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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在異世界白手起家》作者:姜樓【完結+番外】

《(綜漫)在異世界白手起家》作者:姜樓【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308個瀏覽者
文案:

【本文文案已全部收尾。】

為了成為綜漫世界最有錢的女人,我在橫濱和東京到處抓人打工,
從寫小說到做遊戲,到開發全息遊戲,
從開文娛公司,到成為世界首富!

一句話簡介:【開局貧民窟的失憶少女到世界首富的傳奇人生!】

跨世界的全息遊戲上線後——

1.黑X黨成員靠遊戲直播月入百萬,無數成員紛紛效仿下海直播。
某光杆首領:……
  
2.普通人為了升級搶殺咒靈,土豪包團殺特級咒靈,職業戰隊下場清咒靈。
全體咒術師失業中……

3.推理遊戲排行榜上線後,全世界高智商人士紛紛加入打排名,百強榜名單血雨腥風。
世界第一名偵探:可惡,又趁我睡覺的時候上分,名偵探的頭發都要掉光了!
……
所以說,都打什麼架,要打開房間打!

【用全息遊戲改變時代!】

——「深空」文化有限公司,一個人才濟濟的遊戲公司,成員名單如下:

推理策劃:010
管理:蘭波
財管:七海海
動作技能策劃:伏黑
程序組組寶:花袋
美工部普通組員:澀澤
文案組代理組長:織田作
吉祥物:三花貓  

【以上受害者名單還在持續增加……】

一些看文須知:
1. 事業線和劇情為主!
主線無cp,jump式修羅場+單箭頭曖昧向,感情線在番外。
2.開文初衷就是給所有我喜歡的角色一個好結局,便當都撈。
3.寫的小說隻有大綱,小說和遊戲開發有原型,會借鑒現實中很多存在的遊戲,問就是作者智商不夠,實在編不出來。
4.長篇劇情流,鋪墊多,超慢熱。
5.新手上路的第一本小說,前期節奏和一些情節處理上問題有點多,評論在看,指正接受,也請大家多多包涵。

內容標簽: 綜漫 家教 文野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卯月時夢 ┃ 配角:芥川,夢野,伏黑,綾辻,等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在綜漫做全息遊戲!

立意:努力付出才有收獲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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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破爛屋棚外,風把雨絲吹得凌亂,時夢透過破碎的窗玻璃往外望去,連下三天的大雨終於要停了。

  她站在窗前,碎紋玻璃映出一張輪廓柔和的臉,面容清麗,深藍的眼眸滿是茫然。

  名為時夢的少女是三天前在這個窩棚下醒來的,當時屋子裡一片漆黑,凹折的卷簾門擋不住呼嘯而來的寒風。

  突然一陣木倉聲響起,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人群從窗前踏雨而過,搶砸聲撞在鐵棚上,發出清脆的爆響。

  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躲在窗沿下,緊緊地捂住嘴,她是如此的震驚和恐懼,仿佛一覺醒來後就從天堂跌進了地獄……

  直到腳步聲消散,她慢慢慢慢地靠近窗邊,只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暴雨侵蝕著垃圾堆,破爛的紙箱窩棚像小矮人擁擠在一起,滿是腐爛與貧窮的味道,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張死寂而僵硬的臉……

  時夢心裡猛地一寒,這裡是哪裡?

  她是誰?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捂住腦袋拼盡全力回想,可過去的記憶好像被誰暴力抹去了,不論她怎樣思索,腦海中仍是一片空蕩蕩的白……

  而不管最開始如何驚恐和崩潰,時夢終究還是認命了。

  不認命還能怎麼樣哪?

  她來來回回地搜刮屋子,只找到一些口糧和破爛物件,唯一有用的是把纏著破布條的匕首。

  如今三天過去,最後的一點干糧也被吃光了。

  時夢咬牙環視著窩棚,陰暗又潮濕,連老鼠都懶得來光顧。

  雖然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但再不行動,真的只有餓死一條路可走了!

  她下定決心,往袖口藏好匕首,出門繞開那片血跡,順著一個方向往外走。

  一路走來,沿途是一片貧窮破爛而麻木的景像。

  很顯然,這裡是貧民窟。

  時夢收回眼中的惶惑,快步跑動起來,這個貧民窟太大了,她走到日頭變了方向,才看到對面江流沿岸的居民區。

  她欣喜地跑過去,這邊街道和貧民窟相似,秩序卻大不一樣,至少齊整得多,也沒有難以形容的污穢物大喇喇地出現在路中央。

  時夢喘得不行,走到一家雜貨店前,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沒有錢……

  而缺錢的事情沒解決,另一個問題又出現了,老板嘰裡咕嚕地說話,她一句也聽不懂。

  她還不會這裡的語言!

  這個開局也太噩夢了吧!

  時夢抱頭崩潰……

  最後她在這條街上來回踱步了好久,比劃著詢問了無數店家、無數路人,終於拋棄了不知從何而來的自尊。

  少女大口塞著好心人施舍的半桶餅干,臉上是生存帶來的狼狽,還有心底隱隱的悲哀。

  但她還是想活下去!

  可這個未知的世界,黃昏後的街道很不太平,黑衣下塞著不知是刀還是木倉的壯漢成群結隊走過,店家要麼賠笑要麼拉卷簾門,行人在道路邊低頭沉默。

  而等夜晚真正來臨,四周空蕩無人,她敲門,屋裡的燈光瞬間熄滅。

  最後少女孤身走在昏暗死寂的街道,茫然得像只流浪的野犬。

  天地之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時夢最終還是回到了貧民窟,這至少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可等她扶著自家被砸爛的卷簾門,看見被搜刮一空的屋子,再一次目瞪口呆。

  時夢覺得自己被快這個世界整瘋了!

  她氣得用力踹門,這是什麼狗屎世道啊!

  然而世道很快就告訴她,他還可以更狗屎。

  就在這時,一個矮壯男人掀開了半破的卷簾門,他走進來說了一大串,時夢聽不懂,但那種惡心的目光如此令人反胃。

  她想吐,可她必須保持冷靜。

  少女面無表情,似乎是被嚇傻了……但當對方一只手摸她的臉,另一只手搭上腰時,時夢藏在手裡的匕首霎時刺出,直接往內髒捅,手拽著衣領往下一拉,抬膝就往上踹。

  男子一聲痛呼,捂著傷口後退幾步。

  可一個瘦弱小姑娘和成年男子的武力差距太大了,在這種體型壓制下,敵人原本摸臉的手直接拽住女孩的頭發,扯著她便往地上摔去。

  時夢手心都是血,帶著狠意再次刺向男子,她是那麼的憤怒,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這個世界!

  這似乎更加激怒了對方,拳頭狠狠地錘在她瘦弱的身軀上,扯著她撞向泥地。

  女孩的腦袋重重磕在碎石上……

  時夢只聽到「嗡」得一聲,那一瞬間精神似乎飄忽起來,意識輕悠悠得像一縷煙,她茫然不知所措的,順著這縷煙往上盤旋。

  這裡的空間安靜又溫暖,遙遠的地方傳來短促而悠揚的樂聲,沿途的光點悠悠搖晃著,仿佛和音樂相互應和。

  那琉璃色的光點是那麼輕那麼小,卻在那麼深切地呼喚著她。

  時夢忍不住凝神望去……啊!

  她終於看清了,那是記憶的氣泡。

  那是時夢的記憶,不,是卯月時夢的過去。

  ——她叫卯月時夢,是個普通的戰後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流落到橫濱的貧民窟,過著野犬一般的生活。

  她生的一副好相貌,在貧民窟遭人覬覦,好在對人的情緒很敏感,能察覺出他人的善惡,借此避開了許多危險,磕磕絆絆地長到14歲。

  然而缺乏營養的身體患上流感,在得不到治療的情況下越演越烈,直至最後,卯月本人也不掙扎了,在高燒中沒有清醒過來,一命嗚呼……

  時夢獲得了身體的記憶,終於得知「自己」的過去。

  可她內心還是空蕩蕩的,仿佛能聽到心底空洞的回響。

  她是誰?

  「卯月……時夢。」

  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從時夢嘴裡吐出,她根本是下意識地念了出來,就像那顆本該空空作響的心髒搏動起來發出的聲音。

  她想著,要不就這樣吧,這樣野犬一般苟活的人生。

  她這一生,皆是昏昏碌碌、隨波逐流著……

  不,不對!

  時夢猛地睜開眼,這不是她的記憶,這不是她的人生!

  她不是卯月,她是時夢,她還有一段,很重要的記憶沒有解鎖。

  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為什麼會覺得還有人在等待她,還有人很愛很愛她……

  她不能死。

  她還不想死。

  她不可以死在這裡!

  於是那氣泡輕輕地碎裂了。

  明明是無聲無息的,時夢卻仿佛聽到了啵得一聲輕響,那記憶的氣泡像落著光的銀河,夢幻的琉璃色在觸及她的一瞬間融化。

  少女站在精神世界的中央,樂音盛大起來,那些光點和樂音溫柔搖曳,精神就像泡在暖洋洋的溫泉裡壯大了。

  難以用言語形容,可時夢恍然間明悟,這是屬於她的異能力——《空想集》。

  而同一時間在現實窄小的窩棚裡,敵人的腦袋受到精神力的創擊,在這一刻他無法思索任何事情,也無法做出任何舉動。

  幾秒後,也許對男人來說是過了很久,他才感受到難以忍受的刺痛,他想抱頭痛哭一陣,或者通過撞擊來緩解這股劇痛。

  那痛感不是來源於大腦,而是寄托這之上的某種東西,或許是精神,或許是靈魂,或許是軀體。

  卯月時夢緩緩地起身,她渾身也都是血跡,額頭上還有鮮血不斷流下,但記憶從未有一刻這樣清晰。

  她想起他的名字了——武井太郎,一個貧民窟的小混混。

  黑發藍眸的少女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意圖侵犯她的男人痛哭流涕,瘋狂得自我摧殘,眸中不帶一絲憐憫。

  緊接著她沒有多管敵人的死活,撬開水缸下的地磚取出裡面的金錢,然後沿著記憶裡診所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了。

  ……

  時夢一路走得踉蹌,她記得在這個方向有一個赤腳醫生開的診所,雖然很納悶,竟然有醫生在貧民窟開診所,這鬼地方真的能掙到錢嗎?

  這醫生要麼醫德高尚,要麼醫術很差,要麼另有所圖……

  不過再怎麼樣,至少會包扎吧!

  可等她走到精疲力盡,距離印像中的診所還有一大段路程,少女趔趄了一下跪坐在地,她摸摸額頭,撞傷的地方都已經結痂了。

  看來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並非只是一個夢。

  不知為何,雖然接受了世道艱辛,但她總覺得異能力很不真實,很不符合她的常識。

  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超能力!

  這讓她有些驚訝又有些惶恐。

  現在她獲得了卯月的記憶,可裡面有用的東西不多,卯月早已習慣貧民窟掙扎求生的事實,屈服於顛沛流離的命運,無力幻想未來。

  但是,這不是她想要的。

  嘶,時夢痛得抽了抽嘴角,她現在身體很虛弱,精神也很疲憊,全靠一股意志力撐著。

  真不甘心啊!好不容易不用餓死,又打敗敵人獲得了異能,結果卻可能死於脫力……

  少女苦笑著抬頭望向天空,深夜的貧民窟要更加沉寂一些,貧窮的地方連燈都開不起,黑暗中只有一點點的光源。

  可就是這樣冷漠的地方,夜空中竟然還能看到星星!

  意識逐漸陷入模糊,在昏迷前她似乎聽到一陣急促的奔跑聲,來人也喘著粗氣,不斷咳嗽著,於是時夢努力睜眼望去。

  男孩的手裡緊緊抱著搶來的物資,芥川龍之介抬頭,對上了靠牆少女的眼睛。

  那個瘦弱的女孩子衣服破爛,身上滿是傷口和血跡,臉上斑駁地混著血與泥,星光落入了她的眼眸,在越來越濃郁的夜色中,她抬起的眼睛絢爛而瑰麗,像是星星燃燒著火焰。

  她不甘心,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她說:「請救救我。」

  於是那火焰四散開來,鋪天蓋地地席卷了芥川龍之介的世界。


第2章

  迷迷糊糊的,時夢感受到日光照在眼皮上的溫暖。

  「哥哥,她是不是要醒了。」

  清脆的女童音傳進她的耳朵。

  啊,她好像被救了,她記得看到的是一個男孩子,這個是他的妹妹?

  時夢努力睜開眼,舉目望去,這是一個比她的窩棚好不了多少的屋子,裡面堆雜著一些零散的物資。

  一個長相秀麗的小女孩端來了水,旁邊黑發挑染的兄長戒備地站在一旁,兄妹二人看起來年紀都很小。

  「咳。」時夢接過水後猛干一口,干燥的喉嚨終於被潤濕。

  「謝謝你們救了我。」少女對著兩人誠懇地說,「我會報答你們的。」

  「不必,你傷好了就離開這裡。」男孩子警惕又冷冷地說。

  時夢眨了眨眼,她其實蠻理解男孩的做法,但也真心感激他,不論如何,這是救命之恩了。

  「我叫卯月時夢,能知道你們的名字嗎?」

  男孩沉默片刻,才回道:「芥川龍之介,這是我的妹妹芥川銀。」

  妹妹芥川銀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她,空氣又陷入了沉默。

  時夢跟二人面面相覷好一會,深覺自己得扛起交流的大任,便說道:「還是非常感謝你們能夠救了我,如果不是芥川君,我大概已經是個幽魂了。」

  「不必。」芥川龍之介的回答很短暫。

  於是時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決定等傷好後就離開,去貧民窟外找個安身的地方,或許等安頓下來後,可以帶兄妹二人一起脫離貧民窟,左右她比兩人大了幾歲,到時候多照顧他們一些。

  吃著芥川兄妹分給她的口糧,食物已經變質了,兄妹二人仍大口吞咽著。

  時夢瞧見,更覺得這不是久留之地,孩子不應該生存在這種連溫飽都不能保證的地方。

  「那個……」她剛起一個話頭,木板門就被人用力踹開。

  來者三人皆是二十左右的青年,跟在後面的小弟指著芥川龍之介大叫:「大哥,昨天就是這個小鬼搶了我們的東西。」

  「就是你這個小子。」為首男人梳著流裡流氣的發型,上手就要拽拉男孩的領子。

  時夢的頭其實還隱隱作痛著,但身為這裡最大的孩子,還是個異能者,她必須頂在兩個小孩子前面。

  擒賊先擒王,她准備先用異能控制住為首的老大,逼迫另外二人收手。

  結果還沒等到她出手,時夢就看到芥川的衣擺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化做黑色的布條,纏繞著攻擊向對方。

  「異能力——羅生門!」

  那老大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割裂雙手,嚎叫起來。

  三人中最先開口的青年看到這一幕,嚇得轉身逃走,剩下的那一個高個子衝向芥川銀,看樣子是打算借小姑娘來威脅他的兄弟。

  時夢來不及震驚芥川也有異能力,果斷給了高個子一個精神力攻擊,正卡在他起衝的時候,於是敵人被慣性帶動著往前摔去。

  「銀,到我身後去。」少女的臉色愈發慘白。

  她從手邊抄起一個用來裝東西的石罐,快准狠地對著摔倒的敵人來了一下,剛剛爬起的高個子哐當一聲又倒下了。

  另一邊的老大雖然被傷了手,腳下的動作卻很利索,一腳踹倒芥川,更要命的是,他從腰帶裡掏出了刀。

  芥川銀尖叫著朝哥哥撲了過去:「不要!」

  時夢內心急迫,在那把刀刺出之時,拼勁力氣,把四散的精神收成一束,開發了第一個分支異能:「異能力——精神震懾!」

  少女喊道:「芥川!」

  芥川龍之介年紀雖小,戰鬥天賦卻極高,他發現敵人攻擊變得遲緩,果斷用羅生門的布條刺向對方的腹部,男人不受這一擊往後倒去。

  他再想攻擊,卻敵不過芥川這股不怕死的狠厲,在時夢和芥川二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刀被小銀機靈地撿走,敵人很快逃走了……

  三人皆是氣喘吁吁,可經過這場齊心協力的戰鬥後,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被打破了。

  休息片刻,時夢率先開口:「我叫卯月時夢,來自貧民窟,今年14歲,芥川君和小銀呢?」

  「在下芥川龍之介,10歲。」

  「我叫芥川銀,也是貧民窟的,比哥哥小兩歲。」

  「這樣看來,你們按年紀算是我的弟弟妹妹了。」時夢顯得有些局促,卻很認真地直視著二人:「那麼龍之介、銀,你們願不願意做我的同伴哪?」

  斜斜的晨光從屋檐投下,從沒有玻璃的窗戶裡照了進來,在破舊的房屋內不斷地變幻。

  少女曬到這溫柔的日光,忍不住微笑起來:「這一路上我們相互陪伴,相互信賴,相互扶持,直到找到屬於我們的未來。」

  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的身影在她清澈的瞳孔裡,許是那一瞬間陽光正好,站在陰影裡的他們也被這晨光照亮,相信了她眼中的未來……

  ……

  於是三人很快收拾完畢,離開了貧民窟。

  脫離是她的主意,芥川兄妹表示去哪裡都好。

  那時時夢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可現在卻開始懷疑這一切了,他們離開貧民窟,真的就是對的嗎?

  她真的能夠創造她想要的未來?

  貧民窟外的橫濱跟她以為的太不一樣了。

  在這裡,政府不作為沒有存在感;外國勢力殖入劃分租界;黑手黨橫行霸道;群眾麻木地生存著。

  能想像嗎?這樣一個看上去先進的港口城市,竟然是多個國家的聯合殖民地。

  橫濱也根本沒有政府提供的助學金項目,貧苦補助掛了個名頭,財款不知流入了哪個貪官污吏的腰包。

  也是,要有什麼貧苦補助金,貧民窟的占地面積也不會這麼大,都快成為城市特色了!

  擁有五幢黑色大樓的港口黑手黨是橫濱本地最大的黑勢力,除此之外還有無數□□扎根於此,時不時就會有火拼木倉戰發生。

  這可真是一座魔幻現實主義的城市!

  時夢三人也試過找工作,可如今是戰後,橫濱的經濟形勢很差,幾乎沒有娛樂業和高新產業,大部分是自給自足的小本生意,缺人的地方實在不多。

  哪怕是缺人,帶著弟弟妹妹討生活的時夢也不是什麼好選擇。

  所以他們目前,寄居在一個偏僻地帶的廢棄倉庫裡,倉庫沒有大門,也是它至今沒被占據的原因,裡面雖然破舊,可也算是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而在倉庫不遠處,是一個4年前大爆炸導致的巨坑,那裡被稱作擂缽街,是一個不亞於貧民窟的苦難之地。

  住在倉庫的這幾天,時夢四處撿了一些木材好好修補了此處,用羅生萌的強穿刺性作為連接,竟也安上了大門。

  他們用破布袋搭了簡易小床,到處搜集物資裝補著這個容身之地,三人晚上擠在床上聊天的時候,竟然還有了幾分溫馨感。

  他們談天說地,內容包羅萬像。

  時夢身為老大,還經常給二人講一些不知從哪裡來的故事,往往這時兄妹二人都很認真,安靜的呼吸聲流淌在其間。

  今晚照例是談話時間,突然少女有些怔怔地開口:「我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這座城市也很奇怪。」

  芥川兄妹投來疑惑的眼神。

  於是時夢比劃著給他們解釋道:「你們看,橫濱是個交通便利的海港城市,算是霓虹的經濟中心了,但有它這麼大的貧民窟,地形超級奇怪的擂缽街,數不清的黑.道組織,這裡半個地盤都是租界!」

  可芥川兄妹聽完後,反應很平淡:「橫濱一直都是這樣的。」

  「!」時夢震驚,心想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平靜,「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很悲慘很奇怪嗎?」

  兄妹二人習以為常地搖頭,少女被這個搖頭噎住了。

  「好,好吧。」時夢暫時中止了這個話題。

  她不知為何有些別扭,兩個人這麼淡定,都顯得大驚小怪的她像是個外星人了。

  不過時夢隨即又想起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忍不住說道:「對了,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這個世界竟然有異能力!這可是超能力唉!」

  兄妹兩對視一眼,更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了,畢竟自有記憶起,羅生門就一直陪伴著他們。

  「為什麼奇怪?橫濱一直都有關於異能者的都市傳聞。」芥川龍之介謹慎地問。

  「可是,可是!」時夢有些著急地表達,「異能者的說法是近些年流傳起來的,很久以前根本沒有超能力,幾千年來人類的進化都是偏向科技的,結果忽然某一天異能就出現了,還沒有緣由地出現在少數人身上,這難道不是很反常嗎?」

  銀有些懵懂地看向她。

  龍之介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你是覺得,異能是突然出現的,而且很隨機,就像我有羅生門,銀卻沒有。」

  時夢用力點頭,還補充:「沒錯,現在還穩得住,但如果異能者不斷增加,只會帶來不平等。」

  她有些憂慮地想,也許不用一樣多,一旦超能者占據全人類一成的數量,戰爭將再一次爆發。

  芥川一愣,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提出一個事實:「羅生門能幫我們打敗敵人。」

  這麼樸素的說法讓時夢一瞬間啞口無言。

  她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說到底,她也是這世上少數的受益者之一。

  要是沒有力量,那個晚上她能活下去嗎?

  她得感謝這個世界上存在異能的。

  可是……

  少女忽然陷入困頓,她反復思量了很久,都沒找到一句話能准確描述她此刻的感受,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答案去回答這一切。

  她覺得奇怪的到底是什麼?

  「時夢姐,你在想什麼?」銀湊到她身邊,她想聽今晚的故事了。

  時夢收回思緒,滿臉嚴肅道:「我覺得我可能是個外星人。」

  銀眨了眨眼睛,今天不講蝙蝠貓的故事了嗎?

  於是年長幾歲的少女收攏心神,輕輕摟住了她:「我大概是想到了一個外星人的故事。」


第3章

  倉庫很黑,沒有燈光照亮,三人圍坐在布袋堆成的小床上,時夢借著小窗口落入的月光,略有停頓的,給兩人講了一個關於外星人的故事。

  【「女孩叫做阿爾法,她是個外星人。

  她一直,想回到外星去。

  她嘗試了很多辦法和外星人聯系。她曾經央求母親帶她去高高的東京塔,舉著喇叭對著天空喊話,大聲請求外星人把自己接走;她後來坐著奶奶的輪椅從海邊的斜坡滑落,輪椅下行的速度是那麼快,她借此飛到天上,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但是,她沒有成功地飛走……

  醒來後的阿爾法發現自己在醫院,一個名為藤原真的男孩救了她。

  藤原真嚴肅地問:『你為什麼要跳河自殺。』

  阿爾法疑惑地看過去,她聽不懂男孩在說什麼,自顧自地裹緊棉被,露出後腦勺對著他。

  藤原真撓了撓頭,沒有生氣,他也許把女孩當成了朋友,因為阿爾法的家人至今沒有出現,他只好反復追問反復幫忙反復關心,生怕阿爾法又一次想不開。

  可是阿爾法總是不理他,她好像失憶了。」】

  在講述的聲音悠悠停下來時,銀忍不住問道:「阿爾法的父母沒有出現嗎?」

  時夢輕輕搖頭。

  銀追問:「所以阿爾法真的是個外星人嗎?」

  少女對著她眨了眨眼,笑得有些神秘:「也許她真的是個外星人。」

  【「失憶後的阿爾法,沒有放棄,她想成為一個外星人。

  她裹緊被子到處跑,她裹著被子出門、上學、回家,被子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這天,教室裡的藤原真看到一個棉被卷從他身邊跑過,裡面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男孩瞪大了眼睛,傻掉了。

  棉被卷裡的阿爾法沒有給他任何視線,她把桌子壘到一起,踩在不知是誰的桌子上,對著窗外的天空大聲喊著旁人聽不懂的古怪語言,像是在做什麼神秘的祈禱儀式,還是正經的天體觀測?

  直到其他人用力地想把棉被推下來,藤原真怕她摔倒,鼓起勇氣阻止了桌子的主人。

  於是被推的那個人變成了藤原真,男孩被推搡地躲到角落。

  他沒有反抗,因為已經習慣了,所以沒有任何感覺。

  男孩靠著牆蹲下來,直到一個棉被卷出現在他眼前,真發現棉被卷竟然還穿鞋子,那是一雙藍色暗紋的慢跑鞋。

  是阿爾法小步跑到他身邊,女孩大聲和他說了一個秘密:『其實,我是個外星人!』

  班級裡所有人都笑了,笑得興高采烈。

  但藤原真沒有笑,他覺得沒什麼可笑的,這一幕其實應該很感人才對……藤原真想起來,他曾經很熱愛足球,整天整夜地訓練,可跟足球隊的正選比起來,他們的差距是那麼大,以至於他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看向面無表情的女孩,其實阿爾法也沒有希望的。

  她在做一件無望的事情,但她那麼認真……」】

  講述著的年輕女孩穿著破舊的衣服坐在月光裡,長發披散,說完這一段他們三個人都很安靜,於是時夢可以趁這段時間想很多事情。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著想著就很難過,覺得她就像阿爾法,也是藤原真……

  而故事還在繼續。

  【「阿爾法從來聽不見其他人的嘲笑,她拉著真跑出教室,跑到高高的天台上。女孩的棉被一路搖晃,天台上她裹緊棉被對真說:『我是外星人,我被我的身體困住了。』

  藤原真表情嚴肅地像聽到一個世界級的大秘密。

  女孩指著自己的腦袋,更加嚴肅:『我的靈魂是獨立於軀體的,我的大腦裡有特殊的波段,當我冥想的時候就會激活他,意識體會產生一種波動,它的傳播速度超過光速抵達,外星人會捕獲這一動態,他們會聽到我的聲音!』

  藤原真實在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怎麼說呢?聽到對方這把幻想和科學結合的說法,讓他有種忍俊不禁的錯位感。

  但他還是順著她說道:『那看來,外星人是通過無線電交談的了。』

  阿爾法贊同地點頭:『人類聽不到這個波段,而外星人可以使用無線電信號交談,他們交換所有的信息、思緒、情感……還有概念。』

  『什麼都交換嗎?』藤原真覺得那有點可怕。

  「這有什麼關系!」阿爾法張開手朝向天台外一望無際的天空,棉被被張得大大的,像是要乘風而去的飛鳥:『他們跨過了整個生命的長度,他們一直發送著信號,我聽得到的,所以我是外星人。』

  女孩的聲音被風吹得散亂:『他們總會來找我的。』

  藤原真呆呆地看著她,那一刻男孩似乎和阿爾法發出的電波頻率對上了,他心想為什麼不呢?為什麼她不可以是外星人呢!

  如果有誰在宇宙中是獨自一個,那將會是多麼難以忍受的事啊!」】

  時夢的故事只說到這裡。

  芥川兄妹沒有說話。

  世界和他們一起安靜了一會兒,直到三個人在狹小的布袋床上彼此靠近。

  那體溫讓人漸漸地恢復溫暖,這一刻窗外的月光忽然就亮了起來,像是月神從高天裡俯視,憐憫這三個孤獨的孩子,點燃一束光照亮他們的眼睛。

  於是時夢輕咳了一聲:「你們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銀用力地點頭,懷裡抱著時夢的手:「超級好!」

  「在下也覺得這個故事很好。」芥川龍之介也擠得很近。

  時夢忍不住微笑,看上去有些得意。

  「時夢,你要把它寫下來嗎?」芥川問。

  少女愣了一下:「寫下來?可我還沒有想好阿爾法的結局。」

  「你可以先把開頭寫下來。」男孩的眼神恨鐵不成鋼。

  時夢被看得縮了一下,這個故事靈感來的這麼快,她都沒想好後面會發生些什麼。

  阿爾法到底會怎麼樣呢?她是會回到外星?是在一次次地追索中死亡?還是有更多的結局呢?

  時夢還沒有想好……

  但她也沒有想太久,天色漸沉,今晚的談話時間持續了太久。

  身為老大的時夢很快就催兩個小的去睡覺了,都是生長發育的年紀,天天熬夜當心長不高。

  冬春交替的夜晚有些寒冷,少女靠著同伴卻有些安心。

  這一路上他們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總會找到想要的結局的。

  ……

  溫暖的時光持續不長,跟高層次的思想比起來,溫飽才是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沒有錢的情況下,這個未來的小說家連筆和紙都買不起。

  而由於貧民窟帶出來的物資很快用完,為了生存,時夢的下限一跌再跌,她想到了另一種方式賺錢,比如——逞凶除惡。

  通俗一點,就是通過毆打落單小混混來獲取他們上供的財產。

  一般小銀望風,龍之介主攻,時夢控制和打斷。

  配合默契,一打一個准。

  挑選幸運人物時,還必須避免襲擊到黑手黨幫派的成員,畢竟這個城市,黑手黨的勢力竟然比官方還大。

  黑手黨還負責保護民眾!

  時夢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都錯愕了,這離了大譜的世道,到底誰才是政府啊?

  她的精神系異能也在這期間進一步開發,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況下,能夠感知對方的實際情緒,這幫他們避開了許多危險。

  而在他們第三次打劫到同一個黃毛青年,她的精神感知動了!

