

　　「這算不算你帶男人回來啊？」五十鈴蓮示促狹地懟了懟她，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真是難得你……」

　　「算吧。」

　　一之瀨真希冷不防地回答道，把五十鈴蓮示的話噎了回去。

　　五十鈴蓮示不小心被自己嗆到，連連咳嗽了幾聲，這才瞪大了眼睛，「你跟小朋友談戀愛了？」

　　「這倒是還沒，」一之瀨真希歪頭想了想，「對了，幫我找一下遙。」

　　「正好，他在樓上，我去叫他。」說完，五十鈴蓮示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過去，經過伊月俊的時候還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怎麼了，真希姐？」不一會兒，千家遙就走了過來，「那個是伊月君吧，他怎麼來了？」

　　「所以我才來找你，」一之瀨真希下意識地擺弄著手裡的頭盔，「讓透離遠一點。」

　　「怎麼？」千家遙挑了挑眉，「你們在一起了麼？這就開始保護你的小朋友了？」

　　「廢話什麼，如果你想我跟你哥哥在賽前就鬧出點什麼……」

　　「安啦安啦，哥他不在隊裡，去Pramac那邊了。」千家遙攤了攤手，「等等我再找個理由讓他晚點回來。」

　　「真是麻煩……」一之瀨真希嘆了口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到時候你哥哥的事情你就自己搞定吧。」

　　「你這話說的好像這件事跟你無關一樣。」千家遙撇撇嘴。

　　「是，那我現在就聯繫家裡說要跟千家的次子結婚你覺得怎麼樣？」一之瀨真希眯了眯眼睛。

　　「……大可不必。」

　　**********

　　伊月俊第一次現場看場地賽，巨大的訓練場中，一之瀨真希和千家遙配合著在賽道上不停地加速，有飛揚的塵土在空氣中被撕裂開來，摩托的轟鳴聲震得心臟像是要跳出胸腔。每一次經過彎道都接近貼地，兩人卻沒有絲毫的減速。

　　「怎麼樣，伊月君？」五十鈴蓮示笑眯眯地站在少年身邊，「刺激嗎，這個項目？」

　　「看著有些危險。」伊月俊有點擔心地看著場中二人。

　　「安心點，這個運動致死率不高的喲。」

　　伊月俊無語地看著對方的笑臉，什麼運動會用「致死率」這種詞來讓人放心啊？

　　「伊月君在和真希戀愛嗎？」雖然之前被一之瀨真希模模糊糊地否認了，但五十鈴蓮示還是有些不死心。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伊月俊有些猝不及防。

　　五十鈴蓮示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裡當下有了計較，「其實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真希的啦，如果你不是其中之一也沒什麼……」她故意用一種令人遐想的語氣慢慢說道。

　　「喜歡的。」伊月君盯著賽場中的那個身影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聞言，五十鈴蓮示偷偷笑出了聲，「原來如此，那我也告訴你一個消息吧，」遂即神神秘秘地捂著嘴低聲說道，「你是真希帶回俱樂部的第一個男人哦。」

　　話音剛落，她如願以償地從伊月俊眼中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情緒。

　　真好啊，好像是個不錯的孩子。她想。


第11章

　　世界巡迴賽開賽在即，Monster車隊整裝待發。

　　「遙，最後的清點交給你了。」一之瀨真希說著就打算出門，「我有點事情。」

　　「喂，你這也有些過分了吧。」千家遙在背後大聲抱怨，「下次比賽不配合你了哦。」

　　一之瀨真希伸出手指指著他的方向，「希望你說到做到哦。」

　　「真希，其實我也……」千家透以為兩人要吵架，正要上前解圍。

　　「好啦好啦做不到啦，」千家遙一把勾住了哥哥的脖子，「沒辦法，誰讓我們都是真希姐你的好弟弟呢，哥你說是吧？」

　　「遙，我……」千家透看著推門的一之瀨真希，卻沒有再往下說。

　　「哥，真希姐跟我們不一樣哦。」千家遙看她已離開，放下了手臂，意有所指地說道，「什麼家裡的這話那話的，你也少放在心上吧。」

　　「可是三家之間就是那樣的意思吧。」

　　「你也說了是三家，」千家遙懶懶地攤在沙發上，「真希姐她啊，從小就更親近赤司家那個啊，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嗎？」

　　他看著哥哥的臉上有不好的神色，依然頂著壓力沒有停下話頭，「就算是她規規矩矩按要求選，也只會選小征吧，更何況她現在……」

　　「即使是我願意跟她一起放棄家裡的安排，這都不行嗎？」

　　「不行的，」千家遙坐直了身體，臉上掛上了嚴肅的表情，「哥，我們能離她最近的位置，就是安安靜靜做個弟弟。」

　　**********

　　「真希，五十鈴小姐說你最近的飲食不能亂來哦。」伊月俊按下了她指向冰淇淋的蠢蠢欲動的手指。

　　「你才去了俱樂部幾次，這就已經變成蓮示的眼線了嗎？」一之瀨真希擺出無語的表情。

　　「我可沒有被五十鈴小姐畫在臉上哦。」

　　「反應好快啊，阿俊。」一之瀨真希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冷笑話也很需要技術的。」

　　「多謝誇獎，但是，」伊月俊轉頭對店裡的小姐姐說道，「不要剛剛的冰淇淋了，不好意思。」

　　一之瀨真希趁別人不注意，壓低了嗓音，「吶，阿俊這麼愛管我，」她挑了挑眉，嘖了一聲，「要是真的交往了，我不是就會很沒地位了嗎？」

　　「真希你在亂說什麼啊。」伊月俊一手捂著臉，低聲地反駁道，卻有紅暈從指縫間不經意滲了出來。

　　「嘛，難道阿俊的意思是交往了就不會管我了？」

　　「不是！」

　　「那就是不想和我交往唄。」一之瀨真希一邊說著隨意揣測的話，一邊忍不住笑了出來。

　　伊月俊明白她又在開玩笑，心裡有些氣惱，拉住一之瀨真希的手臂就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嘛……」看一之瀨真希眼神四下亂飄，伊月俊一把將手撐在了牆上，遮住了她的視線，「我……」

　　這時，有別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伊月俊回頭看見有一對年輕人正從身後的建築裡走出來，那兩個陌生人偷偷瞥眼看他們，女生捂著嘴冒出嗤嗤的笑聲。他定睛一看那個建築大門上掛著粉紅色的霓虹招牌，明晃晃地昭示著那是一家情人酒店。

　　而他們兩人就與這家酒店的大門相隔不過兩三米。

　　伊月俊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眼神都不敢再聚焦在她臉上，少年遇上這種事情還是慌亂了起來。

　　「ゾゆゾゆ~」一之瀨真希捏了捏他的臉讓他回過神來，「別緊張，阿俊，」她忽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等我比完賽到時候就帶你來哦。」

　　伊月俊別開臉不說話，通紅的耳朵像是要燒起來，於是一之瀨真希伸手把他掰回來，順勢捂住了他的耳朵。

　　微涼的手心給耳朵稍稍降了溫，伊月俊看著她的笑容，忽然遮住了她的眼睛。

　　糟糕，不能再看了。

　　**********

　　「真希，心情很好哦。」五十鈴蓮示壞笑著朝她靠了靠，「昨天開始就這個樣子了，是發生了什麼嗎？」她特意避開大家偷偷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的人很有意思。」

　　「哦~這個『有的人』說的是伊月君嗎？」五十鈴蓮示笑著反問。

　　「嗯，」一之瀨真希坦然地應道，「如果這次拿到冠軍……」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五十鈴蓮示瞭然，「好啦，那就先預祝你成功吧，比賽也好……男人也好。」

　　「多謝啦。」

　　兩個女生互相碰了個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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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要世界巡迴，所以GP賽的賽程還是很緊的。從四月底的葡萄牙站開始，歷經西班牙、法國、意大利、加泰羅尼亞、德國、荷蘭、芬蘭、英國、奧地利、聖馬力諾和阿拉貢，終於在九月底到達了日本站。

　　「快半年沒回國了，大家有什麼感想嗎？」五十鈴蓮示下了飛機，盡情地伸了個懶腰。

　　「不知道今年的茂木會不會要求換碳制動盤。」三木武雄說道。

　　「三木可真夠不解風情的。」一之瀨真希嘲笑道。

　　「吶，四島，這場結束了能休息幾天嗎，剩下那場在泰國吧，又不用倒時差。」千家遙插著腰跟四島銀藏交涉著。

　　「不能放鬆啊，最後四場一鼓作氣會比較好吧。」千家透提出自己的意見。

　　「按照賽前的訓練計劃來吧，不能太放鬆，但還是要勞逸結合，」四島銀藏說道，「回國了休息一下也好。」

　　「今晚就去好好吃一頓吧。」五十鈴蓮示興奮地舉手。

　　「不行，等等回俱樂部休息，晚飯之後復盤之前的比賽。」四島銀藏毫不留情地回絕。

　　「不要嘛，四島真是惡鬼。」

　　「可是蓮示你這樣子很像是『餓鬼』哦。」一之瀨真希忽然接話道，

　　「哇，好冷啊，不要在這種時候說諧音梗冷笑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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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回了熟悉的床，一之瀨真希有種馬上可以陷入睡眠的衝動，不過等等還有晚飯和比賽復盤，「四島果然是惡鬼啊。」她喃喃自語，順手拿起了手機。

　　「滴滴」伊月俊的手機顯示有來電，但它兀自在書桌上響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回應。


第12章

　　伊月俊洗完澡回到房間裡，躺在床上習慣性地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真希」兩個字出現在屏幕上。

　　雖然之前都有在聯繫，一之瀨真希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發當地的照片給他，賽前賽後也都會發信息聊天，但是這次居然打了電話過來，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捂住了自己的加速的心跳，拇指放在回撥鍵上，終於按了下去。

　　那邊響鈴沒多久，一之瀨真希就接了起來，她別的什麼也沒說，只是在那頭笑了笑，「十分鐘，街角公園。」之後還沒等伊月俊說什麼便掛斷了電話。

　　伊月俊深吸一口氣，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他飛快地穿上了外套，跑下了樓。

　　「誒，哥哥你幹什麼去……」伊月里美正在冰箱裡找東西，就看到自己的哥哥衝向了玄關。

　　「啊，里美，晚安。」伊月俊說完就跑走了。

　　「什麼嘛，這麼晚出門，而且怎麼也不該是說晚安的吧。」里美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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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月俊到達街角公園附近的時候，四周已是萬籟俱寂。他身上微汗，深深喘了口氣，慢慢走過去，心跳卻不斷加快。

　　公園停車位上有一輛他熟悉的摩托，倚著它的人影前有小小的紅光在一明一暗。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從她唇間拿過了那隻點燃的煙。

　　指間有微微的濡濕感，他鬼使神差地抿住了那個位置，卻被一口煙辣到了喉嚨，不住地咳了起來，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突兀。

　　對面的少女失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抽煙什麼的，不合適你吧，這位城凜的風紀委員。」

　　他好不容易緩了過來，煙味辣得他眼角微紅，咳得溢出生理性的淚水，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下意外有種美人垂淚的破碎感。

　　一之瀨真希為他拭去水漬，托著他的臉貼上了他的唇，輾轉了片刻，把煙草的味道渡了過去，「不能抽煙的話，就這樣給你過個癮好啦。」

　　她笑著說完，把煙在垃圾桶上的石英砂裡按滅，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半年沒見了，是日思夜想的人啊，伊月俊顧不上羞澀，緊緊地把她摟進了懷裡。

　　秋天夜晚的公園，連蟲鳴聲都零落了，不遠處的路燈照著小小的一方空間，一之瀨真希能聽到他的呼吸，少年的溫暖透過擁抱傳達到了她的身上，熨帖了四肢百骸。

　　「好想你。」他在她耳邊輕輕說道，聲音帶著微澀的沙啞。

　　一之瀨真希有些意外他在見面之後的這第一句話，明明雙方還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本以為這孩子說不出這類稍顯露骨的話呢……

　　但她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靠在他身上，給出必要的回應，「我也是。」下一秒摟著她的手臂更往裡緊了緊，像是要把她永遠地留在身體裡。

　　**********

　　日本茂木站的比賽結束得很順利，泰國站要到十月初才開始，中間大約有一週的時間休整。

　　「還有泰國、澳大利亞、馬來西亞和瓦倫西亞，感覺也很快啊今年的比賽。」千家遙一邊刷著手機一邊說道，「去年真是可惜了。」

　　「想這麼多幹什麼，今年贏就可以了嘛。」一之瀨真希跟他同一個姿勢癱在沙發上。

　　「冠軍！」

　　「冠軍！」

　　五十鈴蓮示看著兩個懶洋洋的人舉著手在那裡喊口號，心中十分無語，「我們會提前兩天去泰國哦，最後幾站了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

