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26)
這樣就算是按住其中一個了——雖然是在付出了疑似讓亂步成為黑步的代價下。
是枝千繪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目的, 她覺得沒關系,港口Mafia和武裝偵探社沒有區別。
大不了到最後她強行開個偵探社把亂步武裝起來!
至於社長——
是枝千繪卡了一下。
……啊,社長。
千繪心裡哽了一下。
那位孤劍士她倒是認識, 不僅認識,連他的發小福地櫻痴她也一起都認識。
但她和他們的關系挺微妙的。
算了之後再說吧。
那邊, 得到同意的亂步十分開心, 他挪了個凳子到床邊開,又去書架上隨便找了本書,一副准備在這裡陪護的樣子。
再看看另一邊的橘發小孩。
中也端來了熱水, 正在研究森鷗外留下的藥盒。
小小年紀,渾身上下都寫著靠譜兩個字。
是枝千繪面露難色,滿臉抗拒。
現實世界裡, 是枝千繪身為第七王權,強度上也許比不過排在前列的其他王權者,但在身體素質這一塊上是枝千繪遠超普通人,除非威茲曼偏差值彪高,輕易不可能生病。
一點也不想吃藥, 一點也不。
是枝千繪開始想怎麼才能從此以後讓自己在游戲裡也遠離醫生了。
然後決定把蘋果加入每日甜點名單。
#一天一蘋果, 森鷗外遠離我。#
是枝千繪看了一眼正在翻書的亂步, 考慮了一下,否掉了說假話這個選項, 假話肯定會被亂步戳穿的。
再看著中也端著杯子膠囊藥過來,是枝千繪心下一橫,決定甩鍋。
「我不用喝藥啦,中也, 藥物對我沒用。」
中原中也的手一頓。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從書中移向她。
是枝千繪絲毫不覺得她打開了什麼魔咒,完全沒有察覺到紙片人們瞬間凌厲起來的目光。
中也轉頭看向是枝千繪,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定了定神,問道:「為什麼。」
是枝千繪點開她那各種buff百花齊放的狀態欄,老實回答:「應該是……這是使用異能的後遺症?」
也確實是後遺症沒錯。
是枝千繪專門挑著這一點開的大。
大量力量使用後,隨著力量流失,天翼種會以幼化保持自身,等到修復結束後就還是原來那個高傲善戰的天翼種。
但是枝千繪很干脆地通過游戲客服換掉了這個在戀愛游戲裡可以作為一種觸發事件的效果,寧可改成體弱debuff,給自己本來就沒點多少的體質雪上加霜。
幼化帶來的後遺症太麻煩了。
蘿莉是很可愛,但是對是枝千繪來說——她很有可能被不贊同她以殺止殺的夏目老師以這樣的名號介入,就像她當初為了防止國危主幼而傍上夏目漱石一樣。
更何況港口Mafia能踏出關東完全是靠她親自殺出去的,如果動輒變小孩,這星辰大海她還要不要了。
於是就變成了寧可頂著一連串debuff也要塔塔開jpg
「我的異能本身就屬於戰爭武器的一種。是武器,一般治療手段對我效果不大。」
思來想去,是枝千繪舉了個例子:「就像中也耐藥性很差一樣,都可以視為特殊情況。」
天翼種,吉普莉爾。
極具血性的弒神兵器。
雖然很遺憾不能大招隨便使用,但是問題不大,她的主控就是個活體戰略巨像,不用,但不能沒有。
上一場戰爭她幾乎清的全是武裝集團,這種武力權重是必須的。
「不用擔心,過段時間就好了。」是枝千繪摸摸中原中也的頭發,順滑的橘發安靜地搭在他肩上,但男孩和她錯開目光,唇角下壓,明顯興致不高。
「真的嗎。」中也悶悶地問道。
「真的。」是枝千繪老老實實地回答,為了更有真實性她還拉上了江戶川亂步:「不信你可以問亂步,亂步很聰明,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是不是在說假話。」
中也看向江戶川亂步。
有著極其聰明頭腦的綠眸少年愣了一下,憤憤地轉過頭,聲音裡含著不易察覺的擔憂:「真的,寧寧沒有說謊。」
——沒有說謊。
也就說明少女話語中的『戰爭武器』、『藥物無效』、以及從數年來舊傷都沒好而推理出的『自我修復能力差』等等,都是真的。
這才是最糟糕的。
亂步看著被是枝千繪三言兩語哄好的橘發小孩,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咳嗽一聲提醒這個之前還和他說好要認真起來的小孩。
中原中也瞬間從是枝千繪柔聲細語的話術裡反應過來。
千繪一臉無辜。
中也緩了口氣,伸手,用手背去探是枝千繪額頭地溫度,是枝千繪眨眨眼睛,沒有動作。
中也的手順利接觸到了是枝千繪的額頭。
對比起平常的體溫,此時中原中也感受到的溫度驚人的滾燙。他下意識收回手,盯著殘留的溫度,五指蜷縮至掌心,攥緊。
眼前再次浮現前幾日的場景。
騙殺的圈套。
天擊。
少女從滅世的力量下保護著他,反過來安慰他,那個時候中也剛剛放松心態,想著接下來一定要保護好她,是枝千繪就當著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一瞬間的事情。
就如同沒電了的機器,眼瞳裡的金色褪去,整個人癱軟了下來。
中也下意識用重力接住了千繪。
但是接下來無論他怎麼喊,櫻發少女就是沒有睜開眼睛,脈搏逐漸微弱,渾身冰冷得如同沉入萬丈深淵。
那樣巨大的恐慌拽著他,把中也也一起拽下去了。
直到首領直屬的武鬥部隊抵達才堪堪喚回他的理智。
中也在維持生命的醫療器械守了很久,少女躺了多久她就在旁邊守了多久。
就算是森鷗外告訴他發燒了才算是好事,中也也沒有離開。
直到今天。
他去和江戶川亂步說幾句話的功夫,森鷗外就來告訴他說是枝千繪醒了。
他還沒為是枝千繪的蘇醒高興多久,江戶川亂步就告訴了他一切。
是枝千繪這樣做的目的,以及,她想保護他們,而選擇了最直白有效手段的這個根本原因。
「……」
「寧寧大人。」
中也深呼吸一口氣,從回憶裡脫身,認真地說道:「我想去直屬於您的武鬥部隊去鍛煉自己。」
「誒?可是……」
「就讓我違背一次您的意願,寧寧大人。」那名本應該是核武器一般恐怖的幼童說。
他搶在是枝千繪開口之前說道,語氣比以往堅定了不少,像是在極度的悲痛中洗盡鉛華,海洋一般的藍眸裡格外認真。
「我想正式的,以您的下屬的名義成為港口Mafia的一員,去真正做到我的承諾。」
中原中也將攥緊的手掌背在身後,不讓是枝千繪看見他掐進手心裡的痕跡,揚起眉眼,盤踞在是枝千繪羽翼下的荒獸張揚地露出笑容:「我總不能永遠都被您保護起來吧?」
和從前的柔軟不同,中也一改溫馴,他仍然無條件服從少女的指令,但這次卻更像是二十二歲那個強大可靠的重力使,忠誠、服從、桀驁張揚。
從保護者的蔭庇下脫離出來,擺脫稚子的單純,中原中也理應是一名令敵人膽戰心驚的強大異能者。
是枝千繪:拒、拒絕不了一點。
這就是斷層第一的魅力嗎?
i了i了。
+
左手一個江戶川亂步,右手一個中原中也,森鷗外最近效率也奇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的原因,是枝千繪以身做餌的計劃居然十分順利的進行到底了。
退燒了之後是枝千繪沒有回首領辦公室,森鷗外依舊還是秘書,所以他吩咐把文件挪向了寢室,方便首領隨時休息。
靠譜的秘書君一臉『哪怕首領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沒關系』的縱容表情。但是枝千繪覺得,她還可以。
她可是爆肝ソ神!