  很快,黃毛青年就受到「羅生門精神震懾「的雙重愛護,被揍到痛哭流涕,只差沒抱著二人的大腿哭了。

  時夢沒有管他的哀嚎,她審視著對方,盯得他冷汗都流下來了。

  芥川捂著嘴輕咳:「他有什麼問題?」

  時夢皺眉,內心有著隱隱地不安:「我問你,你來這之前去了哪裡?」

  「我,我沒去哪裡?」小黃毛目光閃躲,「啊!」

  芥川操縱著黑色布條,利刃一般刺進黃發青年的四肢,他鼻涕眼淚混雜著流了下來。

  「是高瀨會,是他們威脅我一定要把三位抓過去,不不,請過去……」

  芥川龍之介的神色更冷了,依靠羅生門保護妹妹多年的經歷告訴他,世間是一個充滿著惡意的地方。

  對陌生人的惡意,對小孩子的惡意,還有——對異能者的惡意。

  有時候,和常人不一樣就是最大的罪了。

  時夢懊惱得不行,深覺自己還是太欠考慮了,三個沒成年的孩子,有著強大的能力,必然會遭到有心人的覬覦。

  「在下聽說過高瀨會,一個中流的幫派組織。」芥川龍之介對著時夢說。

  小銀跑過來緊緊地貼著她的哥哥。

  兩人在等待她的回答。

  時夢看見了兄妹二人的眼神……

  他們信任我。

  他們將跟隨我的決定!

  這一刻震動和惶恐同時湧上心頭,時夢突然意識到作為領導者的壓力和負擔了,這需要去背負起別人的未來。

  少女有些緊張,這一次和脫離貧民窟不一樣,那時她相信自己沒有錯。

  可這次,她對未來毫無方向,對未來毫無預測。

  冷靜,時夢對自己說,先分析情況:

  加入高瀨會,由於她和芥川的異能力,大概率被培養,但他們會做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也難以輕易地脫離。

  不加入高瀨會,被視為敵對,如果被追殺,目前的三人不可能逃得脫。

  那就必須找到其他勢力替他們抗衡。

  選擇政府?這個狗屁政府估計比□□還黑;

  選擇港口黑手黨?那還不如高瀨會,他們有求於人,付出的會更多,想脫離也會更難。

  橫濱還有什麼偏白道的組織?

  時夢絞盡腦汁地想,深覺自己的信息量實在太少了。

  不遠處有車轍聲和急促的腳步聲,來者是高瀨會的成員。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紛雜的心緒,沉聲道:「我們加入高瀨會!」


第4章

  於是很快,在五個黑衣大漢的護送下,三人直達高瀨會總部,見到了幫派中僅次於首領的干部。

  對方問情異能力便揮手讓他們走了,審查的過程很簡單也很順利,三人貧民窟的清白出身連調查都省了。

  時夢留了個心眼,聲稱自己的異能是眩暈對手一秒,沒有提到精神感知。

  在用狗爬字填完完檔案,卯月時夢和芥川龍之介正式加入了黑手黨,成為了橫濱ソ黑!

  時夢還嚴肅反駁了芥川銀的加入申請,混幫派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們二人有異能力,不加入也得加入,可小銀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有兄姐庇護,組織總不會強硬要求。

  總不能被一鍋端了吧!

  不管怎麼樣,家裡總得有個孩子去上學。

  莫名對學歷很在意的時夢堅定地想著。

  不過混.黑也有好處,橫濱的黑.幫神通廣大,異能者的身份更帶來不少便利,連困擾她許久的學籍問題也輕松解決了。

  時夢立刻馬上把小銀打包送去了小學。

  據她了解,龍之介和銀有一些文字基礎,是父母在世時教導的,家庭遭遇變故才不得不在貧民窟艱難求生。

  可因為沒有完整的受教育經歷,目前八歲的芥川銀只能跟讀小學一年級。

  時夢對她寄予了厚望!她相信,以小銀的聰明和機靈勁,考上東大都不是什麼問題。

  此話一出口,得到芥川兄妹二人驚恐的目光,和小銀日漸厚重起來的學習壓力。

  無良的大姐大絲毫沒有意識到給妹妹造成了多大的困擾,還在為妹妹的上進沾沾自喜。

  而和小銀逐漸壓力山大的學習生涯相比,混.黑的時夢和芥川龍之介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異能者的身份同樣增添了更多的危險。

  因為是異能者,時夢在幫派裡不用去做一些其他女性成員需要做的事。

  但由於精神系的隱蔽性,她得到了更多的培養,也得到了更多的看管。

  目前看管時夢的上司叫做藤村井,是個異能者,還負責她的訓練和任務派遣。

  時夢才14歲,是可以出任務的年紀了……

  不知為何,雇佣童工這種事情出現在橫濱,時夢竟然覺得很合理!

  這些任務除了一些例行的收保護費,這種收錢的好事一般還輪不到她;

  就是一些處理下屬幫派的矛盾,或者參與小幫派之間的鬥毆,說到底,不過是黃讀讀三樣,而所有任務的最終目的就是——搞錢。

  這些日子裡,她出了幾個小任務,深深地體會到了橫濱的民風淳樸。

  而相比時夢,芥川龍之介除了跟著幫派成員訓練體術,就是跟著武裝部門參與火拼。

  ……火拼?!

  雖然已經習慣黑手黨雇佣童工,但十歲參加火拼是不是太離譜了一點!

  可身為一個小嘍啰,時夢的抗議根本沒人在乎,還遭到藤村井的嚴厲指責,訓練量翻倍。

  沒得法子的她只能咬牙完成超出極限的訓練任務,回家後三令五申,讓芥川龍之介遇到火拼千萬不要衝在前面!

  ……

  隨著時間流逝,三人已經習慣了高瀨會的生活日常:

  早上起來,兩人先送小銀去學校,然後一起去組織。

  龍之介去武裝部門訓練和巡邏。

  時夢去上司藤村井的部門,一般是參加某些特殊的訓練。

  她很快意識到,組織似乎想培養她成為特殊人才,大概是美女間諜的那種……

  畢竟哪個武鬥派還要學色..誘,拉攏的技巧啊!

  但形式比人強,胳膊肘又擰不過大腿,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多學一點知識也是好的。

  每次上這種專業課,時夢用盡畢生的功力劃水拖著進度,努力體現出一種她盡力了但她只能做成這樣,偶爾還要靈機一動顯示自己的獨到之處。

  指導的井野老師一邊覺得這真是一塊朽木啊,一邊看著她清艷的小臉,又覺得還可以拯救一下。

  在維護平衡的過程中,「精神感知」的異能力派上了大用場。

  這個能力很強,也有副作用,可以類比於你生活在謊言之中,人的所思和所為是兩碼事,很容易讓她陷入混亂。

  而精神感知和第六感也不太相似,像是超出五感中的第七感,時夢相當於又多了一個器官去感受這個世界,用多了會讓她對整個世界都感到陌生和不信任。

  可這也只能慢慢鍛煉和適應了。

  等到晚上幫派事務以及課後留堂結束後,芥川龍之介會等時夢一起,去接小銀放學回家。

  三人會做點好吃的,偶爾也會在外面吃一頓大餐,飯後小銀會輔導兄姐功課,時夢也會給龍之介傳授自己高深的摸魚技巧,反復強調火拼鬥毆時,一定要學會在後排裝死。

  ……

  怎麼說哪,比起貧民窟掙扎在生存線的日子,這樣平靜安穩地活著,她竟然感到了滿足。

  然而這種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這天時夢照例劃水,卻得知芥川跟著武鬥派,和敵對幫派發生了火拼,受到重傷昏迷。

  她四處了解事情經過後,發現芥川龍之介一個極其要命的問題!

  這個小伙子,頭太鐵了啊!

  「不是,我說,你為什麼要衝在第一個啊?」等醫生拿著器械走出去,時夢都快被氣笑了。

  「因為在下想成為強者,強者就是不畏懼敵人的。」芥川龍之介滿臉不在乎,有幾分理所當然地說道。

  時夢突然覺得剛才又急又怕、擔心得在門口轉圈圈的自己像個白痴。

  少女反唇相譏:「強者?強者就不會被人打到骨裂,躺在病床上了!」

  芥川不說話了,男孩子滿是稚氣,臉上還有失敗帶來的迷惘。

  「時夢……」過了一會,芥川龍之介喊了她一聲,像是要說些什麼。

  「在下,」他頓了頓,「想要變強。」

  而現在的他,實在是太弱小了,芥川龍之介痛恨自己的無力。

  芥川知道,在高瀨會,時夢承擔了更多的任務,被看做是她弟弟的自己,得到了更多的照顧。

  那些平日裡的訓練,她總是用嘻嘻哈哈的語氣一筆帶過,可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時夢聽到對方的回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也想要變強啊!強到掌控命運,想要強到能夠保護自己愛的人。

  「可是,變強也要保護自己啊!如果說……那就沒有變強的可能了。」少女心頭的那股怒火散去了,她抿著唇,輕輕地說。

  芥川看到時夢的神色,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而時夢看芥川執拗的臉,她知道,對方下一次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醫務室裡遮光的窗簾拉開一線,少女就著昏暗的路燈光,打量不染血跡的白床單,這床上躺著的男孩子身上傷痕累累,傷疤縱橫交錯。

  她不由有些愣怔地想到:芥川龍之介是一個,很勇敢很純粹的人。

  可這個世界上,太純粹的人不被容忍……

  時夢在床邊坐了很久,陪護的一晚她睡不好,終究在黎明降臨之前開口:「龍之介,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你受傷了,我很難過……」她聲音輕得像落翼蝴蝶,「我希望我們都能好好地活著。」

  芥川也疼得睡不著,他盯著天花板發呆,聽到了這段很輕很輕的聲音。

  男孩沉默著,才低聲道:「弱者沒有生存的價值。」

  ——那是見證過太多的死亡,而對生命感到麻木的篤定。

  芥川龍之介一直都有個想法,他認為自己會在戰鬥中死去,在麻木中自我燃燒,像狂犬一般,死於與命運的搏鬥中。

  所以,他厭惡著是一個弱者的自己。

  時夢突然很生氣,可是她不知道這股氣該對誰發。

  她也很難過,難過得鼻子都酸了。

  可是,可是……

  時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聽著,芥川龍之介,相比你而言,銀是一個弱者,她沒有活在世間的權利。」

  「相比我而言,你也是個弱者。」少女忍下想要泛出的眼淚。

  「相比更多的人而言,我也是個弱者,芥川龍之介,我們都是弱者……」

  少女顫抖著,聲音在這安靜的病房裡如此清晰。

  而漸漸的,她的語調高昂了起來,仿佛是心中有靈魂在不甘地咆哮,於是她衝出那個困住她的牢籠,把悲哀甩在了身後。

  「可我們都活下來了,從來不因為,我們是個弱者。我打敗了想要傷害我的人,我熬過了病痛,我離開了那狗屎一樣的貧民窟。」

  「重要的是,我還認識了你們,我開始擁有了家人……」

  時夢終於忍不住眼淚了,那種熬過來的心酸感讓她又驕傲又難受。

  她抹著眼睛堅定地說:「如果弱者沒有生存的價值,那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可以去死了!」

  「這世間從來都是適者生存的,從沒有弱者可言!」

  黑暗中窗簾縫漏下了光,龍之介和時夢緊緊地對視著,兩方的狀況都很慘烈,一個裹著繃帶躺在床上,另一個哭得稀裡嘩啦的。

  芥川龍之介又想到他第一次見到的卯月時夢了,明明是那麼冷漠的日子,回想起來卻不是完全冷冰冰的。

  有一個眼睛裡燃燒著火的女孩子,想要走向未來。

  他空蕩的心似乎也被那片火點燃了。

  短暫的十年,芥川龍之介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終於看見了一絲光亮……

  而時夢她想,這還是個小孩子啊,想要擁有力量,想要追索人生,擁有愛的能力卻沒有愛的習慣。

  沒關系,在未來的日子,她會教龍之介去愛自己。

  來日方長……


第5章

  大半個月後,芥川龍之介終於能夠下地行走了。

  時夢二人也收到高瀨會發下來的工資,准備一同去商業區購物。

  畢竟銀也需要買新衣服了,她和芥川平日裡可以穿組織發下來的制服,可是小銀不能總穿破舊的衣服,會被同學嘲笑的。

  買完衣服和生活用品後,三人決定去中華街吃頓好的,也借此慶祝芥川的痊愈。

  橫濱據說有著全霓虹最大的中華街,來往行人熙熙攘攘,是和高瀨會所處街道完全不一樣的氣氛。

  但走進來後,時夢已經愣怔好久了,明明是陌生的街道,可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熟悉……

  見鬼,她為什麼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

  時夢上前一步拽住賣糕點的老板,脫口而出:「你是哪裡人?」

  那個老板朗聲笑道:「種花人。」

  她呆呆地重復著:「種花人……」

  「小姑娘中文說得真不錯啊!」老板誇贊著她的口音。

  可少女猛地抬頭,這一刻她完全慌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慌張。

  來往行人歡喜地跑過,熱情地交談,他們談天說笑,聊著天南地北的事情,而她像是突然闖入這場聚會的陌生人,每個人看見她,臉上都是詫異的神情。

  於是那聲音聽起來支離破碎。

  分明感覺不到難過,可時夢知道自己很難過,她想用那熟悉的語言大聲質問,可是她動不了,身體像卡住了的木偶……

  她只能使勁使勁又使勁,她在心裡催促自己,快想辦法動起來。

  而在身體越來越僵硬之時,一只手突然扯住了時夢的衣袖,把她從那股悲傷和難堪中拽了出來。

  ——是芥川龍之介的手。

  兄妹二人都在看她,眼裡滿是擔憂。

  「你還好嗎?」芥川問道,松開了手。

  時夢下意識地反握,用力得像是要拉緊世上唯一的安全繩。

  男孩神色安靜,任她牽著,女孩也跑過來牽起她另一只手,於是這寂寥感慢慢散去,少女漸漸平靜下來。

  牽著的兩只手溫暖又踏實,時夢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人間了。

  努力把鄰裡間的交談當成電影裡的背景音後,時夢才恍然間聞到糕點的甜香,還聞到了泛著滋滋聲的辣椒油味,辣得她嘴裡都開始分泌唾沫了。

  她終於微笑了:「我沒事,走,我們去那家餐館!」

  ……

  不多遠,那飄來辣香的,是一家川菜館。

  「我跟你們說,這家店絕對很正宗!」時夢拉著二人走進店裡,嘴裡念念有詞:「讓我看看那個辣味應該是哪道菜。」

  旁邊一個也在點菜的紅發男人搭話道:「你們可以試試這裡的麻婆豆腐,很好吃。」

  他瞧見少女身旁狀況不大好的芥川,補充道:「其他不辣的菜也很不錯,需要我給你們推薦嗎?」

  時夢扭頭打量起這個和他們搭話的男人,紅銅發色,穿著沙色風衣,臉上有沒刮干淨的胡渣,長相有點老成。

  他的站姿有幾分隨意,卻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褲腿邊的右手上有著常年持槍的老繭。

  ——這是一個受過訓練,身手高超的男人。

  而這裡是橫濱!

  時夢不由得有幾分戒備和警惕,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悄悄發動了異能力——精神感知。

  !

  時夢震驚!

  異能力反饋給她的情報,和她猜測不能說是完全兩樣,但也毫不相關。

  這竟然是一個世上少有的、心口一致的男人。

  他給時夢的感官真的是太好了!

  男人的精神就像一片包容的海域,他是安穩的、平靜的,接納所有的一切,包容所有的一切,正如同他表面所體現的那般。

  而就在時夢發動異能力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的眉頭皺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有感受到被某種力量窺探著,和來自他人的視線不一樣,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這也是織田作之助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這卻是時夢完全不知道的情報了。

  之前時夢多次對高瀨會成員使用異能,對方的反應都很平靜,也沒有多大的表現,她便以為這種感知是悄無聲息的,是不會被察覺的。

  但織田作之助也擁有異能,他的異能力叫做天衣無縫,能夠預知5秒的未來。

  預知系的能力同樣需要高強度的精神力作為基礎,在雙方精神力都很高的情況下,時夢的精神感知被對方察覺到了。

  紅發男人看向三個孩子,長相都很優越,為首的女孩子黑短發藍眼睛,五官標致,和弟妹說笑時有股明媚從容的氣質;

  男孩子黑發黑眼,面色沉靜地聽著姐妹兩的交談;

  最小的女孩子長相秀麗,挽著姐姐的手。

  看得出三人感情甚篤。

  織田不知道那種冒犯是否來自面前的幾人,但他一直是個很淡定的男人。

  剛才的接話,是因為織田作之助很少遇見喜歡吃辣的人,所以在聽到時夢的問題後,忍不住開口推薦了在這家店最喜歡的菜。

  然而對面三人都不接話。

  果然,是被討厭了啊!

  「那個,謝謝這位先生。」時夢趕忙開口道謝,在菜單上勾選了對方推薦的幾道菜。

  這時服務員走了過來,鞠躬表達歉意:「實在不好意思,現在空余的桌子只剩下一桌了,請問幾位客人介意拼個桌嗎?」

  現在是中餐店生意最好的時候,這家店的店面不大,客人卻很多。

  幾人自然是不會介意的,紛紛點頭。

  坐在四人餐桌上,時夢的旁邊是小銀,對面是剛才的男人,小銀的對面是芥川。

  她率先開口介紹:「我叫卯月時夢,這是我的同伴芥川銀,芥川龍之介。」

  「織田作之助。」

  織田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開口了,他穩穩地坐著,姿態平靜。

  時夢頓了頓,她發現這裡的人似乎都不大會聊天,又得靠她來起話頭了。

  少女隨口找了個話題:「織田先生,現在是做些什麼的哪?」

  「我是港口黑手黨的底層成員。」織田作之助平淡地說道。

  芥川龍之介仔細觀察了織田幾眼。

  時夢聽後,直呼好家伙,這橫濱一塊板磚砸下來,砸到的十個人裡面得有九個都是混黑的吧!

  光是這桌坐著的,黑手黨濃度都超標了啊!

  「那看來我們和織田先生是同行。」輸人不輸陣,看到對方淡定的姿態,時夢以一種不輸於織田作之助的平靜態度說。

  「這樣啊。」織田感嘆了一下,「看來橫濱的黑手黨很多啊!」

  這是關注的重點嗎?時夢簡直想開口吐槽了。

  「確實。」她認真地看了對面一眼,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談話,時夢卻感受到了一場戰爭。

  「你們三個都是嗎?」織田問道。

  「我和我弟弟是被特招的。」她語氣淡淡的。

  「這麼小就加入了,那你們一定很厲害。」織田的表情過於誠懇了。

  「……謝謝誇獎。」

  時夢著實不知道為什麼對話會開展得這麼奇怪,好在服務員上菜及時,打斷了話題朝著更加不可思議的方向衝過去。

  招牌菜麻婆豆腐一上來,辣味瞬間就湧過來了,時夢立馬來了一大勺,嘗過味道之後,直呼好吃!

  小銀用筷子沾了一點點,吐著舌頭放棄了這道菜。

  而時夢發現,對面的織田作之助,是一個不亞於她的吃辣狠人。

  實際上,她覺得這道麻婆豆腐還不夠入味,這個辣味只能算是普通水平,肯定還有更加變態辣的人間美味。

  在聽到少女關於不夠辣的發言後,織田作之助追加了贊同,他很少遇到能吃辣菜的人。

  他還給時夢分享了一家,據說有著超級超級辣咖喱的寶藏飯店,邀請她下次一起去。

  時夢給難得的辣友點了個贊。

  幾人隨意交談著,織田作之助除了不會吐槽之外,真的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

  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她表示一定會按時到訪的。

  ……

  分別後回去的路上,三人路過一家書店。

  看到書店的一瞬間,時夢的好學之心又復發了。

  她帶著二人興衝衝地跑過去,店門口架子上放著的是近期熱賣的小說,她翻了翻,大部分是輕小說,便不感興趣地放下往裡走。

  結果越看越詫異,這裡大部分的圖書都文筆貧瘠,內容空洞。

  通俗小說一點也不有趣。

  嚴肅小說更是少之又少。

  更別提詩歌散文了。

  怎麼回事!這個世界的文壇被詛咒了嗎?

  一定是書店老板的品味太差了吧!

  時夢到處翻書架,試圖找到一本有意思的書。

  那個誰哪?那本書哪?她絞盡腦汁地回想,卻是一無所獲。

  可她覺得,文壇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在書店翻找著,看有沒有能喚起熟悉感的書名或作者名,可卻沒有翻到任何信息。

  這時,芥川拿著一本書過來了。

  「這本小說不錯。」芥川輕聲咳著,把封面給時夢看。

  《心》,作者——夏目漱石。

  不是她熟悉的名字,時夢接過,粗粗瀏覽了內容,確實是一本好書。

  可同質量的小說著實不多了,再翻下去估計也沒結果,三人決定打道回府。

  「要買輔導書嗎?」即使心裡裝著事,也不影響她還記得家裡有個學生。

  芥川銀抽了抽嘴角:「不用了,上次買的還沒有寫完。」

  ……

  到家後,趕小銀去寫作業,芥川龍之介開始看新買到的小說。

  時夢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什麼事情似乎被她忽略了。

  她一邊整理著剛買到的物品,一邊又把目光投向了看書的芥川。

  啊!

  時夢把新買來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惹來兄妹兩人驚訝的目光。

  她想到了,既然文壇這麼貧瘠,那她可以去寫小說啊!

  這是一個機遇!

  發現一塊未被人發掘的黃金地的少女止不住手舞足蹈地大喊:

  「芥川!我不做黑手黨了!」

  「我要棄武從文。」

  「我要去寫小說!」


第6章

  書店一行給了她發財的預感,在對市場調查後,時夢決定寫一個不會出錯的故事。

  那一定要是普羅大眾都愛看的,要輕松愉悅,不能苦大仇深。

  她咬著筆頭思索片刻,覺得還是得先從自己熟悉的地方開始寫,故事發生的地點就定在——貧民窟吧!

  就寫一個貧民窟出生的孤兒,最後成為百萬富翁的龍傲天故事!

  【首先男主角必須長得帥,不然讀者老爺們沒有帶入感。

  男主角是貧民窟出身,就好好描寫一下前期的落魄和苦難,後期成為富豪才能有爽感,正好她有十多年貧民窟的生存素材,一定能讓所有人都深切體會到男主角的不易。

  接下來要設定女性角色了,爽文小說,沒有妹子投懷送抱能叫龍傲天嗎?!

  給他設定一個聰明伶俐的青梅,前期渲染一下二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美好感情,後面就讓他們分手,必須分手!

  青梅嫌貧愛富,跟有權有勢的土財主跑了,這個土財主可以塑造成男主後期打臉的小boss。

  女主拋棄男主的時候最好是有言語羞辱,這樣男主角才會發憤圖強,誓要出人頭地,讓青梅悔不當初。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時夢覺得自己燃起來了。

  【再給男主角寫一個體弱多病的妹妹,這樣子男主賺錢更加有緊迫感。

  還有外掛也得整上,既然未來成為富翁的話,就設定能夠看到短暫的未來好了,男主角的第一桶金可以是去賭場,靠賭來第一筆資金發家,後面依靠外掛搞金融投資。

  用預知的能力來投資,賺錢不是輕而易舉的嗎?

  於是很快,窮小子搖身一變就是新晉投資家。】

  奇怪的是,當寫到一些金融投資手段的時候,時夢腦子突然就出現很多關於證券投資,公司管理的知識。

  她把這些簡單記在了紙上。

  【等第一次投資成功之後,就可以安排一波美女投懷送抱!什麼美艷下屬,清純秘書,紛紛安排上!

  中途設定個無腦富二代湊上來給男主裝逼打臉,後面再讓群眾吹噓一下男主角如何了得。】

  這種橋段時夢實在是很熟悉,套路不過是先打壓,讓讀者激憤,再然後男主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一開,裝逼打臉增加爽感。

  當然也可以改成扮豬吃老虎的套路。

  總之就是不停有降智反派要挑釁男主角,然後被打敗,如果他有個漂亮的姐姐妹妹的話,就可以讓男主角收成小弟了。

  【之後的劇情是無腦富二代迅速跪服,被男主收為跟班。

  這時候,有豪門大佬欣賞男主角,要把自己高貴美麗的女兒嫁給他。

  大小姐最開始扭捏不情願,嫌棄男主角是個泥腿子出生。

  哼哼,那就設定一出英雄救美,然後大小姐一顆芳心便落在了男主身上。

  愛慕大小姐的另一個霸道總裁要針對男主,還羞辱男主的出身,可萬萬沒有想到,男主角竟另有來歷。

  之後就可以揭露男主角的身世,開什麼玩笑,主角必然要有一個來歷非凡的出身了。

  沒想到——他竟然是首富的小兒子,因為豪門傾軋流落貧民窟,被發現長相相似後順利認回。】

  雖然是很狗血啦,時夢尷尬地想。

  但是套路文嘛,必須給主角一個牛逼哄哄的身世。

  男主角流出的血液也是高貴的。

  【之後就是男主回歸家族後的故事了,一個龐大的豪門家庭,有對男主虎視眈眈的兄弟,有不懷好意的叔伯。

  但主角肯定能借助異能逢凶化吉的。

  結局就是順利繼承遺產,各路妹子投懷送抱,看不起男主的要麼炮灰要麼小弟。

  最終順順利利的成為首富。】

  寫故事大綱的時候,時夢簡直是一氣呵成,故事橋段爛熟於心,她順了一邊大綱,突然皺眉。

  這怎麼什麼好事都落到男主角頭上了!她還什麼都沒有,萬事得靠自己打拼哪!

  而且這個主角怎麼越看越不爽了。

  不行,還是得修改。

  時夢又理了一遍小說,可發現無從下手。

  她覺得,作為一個新人,這個故事如果能夠發表,肯定能夠賺到錢的。

  這是經歷過檢驗的套路。

  ……

  芥川龍之介坐到她旁邊,時夢和芥川說了自己已經寫好小說的大綱。

  「是阿爾法的故事嗎?」芥川問。

  時夢搖頭,那個故事她只想了開頭,後面的結局她沒有想好,她對阿爾法的故事有些難言的糾結。

  「是一個新的故事。」她回答。

  芥川看到她手邊的存稿:「你打算寫一個怎樣的故事?」

  「咳,一個貧民窟出生的少年歷經千辛萬苦成為百萬富翁的故事。」

  時夢一口氣說完這句話,不由得心虛,因為這實在不是一個千辛萬苦的故事,所有的苦難都被她這個親媽擺平了。

  芥川聽後思考片刻:「在下很佩服此人。」

  時夢聽完更心虛了,男主角著實不是個值得欽佩的,相反,他身上的缺點比普通人還明顯得多,充滿著虛榮、貪婪和色.欲。

  天哪,這些寫出來不會教壞小孩子吧!

  她大姐大的形像不會今天就毀於一旦了吧!

  改,小說不能這麼寫。

  時夢抄起筆,准備從男主角的人設開始修改,原本的男主角就是一個虛榮自傲,浮於表面的工具人,充滿了作者創造時的不走心。

  小銀寫完作業,走過來黏在時夢的另一邊,她眨著眼睛問道:「時夢姐,你在寫小說嗎?」

  時夢中斷了對人設的思考,她的想法太多太雜,一時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她想著,或許,她可以征求一下兄妹二人的看法。

  「龍之介,銀……你們覺得,貧民窟出身的人,要有怎樣的品行,才能夠成為首富哪?」

  芥川兄妹被她的問題問倒了。

  也是,三個貧民出身的孩子到哪找一個首富作為參考。

  可沒想到,芥川竟然給出答案。

  「在下覺得,要想成為一個首富……」芥川略有停頓地說,「他一定要有改變人生的決心,要有抗爭命運的力量,要有,努力追尋的目標。」

  時夢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答案。

  很抽像,又能讓人忍不住在心裡去描繪這個形像。

  「對,就像時夢姐一樣。」

  「啊?」聽到小銀的話,時夢簡直驚得要跳起來了,「不,不,我離這種人還差的遠哪!」

  「先不說力量,我連個夢想都沒有啊!」而且還害得大家都深陷黑手黨,時夢耷拉下眼角,有點小沮喪。

  但那個男主角的形像,就慢慢出現在了時夢腦海裡。

  這一定得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吧!

  勇敢又聰明,他有擔當也有明確的目標,讓各式各樣的人才向往他,追隨他,願意幫助他去實現夢想。

  很奇怪,明明男主角連相貌都沒有,她卻仿佛能夠確定這個人物的所思所為了。

  小銀半靠著時夢,在少女思索的時候,悄悄看完了最開始的大綱。

  「時夢姐,這個妹妹是我嗎?那這個青梅,是不是就是哥哥了!」芥川銀點了點紙上的文字。

  「噗……」今天真的是社死現場了,這個尷尬粗俗的大綱霎時讓時夢腳趾扣出了一整座高瀨會。

  芥川龍之介也湊近仔細看起大綱,他剛剛也好奇了很久。

  他看完後,評價到:「在下不會拋棄你們跟土財主跑路的。」

  時夢吐槽之魂熊熊燃燒,為什麼龍之介你就這麼輕易地代入了青梅的角色啊!