　　這時，門被推開了，千家透走了進來。

　　「啊對了，透你……」五十鈴蓮示正要說什麼，卻看到千家透身後的另一個身影。

　　「伊……月君？」

　　千家遙同一之瀨真希對視一眼，雙雙從沙發上站起來，室內的空氣一時間有些凝滯。

　　「啊，他說他找真希，我就帶進來了。」千家透攤了攤手，「而且他好像認識我……」

　　「啊哈哈哈哈哈，」千家遙反應很快，「是認識我啦，真是的。」他上前一把勾住了伊月俊的脖子，「年初的全國大賽認識的，對吧真希姐。」

　　「嗯，上次忘了跟你說了，遙他有個孿生哥哥。」一之瀨真希下意識地擋在伊月俊面前。透的話，暫時還是瞞著吧，跟他之間的事情還沒處理好，如果提前讓三家那邊知道伊月君的存在什麼的，多少會影響他的吧，畢竟還只是個高中生……她心裡有些煩躁。

　　**********

　　「遙，就是他吧。」走出俱樂部大廳的千家透冷不丁地問道，「真希喜歡的人。」

　　「啊？不會吧。」千家遙裝傻道。

　　「你不用這個樣子，」千家透看著陽台外，陽光不知道從哪裡被反射過來，刺得眼睛生疼，「我看得出來。」剛剛她下意識地擋住了自己看向那個少年的視線，所以她知道自己喜歡她了，而且，他悲哀地想，她還擔心自己會傷害到那個人。

　　「哥……」千家遙嘆了口氣，「抱歉。」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千家透額頭貼著玻璃，「我只是有些不死心。」

　　「誒？」

　　「上次我回家找爸媽了……」他扯了扯嘴角，「文夫先生應該已經跟她提了這件事……」

　　「是賽前嗎？」千家遙的眼皮跳了跳，想起那天一之瀨真希火大地從他手裡奪了一包煙就出了門。

　　「看起來你應該知道了。」他苦笑著，「我才發現我做錯了，明明她這麼想脫離本家的管束，這個做法應該把她推得更遠了吧。」他聲音沉沉，「我以為小征不在她身邊之後，只要我能代替他……」

　　「嘛，小征他，在真希姐心裡應該也一樣只是弟弟吧。」千家遙乾笑著想恢復一些氣氛。

　　「所以這個少年真的打擊到我了啊。」千家透轉身看著弟弟，「你去告訴真希吧，她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家裡，請她放心。」

　　**********

　　「真希，突然拜訪給你們添麻煩了嗎？」伊月俊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阿俊什麼時候來都是被歡迎的哦。」一之瀨真希給他端來一杯咖啡，「所以這次找我是因為什麼？」她順勢摸了摸他的頭，「又想我了嗎？」

　　少年捧著咖啡杯，藏住自己的臉，輕輕地應了一聲。

　　一之瀨真希托著臉看著他，良久，他像是終於受不了她的視線，「你們什麼時候出發去下一站比賽？」

　　「兩天後哦，去泰國。」她坐沒坐相地舒展了一下身體。

　　「那這個……」伊月俊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御守，「送給你。」

　　寶藍的布面上醒目地繡著「勝利」二字。

　　「多謝啦。」一之瀨真希把御守放在掌心裡，「會贏的。」

　　「我會一直關注真希的比賽消息的。」少年認真地承諾道。

　　「那你們參加冬季杯的消息也要及時跟我講哦，」一之瀨真希笑著湊近了他，「在國外不方便，但是我也想知道阿俊的事情嘛。」

　　「嗯……」伊月俊受不了那個笑容的溫度般微微別開了臉，嘴角卻悄悄上揚。


第13章

　　「真希，那個千家透先生，」伊月俊踟躕了一下，還是決定問清楚比較好，「為什麼讓你跟遙先生很緊張的樣子？」

　　「嘛，我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哦，啊對了，還有一個弟弟。」一之瀨真希比了個「四」的手勢，「然後我們發現透好像有些喜歡我。」

　　「那真希你呢？」少年有些緊張地攥緊了手，「你怎麼想？」

　　「實在是很難去喜歡弟弟啊，」一之瀨真希苦笑，「我一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難道是小時候我對他做了什麼嗎？」

　　「小時候啊，」房門忽然被推開，千家遙隨意地靠在門框上，「明明我跟哥哥長得一模一樣，你倒是愛帶著他們兩個作弄我……」

　　「喂，不要扭曲你的記憶好嗎，阿征年紀太小，透又是很乖的性子，還不是因為你會欺負他們。」

　　「所以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吧，哥哥他會憧憬你。」千家遙說得篤定，卻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不過真的會持續這麼久嗎，小時候的影響？」

　　「是執念啊。」他幽幽地自問自答，「好複雜，搞不懂。」

　　「我也很搞不懂，」一之瀨真希一把將坐墊砸向了他，「什麼時候你能這麼隨便地進我房間了？」

　　**********

　　伊月俊離開的時候，在俱樂部拐角遇到了千家透。迎面而來的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我啊，喜歡真希很久了。」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千家透突然說道。其實在自己心裡事情明明應該是順理成章的啊，自己跟真希。可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在剛一見面時就熟稔地喊他「千家先生」，他卻從來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他不動聲色地問了幾句，情緒卻崩潰在對方一句「真希之後的比賽麻煩千家先生的照顧了。」

　　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來替真希拜託我。這句話即將衝口而出的瞬間，他腦中忽然閃過弟弟的話，是了，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資格。

　　伊月俊停下了腳步，兩人之間的沉默又蔓延了一會兒。

　　「我很喜歡真希。」伊月俊直截了當地說道，「從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了。」

　　「可是，我喜歡得很早啊，比你早多了。」千家透回想起小時候大家相處的一幕幕場景，心中酸澀，「你這種淺薄的喜歡怎麼能比得上。」

　　「抱歉，千家先生，我不認為時間的長短能作為這個的判斷依據。」少年連反駁也不卑不亢。

　　「你……」千家透垂下了眼眸，「她家裡不會同意你們的，何必要吃力不討好。」

　　「其實我猜到了，千家先生和真希的家庭應該跟普通人很不一樣，」伊月俊頓了頓，「但是沒關係，只要真希願意，其他的我都會想辦法…….」

　　「真是異想天開。」千家透眼神銳利地看著他。

　　「……況且，真希會保護我的。」伊月俊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理所當然地補充道。

　　「真希沒告訴你嗎？我們家裡有約定的，」他內心裡因少年的這句話掀起了巨浪，嘴上卻依然不死心地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我或者另一個男人成為她的未婚夫吧。」

　　「可是真希她不願意。」

　　這句話讓千家透不由得愣了愣，「你沒想過你們可能根本沒辦法違抗本家嗎？」

　　「沒有絕對不行的事情吧。」

　　「如果本家/逼/她離開你呢？」他執拗地尋求一個答案。

　　「真希不會的，」伊月俊靜靜地直視著他，「真希喜歡我。」

　　**********

　　「吶，遙，我好像知道了。」千家透舉著一罐啤酒，癱坐在房間的地板上，「是真的輸了啊，徹底地。」

　　「哥……」千家遙試圖從他手上奪下酒，卻被他揮手打開。

　　「真的是旁觀者清啊，遙你呢，該說的都說了，該勸告我的也都勸告了，應該是希望能有點用的吧。」他努力組織著語言，「真希她已經避嫌成這個樣子了，訓練啊什麼的都只找你和三木，還明裡暗裡地說不會聽家裡安排什麼的，她應該很苦惱吧，我怎麼還不跟她告白，她也好直接點拒絕我啊什麼的。」

　　「遙，真希她肯定跟你這樣說了吧，」酒精作用下泛紅的臉上蜿蜒過水漬，「其實我都知道的啊，所以才不敢說出口啊，說了肯定會被拒絕的嘛，所以只要不說，就不會得到這個結果啦，我啊，不過就是、就是沒辦法死心而已。」

　　「可是，原來被、被她喜歡是這樣子的啊，那個孩子他很信任、很信任她，一點動搖都沒有……」千家透不受控般笑出了聲，淚眼迷濛，「喂，遙，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抓著弟弟的衣袖，低低地哽咽，「無論我說什麼，他都堅信真希會喜歡他啊。」

　　**********

　　「透他已經休息了嗎？」一之瀨真希問道。

　　「嗯，好像是你的小朋友跟他說了什麼，伊月君的出現大概真的打擊到他了，」千家遙苦笑道，「不過也好，這種事情都是長痛不如短痛。」

　　「抱歉。」

　　「沒必要啦，喜歡不喜歡什麼的，也不需要道歉。」千家遙回頭看了一眼哥哥的房門，「只不過嘛，要是說我對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倒也是不太可能，畢竟現在難過的那個人是我自己的親生哥哥，」他看著一之瀨真希，扯了扯嘴角，「所以有時候還是覺得真希姐你啊，真是過分呢。」

　　他深深嘆了口氣，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明明哥哥他這麼好，為什麼你就是不喜歡他，明明只要你喜歡他，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了啊。」

　　「嘛……不過這對你也是很過分的要求了啊，明明你就是一點點、一點點都不喜歡哥哥，又怎麼能強迫你呢，也不是所有喜歡都能獲得回應的，本來這件事你就很無辜啊。」他接著說道，「這件事不能怪你，不能怪伊月君，只是哥哥他自己的事情，喜歡和不喜歡本來就不是能說清楚對錯的事情啊。」

　　**********

　　「真希，透先生他還好嗎？」電話那頭的伊月俊的聲音裡有些忐忑。雖然當時他表面上很冷靜，心裡卻緊張得不行，不知道有些話會不會不太合適。

　　「沒事，不用擔心。」一之瀨真希安慰道，「阿俊只是說了自己心裡想說的而已。」

　　「真的沒事嗎？」他還是有些惴惴的。

　　「嗯，」一之瀨真希笑著說道，「不然你再來一趟確認一下？」

　　「那就不用了。」少年小聲地說道，換來對面抑制不住的笑聲，「喂，真希……」他不滿地喊了她一聲。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的語氣中還是帶著笑意，「我們阿俊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啊。」

　　「其實……我今天過去，還想跟你說一件事情的。」他猶猶豫豫地說道。

　　「什麼？」

　　「嘛……還是當面說吧。」他像是把自己埋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裡，聲音模模糊糊的。


第14章

　　五十鈴蓮示急沖沖地闖進了一之瀨真希的房間，「醒醒啦，真希。」

　　「怎麼了？」午睡被吵醒的她有些沒好氣地問道。

　　「泰國站那邊聯繫我們說有賽車出了點問題，讓我們提前過去檢查。」

　　「四島怎麼說？」

　　「已經在看最近的航班了。」

　　「好。」一之瀨真希知道這種突發事件的出現不是能夠耍脾氣的時候，於是她翻身起來開始收拾行李。

　　等一切都準備妥當、核檢完畢後，她才掏出手機發消息給伊月俊，遂即跟著大家上了駛向機場的車。

　　……

　　當伊月俊看到一之瀨真希的消息時，城凜正好要開始日常的部活。

　　他趕緊跑向休息室，找到了日向順平，「隊長，我臨時有事，今天先早退了。」說完，不等日向順平發話就拎著包跑出了體育館。

　　「喂，伊月那傢伙，搞什麼啊。」日向順平滿臉黑線。

　　「伊月之前都不會早退的，看他那樣子，應該是真的有什麼急事吧。」已經歸隊的木吉鐵平替他解釋道。

　　……

　　正在機場的車隊眾人已陸續進入候機室。

　　「怎麼會突然出事？」一之瀨真希皺著眉，「當地的安排沒做好？」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可能要等到了之後再檢查了。」四島還在忙著聯繫相關人士，握著手機往人少的角落走去。

　　「這麼急著走，機票都買不到，所以三木和五十鈴要飛下一班是嗎？」千家遙打了個哈欠向外面走去，「不管了，好睏，我去買個咖啡。」

　　候機室裡安靜了下來，千家透看著身邊隔著一個座位的一之瀨真希，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後卻還是沉默了。

　　「吶，透，」一之瀨真希歪著頭看他，「要幸福啊。」

　　她沒頭沒尾地說道。

　　對方安靜了許久，久到一之瀨真希以為他沒聽到。

　　「你也是。」他沒有轉過頭來，只是低低地說道。

　　**********

　　遠遠地看到機場的飛機升降起落，伊月俊的心裡有些焦急，他一邊用手機聯繫著一之瀨真希，一邊跑進候機大廳。可是人來人往的候機大廳裡，手機卻一直沒有傳來接通的聲音。

　　「請飛往泰國的航班XXXXX的乘客盡快登機。」廣播突然響起，伊月俊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努力地在視野範圍中尋找著熟悉的身影。

　　「伊月君？」

　　他聞聲趕緊回頭，五十鈴蓮示和三木武雄正朝他揮著手。

　　「真希呢？她在哪裡？」顧不上寒暄，他大口喘著氣問道。

　　「他們應該在登機口排隊了，我們剛辦完託運，現在也正要過去。」三木武雄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一把扯過他，「快走吧，不然他們登機了就趕不上了。」

　　「多、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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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機口的隊伍漸漸變短，一之瀨真希正跟千家遙抱怨著，「走得這麼急，手機都沒充電啊，真是煩。」