是枝千繪坐在桌前,手裡拿著一份文件,裡面的信息讓她下意識咬著鋼筆頭凝神思考。
這是異能特務課送來的一封信。
種田山頭火的口吻一如既往地親近平和,就像是對她這個虛弱的黑.道頭子沒有一點趁火打劫的想法一樣,先是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健康,然後就是其他消息。
是另一則暗殺,特務課在這批暗殺者裡發現了值得注意的異能者,種田山頭火還特意聲明了這批暗殺者可能會成功潛入港口Mafia總部大樓,讓她多加小心。
一副真的不打算趁火打劫的樣子。
是枝千繪松開鋼筆。
她有點意外。
是,她打算過如果特務課這邊也有反應的話,她不介意像兩年前一樣多殺一個異能特務課局長。
不過,暗殺啊。
是枝千繪嘆了口氣。
她像無力的面條一樣,從桌前潤去到了床上,准備定點下個線,游戲流速可以讓她玩好久,但是基本的生理需求還是要的。
她得下線補充一下糖分。
游戲內過程過於復雜,再不補充糖分她的CPU就要燒了。
是枝千繪算了算。
快了,大概再過幾天就不會有暗殺。她的第一套計劃已經壓死了不少作對的組織,而第二種方法勾引出來的其中一部分就需要她親自領兵動手物理消滅一下。
動手是該動手的,她前後兩套計劃下去就是為了掃清障礙,不動手有愧於紙片人的信任。
但她的目的不是殺戮。
隨著戰爭結束,這片在她治下的富饒土地依舊會受到海外覬覦;而隨著和平年代即將到來,和她一起征戰的狂熱派也會躁動不安。
她的目的是威懾,以及削藩。
所以小魚只會是再釣大魚的誘餌,如此層層套進,環環相扣,才能——才能不掉外交啊豈可修!
是枝千繪一下子撲進床鋪裡。
抱住枕頭,流淚貓貓頭。
她倒是不在乎自己的風評,畢竟風評也在她攻略大計中的一環,什麼『暴君』『怪物』的稱呼愛喊就喊吧堂堂鐵心滅絕玩家哪還會還在乎這個。
但如果只注重高效,而忽視其他的話——
外交狂掉就會出現和隔壁首領宰一樣的異曲同工之妙,那就是首領死後組織崩潰指數會直線上升。
這樣她還怎麼把美麗橫濱送給紙片人!
最好的禮物當然要是戰力充足,外交良好,後勤穩定的最佳狀態,拿出半成品也太沒誠意了。
既然如此!
千繪振奮握拳。
等她上線就開肝!
…
下線。
是枝千繪叼著草莓大福,偏過頭散開自己的麻花辮,一邊順手接了個電話。
跡部景吾告訴她冰帝這幾天臨時和不遠處同樣也在合宿的青學進行了一場交流比賽,結果是險勝。
而她的幼馴染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要求回去之後她幫忙盯著點網球部的特訓,說過段時間約好了和立海大的交流賽,下次絕不能贏得這麼不華麗。
是枝千繪:「。」
是枝千繪:「小景你確定我能幫他們特訓?」
「我的網球連直角彎都打不出來更別提讓網球消失又出現了!」
猶記去年全國大賽陪網球部去現場觀摩收集情報,對面立海大部長的滅五感招數深深震撼了是枝千繪。
權外者都沒這麼多技能的。
就連是枝千繪這個網球部經理會的也只不過是丟球、打過網、不出界這最為平凡的基礎而已。
魔幻網球,恐怖如斯。
從此對網球運動員保持敬畏jpg
「自謙了,千繪。」
少年上挑的尾音裡帶著鍛煉之後的低沉和喘息,跡部景吾哼笑,壓低嗓音和電話那邊的網球部在逃經理說話。
「論蠻力,立海大那位擅長暴力網球的切原赤也說不定都不如你。」
像是一種在幼馴染面前特有的幼稚任性。是枝千繪決定還回一招更幼稚的:「那下次吃烤牛排把布丁分給我我就答應你。」
跡部景吾那邊像是笑了一聲,但是沒說話。
是枝千繪看了一眼掛鐘,是對於鹹魚來說過於早的晚上八點,遂疑惑追問:「小景?太困了睡著啦?」
「……噗。」
電話那邊傳來柔和低沉的笑聲,新出現的聲音調侃道:「千繪最近活潑了不少嘛。」
是枝千繪聽出來了是誰的聲音:「是忍足!」
「嗨嗨,是我,晚上好,千繪。」忍足侑士從跡部景吾手裡接過電話,關心一下網球部在逃經理,順手敲定了跡部景吾剛才說的特訓。
兩個人相談甚歡,討論了一下合宿發生的大小事宜。
掛掉電話,忍足侑士再才看向跡部景吾,笑了一下,在還回手機的時候問了一句:「千繪玩的游戲是你推薦的?」
跡部景吾直截了當的承認了:「是,怎麼了?」
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忍足侑士問道:「有用嗎?」
問到這個跡部景吾臉黑了一下,忍足侑士一看就懂了,忍不住嘆息一聲,對此嘖嘖稱奇。
「不愧是千繪,哪怕是泡在戀愛游戲裡也完全沒有開竅……」
而且,這麼明顯了都看不出來。
忍足侑士拍了拍跡部景吾的肩膀:「喜歡這麼個人,辛苦了。」
+
榆木腦袋千繪醬對此一無所知。
她眼裡現在只有她的游戲。
關於種田山頭火特意提醒的暗殺,是枝千繪有過預想和猜測。為此她下線的時候特意把主控丟給了系統托管。
是枝千繪再上線。
數據傳導連接上大腦的第一時間,是枝千繪就感覺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稚嫩的,指節帶著骨質的硌人,很瘦,也很涼。是直接扣住她的手腕而不是握住掌心。
不會是森鷗外、江戶川亂步或中原中也之間的任何一個。
有殺意。
是枝千繪陡然睜開眼,寒芒逼近,鋒銳的匕首剎那間貼近她的喉嚨,差一點就能讓她葬身於此。
高強度警報瞬間拉響,系統第一時間彈出了死亡預警。
而在是枝千繪的狀態欄下,一個明晃晃的debuff閃著赤紅的邊框出現在那裡——
異能無效化。
附著狀態下,倒計時無限。
這對於仰仗強大異能的港口Mafia首領來說是頭一次遭遇到的重大威脅,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在這裡打出GG。
暗殺?
大抵就是了。
是枝千繪看向來者——不止一個,床邊坐著一個和中也差不多大的小孩,正是他抓著是枝千繪的手腕。而拿著抵著她脖子的是另一個成年人。
寢室的氛圍極度安靜,是枝千繪五感通透,細聽之下門外的守衛似乎是不在,可能是已經死了。
寒刃微振。
脖頸間的匕首更近了一段,迫使是枝千繪的注意力從觀察中轉移過來,看向了面前負責暗殺的成年人。
忽然被提醒,是枝千繪嘆了口氣,軟下眉眼,卻不是求饒和膽怯。
她反而笑吟吟地問了一句:「讓我猜猜,你隸屬於誰。」
暗殺者頓了一下,保持緘默沒有說話,他就要動手,卻見那個少女又開口了。
「能帶著一個小孩進來,唔,強闖是不可能的,出奇制勝的異能麼?隱身?空間折躍?喔,空間折躍類。」是枝千繪微笑地看著暗殺者一瞬間變得猙獰的表情,好像拿著刀在威脅人的是她一樣。
是枝千繪完全沒有受制於人的感覺,反而饒有興致地揭暗殺者的底。
好不容易被按下去的拱火樂子人屬性再次浮上水面。
「所有空間折躍類異能者都在異能特務課留過檔案,這方面我記得不少,我想想……噢,你是青森那邊的,那邊在裡世界戰爭之後還活著的多一點。青森縣第三產業占比較高不在優先整頓範圍,所以一直沒有重點關注過,沒想到最後負隅頑抗的時候反而是那邊的人比本州中部更有存余力量來暗殺我。」
說著說著,是枝千繪腦子裡已經開始考慮怎麼把這個新記在小本本上的敵對勢力給揚了。
忽地,她感覺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動了動。
是枝千繪後知後覺地看過去。
是個和中也差不多大的小孩,十歲左右,留著一頭蓬亂的棕黑色短發,俊秀干淨的臉頰額頭上都有傷口,但本人不在意似的,只是安靜地沉著一雙漂亮的鳶色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是枝千繪從那雙眼睛裡看不見孩童應該有的恐懼,也看不見危險情況下該有的求生欲。
見她看過來,那個孩子綻放出了一個虛假的,沒有一絲真實的笑容。
像只精雕細琢卻自己摔傷自己的玩偶,下意識向觀眾展示漂亮的一面,討好的換來掌聲和鮮花。再迷茫地縮進角落,自艾不自憐。
是枝千繪愣住。
起猛了,暗殺她的人是太宰治。
這好比什麼?