  槽點不要太多好嗎?

  「按照性別來說,青梅的角色也應該是我吧,龍之介才是男主角。」她試圖從性別把芥川按死在男主角的位置上。

  龍之介不說話,就用那雙眼睛,安靜地看著她。

  時夢更加心虛了:「改,改,我馬上改,青梅改成竹馬,是男主角從最初認識的同伴,一路陪他開疆擴土,陪他成為首富。」

  「那女主角是誰哪?美艷下屬、清純秘書、還是大小姐?」小銀很關心男主角最後的感情歸屬問題。

  時夢代入男主角思考了一下,語氣堅定:「都不是。」

  「她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時夢解釋道。

  「美艷下屬很有能力,可在本國的環境下,她沒有辦法得到公正的待遇。男主角發現了她的才能,願意給她一個平台讓她發揮自己的所長。

  而清純女秘書是敵對公司派來的商業間諜,男主角得知她的身份,設計圈套,讓敵方公司吃了個啞巴虧。」

  「男主角最後跟大小姐在一起?」芥川也沒想到原本的兩個女角色是這樣一個展開。

  「不,」她搖了搖頭,「大小姐不喜歡他。」

  「是的,大小姐的父親很看好男主角的投資能力,想通過聯姻的方式拉攏一個有潛力的年輕人。

  可大小姐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她出身於高貴但嚴苛的家庭,自身又很優秀,對她而言,獲得愛慕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人只會更在乎自己沒有的東西。」

  說著說著,時夢發現,男主角的感情線被刪光了……

  小問題,大丈夫談什麼戀愛,專心搞事業不好嗎!

  何況心中無女人,拔劍自然神。

  說起事業線,男主角這個預判的能力簡直太bug了,有這個大掛在手,事業不順風順水才怪。

  不行,這樣寫也太無腦了,投資得有波折,成功總是難能可貴的,不然不顯得做首富太容易了嗎?!

  所以時夢還給男主角設計三次重大失敗。

  分別對應著男主角的三個缺點,在每一次的失敗之後,男主角都會去反思自己,審視自己,然後改掉這個缺點。

  第一次失敗,是男主角在最開始的順利中,自負於自己的能力,誤判信息,然後狠狠跌了個大跟頭。

  第二次失敗,是男主角過於貪婪,被對手設計下套,他有察覺到蛛絲馬跡,但被過多的利益遮住雙眼,被抓住性格漏洞,差點血本無歸。

  第三次失敗,是男主角和大小姐訂婚後,替老丈人打江山,結果當然是財情兩空,大小姐退婚後追夢去了。

  男主角沒有老丈人挾持,才真正開始自己的稱王之路。

  隨之而來的是其他主要人物的修改。

  無腦富二代是商業水平一般,可情商超高的人物,跟在男主角屁股後面投資,也吃到了不少好處。

  針鋒相對的霸道總裁和男主角惺惺相惜,互相敵對又互相欣賞。

  贊賞男主的大佬想要收付男主角為己所用,聯姻不成後便設計打壓,男主在妹妹的關心和友人的幫助下,才險之又險脫離了困境。

  而體弱多病的妹妹治好了病,考上排名的第一的大學,還准備繼續深造下去。

  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的思想。

  小銀還在糾結感情問題,她看完時夢的修改:「時夢姐,男主角要孤獨終老了嗎?」

  「!」時夢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秘書是商業間諜,妥妥的美女蛇;女下屬感激男主角,有事業拼搏心,肯定也不願意搞辦公室戀情。」

  「至於大小姐,我覺得男主角可能有那麼幾個瞬間,是喜歡過大小姐的,那是對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的憧憬之情。

  可男主角面對大小姐,大概會很自卑吧,他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哪怕用再多的金銀珠寶裝點,也洗不去刻在身體裡的泥土味。」

  「而且重點是,大小姐不喜歡他。

  所以,最有可能的也許是青梅,畢竟他們從最開始就認識了,一路互相扶持走到現在,彼此雙方立場一致,互相理解對方的想法。」

  「但是,小銀,你忘記了嗎?我把青梅改成竹馬了呀,兩個男人在一起會被讀者寄刀片的,我也得考慮受眾問題,文章如果出現這種橋段,讀者不買賬啊!」

  在三人的討論中,故事慢慢就被梳理通了。

  男主角的外掛也被後媽給刪了,私生子的設定也給浮雲了,就是一個出生於貧民窟的普通少年,通過努力和失去,成就自己的故事。

  ……

  經過一夜探討後,時夢文思泉湧。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很快就寫出來文章的開頭。

  時夢是貧民窟出身,對貧民窟的現狀更是描繪得深刻而真實。

  「這寫得跟紀實文學一樣。」她苦哈哈地吐槽道。

  每次寫完一章,時夢都會請芥川幫忙校對,在幾次的劇情討論中,她是真的發現,芥川龍之介絕對是一個文學上的鬼才。

  很多文字經過他的一點點語序的調動和一些同義詞的替換,原本跳脫的文字就變得更加穩重和深沉,也更加符合男主角的人設了。

  時夢已經不止一次的在芥川修改完小說後大聲喊道:

  「龍之介,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上大學的!」

  一段時間的日夜修改後,她完成初稿,既有時夢對小說節奏的完美把控,文章跌宕起伏讓人心潮澎湃,又有芥川在細節上的修改,讓這篇小說顯得嚴肅和動人了。

  最終的書名被定為《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

  作者:四月

  簡潔明了,通俗易懂。

  她以貧瘠的文壇發誓,這篇小說一定能夠成功,會非常的受人歡迎。


第7章

  屬於行動派的時夢,完成小說後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前三大章投寄給橫濱文學社。

  在寫稿子的這段時間裡,白天在高瀨會訓練,閑暇之余她調查了橫濱文壇的現狀。

  實在是一言難盡,由於橫濱正處於戰後重建的階段,在精神娛樂方面的產業,著實不發達。

  報紙上也總是顛來倒去的幾個作者,發表著無病呻吟的文章。

  《橫濱文學報》已經是這裡發展最好的報紙了,它是橫濱最大文學社旗下的報刊。

  而它作為發布每日新聞的重要報紙,在橫濱的訂閱量十分大,普及也很廣,還開設了小說欄板塊,是時夢投稿的第一選擇。

  她對這本小說的要求非常明確,能賺錢賺名氣就行。

  她真的很需要錢。

  不管是芥川的病,還是三人脫離高瀨會的基金,是的,她和兄妹二人已經做好了隨時逃走的准備。

  在高瀨會裡,他們二人的存在感不高,卯月時夢在教導員那裡,被評價為朽木不可雕也,關於任務則是能躲就躲。

  而芥川龍之介雖然能打,但受傷後斷斷續續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加上平日裡作為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跟其他成員的來往更是不多。

  唯一可惜就是小銀還在上學,不過在時夢流露出這個意思時,小銀撲上來就抱住她,芥川銀一直堅信:他們三個要永遠在一起。

  所以選擇脫離的話,並非不是不可能的。

  時夢還給自己取了一個筆名,就取自卯月的另一個意思——四月。

  好吧,她本人其實是個取名廢,不然小說名也不會就是大綱了。

  不過四月叫起來朗朗上口,又和卯月有聯系。

  她捂著心口想,也作為,卯月時夢對卯月的紀念吧!

  ……

  為了向高瀨會隱瞞寫小說的信息,時夢決定另找一個聯系點。

  她有考慮過尋求織田作之助的幫助,他的精神本質告訴時夢,這個人可以相信。

  但是她又怕事情暴露後,會連累到織田,只把這作為了最後選擇。

  趁著外出任務的時間,時夢偷偷去了他們寄居過的那個偏僻倉庫。

  郁悶的是,那裡竟然被占領了。

  一群年歲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女,右手上系著藍色手帶,那是擂缽街很出名的組織——羊。

  而這裡,被當成羊在擂缽街外的據點之一。

  時夢在倉庫不遠處偷偷摸摸地張望著。

  「喂,你在看什麼!」一個男聲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時夢悚然一驚,她竟然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

  要知道,現在的她十分小心,可來人速度快到能避開她的精神感知!

  她看向出聲之人,男孩子比她矮,一頭張揚的橘發,眼睛像鈷藍色的寶石,他穿著黑色夾克,雙手插兜。

  此人正是時夢剛剛在想的羊組織首領——中原中也。

  負責指導她的前輩藤村井,偶然間感嘆過:未來十年,羊的首領中原中也,會成為橫濱第一的異能者。

  而問話的中原中也剛因為和同伴絆了幾句嘴,心情不大好得出去蕩了一圈,一回來就看到一個女孩鬼鬼祟祟地偷瞄著他們新找到的據點。

  那個據點倉庫曾被人仔細修補過,但修補它的人已經很久不回來住了,便成為羊在擂缽街外不遠的一個休息地。

  轉過身來的少女年紀跟他差不多,衣著整潔,眉眼明麗,長發似乎有段時間沒打理了,碎發落在頰側。

  「我來之前暫住過的地方看看,但是現在……」

  時夢向來人微微點頭表示無害,她的精神力往中原中也的方向飄忽了一下,短暫探知了對方的情緒就收回。

  面對被藤村前輩視為未來第一異能者的強者,她絲毫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過度窺探對方,深怕對手有什麼能反精神的底牌。

  而精神探知反饋給她:對方的情緒有些煩躁。

  中原中也知道時夢的來意後,有點不好意思:「啊……原來是這樣。」

  雖然他誤會了,但中原中也絲毫沒有彌補對方的意思,不說這本就是無主之地,況且為羊占地盤這種事情,在擂缽街也干得很習慣了,他自然也不會為此感到羞愧。

  他只是因為剛和白瀨幾人拌嘴的事情,心情有點糟糕,語氣裡不由也帶上了幾分。

  「現在這裡是羊的據點,你可以離開了。」男孩神色裡的煩躁退去,又顯出幾分強者的威嚴,中原中也姿態禮貌,語氣卻很強硬。

  「當然。」

  時夢自然是不願意起任何衝突的,她衝對方友好地笑了笑,轉身立即就走。

  中原中也注視著女孩快步離開,剛剛被壓下的那股郁氣又湧了上來,他伸出手煩躁地繞了繞頭發,還是往同伴那邊過去了。

  ……

  時夢本來還想把倉庫改成安全屋,看來是沒戲了。

  她隨之租了一家居民樓的二樓隔間,作為信件聯系點,打算從稿件寄出開始,每隔三天來看一次。

  一切准備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在寫好小說的第二天,她把准備好的稿件塞進了郵筒,寄往《橫濱文學報》。

  她深深吐了一口氣,接下來,只能交給命運了。

  回到高瀨會沒多久,前輩藤村井給時夢發布了新的任務,派她去某個賭場勾引港口黑手黨的情報人員獲取情報。

  !

  間諜課程竟然這麼快就要開實戰了?!

  時夢裝出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她在高瀨會的形像是個有點懦弱的普通女孩:「藤村前輩,我,我不行的。」

  「這是組織的決定,高瀨會不是白培養你的。」藤村井皺眉,他對卯月時夢的印像一般,這個新手下的體術和木倉術成績中下,其他課程的成績更是不堪入目。

  他瞥了眼這個也就臉可以的女孩,如果不是一個還算稀有的異能力,早就送到組織名下的花街去了。

  「你准備一下,去找井野換裝備,不要離開組織,會有人送你過去。」

  藤村直接下達了命令,他知道,對付這種軟弱的下屬,只需要態度強硬一點,讓對方聽命令就行。

  時夢弱弱點頭,她感知了一下對方的情緒,看來是避不開這個任務了。

  得和龍之介說一聲,今晚有任務。

  雖然間諜課程時夢是有所隱藏,但是體術和木倉術成績,她是真的無能為力。

  她的體術和木倉術還就真就只開了幾竅。

  她對待這兩門課程要認真得多,可這十幾年來缺衣少食、營養不足,導致她的體質很差,力氣又很小。

  時夢的精神力很強,腦子轉得快,可身體卻跟不上思維,就顯得笨拙了。

  但這只能靠時間去積累,靠長久的鍛煉,不是幾個月能達到的。

  至於木倉術,如果改成打人的話,她的成績會好很多,可現在的精神力只能感知人的範圍,無法定位瞄准板,而且還要考慮風速、溫度、濕度等等。

  除了真正的天才,學任何一門技術都不是輕松的。

  ……

  往後勤遞交了任務書,很快就專人過來給她梳洗打扮,時夢還是第一次綰了這麼復雜的發髻,又被圍著穿了件櫻粉色的振袖和服。

  等換好衣服後,她照著鏡子,扯了扯和服筆挺的下擺,別扭得不行。

  時夢暗自罵道,上勾.引課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狗屎高瀨會。

  負責教導她間諜課的老師姓井野,也是高瀨會名下花街的負責經理,女人往她的頭上斜插了一支山桃花,鏡子裡映出的女孩還有幾分稚氣,宛如料峭枝頭的早櫻。

  井野點頭,果然人靠衣裝,平常穿著組織制服總還有幾分木訥,但一梳妝打扮就把好底子顯露出來了。

  這個花街負責人不由得有點惋惜,她一直想把卯月要到花街的,可惜她是個異能者。

  「笑一個。」女人說道。

  時夢僵了僵,努力扯出一個微笑。

  但不知為何井野更加滿意了,培訓了這麼久,她還是覺得卯月時夢在女性魅力這方面是塊沒救的朽木,但每次看她一笑起來就春光爛漫,明眸善睞,總還是不舍得放棄雕琢。

  井野大致給她講述了任務,今晚她將頂替某個名為雪枝的花街女孩,和其他來自各個地方的女孩一起送到賭場,她需要從港口黑手黨的情報處負責人那裡取得關鍵的信息,拿到情報之後,藤村井會接應她。

  時夢想到異能未知的藤村井,乖巧點頭。

  接著她和一群和服打扮的女孩被送到了名為柏青館的賭場,她們都是今晚負責迎送賓客和陪酒的。

  現在是下午,距離晚上的宴會還有五六個小時,但時夢根本找不到機會溜出去查探地形或者搜集情報。賭場前後都有穿黑西裝的男人在游蕩,腰間露出木倉柄,而賭場的負責人也把所有服務人員管得嚴嚴實實的。

  她只能躲在角落裡靠著牆,給自己省點力氣。

  在長久的等待中,時夢無聊到發呆。

  她控制不住想了很多事情,想今天寄往報社的小說,想龍之介的身體狀況,想小銀的學業,想賺到錢後如何逃離高瀨會。

  對了,她和織田作之助還有一頓咖喱飯之約。

  這段時間忙著寫小說,忙著調查,差點忘了還要去吃咖喱飯。

  這可是辣味之友織田作之助評價榜單的No.1,真想嘗嘗是什麼味道啊!

  想著想著,感覺肚子都有些餓了,只希望今天的任務能順順利利的,千萬別給她再整什麼么蛾子了,等過兩天就去赴這頓飯約。

  天色越來越昏暗,今晚夜色不太明朗,天空霧沉沉的,唯有賭場大廳人聲鼎沸,賓客來往,燈火通明。

  等八點左右的時候,關鍵的客人到場了!


第8章

  柏青館坐落於郊外,背靠大山,是近半年開張的大賭場,老板有租界背景,所以安然在港口黑手黨和其他幾個大黑.道組織的虎視眈眈之下開張,很快就搶走了不少生意。

  但也正由於來源於租界,和橫濱本地□□沒有關系,反倒更像一個中立交易地點,不少□□工作都願意在這邊展開。

  今日港口黑手黨的情報處負責人——間貫一也來到這了,他今天不僅是來處理港.黑事物的,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是……

  這個清秀的黑發男人在迎賓小姐的指引下和交易人員見面,很快就處理好了事物,但他並沒有離開。

  間貫一靠在緞面沙發椅背上,柏青館就和所有的賭場一樣,充滿了肮髒的、違法的、血腥的事情,他有些不耐甚至不忍地皺眉。

  他一直很厭棄這些事情。

  然而在橫濱,好人是很難活下去的。

  年輕的港.黑情報處處長也自認不是什麼好人。

  間貫一環視了一圈,很快看到不遠處那群穿和服的漂亮女孩,都是15歲左右的年紀,男人不由得苦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給了外界喜歡和服少女的情報。

  他喜歡的,一直都只有那個愛穿紅色和服的女孩罷了。

  而很顯然,那群女孩都是衝著他來的。

  另一邊,在高瀨會藤村井的目光催促下,時夢邁開步子,看似無意地往間貫一那邊靠近。

  她竭盡全力走得裊娜多姿,不讓旁人看出衣服下緊繃的腿和袖子裡捏緊的拳頭。

  然而她很快被攔住了,一個不知道來自哪個幫派的□□成員,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野田鬥剛從賭桌起身,就看到了往這走來的女孩,步伐優雅從容,姿容清麗,美如櫻花,那一瞬間他完全被擊中了,像是看到自己未來的情人。

  「啊!客人!」時夢輕呼,看似柔弱,實則超級用力地推開他的手。

  「我是山田組的干部,你是新來的吧,你叫什麼名字?」這個山田組干部往女孩衣領裡不斷地塞籌碼。

  「我,我……」時夢根本沒想到這個突發狀況,都不知道是該順水推舟還是抵死不從,她抬眸給了藤村前輩不經意的一眼。

  眼看這個□□男馬上要召集人手綁走穿櫻粉和服的年輕女孩,一只手攔住了他:「野田君,這位小姐是我看中的,你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野田確實不想給他這個面子,然而他也聽說過間貫一的大名,天生為情報而生的人才,沒有他挖不出的事情,更何況他還來自於港口黑手黨。

  男人面色痛苦地在美色和權勢中權衡著,最後依依不舍地把女孩的手放進對方的掌心,表情抽搐:「當然了,間君的面子我總是要給的。」

  時夢沒想到峰回路轉,微垂頭發動著感知,安靜地走向任務目標。

  間貫一牽著女孩去了貴賓室,到房間後就松開了,坐在她對面,溫和有禮地保持著距離。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雪枝。」

  「你不是自願來的吧!」

  女孩很驚訝地看他,像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間先生,我是自願來這裡的。」

  他聽後輕輕笑了笑,沒說什麼。

  說實話,時夢其實對他的感官還挺好的,先不說對方堪稱體貼有禮的尊重舉動,只說感知中,他對這個場地裡大部分事情都感到嫌惡,救她的舉動也是發自內心的。

  這已經是個黑.道中少有的好人了。

  間貫一知道雪枝是衝著他來的,但是他也是個頂尖的情報人才,對人對事自有一套判斷,自然也觀察出她表面下的不情願和惱火。

  男人沒有多問,他拉上房間的窗簾,扯開一個角看了看外面的環境,面色有了幾分肅然。

  今晚他來這不是為了給港.黑的處理事物的,他是想要借這個中立沒有監管的地帶,和紅葉私奔。

  他要帶著他心愛的女孩脫離港.黑!

  間貫一今天的計劃,是借情報交易的機會來到柏青館,尾崎紅葉今晚也將以出任務的借口來到這附近,他們約好了從這離開。

  唯一讓他難受的是,因為他沒有異能,所以只能在這等待紅葉的到來。

  間貫一轉頭看了眼沙發上端坐著的和服女孩,雖然不知道救她是對是錯,但是……他不後悔幫助了這個自稱雪枝的女孩。

  她和紅葉差不多大。

  而在時夢的感知中,男人的心情是那麼不安又甜蜜的,像是在急切等待著什麼。

  這感覺,時夢暗自忖度著,像是要帶閨閣大小姐私奔的毛頭小子。

  她瞄到對方在偷偷地看表。

  ?不會還真的猜對了吧!

  「你就呆在這間房間裡。」間貫一還是那副冷靜的精英模樣,「不,等等。」

  他心想,等自己和紅葉逃走了,雪枝肯定會被港.黑追責。

  「你是高瀨會的人吧!」他直接挑明時夢的身份,「兩個小時後去找你們組織來的那個負責人,關於我的事,從現在開始,你就什麼都不知道。」

  他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女孩是個聰明人。

  「間先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時夢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那笑容看起來終於有了幾分真心實意,像是在看一場美好劇目的開端。

  她對著男人眨了眨眼:「您今晚不是一直都在這個房間裡嗎?」

  間貫一一愣,過了片刻也帶著真心說道:「多謝。」

  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時夢把別扭的坐姿擺開,腰後奇怪的大結也拆掉,整個人攤在沙發椅背上,今天一整天可把她累壞了,這衣服穿起來也太難受了。

  間貫一還在看表,他眉頭越皺越緊了,現在已經過了他和紅葉約定的時間了!

  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氣氛變得冷肅起來,時夢作為唯一的吃瓜群眾,一邊偷瞄一邊假裝看天花板,腦補起一大堆私奔故事,她不用開感知都看得出間先生越來越焦躁了。

  她心想,難道今晚女主人公不會出現了嗎?

  間貫一卻是忍不了了,他現在很擔心紅葉,不論前路如何,他都要得知對方的情況。

  他和雪枝簡短交代了一下,准備去找她。

  時夢見他反應,坐直身,面色誠摯:「祝君得償所願。」

  「呵。」一聲輕笑聲在房間內響起,兩人都悚然一驚,時夢突然懊惱,自己不該關掉感知的。

  間貫一反應極快,叫破對方身份:「赤西干部,來這有什麼事嗎?」

  「呦,間君。」來者是一頭紅發的港.黑干部——赤西翔正。

  紅發男子像影子般出現在房內,還衝著沙發上和服略微褶皺的時夢招手:「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小妹妹,這可會讓對你一片真心的小紅葉失望的呀!」

  「你把紅葉怎樣了?」間貫一沒有再裝模作樣,他聽出這句話隱藏的意思,他和紅葉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

  「我能把她怎麼樣哪?」赤西擺著手,「老首領對小紅葉還是有幾分喜愛的,大概就是一些拷問和刑罰,你身為情報處處長對這些肯定也很清楚吧!」

  間貫一瞬間變得痛苦和悔恨。

  赤西滿意地看著他的痛苦:「間君還是考慮下自己吧!雖然我一直希望間君能做我的手下,但是首領要我把你的人頭帶回去。」

  他感嘆著:「希望小紅葉喜歡我送給她的這份禮物吧!」

  說完,赤西輕描淡寫地一揮刀。

  間貫一眼中露出了絕望,然而剎那後,他並沒有迎來死亡,慘叫聲來自於眼前的赤西翔正,他叫得那麼慘烈,仿佛是受到某種未知的酷刑。

  黑發男人震驚地回頭,沙發上的女孩已經肅然起身,她還穿著那身櫻粉色的漂亮和服,可看起來卻像個威風凌冽的女戰士。

  女戰士納悶地問他:「這家伙怎麼不見了?」

  遭受「精神震懾」的赤西翔正在慘叫後化做一道虛無的影子,消失不見。

  間貫一眼裡有了光,他快速講明所有情報:「他是□□排名前三的異能者,異能力是影像反轉,能夠制造出多個影子,並在影子裡高速移動。」

  「他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

  時夢聽完沒多猶豫,對方回來後肯定也不會放過她,直接跟著間貫一跳窗跑了。

  女孩跟著男人七拐八拐地走小路跑出了賭場,看樣子間貫一早有准備,對這邊的道路爛熟於心,而時夢這時候也沒多做隱藏,跟對方說出了自己的異能情報。

  間貫一聽後臉上有了深深的憂慮,他帶著女孩走到郊外某個僻靜的地方,停下腳步:「你就往這邊走,去找你組織的負責人。」

  「唉?」時夢有些震驚,他沒想到間貫一竟然會讓她走。

  「你打不過他。」間貫一說出了事實,他不願拖累雪枝,「等分開後,赤西便不會對你下手。」

  不得不說,這一刻,時夢確實是猶豫了,她的異能有很大的距離弱點,她沒有把握能對付□□排名前三的異能者,而且……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邁不開腳步,她明明該走的!

  「雪枝,謝謝你。」間貫一看女孩猶豫的神情,笑得很溫柔。

  「你還有在等你的人,快回去找他們吧!」

  黑發男人笑著說完這句,他像是想起了他心愛的女孩,眼中有了慷慨赴死的決心。

  接著,他大步跑向了已知的未來……


第9章

  間貫一的身影消失很久了,櫻粉和服的少女還在原地。

  時夢不知道為什麼她還不走,她在心裡催自己快走啊,這跟你沒關系不是嗎?

  這值得嗎?她跟間貫一真的有這麼好的交情嗎?

  但是每一次她一邁出腳步,就想到間貫一阻攔野田的那只手,想到他在窗簾後不安又甜蜜地等待,想到他臨走前的溫言相勸和那一個眼神。

  那個片段一直在她腦海裡回播,這個沒有力量只能等待女人帶他私奔的普通男人,忽然變得威風起來,就像長刀在手的武士,奔赴著去救他心愛的女孩。

  而時夢大概是這場開頭美好結尾悲劇的電影的唯一觀眾,她為這份真摯的愛情感動到落淚,如果她真的只是在屏幕前的話。

  但她不是,她現在就站在男女主角的身邊,她是劇目裡的人,她是見證這一切的人。

  她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去赴死嗎?

  女孩的拳頭漸漸捏緊……

  時夢!看電影的時候你都想劈裂屏幕衝進去救人,現在活在屏幕裡了,還沒有勇氣去幫忙放個精神震懾嗎?

  這一刻,櫻粉色和服的女孩撩開裙子,颯踏流星般地向前追去。

  ……

  另一邊,一片廢墟裡,間貫一正面撞上了守著尾崎紅葉的赤西翔正,對方已經等候多時了。

  赤西摸著下巴,戒備地看著他身後:「那個小妹妹沒有跟你來嗎?」

  間貫一沒有理他,他眼中只有受了傷的尾崎紅葉,她無力地跪坐在地,膝蓋像是被打碎了。

  紅葉看到他,搖頭大喊:「貫一,你為什麼要回來?」

  黑發男人笑得很溫柔:「因為我還想再見見你。」

  紅葉終於忍不住落淚了:「你不該回來的。」

  間貫一單膝跪地扶起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樣印在腦海。

  紅葉的眼裡有大滴淚水映著這目光滑落,男人於是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別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懷裡的女孩用力搖頭。

  赤西靠牆等苦命鴛鴦說完,然後為這段美好愛情鼓了鼓掌,像是畫上一個句號:「既然你們說完了,那我就動手了,別這樣看我啊紅葉,這可不是我下的命令。」

  赤西還是老辣又謹慎,動手的是他的影分身。

  不過,他這個分影子的舉措奏效了,在動手前的短短零幾秒內,時夢終於趕到,她拼勁全力發出致命一擊,那影分身尖嘯著消散。

  間貫一震驚地抬頭:「雪枝!」

  時夢喘著氣看向男女主角,女主角的現狀有點慘,看上去腿已經廢掉了,所以她對著男主角說道:「你快背著她,我們一起走。」

  間貫一搖頭:「你對付不了他,你的異能有距離限制,一旦赤西采用遠程攻擊……」

  「閉嘴,婆婆媽媽的,叫你走你就走。」時夢怒瞪他,心想自己是莽了點,但這個玩情報的這會兒也太退縮了吧!他和人私奔的勇氣哪!

  而紅葉見到來幫忙的女孩,干脆果斷:「貫一,我們走!」

  於是間貫一背起她,領路往外跑。

  時夢邊跑邊問:「他的弱點是什麼?」

  回答的是他背上的紅葉:「赤西的影子越遠數量越少,越近則越多,本體可以在影子間快速切換,他體術和刀術都很好,近身戰能達到十個。」

  時夢聽後忍不住皺眉,和紅葉說了自己的異能情報。

  紅葉和她對視:「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時夢撩起裙子跑得飛快:「來都來了,我這個人就見不得悲劇結尾。」

  間貫一忍不住相勸:「雪枝,這件……」

  而紅葉看到女孩堅定的眼神,打斷了愛人的話,粲然一笑:「雪枝,近身戰就交給我吧!貫一現在就是我的腿。」

  女孩也笑了,笑容像破開凜冬的日光:「我的感知範圍是30米,我來替你報方位。」

  她們相視一笑,就像默契十足的女戰士。

  三人沒跑多久,間貫一之前踩過點,盡量挑選了對他們有利的戰鬥場地。

  「來了。」時夢頓住腳步,目光銳利,「是西邊!」

  開著精神感知的時夢察覺到赤西翔正的靠近,發動了精神震懾,可戰鬥經驗豐富的赤西在攻擊前便退回了稍遠的影子。

  他再上,騎在間貫一肩膀上的紅葉和金色夜叉同時揮刀,逼退了他近處的□□。

  間貫一面色肅然地開木倉替兩個女孩略陣。

  然而幾個回合下來,赤西很快摸清楚時夢的弱點,她的精神震懾是單體攻擊,距離在五米左右,且體術很差。

  那麼——這一瞬間,赤西翔正的攻擊變得更加迅猛,他快速在幾個□□內來回穿梭,時夢的感知裡這家伙就像個開了倍速的地鼠,她根本無法跟上他的速度。

  而紅葉一次次揮刀,她的戰鬥資質很好,但她還太年輕了!