　　千家遙翻著包，「吶，我好像也幫不上你的忙了。」

　　「算啦，正好午睡被打擾了，去飛機上補眠得了。」

　　正說著，她好像瞥見了三木武雄帶著伊月俊朝這裡趕來，沒多想就將手裡的包塞給了千家遙，「遙，你們先登機，我馬上就來。」

　　「誒？」千家遙還沒反應過來，她就逆著人/流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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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了，三木先生。」伊月俊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環顧四周，祈禱著一之瀨真希還沒登機。

　　來來往往的人影穿梭在候機大廳裡，銀白的機身隔著窗戶像安靜的巨大飛鳥，有多少故事在這裡結束，又有多少感情從這裡開始，他的急切不可抑制，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在哪裡，真希，你在哪裡……

　　「阿俊。」像是他的祈禱得到了回應，她的聲音隔著喧鬧的人群傳來。伊月俊剛直起身子就看到那個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真希，」他帶著不可置信的欣喜，伸手將她拽進了懷裡，緩了緩自己的呼吸，「真希，聽我說，」他摸了摸她的頭髮，語氣鄭重，

　　「如果在冬季杯拿到冠軍，我們就交往吧。」

　　**********

　　泰國站結束，雖然全員進入了下一站的比賽，Monster車隊裡的氣氛卻並不是太好。

　　「透……」五十鈴蓮示一臉擔心地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四島銀藏制止了，除了千家遙之外的所有人都跟在四島的身後離開了休息室。

　　「哥，比賽的時候你根本沒有集中注意力吧？」千家遙沒有一絲拐彎抹角地說道。

　　「我不知道。」千家透低沉地回答。

　　「你不會要告訴我，因為真希姐的事情，你就要打算放棄GP賽了。」

　　「遙，你還記得嗎？之前是因為真希，我才打算來參加GP的，」千家透看著窗外，「如果陪伴沒有意義，我不知道該以什麼目的繼續下去。」

　　「你覺得這兩年裡的所有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嗎？」千家遙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我們每天沒日沒夜的訓練是為了什麼？我們身上的傷病又是為了什麼？」

　　「哥，我知道之前的事情可能會帶來打擊，可是既然知道沒有結果、沒有希望，你還要這樣沉淪下去嗎？」他脫口而出的話語中帶著不太好的語氣，「真是脆弱啊，千家的長子。」

　　千家透沉默著。

　　「好，既然你這麼不甘心，搶回來啊，不擇手段地把他們分開啊，給真希姐施壓也好，威脅伊月君也好，去做啊，什麼都別管，得到就好了！」千家遙扯住了他的衣領，厲聲說道。

　　「你不會這樣做，對不對？就像真希姐不願意主動傷害你一樣，你也不願意去傷害她。」他有些疲累地倚在了牆上。

　　「你在想什麼，知道順利通過前幾站比賽的時候？」千家遙突然問道。

　　「什麼？」

　　「出線的瞬間，那時候你的心情，才是真實的。」千家遙握住了門把，「哥，不要被執念迷惑了，你要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想要的……」千家透陷入了沉思，是什麼呢？他彷彿又回到現場，人群的歡呼，隊友的擁抱，是長久控制機車而顫抖的手指，是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是摸著還發燙的機車不斷雀躍的心臟。

　　是啊，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第15章

　　冬季杯決賽現場，觀眾席上坐著一排整齊的機車制服。

　　「沒必要這麼急吧，我們趕著從瓦倫西亞回來，這才剛下飛機啊。」一之瀨真希吐槽道。

　　「嘛，真希你真是的，一點都不激動嗎？」五十鈴蓮示不滿地錘了她一下。

　　「激動什麼的都算了吧，時差都沒倒完，一點心情都沒有。」

　　「誒？你怎麼回事？難道是異地太久了感情淡了？」

　　「我才不管他贏還是輸，反正，」她的眼中有光閃了閃，勾了勾嘴角說道，「我的決定是不會變的。」

　　「哇，快看，伊月君對上小征了。」千家遙饒有興趣地看著場內，沒注意到坐在前排的有人稍稍轉頭看了一眼他們。

　　「吶，為什麼站在那個……叫小征對吧，為什麼他面前的對手都會摔倒啊？」五十鈴蓮示看了一會兒，疑惑地問道。

　　「是重心啦。」千家遙順口接話道，「沒來得及保持平衡就會這樣啊。」

　　「只是這個原因嗎？」

　　「小征給人的壓迫感也很強啊，大概對手多少會有點心理壓力吧。」千家透淡淡地補充道。

　　「哇，那他們不是贏定了嗎？」五十鈴蓮示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頭，「城凜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也不至於沒有吧，」一之瀨真希懶懶地說道，「補個人不就好了。」

　　「可是之前兩個人也沒防住他啊。」

　　「那種普通的配合有什麼用，起碼要像遙能替我補位那樣吧，」她嗤了一聲站起身來，「睏了，我去外面抽個煙。」不顧背後千家遙抱怨地揮舞著拳頭，「什麼叫『起碼』？我們配合明明已經非常好了啊。」

　　**********

　　一之瀨真希站在垃圾桶旁，叼著煙划著手機，一個白色西裝的中年人帶著幾個黑衣人從她身邊經過，她抬頭眯了眯眼睛，把煙蒂按滅在石英砂中。

　　籃球賽的後半場，城凜和洛山的比分十分膠著，可是大家都感覺到城凜似乎已經沒有反駁之力了，整個球館的靜悄悄的。

　　忽然坐在他們前排的一個少年起身喊著城凜的黑子哲也，體育館內也不知從哪裡傳來了幾聲傳遞給城凜的加油。

　　「嘛，怎麼都沒有人給小征加油的麼？」千家遙喃喃自語，把手籠在面前，突然大聲地喊道，「加油啊，小征。」說完捅了捅千家透和一之瀨真希，「你們也說兩句啊。」

　　「我替哪個隊喊都不合適吧。」一之瀨真希躲過了他的手肘。

　　千家透瞥了她一眼，朝場內喊道，「小征加油，哥哥姐姐都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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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場的時候，一之瀨真希拉住了千家遙，低聲說道，「征臣叔叔來了。」

　　千家遙神色一凜，看了看場上的比分，「嘛，這下可真的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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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育館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洛山高校籃球隊才從通道中出來。

　　「征十郎。」之前被一之瀨真希遇到的中年人叫住了赤司征十郎。

　　赤司微微垂下眼簾，「父親。」

　　其他人都停住了腳步，眼看著赤司跟著那人走到了一邊。

　　「喂，洛山的，怎麼還在這裡？」洛山高校隊伍的身後出現了奇蹟的時代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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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失敗了，就不必再打籃球了。」赤司征臣盯著面前與自己身高相仿的兒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可是，父親……」

　　「本來就是你母親縱容你的東西，既然不能獲勝，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抱歉，父親，我拒絕。」赤司捏緊了拳頭。

　　「沒有理智的東西。」赤司征臣揚起了手，正要重重揮下，卻意外被人攥住了手腕。

　　「嘛，好久不見了，征臣叔叔。」一個嬉笑的聲音響起，一之瀨真希順勢擋在了赤司父子之間。

　　「哼，原來是一之瀨家的長女。」赤司征臣盯著她，「這樣不合適吧，打擾長輩教育孩子，你家裡就是這麼教授你的禮儀的？」

　　「嘛，沒辦法，兩親都去世了嘛，沒人教也很正常。」她依然笑嘻嘻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你……」赤司征臣被噎得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突然就僵持住了。

　　這時，千家兄弟出現了，「喲，赤司叔叔。」千家遙瀟灑地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赤司叔叔。」千家透無奈地看著弟弟，在一旁禮貌地鞠躬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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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坐在我們後排的那幾個人嗎？」桃井問道，那三個穿著機車制服的人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赤司的氣勢的影響呢。

　　「看樣子他們是三大財閥的孩子吧。」綠間真太郎推了推眼鏡，「之前就聽說一之瀨和千家兩家的下一代都在一個賽車項目。」

　　「可怕，所以那個角落裡現在聚集了日本的三大名門……」

　　三個剛出現的年輕人不知道跟赤司的父親說了什麼，對方像是有些氣悶地甩手離開了。

　　大家這才上前去，「沒事吧，小征？」實渕玲央關切地問道。

　　「嗯，」赤司回答道。

　　「各位好啊，雖然小征不是個會麻煩別人的孩子，但還是麻煩大家多照顧啦。」千家遙壓著他的腦袋正想揉了揉。

　　「遙哥，放手，」赤司躲開了他的魔爪，「真希姐和透哥也是，拜託管管他啊。」

　　「ゾゆゾゆ。」千家透笑著一把拽回了弟弟。

　　「歡迎回來，真希姐，還有透哥和遙哥。」赤司恢復往日的風姿，謙和地說道。

　　「你才是啊，阿征，」一之瀨真希直視著他的眼睛，眼角微紅卻溢滿了笑意，她意有所指地伸手撫上赤司的左眼，「歡迎回來。」

　　「嗯。」赤司安靜地笑了。

　　「不要這樣吧，這個氣氛，」千家遙掙脫了哥哥的束縛，又撲上來勾住了赤司的脖子，「別的孩子有冠軍獎盃，我們弟弟也要有啊，」他從隨身背著的兩個包裡掏出一個獎盃塞進了赤司的懷裡，「吶，這是真希姐的世界冠軍獎盃哦，你快拿回去玩。」

　　「世界冠軍？」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而一之瀨真希只是笑著摸了摸赤司的頭髮，「吶，先寄存在阿征那裡了哦，下次阿征拿到冠軍了再還給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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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正走出體育館，赤司和一之瀨真希落在隊伍的後面。

　　「真希姐今天不會只是來看我比賽的吧？」赤司盯著前面人群的背影問道。

　　「是啊，要來見個人，履行一個約定呢。」

　　「我猜是城凜的哪個隊員吧。」

　　「嗯，」一之瀨真希坦坦蕩蕩地回答，「今天怎麼說都要帶一個男朋友回去哦。」

　　「是嘛，」赤司笑著說道，「本來以為透哥能成功呢。」

　　「警告你哦，你可別在他面前說這個啦，我們之間已經很尷尬了。」

　　「知道了，其實本來大家都清楚，只是誰都沒有說破罷了，」赤司一臉瞭然地說道，「如果我之前沒有誕生另一個『他』，現在應該家裡都已經準備要跟你結婚了吧。」

　　「怎麼，你難道還真打算放棄自己來成全我在外面胡作非為？」

　　「不算吧，三家聯姻只是鞏固家族實力的要求，有沒有感情本來就很次要啊，所以跟我結婚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真希姐你既能完成家裡的要求，還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赤司理智地分析道，「當然了，這都建立在你反抗三家失敗的基礎上，現在你有喜歡的人，那就最好了。」

　　他說完，隨一之瀨真希一起停下了腳步，朝體育館內看了看，城凜的隊伍正好從拐角出現，「不過，是誰呢？」

　　「怎麼，腦子這麼好的你都猜不到嗎？」一之瀨真希笑著擺了擺手，「我先過去了，你跟上前面的人吧。」

　　「誒~」赤司站著沒有動，遠遠地看著那邊，嘴角掛著笑意。


第16章

　　終場哨聲響起的那一瞬間，賽場上的比分定格了，全場的歡呼聲為冬季杯落下了帷幕。城凜籃球部的成員們歡呼著流淚擁抱在一起，木吉鐵平甚至興奮地舉起了相田麗子。

　　回到休息室的大家依然沉浸在獲得全國第一的狂喜中，他們互相傳遞著冠軍獎盃和優勝狀，深感這一年的付出得到了應有的結果。

　　「太好了，不用在早會上全L告白了。」日向順平流著激動的淚水。

　　「才不是啊，明年如果沒有拿到第一，還是要做的哦。」相田麗子好整以暇地反駁道。

　　「那不就是……要衛冕冠軍？」大家大驚失色。

　　「嘛，每一年都要有新目標嘛。」

　　大家說笑打鬧著，走出了休息室，剛拐出選手通道，伊月俊就看到了朝這邊走來的一之瀨真希。

　　木吉鐵平他們也看到她，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一之瀨小姐。」

　　「大家好啊。」一之瀨真希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徑直走到了伊月俊面前。

　　停下腳步的伊月俊直覺她又要整出什麼動靜來，下意識地微微後仰了一下，「真希……」

　　「恭喜啦，冠軍。」她說著扯住了他隊服的衣領，止住了他看上去像是要逃跑的動作，金屬的拉鏈在她的掌心中摩擦著發出兩聲輕微的「喀噠」聲。下一秒，她一個借力將他拉得低下了頭，順勢抬頭吻上了他。