這就好比天上掉下來一碗面的同時掉下來筷子小碗蔥姜蒜,主打一個顧客就是上帝因此餡餅也是色香味俱全。
送□□!強烈好評!
這游戲真的是太體貼人心了。
#新的貓貓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止不前#
是枝千繪壓下喜悅,鄭重面對暗殺者,眼神裡滿是尊重。
感謝大哥送來的太宰治。
她就不客氣了!
是枝千繪無奈地朝太宰治露出笑容,再毫不猶豫地移開目光,放在了真正的暗殺者身上。悄無聲息的殺意如芒刺骨,不留余地的衝著暗殺者而去。
少女嫣然一笑。
「鑒於我有了其他想法,我們速戰速決怎麼樣?」
第27章 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27)
太宰治是幾分鐘之前進來的。
沒多久, 大約就五分鐘。
他進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了一灘血水和倒下的屍體。殺死他們的人是國際上有名的殺手了,至今為止接下的懸賞還沒有失敗過。
這名殺手正是這次暗殺的主力。
太宰治拽著帶他來的大人的衣擺, 安靜地踩進血窪裡,淌過血跡, 任由血腳印綿延到寢室內的床邊。
他也是暗殺行動的一部分。
但他不需要殺死誰, 他的任務很簡單。
使用他的異能,無效化港口Mafia首領那恐怖到宛如核武器一樣的異能,讓真正的暗殺者有可乘之機。
這就是他的全部作用。
只許成功, 不許失敗。否則那些把他送到這裡來的野心家們口中的怪物就會啖食血肉,將他們斬殺殆盡。
可即使是這樣大的風險,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們也要發起暗殺, 只為了港口Mafia群龍無首,他們可以重新將裡世界洗牌。
太宰治淡漠地耷拉著眉眼,垂頭看衣擺晃動,沒有半分興趣,但他想想, 還是沒有拒絕。
什麼樣都好。
只要能在這場暗殺結束之後給予他真正的死亡, 什麼樣都好。
港口Mafia首領的寢室很大, 太宰治進去之後第一眼看見卻不是占地面積最大的床,而是堆著大量文件的書桌。書桌背對落地窗, 兩側皆裝修有嵌牆的書架,桌面上的文件很多,粗略一看就知道這位昨夜的工作量。
太宰治很快移開了目光。
他被叫到床邊去,在看見傳說中的港口Mafia首領時還詫異了一下。
記憶中有這樣權利的大人物不外乎都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要麼也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相比之下, 港口Mafia首領年輕太多了。
她的外表像是太宰治晚間在路邊見過出來逛夜市的學生,編起好看的櫻色長發,挎著腰包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就著街邊小攤的煙火氣,指尖夾著劣質竹簽,咬著關東煮的丸子,含糊不清地和同伴們討論著生活趣聞和雜事。
年輕、清爽、充滿精力和希望。
赤誠而熱忱。
黑發小孩淡漠地移開目光,按照指令去抓住港口Mafia首領的手。
第一感覺是低溫。
掌心的觸感柔軟細膩,但溫度低得讓太宰治懷疑他抓住的可能是一具屍體。聯想到港口Mafia首領身體不好的情報,太宰治了然地握緊手掌。
異能的光輝在這一刻悄然抑制住少女那強大到宛如巨像一般的異能。
太宰治忽地抬了抬眉眼。
皮膚下傳來的微小跳動頻率讓黑發幼童頓了頓,不由得移動手指想探一下。他已經看見了和他一起來的那名暗殺者拿出了匕首——槍帶不進來,帶上一個異能無效化的他已經很麻煩了。
就在他的指腹按上動脈肌膚的瞬間,那名少女首領睜開了眼睛。
太宰治整個人都愣住了。
向來能讀懂人心的孩子驟然發現,眼前這個人和他的第一印像完全不同,那雙蒼青淺色的眼瞳是安靜的,他從裡看不見任何面對危險的波動,沒有赤誠、沒有熱忱;只有冷血和嗜殺,就像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怪物睜開眼睛,輕巧地投來一抹毫無感情的笑意。
太宰治眼睜睜地看見和他一起來的暗殺者被嚇得停住了手,喉頭滾動,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拿著武器的手在後退。
——那不是來自死亡的威脅,只是笑容的殺意仿佛在說,她將人類剔骨削皮般的當做獵物也不是不可能。
年幼的孩子被吸引住了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她。
少女卻不在乎他們似的,略微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似乎在確認什麼。直到暗殺者慌亂地將匕首壓近,她才無奈似的轉過頭來。
她嘆了口氣。
臉上的表情宛若看見一無所知的孩童,一眼就看透了對方的來歷,但因為對方想無知,所以還要勤勤懇懇把勺子盛著輔食一點點喂進嬰兒嘴裡那樣慈母般的愛憐。
她說,眉眼裡帶著柔和到讓人戰栗的笑意:
「讓我猜猜,你隸屬於誰。」
這句話一出,太宰治就知道這場暗殺失敗了。
接下來的話也在應證他的想法,那位少女首領連帶著作案異能和幕後主使一起推測了出來。
准確得讓人心驚肉跳。
他想起剛才自己的第一印像判斷,不由得收了收指尖。
這個人……和其他人、和人類有種強烈的反差,從她面對暗殺卻反過來掌控主權的態度就能窺見一斑。
太宰治想,大約該是地獄裡的惡魔不小心自己跑出來了吧。
太宰治眨眨眼,眼裡映出一道櫻色。
那個人看過來了。少女首領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平靜的眼眸猶如古潭沒有一絲波瀾。
那是一雙透析人心的眼睛。
被她注視著時太宰治會產生一種幻覺,就好像肚子上被撕開一道裂口,心裡那些膽怯與迷惘就被硬生生拽出來,暴露在大庭廣眾的陽光下暴曬。
黑發幼童下意識地、本能地朝她露出一貫被誇獎為可愛的笑容,來借此逃避這種洞察人心的關注。
然後收斂眉眼,好看的眼睫顫了顫,抿著下唇,想撇開頭躲避這道打探的目光。
那位首領笑了。
像是知道他的逃避一樣,無奈得眉眼都展開,嘴角揚起,眼底透進一抹沁人心脾的金色微光,像泡泡一樣輕柔地把這份小情緒裹起來。
再轉過頭,便是如她所說『速戰速決』的嗜殺之意。
……他或許會死在這裡。
太宰治後知後覺的想。
就像撫養他的那些大人們說的,一旦這次刺殺失敗,很有可能會惹怒港口Mafia這只瘋狗。港口Mafia首領的行事准則就是殺,她對敵人從不會手軟。
他應該會死在這裡,然後終結十余年的生命,可能死後連墓地都沒有,被草草掩埋在公墓的某處。
只要不疼就好,他厭惡疼痛。
太宰治無所謂地想著。
也許他還要感謝這位首領賜予他真正的死亡呢。
太宰治期待地看向了少女,眼裡有光。
他猜,可能是預先就知道了他們進入橫濱的情報,然後設下了圈套,外面可能正有異能者埋伏著。就等首領下令進來抓人。
也有可能是港口Mafia首領的異能可以無視異能無效化,那麼她會比任何人都有底氣應對暗殺。
總而言之,這場暗殺失敗了。
而他會成為港口Mafia再次宣戰時的祭旗。
死亡,令人期待。
+
是枝千繪久違的使用了自己的另一項功能。
她的異能、或者說外掛:天翼種·番外個體之於她本人不屬於「異能」的範疇,而是應該稱之為「種族」。
其他兩個存檔同理。
也就是說——
她並不能稱之為「人」。
確確實實是連亂步都否認不了的「兵器」。
她身上能被異能無效化的部分是天翼種力量來源的「精靈回廊」。異能無效化後會無法釋放之前那種毀天滅地般的力量,但仍有另一點是忽視不了的可怖。
——即承載這一力量的身體素質。
盡管做不到異能本體吉普莉爾那樣硬扛□□爆炸,但對於是枝千繪來說也很夠用了。
總不可能真的有人用核武器來炸她吧?!