  這時,赤西的刀光從煙塵中冒出,接連幾十擊砍向間貫一,這一舉動相當於直接廢掉了紅葉的腿。

  間貫一滿身刀傷,發出一聲沉痛的悶哼聲。

  「貫一!」紅葉沒有摔倒,愛人跌倒前仍記得她的膝蓋受傷了。

  時夢的額角不斷有汗水滴下,她壓迫潛力擴大著感知範圍,數次使用精神震懾。

  可她一步步地後退,赤西一步步地逼近,她只能用身體護著只差一個補刀的男女主角。

  開什麼玩笑!

  時夢不願意相信這個結局,她心裡怒罵,這個赤西是異教團審判長嗎?不知道這個遍地大齡單身漢的世界情侶死一對就沒一對嗎!!

  鮮血撒潑在地上碎石上,和服女孩是那麼憤怒那麼凜冽,而她的精神力也隨著她的怒火愈發高漲著。

  而就在她拼盡全力准備發出最後一擊之時,異能力《空想集》回應了她的請求。

  「異能力——精神混亂!」

  長時間精神的高度集中,感知和震懾的雙重使用,讓時夢在一刻福臨心至,把二者融合在一起。

  ——以感知為範圍,範圍內的所有人,神志都會被扭曲。

  隨著琉璃色的光芒蕩開,方圓五十米之內,赤西所有的影子,都捂住頭跪倒在地。

  然而,這個不分敵我的技能,也讓紅葉和間貫一陷入迷亂,金色夜叉砍向了離她最近的人。

  時夢姿態狼狽地躲避著刀光,被飛舞而來的利刃砍掉半個衣袖,該死,這個異能的限制太大了!

  大概半分鐘的時間,混亂效果褪去,間貫一這時滿身傷痕失去意識,時夢精神力虧空,粉色的和服被染成血色。

  而紅葉這時,如同一個絕望時才能見到的妖嬈艷鬼,用異能力金色夜叉緩緩撐著身體站起來。

  「雪枝,你們先走。」傳來的聲音嘶啞。

  時夢喘著氣抬頭望她。

  女人的血色和服迎著夜風搖曳,美艷妖嬈,回首望過來的眼眸卻很溫柔,時夢從沒見過這樣瑰麗的紅色眼睛,瞳孔深處仿佛有紅色的楓葉在飛舞。

  一大一小兩個女孩交換了眼神,像是一句沒有說出口的承諾。

  我把他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

  粉色和服的女孩扛起奄奄一息的男人,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她背後紅色和服的女孩高舉利刃,和金色和服的夜叉,揮刀砍下了最後一擊!

  ……

  時夢不敢去想紅葉的結局,她現在只能架著間貫一,一步步跋涉在泥地裡。

  男人的褲腳被拖在地上,他變得那麼蒼白、近乎透明,腦袋無力地垂落在她肩上,唯一還能證明他活著的,大概就是那雙緊緊扣著女孩肩膀的手。

  他仿佛臨死前仍有執念未盡,嘴裡破碎地喃喃自語,時夢聽了半天,才聽出那幾個音大概是——「紅葉」。

  少女心裡一陣酸楚,不知道是為他感覺到了幸福還是悲傷……

  「好吧好吧……我明白,」說真的時夢現在也很累,全靠一口意志力撐著,但嘴裡仍說著鼓勁的廢話,「所以間君,你可千萬別死了啊!」

  她威脅:「你死了就再也見不到紅葉了!」

  時夢拖著他繼續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不能停下,就以間貫一那個被刀法斬裂的傷口來看,再不包扎,就算赤西不來收割他的魂魄,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得盡快找個地方先給他處理傷勢。

  他們現在不能回高瀨會的住處,那只可能把危險帶給龍之介和銀。

  少女抬頭往前看去,這個方向是——貧民窟?

  可以,她對那邊的路段很熟悉,至少能和來人打個游擊戰。

  可在趕往那邊的一段路程中,間貫一的傷口在不斷地流血,時夢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這股浸濕,她不得不停下,從自己的和服下擺撕出布條給他隨便扎了扎,但這也只能起到一部分效果。

  這不會還沒到那邊,他就失血而死了吧!

  對了!時夢想起來了,羊的據點——那個據點倉庫就在附近!

  現在是後半夜,那個據點只是羊組織白日的落腳點,他們大部分時間還在擂缽街,那麼那個地方,很可能會有醫療的物資!

  時夢眼裡重新燃起了光,她不知又從哪裡來了力氣,再一次扛起間貫一,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第10章

  時夢背著間貫一進倉庫的時候,裡面黑漆漆又靜悄悄的,她翻找著醫療物品,可一無所獲。

  這時倉庫裡第二個人提醒道:「醫療箱在櫃子的最裡面。」

  時夢是又一次被這個聲音嚇到了,她猛地扭頭看去,果然是羊的首領中原中也。

  他沒有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一只腳從桌上垂下來,另一只搭著椅背。月光從倉庫的小窗子裡透進來,照的他有些落寞。

  但說實話,這個場景,有點可怕,時夢暗暗吐槽道。

  中原中也跳下桌子又開了燈,翻出醫療箱遞給時夢,看腳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你惹什麼麻煩了嗎?」

  「有人在追殺我們,」女孩果斷接過醫療箱,沒有解釋太多,「我給他包扎完就離開這裡。」

  「謝謝你的幫助。」她迅速取出醫療用品,心裡卻有點好奇為什麼羊的首領大晚上一個人待在這裡。

  「不必謝。」中原中也看到了二人身上的刀痕,地上的那個更是傷痕累累。他皺眉,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攻擊造成的。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時間緊迫,時夢給間貫一幾個最嚴重的傷口略微做了處理,背起他剛出倉庫大門,臉色就一白。

  ——她看到了不遠處紅發男人的身影,他來的太快了!

  「你好呀,小妹妹。」赤西翔正的影子站在遠處,笑眯眯地衝她揮了揮手,又嘆著氣搖頭:「你可真是給我惹了大麻煩。」

  時夢擋在間貫一的身前,臉色慘白,但既然對方沒有主動發起攻擊,就還能談。

  她舉起雙手討饒:「我跟間先生都沒有跟您作對的意思,我們可以馬上離開橫濱。」

  「是嗎?」赤西翔正一直帶著意味不明的笑,「那小妹妹願不願意加入港口黑手黨哪?」

  赤西確實對時夢很感興趣,精神系異能者數量最為稀少,且每一個潛力極強,如今老首領年歲已高,他身為港.黑的干部,自然也想給自己未來的晉升增加一點籌碼。

  時夢聽懂了赤西的意思,不得不說這一刻她燃起了希望:「我加入的話,間先生和紅葉會如何?」

  「唉,對於間君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畢竟老首領要親眼看到他的人頭。」赤西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但是小紅葉或許能留一命,你們未來可以成為很好的搭檔,不是嗎?」

  時夢聽懂了赤西的意思,這可真是,讓她二選一啊!

  她半垂著眼睛,心頭隱隱不甘,她是傷痕累累,她是異能不多,但她還沒有輸。

  「怎麼回事。」中原中也走了出來,他剛才一直在暗處旁聽:「他就是追殺你的人嗎?」

  赤西挑眉,他自然認出了這是擂缽街最出名的異能者。

  「羊之王,這跟你沒關系,不要多管閑事。」赤西翔正語帶威脅。

  「哈?」沒想到中原中也聽到某個詞後更生氣了,他雙手插兜,隨著紅光一現,重力攜裹著碎石擊向了開口的紅發男人。

  「那現在,就跟我有關系了吧!」男孩子姿態囂張,臉上帶著躍躍欲試。

  他看女孩子可比對面那個順眼得多,更何況,他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中也心想,反正今天過得也不怎麼開心,干脆打一架好了。

  時夢一怔,沒想到中原中也會選擇幫她,這一刻如同久旱逢甘霖,像是窮途之時的絕路逢生……

  說實話,她有受震動。可這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時夢迅速給他講解:「他的異能是影像反轉,分出多個影子在其間高速移動。」

  她散開不多的精神力:「我的異能是精神攻擊和感知,可以輔助你。」

  中原中也挑眉一笑:「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捏碎。」

  赤西翔正被這句話挑釁到了:「小子,不要太囂張。」

  他分出一個影子,朝這疾衝而來。

  可影子被代表重力的紅光控制住了,中也只略微抬腿踢了一腳,那影分身便沿原路返回,重重地跌在地上。

  赤西翔正謹慎地刺探著情報,他的位置開始變動,半空中出現多個虛影,遠近都有,皆是赤西的外貌,他本體或許就在這其中,幾個虛影皆朝著中原的方向過來。

  男孩笑得更放肆了,他自信於自己的重力異能,在重力的範圍內,中原中也是無所不能的!他抬腿連了幾個飛踢,數個虛影就像受到衝擊一般四散開去。

  哇塞,厲害了!

  時夢在一旁看得簡直心生澎湃,在實力的壓制下,根本不需要她的精神感知提醒。

  赤西沒有再一次圍攻上來,不過他對兩個年輕異能者都更加感興趣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收服二人,但他也知道,對於這種心高氣傲的異能者,光勸說是沒用的,更多時候只有比對方更強!

  這短短的幾次刺探,他基本分析出兩人的異能情報,和服女孩的弱點在於距離和體術,而羊之王更多依靠異能,行動大開大合,所以,要把兩者分開,逐一擊破。

  赤西翔正是實打實地靠戰功當上港.黑五大干部的,戰鬥經驗充足的他這一刻操控的虛影更多了。

  在時夢的感知中,每一個長得像赤西的虛影皆有可能是他,他的異能——可以讓他分開意識同時操控數個影子。

  該死,這個男人之前的戰鬥根本沒出全力。

  中原中也被突擊上來的赤西刺傷了,在重力反擊之前,赤西便已退回到更遠的虛影裡,又有一個新影子從視覺盲角突刺。

  他們現在相當於在和數個能瞬間移動的刺客打。

  中原中也不復先前的張揚,這是他迄今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剛才一波近身戰中,他的臉被赤西割傷了,鮮血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伸出舌頭,舔到了血鏽味。

  橘發少年的表情更恐怖了,紅光到處肆虐閃現著。

  幾人僵持了一段時間,時夢破爛的櫻粉和服已經變成血櫻色了。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攻擊不到他。」在感知到赤西退後,兩人後背相貼會合,時夢快速說:「中原君,你相信我嗎?」

  她沒有等中原的回復,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能夠精神震懾一個人,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但能在範圍內精神混亂,不能避開隊友。」

  他們回頭對視,中原中也眼裡戰意熊熊燃燒,他看時夢,女孩子姣好的臉上也是不後退的堅定。

  男孩肆意張揚:「啊,事實上,我已經完全興奮起來了!」

  看到對方的反應,明明場面這麼嚴峻,時夢也忍不住大笑。

  「異能力——精神混亂!」

  在感知到赤西本體的近身,時夢混亂了包括中原在內的二人,而中原也在千鈞一發之際,用重力場疊加在了混亂的精神場裡。

  兩個從未配合過的異能者,卻同時而默契地發出合力一擊。

  此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如今局面亂到不能再亂了,裡間清醒的只有時夢一人,她躲開中原開始不分敵我的重力攻擊,一路上都沒有掉的山桃花發簪在地震時被中也追著打掉了。

  好在她的精神力追捕到赤西的本體,猛衝幾步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異能力——精神震懾!」

  赤西翔正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股刺痛感比他遭受的拷打更痛苦。

  這時中原中也從混亂狀況中清醒過來,對著女孩說道:「我去解決遠處的影分身,這個人交給你。」

  他朝著不遠處藏著的影子飛了過去。

  時夢追加了一記精神攻擊,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不是要抱有憐憫的時候。

  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人是她,敵人也不會有絲毫的同情。

  只要她再發動一次精神震懾,那麼赤西翔正不是死,就是瘋。

  她閉上眼,發動了異能力。

  卯月時夢,這就是異能者!

  歡迎來到新的世界!

  ……

  緊張的戰鬥後,時夢「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鮮血,她現在失血過多,異能終於耗盡了,疲憊感一陣又一陣地湧了上來。

  「喂喂,」中也的臉色焦急起來,男孩額角垂下的碎發浸滿汗水,他看著女孩子虛弱跪在地上,著急道:「你還好吧!」

  「還行,死不了。」時夢跌坐在地,「但我沒有力氣了。」

  中也繞頭,突然飛過去撿起了女孩子的發簪,拿在手上,猶猶豫豫的。

  他看著死去的紅發男人:「結束了嗎?」

  「可能還沒有,」時夢搖頭,「中原君,我還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你說。」

  在剛才的戰鬥裡,中原中也少有地體會到了——和同伴並肩作戰的安心感,這種感覺現在還讓他的心髒不停地震動。

  「我有兩個同伴,還在高瀨會裡,我想拜托你幫我把他們帶出來!」

  現在不脫離也不行了,高瀨會不會願意為她對上港口黑手黨,只是銀和龍之介要跟著她東躲西藏一段時間了。

  「叫我中也就可以了。」中原中也扶她起來,捏了捏手裡的山桃花,還是猶豫了一下。

  時夢忍不住微笑:「我叫卯月時夢,叫我時夢就好。」

  男孩子鈷藍色的眼睛明亮,堅定又利落:「那麼,時夢,你的同伴就交給我吧!」

  中原中也開啟了重力朝前飛去,他把風踩在腳下,心情不知為何有些飛揚。

  他心想,到時候可以讓時夢帶著同伴加入羊,他們會保護大家的……


第11章

  「時夢姐!」擂缽街羊組織的基地,小銀衝過來緊緊地抱住年長一些的少女。

  大概是凌晨三點二十分左右的時候,芥川龍之介在床上聽到了輕輕的敲窗聲,他警惕地走過去,發現是陌生的來人,於是二話不說直接跟來者打了起來。

  中原中也被嚇了一跳,然後果斷武力鎮壓了他。

  中也沒想到時夢的同伴這麼凶狠,但好在他把芥川按倒在地後,聽到動靜跑出來的另一個女孩子很好說話,二人先對了暗號,確定彼此的身份。

  闖入的少年簡要說明了時夢的情況,芥川兄妹才半信半疑地收拾了東西,他們早做好脫離的准備,很快就打包完畢。

  而另一邊的時夢在中也走後破壞和偽裝了戰鬥現場,盡量拖延赤西翔正屍體被發現的時間,她知道自己的偽裝水平一般,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邊運送完兄妹二人的中也像勤懇的運輸隊隊長,轉頭又回來背著間貫一抱著時夢到了羊的基地。

  現在幾人在羊組織見面,竟有種劫後余生之感。

  時夢跟二人說了她救下港.黑情報處處長和殺掉港.黑干部的事情。

  芥川龍之介被梗住了,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兩件事情的聯系。

  時夢簡要說明了事情經過,她為此感到愧疚,明明想著帶芥川二人離開貧民窟,結果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兩人沒遇上什麼好事,光跟著她東奔西走了。

  先如今又招惹上了港.黑和高瀨會,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隨著他們的交談走向尾聲,時夢還關心了一下芥川銀的學業,又問收拾的時候有沒有帶上課本和作業,被小銀絞盡腦汁地找著話題扯開了。

  ……

  天光漸亮,羊的成員也陸陸續續地起來了。

  他們把間貫一藏在房間裡修養,時夢也換掉了破爛的粉色和服。

  中原中也向羊的同伴介紹道:「這是卯月時夢和……」

  他還不知道那個跟他打架的男孩子的名字。

  「芥川龍之介,芥川銀。」芥川龍之介的神色仍然戒備。

  他們對面,羊的成員表情不一地注視著三個外來者。

  一個站在最前面的白發少年面色不善地開口:「中也,這個女人身上都是傷,會給羊帶來麻煩的吧!」

  白瀨一點也不喜歡中原中也的自作主張,昨晚爭吵的時候,他本以為中也會服軟,沒想到他自顧自地跑出去了,現在又帶回來時夢三人,讓他有一種失去控制的感覺。

  中原中也不說話,他對白瀨的話感到氣悶,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

  而時夢沒想到中也作為首領在羊竟然是這麼個待遇,怪不得之前兩次的見面,都感知到他不開心。

  她不願中也跟成員產生矛盾,主動開口道:「我們三人只是借住幾天,很快就會離開。」

  中也插在口袋裡的手摸到了那支山桃花,拳頭緊了緊:「夠了,有問題我會解決。」

  但是羊的其他成員卻很有意見,不斷有人開口道:

  「中也,羊可有那麼多人?萬一哪個被連累受到了報復怎麼辦?」

  「是啊是啊……」

  「我們羊可不是什麼人都要的。」

  「……」

  「別再說了,你們招惹的事情不也是我在解決嗎!」攢著的怒火還是爆發了,中也怒聲道。

  幾個人不歡而散。

  ……

  雖然剛到這裡就引發爭執,但時夢四人還是暫時安頓下來了,她邊給昏迷中的間貫一塗藥,邊和芥川二人計劃了接下來的打算,又搜尋了高瀨會還有港.黑的動靜。

  時夢也挺佩服自己的,一口氣惹上了老東家和橫濱最大黑勢力,還殺了一個港.黑的干部。

  中也主動幫她搜集了外界的情報。

  目前高瀨會動靜不明,赤西翔正的屍體今早才被發現,港.黑雖然檢測到多方異能者,但線索被時夢破壞得差不多了。

  很快赤西又被查到不安分的事實,老首領懷疑他對港.黑有不臣之心,反倒開始瓜分赤西干部的遺產,至於紅葉的消息,中也沒有被探聽到。

  而正當他們交談到這的時候,一聲介乎□□與夢囈之間的低語傳來:「紅葉……」

  時夢湊過去摸了摸間貫一的額頭,有點低燒,試圖喚醒他:「間君,還有意識嗎?」

  黑發男人意識游離,但夢境中仿佛聽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名字,終於睜開了眼睛:「紅葉!」

  他拽著床邊時夢的手,那麼用力:「紅葉怎麼樣了!她在哪裡?」

  唉,時夢又感到那陣酸楚了,她輕輕搖頭:「我們沒有探聽到她的消息。」

  「老首領不會放過她的,她會遭到拷打和刑訊,她熬不過去的……」間貫一眼神忽然間清醒過來,「我要去找她!」

  時夢想把他抵回去,可間貫一跟瘋了一樣地想衝出去,最後中也上前一步,把他牢牢鎖死在床上。

  然而這個強大的重力異能者有些畏手畏腳,怕給對方弄得傷上加傷,只好勸道:「那個,你冷靜一點,你現在過去對局面一點幫助也沒有。」

  間貫一掙扎了半天根本動不了,只能被鎖死在床上,他眼淚大滴大滴地滑落,悲傷如潮水般湧上來,絕望得像是喪失了鬥志之人。

  是啊,他還能怎麼做呢?他不是異能者,也不是首領,他只是個無能的男人,只能等著他的愛人來找他,等著他的愛人來救他……

  時夢在一旁看著,這個床上仰躺著的男人頹喪得像個衰仔,在簡單判別情況後輕松地選擇了自我放棄,這一刻她心底忍不住冒出了一股怒火。心道這家伙怎麼又開始退縮了,現在還沒大結局。

  少女撥開中也,干脆利落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聽著,間貫一!你的命是我和紅葉救回來的。」她冷冷地看著這個自我放棄之人,「現在紅葉生死未知,你要是還像個男人,就給我把氣喘回來。」

  她還是那個凌冽的女戰士:「我們一起去把她救出來!」

  間貫一突然愣怔,他緊盯著那雙堅定而不屈的深藍眼眸,默默地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盡管他不想相信雪枝剛才說的話,但是他沒法不相信,他閱人無數,他是最好的情報人員,懂得什麼是誠實的眼神。

  所以雪枝為什麼要幫他們呢?

  間貫一想起來,他的父母是□□之人,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加入了黑手黨,混.黑的日子就跟所有人想像的一樣,血腥、混亂、肮髒、背叛……世人所有能想像的一切黑暗在這裡都能找到。

  他也習慣了這些黑暗不是嗎?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終於感受到有光明願意眷顧他們。

  他為什麼會想帶紅葉離開黑手黨,他為什麼會放棄大好的前途去摸索一條未知的血路,難道不是因為,他想和他心愛的女孩子,堂堂正正地活在光明下嗎?

  間貫一終於開口了,他聲音嘶啞:「把現在所有的情報都告訴我。」

  ……

  而很快,時夢和中也就感受到了頂尖情報人員的威力!

  間貫一整合了現下所有的信息,先是瘋狂給赤西翔正潑髒水,這下老首領對剩下四個干部更加不放心了,他又不斷獲知干部們的小手腳,如今港.黑上下人人自危。

  而為了防止時夢三人被高瀨會追殺,間貫一把高瀨會的重要情報賣給好幾個敵對組織,一時間高瀨會自顧不暇,根本騰不出手來處理三個小嘍啰。

  他又捅出了幾個敵對勢力的隱藏秘密,總之,就在這個前港.黑情報處處長發瘋地到處賣情報下,橫濱現在的地下勢力亂成一團……

  但這只是緩衝之計,等幾個組織反應過來,他們大概還是會被追殺,尤其是間貫一,一個頂尖的、知道無數內幕的情報人員將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

  他必須得盡快逃走。

  躺在床上不能動的間貫一想了不少法子獲取紅葉的情況,還手把手指揮著中也搞到了消息——紅葉還活著!

  他終於放下這段時間緊繃的心神,既然熬過來刑罰,那麼憑借紅葉父親在港.黑留下的人脈和她的異能力,將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他得和雪枝,不,時夢他們盡快考慮好接下來的計劃了。

  ……

  在羊修養的這段日子裡,為了藏好間貫一,時夢盡可能地避開和羊成員的相處,羊的成員以他們三人為筏子逼中也向他們低頭,為了不起矛盾,他們連吃飯都是中原中也幫忙送到房間裡的。

  這天中也和時夢吃完早飯,氣氛有些沉悶。

  他突然開口問道:「時夢,你覺得……羊怎麼樣?」

  這段時間,中也正處於和白瀨他們產生極大分歧的狀態下,事實上,他現在每天都憋著股氣。

  「羊是一個,有著很多不同想法的集體。」時夢有些委婉地說。

  通過這幾天在羊的經歷,她對大部分成員的感官一般。

  也許很多人會覺得羊現在的生活很好,可在她看來,這種表面和諧的情況是建立在中也本人意願的犧牲上。

  但如果有一天,中原中也不願意或者不能再為羊犧牲了。

  中也沉默了。

  「……你覺得,我是不是不太適合做一個首領。」

  時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她其實也不知道怎樣才算一個好的首領,只能從自己看到的方面說起:「中也是個,很在乎同伴想法的人。」

  「但這樣其實也很好,如果是我的話,會很願意做中也的手下。」時夢發自內心地這麼覺得。

  中也聽到這句話,耳朵有點紅了,他撇開頭不讓對方看見。

  「那,你……」中也有些猶豫,他想邀請時夢加入羊,想和卯月時夢成為同伴。

  那晚的戰鬥每每回想起來,都讓他心潮澎湃,那彼此默契而信賴的感覺如此美妙,令他深受震撼。

  但是,他又想起了和白瀨的爭吵,還有白瀨幾次讓他趕人走,邀請便說不出口了。

  「你之後有什麼打算?」他僵硬地轉了話題。

  「我在等一封回信,等取到信後,我們四個會一起離開橫濱。」

  「這樣啊……」

  沒錯,時夢他們還是決定去外面避避風頭,間貫一反復確認過,以他們現在的勢力和實力,救人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現在賞金可不要太誘人,衝動行事只會給所有人帶來麻煩。

  且橫濱的勢力錯綜復雜,稍有不慎就會惹上麻煩,唉,時夢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第12章

  於此同時,時夢寄出的稿件送達至橫濱文學社編輯部。

  這日,松浦文一跟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審閱著寄來的稿件,不是他不想認真看,實在是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編輯,很多文章看一眼就知道水平了。

  而這麼些年裡,文壇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水平,他從來沒有什麼失誤,也沒見有什麼驚喜發生。

  松浦隨手拆開寄來的信封,對著這個歪七扭八的字跡皺了皺眉頭,現在還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開始寫小說了。

  《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俗氣的名字,現在文壇主流的小說名大多選自一些有內涵有深意的詞語,這麼通俗易懂的名字只有不入流的作者才會選擇。

  !

  但看著看著,松浦文一漫不經心的表情褪去了,與字跡不同的是,這份稿件的內容實在是吸引眼球。

  小說厚厚的前三章裡描寫了在海濱的貧民窟裡,男主角青木陽生和他體弱多病的妹妹相依為命的故事。

  文章中詳細刻畫了貧民窟悲慘的現狀,人們的生活苦不堪言,那對兩個孩子掙扎於社會底層的描寫,讓見慣橫濱慘況的松浦文一,都心生憐憫和不忍。

  但通過一些小事的敘述,青木陽生的樂觀與上進,以及對未來的美好設想,給這份沉重的文字添上幾分暖色,兄妹二人的種種努力,悲慘的生活似乎也有了一點光亮,兩個苦痛而頑強的靈魂躍然紙上。

  然而第三章,一個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人物登場,一個低劣虛偽的男人,挾持了妹妹,逼迫青木替他賣命送死。

  一段緊張激烈的對手戲後,妹妹被帶走,破碎的家庭更加破碎,只留下青木陽生一人滿身傷痕地跌坐在荒破的窩棚裡……

  也許每一個堅韌的靈魂都需要磨練,每一個光輝的靈魂都需要掙扎,青木陽生偶遇了貧民窟另一個孩子,經歷了一些事情後,他們成為了同伴。

  在同伴的支持下,青木決定將計就計,利用謀略,救回妹妹。

  松浦文一翻向下一頁。

  ?

  怎麼沒有了。

  青木的計謀是什麼?怎麼就停在這裡了?

  松浦文一又拿過信封掏了掏,一無所獲……

  但這一刻他滿臉激動,他知道,他發現了一本神作。

  這世上果然沒有不入流的名字,只有不入流的小說!

  優秀的文字是有打動人心的力量的!

  優秀的小說是能讓人輾轉反側的!

  他揮舞著這份稿件,用力推開主編辦公室的大門衝了進去。

  「佐野主編!你快看這份稿件!」

  橫濱文學社編輯部主編——佐野謙信燃起了興趣,他還是第一次見松浦君這麼激動,要知道,松浦君也是在編輯部干了十多年的老人了,他接過稿件,細細看了起來。

  半晌過後,佐野主編深深吐了口氣。

  「松浦君,一定要聯系上這個作者,」佐野謙信的面色少有地染上了紅光,「篇小說很有潛力,他能讓我們橫濱文學社,走上新的高峰!」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負責了!」

  「是!」

  ……

  羊的宿舍裡,時夢的傷勢開始好轉,間貫一也可以自己下床行走了。

  而現在距離投稿已有四日,她這些天一直惦記著來信,好好偽裝了下自己,又借了中也的衣服,用帽子攏起長發,從遠處看上去就像個橫濱的普通少年。

  時夢趁著夜色,獨自去了居民樓的聯系點。

  她取出郵箱裡的信件,丟掉無用的廣告,雙手略微顫抖地拆開了編輯部的回信。

  看完回信,少女深深吐出一口氣,臉上漸漸染上興奮之色。

  太好了!

  稿件被錄取了,而且編輯部似乎很看好這部小說,想要立刻和她簽約。

  時夢按照原本的計劃寫下回信:聲稱自己本人正在東京,回橫濱不便,詢問編輯部是否能夠通過郵件的方式跟她聯系,並留下了郵箱地址。

  那麼,他們可以准備離開橫濱了。

  之後她冷靜地回到羊的小房間,和間貫一對視一眼,然後衝等在那兒的兄妹二人點點頭。

  「收到編輯部的回信了。」她沒忍住笑了一下,「稿件被錄用了。」

  芥川銀捂著嘴小聲尖叫,眼睛亮晶晶的,芥川龍之介的臉上也出現少有的興奮之色。

  時夢看著他們的表情,神色更動人了。

  「接下來,我們去東京!」

  ……

  離開之前,中也陪著時夢去處理了一些准備事宜。

  事不宜遲,時夢和間貫一計劃今晚就乘大巴車離開。

  等到事情解決得差不多,已是日暮西山,兩人沿擂缽街破舊的小路走著。

  擂缽街可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啊!