　　「誒？」城凜眾人呆愣了一秒，忽然爆發出了震驚的喊聲，「誒~~~~」

　　**********

　　「嘛，再見了，大家。」一之瀨真希笑眯眯地跟大家告別，伊月俊站在她身後，卻沒顧得上跟隊友們道別，臉上止不住地發燙。

　　「吶，伊月……」日向順平一副惡狠狠的表情，還想說些什麼，被相田麗子一巴掌扇了回去，「再見啦，一之瀨小姐，還有，伊月君。」她的眼裡也爆發著八卦的光，但是被她的理智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城凜的隊員們遠去了，一之瀨真希回頭看了看伊月俊，「阿俊還在害羞嗎？」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臉。

　　「好突然。」他喃喃地說道，像是才反應過來般握住了她的手，滿眼的不可置信，「不是今天才剛結束在西班牙的比賽嗎？」

　　「嗯，比完賽就趕回來了，」一之瀨真希忍著笑意說道，「嘛，其實是蓮示建議的，而且下了飛機就催著我們過來看比賽了。」

　　「真希都看到了嗎，我在場上的樣子？」他不知道為何忽然如此問道。

　　「看到了哦。」一之瀨真希奇怪地問道，「怎麼了嗎？」

　　「……要是表現再好一點就好了。」他猶豫了一下，悶悶地說道。

　　一之瀨真希失笑，圈住了他的脖子，「阿俊很好啦，而且跟大家一起拿了冠軍不是嗎？」

　　看著她含笑卻認真的眉眼，伊月俊忽然喉嚨發緊，伸手環住了她的腰，把臉埋進了她的頸窩，「嗯，我們是冠軍了。」

　　「嗯，恭喜。」她輕輕地應著，對方柔軟的髮梢蹭著她的臉側，微微的癢。

　　「所以，我們可以交往了嗎？」他小心翼翼地想再次確認。

　　「當然啦，」她笑著，「請多指教啦，男朋友先生。」

　　「嗯，請多指教，真希。」他輕聲說道，微顫的手指觸碰著她的下顎，卻堅定地吻上她笑意未散的唇。

　　少女的口腔裡有還未散去的煙草味，她微啟雙唇，軟軟地帶給他那個微微苦澀卻不令人生厭的味道。

　　安靜漆黑的夜色將他們籠罩起來，他像是怎麼也不能滿足般攫取著，連呼吸都混亂了。等他面色潮紅地微微退開時，兩人之間有淺淺的銀絲掛落，「真希……」空白的腦海裡沒有理智，他似乎是只記得了這個名字，視線不受控地集中在面前極致的紅上，「很……想你……」

　　「嗯。」她再一次迎上去，貼著他如囈語般說道，「跟我回家吧，阿俊。」

　　**********

　　靜靜的俱樂部一片漆黑，伊月俊緊緊牽著她的手，「大家，不在嗎？」一路上狂飆的速度令他從旖旎中稍稍清醒過來，卻又隨著急速的風瘋狂上升著腎上腺素。

　　「嗯，慶功宴。」一之瀨真希簡潔地回答道，一把將他推倒後按了上去，「阿俊，」她皺著眉，「不要在這個時候想別的事情。」

　　「真希……」他握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上，「會不會太……」

　　「閉嘴。」女孩有些兇蠻地扯著他的衣襬。他在黑暗中閉了閉眼，像是認命般地一改往日的溫順，或者說才像是真正露出了本性。他放棄了自己為人稱道的沉穩冷靜的性格，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傾向保守的球風，畢竟鷲作為一種猛禽，生/性/兇/猛，翼大善飛，銳目利爪帶著不放過獵物的決絕，一旦確認了目標，便是持久的追擊。

　　他有些難耐地避過臉大口喘息，臉上浮現出奪人心魄的艷紅，襯得他眉目如畫中更添一絲不可言說的瑰麗。

　　「真希……」無限虔誠的信徒呢喃著這個名字，此時的他什麼都不願意再思考，只能身體力行地回應著來自他唯一的神明的囈語。

　　**********

　　晨光微曦，伊月俊被亮光刺得皺了皺眉，剛想抬手遮住光線，卻掠過一片滑膩。

　　他猛然地驚醒過來，入眼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有一隻手臂橫亙在他的腰間，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了下去。

　　不滿的哼聲遂即響起，他下意識地捂住了那雙總令他感到沉溺和心驚的琥珀色眸子。

　　「阿俊。」她用氣聲喊著他，避開光線再次躲到了他的懷裡。

　　「嗯。」他的神色幾經變幻，最終還是溫柔地回應著她。

　　一之瀨真希抵著他的胸口，沉穩的心跳像是極致的催眠曲，她閉著眼睛，用手指描摹著他的五官，被他輕柔地按在了臉上，「別鬧了，真希。」

　　「困……」少女皺眉。

　　「繼續睡吧。」他摟著對方的腰輕輕拍著，眼底的溫柔蔓延開去，像無垠的安靜的海。


第17章

　　本想悄悄離開的某位外宿人員剛拉開了一絲門縫，就被外面的人抓了個正著，「中午好啊，伊月君。」

　　「啊……中、中午好……」伊月俊漲紅著臉，支支吾吾地打著招呼。

　　「啊啦，還以為昨天是真希沒回來呢。」五十鈴蓮示捧著一杯咖啡經過他身邊，「沒想到是伊月君外宿了呀。」

　　「啊……抱、抱歉。」

　　「沒事啦沒事啦，我們只是比較好奇，沒什麼的。」

　　「你……們？」伊月俊茫然地重複道，隨著五十鈴蓮示抿嘴笑著走到一邊，只見千家兄弟正一人占據沙發的一頭，架著腿坐在那裡，臉上的表情不辨喜怒，吧檯凳上的四島銀藏推了推難得戴上的眼鏡，鏡片閃過一陣刺眼的反光，旁邊的三木武雄一手一個三明治地吃著，見狀還跟他揚了揚手充作打招呼。

　　「……」伊月俊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後退一步，貼在了房間門上。

　　沒想到此時的門正好被打開，他差一點就要摔倒，還好一之瀨真希眼疾手快地撐在了他的背後，「小心點啊，阿俊。」

　　她淡定地從伊月俊身後走出來，「蓮示，今天的早餐是什麼，好餓。」

　　千家遙挑眉，示意她看牆上的掛鐘，「這個時間你還想吃早飯，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隨便什麼都可以啊，嘛，不然我去便利店算了。」

　　「真希，我、我去吧。」伊月俊拉住一之瀨真希。

　　「好啦，別矯情了，」千家遙站起身來，「吃什麼，我去給你們帶。」

　　「啊，多謝，門口便利店的基礎三明治就好了。」一之瀨真希歪在了沙發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我、我也一樣，麻煩你了，遙先生。」伊月俊站在一之瀨真希身旁拘謹地說道。

　　「伊月君，不用這麼客氣，」千家透朝他笑了笑，「不介意的話，可以跟小征一樣喊我們哥哥就可以了。」

　　「小征……難道說是赤司嗎？」伊月俊露出嚇一跳的表情。

　　「對啊，之後真希應該會好好帶你見一下他的，畢竟也是個重要的弟弟啊。」

　　**********

　　伊月俊沒想到在冬季杯結束之後跟赤司征十郎的會面會來的這麼猝不及防。明明自己只是很普通地走在路上，卻突然被一輛黑色的汽車攔住了去路，一個端莊的中年女性準確叫出了他的名字，並說是一之瀨家請他上門一敘。他心裡有些緊張，卻不至於忐忑，確認了對方身份後就坦然地上了車。

　　一路上，他在沉默的空氣中逐漸冷靜了下來，無論怎麼樣，這是自己必然會面對的事情，沒什麼好害怕的。

　　雖然做了大量的心理準備，當下車後看到標準日式的巨大庭院和迴廊，他的心跳還是稍稍加快了些。

　　在一名女僕的帶領下，他走進了一個日式會客廳，出乎意料地看到了赤司正在裡面。

　　「好久不見，伊月。」紅髮的少年親切地問候道，「文夫先生請你稍等。」

　　兩個日式的茶具中水氣裊裊，在和赤司的談話中，伊月俊大概了解了一之瀨家的一些基本情況，而赤司對於這個曾經的對手，觀感也不是很差。應該是真希姐能託付的人，他心想，再觀察一下，如果不是，也不難處理就是了。

　　「文夫先生比較嚴厲，不過還是很關心真希姐的，希望你能好好應對。」赤司狀似無意地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多謝。」伊月俊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於是也認真地道謝。

　　赤司沒有再多說什麼，臉上露出自然親和的微笑，與伊月俊一起安靜地等著主人的到來。

　　不一會兒，一之瀨文夫咳了兩聲，走進了會客廳，「你就是伊月俊？」老人盯著面前黑髮的少年，語氣凌厲而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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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希，文夫先生把伊月君帶走了。」千家透握著手機趕回了俱樂部。

　　「怎麼回事？」一之瀨真希皺眉。

　　「具體情況不知道，」千家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征之前聯繫不上你才告訴了我，不過他已經趕過去了。」

　　「我回去一趟。」一之瀨真希當機立斷地準備出門。

　　「等等，我和遙跟你一起去。」

　　**********

　　一之瀨家的會客廳裡，一之瀨文夫銳利的視線直直地注視著伊月俊，空氣像是被凝固了，沉重地壓在少年的身上。

　　「如果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自己不該跟真希有什麼關係，」老人直言不諱地說道，「你不適合她。」

　　伊月俊坐直了身體，臉上並沒有慌亂，「承蒙您的關懷，但是我對真希是認真的……」

　　「我希望你能主動離開。」一之瀨文夫徑直打斷了他的話，「至於你的心情，不重要。」

　　「抱歉，一之瀨先生，請容我拒絕。」伊月俊鎮定地回視著對方，果斷地回答。

　　一之瀨文夫冷哼一聲，「我絕不會承認你。」

　　「您很關心真希，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伊月俊微微俯身，「可無論您怎麼想，在我這裡只有真希才是最重要的。」他冷靜地說道，「您不承認我也沒關係，但是我絕不背棄她。」

　　「你不主動放棄，是想讓真希再忤逆我一次嗎？」老人眯了眯眼睛。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俯身更低了，「但是一之瀨先生，請原諒，我只會按照真希的意願行事。」

　　「哼，說得簡單，」一之瀨文夫瞥了一眼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的赤司，「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從家世到能力，你也不過是普通罷了，真希有更好的選擇。」

　　「請原諒我的冒昧，一之瀨先生，」少年並沒有對他的話表示出憤怒，而是很理智地接受了兩人之間這些客觀存在的差距，他甚至連語氣都沒什麼太大的波動，「我的自信從來就只是真希而已。」

　　一老一少之間有些隱隱的劍拔弩張，赤司藉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嘴角不經意的上揚，不愧是城凜的司令塔，出乎意料地冷靜，抗壓能力也很強，不過，你能為真希姐頂住壓力到什麼時候呢，他垂下了眼簾，吶，伊月，讓我看看你的覺悟吧。


第18章

　　三輛機車飛速劃過街道，在行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只留下一地轟鳴的餘音。

　　一之瀨真希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使現在年紀大了，他也不改當年雷厲風行的作風。而阿俊……她不知道爺爺會怎麼對付，甚至折辱他。

　　她深深嘆了口氣，現在只能希望阿征能控制好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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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衝過庭院向會客廳跑去，百代瑞穗試圖勸說他們不要衝動，但是一之瀨真希躲開她的手，千家兄弟一個插科打諢，一個東攔西阻，幾個僕人硬是沒有留住他們。

　　會客廳的日式拉門被用力扯開，一之瀨真希一眼就看到以對峙的姿態相向而坐的兩人，「阿俊。」她快步走過去。

　　「真希，」伊月俊彎了彎眼角朝她溫柔地笑，「沒事，只是跟一之瀨先生聊一聊。」

　　「嗯。」她應了一聲，跪坐在了他的身邊，順勢看了一眼赤司。

　　赤司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暗示沒發生什麼大事情，一之瀨真希這才放下心來。

　　「您找阿俊有什麼事嗎？」她望著一之瀨文夫，下意識的肢體語言中滿含著保護的姿態。

　　「男人之間的事情，你少插嘴。」一之瀨文夫看著她那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自己像什麼樣子……」

　　「如果只是說這種事情，抱歉，我們就先告辭了。」她語氣冷漠地打斷道，作勢就要起身。

　　「混賬！」一之瀨文夫暴怒地一拍桌子，引來一連串的咳嗽，赤司趕緊出去喊百代瑞穗奉上熱茶後，輕輕為他們關上了門。

　　「真希。」伊月俊拉住她，悄悄搖了搖頭，又把不耐煩的她牽回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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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征，裡面怎麼樣？」千家遙迫不及待地問道，「不會有問題吧？」