總而言之。
少女素手捏碎了暗殺者的腕骨,輕而易舉地剝奪了他的生命。又慢條斯理地掀開被子,坐起身,看向近處這個棕黑發色,鳶色瞳孔因無光而黯淡的小孩。
她握住小孩的手腕,不明所以地發現對方似乎瑟縮了一下。
但她只是輕輕地把他的手腕挪開,放到旁邊,從小孩身邊越過下床。
千繪決定先解決眼前的事情。
和紙片人貼貼只能稍後了。
太宰治垂眸看見少女赤腳踩在地毯上。
稍長的睡衣裙擺掠過腳踝,暖白色的睡衣長裙後披散下瀑布似的櫻發,像在三月裡的櫻樹林偶見櫻花紛落一樣柔美。
一縷發絲短暫的落到太宰治手背上,又匆匆流過。他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覆蓋在發絲掠過的位置,垂下眼眸,讓心跳慢慢平穩。
剛才、他差點就以為自己也要這個人殺了。
她為什麼放過自己?
太宰治想向是枝千繪尋求答案,而少女只是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屍體,繞開,走向書桌,扶著桌沿慢慢坐下,這才嘆了口氣似的揚聲喊道:「進來吧。」
——如果是枝千繪得知太宰治的想法,那麼她一定會一邊繼續執行自己的計劃,一邊感嘆一句劇本組大佬恐怖如斯。
太宰治的推測沒一個是錯的。這還是他年紀小,再長大一點指不定就能宛如開了上帝視角一樣了。
可惜是枝千繪不知道。隨著她的聲音落下,門口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哐當』一下,門被大力踹開後猛地砸到牆上,回彈時差點擋住了第二個進來的人的路。
「您沒事吧?」
踹門、也就是第一個進來的人大聲問道。
中原中也的腳步急匆匆地,很快就進來了,在看見是枝千繪脖子上一時不察被劃破皮膚流下的血漬時瞳孔縮緊,冷色瞬間席卷藍瞳。
不等他說話,第二個人就進來了。
「放心吧,這個時間剛剛好,再來早了反而會打草驚蛇。」
明快的少年音與少年本人一起推開門。第二個進來的人比中原中也更悠哉一些,他披著黑色小坎肩,慢悠悠地踱步到桌邊,倒也是看見了是枝千繪的傷。
亂步不滿地撇過頭,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棕黑發色的小孩身上。
江戶川亂步老成地哼了一聲,看穿了一切的天才少年不高興地問道:「你就是為了他?」
什麼?
太宰治詫異地抬起頭。
「是這樣說沒錯。」
「從一開始我就選中他了。」
是枝千繪倒是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淺色的瞳孔流過細碎的金。她的雙手平放桌面,手下壓著那封還沒收起來的信件。
桌上那封來自異能特務課長官的信裡寫明了暗殺者的人數和異能,提前做好准備這兩個暗殺者連港口Mafia總部大門都進不了。更遑論刺殺。
「好久沒做過這麼有趣的事情了,我很幸運哦,亂步。這一場我贏了!」是枝千繪歡快地說道,完全沒注意到江戶川亂步再轉過頭來看見她脖子上的傷時,眼裡的翠色多麼冷冽。
但是天才少年忍下來了。
就像他知道是枝千繪的計劃也沒有阻止那樣。
小伙伴之間應該互相袒護。
「早就聽聞本州地界上有異能無效化的特殊異能者存在,我好奇很久了,一直沒見過。前不久想著這正好是個機會,所以就提前考慮了一下怎麼樣才能拿到這樣一張不下於中也和亂步的特殊手牌——」
是枝千繪說,快樂好似土撥鼠。
亂步愣了一下,不高興地撇過頭,咕囔似的說完了是枝千繪剩下的話:「所以在人多眼雜的城市裡釋放異能的最強一擊然後再病重昏迷,示強再示弱就是想賭一把你的敵人會不會孤注一擲地用上這張牌,是吧。」
聲音很小,但一個字都沒錯。
「亂步真聰明!」
是枝千繪興奮地高高舉起手,像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一樣應下江戶川亂步亂步的解釋,笑起來的表情都要開心成相對的大於小於號。
「但是啊,亂步,這不叫賭哦。」
少女的手肘擱在桌面上,雙手五指對齊舉至胸前,纖手蒼白無色,圓潤的指甲抵住下唇,襯得唇色更加慘淡。
她歪頭一笑,笑意燦爛。
「我奉行的向來是一點——吾所欲者,殺而奪之即與獲贈無異。我選定了他,那麼我一定會得到他;就像我發現了你,我也一定會得到你。」
「所以這不叫賭,亂步。」
第28章 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28)
「也就是說——」
青年醫生的聲音陡然拔高, 拿著鑷子夾住酒精棉消毒的手指發白,但還是輕輕沾去是枝千繪脖子上的血跡。
他是事情結束之後被叫過來幫忙處理傷口的。
森鷗外對上是枝千繪的視線,少女目光純澈, 那張臉上看不見半點悔改。
他咬緊牙後保持微笑:「您是故意把周圍的人調開,等著被暗殺的?」
這個人是不怕死嗎?!
森鷗外看著逐漸被血水洇濕的酒精棉, 深深地呼吸一口氣, 把一肚子的話咽了下去。
是枝千繪還以為是在吐槽她這次的釣魚執法的過程和上次一樣,同一個方法用兩次。於是坐直身體但心虛地瞥開視線,理不直氣不壯地說道:「招數不在舊, 有用就行嘛。而且只有這樣一環扣一環才能達到目的。」
完全是把『不知悔改』這四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森鷗外:「……」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jpg
他嘆了口氣,拿起繃帶綁她把傷口包扎起來。是枝千繪心虛,所以非常配合地揚起下巴, 把脆弱的脖頸露出來。
森鷗外指尖一頓。
少女的頸部透著的病態柔美近在咫尺,不需要手術刀,輕輕一碰就能擰折。
而這樣幾乎一念之間就能撼動整個裡世界的機會就在指尖。
青年垂下眼睫,綿密的睫毛遮掩去紫紅色眼眸裡的復雜。他拿起了醫藥箱裡的繃帶。
兩人默契的再沒提剛才的事情。
包扎好了,森鷗外這才似是無意地多問了一句:「那剛才那個孩子, 首領, 您打算怎麼處置他?」
這一下就問到是枝千繪了。
提問, 抽到限定金怎麼辦?