  時夢每每走到這兒都會不禁感嘆,貧民窟就跟它的名字一樣,充斥著貧窮、落後、麻木、自私……

  而擂缽街與之相比,更有它獨特的氛圍,災後的破敗與傷亡,制度的野蠻混亂,以及後來者的遷入。

  原住民和求生者混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的抱團組織,人也多了幾分凶狠與野性。

  她那顆屬於創作者的心,也在為之跳動著,她想開口說些什麼。

  「中也,擂缽街遇上大暴雨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時夢有些好奇,擂缽街的地形簡直稀奇得不行。

  「這裡的地下系統基本被破壞了,」中原中也望去,目光中不知道湧動著些什麼,「遇上暴雨,中心地帶會積起大水,大家會往邊緣和高處遷。」

  那也是搶地盤最瘋狂的時候,中也暗自想著。

  羊遇上過一次特大水災,橫濱沿海,台風帶來的暴雨連著下了一個月,積水從擂缽街的中心蔓延開,橫搶武奪的事情隨處可見。

  他帶著羊組織的成員搶下沒有受災的地區,羊也是那一次壯大起來的。

  「沒有人管嗎?」她低聲問道。

  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政府不會在意我們的死活。」

  時夢心裡憋著一口氣,有些憤怒、有些難過。

  看到身旁人低落的神色,中也反過來安慰道:「沒關系,我會保護羊的大家,羊也會幫助很多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孩子。」

  「只靠你一個人嗎?」她忍不住開口,「你總有無能為力的一天。」

  況且羊其他的人可不是這麼想的,所以,不要把事情都背在自己的身上。

  「我有很強大的異能力,」我有著一手好牌,中原中也想著,「所以,我也會盡我所能的保護羊的大家。」

  雖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仍有著揮不去的茫然。

  時夢是真的開始欽佩中原中也了,在她看來,中也是黑暗中發著光的人,而且豪不吝嗇地把溫暖照向旁人。

  就像那天晚上,中也沒有猶豫地站在了她的身邊,也成為了她的光!

  但是,這會很累……

  「中也,我是說,你很強。」時夢緊緊盯著中原中也的眼睛,試圖把這個意思刻進對方的腦子裡。

  「你是我見過的,潛力最強的異能者。」

  那一夜的戰鬥,重力的強大讓她心生向往,她也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那樣的人。

  「你可以更自我一些。」也應該,多為自己考慮一些。

  時夢想起羊的那群人,為什麼總有人會把別人的付出,當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

  那種攀附在一個人身上的可悲可恨感,讓她心生寒意。

  「我……」

  「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落日一點點從大地上收走陽光,中原中也看著蒼紅色的磚牆變成了紅黑色,擂缽街一片的破敗和荒蕪。

  男孩的內心也陷入這片暗色,他其實還有一件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的事情,那便是——擂缽街的產生……

  他對自己的過去一片茫然,更不知道該如何去考慮未來了。

  時夢看了一眼最後的夕陽,微微嘆了口氣。

  這幾天,她猶豫了好幾次,想問中也願不願意跟他們一起離開,可她又有什麼資格呢?

  白瀨他們之於中也,恰恰就像龍之介和銀對於時夢的意義,那不僅僅是同伴,更是家人。

  時夢覺得自己開不了口,她憑什麼去插手別人的人生。

  其實好幾次,中也想問時夢願不願意留在羊,但是他聽到了對方關於未來的設想,那種堅定和坦然,讓他心生向往。

  中也捏著口袋裡還未還給對方的山桃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相比光明的未來,留在羊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於是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

  在太陽快要消失之前,時夢趁著昏暗的光,踩小路的格子線走著,心情略有些惆悵。

  說起來,她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是凜冬,而如今,整個夏天都快要結束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夜幕降臨之時,他們回到了基地,在進門之前,時夢突然問道:「對了,中也,你看橫濱文學報嗎?」

  《貧百》馬上就要登報,男主角青木陽生也是一個組織的領袖,希望他和同伴的關系,能夠帶給中也一些想法。

  她實在不知道能為中也再做些什麼了。

  ……

  深夜,和中原中也道別後,時夢四人乘著黑大巴連夜離開。

  女孩靠著車窗玻璃,呼出的熱氣凝結成一片霧色,朦朧中,看著那五幢黑色的大樓漸漸縮成一個黑點。

  橫濱,可真是一個畸形又偉大的城市。

  貧民窟、擂缽街、黑手黨、租界……

  所有的醜陋與復雜都被這座城市容納接受著,先進與落後交織,外來文化的侵入,使橫濱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化氛圍。

  而她為之又驚又嘆,又愛又恨。

  她想,她也算是個橫濱人了吧!

  少女用手指拂開了那片霧。

  每一個離開橫濱的人,最終都會回到這裡。

  總有一天,她也會回來的。


第13章

  東京,這個國家的核心,幾乎所有的經濟和政治資源都彙聚在這裡了。

  如果說橫濱還帶有他的「民風淳樸」,那東京簡直一眼就讓人看到他表面的秩序與繁華,讓所有人為之迷醉傾倒。

  他們抵達東京的時候正是第二天的黎明,間貫一在港.黑自然也有出過東京的任務,對這邊的信息還算了解。

  他摸索到了一幢老式公寓樓,在這裡,四人租了間公寓的高層,這幢公寓已經很破舊了,沒有配備電梯,一些設施也基本上不能使用。但由於仍有住戶居住,一直沒有施工隊過來拆除。

  而這邊地段靠近商業區,沿街就有很多商鋪,晚上很熱鬧,很符合時夢大隱隱於市的心理。

  所以即便價格不算便宜,他們還是決定暫時居住此地。

  花了點時間收拾,又休息了一會兒,四人開始討論後續的安排。

  但沒想到的是,間貫一決定獨自離開,時夢聽後震驚地看回去。

  黑發男人面色堅定:「雪枝,我不能連累你們,你們三人相比我要更安全,而我一個人,也要更不引人注目一些。」

  他還是習慣地叫了她雪枝,也許在他和紅葉心裡,她將永遠是那個晚上披星戴月趕過來救人的女孩。

  「可是,」時夢有些著急,「你沒有……」

  「我沒有異能力,我知道。」男人竟然笑得很坦然,「但我是最好的情報員,我可以去發展東京的情報點,我需要去發展我的勢力。

  可情報仍屬於灰色地帶,而你們應該活在光明下。」

  間貫一一直很感激那晚雪枝的那個巴掌,把那個慫貨打醒了,他躺在床上看著雪枝和中也為自己和紅葉奔走,想了很久才意識到,他缺少的其實不是異能力,而是真正面對未來的勇氣和決心。

  他不能光憑一個念頭就帶紅葉走,那樣即便他們逃走了,未來也將活在惶恐之中,他需要把自己武裝起來,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他愛的人。

  時夢頓住,這一刻男主角的身姿太偉岸,理想也太堅定,這場電影才開了頭,她為什麼要阻攔?

  「難道我離開了,我們便不是朋友了嗎?」間貫一伸出拳頭對著她,像是在搞什麼簡陋的黑.道禮節。

  「我們一直都是。」少女用力地和他對了個拳,完成了這個兄弟姐妹間的儀式。

  她很快改了稱呼,「貫一哥,有任何需要就來找我,我永遠是你的後盾。」

  「我們還要帶紅葉一起離開港.黑哪!」

  黑發男人笑了,他再也看不出之前的退縮和猶豫了,他用力地點頭:「好!」

  這時候貫一心裡不由感激起自己那天晚上伸出的手了,更感激這世上還有雪枝這種人的存在。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會一起,把紅葉從港.黑帶出來。

  而時夢還捏緊著拳頭,不知為何,混了□□這麼久,她今日才感受到了那股兄弟間的豪氣和義氣,讓她一時間有點熱血上頭。

  他們四人借著黎明的日光吃了頓簡單的早飯,隨意以茶代酒碰了個杯。

  碰杯之後,比她大了四歲的間貫一成為時夢的兄長,她在這個世上的又一個親人。

  之後間貫一揮著手離開了,但時夢一點也沒有不舍得,通訊這麼發達,他們將一直保持聯系!

  等間貫一走後,時夢和芥川兄妹討論了後續計劃。

  首先,她覺得,幾人還是得去上學,尤其是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

  時夢很看重學業,人需要不斷去充實自己,所以在年輕的時候,一定要多學習知識。

  龍之介很有文字天賦,但沒有任何天賦可以空中起高樓,因此更需要一些文學上的積累,那就必須得去讀書。

  而且,在貧民窟長大的兩人,其實很不懂人情世故,也很不懂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他們更需要走入集體,去擁有朋友,去學習怎麼跟旁人相處。

  而時夢本人有另一份記憶的潛意識,雖然很多時候記不起細節,但是一些知識總會浮現在腦海。

  只是卯月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教育,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太少,所以如果條件允許,她也准備去上學。

  現在就看如何搞定學籍了,說不定貫一哥能有辦法!

  時夢暗自感嘆。

  ……

  收拾好房間,略作休息,時夢去往一家黑網吧,和編輯松浦文一聯系上了。

  這些天,松浦文一等待了好久,給四月老師發了很多很多的郵件,都沒有收到回復。

  而今天,他終於收到四月老師的信息了,這個中年男人激動到眼眶冒淚。

  最近一段時間,松浦文一的熱情都被《貧百》這本書點燃了,他以無比認真負責的態度細細跟對方講解了合同內容,也征詢起四月老師的意見。

  兩人著重討論了簽約片酬,橫濱文學社很有誠意,給出了能給新人的最好的待遇。

  時夢大致看了眼其他的文字,也跳過松浦編輯一大串一大串的講解和迷之誇贊,直接拖到報酬那一欄。

  !

  我可以!我簽!

  迫於生計的打工人就是那麼現實。

  這還真是,缺什麼就來什麼,時夢松了一口氣。

  萬事缺錢難,只要錢到手,什麼都好說。

  在打印好傳過來的合同,時夢確認無誤並簽字後,就可以把合同以及接下來的稿件寄給橫濱文學報了。

  時夢也修改了《貧百》後續的劇情,擂缽街的見聞讓她心生觸動,在小說裡化用為小伙伴的出生,細細描繪刻畫了這個獨特而又混亂的地方。

  希望能讓有志之士關注此地吧!

  期間,松浦編輯也提出跟四月老師見面詳談的想法,但被四月老師果斷拒絕了。

  開什麼玩笑,她這張臉不知道還掛沒掛在橫濱的地下黑市上,何況橫濱現在亂得很,暫時還是不要跟本地人多接觸得好。

  松浦文一再三請求都被拒絕,他不由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年輕瘦弱、滿懷志氣,但是有幾分孤僻的男人形像,心想著,也許文學天才都是這樣有性格的。

  只能等兩人熟起來後,再看看能不能約見面的事情。

  隨之他又熱情滿滿地和時夢聊了起來。

  人到中年的松浦文一,本來以為自己這一生就這麼混著日子、得過且過,但是自從遇見《貧百》,他年輕時的文學激情又煥發了新生。

  在這樣一個世界做編輯,不本就是對文壇還抱有希望,准備挖掘幾個潛力新人嗎?

  而現在他遇見了那個能改變這一切的人!

  松浦文一甚至還把自己手上負責的幾個作者都轉給其他編輯,以萬分慎重的態度對待四月老師。

  他從業十多年,做事沉穩、經驗老道,之前負責的幾部作品成績也很出色,他有信心,憑《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的質量,這本書一定能夠一炮而紅。

  他和四月老師的事業,就此騰飛!

  ……

  同樣沒過幾天,間貫一就找到了落腳點,也從零開始發展自己的情報事業,在他的幫助下,時夢三人很快處理好自己的身份。

  他也給時夢傳送了橫濱現在的狀況:

  □□高層遭遇清洗,紅葉果斷地抓住這個機會,借勢成為武鬥派的負責人之一,若是將來步子走對的話,有一定的可能成為老首領的親信。

  而高瀨會的情報被賣,損失慘重,還力抗了幾個勢力的圍毆,負責教導時夢的藤村井被問責,又有一些小幫派摻和進來混血摸魚……

  總之,橫濱又是多事之秋了!

  時夢一邊感嘆一邊放心了,看來一時半會騰不出人手來。

  等身份的問題搞定,三人開始物色學校。

  他們沒有考慮一些頂尖的小初高,這些學校對家庭和學生的要求會更高,查得更嚴,競爭也更激烈,不是簡單就能進去的。更多的在一些中等層次的學校挑選,要求學風清正,就是老老實實搞學習的!

  最好離家也近一些。

  怎麼說,光挑選學校就遇到了很多問題,東京奇奇怪怪的學校真的太多了。

  有足球籃球網球搞得轟轟烈烈的仿佛什麼體育學校;有課外活動和學生部門極多的貴族子弟學校;有學生權力比校長還大的地域學校;竟然還有專門搞宗教信仰的學校!

  真是看得時夢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最終她征詢了芥川兄妹的意見,三人決定去一家看起來比較樸素的「立教學校」,有小學、初中和高中,不光可以直升,彼此間也好有個照應。

  而由於缺少教育經歷,時夢不情願地讀了初一,她還要補完小學的課程,這段時間忙瘋了!

  芥川銀跳讀了符合她年紀的四年級,龍之介跟了六年級,他也需要在這一年補完小學的課業,爭取來年直升本部。

  緊接著,時夢扯著芥川龍之介去了東京最大的醫院看病,還有芥川銀,三人都做了徹底的檢查。

  檢查報告讓她有些安心又有些擔心,總的來說沒有特別嚴重的大毛病,三人都有些營養不良,但呆在高瀨會的這半年也有好處,至少營養和體質都開始跟上來了。

  只是芥川龍之介有肺炎,主治醫生都感嘆還好檢查得及時,再拖幾年只會越來越嚴重,到那時候就不好治了。

  既然診斷得早,他便給芥川開了好幾個療程的治療方案,時間雖然慢但效果好,這幾年裡慢慢調養,爭取徹底根治。

  於是三人拎著好幾袋藥和營養補充劑回家了。

  初來到東京的四人,生活開始走上了正軌……


第14章

  時夢開始覺得,每一份經歷,不論好壞,都是有價值的。

  正是待在高瀨會討生活的幾個月,讓她懂了不少底層人民的生存技能。

  由於他們現在住的公寓真的年歲久遠,設備老化現像嚴重,時夢和芥川在這段時間修了燈泡安了煤氣灶通了馬桶,還每天都要扛著水桶上六樓。

  並且這邊的安保也不太好,某天他們放學一回家就發現角落裡被畫了個圈,還點了三個點,補過課的她和兄妹二人面面相覷,裹著毛毯在客廳等到大半夜,終於等到送上門來的小偷,然後用武力教對方重新做人。

  結果發現小偷竟然還是二樓的某個住戶,這下剛好,被揍得嗷嗷叫的小偷現在是時夢家的搬水工和送貨工,每天恭恭敬敬地上門給大姐大和大哥問好。

  而在此期間,橫濱文學報開始連載新人「四月」的長篇小說《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以周刊的形式萬字連載,在文壇的反響極大。

  尤其是文學報所在的橫濱,許多訂閱的家庭讀到這篇小說時都眼前一亮,很明顯小說的原型就取自橫濱,裡面描寫的地方,橫濱人簡直可以一個個現身說法。

  再加上劇情既有沉重也有明快的一面,而且語言通俗易懂、老少皆宜,讀者紛紛開始期待故事的後續該如何展開。

  因而等小說更新到第三章的時候,報紙脫銷了,供不應求,編輯社都快被讀者們的來信淹沒了。

  時夢身處東京,這邊的反應要慢一點,沒有感受到橫濱本地熱情的氛圍,自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小說已經引發了熱潮……

  她還忙著補課哪,缺的學業也太多了。

  直到松浦編輯不辭辛苦地給四月老師寄來了厚厚的報紙和挑選出的讀者來信。

  報紙上,甚至有前輩作者從現實角度寫了長評:

  【「《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中,作者四月用他獨有的深重筆觸,細膩描繪了貧民窟的見聞,兩個處於貧困和犯罪世界裡的孤兒,如何在恐怖和暴力的摧殘下,艱難求生。

  在這個肮髒破敗、遠離城市的偏僻地帶,兩個孩子身處黑暗,卻充滿著樂觀和上進,用他們的努力,給沉重的現實帶來了幾分溫情。

  「……此間出現的種種人物,無不是出自於社會底層,無不代表著一種深刻的人性。

  善之花與惡之花同時綻放,讓我在嗟吁不已的同時,投入到無窮的思考中去。

  「這些年身處橫濱,本以為自己已經夠麻木冷漠了,明知作者在向你解刨這個世界的殘忍,把最鮮血淋漓的一面挖出來給你看,你卻無法移開眼睛,只能任由她把這一方面冷酷地扔在你的臉上、心上……

  「貧民窟裡的孤兒就在這樣一個泥潭裡苦苦掙扎,只為了活下去!

  「四月老師在借男主角青木陽生吶喊著,咆哮著,悲痛著——

  所有人,都睜開眼睛看看吧!

  看看這個糟糕的世界!看看我們身處的世界!

  「我很高興看到四月老師塑造的主角,有著決心和勇氣,去反抗這個世界,去反抗所有的暴力和不公正,我也很期待後續劇情的發展……

  「事實上,我希望橫濱文學報能把周更改成日更,這個劇情卡得實在太……」】

  我的天,這誇得也太狠了。

  時夢的臉上都開始散發熱氣了,她自認小說寫得一般,只是文壇佳作太少了,因而顯得她的套路比較高超。

  她看了接下來的幾份報紙,寄過來的報紙上都是一片誇耀之聲,好幾個作者發表了對《貧百》的高度贊美。

  同行的贊許讓時夢既慚愧又有點開心。

  她拆開一起寄來的讀者來信,編輯部幫她過濾了大部分無意義的誇贊,還有一些攻擊性信件。

  寄來的都是值得一看的,但那也有很多,時夢越發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夠用了。

  她一封一封地回著信件,隨著《貧百》的更新,字跡也漸漸端正了起來,沒有最先那麼不堪入目了。

  畢竟她是手寫的。時夢苦哈哈地想著,就當練字了,不過等條件更充裕一些,她一定要買台打字機。

  隨著一篇篇回信,有幾封讀者來信讓她有些在意。

  【四月老師敬啟:

  ……四月老師也是橫濱人吧,照實際寫出了那樣真實的環境,和那麼一群滿是罪惡的人們,暴露出他們一切的缺點和不幸之處,以及人性中醜惡的一面。

  可即便貧民窟的人們在最污穢的路上惴惴不安地潛行,終究逃避不了黑色的命運吧!

  以及您在小說中,還提到了政府的不作為和慈善機關的虛偽殘酷……

  是否也對橫濱的官方感到不滿呢?

  敬具

  三木】

  嗯?這個三木君的角度有些悲觀啊!她還特意描寫了主角幾人人性光輝的一面。

  她也反對對方關於逃避不了命運的看法,但是贊同了三木君後面對官方不滿的說法。

  她給來人寫下了回信:

  【三木君敬啟:

  事實上,在我心裡,這本小說中沒有真正的壞人,我甚至可以理解他們的醜陋,他們的殘忍……

  他們只是沒有出生於一個好的環境,沒有人告訴他們可以去改變這一切。

  ……

  活在陰暗裡,恨得難道只能是世界嗎?

  我認為,只有去思考如何改進制度才能去創造更合理的未來,法律不過是道德的底線。

  人類永遠只是人類,好的一面神采奕奕,壞的一面卻也合情合理。

  漂亮的荷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也生長在渾濁的水和腐爛的污泥裡嗎?

  敬具

  四月】

  她一氣呵成地寫完,塞回信封,繼續閱讀著,又有一封來信吸引了她的注意。

  【四月老師敬啟:

  在下拜讀了《貧百》中關於貧民窟的部分,內心頗有觸動。

  在人情冷漠、麻木不仁的環境下,仍有人在痛苦中掙扎,青木君的身上,鮮明體現了本性的堅韌和善良,有著與生俱來的反抗精神,他的反抗也令我等深受鼓舞。

  想必如今橫濱的貧民窟裡,正有著這樣一群孩子苦苦堅持著,等待著有人能伸出援手拉他們一把。

  而我等也將為此不懈戰鬥。

  ……

  也許在真實之中,正義並非總會到來,光明也並非總會驅趕黑暗。

  也許正義的一方不會永遠贏得真正的勝利,他們不過是在堅持而已。

  但只要有人還堅持著,就是我等存在的意義!

  在下也願以手中之劍,堅守自己心中的正義!

  願四月老師身體康健,靜待您之後的佳作。

  敬具

  銀狼】

  時夢讀完不由感慨,橫濱還是存在一些有志之士的啊!

  她現在內心有種很奇怪很輕飄的感覺,明明最開始只是為了賺錢寫小說,卻受到了這麼多人的關注和認可。

  她情緒有點高漲,她也說不明白是為什麼……

  【銀狼君敬啟:

  銀狼君,我已收到你的來信,很高興我的小說能給你帶去啟示。

  總有人願意守在光明與黑暗的邊界,只要有人去關注,有人願意伸手去幫助這些深陷苦難的孩子,那麼我這本小說,也就有了意義。

  反抗並消滅一切壓迫和不平等是人類永恆的理想追求。

  既已有了目標,那就聽從己心,無問東西吧!

  敬具

  四月】

  她堪稱熱情洋溢地寫完了這封回信,等把信紙放進信封的時候,裡面突然飄出了一張小紙條。

  【哼哼,名偵探已經看出青木陽生的計謀是什麼了,他肯定是想這麼做吧……

  這太簡單了,只有笨蛋才會猜不出來!】

  時夢抽著嘴角,哪裡來的熊孩子,也挺機智的,把紙條混在銀狼君的信件裡,沒被編輯部過濾掉。

  不過對方竟然真的猜到她後續的設計了,這個名偵探確實有幾把刷子。

  ……

  時夢光回信就回了一整天。

  來信的基本都是橫濱人,其中有人深受鼓舞,有人討論劇情,還有人提出了問題和建議。

  時夢心生觸動,原來在黑暗中,有著這麼多點點或明或暗的星火在燃燒著,這忽然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的。

  總有人會舉起火炬,號召著更多人與之同行。

  總有人付出著、奮鬥著……

  在把信件寄回編輯部之後,時夢就沒有管更多了。

  橫濱文學社也加大了宣傳力度,等到反響擴散開來,《貧百》連論壇都建起來了,無數其他地方的讀者湧入。

  一些讀者掏心撓肺地想知道後面的劇情:

  【「四月老師的劇情設計簡直太絕了,妹妹被抓走的時候氣的我簡直飯都吃不下!我就想知道青木和他的同伴該如何救回妹妹,反擊惡人……」

  「我這幾天上班都恍恍惚惚的,就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男主角是怎麼變成百萬富翁的!??」

  「四月老師是到過貧民窟嗎?那個描述簡直太真實了,所以到底有沒有青木陽生這個人!」

  「青木君真的太有魅力了,長相英俊,有勇有謀,善良又有原則,那種可靠和安心感……四月老師是以自己為原型嗎?我今年18,單身,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根本不可能有這種地方存在,作者簡直就是嘩眾取寵,劇情亂七八糟的,都什麼瞎編亂造的玩意……」

  「有沒有人能代購橫濱報,我這邊的地區根本搶不到,就連橫濱本地都缺貨,橫濱文學社都干什麼吃的。」

  「高價求四月老師的聯系方式,有償。」

  「……」】

  不管是聊劇情、聊人物、聊現實還是找黃牛。

  等時夢聽到連同班同學都在討論劇情的時候,真的意識到,《貧百》火了!


第15章

  小說火了以後最好的事情是什麼?

  那就是,橫濱文學社又給時夢提了待遇。

  主編佐野謙信是生怕四月老師在東京跳槽跑了,硬是給她提到最高一等的待遇檔次。

  不是沒有人反對,但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橫濱報的大火是因為誰,因此反對的言論也很快被壓下去。

  只要《貧百》能順順利利地完結,作者四月肯定能成為未來的文壇之星。

  另一邊的東京,明明還只是連載中,時夢卻已經感受到自己的熱度。不光是學校裡同學們的熱議,她連出門買個早餐都能聽到路人關於《貧百》的討論。

  而隨著劇情的發展,等男主角在賭.場利用心理戰術賺取第一桶金後,本書的事業線開啟,之後的劇情更是跌宕起伏。

  關於青木陽生的事業,時夢寫得足夠蘇爽、足夠詳細,與之作對的敵方人物,智商也很在線,一些商戰的描寫更趨於真實,更是讓追更的讀者們仿佛身臨其境。

  其中還穿插著青木利用手段以及人格魅力收服敵人的環節,讀者們對這種化敵為友的套路總是百看不厭,恨不得帶入男主角親自上場。

  於是便有一大群青木陽生的事業粉每天醉生欲死地等著四月老師更新劇情。

  而小說明明是男性視角,本應更受男讀者的歡迎,《貧百》的女讀者卻頂了半邊天。

  這大概就是因為時夢作為一個女性作家,不光描寫的男主角青木陽生品行端正,很尊重女性,出場的幾個女性角色刻畫得也很有特點。

  尤其是第一個主要女角色美艷下屬的登場,關於女性在社會中找工作的碰壁,和一些職場歧視等等的現實問題。

  導致論壇天天都有罵戰發生,女讀者們抱怨性別歧視,男讀者反駁你們做家庭主婦不輕松嗎?

  理中客兩不相幫,鍵盤俠攪著渾水,論壇的罵戰都已經出圈了。

  時夢圍觀了幾眼,帖子實在太多太長,就沒仔細看。

  她想著,等清純秘書的間諜身份暴露後,男主的事業遭遇重大慘傷,男讀者們肯定一個個心疼地嗷嗷叫。

  以及風華絕代的大小姐出場,虐一波感情線,保准把兩方人的火力全吸引到四月老師身上。

  到時候,不管多大的矛盾,大家都會握手言和吧!

  四月老師很淡定地想。

  但她馬上又不淡定了起來,實在是,松浦編輯這些天按早中晚每天三次給時夢發送問候郵件,還附帶催更信息,給時夢弄得煩不勝煩。

  偏偏他措辭禮貌,態度誠懇地拉著關系,時夢都怕打擊到他的熱心。

  還好他不知道她的住址,她可不想每天都被編輯上門催更。

  四月老師突然慶幸。

  ……

  松浦編輯這些天這麼熱情,是因為對方的更稿速度變慢了一些。

  松浦文一覺得,四月老師沒有剛開始交稿的緊迫感了,他帶過很多作者,對此很有經驗。

  大多數作者剛開始更新的時候都靈感充裕、行文順暢,等到中間倦怠的時候,就開始拖稿了……

  他擔心四月老師是不是暫時沒有靈感卡文了?

  還是因為生活瑣事空不出時間來?

  總不會就是不想寫了吧!

  松浦文一憂心忡忡地想著,不管怎樣,這兩天一定要把稿子催出來,他真的太想第一時間看到《貧百》的後續劇情。

  但苦於沒有四月老師的地址,也只能用郵件來表達他的焦慮了。

  ……

  其實時夢並不是卡文或者沒時間,雖然拖了一會兒,可她至少卡著更新線交稿。

  最近有另一件事情占據了她的心神。

  自來到東京以後,時夢的精神力在不斷提升,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一個底部只有薄薄一層水的空瓶子,她往裡面不斷加水,直到水位開始上升、上升、不斷上升……

  那種明確自己實力在增強的感覺讓時夢著迷。

  可等量變積累到一定階段,質變的契機卻時時不肯到來。

  她意識到,自己卡瓶頸了。

  這可太讓時夢苦惱了,明明察覺到可以突破,都已經摸索到大門前,卻找不到開門的鑰匙!

  難道要武力拆除這個大門嗎?

  那個讓她最近有些精神恍惚的點到底是什麼?

  時夢有些抓狂,她這幾晚整夜整夜地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著。

  她努力地想睡著,偏偏精神力充實得不行,就像幾杯濃茶加咖啡下肚,身體和時間告訴你該睡了,再這樣下去,身體就撐不住了。

  可精神卻告訴你,不可以睡,嗨起來!

  這誰撐得住啊!

  靠!

  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的時夢掀開被子。

  ……她餓了。

  身體疲憊到一定程度,連吃東西的胃口都沒有。她晚飯只硬塞了幾口菜,惹來銀和龍之介的擔憂,被她含含糊糊地糊弄過去。

  現在大半夜突然就有些餓了。

  想吃點甜的,缺少碳水的身體正瘋狂地向時夢抗議著。

  就不知道樓下的那家甜品店還開不開,這都凌晨,估計早關門歇業,只希望便利店有賣剩的小蛋糕什麼的。

  時夢一邊想著一邊抄起錢包,連睡衣都沒換,扯了一件外套披上就出門。

  ……

  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少女滿身的疲憊,在冷藏立櫃裡找賣剩的甜品,幸運的是,還剩下一個巧克力大福,她記得這個口味很不錯。

  時夢剛拿起來,旁邊突然有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是吧,老子就來晚了一步啊!」有個高高的影子罩住時夢,投下了一片陰影。

  晚她一步進店的,是兩個身量很高的少年,遠一些的那個梳著丸子頭、怪劉海。

  開口說話的那一個帶著黑色墨鏡?大晚上的這麼黑,他真的看得清路嗎?

  「悟,這邊的便利店可都找過了,其他的在隔壁區啊!」他的同伴開口嘲笑到。

  啊?時夢腦子挺迷糊的,這麼晚了,兩個人還打算去隔壁區買嗎?

  「所以說,小姐,能不能把這最後一個大福讓給我呢?」

  來人語氣輕松,看到女孩有些精神恍惚的樣子,還拉下來自己半邊墨鏡,露出了一只迷人的藍眼睛。

  啊!

  這只眼睛,這只眼睛!

  時夢呆呆地看著這濃郁的藍色,這片藍色,是……什麼?