　　「沒關係，有伊月在，不用太緊張。」赤司平靜地回答。

　　「真希那樣的脾氣……伊月君能控制得住嗎？」千家透有些擔心。

　　「對啊，靠譜嗎，伊月君他？」千家遙有些忐忑不安地在院子裡踱步。

　　「可以的，伊月他，」赤司笑了笑，「是合格的『刀鞘』啊。」

　　**********

　　「你回家一趟就只會忤逆我是嗎？」好不容易緩過來的一之瀨文夫依舊憤怒地質問孫女。

　　「要不是你帶走了阿俊，我也不會回來。」一之瀨真希的語氣也並不好。

　　「你有本事就這輩子不要回來！」

　　「如你所願，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只要你別來管我，我死都不會進這個家門。」

　　「你跟你父母一樣，不知好歹。」

　　「是啊，所以他們去世了啊，誰都不會再來礙你的眼。」一之瀨真希冷笑，「真是可惜我當時沒跟他們一起……」

　　「你，混賬，真是……」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想起了早早過世的孩子，一之瀨文夫的眼睛紅了。

　　眼看著兩人越吵越兇，伊月俊趕緊在桌下扣住了一之瀨真希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一之瀨真希深吸一口氣，回應般握緊了他的手，不管對面的一之瀨文夫如何火冒三丈，她都沒有再說些什麼傷人的話。

　　兀自發火的老人看著面前不作聲的兩個孩子，像是瞬間失去了心力。「真希，你告訴我，你一定要像你媽媽那樣，辜負家裡嗎？」

　　一之瀨真希沒有回答。

　　「是千家的兩個兒子不好嗎？是征十郎不好嗎？」

　　「千家的長子放下學業去陪你參加那個什麼比賽。」

　　「我看了你們的比賽，次子跟你是搭檔吧。」

　　「征十郎他還在國中的時候就答應過會照顧你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一意孤行，在外面找這個小子？」

　　「爺爺，」一之瀨真希內心意外地平靜，「無論是遙，還是透，還是阿征，他們都很好，但是，」她看了一眼伊月俊，「我只想要阿俊。」

　　「這跟有沒有辜負家裡沒有關係，爸爸也好，媽媽也好，他們只是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現在的我也是，我們只是想要有能夠自己選擇人生的權利。」

　　「請您放心將真希交給我吧。」伊月俊認真地請求道，「我一定會盡自己努力做到最好的。」

　　祖孫二人第一次面對這個話題沒有爭吵起來。一之瀨文夫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月俊，「好，」他說，「所有承諾的你最好都能做到。」說完又轉向一之瀨真希，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嘴上卻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

　　「爺爺他沒有為難你吧？」一之瀨真希擦拭著頭盔，頭也不回地問道。

　　「沒有，真的只是很普通的交流了一下啦。」

　　「嗯，如果是我家那邊的事情打擾到你的話，阿俊一定要跟我講哦。」

　　「不會，只要跟真希你有關都不會打擾我。」伊月俊站在她身邊，默默牽著她的手，「而且這次知道了很多真希的事情，我很高興。」

　　「很麻煩吧，我家裡。」一之瀨真希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

　　「別總是這樣想啊，一之瀨先生其實很關心真希……」伊月俊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親吻打斷了。

　　一之瀨真希舔舐著下唇，「真是溫柔的人啊，阿俊。」

　　「喂，公共場所誒，你們能避著我們一點嗎？」千家遙攤攤手，示意全車隊人都在客廳，「弄得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抱、抱歉……」伊月俊下意識地紅著臉道歉。

　　「少惡人先告狀了，還沒嫌你打擾到我們呢，」一之瀨真希把頭盔放回架子，「請你停止呼吸，很吵。」

　　「.…..」千家遙無語地問伊月俊，「她在你這裡也這樣嗎？」

　　「嘛……」

　　「小朋友的眼光真是無法恭維啊，」千家遙上前一把勾住伊月俊的肩膀，「肯定是沒有太多談戀愛的閱歷吧，才被這樣的惡女瞇了眼。」

　　「不……真希很好……」

　　「你被逼成什麼樣才能說得出來這種話啊，太可憐了。」千家遙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

　　「你能滾嗎？」看著他們兩個人聊著天，實則是千家遙獨角戲的樣子，一之瀨真希有些哭笑不得，「而且遙，你少過來帶壞阿俊了，他還是個孩子啊。」

　　「一個讓你累得一覺睡到中午的孩子？」千家遙陰陽怪氣地說道，「可真是個『好孩子』啊。」

　　伊月俊感覺臉上的溫度突然升高……

　　「這小子體力本來就挺不錯的，」三木武雄摸了摸下巴，「之前在機場，本來我還以為要我拎著才能趕過來呢。」

　　溫度持續升高中……

　　「啊~真羨慕真希啊，年輕的孩子真好。」五十鈴蓮示突然也接了個話。

　　臉上太燙了，好像快冒煙了……

　　「嗯。」一之瀨真希淡淡的一個應聲，徹底扯斷了伊月俊腦中的弦。

　　「我……我先回……」他倒退兩步，同手同腳地衝進了一之瀨真希的房間。

　　「喂，你們不要欺負伊月了啊。」千家透無奈地笑道。


第19章

　　Monster車隊俱樂部。

　　「伊月，看到真希和遙了嗎？」千家透從外面回來，只看到伊月俊在客廳裡。

　　「啊，真希和遙哥去訓練場了。」

　　「是嘛，還真是努力啊。」千家透倒了一杯咖啡，「說起來，你覺得真希為什麼會喜歡你？」他坐在吧檯凳上轉了過來，對上了伊月俊有些為難的表情，他趕緊擺了擺手，「別緊張，沒有別的意思啦，只是好奇，嘛，畢竟你是『正確答案』嘛。」

　　「其實……我也不知道。」伊月俊回憶了一下跟一之瀨真希相處的點點滴滴，也難以確定到底是什麼理由。

　　「啊，果然……」千家透笑了笑，「不過能從文夫先生那裡順利過關，你肯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吧。」

　　「過關了嗎，一之瀨先生那裡？」伊月俊很會抓重點，「我以為只是勉強……」

　　「要是文夫先生不同意，你以為自己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千家透拍拍他的肩膀，「真希決定保護你是一回事，真的能把你護住是另一回事啊。」

　　「透哥，」伊月俊斟酌了一下問道，「一之瀨先生和真希的關係為什麼會這麼差啊？」

　　「真希沒告訴你嗎？」千家透奇怪地問道，「不過這個事情還是問她自己會比較好吧，嘛，畢竟是她的家事。」

　　「我擔心……」伊月俊皺眉。

　　「可是這個事情，你和真希都避不開的啊。」青年揚了揚手中的頭盔，「而且你不是一直相信自己在真希心裡的地位嘛，不用太擔心。」

　　**********

　　「我的過去嗎？」一之瀨真希往上拉了拉被子，阻隔著空氣中的寒冷，「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就是父母私奔，懷著我之後回來結婚，但是他們生下我之後沒多久又離開家了，然後意外去世了，嗯，就這樣。」她語氣淡淡的，伊月俊卻從寥寥數言中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動。

　　「從小呢，我以為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父母不喜歡我才走的。」

　　「後來發現不是的，他們回來就是為了特地把我丟下哦。」

　　「嘛，因為爺爺不喜歡爸爸啊。」

　　「媽媽覺得留在家裡會委屈他，所以跟爺爺說已經有孫輩了之後就走了。」

　　「之後就是交通意外去世，上一輩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應該是有了媽媽的前車之鑑吧，爺爺就逼著我走他定好的路哦，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他拂開她凌亂的頭髮，露出她帶著些許事後潮紅的臉，雖然已經平靜地講了很多話，眼中卻還有殘餘未散的情緒。他的心微微抽疼，「對不起，我不該……」

　　「沒關係啦，」她親吻他清秀的眉眼，坦然地像是什麼都不在意，「現在一切都很好。」

　　「嗯……」會更好的，他在心底默默地說道，無意識地一下下理順著她的頭髮。

　　「吶，阿俊，」她突然出聲，清泠泠的聲音打破了滿室的旖旎，「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還是在這種時候？」

　　「嘛……」伊月俊僵硬了一會兒，把自己埋進枕頭裡，她的洗髮水味道充斥著他的鼻腔，「因為……這個時候的真希……心情會好一些。」他的聲音帶著羞澀悶悶地傳來。

　　**********

　　一之瀨自宅前。

　　「阿俊……」一之瀨真希猶豫地看著大門和門邊的百代瑞穗，「一定要這樣嗎？」

　　「相信我。」伊月俊低聲說完，就朝百代瑞穗打了招呼。

　　一之瀨文夫坐在迴廊上，身邊的托盤上擺著一瓶清酒和幾隻杯子，即使看見了他們迎面而來也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一之瀨先生，打擾您了。」

　　「知道是打擾，還來做什麼？」一之瀨文夫抬了抬眼皮，沒什麼好聲氣。

　　「真希想回來看望您……」

　　「少拿這種鬼話來騙我。」一之瀨文夫瞥了兩人一眼，原先聽到這種話必然會跳起來跟他好好吵一架的孫女這次安安靜靜地跪坐在一邊。

　　他的心裡有些安慰，但莫名又有些不爽，家裡的女人一個兩個的，都在外面看見野男人就走不動路。他哼了一聲，拐杖重重地砸在地面。

　　一之瀨真希的眼角一跳，抬眼看著爺爺，兩雙如出一轍的銳利眼睛毫不客氣地對峙著。

　　「伊月小子，會下將棋嗎？」一之瀨文夫突然問道。

　　「啊……稍懂。」伊月俊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個話題，連忙回答。

　　「走。」老人看也沒看他，拄著拐杖向迴廊的一端走去。

　　**********

　　「真希，原來你現在是東大法律學系的啊。」回去的路上，伊月俊和一之瀨真希決定繞道去商店街。

　　「啊，原來還在嗎，那個學籍？」一之瀨真希隨口應付著。

　　「你這一年都沒去過學校嗎？」

　　「你覺得呢？」

　　「嘛，也是。」伊月俊撓了撓臉，「不過你的偏差值真高啊，東大……我可考不上啊。」

　　「說起來，明年可能會去上學了。」

　　「誒？」

　　「東大那個事情，是爺爺跟你說的吧。」一之瀨真希扯了扯他的臉，「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老頭子做了什麼交易嗎？」

　　「也不算是交易吧……」伊月俊嘟囔著。

　　「嘛，反正已經拿到GP賽的冠軍了，也沒什麼執念了。」一之瀨真希從他手裡接過一支冰淇淋，「做什麼都很容易成功，也很煩啊。」

　　「.…..真希，不要這樣，我有一個認識的人也有這種想法，結果之後再也沒成功過誒。」

　　「是哪位跟我心意相通的天才？」

　　「海常有一個叫黃瀨涼太的……不是啊，什麼叫跟你『心意相通』啊？」

　　**********

　　「這個公寓看著很眼熟啊……」伊月俊打量著面前的建築，眼皮跳了跳。

　　「應該是附近比較合適的了，」一之瀨真希牽著他走到門前，「離學校挺近的，面積什麼的也足夠。」

　　正說著，公寓大門裡走出兩個身影。

　　「喲，這不是伊月嘛。」對方是個戴著眼鏡的高大男生，眯著眼睛朝伊月俊打著招呼。

　　「今吉？」伊月俊脫口而出。

　　一之瀨真希把視線移到今吉身邊的女生身上，對方也正看過來，兩個女生互相禮貌地頷首。

　　「你們也是這裡的住戶嗎？」那個女生微笑著說道。

　　「嗯，馬上就搬過來了。」一之瀨真希一眼就覺得這是個溫柔又居家的女孩子，有這樣的鄰居挺不錯的樣子，於是也笑著回答。

　　「那就是鄰居啦，你好，我叫若松凜子。」

　　「一之瀨真希，你好。」

　　.…..

　　「剛剛那個，是阿俊的熟人？」一之瀨真希一邊環顧著公寓一邊問道。

　　「嗯，之前冬季杯的對手，他是桐皇學園籃球部的隊長。」伊月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怎麼這個表情？」一之瀨真希扯了扯他的臉，「是個奇怪的人嗎？」

　　「怎麼說呢，」伊月俊想了想說道，「是個很可怕的人。」

　　「不過他身邊的女生還不錯的樣子，是女朋友？」

　　「不知道，我們也只是認識而已，不過好像之前在哪裡見過……啊，是若松孝輔的姐姐吧。」

　　.…..