太宰治,頂級SSR。
有著與其異能強度匹配的詭譎頭腦, 劇本組代表人物,眾所周知的真·主線主角。
值得培養指數五顆星。
但是枝千繪對他的感官非常微妙,以至於現在看這個孩子也挺微妙的。
——太宰治。
是枝千繪對這個角色的印像主要來自她打IF線時和首領宰的中門對狙行為。
不說話裝高冷的是枝千繪一下子泄了氣趴到桌上,整張臉都埋進柔軟的袖子布料裡, 用布料藏起自己沒由來的惋惜。
她很喜歡這個角色。
要從之前她打IF線的經歷說起。
IF線的檔案,是枝千繪的身份是敵對派領袖, 和港口Mafia的太宰治屬於勢同水火。
沒錯,熟悉的配方。
之前她確實不是來談戀愛的。
開局拋下游戲提示可以走相愛相殺路線的少女上手就開始針對性謀劃,很是享受了一把和最高難度游戲AI的對擂局。
各種謀劃首領宰治下港口Mafia的行動都能得到相當完美的回應,默契得就像在玩左右互搏。從外交斡旋到武鬥部隊派遣,互爆後勤影響巷戰推進進程的事情一個玩家一個游戲角色都沒少做。
戰爭白熱化中,戰術換家劍指彼此咽喉更是緊張刺激。
上頭之余,是枝千繪一度隔三差五寫信給敵對的首領宰吐槽彼此的戰略部署問題,完全沒意識到對面是她的敵人。
盡管最開始沒收到過回信,是枝千繪也不在乎。
她只圖個樂。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發現自己收到了對方的回信,迷迷糊糊在信紙上寫了個問號發過去之後,很快就收到了一個感嘆號的回復。
然後她就更來勁了,本來只是吐槽戰略部署的信件也變得愛聊起其他閑雜事情了,比如催促對方早點睡覺避免腦子不清醒導致戰略誤判什麼的,一天寫個兩三封都有可能。
對方也沒有嫌她煩,偶爾也會回回信表達自己的意見,甚至會請教性的問她有些事情該怎麼處理,僅從書信往來上看關系會是很好的筆友。
但即使如此,兩邊仍然是刀劍相向的敵人,依舊在為了奪取對方領地而付出鮮血。他們從來沒有成為過朋友又或者其他什麼正面關系的同伴,在橫濱這片棋盤上他們永遠勢均力敵。
敵人、對手。
就這樣,僅限於此。
所以那次游戲的結局讓是枝千繪很奇怪。
在結局之後,寫著一個是枝千繪未曾設想的Be——《人間失格·無法觸碰的靈魂》。
她不是衝著和首領宰走情感路線去的,因此身為敵對派領袖,是枝千繪甚至都沒和首領宰真正見過幾次面。就算是見面也是互相套話口蜜腹劍,可以說是把勢均力敵的對擂局拉到了神經緊繃的極限。只有偶爾,對方看她的目光顯得很奇怪。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好感度達到了驚人的至交。
讓是枝千繪震驚了很久。
後來,港口Mafia首領墜亡的消息傳出,基本宣告了玩家在這場拉鋸戰的勝利。
是枝千繪贏了。
她贏下了以橫濱為籌碼的對抗局。
少女歡欣鼓舞,就在她將要把目標指向太宰治的遺產之前,她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港口Mafia重力使,中原中也。
是枝千繪還記得橘發青年和她會面時警惕的面色,這位前任首領的干部對她的好感度一直不高,但他還是不情不願地執行了據說是前任首領遺願的事情。
那封由前任首領太宰治書寫的和平協議從他手中遞交過來時,是枝千繪愣了一下,打開了它。
她還記得那封信的第一句話是什麼。簡短有力的筆跡,寫著——『致對手。』
並不長的一封信,信裡信外不外乎是和平談判。但看完之後不知怎的,明明完全勝利近在眼前,是枝千繪卻簽了這封和平書。
她將名字落在尾處,像征未來橫濱的和平。
遺計定橫濱的太宰治成功穩住了他死後會吞並港口Mafia的最大威脅。是枝千繪這個敵人安分下來之後,剩下的事就與橫濱這座城市有關。主線劇情的角色踊躍其上,明明本應該加入的是枝千繪卻反而和太宰治一樣,隱藏在陰影下甚至退出接下來的舞台。
是枝千繪不覺得游戲輸了可惜,她只可惜才華橫溢的對手死得太早,也不明白太宰治為什麼會跳樓。
所以這一次,是枝千繪想和太宰治多接觸一段時間,了解一下她的這位對手的異世界同位體是為什麼選了墜亡作為終點。
為此她才會把賭下太宰治的計劃很早很早就想好了,現在付出實踐。
但是。
但是啦。
是枝千繪從雙臂之間露出一雙眼睛,淺瞳放空,埋在袖子裡的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是枝千繪她,是真的很不會攻略啊!
「首領?」
恰逢此時,森鷗外疑惑地喊了一聲半天沒說話的首領大人。
沉穩的聲音劃過,腦海中便猶如靈光一閃,是枝千繪忽然找到了最最合理的安排和借口!
是枝千繪扭過頭,看著近處的青年醫生。
因為要處理脖子上的傷,森鷗外離她很近,觸手可及的位置,是枝千繪能聞到一股清淡的消毒水味。
森鷗外也在看著她。
青年臉側的黑發微微垂下,沒有怎麼修整過的發尾凌亂,兩縷劉海拂過眼裡的疑惑,垂到臉側。被他注視的時候,能看見那雙眼睛裡只倒映出自己一個人。
他用笑容和偽裝掩飾野心,沉穩的聲音帶著醉人的磁性,反問道:「您有什麼要吩咐嗎?」
就好像馴服的臣屬,聽從主公的一切指令,無論讓他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是枝千繪當然不會認為這是真的。
森鷗外,城性戀罷了。
她又不是橫濱本濱,怎麼可能會被此等大佬深情注視。
那麼!
作為她誤解系打法的主力,苦一苦也是很正常的!
是枝千繪抓住了森鷗外拿著剩余繃帶,將要放進醫療箱的手,掌心握住手背。
森鷗外頓住了。
微不可察地,眼底的紫紅色凝滯了一瞬。
「醫生,我現在很感興趣老師的反應呢。」少女揚眉粲然笑起,另一只手托著腮,
「他大概早在這件事開始之前就知道我要什麼了,無效化異能者的出現他應該也有所耳聞,畢竟老師一直和異能特務課有聯系,種田君怎麼說也算他的後輩了。這封信遞到我這裡來他不會不知道。」
是枝千繪說,絲毫不覺得自己暴露出去了什麼重要的情報。
她就像是擰開瓶子倒水似的,在給森鷗外這個『臥底』來港口Mafia的間諜透露自己的想法。
少女抿起嘴角,眼裡劃過一抹亮光,像是意有所指:「你說,如果我在他絞盡腦汁思考我想做什麼的時候,理由忽然變得特別反常,他會不會嚇一大跳?」
夏目漱石,正篇裡的頂級導演組,俗稱真·看破一切的男人。
要是當初在她壓上橫濱挑戰裡世界之前沒能拿下這位大佬,說不定就要被視為需要解決的混亂源頭,被擊落下馬直接打出Game Over。
就算過了這麼長時間,是枝千繪還是忍不住要為當時的對峙情況松口氣。
幸好兵行險招成功拿下,否則現在就只能敲木魚來給自己加功德了。
既然明知森鷗外是夏目漱石那邊的人,也明知夏目漱石在明裡暗裡抑制她的擴張。那麼現在是枝千繪是在做什麼?
——當然是通過森鷗外給夏目漱石透底了!
這次游戲純屬她臨時起意,前期鋪墊根本沒有,因此現在很難扭轉形像去用正經戀愛法去對紙片人表達好感。
笑死,根本不會談戀愛。
而且一定要她以青春少女去攻略紙片人的話,下場就只有一種。
大腦的CPU向您宣戰。
那麼最符合她行為風格的處理方法就只剩下一種。
——掠奪。
換個說法就是包養。
太宰治的重要性夏目漱石不會不知道,她手裡已經捏住了荒霸吐中原中也和天才江戶川亂步。野心之大已經不需要人明說這兩個人臣屬於她的後果。
接下來怎麼對待太宰治,而太宰治見此的想法是什麼,這些未來是枝千繪一律無法預見。但有一點她可以做的就是——她可以提前誤導夏目漱石!
然後在最後她的計劃成功之後,夏目漱石就是一切鋪墊的最佳講解員!
這樣就不怕紙片人感受不到她一顆拳拳攻略之心了!
多麼完美的計劃!
一想到自己可以成功攻略,是枝千繪就非常高興,因此期待地看著森鷗外,等待他的回答。
「……」
森鷗外啞然失語。
他見識過首領那讓人不寒而栗的人心掌控,也明白只要是枝千繪想,什麼事情都能在她想要的位置上發生。可此時運籌帷幄到極致的少女卻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他,好像那些話與脅迫無關,只是單純地向他遞來橄欖枝,詢問這種事他要不要做。
「您是想讓我成為您在夏目先生那邊的臥底?」
森鷗外忽然想笑。
他這算是被首領編入可信任的人的行列了嗎?所以這種事不是直接在聊天中用話術套取情報,而是把話說明白了,選擇來征詢他的意見?