  「喂,喂,小姐!」看時夢半天沒有反應,那個叫悟的少年甚至彎下腰在她眼前揮手。

  「你是看呆了嗎?」他語氣帶些許得意,但看她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又開始嫌棄。

  他的同伴在一邊笑眯眯地看戲。

  「所以,可以把大福讓給我嗎?」藍眼睛的男高中生又重復問道。

  時夢努力從那片藍色中抽回神,她現在處於一種很空茫又很震動的狀態。

  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不可以。」

  「啊?」對面似乎很震驚,五條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絕。

  今晚,他和他的同伴夏油傑出任務,等到達地點後,他隨意地趕走了輔助監督,結果又得到有新咒靈在附近的消息。

  雖然都是一些很好解決的垃圾啦,但趕路趕了大半夜,又被傑嘲笑道要不是他趕走輔助監督,他們也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地跑過去。

  忙活到凌晨,五條大少又氣又鬧地吵著要吃東西,還要吃甜的。兩人一路搜尋過來,好不容易在這邊還剩下一個愛吃的大福,還快被買走了!

  五條悟借助六眼打量對面的女孩,長發披肩,長相出色但眼睛下面全是青黑,看起來傻乎乎的……

  身體裡有咒力但不多,也沒有術式的痕跡,怎麼看都是個普通人嘛!

  他還准備再開口糾纏,被他的同伴制止了:「消停些吧,悟。」

  夏油傑實在不想看到同伴因為一個大福對女孩子糾纏不休,開口打斷了鬧劇的發生。

  五條悟貓貓賭氣,但也沒有再阻攔她。

  ……

  等時夢順利結賬離開,走出便利店門口的時候,她又想起那只藍色的眼睛。

  這是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眼睛嗎?

  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雙蒼天之瞳!

  於是恍惚間,她開啟了精神感知。

  而在感知開啟的這一刻,時夢忽然陷入了一片意識海……

  無數的信息流從那雙美麗的藍眼睛上產生,隱隱約約地刺激著她的精神力,於是那個裝滿水的瓶子破裂了……

  天哪!

  那是一片海洋,還是一片星空啊!

  女孩的精神世界裡,那無垠的藍色朝她湧來,攜裹著她朝更遠更深的地方飛去,她一路隨之飄蕩,連身體都失去概念。

  但明明不知道過了多久,穿梭了多久,時夢感到的不是恐懼,也不是寂寞,她仍然有著滿滿的安心感。

  像是回到了魂靈最初的故土,那裡沒有煩惱,沒有憂愁……

  等時間都不存在,等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她就在這片土地上安息下來,在沒有天地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場景?

  不是黑暗,不是白晝,只是混沌著……

  然而等一切的一切都沉寂,意識開始漸漸復蘇起來。

  深藍色的時空裡,顯現出一點點琉璃色的光斑,那個光點很小很輕,上下飄忽著,但周圍卻隱隱產生了光波。

  那波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劇烈,猛烈到整個時空都開始震動。

  等深藍的時空驟然破裂,時夢從恍惚間掙脫出來。

  異能力《空想集》第二階段——夢鄉。

  困擾她許久的異能力。

  終於突破了!

  ……

  便利店內的五條悟突然皺起眉頭,他的六眼剛剛被觸動了,他審視著四周,沒有看見有奇怪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樣。

  難道是什麼術式奇怪的咒靈嗎?還是今天消滅的那幾只?

  「怎麼了?」夏油傑看到五條悟奇怪的表情,挑眉問道。

  「嘛,沒什麼,回去我們找硝子看看好了。」五條的神色又恢復到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硝子應該不樂意大半夜被你叫起來。」夏油果斷吐槽道。


第16章

  等時夢回到家中吃完甜點,疲憊感終於湧了上來。

  她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女孩無知無覺地使用了「異能力——夢境空間」。

  琉璃色的光輕柔地攏著她,帶她去往了一個神秘而瑰麗的世界。

  該怎樣去理解夢境的世界哪?

  你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夢境嗎?

  時夢曾做過清明夢,醒來的時候,能隱約記起夢裡發生的事情。

  但這和現在的感知完全不一樣,在這裡,你能夠冷靜地思考,能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存在。

  這種感覺……有點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這裡的整片空間都是霧一般朦朧的景像,所有顏色彼此分明地交疊著,夢幻的霧氣在其間淡淡彌漫,唯有一道琉璃色的明淨光華穿透霧氣,似乎蘊含著什麼玄妙的知識。

  這可真是神奇啊!

  時夢在這片夢境的空間裡到處晃悠著感嘆。

  不過她的夢境裡怎麼什麼都沒有?

  這也太空蕩了吧!

  時夢晃悠悠飄向那抹明淨的光華,想起自己第一次獲得異能力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漂浮著游離著,然後看到一片琉璃色的景像。

  她湊上去一瞧,那果然是由一個個光點組成的。

  少女好奇地戳了一戳,氣泡「啵」得一聲碎了。

  霍然之間,時夢有了明悟……

  於是迷霧飛快地散去,色塊開始變得正常,琉璃色的明光融入了這片夢境空間。

  時夢漸漸明了,身為這片夢境空間的主人,她可以在裡面建設自己想要的世界,可以制定夢境的規則。

  少女心念一動,整個空間開始變幻。

  瞬息之間,從天幕開始延伸,從地表開始擴散,整個世界逐漸有了色彩。

  光有顏色,似乎太單調了,隨意給世界染了粉色的時夢想著。

  要不,造點東西吧!

  比如說,搭個房子。

  想到就做,時夢開始嘗試起來,不過搭房子要比染色難得多,就像是使用PS的時候,填背景只需要一鍵染色,搭一個房子,卻需要她在腦海裡詳細構建房子的結構和樣式。

  在這個過程中,少女完全沉入了心神,放空了五感,放空了自己,只使用精神的力量。

  慢慢的,明明處於精神的空間,時夢卻仿佛擁有了另一雙眼睛,另一雙手,另一種知覺,整個空間都開始和她產生聯系,呼應著她的每一個指令……

  此時此刻,這個空間,就像是完完全全屬於她了一樣!

  隨著時夢睜開眼,剎那間,一個簡陋的房子突兀地出現在了空間裡。

  不過,這個房子真的很突兀啊,這看起來也不太像房子了,這可不行!

  夢境的主人飛上前,開始對著房子修修改改,不一會兒,房子變得更加奇怪了。

  只見一個仿佛幼稚園小孩子塗鴉裡的房子,歪歪斜斜的,有著不規則的梯形結構,窗戶東一個西一個,屋頂似乎是個三角形,可是線條有些扭曲,還有一半突了出來,看上去就不太穩當,生怕它一不小心就掉下來。

  然後屋頂果然掉下來了……

  只是不大熟練罷了,時夢安慰自己。

  而且這種憑空構想有點難,對精細度的要求還挺高,何況她又沒有搭過房子……

  時夢陸陸續續給自己找了好幾個借口,試圖說服自己。

  不!

  還是不能接受!

  天哪!她竟然搭出了這麼醜的房子!

  這也太辣眼睛了!

  時夢最終還是難以忍受,她把自己的初次作品毀去,看著這個奇行種剎那間消失在了空間裡,內心才終於舒坦了。

  不過,這樣完整地搭建不行,太耗費心神了,她得換個法子。

  於是時夢先整平地基,開始構建一個又一個的小方塊,這種簡單的結構要比憑空搭一座房子來的容易得多。

  沒多久,地上到處是散落著的正方體磚頭,時夢給他們一鍵全部染成白色。

  接下來,就把這些小方塊壘起來!

  她用精神力操控著正方體一個接一個排列起來,就像是搭積木一樣,壘成四面牆,又在頂上蓋了一層,這個過程讓她感到了些許疲倦。

  房子的主要結構搭好了!

  對了,還缺個大門。

  時夢又挑選了一面牆,毀去幾塊磚頭,摳出門和窗戶,然後瞧著最終成品,感動得不行。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就感吧!

  雖然房子只是五面白牆簡單組成的,但是看起來美觀又大方!

  她正玩得興起,還打算蓋個二層什麼的,忽然感覺到精神的發空現像開始變得嚴重,腦袋一抽一抽地痛。

  糟糕,精神力撐不住了。

  看來今晚只能先弄到這裡了,她選擇退出了夢境。

  ……

  等她從沉眠中醒來,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

  而時夢只覺得身體被掏空。

  她攤在床上,像一張大大的餅,一點也不想動。

  唉,今天還要上學哪!

  時夢扯了扯被子,只覺得身體很累,精神也很虛,不過心情卻很好。

  她像一條魚撲騰著從床上爬起來,靠著床又休息了一會兒。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時夢姐,你醒了嗎?」

  打開門,小銀有些關切地看著她:「早飯已經做好了。」

  「別擔心,只是昨晚沒睡好。」時夢笑著摸了摸小銀的頭發,「而我現在的感覺很不錯。」

  畢竟異能力突破了,她的心情舒暢得不行。

  只是前段時間的失眠給身體造成了不適,還有就是精神力被用光了。

  如果說原本她的精神力有滿滿一瓶子,那麼突破後瓶子變成了一個水缸,可昨天晚上搭房子搭得太興奮,沒忍住就把精神力耗盡了……

  這麼說起來,以後夢境空間裡得稍微控制一點,不然現實中如果需要用到異能力,就抓瞎了。

  時夢洗漱完去客廳吃早飯,他們家現在是輪流做飯的,今天輪到小銀,捏了美味的蛋黃飯團。

  終於可以好好吃一段飯了,她一邊品嘗著一邊幸福到落淚。

  有個妹妹可真好啊!

  三人收拾了一下就准備去上學了。

  ……

  等到了校門口,看著小銀跑向她的同學,芥川龍之介沒有馬上離開。

  「時夢。」芥川龍之介喊住她,似乎有話對她說。

  「我最近的異能力有在變強。」他直視著時夢的眼睛,語氣堅定。

  「你很多事情,不用自己抗著。」芥川說完,把頭別開了。

  時夢睜大了眼睛,她看向芥川,男孩子已經沒有剛認識時的那種瘦弱感了,離開貧民窟的這些日子,他的身體長高了也長肉了。

  但他一直還是那個沉默又固執的男孩子,那個會衝在最前面保護別人的男孩子。

  「嗯!」少女用力點頭,眼眸裡倒映著清晨燦爛的明光。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比這明光更絢爛:「我知道的!龍之介也會保護我的,我一直相信著!」

  芥川龍之介聽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躲開時夢還想繼續的第二波贊美之詞,轉身快步離開了。

  ……

  而時夢就帶著這種好心情走進班級裡,裡面的座位已經快坐滿了,而她一般是踩著點到達的。

  到了學委收作業的時候,她臉上還掛著笑,把作業本遞給了課代表。

  收作業的柴田簡直受寵若驚,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新來的轉校生這麼愉快的表情。

  時夢和班級裡的同學來往不多,自我感覺人緣挺一般的。

  有些慚愧的是,她叫不出班級裡大部分人的名字,畢竟作為一個「回家社」成員,她既不參加學生社團,下課的時候也在補學業,休息時間更是連人影都沒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作為一個少有的插班生,她已經在這個年級造成轟動,實在是她的外貌和氣質太特別了,輕易就和旁人劃出距離。

  而且作為一個外表頂尖的美少女,她還有著遠超年齡的分寸感。

  對旁人的態度溫和禮貌,既不過分自來熟也不過分冷漠,說話做事井井有條,舉手投足還有幾分大氣瀟灑的姿態。

  明明衣著打扮都很普通,甚至使用的東西還很陳舊,可你看她從容的舉止、挺直的脊背、明亮的眼神,似乎能察覺到她身體裡裝著的強大靈魂。

  班級裡不是沒有人想和卯月時夢搭話做朋友,可是連女孩子們都在猶豫,更不用說大部分男生了。

  氣場太強了,根本沒有勇氣走到她面前。

  但今天時夢的心情真的很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上去好接近了許多。

  「卯月桑,今天是遇上什麼開心的事嗎?」搭話的是時夢的同桌,也是這個班級的女班長——野崎枝子,從時夢轉校過來後就幫了她許多。

  「是的,今天聽家人說要保護我,所以很開心。」時夢想到剛才芥川龍之介的表情,忍不住又微笑了起來。

  「卯月桑的家人,是小學部的芥川君嗎?」野崎枝子猜測著。

  卯月時夢三人在立教學校都挺出名,畢竟三人長相都很優越,而且據說還是那個混亂的橫濱轉學過來的。

  時夢對著野崎班長點頭,沒有多說,反倒提及另一件事:「班長,如果我想要這學期結束後就上高中的話,需要哪些手續哪?」

  「哎?卯月桑明年就准備讀高中了嗎?已經沒有幾個月了。」野崎枝子心情不知為何有些低落。

  「除了必要的學分,也許可以試試自主招生吧……我也沒有仔細了解過這方面的事情,卯月桑可以找老師問問。」

  時夢是准備找老師好好了解一下這方面的事情。

  不管怎麼樣,她已經不想再上初一了!


第17章

  現在的日子可太充實了!

  每天早上起來,如果輪到她燒飯就早起半小時,時夢是個烹飪苦手,做飯只會最簡單的那種。

  所以每次輪到她做早飯,一般就是:火腿三明治,雞蛋三明治、時蔬三明治……各種三明治輪流上場。

  晚飯就更簡單了,火鍋、火鍋、還有火鍋……

  幸虧龍之介和銀都是好養活的孩子。

  吃完早飯後去學校,上課不認真學習,偷偷地把其他學科的課本包在書皮裡,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看幾眼,大概就是那種,在國文課補小學數學,數學課又去看物理化學啥的吧!

  幸好小學和初中的文化知識不太難,以她的理解能力還有潛意識的呼應,學起來很容易。

  至於什麼家政課、花藝課、烹飪課……這種男同學都不學的課程,時夢全劃水劃過去了,考試永遠踩著及格線飄過。

  尤其是家政課,竟然還教織毛衣!

  時夢簡直手忙腳亂,完成的作品全是一些針腳錯亂、連接無能的布塊。

  其實她真的努力了……

  還好有家政滿分的小銀幫她拿去修改,這才保住了時夢的羞恥心。

  結果交上去的作業竟然還有羅生萌的痕跡,咦?

  咳,還是當做沒注意到吧,龍之介的羞恥心也需要保護。

  而下課後,用碎片時間補作業,她是個從來不把作業帶回家的女人!

  等到中午休息的時間,她會找個空地方理一理《貧百》的劇情,記錄一些關鍵設定。

  放學後,不參加任何社團的時夢可以直接走人,先去網吧聯系編輯,再登陸論壇看看讀者的反應,好及時做個調整。

  然後回家和芥川兄妹一起吃晚飯。

  晚飯後的時間,除了和間貫一互通有無,就要麼碼字要麼查漏補缺,作為大姐大的時夢,還想著給芥川兄妹補習,結果尷尬的是,龍之介的國文都學得比她好,反過來還要教導她……

  好在最後通過理科保住身為老大的自尊心。

  至於晚上的時間,自然是去夢境世界裡搬磚啦!

  時夢現在就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每天晚上沉迷於搭房子,這種從無到有的感覺簡直太令人著迷!

  現在的夢境空間已經有好幾幢白色的二層小別墅了,別墅中還隔出一個個小房間,裝了她捏出來的奇怪家具。

  等今天的房子搭完,時夢抹著額頭不存在的汗,內心湧起一陣感動。

  雖然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這可是她一塊磚一塊磚壘出來的!

  凝聚了她多晚的心血!

  她還計劃在裡面做個簡單的密室逃脫,說不定可以把芥川兄妹拉進來玩。

  想到就做。

  卯月時夢干脆利落!

  她往夢境空間的邊緣飛去,試圖找到破開空間的方法,結果飛了好久,還沒有找到此地的盡頭。

  這裡似乎,根本沒有盡頭……

  時夢停了下來,從這兒已經看不到她搭建的小房子了,空間還是那同一片粉色,宣告著它的廣袤無垠。

  這個法子不行。

  冷靜,時夢,想想看,你之前每一次突破的時候,都是怎麼做的。

  她想到最開始的琉璃色氣泡,想到第一次使用精神力的震撼,想到她攻擊赤西時,感知和震懾的雙重使用。

  那個方法是——融合!

  「異能力——夢境空間精神感知!」

  在這個沒有終點的時空裡,她的精神力開始蔓延,和現實中有限的距離不一樣,她的感知竟然融進了整片空間,於是在這片屬於她的空間,她的精神也無處不在……

  漸漸的,忽然有那麼一刻,似乎有輕微的呢喃聲傳來,天地之間萬籟俱寂,唯有這聲音是真實的。

  少女忍不住閉上眼,側耳傾聽。

  她順著這隱約的聲音飄過去,等到整個思緒都被浸染,她深藍的眼眸裡似有一陣迷幻的光暈閃過。

  「異能力——夢鄉。」

  ——她破開了這片夢境空間。

  無數朦朧交疊的呢喃聲褪去,周圍霎時間沉靜下來。

  她嘗試著走出夢境空間,這一次非常的輕松。

  而獨屬於她的空間外,那彌漫的夢境星河映入她的眼眸,其間無數星辰璀璨絢爛,仿若每一個人的夢。

  或許夢境的世界就像星空,每一個人的夢就像是一個特殊的星球。

  她就漂浮在這無垠的夢海中,如水般流淌著的,是一顆顆彩色的「星辰」……

  少女震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星辰點綴在銀河中,任何人都會被這一幕美到落淚。

  她半是沉醉半是探索地伸出手,試圖觸摸離她很近的一顆星星。

  可當她的手指觸及時,忽然有一陣波紋湧動,激得光芒綻起,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煙火。

  時夢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收回,恍然間明悟,她好像,被這顆星星——拒絕了。

  咦?時夢好奇地左右看了看,又伸手觸碰了其他幾顆星星,他們有的反應很大,有的避開了她的觸碰,還有的很脆弱,被她一下戳遠了……

  是因為沒有建立起聯系嗎?

  好像每一個人,潛意識裡都保護著自己的夢啊!

  那該如何去建立起聯系?

  想起剛才的感知,時夢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

  少女快速脫離夢境,連鞋子都顧不得穿,躡手躡腳地跑到芥川龍之介的房門口。

  「龍之介~龍之介~」時夢輕聲呼喊著。

  這個時間,芥川龍之介已經睡著了,但在貧民窟生活多年,他哪怕是睡著,也保持著隨時可以清醒的狀態。

  而在今天晚上,他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和呼喊聲。

  他從床上睜開眼,凝神一聽,是時夢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

  芥川龍之介披上他伸手可及的羅生萌,面色嚴肅地拉開房門。

  然後他就看見女孩半個身體貼在他門上,藍眼睛在黑暗中都發著光。

  「龍之介~~」時夢看他出來了,興奮地揮手,又悄悄壓低聲音,「我剛剛發現了異能力的新用法!」

  「快快,把手給我。」

  時夢沒有等他回話,拉過芥川龍之介的手,發動異能力感知著,試圖把芥川拉進她的夢裡。

  然而等拉過手,她似乎覺得還是不太清晰,又伸手貼上男孩的額頭。

  !

  芥川龍之介反應極大地撞上了房門!

  「噓!」時夢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比劃道:「輕點,小銀還在睡覺哪!」

  「你不要亂動,湊近一點。」

  芥川龍之介極力保持冷靜,堪稱乖巧地站著,讓少女好把手貼在他的額頭。

  時夢仔細感知著,這和精神感知不一樣,通過精神力感知情緒,你只是作為一個路人在別人家門口,透過窗戶看了看裡面的人。

  而現在,她需要把裡面的人,拉進自己的房子裡。

  這讓時夢有些許不舒服的感覺,她頭上開始冒汗,但她意識到自己快要成功了。

  「異能力——夢境鏈接!」

  在夢境星河中,有一顆紅色的星星亮起光芒,時夢用精神力連接上那顆星星。

  而芥川龍之介現在的體驗有些玄乎,這是靈魂和軀體分開的感覺嗎?

  芥川雖然覺得有些不恰當,但他仿佛在意識離開身體的那一剎那,看見自己臉上的微紅。

  他進入了時夢的夢境空間!

  ……

  芥川龍之介有些震驚地看著這裡,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新誕生的奇妙世界!

  整個世界顛覆了他的想像,天空是迷霧般的櫻粉,大地是清透的冰藍,有夢幻的光暈在天地間流動著,這是現實不曾有的色彩。

  置於他眼前的,是幾幢白色的二層小樓。

  時夢落於他旁邊,帶著幾分得意:「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

  「這是你的異能力?」芥川沒想到對方的精神系異能,朝著奇怪的方向進化了。

  時夢笑眯眯地點頭。

  緊接著她迫不及待的和小伙伴分享她的成果:「還有更好玩的哪!」

  少女打了個響指,於是男孩就像是忽然失去了重力,晃悠悠地漂浮起來。

  芥川很緊張,他努力想維持平衡,又差點一頭掉個方向,更加手足無措了。

  「放輕松,龍之介!」時夢也從地上飄起來了。

  她看起來要姿態瀟灑得多,如同輕功高超的女俠,幾個踏步就停在男孩身邊。

  她牽著芥川走了幾步,慢慢讓他感受這種行走於空中的自在感。

  等對方找到訣竅後,時夢揮手向前一指,像是什麼意氣風發的房產中介:「走,我帶你去看看房子!」

  ……

  時夢和芥川懸停於一幢小樓上面,芥川這才發現,原來每幢房子的二層都留了一個小口,這本來是用來安煙囪的。

  他們順著小口滑進屋子裡,等踩到堅實的地面上,芥川終於放輕松了。

  他環視一周,發現裡面的東西並不多,且安放的位置很奇怪。

  掛在牆上的是一副內容不明的畫,有幾個鎖上的櫃子,一張書桌擺在正中央,上面有一張寫著字跡的紙條。

  時夢伸出雙手比劃著:「這是我搭建的密室。」

  「我所有的線索都藏在這間屋子裡了!」

  「所以,芥川君,來玩個游戲吧。」少女用手頂了頂並不存在的眼鏡。

  「接下來,就發揮你的聰明才智,離開這裡!」時夢大聲喊完,還堵上了煙囪口!

  !!!

  芥川龍之介一瞬間變得嚴肅又認真,但他沒有擅自行動。

  而時夢在一旁等待著芥川按照她的設想找線索。

  可她萬萬沒想到……

  「羅生門!」

  隨著芥川一聲怒吼,數十黑色布條如利劍般穿透牆壁,牆面瞬間破裂成無數的小立方體。

  冰藍色的土地上,二層的房子轟然倒塌!

  「嗷!我的密室!」

  廢墟裡傳來時夢心疼的慘叫。

  ……

  少女捧著碎裂的小方塊,內心痛得不能自已。

  這可是自己的心血啊!

  但好在獲得一個新情報,異能者也能在夢境空間裡使用異能力。

  不過,這是屬於她的空間,時夢是夢境的主宰,她修改了這裡的規則。

  「異能力——夢境空間。」管理員卯月時夢ban掉了你的異能力。

  芥川龍之介突然發現自己不能使用羅生門了,他有些焦慮,失去異能力的他,就像沒穿衣服的良家少女,充滿了不安感。

  時夢差點被這個表情逗笑,她怕芥川惱羞成怒,憋住笑,又開啟異能力權限。

  「算了。」時夢沒忍住瞪了破壞王一眼。

  「作為破壞我密室的元凶,接下來,你就用羅生萌,給我把這些小方塊都搭回去!」

  芥川龍之介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開始勤勤懇懇地搬磚……

  兩人都沉迷於手工活動,沒過多久,芥川開始顯露疲憊之色,時夢知道,他的精神力快撐不住了。

  不能一口氣把小伙伴壓榨得太死,畢竟,要可持續發展嘛!

  於是她知會對方一聲,隨著星海裡浮現的星辰亮了一下,芥川龍之介的身影又變得模糊了。

  不到幾秒,整個空間裡又只剩下了時夢一人……


第18章

  等時夢一個人在夢境裡構建到後半夜,她的精神力也撐不住了。

  她脫離夢境,陷入深度睡眠,往往醒來的時候睡得也很充足。

  大概是不做夢以後,睡眠質量太好了。

  女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被快步入冬天的冷空氣凍得打了個寒顫,縮回到被窩裡。

  時夢哆哆嗦嗦地想著,這天氣冷得也太快了,家裡又沒有暖氣,不如趁雙休日去買幾件冬衣。

  於是早上吃飽喝足後,三人就朝著商場出發了。

  一路走走逛逛,兩個女孩子試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和裙子,哪怕不買也興致勃勃的,還指揮著芥川換衣服給他們看,直逛到芥川龍之介從神色冷厲到兩眼無神……

  芥川龍之介今天終於明白了那個道理,那就是女人的購物欲很強,哪怕只是兩個未成年女孩,整整一個上午過去,走在前面的二人還是健步如飛。

  跟在她們屁股後面的芥川,像最合格的領包工具人,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購物袋,雖然掉隊掉得有點遠。

  直到飯點逛都過去,時夢和銀才心滿意足地收手。

  不過這個點,看來只能去咖啡廳解決中飯,還可以順便歇歇腳。

  ……

  在一家幽靜的咖啡廳,三人隨意點了三明治和咖啡,服務員很快就端來了他們的午餐。

  吃完中飯後,時夢忽然有了靈感,而她從不放過靈感倏忽而逝的機會,掏出她的筆記本在上面寫寫劃劃著。

  隨著《貧百》進入後半部分,松浦編輯已經在跟她聊接檔文的事情了。

  而由於這段時間在夢境中進行的密室搭建,時夢決定以密室為核心,寫一部偵探推理小說。

  她和芥川兄妹聊過關於密室設計的話題,期待二人能像上次一樣給出一些精巧的設想。

  然而兄妹二人都是推理苦手,表示愛莫能助。

  眼前這家咖啡廳的環境很好,氣氛也很安靜,等吃完飯,小銀有點昏昏欲睡的,於是芥川龍之介先帶著東西和妹妹回家去了。

  時夢卻打算趁靈感充裕的時候把這個密室設計完。

  她剛才想起了一個有趣的數學謎題,思索著該如何化用進去。

  正當少女陷入沉思之時,一聲尖叫響起,嚇得她整個人一顫。

  「啊!死人了!」

  這聲尖叫打破了咖啡廳原本幽靜的氛圍,所有客人都朝著叫聲傳來的地方望去。

  那邊是咖啡廳的角落,一張挺大的桌子上原本坐著五個青年男女,看桌上的陳列應該是在玩桌游。

  玩了幾局後,其中一個男子似乎是睡著了,同伴們也沒多想,結果離去的時候一推,發現他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

  「發生什麼事了?」客人們議論紛紛。

  周六下午的咖啡廳客人比往常要多,他們聽到死人的消息,又驚又詫地吵嚷了起來。

  而時夢從自己這個角度望去,剛好能夠清楚地看到案發現場,她用異能力感知了死者的存活情況,確認他已經死亡。

  女孩有些懊惱,如果她時刻開著精神感知,應該就能夠制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可一方面精神力有限,另一方面,開著精神感知的感受並不好受,那種信息量和情緒太駁雜了……

  時夢深深吐氣,沒有給自己強加壓力,繼續打量著那邊的案發現場。

  這麼小的空間,犯罪嫌疑人估計就在另外四個人中間。

  那麼——

  她無聲無息地發動了「異能力——精神感知。」

  那邊犯罪現場的四人中,一個娃娃臉男人心情迷茫,一個高挑的女人神色震驚,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有些愧疚,只有死者旁邊一個清秀的女人,內心充滿著強烈的恨意和殺意。

  嗯,有外掛的她破案真的好容易,時夢不禁暗自點頭。

  她又用精神力掃視了整間咖啡廳,發現大部分人內心都是茫然無措的,唯有她隔壁桌坐著的另一個客人,情緒與旁人不同。

  那是一個帶著漆皮鴨舌帽的金發男人,戴著淺茶色的眼鏡,神情冷淡,旁邊的椅子上還坐著個人偶。

  他以一種審視的態度觀察著案發現場,只過了很短的時間,他的情緒變得篤定,似乎推斷出了犯罪結果。

  咦,他好像也知道凶手是誰了。

  這是個偵探嗎?時夢腦洞大開地猜測著。

  既然對方也得知了凶手,說不准會站出來,她還是繼續做個吃瓜群眾,等隔壁的小哥破案好了。

  在她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圍觀群眾嘰嘰喳喳地議論,那邊桌上的四個人開始針鋒相對、互相指責,現場鬧成了一團。

  時夢等了又等,警察還是沒來,而隔壁的小哥一直冷眼旁觀著……

  不是吧,你都看出來了,怎麼都不說話呢?

  再不說話,案發現場都要被弄得一團亂了。

  時夢忍不住瞥了眼端坐著的金發男人,湊過去搭了句話:「咳,你覺得凶手是四個人裡的誰?」

  男人倦怠地抬了抬眼皮,鏡片後的赭紅色眼睛露出了無趣:「無聊的作案動機,無聊的手法。」

  「哇塞,你竟然已經知道了,你好厲害。」時夢沒什麼感情地吹噓著對方。

  「你甚至可以在警方來之前就把案子破了。」

  所以趕緊去找出證據指認凶手,再拖下去案發現場都要被破壞光了。

  「呵,你也可以去破案。」他把玩著手上的煙鬥,抬眸瞧了少女一眼,又低下頭理著人偶的衣袖。

  「你不是也看出凶手是誰了嗎?」他再一次抬眸,語氣肯定地說道。

  「啊?」時夢還想著搪塞幾句,可眼看對方的臉色逐漸有些不耐煩了。

  她只能支支吾吾地開口:「可是我沒有找到破案的線索。」

  ?