　　「剛剛那個，是翔一的熟人？」若松凜子一邊挑選著鰻魚一邊問道。

　　「嘛，他是火神的隊友，城凜的PG。」

　　「哦，就是冬季杯裡把你們打敗的人之一吧。」

　　「真是擅長傷人心啊，阿凜。」

　　「不過他身邊的女生是個美人啊，是那種很特別的好看誒，好少見。」又是新的人物素材呢，太棒了，她已經開始喜歡新鄰居了呢。


第20章

　　恢復正常學業生活的一之瀨真希回到了她原先被安排好的按部就班的生活中。

　　在經過一系列這樣那樣的事件之後，她成功地習慣了大學的日常，以及另外三個同住一棟樓、有著奇異羈絆的鄰居。

　　住在樓上的青木千夏是醫學系的學生，大二，兼職模特，愛好是看各種類型的美人，不拘男女，男友笠松幸男在外地念大學，可憐的異地戀人士。

　　隔了一層的樓下住著文學系的若松凜子，大二，緊捂馬甲的戀愛小說作家，男友今吉翔一是個腹黑眼鏡，今年剛升入東大理科系。

　　一樓住著早川郁代，大二，計算機系，酒鬼，是一個livehouse駐唱的樂隊成員，貝斯手，男友高尾和成還在念高中。

　　他們的男友跟伊月俊是熟識的，基本都打過比賽，而且打的都是同一個控球後衛的位置。只能說世事難料，有些緣分實在是難得。

　　一之瀨真希按滅手機屏幕，剛剛收到千家遙的消息，他們兩兄弟還是決定繼續征戰GP賽，一副勢要拿回一座世界冠軍獎盃的架勢。

　　「不錯啊。」她盤腿靠坐在陽台邊，喃喃地說道，人生有目標什麼的，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指間的煙霧裊裊上升，她的思緒滑向另一個身影，阿俊的話，他近期的目標大概就是升學了吧。

　　伊月俊今年作為考生，上次見面也很認真地跟一之瀨真希探討了升學的事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大概是沒有辦法像今吉一樣追隨女友念同一個大學的了。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很正常，但是他心裡還是多少有些挫敗。

　　一之瀨真希跪坐在他身邊，直起上半身將失落的小鳥擁進懷中，「東京有很多別的大學嘛，憑阿俊的實力還是很容易考上的哦。」

　　「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伊月俊回抱著她，「要是能跟真希念一個學校就好了。」

　　「如果阿俊想考東大，大概是要付出非常多的心力的哦，」一之瀨真希的臉頰貼在他的頭頂，「很可能連籃球都要暫時放棄掉了……」

　　伊月俊沒有說話，順著擁抱的姿勢吻上她的鎖骨。

　　良久，他的聲音傳來，「……有點不甘心。」

　　「人生可沒有完全圓滿的呢。」她笑著說道，身體微微後撤。

　　伊月俊有些不滿地微皺眉頭，輕輕將她拉低了下來，食髓知味地再一次吻上她的唇角。

　　接吻的間隙，他帶著些賭氣的聲音低低地響起，「真希不要因為大幾歲就說這種話來教育我啊。」

　　「可是我就是姐姐沒錯啊。」一之瀨真希笑意不改，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湊過去逗他，「嘛，阿俊，叫一聲姐姐……」

　　回應她的是她專屬的小動物緊抿的薄唇和手上忽然的用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抵在了地板上。

　　居高臨下的視角讓他有些猝不及防的怔愣，彷彿剛剛的舉動不是他做的一般。

　　倒是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了一瞬的一之瀨真希馬上恢復過來，順著他支在兩側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阿俊真是可愛。」

　　伊月俊回過神來，臉上浮起一層紅暈，正想從她身上下去，卻被對方扯了扯臉頰，他下意識地回視她，下一秒便被翻身壓倒在地板上。

　　怕她重心不穩會摔倒，他的手掌下意識地按在了她光/裸/的腿上，帶著莫名的寵溺輕嘆一口氣，安靜地看著那個坐在他身上的女孩笑得無比放肆。

　　**********

　　「凜子的生日，說是要和大家在外面聚一聚。」課間，青木千夏和一之瀨真希躲在安全出口的戶外樓梯拐角抽煙。

　　「我們嗎？」一之瀨真希懶懶地背靠在欄杆上，「還以為她會更想跟今吉君去過二人世界呢。」

　　「長久面對著彼此，會膩吧。」青木千夏握著欄杆朝外探出頭去，仰頭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們在一起也沒有很久的樣子啊，而且，」一之瀨真希瞥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哪有這麼容易膩啊，如果有要一直一起走下去的決心的話。」

　　「誒~~~」青木千夏懶洋洋地拖著一個語氣詞，像是在對她的話發出感嘆。

　　一之瀨真希在她意味不明的聲音裡挑了挑眉，「千夏你雖然是個視覺動物，不過難道沒有考慮過這一方面嗎？」

　　「這個啊……」她叼著煙緩緩抽了一口，答非所問，「我挺喜歡阿幸的。」

　　「這樣啊。」一之瀨真希沒有再說什麼，成年人的愛情只要雙方接受，怎麼都是合理的。

　　「所以我其實還挺享受現在這樣異地戀的感覺的哦。」

　　「唔，恭喜你。」不知道回答什麼比較合適，她只能含混不清地接了一句。

　　這時，一之瀨真希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打開消息界面一看，是若松凜子的信息，「凜子說到時候就去繁星那裡。」

　　「生日去livehouse，還蠻前衛的。」青木千夏將抽完的煙丟進不遠處的石英砂裡，「不過這倒不像是凜子的主意。」

　　「明顯是郁代的建議吧，上次還跟我說想培養一個酒友來著。」

　　「啊，她之前找我了，一臉鄭重的樣子來邀請我做一個酒鬼。」

　　「不愧是她，你拒絕了？」

　　青木千夏眯了眯眼睛，「醫學生喝酒算怎麼回事，等待我的可是醫療事故啊。」

　　「很自控啊，青木醫生，」一之瀨真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以後有需要可以找我，醫療訴訟什麼的。」

　　「……你不能盼我一點好的嗎？」

　　「嘛，凡事都有萬一嘛。」一之瀨真希好整以暇地說道，眼裡滿是真誠，「可以給你打折。」

　　「……多謝。」青木千夏從牙縫中擠出幾個音節，真希她以後絕對是個猖狂的黑心律師吧。

　　「不必太客氣，這位潛在客戶。」一之瀨真希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起身推開了安全出口的門，示意她跟上，「走吧，快上課了。」

　　青木千夏順勢邁步跟在她身後，「說起來你怎麼會來上醫學系的課？」

　　「了解一下醫療訴訟相關的知識。」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總之這個話題是過不去了嗎？


第21章

　　若松凜子生日的那天並不是休息日，所以livehouse裡並沒有很大的客流量。

　　店長跟早川郁代的關係很好，用後者的話說，就是「酒精和解酒藥這樣的關係」，看著反正沒幾個客人，索性就在今天提前閉店了。

　　若松凜子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結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早川郁代摟著肩膀一頭扎進了UNRKO樂隊的成員中。

　　那邊幾個人正在瘋鬧，耳邊儘是啤酒瓶滾倒在地上的聲音。

　　在場還有一個文學系的學生，叫作奏千葉，是若松凜子的朋友，屬於自來熟的那種類型。她正在那裡起鬨，是整個現場除了早川郁代之外最瘋的女人。

　　跟她一同懶在沙發上沒有參與拼酒的青木千夏用腳尖踢了踢她的小腿，「快看那邊。」

　　一之瀨真希循著她的視線望去，那邊已經升級到了耍酒瘋的階段，只見那六個人像喪屍一般搖搖晃晃，偶爾傳來語無倫次的大吼大叫。

　　「還好店長閉店了。」一之瀨真希心有餘悸地看了看門口。

　　「酒精真是容易讓人失去理智。」青木千夏看著他們那副樣子，作出了公正且客觀的評價。

　　一之瀨真希不置可否。

　　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是伊月俊的消息，他說部活結束了，現在正要回家，代他向若松凜子說一聲生日快樂。

　　一之瀨真希簡單地回復了幾句，伊月俊又說這個週末想過來備考，她想了想，打算明天去看看有什麼適合的輔導書。

　　「是伊月君吧。」

　　「嗯？」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青木千夏在臉上比劃了一下，「剛剛那一下子很有……怎麼說呢，母性的感覺？」

　　「你的用詞還真是奇異。」一之瀨真希輕輕踹了她一下。

　　「你懂就可以了啊，反正就是對別人不一樣的那一面，還蠻溫柔的，」青木千夏把手墊在後腦勺，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好，「真希，你跟凜子都像是在玩養成呢。」

　　「你難道不是？對方都是弟弟，大家應該區別不大吧。」

　　青木千夏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換了個話題，「上次你說有沒有想過那一方面，」她頓了頓，「我回去想了想，好像有一瞬間是想過的。」

　　「我還以為你真的沒這個意識呢。」

　　「不至於吧，我又不是人渣。」

　　「嗯，應該不是。」

　　「.…..」面對一之瀨真希淡定的接話，青木千夏有些語塞，「這個時候為什麼突然要強調用詞的嚴謹？」

　　「職業病。」

　　「別什麼都用職業病來搪塞我啊。」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插科打諢夠了的一之瀨真希試圖將話題再次扯回正軌。

　　「我打算跟阿幸結婚。」她一臉冷靜地回答。

　　剛抽了一口煙的一之瀨真希被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震驚得嗆住了。

　　她劇烈地咳嗽著，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連醉鬼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頭齊齊看她。

　　「沒、沒事，你們繼續。」她彎著腰朝她們擺了擺手，醉鬼們見狀馬上又喧鬧了起來。

　　一之瀨真希清了清嗓子，緩緩喝了一口無酒精飲料，彷彿這才定下了神，「為什麼忽然就打算要結婚了？」

　　「也沒有很突然，」青木千夏淡淡地說道，「我考慮了一晚上了。」

　　「當時只是想看你有沒有邁出那一步，沒想到你打算三級跳啊。」一之瀨真希感慨道，「不過真不打算先訂婚，之後再想結婚的事情嗎？」

　　青木千夏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抬頭看向一之瀨真希，「.…..我忘了。」

　　「.…..」

　　「那就先訂婚吧。」她語氣自然地說道，「昨天跟阿幸說了，讓他今天來一趟文京區。」

　　「.…..」一之瀨真希簡直被這人的隨心所欲弄懵了，「這麼隨便嗎？」

　　「也沒有很隨便，」青木千夏重複道，「都跟你說了，我是有好好考慮了一晚上的。」

　　**********

　　伊月俊打開門走進了公寓，家裡乾乾淨淨，簡直像是沒人在這裡住過一樣。廚房還是他之前離開時的樣子，連筷子擺放的角度都沒有任何變化，明顯真希這一週都沒有開過火。

　　他輕聲地笑了，在料理台上放下手中的一整袋食材，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分門別類地放進冰箱中。

　　室內有一股淡淡的煙味，但並不惱人，伊月俊推開陽台門，一陣微風撲面而來，一轉眼半個學期過去了啊，總覺得時間過得非常快，今年的IH也迫在眉睫，之後可能會有一段時間忙於訓練吧，也不知道真希一個人能不能行。

　　臥室裡傳來走動的聲響，伊月俊回頭就看見一之瀨真希鬆鬆地裹著睡袍，走動時雙腿在下擺的間隙中若隱若現，一條腰帶勾勒出常年運動下纖細卻結實的腰身，領口大敞，一片雪白的肌膚在深色睡袍的襯托下愈發白得驚人。

　　她髮絲凌亂，臉上是初醒的困頓，微微皺著眉，眼睫也微斂著，給琥珀色的瞳仁打下一片陰影，帶著隱隱的詭譎感，像是從深海而來的女妖。

　　雖然已經親密接觸過很多次，她身上無論是哪裡都被自己一寸寸撫摸過、親吻過、感受過，可面對這樣的一之瀨真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阿俊，早啊。」她的聲音還帶著早晨特有的沙啞，光腳走在地板上，在料理台邊站定，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會冷。」他不贊同地說道，從玄關的櫃子裡取出一雙拖鞋放在她腳邊，「穿上吧。」

　　「好麻煩，」一之瀨真希捧著杯子往旁邊躲了躲，「都已經四月了哦。」

　　「櫻花沒落之前的天氣都是冷的。」伊月俊堅持道。

　　一之瀨真希靠在料理台邊，試圖跟固執的小鳥談條件，「唔，阿俊叫一聲姐姐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穿一下。」

　　總是被年長兩歲的女友突如其來的幼稚衝擊到的伊月俊露出無奈的表情，「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啦，真希。」

　　「阿俊先叫。」

　　「真希，別鬧了……」

　　「叫姐姐。」

　　像是知道今天她無論如何都會堅持得到他的一聲姐姐，少年不自覺地握拳，手背貼著唇角，掩飾般輕咳了一下，臉上紅雲愈加聚集起來。

　　他的目光游移，卻怎麼都不敢看她，半晌才囁嚅著開口，乾淨的少年聲線低得微不可聞，「姐、姐姐……」

　　一之瀨真希歪頭笑著看他，今天是害羞的小鳥，不過也很可愛啊。


第22章

　　有伊月俊在其中轉圜，一之瀨真希同家裡的關係多少有了些好轉，雖然爺爺還是橫眉冷對的樣子，但是大家都感覺得出來他色厲內荏的本質。

　　所以一之瀨真希偶爾也不想跟他再爭些什麼。

　　今天兩人又回到了一之瀨自宅，一之瀨文夫瞥了孫女一眼，冷哼了一聲沒有對她說任何話，倒是語氣依然不客氣地喊上伊月俊去書房下將棋。

　　即使知道一之瀨先生的性格便是如此，伊月俊還是下意識地擔心一之瀨真希的情緒受到影響，他在一之瀨文夫背後看不見的地方，伸手輕輕摟過她，安撫地用臉頰貼了貼她的額頭，「我馬上回來。」他將聲音壓得極低，音量小到只夠一之瀨真希一人聽見。