是枝千繪一愣,總感覺森鷗外和她說的不是一個東西。
「……唔?可以這麼說吧?」
她認真想了想,又感覺森鷗外說的好像沒什麼問題,於是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相當干脆的點頭。
森鷗外卻松了口氣似的,綻放出一個是枝千繪從來沒見過的笑容,艷麗得像是朵帶毒的花。
「我明白了。」
森鷗外從少女手下抽出手掌,後退幾步拉開距離,青年以手撫心,垂頭,半闔的眼眸眼底是燦燦的笑意。
這一回他跨過立場,走到了是枝千繪這邊,成為了這樣野心計劃的幫凶。
青年以忠誠領命:「謹遵您的命令,首領。」
第29章 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29)
喉嚨很疼。
強烈的干渴讓太宰治覺得自己應該是醒著的, 但他的身體就是沒辦法動彈,像是鬼壓床,四肢沉浸地底, 荒蕪感湧上心頭。
動不了,大腦比往常更活躍, 最近的種種都一一浮現, 最先記起的就是一雙帶著冷冽笑意的蒼青色淺瞳。
——吾所欲者,殺而奪之即與獲贈無異。
少女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太宰治哂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這位當權者看上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
有人靠近了。
太宰治恍惚間好像聽見有人在喊他, 被人近身的感覺逐漸朦朧起來,聲音消失後,意識慢慢清晰。
「怎麼不理我……」
「沒動靜, 還是說睡著了?」
……
啊,原來自己其實是睡著了嗎。
太宰治從半夢半醒之中掙脫出來,首先入目的就是迎面而來的櫻色,還有戳到他臉上的手指。
冰冰涼涼的,手指的主人看起來氣色比他還差。
太宰治看著是枝千繪。
和在照片裡的驚鴻一瞥不同, 這樣的顏色就算是讓太宰治來聯想也只會想到早春的櫻花。
太柔和了。以致於太宰治都開始懷疑他在情報裡看見那個殺穿裡世界的港口Mafia首領到底是不是眼前的少女。
「呀, 你醒了。」
少女收回手, 轉頭去拿床頭的水杯,完全沒有動手動腳被人抓包的自覺。
「要喝點水嗎?你好像有點咳嗽。」是枝千繪問道。
太宰治沒有拒絕, 也沒有試圖問一句什麼。他只是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少女背過身去拿東西。
溫水入喉,強烈的干渴這才緩解了,太宰治忍不住咳嗽幾聲, 抱著杯子又喝了一口。
是枝千繪盯著他臉上的細碎傷口。她坐在病床邊的小板凳上,這個高度正好夠她支著胳膊托住臉頰, 然後盯著太宰治的臉發呆。
是枝千繪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太宰治的臉——沒有多少幼童該有的嬰兒肥,反而帶著不少傷口,不知道是自己弄的還是什麼。
男孩一愣,沒有反抗。
少女的動作很輕,也只是碰了碰,就收回了手。
太宰治以為這位莫名其妙把他留下,又態度如此熟稔親昵的少女首領會說點什麼,恐嚇、威脅、安慰,或者開導。總之就是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們對自己所有物的隨意把弄。
是枝千繪也確實是這樣,不過她問的是:「你臉上這些傷口要不要包扎一下?感染之後會發燒的哦?」
「……」
太宰治迷惑了。
這個人不在意嗎?
他差點就配合另一個人暗殺成功了。面對挑釁港口Mafia的人哪怕還是個孩子,對於港口Mafia首領來說都不需要猶豫——殺死一個用來突破保護防線的異能者,這不是什麼新鮮事。
更何況,這是那位賑早見寧寧。
裡世界以殺戮聞名的殘忍統治者。
「太宰治。」
突然被喊了名字,太宰治並不意外是枝千繪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順著聲音微微抬了抬頭,沒有投去視線。
但是下一句就是讓人瞠目結舌的無釐頭。
有種日理萬機的首領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一句「你餓了嗎?我餓了,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吧」的荒誕感。
太宰治垂眸,避開少女的目光,隨意點了點頭。少女立刻喚來部下讓人送飯進來。
是人間失格的魅力?
太宰治不合時宜地想到,聽著少女囑咐部下的聲音,嘴角的弧度微微拉平。
還是他有其他價值值得首領青睞?
就這樣吧。
都一樣。
成為了港口Mafia首領手裡的一顆棋子,輕易死不了了。
『叮』。
閑著沒事,正准備和紙片人共進午餐的是枝千繪突然聽見了系統好感度提示,打開一看:
好感度+1。
好感度-1。
是枝千繪:「?」
她瞅了一眼床上半張臉被垂下的散亂黑發遮住,看不清情緒的男孩。
不是很懂你們太宰治jpg
但是主不在乎。
是枝千繪反而在太宰治身上看見了自己誤解系打法的極大希望。區區一小點好感度罷了,她的計劃可是星辰大海!
午飯並沒有宰某人喜歡的蟹肉飯,因為順著首領大人身體欠佳,飲食相當清淡。
那一瞬間是枝千繪發誓她看見了太宰治眼裡的失望。
但在負責安排住宿的下屬稟報裡如同陰暗小刺頭的男孩在她面前表現出了極大的溫順,乖巧得像是精致關節玩偶,鳶色的眼眸安靜至極,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是枝千繪想了想,她一向是縱容對待她喜歡的紙片人,幾乎可以是無底線的地步,現在也一樣:「我叫人去給你換一份吧?」
『——』
瞬間,系統提示。
一看,剛剛還有點起色的好感度當場清零。
是枝千繪:「?」
是枝千繪總感覺這個場面有點眼熟,不確定,再看一眼。這事她遇到過。
上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在IF線的信裡和首領宰討論港口Mafia。
她當時試問太宰治首領死後的港口Mafia外交問題,試問集權者死後維系在他身上的經濟問題……諸如此類。
據說,信送到那天整個港口Mafia的氣氛都很凝重。
不過那次是好感度先減後加,再之後首領宰對她的信件口吻堪稱溫和,態度和他們組織上的勢同水火完全相反。
真的不是很懂你們太宰治png
「您其實沒必要這樣對我。」男孩咳嗽幾聲,稚嫩的氣音低不可聞,就像他的外表一樣無害。
「您想利用我的價值還有更好的方式,首領大人。」他說,盯著虛空某一處的目光就像看見了什麼不可查的黑暗深淵。
太宰治想盡快、退卻般地躲開是枝千繪,躲到深淵底部去。哪怕少女體溫低冷,這一刻對他來說也太過於灼熱。
像是陰天的太陽,把虛偽的光全數聚集在他身上。光沒那麼熾熱,就像他能猜到是枝千繪這樣做的一部分原因。
但太過了。
真的太過了。
特別是差距,年齡上、身份上,他們之間的差距太懸殊了,以致於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陷阱一詞。
可太宰治又清晰的明白,是枝千繪根本不用如此低聲下氣的來籠絡一個孩子。哪怕他的異能珍貴至此。
她只是在看著他。
「唔?」
是枝千繪睜大眼睛,震撼地看向病床上那個和中也差不多大的男孩。
這才十幾歲吧?
難道這麼點大就能看出來這些背後的彎彎繞繞了嗎,她借太宰治的事情試探特務課等方面的計劃還沒開始行動呢!