  綾辻行人上下打量著時夢,這是一個很簡單很明顯的案件,他本以為對方也是看出了作案手法才跟他搭話。

  沒想到,她竟然沒有推出關鍵線索。

  所以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她認識那幾個人?第六感?還是……

  某種特殊的異能力?

  他不由對少女的破案手法產生了些許好奇,淡淡地說道:「在角落花盆裡,那個女人是死者的女朋友,她在奶罐裡下了毒,又潑到花盆裡。」

  「哼,真是愚蠢的作案手段。」這麼簡單的案子,等警察來了也能輕易地找到真相。

  「可是花盆在另外一邊,那個女人怎麼潑過去的?」時夢腆著臉又開口。

  綾辻行人開始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她了,但還是給她解釋道:「戴眼鏡的男人是同伙。」

  時夢感覺被那個眼神羞辱到了,訥訥點頭:「哦哦,我明白了。」

  她根據目前的感知和金發男人的推斷猜測:這應該就是什麼狗血的情殺案。

  清秀女人恨男人的背叛,出軌對像應該就是那個高挑女人,眼鏡男暗戀清秀女人,於是幫她處理了作案工具,而娃娃臉啥也不知道。

  反正估計就是你愛我我不愛你,或者出軌被綠的,嘖嘖嘖,簡直一出活脫脫的八點狗血檔。

  於是「臨時偵探」卯月時夢上前一步,先控制住四個嫌疑人,又組織亂哄哄的圍觀群眾保護案發現場。

  等東京的警察姍姍來遲,她簡要地跟警方說明了作案工具和推理出的動機。

  得到了圍觀群眾的贊嘆聲。

  還有嫌疑人的痛哭和怒罵。

  ……這感覺有點酸爽啊!

  不過,她只是個靠外掛推理的狗頭偵探罷了,真正的勇士另有其人。

  時夢有點心累地處理好所有事情回到座位上,發現金發男人還沒有離去,他像是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在看時夢畫的密室草圖。

  「這是密室?」他的表情有幾分古怪,「設計得太拙劣了,三歲小孩子也能輕松地走出來,也就這個數字謎題還有點意思。」

  ?

  時夢被打擊到了,這個人怎麼回事?

  她壓低聲音抗議著:「這沒這麼簡單的,你看這裡,這裡還需要破解幾個密碼,然後搜集到幾個重要的信息,才可以找到鑰匙。」

  金發男人的眼神又變了。

  大概就是——

  從看笨蛋的眼神變成了看白痴的眼神……

  而時夢被這個目光看得惱羞成怒,真是夠了,這什麼表情啊!

  她只不過是不太擅長設置精細的密室罷了。

  可難得遇到一個看上去很懂密室的人,少女沉默了又沉默,還是決定咽下這口氣,冷靜地把手中的密室圖推過去。

  「所以你覺得,該怎麼改?」

  「你這個密室不用改。」男人的神情孤傲又冷酷,還故意停頓了一下。

  「直接推倒重做吧!」

  靠!

  ……

  雖然男人的態度很囂張,但時夢一直是個能屈能伸的女孩子,她和對方交換了名字,厚著臉皮拿著筆記本混到了綾辻行人的桌上。

  她覺得,自己的推理小說大概是有著落了。

  而通過幾次聊天中的感知,綾辻行人姿態冷漠卻沒有惡意,接下來的時間裡,也跟她好好地講了幾個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好像只是單純地覺得時夢似乎不大聰明。

  雖然這讓她更加生氣了。

  他們聊了整整一個下午還錯過晚飯,這期間時夢獲得了不少靈感。

  走的時候,少女堪稱低聲下氣地請求綾辻行人幫她一起設計密室,他們約好下次還在這家咖啡廳見面。

  時夢心想著,這麼好的推理外掛,可不能輕易錯過。

  她的密室還沒搞定。


第19章

  天哪,她可能真的抱到大腿了!

  綾辻行人這個腦子,究竟是怎麼長得,他到底是哪裡來的推理小能手啊!

  自從那天死皮賴臉地碰瓷了綾辻行人,時夢的密室正以一天一個樣子得高速完善著。

  白天她有空的時候就在紙上畫密室草圖,晚上拉龍之介在夢境中一比一構建還原密室。

  她還試圖把小銀和間貫一也拉進來,但貫一哥目前人不在東京,似乎聯系上了歐洲那邊的某個組織,時夢打算等他回來了讓他來家裡一起過年。

  所以現在夢境只有兄妹兩人,並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異能等級太低了,三個人總有一個會被卡掉線。

  她的服務器好像不太行。

  時夢心塞地得出結論。

  雖然現在技能很多,但是每個技能條都還要升級啊!

  目前一般是龍之介先上線搬磚,下線後換小銀進來,由於小銀沒有異能,在兩人的多次嘗試下,時夢修改了夢境規則。

  慢慢的,小銀也可以通過意念的指揮,加上手的比劃配合,搭建密室了。

  三個人都玩得興致勃勃,畢竟在夢境中,可以構造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東西。

  一些幻想的事物,都能在這裡成為現實,他們甚至可以走在半空中翻跟頭,在地底的冰山上滑行……

  只要你的精神撐得住。

  與此同時,時夢的第二本小說,也有了大致的想法。

  她准備以密室殺人為核心,寫一個發生在遠離人煙的山莊大酒店裡的故事。

  當然,偵探小說的幾個核心要素一定要具備:

  首先,警察不能出現的太早!不然偵探怎麼出場,怎麼體現主人公的機智和正義感。

  其次,主要的角色都要在場,所以這本小說的地點就設定在一個偏僻山莊的酒店裡,等案發後讓凶手切斷進山的橋索,把所有參與人員都困在酒店裡,來營造緊張的氛圍。

  最後,要有好幾個嫌疑人,因此凶手一定要遭人恨,最好每一個和他有關的人都有殺人動機,被困在酒店裡的所有人,除了偵探都想殺他!

  其實,偵探也可以想殺他,時夢靈機一動,把這個想法記在了紙上。

  是啊,她可以反套路,偵探,也可以是嫌疑人之一。

  她可以寫一個,所有人都想殺他,都實施了殺人手段,但凶手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成功殺人,因此所有人都在互相懷疑、互相指責、互相提防。

  唔,這看起來似乎很有意思。

  那麼接下來,除了構思死者遭人恨的劇情,就是小說想要敘述的主題了。

  畢竟身為一個大火的作家,四月老師的第二本小說受到了超多人的關注!

  松浦編輯已經再三強調過這一點了,讓四月老師好好考慮第二本小說的題材,最好還是寫成長系的男主角,從無到有達成旁人無法想像的目標。

  但時夢不太樂意,她不想再重復寫同一類型的小說了,何況現在市面上有很多跟風之作,什麼《退婚後我成為了大佬》、《從小混混到市長》等等小說。

  而且人總要挑戰自己嘛!

  話是這麼說著,可四月老師最近都愁得掉頭發了……

  時夢咬著筆頭思索,現在然偵探小說的要素齊全了,可她到底想寫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哪?

  只是單純地構造案件,跟讀者比智商;還是更加注重人性的挖掘,借此諷刺一些社會的現實?

  唉,沒有靈感啊!

  時夢嘆了口氣,瞄了一眼時間,居然已經12點了。

  反正也寫不出來,還是明天繼續構思吧!

  網癮少女卯月時夢把筆一扔,熄燈鑽進了被窩裡。

  ……

  第二天又是上學日,時夢帶上了痛苦面具。

  冬天已經來臨,每天的起床都是一件艱難的任務,被窩和房間簡直是異度空間,她根本不想踏進那個冰冷的世界裡。

  然而今天輪到她做早飯……

  自認是家裡老大的時夢從被子裡伸出手,把衣服扯進被窩,在裡面窸窸窣窣地換好了校服。

  為什麼,大冬天的,霓虹的女學生還要穿短裙,這合理嗎?

  恨不得套上兩層秋褲的時夢瑟瑟發抖著。

  她做了簡單的雞胸肉三明治,沒錯,又是三明治,等芥川兄妹出來後,三人吃完又喝了杯牛奶,便出門了。

  東京的街道開始帶上幾分冬季的冷肅,兩旁的樹葉快落光了,只有稀疏的幾片還頑強地掛在枝頭,時夢哈了一口氣,白霧很快消散在空氣裡。

  大清早的,來往行人多是上班族和學生,時夢邊走邊觀察著周邊的一切,突然看到令她有些惱火的一幕。

  那邊是隱蔽的小巷,穿著他們學校校服的六個學生,有男有女,圍毆著另一個女孩子,有打人的,有圍觀的,還有哈哈哈說笑著的。

  時夢勃然大怒,她大跨步走過去,怒喝道:「你們在干什麼!」

  她撥開幾個圍觀的學生,扶起那個頭發凌亂的女孩子,拉到身後,全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喂!誰讓你多管閑事的。」為首的男生被呵斥後更加不滿,看到來人是一個美貌少女,更加帶著惡意地伸手。

  來的正好,雖然她體術一般,但教訓幾個學校裡的孩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時夢直接扯過少年伸來的手,一個過肩摔給他摔到地上,又看向剩下的五個學生,想著要不要一起教訓了。

  她還沒有出手,那五個學生就被跟過來的芥川龍之介用體術放到了,她還看到羅生萌偷偷絆倒了幾個,小銀非常老練地在巷子口望風,

  芥川下手可比她狠多了,為了不厚此薄彼,時夢在為首的少年身上補了重重一腳。

  但倒地的幾人抬起的眼睛裡仍有不滿,還叫嚷著:「你有本事就去告老師啊!」

  時夢氣得半死,准備再揍一頓,這時……

  「小春已經錄下了所有事情的經過。」巷子口走進了一個黑發黑眸的女孩,她舉起手機示意,「我是綠中女子學校來立教交流的學生,現在我已經有了你們欺負人的證據!」

  三浦春撂下話來:「接下裡的時間裡我也會走這條路,別再讓我看見你們欺負人!」

  時夢在一旁聽完,忍不住為這個新來的女英雄點了個贊!

  ……

  之後她們沒有多管這六個學生,扶著挨打的女孩出去了。

  「你是哪個班的?」

  女孩子沒有回答,她依舊沉默著,不抬頭也不看時夢四人。

  時夢沒有繼續問話,不想給她造成更多的壓力。

  三浦春拍拍她的肩膀:「小春回去就把視頻傳給你,你可以把它交給老師或者你信任的人。」

  女孩子不說話,過了很久才輕輕說:「老師不會管的。」

  時夢和三浦春對視一眼,眸中都露出了無奈。

  「也許有的老師不會管,有的老師卻願意去管這件事。」時夢低聲道。

  而小春的聲音很清脆:「視頻小春還是交給你,由你自己來選擇。」

  她們一路把女孩子護送到了班級裡。

  從女孩的教室走出來後,時夢和三浦春交換了姓名,她也得知,三浦春是綠中學生會和體操部的骨干,來這邊參觀交流的,為其一個月,以後應該會在立教上高中。

  兩人簡短交談了幾句,不由對對方產生了好感和些許親近,小春聽說了時夢跳級的想法,還主動提出幫她補習,時夢自是點頭應好。

  她們約好每天午休時間在天台相見。

  ……

  而等時夢回到自己的班級,她想著那個被欺負的女孩,不由得留心起來:她的身邊,究竟有多少校園暴力在發生著?

  她看到班級的後門處,有幾個男生在譏諷推搡一個唯唯諾諾的男孩子,周圍人冷眼旁觀著,或許還有人在背後嘲笑。

  這是不是也是另一種暴力的形式?

  為什麼她之前從來細心留意過?

  也許她也是校園暴力的一員,有時候,不關注也是一種另類的傷害。

  而她現在有能力去制止這件事情。

  但是,這對她沒有好處……

  時夢竟然開始糾結了,她在糾結著要不要去做那個——制止的人。

  可是……

  時夢對自己說,如果今天她視若無睹了,那麼今後的日子裡,她會對很多的事情習以為常,直到最後,變成一個沉默的施害者。

  而她一點也不想成為那樣子的人!

  同桌野崎枝子突然看見卯月同學推開椅子站起來,以一種無比帥氣的姿態,走到了教室後門。

  「你們在干什麼,可以讓我加入嗎?」少女嘴角帶著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啊……卯月桑!我們,我們在和福島君說笑哪?」幾個男生嘻嘻哈哈的,試圖遮掩著。

  「那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時夢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我對你們侮辱別人的話,很感興趣。」時夢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們應該也不介意,我嘲笑嘲笑你們吧!」

  幾個男生在她氣勢壓制下,落荒而逃,時夢沒有繼續,點到為止。

  然而那個懦弱的少年沒有反應,他就那樣沒有存在感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時夢一瞬間覺得很無力。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想剛才那個女孩,想她的沉默和忍受,想她在這之後會不會被報復……

  想現在這個男孩子,想他之後在班級裡該如何生活,想他從未抬起的頭……

  施暴者自私自傲為非作歹,受害者習慣忍受不去反抗,圍觀者冷眼旁觀怕引火燒身,成年人不想管事,清醒者無可奈何……

  還有社會和家庭對校園暴力的不重視。

  時夢有點知曉下一篇小說要寫些什麼了。

  就寫一個校園暴力的小團體,最後被受害者報復回去的故事!


第20章

  自從確定好下本小說的主題,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東京也步入新年的氛圍。

  元旦這天,間貫一終於趕了回來,四人在這個沒有暖氣的出租屋裡,度過了來到東京後的第一個新年。

  這也是「時夢」自有記憶開始,在這個世界上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房間裡還有點寒冷,但他們圍著小桌,氣氛確實溫暖又明亮的,桌上是咕咕冒泡的壽喜燒,香味直往鼻子裡鑽。

  說起來,壽喜燒也跟火鍋類似,時夢在心裡暗自比較著,又想到每回輪到自己做飯就是火鍋,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還好沒有吃上火。

  不過轉念一想,大冬天的就要吃點暖洋洋的東西嘛!

  在紅白歌會的背景音樂下,四人吃著鮮美的食材,等吃飽喝足後,時夢對著間貫一伸出了手。

  ?

  間貫一納悶,然後恍然大悟,給她手裡放了個紅包,給兩小只也放了紅包。

  !

  時夢快速收回手,捏了捏厚度,覺得自家貫一哥在外面混得不錯啊。

  然後她又對著他伸出了手。

  間貫一開始上下摸口袋了。

  「哈哈哈哈。」時夢樂不可支,直接拽過了他兩只手,發動了異能力——夢境連接。

  等帶著他在夢境裡逛了一圈又回到現實,間貫一臉上仍然有著止不住的震驚。

  「雪枝,你的異能,進化的方向有點奇怪。」身為一個情報販子,他還從沒聽說過兩個分支異能差這麼多的。

  「也許,夢境也屬於精神?」時夢猜測著,她其實也搞不太懂,不過總覺得和那天遇到的藍眼睛有關。

  女孩轉而想起另一件事,笑得眯起了眼:「你看到我這個異能,難道沒覺得它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嗎?」

  間貫一思索了片刻,驚得站了起來:「你是說,我們可以把紅葉也拉進來!」

  時夢點頭:「但我需要見到本人才行。」

  黑發男人臉上有著止不住的喜悅之色,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行,我們還不能回橫濱,等過段時間,我來安排。」

  於是有了這麼一件大喜的消息後,接下來的氣氛更加輕快,而看到眼前三人染上暖色的臉,時夢不禁從心底裡湧上一陣溫暖和滿足。

  原來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從真正有記憶開始,快滿一年了……

  原來我已經有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羈絆,在這個世界上的錨點。

  時夢掌心合十,在心底許下願望:只希望未來的一年,我愛的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這是她最大也最樸實的心願。

  ……

  元旦就這樣過去了,可生活還在繼續,第二本推理小說,也開始有了雛形。

  以密室殺人為核心,時夢計劃寫一個復雜又離奇的案件,講述一個有關校園暴力的故事,更是一個受害者們的復仇記。

  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能通過這個故事引發的後果,讓讀者們都去關注這個影響惡劣的社會問題。

  【故事的開頭就是當年進行校園暴力的七人小團體長大了,進入社會後,他們有的失去聯系,有的處於人生谷底,有的事業有成……都各有各的際遇。

  但其中兩人突如其來的死亡,給剩下五人敲響了警鐘,一封來自「月季山莊酒店」的邀請函,寄往了余下幾人的手中……

  他們出於各種原因和目的,紛紛決定赴約。】

  時夢設定,這是一個謀劃已久的密室殺人案,所以要把有關的人員,通過邀請信,都聚集到一塊去。

  而「月季山莊酒店」地段荒僻,出入方式只有進山的橋索。在這樣的前提下,所有角色才無法離開,也不能和外界傳遞消息,在一定時間內更得不到外界的救援。

  這樣子,等殺人事件頻頻發生,就可以圈定凶手的範圍,偵探和其他角色,也可以實施自救。

  【等余下的五人陸續到達,他們發生了一些爭執,因為很有可能,寄信的人就藏在這之間,直到酒店經理出面平息了爭吵,把五人各自安排進二樓的客房。

  可等夜深人靜之時,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驚醒了酒店裡的住客,大家紛紛出來查看情況,發現五人組的一員被下毒綁在了椅子上,奄奄一息。

  他的旁邊,還有凶手留下的標記,和先前死亡的兩人一模一樣——

  有人在酒店殺人!

  好在酒店的其他住客中有一名醫生,把他搶救回來了……但他暫時無法醒過來。

  余下的四人嚇壞了,都想連夜離開月季山莊,但更令人害怕的是,不僅酒店的大門被鎖上,唯一離開山莊的橋索也被切斷了,甚至在山上,連信號都沒有!

  他們被困在這裡了!】

  時夢在這個篇幅裡好好營造了一下緊張的氛圍。

  尤其是得知被困後,酒店客人震驚惶恐的心態,以及每個人的反應,她現在的文筆更加老道,描寫的畫面令人不寒而栗。

  【客人們都無法,見夜色已深,只好回到各自的房間,留醫生照顧中毒的病人。

  然而等到大家基本都入睡,又一聲劇烈的墜落聲響起,第一個出來查探的客人發出尖銳的叫聲。

  出來的人都發現,當年的校園暴力小團體之首「紅川圭」,被人從二樓的走廊扔到一樓的大廳——

  當場死亡!】

  嗯,第一個死者出現了。

  就讓「紅川圭」作為校園暴力團體的核心人物,來宣告月季酒店的第一次死亡吧!

  剩下的角色也可以用核心人物引出,這畢竟是一個,「所有人都想殺了你」的故事。

  但是怎麼才能把「紅川圭」從二樓房間避開監控,運到一樓的大廳呢?

  她這畢竟是個密室殺人,殺人凶手總得有不在場證明和作案方式才行。

  時夢對密室實在苦手,准備稍後請求外置大腦的幫助了。

  她可以先安排下各自的殺人動機,這種愛恨情仇的戲碼,時夢非常擅長。

  【此時酒店裡的人更加驚慌失措了,除了剩下沒有出事的三人,床上中毒的一個和照顧他的醫生,酒店裡還有一個精神不大好的女孩,以及酒店的經理。

  月季酒店裡,竟然沒有更多的人了。

  那麼很明顯,殺人的那個人,就在他們7個人之中。

  凶手就影藏在這之間,每一個人看對方,都像是凶手的臉。

  好在這時候,又是醫生站出來安撫了所有人的情緒,准備立刻帶領大家,找到凶手。】

  時夢計劃把醫生設計為這篇推理小說裡的狗頭偵探,也就是讀者的了解案件的視角。

  不過目前看來,醫生的行跡有些可疑。

  然後就是一波關於線索的搜尋,借此還拋出一些每個人過去的事情,讓讀者老爺們理清每個人之間的關系。

  再通過搜尋線索時,剩下幾人的互相指責,引出小團體當年關於校園暴力的惡行,他們甚至導致了一個同齡女孩的死亡。

  時夢覺得,可以跳躍時間線,好好寫寫這一部分。

  【那就是一個很悲痛的故事。

  以「紅川圭」為首的七人小團體,在校園裡橫行霸道、胡作非為,他們有一個自認為很高級的整人手段:就是把一個女生關進屋子裡面,輪流嚇她。

  第一個受害者,正是出現在酒店裡的女孩子,自從那之後,她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在精神病院裡住了六年才出來。

  第二個受害者,是女孩子的朋友,叫做星子,星子有幽閉恐懼症,被關進去之後驚慌失措,逃出來後跌入河裡,沒有救上來……

  直到發生重大慘案,這個七人小團體才遭到了遲來的正義,但一個花季女孩,就這麼永遠失去了她的生命。】

  唉,校園暴力啊,時夢嘆了一口氣。

  沒有建立起完整三觀的孩子,做出的事情才更可怕,他們根本沒有顧忌和道德觀,更加的自我和隨心所欲,導致的後果也可能更慘烈。

  等時夢懷著喪氣的心情構思完這一部分,就開始描寫每個人的殺人動機。

  【其間,在對線索的不斷補充中,以及幾人半真半假的自述,動機開始明了:

  酒店裡的女孩是尖叫驚魂夜的第一個受害者,星子的好友,又有精神病,有足夠的報復動機。

  三人中,「白原游」父親的遺產被紅川圭繼承,且父親死亡那天紅川圭在場,從仇恨和遺產,都有殺人的動機。

  另一人叫「黃島岩」,紅川圭讓他成為七人小團體的背鍋人,後面的生活窮困潦倒,也有足夠的報復動機。

  最後一人名「黑野畫」,當年他的女友在答應求婚後消失不見,死亡可能跟紅川圭有關,因此,他殺人為情。

  而酒店的經理,正是星子的哥哥,他謀劃了多年,准備替妹妹報仇,他計劃殺死每一個人,紅川圭自然在他的死亡名單上。】

  哇,這樣子看,這個紅川圭確實該死。

  在寫完動機之後,時夢還打算在這個謀殺中設一個局。

  也就是,所有人都對紅川圭動手了,紅川圭最後果真也死亡,但他們都不知道對方也動了手,於是互相嫁禍推諉,導致案情更加撲朔迷離了。

  這也可以作為這篇小說的迷惑點,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凶手,所以說話真真假假,偵探就必須在這群謊言中,辨別出真相。

  可以可以,這樣寫,還可以耍個套路,玩弄一下讀者,畢竟每個人都動手了,每個人也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每個人的作案工具在案發現場都能找到。

  就看看機智的讀者們能不能找到最後的元凶了。

  時夢樂的不行。

  但笑著笑著,她覺得……

  這該怎麼寫?玩弄讀者前,她也得想到合適的作案手法啊?。

  連密室都還沒搞定,怎麼去安排後續的劇情發展。

  時夢思索。

  時夢焦慮……

  時夢發出了求救郵件。

  萬能的綾辻君,輪到你出場了。

  快救救孩子!

  ……

  等郵件發出後,在等待綾辻行人的回復時,時夢還登陸了讀者論壇,有一個熱帖,是關於《貧百》的女角色分析:

  樓主用近萬字給每一個出場的女角色寫了長評,稱贊四月老師雖然身為一個男性,但是對女性角色的刻畫堪稱入骨,每一個女角色柔弱的外表下,都有一個堅韌的靈魂……

  在四月老師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她連性別都變了。

  也行吧,時夢沒放在心上,這樣子對她本人的信息也是一個保護。

  底下有很多女讀者瘋狂贊同:

  【「是的!我第一次看到美艷下屬因為找不到工作,縮在膠囊旅館啃饅頭的時候,真的心都麻了……我媽媽之前因為女性的原因被辭退了,這個社會對女性真是太不公平了。」

  「秘書小姐姐也很酷啊,那個溫柔到冷漠的轉換簡直帥的不行…」

  「我沒想到大小姐竟然會去追夢,震撼到我了,但她和青木陽生真的好配啊!」

  「是啊是啊,沒想到他們竟然分手了,我那一章哭了好久,明明青木君那麼喜歡她!」

  「可是大小姐不喜歡,為什麼青木喜歡就要嫁給他……」】

  沒錯,大小姐退婚的劇情也遭到了很多反對,讀者來信幾乎都是抗議、哭訴和威脅,還有男讀者表示要不全收了。

  但是四月老師堪稱冷酷無情,巍然不動。

  不過等男主角商業水平又到達了新的高峰,寄刀片的人也不多了,還有人給《貧百》寫了同人。

  一個男作者寫得,給青木陽生天降了一個溫柔貌美、性格體貼、大和撫子式的美人……

  時夢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所以,你到底帶入了誰?

  ……

  沒多久,綾辻行人傳回郵件,答應她的邀請,他們約在周五的放學後,還在上次見面的那家咖啡廳。

  時夢希望綾辻君給力,她已經想推理想得頭都痛了,讓她寫人物關系可以巴拉巴拉寫出一大串又酸爽又帶感的劇情,但是叫她設計一個密室也太為難她了。

  她也沒有在密室裡殺過人。

  哪怕在夢境空間模擬,也得有這些知識儲備才行。

  這麼說起來,她可以在夢境中把酒店建起來了,等綾辻行人幫忙設計好後,在空間裡完美復制一個,還可以把芥川他們叫進來耍耍。


第21章

  很快就到了周五放學,時夢和芥川兄妹交代了不用等她吃晚飯,獨自一人赴約。

  咖啡廳和以往一樣幽靜,客人不多,而綾辻行人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

  他穿著米色鬥篷狀風衣,帶著黑色的皮手套,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的,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煙鬥。

  而旁邊的靠背椅上,依舊擺著一個精致的人偶。

  人偶似乎,還換了一件衣服?

  綾辻君好像一個二刺猿手辦宅哦,時夢暗戳戳吐槽道。

  但她根本不敢說出來,通過這段時間的郵件聯系,她深刻感受到了綾辻行人這個人的毒舌和不留情面。

  她已經好幾次被對面鄙視到破防了。

  這都是為了她偉大的事業……為了小說,她忍……

  時夢推開了咖啡廳的玻璃門,剛滿15歲的女孩子正處於抽條的年紀,穿著略顯緊繃的校服,雖是素顏朝天卻顯露出了原本的好模樣,長發攏順了扎在身後。

  她手上拿著厚厚的筆記和圖紙,在店內環視了一圈,腳步輕快地朝綾辻行人走去。

  兩人簡短打了招呼,都不是什麼拖拖拉拉的人,便沒有多做寒暄。

  時夢站起身,把繪好的圖紙鋪在桌面上,紙張很大,有好幾頁,占據了大半張桌子。

  綾辻行人挪開咖啡杯,也起身端詳著地圖布局。

  這是案件發生的場地,紙上劃出了一個個房間,沒有很明確的標注,似乎繪圖者本身對布局還存在著猶疑。

  「這個故事發生在酒店裡?」雖然是問句,但綾辻行人語氣肯定。

  「是的,酒店有兩層,這個是發生密室殺人的房間,這個是死者。」時夢點著一樓地形圖大廳中央的,一個線條扭曲、吐著舌頭的火柴人。

  「死者住在二樓的房間,離大廳很遠……」時夢給對方介紹著目前酒店的布局安排。

  「我現在缺少的是,該如何讓凶手殺完人後避開監控,把死者運到一樓的大廳?」她又開始苦惱了。

  綾辻行人聽完,眼中流露出了興味之色,竟然還有監控的設定?

  而且看來監控視頻不能被替換,那麼走廊上發生的所有事件都能被得知。凶手既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房間殺人,還要把人從二樓走廊扔到一樓大廳,最後還要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暗自思索片刻,又用手比劃了地形,還取過時夢的水筆在上面寫劃和修改。

  當時夢沿著他修改的筆跡,看見所有的房間被一分為二,外圍的一圈又被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回」字型環繞。

  她恍然間明白了綾辻行人的想法:

  「用密道!」

  時夢被這個設計驚艷到了,沒錯啊,要想避開監控,那可以走另外一條路。

  在這條密道的基礎上,她思路順暢起來,又開始修改起原先設定的殺人手法來,既然有密道的存在,那麼很多沒有辦法實現的手段都可以用上了!

  而綾辻行人修改完地形圖,從咖啡桌對面的位置起身,坐到了少女的身邊。

  然後拿起小說之前已經寫完的部分,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

  ……

  等時夢終於把稿件修改完,綾辻行人還在一旁閱讀著。

  她沒有打斷對方,觀察起坐在她對面的人偶來:留著黑色的姬發,穿著一條艷麗的紅裙子,外表精致,眼睛空洞。

  ——有點詭異得好看。

  這時,綾辻行人翻完了小說,時夢開口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綾辻轉頭瞥了她一眼:「見崎鳴。」

  看完小說的綾辻行人很驚訝,雖然之前的聊天裡就對這個案件產生了興致,但他得承認,這個故事真的寫得很好,很沉重也很復雜。

  人物之間的關系設置更是令人拍案叫絕,哪怕推理部分寫的一般,可瑕不掩瑜,整體已經很精彩了。

  「你這本小說寫得很好。」

  ?

  她幻聽了?

  時夢震驚,扭過頭看綾辻行人,幅度大到帶動了桌上的圖紙。

  綾辻行人表情不愉,有點後悔開口稱贊了,她這是個什麼反應,他難道不能開口贊美別人嗎?