　　前面的一之瀨文夫重重咳嗽了一聲，伊月俊趕緊放開手，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一之瀨真希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的臥室面積不小，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依然被打掃得十分徹底，彷彿她從來沒離開過家一樣。

　　之前她想帶伊月俊過來，連著幾次都被爺爺半路截胡，再遲鈍的人都能發覺爺爺在反對阿俊進她的臥室。

　　明明兩人什麼都發生過了，爺爺也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事情，所以老頭子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她有些不能理解，想來想去最後只能歸結為老頑固的古板。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下把自己砸進柔軟的床上，一之瀨真希慢慢地放空著自己。

　　已經很好了，一切都在變好，未來會更好的。

　　**********

　　叫醒一之瀨真希的是百代瑞穗，曾經剛來一之瀨自宅工作的滿頭烏髮的年輕管家，鬢角已經出現了絲絲縷縷的銀色。

　　原來已經這麼多年了啊，她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一之瀨真希一邊慢慢地起身，一邊在心裡想著。

　　「大小姐，主宅那邊已經在等您了。」百代瑞穗見她魂游天外的樣子，不由得出聲提醒道。

　　「嗯。」一之瀨真希站起身來走向臥室門口，在按下把手的那一刻，她忽然轉身對百代瑞穗說道，「如果母親她，是像您這樣就好了。」

　　百代瑞穗怔住了，像是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久久地站立在原處。

　　直到眼淚奪眶而出，她才驚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了一般疼且酸澀，卻又激動地狂跳著。

　　遠去的少女已經出落得像個大人了，明明她幼小的身影彷彿還在眼前，會安靜地站在窗戶前拉小提琴，會在輕鬆拿到優異的成績後在她面前高興地蹦跳，會在佛龕前望著早逝的母親的照片發呆。

　　原來已經十多年了啊。百代瑞穗提起袖口擦了擦眼角，雖然至今未婚，但她也不覺得人生少了什麼。她邁步跟了上去，不遠處有個少年的身影迎了上來，她看到自己珍視和守護了多年的孩子被他牽在了手裡。

　　百代瑞穗站住腳步，仔細又用心地端詳著那個面朝自己這邊的少年，那是她重視的孩子放在心上的人。

　　一之瀨真希像是在說什麼，少年只是安靜地笑著、聽著，滿心滿眼都是她。

　　真好，或者說，實在是太好了。

　　百代瑞穗低下頭，把微紅的眼角藏起來，一之瀨家的管家絕不可以在大庭廣眾失態。

　　**********

　　「爺爺又找你說什麼了？」一之瀨真希和伊月俊坐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原本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問題，她也只是隨口一問，可伊月俊卻露出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講的羞赧表情。

　　「怎麼了，老頭子又為難你了？」一之瀨真希的語氣裡隱隱開始冒火。

　　「沒有，一之瀨先生沒有對我怎麼樣。」伊月俊趕緊按住了她的手，「別急，真希。」

　　「所以他跟你說什麼了啊？」

　　「真的沒什麼，只是問了一下你打算什麼時候接手家裡的產業。」

　　「就這個事情？爺爺他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反而要去找你？」

　　要是你的回答不是一之瀨先生想要的答案，憑你倆的性格怕是當場又要吵起來吧，伊月俊心想，嘴上卻說道，「可能也就是一時興起，隨口問一下。」

　　「隨口一問？那你們怎麼聊這麼久？」一之瀨真希挑眉，明顯不信他這種破綻百出的說辭。

　　「真希，對不起」他忽然一臉鄭重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想騙你，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的目光堅定，有微微的亮光在瞳仁中閃爍，「可以等我準備好了再告訴你嗎？」

　　**********

　　「小俊，你最近很忙的樣子，又要訓練又要備考，很辛苦吧。」晚餐的飯桌上，剛剛工作回來的伊月紗織關心地看著弟弟。

　　「還好，雖然有些累，但是都還挺順利的。」

　　「想好考什麼學校了嗎？」伊月媽媽也順著話頭問道。

　　「唔，」伊月俊嚥下一口味噌湯，「想留在東京，所以打算考東京的大學。」

　　「小俊真是離不開家啊，」伊月紗織笑道，「明明上了大學就是大人了呢。」

　　「哥哥才不像大人呢，」伊月里美反駁道，「一次戀愛經歷都沒有的算什麼大人啊。」

　　「不會吧，前幾天隔壁小山太太還告訴我，她說小山君跟她講，學校有很多女生喜歡小俊呢。」伊月媽媽回想了一會兒，轉頭問伊月俊，「小俊有在戀愛嗎？」

　　「媽媽，可是我聽說那些女生都因為哥哥的笑梗簿而放棄他了呢，而且……」

　　「嗯。」不輕不重的應聲打斷了伊月里美的爆料，一瞬間餐廳裡的空氣都彷彿停止了流動。

　　「什、什麼？」伊月里美結結巴巴地反問，「哥哥你說的是、是真的嗎？」

　　「真的，我在戀愛。」伊月俊面不改色地回答，心裡卻砰砰直跳。腦子裡回想起了那天一之瀨文夫說的話——「既然你們是認真的，雙方長輩見面就是最基本的禮貌」。

　　「是同學嗎？是怎麼樣的女孩啊？」大家七嘴八舌地問道。

　　伊月俊卻沉默了。

　　「小俊喜歡的……難道不是女孩子嗎？」伊月紗織有些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問道。

　　伊月俊對姐姐奇大的腦洞表示無奈，但還是搖了搖頭，「是姐姐也認識的人。」


第23章

　　伊月家的餐桌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終以伊月紗織顫抖的手中「噹啷」掉在碗中的勺子打破了這一片寂靜。

　　「一之瀨……」伊月里美的聲音隨著姐姐的節奏抖著，「是之前姐姐去工作過的那個……三大財閥之一的一之瀨家嗎？」

　　「小俊的女朋友……」伊月媽媽也驚愕地合不攏嘴，「是財閥家的大小姐嗎？」

　　「居然是一之瀨小姐……」伊月紗織依然神遊天外，雖然自己有跟一之瀨小姐接觸過一段時間，也知道對方不是什麼不近人情又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是自己的弟弟跟對方戀愛，怎麼想都有些不可思議吧，不，簡直可以用「奇蹟」來形容了。

　　伊月俊冷靜地朝家人擺了擺手，「大家不用這麼緊張吧。」

　　「不緊張才怪吧，哥哥的神經是有多粗啊。」伊月里美撇了撇嘴，神色間依然有些許僵硬。

　　「真希她很好哦，除了財閥出身，其他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的啦。」

　　「不是這個問題啊，小俊。」伊月紗織眼神複雜地看著弟弟，「我知道一之瀨小姐人很不錯，不過只是覺得……怎麼說呢，就是我們家和她們家……總之，一之瀨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一之瀨先生知道，而且我明白姐姐你在擔心什麼，」伊月俊攤攤手，「可是這個沒有辦法啊，客觀存在的差距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一之瀨先生……也接受這個差距嗎？」伊月紗織艱難地組織著措辭，忽然靈光一閃，「不對，小俊，你們是在戀愛沒錯，怎麼突然就要講到家庭的問題了。」

　　姐姐難得的快速反應讓伊月俊有些驚訝，但早已做好準備的他並不會被這個突然的發問嚇倒。

　　他按捺住自己不聽話的心跳，努力地正襟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視線掃過餐桌旁的家人，最終落在母親身上，「媽，我想跟真希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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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從一之瀨宅邸中出來，伊月媽媽才彷彿回過神來。

　　「原來這就是財閥的氣勢啊。」她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剛坐在客廳裡，一之瀨文夫背著手，在百代瑞穗的陪同下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久居上位的老者目光如炬，帶著兩個孩子到訪的伊月媽媽緊張得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還好百代瑞穗上前笑眯眯地跟她聊天，這才慢慢讓她放鬆下來。

　　已經不記得當時聊了些什麼了，好像只是一些家長裡短的事情，但是具體是什麼卻好像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伊月紗織之前來過這裡，不過當時身份不同，作為一個求職者，只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而現在作為家屬出席，遠不是那時的狀態能比的。

　　還好沒讓里美過來，她想，那孩子怕是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不過沒想到小俊會有這樣一副進退有度的樣子。她偷偷看了一眼弟弟，他放在膝蓋上緊握成拳的手透露出他的緊張情緒，但是面上倒是十分冷靜，對於一之瀨先生的一些問話也回答得很得體。

　　「媽，你還好嗎？」伊月俊關切地問道，會不會太急了呢，剛剛跟家裡說了戀愛的事情，馬上就讓雙方家長見面什麼的。

　　「我沒事。」伊月媽媽摸了摸兒子的後腦勺，「原來那就是小俊喜歡的女孩子的家裡啊，真的跟我們很不一樣呢。」

　　「其實真希她很好的，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子。」伊月俊急急地說道。

　　伊月媽媽耐心地聽完他的辯解，笑著說道，「我知道了，真希有這樣的家世，她家裡說要見我們也是應該的，是應該要慎重的啊，還好我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亂七八糟的家庭。」

　　「媽……」

　　「小俊，原本一之瀨先生可以不用見我們的，」伊月媽媽接著說道，「雖然如此，還是安排了見面，說明對方很重視我們，也很重視你。」

　　她溫柔地看著十八歲的少年，「無論是不是要去做別人家的兒子，小俊都是令媽媽驕傲的孩子。」

　　伊月俊的眼角微微泛紅，「謝謝，媽。」

　　伊月媽媽微笑著，拍了拍伊月俊單薄卻已有了成人輪廓的肩膀，「小俊是大人了，要好好對真希啊。」

　　**********

　　「宣布繼承人？這麼突然？」一之瀨真希皺眉，從鼻梁上取下眼鏡，傷腦筋地按了按太陽穴。

　　一之瀨文夫冷哼一聲，「難道你要讓我一把老骨頭忙到進棺材嗎？」

　　「我只是說，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這個時間有什麼不對？」

　　「我都還沒畢業吧，不等到畢業再說這個事情嗎？」

　　「沒必要，反正家裡沒有別的後輩了，早晚都要交給你。」一之瀨文夫山下打量著孫女，「哼，朽木。」

　　一之瀨真希按捺住自己的脾氣，「可以，不過你還有什麼條件，一併說了吧。」

　　「宣布繼承人的那天，」一之瀨文夫微眯雙眼，「對外宣布結婚消息。」

　　「你想讓阿俊改姓進我們家？」她飛速地反應了過來。

　　老者未置一詞，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孫女。

　　室內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即使自己不覺得男方改姓是個多奇怪的事情，但是這個傳統的社會氛圍下，大概不免會出現那種不好聽的傳言吧，想也知道阿俊還是會承擔不小的壓力的。

　　可是從現實來講，這也是最合理的展開了。

　　不過為什麼爺爺要把這個事情這麼早就提上日程呢？

　　是考驗嗎？

　　不會吧，這事關係到家族產業的發展前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拿來當作這種無所謂的事情。

　　「那小子有這個覺悟，不需要你來操心。」一之瀨文夫重重地用拐杖敲打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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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剛剛實在是令人擔心，要是大小姐說出放棄繼承人身份該怎麼辦才好。」百代瑞穗心有餘悸地按住胸口。

　　「哼，真希她雖然是個混賬，但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一之瀨文夫慢慢地踱步走向書房，「老朽培養出來的後輩，不會是這麼軟弱無用的人。」

　　……

　　「上次一之瀨先生邀請我們去見面了。」

　　雖然伊月俊此時言語坦率，但一之瀨真希還是從他的舉止中看出了一絲慌亂。

　　少年有些侷促地站在她面前，連視線都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我都不知道有這個事情啊，真是讓人猝不及防。」一之瀨真希面無表情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阿俊你居然趁我不注意跟老頭子做了交易是嗎？」

　　「不是交易。」他霍然抬頭，急急地解釋道，「真希，你不要多想，我沒有……」

　　「會被別人說閒話的哦，你和你家人。」她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改姓的事情，你家裡沒有意見嗎？」

　　「沒、沒有。」伊月俊眼眶微紅，才發覺她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真希，我……」

　　他上前一步，微微彎腰，將手掌撐上她的膝蓋，努力將視線集中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上，「我真的很想要你。」


第24章

　　在區役所填婚姻屆的時候，伊月俊的手一直控制不住地顫抖，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公務員小姐見狀偷偷地笑了好幾次。

　　一之瀨真希把自己的那部分填寫完畢，眼看著伊月俊接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集中注意力落下了筆。

　　公務員小姐雙手接過婚姻屆，仔仔細細地檢查著婚姻屆中的信息，兩位成年證婚人、未滿二十歲的男方信息欄裡的監護人同意簽字……

　　「這就為伊月先生辦理改姓手續，雙方確認嗎？」公務員小姐禮貌地頷首問道。

　　「確認。」

　　「請稍等。」

　　……

　　走出區役所，略微刺眼的陽光讓一之瀨真希不由得皺了皺眉，下一秒，少年的手掌就遮擋在了她的額前。

　　「真希，」他的聲音有些縹緲，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握住了一之瀨真希的手，「我們……結婚了？」