不愧是太宰治。
恐怖如斯。
既然如此,是枝千繪也不遮遮掩掩了,干脆直球上場:「但正因為這樣,太宰君也明白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嗎?」
她的言行舉止裡帶著本人都沒有意識到的侵略性,盡管和男孩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她還是強勢地宣稱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僅此而已。」
太宰治縮了縮,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睛:「……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是枝千繪坦坦蕩蕩地篤定道。
男孩的表情空白了幾秒。
但他還是勾起笑容,好像答應了一般緩緩地、輕輕地點頭,棕黑發色的男孩用低啞的氣音回答,好像很聽話很乖巧的小孩子討好大人一樣。
「那就如您所願。」
太宰治回答。
不透光的眼底依舊是赤沉的鳶色,愈發濃厚的赤味在其中綻放,暗沉的是本人的內心,連一絲亮光也無。
——不信。
哪怕通透人性的男孩看得出來少女並未掩飾的直白,但他還是不信集權統治下權勢滔天的港口Mafia首領會把目光投到一個從未見過的人身上。
——不敢。
他不敢賭。河底爍金的光耀就在那裡,但他不敢去撥開污泥迎接觸手可及的溫暖,水已經夠冷了。
但內心深處的無力還是讓他看向床邊的少女,又滑落到下垂的櫻色編發上。
太直接了。
也太復雜了。
最後干脆放空思想,眼底空洞,不再思考這些事。
得到太宰治同意,是枝千繪開心地點頭,安排道:「之後你就住在這裡吧,中也也住在附近。這一層的安保還不錯,你的安全我也能放心。」
是枝千繪算了算她的進度,又看了太宰治一眼,小孩朝她露出熟悉的漂亮笑容。
可愛,空洞。
看不見一點真誠。
是枝千繪目移。
好吧其實她看得出來紙片人的心思。
上一次看見這麼假的表情還是在森鷗外身上。不愧是正篇裡被森鷗外稱之為和他很像的人,屬性上簡直一模一樣。
是枝千繪咳嗽一下,說道:「至於其他時間……你就跟著我吧。」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在乎這個。但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消失,所以,不推薦逃跑哦。」
聞言,太宰治微微屈指,想到了那個綠眸少年的問話,觸及了一個令人惶恐的想法。
他再去看面前的人。
少女眨眨眼睛,在等待他的反應。
強烈的割裂感。
千繪的外貌是在大街上足以令人駐足的明媚俏麗,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那雙蒼青淺色的眼睛往往會彎成一道月牙,盈滿璀璨的清光。與她的發色一樣,是三月裡櫻花漫天,在蒼青天穹下交織出的絢爛。
如果僅看外表的話一定會讓不少人誤會她是什麼青春靚麗的少女吧。
可這幅外表下的深邃,就算是枝千繪明著告訴他她要做什麼,太宰治都也看不清這個人的真正目的。
只是想得到他?
還是看重他的異能?
少女在他眼中,就像是譜寫一樁戲劇的導演,由於頭頂的燈光太熾亮而看不清她真正的面龐。
「可是這樣的話。」
小孩茫然地說,放在被面上的手無意識抓了抓,五指間抓出一片褶皺,這樣干脆的占有欲讓他極度不適應,找不出來與之匹配的理由,只能去問:「那……我是您計劃裡的哪一環呢?」
少女究竟需要他身上的哪一點呢?
是枝千繪眉目瞬間軟了下來,柔和地綻開笑容,她告訴太宰治:「至關重要,你是最重要的一環。」
——我是什麼?
——最重要的。
扭曲的被需要一瞬間充斥著小孩的大腦,等價交換帶來的安全感讓他的大腦有幾秒鐘的空白。
強烈的侵占不容許他退縮。
太宰治安靜下來了。
沒有計較得失,也不想計算前因後果。他只是沒再說話,也沒再試圖問什麼。
安靜又可愛,像精准的木偶。
以至於在是枝千繪提出要不要給他臉上的傷口消個毒包扎起來的時候,太宰治的態度都軟得出乎意料,讓抬手就抬手,讓轉頭就轉頭。
只不過那雙鳶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讓是枝千繪摸不著頭腦。
包扎好了,少女放下繃帶。太宰治看了看手臂上纏繞的一圈潔白的繃帶,尾端還扎著一個小巧可愛的蝴蝶結。
那裡原來是他自己弄出的傷口。
還有臉上。
還有脖子上。
都是小孩在迷茫到極致時,對自己存在、對世人存在的悲鳴質詢,企圖在疼痛中找到清醒。
是枝千繪把這些纏在繃帶下面,她一句都沒打算過問,用包容的態度將對待他。
用縱容冷敷住血液逆流帶來的炙熱,就像是枝千繪直截了當地告知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強留住他一樣。強勢中帶著不可置信的柔軟。
小孩機械而遲鈍地張張嘴。
他喊道:「首領……」
「叫我寧寧吧,或者賑早見。」是枝千繪說,她摸摸亂蓬蓬的棕黑短發,婉拒了這個稱呼:「港口Mafia不適合隨意效忠,想加入的話要好好考慮。」
「賑早見……寧寧?」
太宰治睜大眼睛,第一次親口聽見港口Mafia首領的真名。
「是,這是我的名字。」
少女說,解釋道:「賑早見是神明的姓氏,寧寧則是我的名字。」
「神明?」
「嗯嗯,是會神隱,會藏起人類的神明大人哦——雖然我不是。」
那名少女揚眉笑起來。
從她臉上太宰治看不見任何可以分辨喜怒的表情,可她確實是笑著的,嘴角上揚,眉眼彎下。
這一刻,是枝千繪身上再次興起了劇烈的反差感,好像有猙獰的本我從她的陰影下衝破束縛翻湧從來。
「哪怕是在老師眼裡我也是和怪物無異的東西。但我還是想取這個名字,說不定——。」
「我就能像神隱一樣,找到能夠讓我藏起來的人類呢。」她雙手合十,眸中邪祟的金光耀耀。
太宰治的注意力被那種金色吸引了,眼珠一轉不轉地看著她,眼瞳怔怔。
比起她口中的神明,少女怎麼看都更像是古典歌劇中那個狡猾的魔鬼。以拙劣的模仿,向人類遞出鬼魅的善意誘餌。
然後,掠奪靈魂。
「所以、」太宰治嘴唇囁嚅,鳶色的瞳孔裡充斥著不可置信。
他終於讀懂了之前那句話。
——從一開始就選中了他。
「那個人類是我?」
「是的,這個人是你。」
第30章 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30)
一名赫赫有名的軍閥之主所做的一切, 包括她打贏裡世界戰爭,在勝利之後仍然設下重重圈套都是為了你。
這種故事就像說天神創造世界只是為了給祂飼養的小動物一個舒適的休息環境一樣,大題小做得讓人覺得荒誕。
反正太宰治對這種說法不信。
但是枝千繪眼中坦誠的喜悅又讓他猶疑、忐忑地重新咀嚼起了剛才的那段對話。
如果她是模仿神明的怪物, 那他——包括那個橘色頭發的小鬼,還有綠眼睛的少年就都是用來偽裝的信徒。
她想做什麼?
太宰治腦海中忽地升起了這個疑惑, 但很快就被他按下去了。
和他無關。
他只需要順從地做好分布下來的任務就好了, 賑早見寧寧具體在想什麼和他無關。
於是小孩乖乖地喊了一句:「寧寧大人。」
小小的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稚嫩,太宰治溫順地露出笑容,被繃帶裹著的半張小臉上都是柔軟到不可思議的馴順, 像是接受了少女首領的占有一樣。
他和森鷗外那樣藏下心思的狐狸不一樣,年幼的太宰治像只刺蝟,面對外來的熾熱支配只能將自己蜷起來。可他又是可愛的, 精致漂亮的孩子笑起來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前提是。
如果好感度不是零的話。
是枝千繪看著空蕩蕩的好感度條,再看看眼前這個可可愛愛朝她露出笑容的棕黑發小孩,陷入沉默。
簡直和她在IF線裡第一次和首領宰正式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也是擺出一副予取予奪的態度,漂亮得像儲藏櫃裡的人偶, 背後裡組織對抗上該不手軟還是不手軟。
真的不是很懂你們太宰治tiff
不過這樣反而更好了——這不是說明她的誤解系打法還是有市場的嗎!