　　「從法律上來看，是這樣沒錯。」她的聲音清凌凌，在笑意中有種暖玉般的質感。

　　「像做夢一樣……」

　　話音還沒落，就被身旁的人扯住了臉。

　　「啊，痛。」他捂著臉，後仰身體，稍稍躲開了點，「真希下手好重。」

　　「還覺得是做夢嗎？」

　　「唔……」他臉上控訴的神色迅速被羞澀取代。

　　「好啦，阿俊，」她把頭盔塞到他手中，「回家吧。」

　　**********

　　兩人從區役所離開後，按照原來的計劃，打算直接去伊月家。

　　在他們到來之前，所有家人都緊張地在客廳裡正襟危坐地等待著。

　　日式客廳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伊月里美感覺家中有一股不得了的空氣在浮動，她看了看媽媽和姐姐，只見媽媽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盯著杯中的紅茶像是在發呆。

　　「姐姐，媽媽怎麼了？」她歪過身子，朝著看上去還算神色自若的伊月紗織問道。

　　「別說話啊，媽媽她在緊張呢。」

　　「緊張什麼啊？難道哥哥的女朋友是個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地方的人嗎？不良什麼的？」她好奇地問道，之前哥哥有跟自己講過真希姐其實也是普通人而已，再加上之前去拜訪一之瀨家的時候媽媽也沒喊上她，所以她此刻並不能對其餘兩人的心情感同身受，「媽媽，你不喜歡真希姐嗎？」

　　「啊？沒有。」伊月媽媽回過神來，有些抱歉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媽媽只是有些擔心真希會不習慣。」

　　「可是哥哥說不會的。」伊月里美的臉上滿是對哥哥的話的信任，「而且姐姐之前也說真希姐是個很好的人啊。」

　　伊月紗織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等會兒要有禮貌哦，里美。」

　　說完，轉頭對伊月媽媽說道，「小俊他們應該要回來了，媽你真的不用太擔心。」她只是在剛聽聞弟弟與一之瀨小姐戀愛的時候有過短暫的錯愕，這種情緒在拜訪一之瀨家時上升到了頂峰，卻在拜訪結束的路上煙消雲散。

　　伊月紗織回想起當時在醫院照顧一之瀨真希的時候的日子，心裡愈發平靜了。

　　一之瀨小姐啊，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

　　一之瀨真希和伊月俊到的時候，整個伊月家的氣氛溫馨又熱情。

　　情況比想像中的好多了，伊月媽媽頗感安慰，感覺自己的心理又強大了一些。

　　不過真希果然同小俊和紗織說的那樣，除了在一些舉止上天然帶著上位者特有的氣質之外，看起來就跟普通的女孩子沒什麼兩樣。

　　想起她進門後自然而然的那句「媽」，伊月媽媽心裡一陣雀躍，連原先揮之不去的緊張都忘記了。

　　伊月俊說要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他跟一之瀨真希已經商量過了，打算住到文京區去。

　　紗織和里美也起身跟上去，說是要去幫忙，實則兩人的眼裡都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客廳裡只留下了一之瀨真希和伊月媽媽。

　　「媽，如果需要的話，搬家什麼的，我們家也可以提供一些幫助……」一之瀨真希直視著對方，心裡還是多少有些愧疚，普通家庭的兒子改姓結婚，家裡免不了會受到旁人的非議，不知道伊月媽媽做多久的心理建設才能抗下那些如刀的言語。

　　「真希，」伊月媽媽明白她的意思，她搖搖頭，語氣依然溫柔，「不要在意這種事情，小俊很喜歡你，別人說什麼都不重要。」她輕柔地握住了一之瀨真希的雙手，笑著說道，「又多了個女兒，媽媽也很高興。」

　　一之瀨真希也笑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睛裡滿是溫暖的光，「十分感謝您的體諒。」

　　**********

　　從伊月家離開後，兩人回到了一之瀨自宅。

　　一之瀨文夫正在正廳等著他們，見面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安排了一下宣布結婚和繼承人的酒會的事情。

　　雖然心裡覺得很麻煩，但是這卻是在這個階層中無法迴避的事情，個人是無法撼動龐大的階層群體的，而阿俊……

　　一之瀨真希看了看正在自己身邊的伊月俊，心裡充溢著複雜的情緒。

　　阿俊在這之前從沒接觸過類似的事情，一下子被拽入這個漩渦中，想得到正名也只能通過這種接觸方式，如果一之瀨家沒有擺出重視他的態度，他今後受到的非議想必會更大，壓力也會更加沉重啊。

　　百代瑞穗領著兩人先回到了一之瀨真希的臥室，「大小姐，您的房間已經被重新布置，如果有問題，我們現在可以馬上改。」

　　「好的，辛苦了。」

　　收到回復的管家馬上帶著傭人離開了。

　　一之瀨真希推開門，其實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雙份，床也被換成了雙人的。

　　「這個，是真希小時候嗎？」伊月俊在一個相框前站定。

　　照片中的女孩子臉上還有著沒有褪去的嬰兒肥，認真地拉著小提琴。

　　「是啊，不過只有這張放在外面，其他的都被瑞姨收起來了吧。」

　　「誒，為什麼？」

　　「我不是很喜歡在房間裡放這些東西。」一之瀨真希半躺在床上，看著伊月俊在房間裡有些束手束腳的樣子。

　　看來還是在緊張啊，阿俊他。她不由得笑了起來，「阿俊，過來。」

　　伊月俊在她的視線中聽話地走了過去，被剛剛起身的她抱了個滿懷。

　　「阿俊，以後這裡也是阿俊的家了哦。」她安撫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聲音低緩，震盪著他身邊的空氣。

　　環抱在她背後的手慢慢收攏，他把臉埋進她的髮絲中，呼吸間全是她身上的氣息。

　　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狂跳聲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下一下沉穩的轟鳴。

　　「真希。」他忽然開口喚她，換來對方一個疑惑的眼神。

　　伊月俊輕輕吻在她琥珀色的眼睛上，像是在膜拜最閃耀的星辰。

　　「阿俊的媽媽，真是很溫柔的人啊，」一之瀨真希摸了摸伊月俊的髮梢，「怪不得阿俊也是這麼溫柔的孩子。」


第25章

　　一年中最熱的時節，一個重磅消息砸在了大家的耳朵裡——一之瀨家的新家主繼任，同時宣布結婚消息。

　　這本身只是上流階層的一個普通的家族繼承事件，讓人津津樂道的卻是另一位婚約者的身份。

　　「聽說是平民呢。」

　　「這算什麼，性轉版本的辛德瑞拉嗎？」

　　「現在的有錢人也是有很多奇怪的愛好啊。」

　　「看著很普通啊，這個男人，換我的話我也能行。」

　　「臉倒是還不錯，看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也不能免俗啊。」

　　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些人的詆毀，早川郁代的火氣一下子大到控制不住，她正要氣憤地站起身來，卻被一旁的一之瀨真希按在了座位上。

　　「真希，他們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

　　「沒必要生氣，這種都是無謂的事情。」一之瀨真希安撫著滿臉不忿的大家。

　　「你不生氣嗎？」

　　一之瀨真希攤攤手，「無論他們說什麼，都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啊，我原本也不是活在別人的評價裡的哦。」

　　「心理真強大啊，不過，」青木千夏有些擔心地問道，「這些話可真不好聽啊，伊月君能夠受得住嗎？」

　　「再過一個月才開學，到時候應該影響不會這麼大了，而且，」一之瀨真希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阿俊也不是那種沒有承受能力的人。」

　　「不過想想你們兩個居然這麼快就先後結了婚，真是令人震驚。」早川郁代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是啊，今吉太太在結婚那天搞的驚喜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啊。」青木千夏邊笑邊看著若松凜子，現在應該要叫今吉凜子了，「證婚人居然是原也君的雙親。」

　　「仙道太太人很好啦。」若松凜子反駁道，「才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樣呢。」

　　「聽家裡的長輩說，她曾經也是個很有手腕的女人，」一之瀨真希重新點燃了一支煙，「畢竟是在二十歲就擺平所有極道，收攏家族產業的人呢。」

　　「真希你以後應該也會是這樣的人吧？」

　　「可是伊月君不像仙道先生誒，」若松凜子想了想說道，「感覺伊月君的成熟程度還不算很高哦。」

　　「笨啦，他才十八歲啊，要怎麼跟三十多歲的人比啊。」

　　「已經很好啦，阿征也覺得不錯。」

　　「那個赤司家的？之前阿和還跟我說起他，聽說打球超兇的。」

　　阿征的壓迫感啊，一之瀨真希心想，嘛，有那種氣勢也是很正常的啊。

　　她想起酒會那天，阿俊剛剛露面，整個會場突然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在評估這個素未謀面的少年在一之瀨家族占多大分量，身上有多少價值。

　　寂靜的幾秒之後，阿征和千家兄弟率先走了過來打招呼，現場的空氣這才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喲，伊月君，好久不見了。」千家遙和千家透正在參加今年的GP賽，明顯是抽時間從別的國家急急忙忙趕回來的，眼下的青黑重到根本無法忽視。

　　「我大概要改稱呼了吧，」赤司隨和地笑著，「看來是要喊一聲哥了。」

　　面對之前在球場上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強大對手，伊月俊心裡還是有些惶恐，「啊，這個……」

　　被「帝王」這樣稱呼，實在很讓人覺得受不起啊，雖然這個人現在看起來親切得過了頭。

　　「沒關係啦，小俊，吶，我們就這樣喊你了哦。」千家遙勾住他的肩膀，熱情地晃了晃。

　　千家透看著他們笑，也對伊月俊說道，「沒關係的，做小征的哥哥是很不錯的哦。」

　　之後三人一直陪同著伊月俊跟別人寒暄，客人們臉上的疑慮雖然依然存在，但都淺淡了不少，笑容裡也多了幾分真誠。

　　酒會散場，客人們陸續離去，千家兄弟也急急忙忙地趕飛機準備回去比賽。

　　一之瀨家的書房裡只留下了赤司和伊月俊。

　　「真希姐就交給你了。」赤司淡笑著說道，「或許我該再說一句『拜託你了』。」

　　「不用不用。」明白他在酒會中幫了自己很大的忙，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增進了不少。伊月俊對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年，一臉鄭重，「我一定會讓真希幸福的。」

　　**********

　　人們總有新鮮的八卦去覆蓋舊的信息，除了在今年的冬季杯中又被人拿出來指指點點了一番之外，伊月俊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最後一年的城凜很可惜，大約是球隊裡失去了火神大我，面對有「奇蹟的時代」的隊伍總是感覺少了點什麼，最後也只能止步於比賽中程。

　　但是大家都沒什麼太大的遺憾，又或者是明白了遺憾本身就是青春的一部分。

　　沒有成功衛冕的城凜籃球部被教練相田麗子逼著上了天台，雖然沒有真正做到全L，但全隊的成員還是被扒掉了衣服，在早會時做出了「幾乎全L的告白」這種令人羞恥的事情。

　　原本只是校內的學生發瘋的事情，結果有好事者錄了像，視頻傳播開去，大家突然發現其中一個人是之前與一之瀨家的繼承人結婚的那位，於是輿論又風風火火地熱鬧了一陣。

　　那段時間伊月俊都不怎麼敢回一之瀨自宅，偶爾在家面對一之瀨文夫，他也尷尬得抬不起頭，倒是一之瀨真希對此抱著看熱鬧的態度，並沒有對他作出的這種類似為家族抹黑的行為有什麼責怪的意思。

　　「年輕嘛，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正常啊。」她笑著用親吻安慰他，「不用不好意思啦，其實應該說阿俊很勇敢才對，嘛，答應下來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之類的。」

　　小鳥臉紅，躲在她的鎖骨下，將她摟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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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月俊的第一志願校放榜那天，他和一之瀨真希都沒有去現場。

　　一之瀨主宅的客廳裡，咖啡裊裊地浮著白氣，一之瀨真希戴著眼鏡，一目十行地查閱著法條。明年就要司法考試了，家裡的產業又要重新梳理，這段時間簡直忙得腳不沾地。

　　幸好阿俊在身邊，幫忙處理了不少的事情。

　　門外傳來了百代瑞穗的聲音，得到門內的同意後，管家出現在了兩人面前，雙手遞上了學校的通知書。

　　「多謝了，瑞姨。」伊月俊雙手接過，看著通知書裡的內容，這才把心放了下來。

　　「阿俊，特地考個管理學系什麼的，你是真的打算要為一之瀨家奉獻終身了嗎？」一之瀨真希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像是有些疲勞的乾澀。

　　伊月俊放下通知書，將一瓶小小的眼藥水從桌子上推給她，把腿收進被爐裡，兩個人自然地依偎在一起，「嘛，終身什麼的，」他的聲音依然帶著揮之不去的少年感。

　　窗外的雪簌簌而下，室內卻溫暖如春。

　　「我只願意奉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