這樣想著的少女首領哼著不成曲的小調, 美美得到了太宰治x1。
+
最近, 太宰治在觀察是枝千繪。
他實在沒什麼事做。
是枝千繪像是真的只想把他留在身邊,除了不讓他離開港口Mafia之外給了他極大的行動自由, 連首領辦公室都能隨意出入。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什麼特殊的,同樣的權限還有兩個人也有,特別是其中一個橘色頭發的小鬼,太宰治和他怎麼看怎麼不對眼。
中也——少女喜歡這麼喊他。
親昵得像是黏糊的蛞蝓。
想起這個, 太宰治嘖了一聲。
但要說特殊的話……
黑發小孩眼睫顫了顫,想否認, 但他發現自己否認不了。
她對他確實是特殊的。
是枝千繪最近很忙,這一點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就連才跟在她身邊沒幾天的太宰治也發現了。
那位首領一日復一日的泡在首領辦公室,桌邊的文件從薄薄的一層到厚厚的一摞,再到堆積在桌角,高度能和桌面齊平。逐漸增多。
她是不知道疲倦的蟲群蜂後。高強度工作了十數天之後依舊能保持清醒的下達指令,把每一個環節都安排得格外縝密。
太宰治都不知道她的精力極限在哪。
可就算是這樣。
是枝千繪總是會挑出時間陪他。
少女偶爾會帶他巡視她的領土。
少女會向他分享有趣的書。
少女會陪他吃午飯,但往往只會喝一杯加很多糖的咖啡。
她對他極其不一樣。
跳舞的玩偶在休憩的時間裡抱住充電樁,放松心情,好像這就是她對他的全部索取了。
但在這之後,她卻不像是『神隱』了人類之後貪圖享樂的真正神明,反而愈發努力的工作,對權力的渴求愈發強烈。
而這樣的渴求與她的身體狀態成鮮明的對比。
她的身體就像是支撐不起她的野心那樣,氣色比她的發色都要淡。太宰治跟在是枝千繪身邊,時常能看見那個森姓的秘書出現在首領辦公室裡。
醫療器械檢查出來的數據日復一日都是穩定的狀態下滑。太宰治發現,比起他,死亡似乎更接近是枝千繪。
但少女總是笑著的。
不是安慰她身邊那些人。
她早就知道這件事,她不認為這是弱點,反而加以利用成為了她的優勢。就像她一層層地將人間失格套到手那樣。
但似乎他只是她短暫生命裡星辰大海裡的其中一部分,收進用來收藏的匣子裡之後,她就會把目光投向下一個。
對此,是枝千繪的狡辯是——
狡辯不了一點。
千繪,榴蓮心的屑女人罷了。
推開首領辦公室的門,室內仍舊安靜,太宰治也一如既往地可以看見伏案桌前的少女首領。
不過今天不一樣,這裡還有一個人。
那個總是一身醫生打扮的秘書也在,太宰治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和是枝千繪聊天。
是枝千繪見他進來,歪頭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指著桌邊放著的一個盒子說道:「試試這個,我挑的!」
順著她指的方向,太宰治走過去,打開一看——是件衣服。
質地柔軟的兒童裝束,看大小應該會合身,顏色沒有很沉,是枝千繪在這方面反倒是相當偏愛青春靚麗的色系,之前給中也准備的也是活潑可愛背帶褲。
太宰治疑惑地看向少女。
是枝千繪說:「喜歡的話就換上試試,就是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太宰治發現聽見這句話後,青年秘書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審美遭受重創。
小孩摸著手裡的柔軟的布料,頓了頓,最終什麼也沒問,拿著衣服到別的房間去換著試一下去了。
他回來的時候是枝千繪還在和森鷗外談話。太宰治不關心他們在說什麼,就到旁邊的書架上找本書打發時間。
這段時間他就像個會動的擺件,少女對他沒什麼要求,他自己也迷茫得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太宰治心中對自己存在的質問聲越來越嘈雜,腦海裡經常浮現一種想要逃離的聲音。
——不是逃離是枝千繪。
——是逃離這個世界。
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也沒有活下去的借口。
腐朽到令人窒息的世界,還有宛如黑白電影中魔鬼一樣高大、不斷扭曲變化的世人。
對死亡的渴求日益漸重。
太宰治的手拂過書架上的書,忽地停在了一本夾雜在一堆軍事理論裡相當突兀的書面前。
想著也是打發時間,他把它取了下來。
首領大人正在和秘書談話。
「您一定要今天去東京?不休息一會兒再去嗎?」
「不行啊。本來應該大半個月之前就去的,之前是因為事故推遲了,現在既然有時間還是去一趟吧。」
是枝千繪回答。
今天的她與往日似乎不太一樣,她還穿著那套款式和江戶川亂步相似的黑色高定西裝,但整個人卻透著中詭異的興奮感。
少女嚴肅地說著公務上的事情,好像這件事無比重要:「畢竟自治權的其中一部分是從特務課手裡拿到異能者方面的權益,再不去和這位舊負責人交接可就不禮貌了。」
「而且——」
「我的計劃和他們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呢,特務課監視我的科室現在恐怕在勤勤懇懇的分析我突然使用異能的原因吧。」
是枝千繪笑說道,整了個大活的她倒是一身輕松。
最初的計劃更倚仗經濟和戰略騷擾,她有計劃第二場戰爭,但要港口Mafia消化此前異能大戰時期吞下的土地需要一段時間。戰後清算,這也是個棘手的問題。
但這不是為了亂步嗎。
她就從善如流地無縫銜接下一個計劃,拉起戰時經濟,點好死戰不退,准備繼續戰滾戰兼並版圖了。
反正和特務課的密謀結束之後,只需要提升一下特務課的感知度,讓他們牢牢記住港口Mafia首領的軟肋,安全這方面就能多一層保障。
少女眉眼彎彎,心思百轉千回。
外人並不知曉,只是大概知道是港口Mafia最近正忙的公事。
太宰治掃了一眼那名白大褂的青年秘書,森姓青年笑容不變,像是什麼都沒聽出來一樣。
——她根本不在意特務課吧。
太宰治低頭繼續翻看手裡的書。
很無聊的書,和市面上美化現實的言情小說沒有區別,一眼就能猜到結局。因為夾雜在一堆文學裡很顯眼,太宰治就特別把這本挑出來了。
似乎是在講金主如何對待心機敏感的小金絲雀的故事?
太宰治掃過一眼頁本裡的文字,這一頁描寫的是小金絲雀受到威脅後,飼養他的金主如何一怒之下伏屍百萬的劇情。
英雄救美。
很有歷史感的劇情了。
小孩扯了扯嘴角,鳶色的瞳孔裡古井無波,對於小說劇情最高潮迭起的地方沒有任何反應。
賑早見寧寧絕不是會這樣做的人,這種事情也就會出現在小說故事裡了。
這本小說真無聊。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看這種書。
「話是這麼說,不過更重要的還是其他事情才對。」
少女的聲音繼續傳來:「中也的事情、亂步的事情,還有……」
太宰治一頓,他沒有轉頭。
他心裡隱隱約約知道少女要問什麼。
是枝千繪嘆了口氣,惆悵地趴在桌面上,問森鷗外:「至今為止有多少在打探太宰的消息?」
「沒有您預想的那麼多,不過也不少了,除了特務課之外,就是之前暗殺您未遂的那批人最關心。」
森鷗外說著,不著痕跡地掃過一眼書架前那個被首領格外關注的小孩,嘴上繼續說著:「他們聯系上了青森那邊,具體聯系內容情報部在明天之前能送上來。」
太宰治,無效化異能者。
異能確實很特殊,不過似乎應該還沒到中原中也那種程度,為什麼被首領這麼關注?
「我就知道。」
「我真就該在他們投降之前全都打下來。幾年前港口Mafia剛剛走出關東的時候就是他們在給我使絆子,現在了最大的絆腳石還是他們。」
是枝千繪說著,整個人趴到桌上,像貓一樣抻長身體。
「好麻煩的啊——」
少女似有似無地抱怨道。
是枝千繪埋頭桌上,幾息後,抬頭,目光平靜地說道:「還是殺光吧,正好那些人可以作為借口。」
借口指的是活捉的暗殺者們。
但一旦港口Mafia有理由開殺,誰都知道賑早見寧寧會做什麼。
「……」
森鷗外沒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委婉地說道:「夏目先生那邊您打算怎麼辦?」
是枝千繪瞬間頹了。
好不容易支棱起來了塔塔開之心,『啪』一下,如膨脹的氣球炸開,四分五裂。
是枝千繪更加頹廢地在桌上把自己抻成貓條。
這就是無聲的放棄了。
果然。
沒有足夠利益的事情她不會做的。
太宰治放松剛剛一瞬間僵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來。
她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個小孩大動干戈,不值得。
太宰治把書放回了書架上。
他重新掛上了偽裝。
小金絲雀的故事只會是故事。
就像神明只是虛妄,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