  「咳咳,謝謝,一般般啦!」她淡定地回答。

  但不得不說,受到綾辻行人贊美的時夢內心暗爽得不行,忍住不把這種嘚瑟的表情顯露出來。

  果然,這種毒舌的人的稱贊才更令人愉悅啊!

  「所以說,你就是作者四月。」綾辻行人對她更加感興趣了。

  據他對時夢的側寫,她不是東京人,來自混亂地帶,逃避禍事至此;少時營養不良、生活貧苦、沒有家人,很大可能就出自貧民區,那麼來自橫濱的可能性更高了。

  而近段時間家中有大筆進賬,也有了一起生活的親人朋友,再加上剛才的小說,用詞和大火的四月老師很像。

  沒想到,寫出《貧百》這樣一本小說的,竟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那也可以知曉為什麼主角前面的貧民生活如此真實了,看來正取材於本人。

  一個年歲不大的女孩,能帶著同伴一路從貧民窟走出來,除了運氣,肯定也有一定的能力。

  是異能力?還是咒術師?

  綾辻行人想起上一次咖啡館的殺人事件,她僅憑感知就判斷出了凶手。

  ——應該是某種情緒感知或者殺意感知的異能力。

  時夢被他打量得毛骨悚然,她的精神力還在不斷地發出警報。

  這種感覺很微妙,沒有惡意,但知道自己正在被探知,正在被分析。

  讓她有點忍不住,想使用異能力去保護自己。

  她在想,要不要試試,更深層次的精神感知,那可以探究人的本質。

  不,還是算了,時夢暗自搖頭。

  精神本質並不能判斷善惡立場,更不能推斷一個人的行為了。

  每個人都是善與惡的集合體,都是復雜的。

  她回答了綾辻的問題:「是的,我就是四月,這是我的第二本小說。」

  這也沒什麼可瞞的,時夢不愛提這件事情,一是想省一些不必要麻煩,二是橫濱的遺留問題還沒有解決。

  對了,說起麻煩,不知道綾辻君,是不是也遇上了什麼問題?

  她總覺得那天咖啡廳他不站起來破案,是另有原因。

  畢竟,當時的情緒感知中,他的心情——不太高興?

  「綾辻君,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過當然了,你可以不回答!」時夢補充道。

  「嗯……那天咖啡店裡,為什麼,你不願意去說明真相?」

  她總覺得,不光是案件很簡單的問題,而且案件也不算簡單吧,只是相對於綾辻君而言。

  如果沒有找到明確的證據,警方也需要更多的時間排查。

  似乎有更深層的原因,導致了綾辻行人很少願意主動去破案。

  可是,時夢忍不住觀察他的表情,這段時間交流下來,綾辻君似乎,很喜歡推理啊!

  綾辻行人沒有立刻回答。

  他靠著椅背點燃了煙鬥,呼出一縷輕煙,等煙氣漸漸散去,他才有些倦怠地開口。

  「因為被我指認的凶手,都會迎來自己的死亡。」

  他給了女孩一個輕飄飄的視線:「我是個——殺人偵探!」

  一時間時夢心頭轉過了好幾個念頭:

  她一會想,他說得好像是真的。

  一會覺得,怎麼看起來還挺帥的……

  一會兒震驚,竟然還有這麼bug的異能力!還是因果系的異能!

  過一會兒又慶幸,還好還好,現在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用擔心自己某天突然暴斃。

  等等等等,他們是朋友了吧?!

  時夢提著心髒仔細觀察綾辻行人的臉,有點緊張,但看到對方赭紅色眼睛裡如出一轍的鄙視,內心又有點放松。

  嗯,我和綾辻君,絕對已經是超級要好的朋友了。

  說起來,雖然每次綾辻君都會諷刺她的智商,但她問的所有問題都有好好回答哪!

  時夢內心慶幸。

  對了,所以說,既然他們都已經是超級要好的朋友了,綾辻君還告訴了她這麼重要的異能情報,那麼她完全可以拉他一起進夢境裡搬磚啊!

  小伙伴就要一起打游戲!

  而且有個建密室的專家,實景還原起來,不是更方便了嗎?

  時夢一邊想著,一邊擺出一副正經的臉,朝著身旁坐著的綾辻行人,語氣嚴肅地開口。

  「綾辻君,我接下來對你做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害怕。」

  綾辻行人挑眉,完全不按照設想的反應來:「你要對我做什麼?」

  「不,你應該回答,我受過專業的訓練,是絕對不會害怕的。」

  綾辻行人無語地看她……

  說笑過後,時夢探過身,輕輕地把一只手搭在了綾辻行人的頭上。

  夢境連接的等級還是太低了,要不是怕對方不好意思,她恨不得兩只手抱住他的頭。

  她發動異能力,揮去所有雜念,讓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

  異能力——夢境連接。

  她仔細感知著,慢慢的,在她的視角裡,屬於綾辻行人的那顆金色星辰,亮了一下。

  「好了。」過了一會兒,看他的表情都有點不自在了,時夢連忙把手收回來。

  「這是什麼?」綾辻行人快速開口,「你的異能力?」

  但時夢沒有回答,女孩眨了眨眼,眼裡還帶著輕快的笑意:「暫時保密。」

  「但你千萬不要害怕,我是不會害你的!」她又打了個包票,站起來拍了拍綾辻的肩膀保證。

  ……

  等他們聊完回到家中,竟然已經是深夜了,時夢稍作休整,安然沉入夢鄉。

  她進入夢境空間,來到了那片彌漫著的、朦朧的星河。

  深藍的背景下,無數的星辰閃耀著、重疊著,其中的四顆似乎和她有著隱約的聯系。

  每看到這一幕,時夢仍會感到沉醉,她靜靜地享受這獨屬於她的風景,去描繪著每一顆星星……

  咦?那邊的一顆星星,是怎麼回事?

  只見距離她的不遠處,有一顆奇怪的星辰,與其他的星星不同,他的周圍還隱隱散發著光暈,吸引著她過去。

  當時夢用精神力觸碰的時候,兩者竟然還產生了特別的呼應和波動。

  真的很奇怪啊,但她看了半天都找不到頭緒,只能先放到一邊了。

  她伸出手,遙點下午建立聯系的金色星辰,把綾辻行人拉進了夢裡……

  而在另一間只開著台燈的房間裡,綾辻行人這個點還沒有睡,他把煙鬥和見崎鳴擺在桌上看得到的地方,理著圖紙,進一步完善那個密道。

  暖黃的燈光將四周的物品和桌子表面照得光影浮動。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琉璃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憑空湧現,來不及反應的,一下子把他淹沒了過去……


第22章

  被光吞沒的綾辻行人很快冷靜下來,發現自己到了一個超出想像的地方,這裡充滿著奇妙的色彩、玄妙的風格、瑰麗的風景,不符合常理的物理規則,以及……

  他穩穩地站在雲上,一覽無遺地看著正底下的世界。

  平地而起的巨大金字塔型方塊,用淺綠到墨綠塗滿,這代表著一座山。

  一幢富麗堂皇的酒店佇立在其上,酒店整體呈金白二色,正立面是拱形的大門,牆面上鑲嵌著紅藍色有著細碎花紋的窗玻璃,那是現實中難以想像的色彩,光影在這之間交織著。

  綾辻習慣性地摸向原本插在腰間的煙鬥,摸了個空。

  來這之前,他把煙鬥放在桌上了,那陣潮水般的光芒,只帶上了它淹沒的部分。

  而且見崎鳴也不在,綾辻行人感到很不習慣。

  「你可以出來了。」

  「duang!」

  天空一聲巨響,綾辻腳下一空,踩著的雲悠然變成霧氣消散,他失去了平衡,卻沒有突然掉落的恐懼感,一陣淺色的風輕柔地托起了他。

  他就像是乘著無形的滑梯,一路順溜到了酒店的正大門前。

  「唉!」時夢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身旁,嘆了口氣。

  「我本來還想擺點鮮花拼幾個字迎接你的。」最好還能變大生長,長到天上連接雲層,綾辻君就可以踩著花瓣下來,像童話裡的公主一樣。

  「但是時間太短了。」她的構建水平還不夠啊,時夢可惜的想著。

  「不用了,這個迎接已經夠驚喜了。」綾辻表示拒絕。

  他是真的從驚嚇再轉到驚喜的,那陣光芒太猝不及防了,哪怕時夢打了包票,仍讓人心驚膽戰。

  不過這個世界,確實很夢幻。

  「這是哪兒?你的夢境?還是特殊的空間?」綾辻行人猜測著,有些興致勃勃地參觀起來。

  「是夢境空間,既是夢境,也是空間。」時夢強調,她認為自己的異能遠沒有那麼簡單。

  接著,她指向正前方的月季酒店:「快看,這個酒店,就是圖紙上的那個。」

  她解釋道:「酒店的主體有兩層,最頂上是平台層,就是我小說故事發生的地方,我帶你進去看看。」

  時夢邊說著邊像個開酒店的大老板,手指一揮遙控打開了大門,開始給投資商介紹起來……

  她帶著綾辻進入了酒店,並詳細地介紹了每個角色對應的房間,可惜時間太短了,目前密道還沒有完全建成,只大致有了個概念。

  兩人一邊聊,一邊游覽起這個巨大的酒店,繪測起每個房間的面積和距離。

  在死者房間裡,二人還開始推演起密室殺人的劇情來。

  時夢講述劇情,綾辻在一旁補充細節。

  反之,綾辻講案件手法,時夢做旁白展示人物心理。

  他們甚至還模擬起了六個犯罪嫌疑人的作案過程!

  時夢取出了8個簡易人偶,那真的是很簡陋,就像長胖了的火柴人畫上表情,頭頂上寫著各自的名字,代表凶手的火柴人臉上畫了個大叉,唯一的女木偶綁上了一塊紅布。

  綾辻又無語又興奮又嘲笑地拿過那個代表狗頭偵探的、笑容詭異的人偶,自己的表情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就像兩個毫無負擔的殺人狂魔,警察重點盯梢的犯罪分子,提出一個個又恐怖又血腥又天馬行空的想法,一個比一個來的起勁。

  時夢獲得了很多靈感,她相信,如果用在小說裡,一定會讓劇情更精彩。

  「對了。」等整個案件模擬完,綾辻還意猶未盡,他比劃了一下整個大廳。

  「如果酒店二樓有密道的話,房間整體就縮小了,那麼一樓的大廳有沒有同樣的密道。」綾辻提出了他的想法。

  ?

  時夢開始思考起來,確實,一二樓的整體空間是一樣的,可二樓多了密道,一樓需不需要也設計一個特殊的布局哪?

  她想起剛才他們討論出的一些手法,都很高能也很復雜,但是小說的角色篇幅畢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把所有有趣的手法都用上。

  那麼……

  或許,這本小說。

  可以成為一個系列作。

  她可以寫一個推理系列啊!

  甚至小說的第二部,就發生在這個酒店!

  「行人,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綾辻行人發現稱呼變了,他挑了挑眉,認真聽著女孩的新點子。

  「一樓,酒店的一樓,有一個隱藏的空間!」

  「那不是密道!」時夢來回踱步著,嘴裡念念有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對對,酒店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些人哪?還有更多的角色沒有出場……」

  「那可以是秘密的空間。」

  「一個不為人所知的——監.禁室!」

  沒錯,時夢剛剛產生了一個絕妙的靈感,她覺得,這個案件還可以繼續展開。

  《月季酒店(下)》:

  【等一個死者的劇情結束後,所有人還是無法離開酒店,只能被困在這裡。

  他們把凶手綁了起來,各自心懷鬼胎地回到各自的房間……

  深更半夜,大家都很疲憊,可是殺人的劇情還在展開。

  在一間沒有被打開的二樓客房,半夜卻有好幾個人鬼鬼祟祟地潛入,直到有人發出了動靜,又驚起了酒店裡所有精神緊繃的人們。

  余下的活人又紛紛聚集到一起,他們發現:在這一間本以為沒有住人的客房裡,竟然還有一間隱藏著的、被從裡面反鎖上的套房,連密道都無法進入!

  他們撞破了套房門,而在裡面的房間裡,有一個剛死去不久的中年女人!】

  是的,這家酒店,就是這麼特殊!

  時夢跟綾辻說完,也開始懷疑這家酒店到底是什麼性質了,什麼密道、密室、暗道、隱藏房間……

  這個山莊真的不是什麼秘密研究基地嗎???

  她梳理著劇情:死去的女人,正是醫生多年未見的母親!

  這也可以解釋醫生與第一部的案件無關,卻偏偏出現在這裡。

  而且新出場的人物可以跟第一部串聯,那麼很多角色也可以不必死了。

  比如說,第一部因為遭受校園暴力而死亡的星子,她還活著!

  時夢靈感迸發,和綾辻行人講述了她關於系列作的設想!

  「所以說,這個女人,也死於密室謀殺。」

  綾辻來了興趣,這個密室更加封閉,該怎樣才能在一間反鎖的套房裡隔空殺人?

  兩人討論著,房間在不斷地推倒重建,劇情也隨之不斷修改著。

  「對,甚至我們可以把殺人的原因,設計更離譜一些!」她說起自己擅長的方面,眼眸裡倒映著窗玻璃透進來的光,璨若星河。

  「靈魂互換!死去的中年女人是生物科學研究專家,研究的正是腦部靈魂互換。」

  「那麼有了這項技術,每一個人的身體裡都可能不是他本人,而是其他的人——一些以為不相關的人,一些被認為死去的人。」

  他們順著這個思路暢談起來,兩人皆是各自領域的高手,一聊起推理,到處是靈感的火花在碰撞。

  直到綾辻行人的腦袋開始一抽一抽地疼,精神疲憊,才不得不結束了今晚的夢境之旅。

  但是下部的故事還沒有結束,酒店還沒有完善,他們相約明晚再見!

  ……

  時夢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一次簡單的夢境模擬,竟然讓整本小說推倒大修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白天,她繼續構思著劇情並碼字;晚上,綾辻行人被邀請進入夢境裡,一比一還原密室。

  由於綾辻的異能無法操作,所以他也是用意念加上比劃造物的。

  最開始捏出來的東西比時夢的還醜,被她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但隨著技能熟練起來之後,綾辻憋著一口氣,努力磨練技術,之後帶著他構造的物品動不動就在時夢面前晃悠。

  幼稚鬼!時夢怒視。

  然後她也開始瘋狂練習造物,那幾個火柴人終於有完整的身體了!

  兩個人都不顯露聲色,就把自己的成果擺在對方看得到的地方,無聲地炫耀著!

  ……

  夢境裡月季山莊酒店就快要竣工了!

  第二部的劇情也飛速完成著。

  【原來這個死去的中年女子多年來,一直在月季酒店隱藏的密室裡,運作了一家非法的實驗基地,酒店只不過是個幌子。

  她用一些年輕人的身體做實驗品及商品,和富豪、政客、有權有勢的人進行靈魂互換的交易……

  而星子當年沒有死,她被中年女人救了,中年女人拿自己和星子試驗了第一次成熟的靈魂互換技術,想獲得一個年輕的身體。

  結果沒想到,星子比她先醒過來,快人一步,把她關進一樓的監.禁室,接手了她的技術和實驗。

  中年女人實際上就是本以為死去的星子!】

  沒錯,星子也是個生化學小天才,她想利用這個靈魂互換的技術,對傷害她的七個人報仇,也用這個技術,救回她得了癌症的男友!

  嗯,患了癌症的男友也在酒店裡,這樣子,酒店裡影藏的人就更多了。

  這些都可以埋一些線索在第一部裡面,讓某些角色出個場,來混淆劇情,但不能提得太明顯,也不能太干擾第一部的破案。

  就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在第一部裡就看出這些彩蛋,時夢非常期待!

  【這6年裡,星子用這個技術,和很多有權勢的人搭上了關系。

  七人中,「白原游」的父親正是個富豪,他選中「紅川圭」作為互換的身體,所以把遺產繼承給了他。

  但是星子,卻把他換進了自己的兒子「白原游」的身體,所以那個病房裡,「紅川圭」殺死的富豪,實際上是「白原游」!

  ……】

  時夢越寫越激動,這個靈魂互換技術,讓死亡都變得撲朔迷離了,真正死亡的人難以確定,也讓後續的推理更難進行。

  而且光知道有靈魂互換還不行,究竟發生了多少次互換,誰和誰交換,都需要證據去一一證實。

  得知凶手是星子還不行,星子在殺人前還進行了一次靈魂轉換,就藏在嫌疑人當中。

  當所有人得知,這個進行匪夷所思的滲人實驗的研究者就坐在身邊,會不會毛骨悚然。

  這還真是一個神奇的酒店啊!

  有換腦技術在手,星子真的只差一步,就實現「完美犯罪」;只差一步,就可以圓滿報復酒店裡的所有人,然後改頭換面逃出升天……

  時夢寫到這,深深吐了一口氣。

  這個故事,就以這個發生的場景作為標題,就叫做——

  《月季酒店》吧!


第23章

  隨著《貧百》迎來大結局,在讀者的期待和戀戀不舍中,男主角青木陽生終於成為了全國的首富!

  論壇上,關於《貧百》的討論是一篇接著一篇,除了人物分析、劇情討論,最近很火的一個話題是:「如何在當今社會成為百萬富翁?」

  排行前幾的回答除了一些沙雕網友用彙率玩梗之外,還有用《刑法》舉例的……

  數不清的答案從各種角度分析著成為富翁的可能。

  他們通過對當今富豪的舉例,分析他們的發家史,最後得出的可能性是:有機會,但極少!

  成為富豪這件事情,對於普通人來說真的太難了,真的可以說是只有夢裡才可能成為現實。

  更多的是,有錢人生下來就很有錢,如果你一出生,發現自己沒有錢,那這輩子就很難會再有了。

  而從無到有成為一個富翁,就是把這個不可能變為可能,這大概也是《貧百》受到追捧的另一個原因。

  因為這個白手起家的過程,四月老師寫得太真實太靠譜了!

  在小說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有從事證券的讀者以寫論文的認真態度,分析青木陽生的金融投資手段到底有沒有可能成為現實,最後給出的結論是:有一定的運氣成分,但按照書中所寫的,青木陽生確實是個金融天才!

  這導致現在四月老師的人設更加撲朔迷離了。

  有人說是金融大佬跨行寫小說;有人說四月老師是個年過七旬,結過好多次婚的豪族子弟,不然為什麼女角色描寫的這麼好?

  還有人說這只是作者本人的幻想,四月老師就是來自貧民窟的,但不是富豪……

  時夢真的看得目瞪口呆!

  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表情了。

  而隨著感情線的BE,男主角保持著單身狀態孤獨到了大結局。

  沒想到,反倒更受一些女讀者的青睞,在年底的角色排行榜上:「青木陽生」榮獲最想嫁的男人榜單第一名。

  誰能想到,青木陽生現在的個人論壇粉絲數比四月老師本人還多!

  嗯,可以理解,相比一個糟老頭子,還是接地氣的高富帥更受人歡迎吧!

  時夢心塞。

  不過《貧百》是真的火啊!不知道橫濱的小伙伴們有沒有看到這本小說?中也現在在羊過得怎麼樣?

  時夢有點懷念地想著。

  ……

  另一邊的橫濱文學社,松浦編輯現在走路都帶風,《貧百》的爆火讓他的事業蒸蒸日上,一手挖出四月老師這個寶藏作者更是讓他充滿了成就感。

  而且最近又有兩個好消息讓他合不攏嘴:

  一是《貧百》的出版事宜非常順利。

  二是四月老師的接檔文已經有了新的消息。

  他剛才收到四月老師發來的新小說《月季酒店(上)》的前半部分。

  不過,松浦沒想到老師竟然選擇了推理小說這個題材,他不是沒有勸過,目前市面上的推理小說,或者說整個驚險神秘類小說都屬於小眾流派,關注的讀者真的不多,也沒有什麼優秀的代表作品。

  四月老師貿然選擇這個題材,真的能夠留住因為《貧百》而來的讀者嗎?

  松浦文一有些擔憂,他點開傳過來的文稿仔細閱讀起來,沒想到,開篇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這是一封來自月季山莊酒店的邀請信……】

  ……

  現在距離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好久,編輯們都陸陸續續收拾好東西回家了。

  松浦文一根本沒有意識到辦公室裡只剩他一個人了,直到一陣雨聲打破辦公室的寂靜,他才從沉浸中反應過來,隨之陷入了一陣又激動又驚恐的情緒中……

  整間空蕩的辦公室裡,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外面的雨嘩嘩得下著,白熾燈下只有松浦文一一個人,燈光微微跳動,帶動眼前的光也明一下暗一下的波動。

  但明明是有些令人恐懼的環境,不,或者說,是小說裡的恐怖氣氛讓熟悉的辦公室都變得可怕起來。

  松浦文一內心卻有另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天哪!四月老師真的是太神了,他是怎麼想出這麼絕妙的劇情的?為什麼小說只傳過來半本?

  殺人凶手到底是誰?他究竟為什麼要把這群人聚集到一起?剩下的人能夠活著出去嗎?這個酒店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松浦文一急得掏心撓肺,他一邊有些著急地想趕緊回到安全的家裡,一邊又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了,他迫切地想知道真凶到底是誰,「紅川圭」是怎麼離奇出現在一樓大廳的!

  但是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他「噠噠噠」的瘋狂打字,連著給四月老師發了好幾封郵件,希望老師明天看到的時候能及時把後半部分傳過來,沒顧上收拾東西,提著公文包趕緊跑了。

  ……

  時夢是只給松浦編輯發送了《月季》的前半部分,她對自己的小說有信心,但是對市場的底氣不太足。

  想先通過編輯的反饋,再來評估一下這本小說的水平。

  在《貧百》的完結後,時夢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雖然與文壇現下的大部分作品相比,她的文筆不夠含蓄凝練,也沒有時下人們在文裡的華美辭藻,這也是很多文壇前輩批評的一點。

  但也正因為這個特點,她的行文流暢、節奏緊促,劇情的設計更是讓人拍案叫絕,更容易被普羅大眾所接受。

  且出場的人物都性格形像鮮明,有各自的特點和追求。

  男主角青木陽生出身貧民窟,所以哪怕後面成為了富翁,也顯得很接地氣,因此受到人民群眾的喜愛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這本《月季酒店》,就繼承了四月老師一貫的精彩劇情和鮮明人設。

  時夢希望用這種不斷高能的劇情設計吸引更多的讀者,來把她想表達的事情都表達出去。

  最好能讓更多的人來反思校園暴力這個不怎麼被關注的社會問題。

  把所有醜惡的行為,都暴曬在陽光下!

  ……

  第二天,看到松浦文一反應的時夢松了一大口氣,連閱盡千帆的老編輯都這麼看好,看來她這本小說的開篇,應該是沒有多大的問題了。

  她放心地把後半本傳了過去,和時刻在線的松浦編輯聊起了後續。

  松浦文一本著身為編輯的職業道德,才沒有立馬翻看起來。

  「所以,四月老師是准備寫一個系列作?」

  「是的,我准備設定一個特殊的城市——百合市,在這個以鮮花命名的城市裡,經濟科技發達,但治安極差、犯罪率極高,充斥著各式各樣的連環殺人犯和犯罪天才!」

  「但這個城市也有其獨特的文化,有一群偵探維護著法律和秩序,也通過各自的方法鎖定凶手、偵破案件……」

  而且作為一個架空城市,就可以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設定:像是本市的特產偵探啦;層出不窮的變態罪犯啦……

  以及關於人怎麼死也死不光;犯罪現場總有偵探;警察老是最後出場;所有的地標建築都以鮮花命名……

  還可以解釋為什麼會有靈魂互換這種不科學手段出現。

  反正最終解釋權在四月老師的手裡。

  除此之外,關於「百合市」,她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她想——做游戲。

  這個念頭已經在她的腦子裡盤旋許久了,應該說,自從她第一次進入夢境空間,捏出第一個小房子之後,內心就有著隱隱的衝動:

  她想把這個奇妙的世界,分享給更多的人。

  在時夢的腦海裡,就有這麼一個繽紛多彩的世界,這裡有許許多多瑰麗的幻想……而她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讓更多的人知曉這個世界的魅力。

  游戲,就是她選擇的載體。

  她希望能做一個冒險游戲,一個集密室、推理、驚悚、扮演於一體的沉浸版探險游戲;也想做一些充滿著奇特幻想的收集游戲;甚至是小型的放松娛樂游戲。

  還有,能夠多人在線的大型角色扮演游戲……

  而系列作——百合市,就是她夢想啟航的第一步,作為這個探險游戲的背景,那些偵探和嫌疑人,就可以讓玩家參與扮演,通過對線索的搜尋,最後查明案件、找到真凶!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時夢的未來計劃本上存在的問題,真的是太多了。

  首先就是,她設想能做成夢境世界的那種全息虛擬游戲,但別說目前的科技水平做不到,哪怕以她的異能為基礎,就很有很多的問題亟需解決。

  一是她的服務器,目前只能穩定在線3個人,多一個都不行,沒一會就會被卡下線。

  好在時夢的異能在一天天升級,總有一天能夠做到多人進入,穩定在線。

  只是那個未來,現在看起來還很遙遠……

  二是構造物品的時間問題和質量問題,如果光時夢一個人每天不吃不喝不睡地趕工,等能夠完美建成一個虛擬游戲,估計隔壁貫一哥的孩子都能出門打醬油了!

  總不能十年建一個游戲吧!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從當下的主機游戲入手,以現有的科技水平,來制作自己想要的——網頁游戲。

  那麼更大的問題來了。

  她沒錢……

  這也太真實了!

  還住在出租屋的時夢腦袋磕上了桌子。

  不過她立馬抬起頭,沒事,《貧百》的出版分紅馬上就要到賬了,還有《月季》的稿費,再過不久就能寬裕起來了!

  那也不夠啊!

  她開公司做游戲總得招幾個員工吧,不然光憑她自己,是無法完成制作的。

  至於游戲,還是先策劃完成幾個簡單的獨立小游戲,花費的也稍微少一些。等打出名氣後,再考慮大型游戲的制作。

  在這之前,她得想辦法多賺點錢。

  話說寫《貧百》的時候,為什麼她寫起商業管理、金融證券領域如此得心應手?時夢暗自忖度著。

  這是「時夢」的知識……

  嗯,等分紅到賬,她知道自己該從哪一方面下手了!


第24章

  這段時間,夢境裡的月季山莊酒店就在五個人的努力下完善著。

  五個人中,間貫一參與搭建的部分不多,原因很明顯,因為他是個夜貓子,而現在的夢境還需要夢境之主的穩定,才能邀請旁人的進入。

  加上間貫一的情報工作危險性高,很難讓自己完全處於安全地帶,若是時夢把他的精神拉進夢裡,那他只有一具空蕩的軀體在現實了。

  所以間貫一要進入夢境,會在入睡前提前跟她說好,然後時夢會在約定的時間拉他上線。

  這點綾辻也是一樣,若是今晚有事,需要打電話跟她說,時夢設置了特殊鈴聲,確保自己能被叫醒。

  唉,如果夢境連接能有拒絕或接受模式就好了,不然總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不過它也有極大的優點,就比如有了夢境,他們相當於有了一個更加隱秘的聯系方式,關於一些情報上的交流也更加便捷了。

  而雖然五個勞動力裡廢了一個,但在包工頭卯月時夢的壓榨下,總建築綾辻行人的指揮下,月季山莊酒店終於竣工了。

  真是可喜可賀。

  剪彩那天,芥川兄妹成為了月季酒店第一批邀請的觀眾。

  兄妹兩人根本沒有察覺到酒店裡暗藏玄機,在酒店建設過程中,他們只參與了外圍的搭建,所有的秘密空間,都是綾辻和時夢二人完成的。

  這也導致時夢從暗道裡突然出現的時候,給羅生萌嚇了一跳。

  時夢也被衝她而來的羅生萌嚇到了,好在管理員技能給力,及時ban掉了異能,沒了外套的芥川瞬間撲街,惹得小銀在一旁樂不可支。

  沒有給兄妹兩人劇透太多的設計,她賣了個關子,讓他們時刻關注橫濱文學報,畢竟偵探小說就要追連載嘛!

  等參觀完,時夢把兩人放回去睡覺,拉了綾辻行人上線。

  綾辻行人登入後,悠悠地巡視了一圈,故意無視女孩有些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樣子。

  他像是酒店的主人一般打開了大廳所有的燈,觀賞起了牆上掛著的展示畫和擺設,然後架著二郎腿靠坐在沙發上,姿態悠閑。

  「酒店不是完成了嗎,找我來還有什麼事?」綾辻一副有何貴干的表情,惡趣味地端詳著時夢。

  嘖,時夢鄙視,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家伙大概是個傲嬌吧!

  畢竟這段時間,綾辻行人玩得可比她來勁多了。

  「我就是想問問,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她坐在綾辻對面的沙發上,時刻觀察對面人的表情。

  「嗯?」綾辻在找他的煙鬥,煙鬥和人偶又沒有被帶進來,手上總感覺空空的,少了點什麼。

  「大概就是,到處走走吧。」綾辻行人對未來沒什麼期待也沒什麼設想,目前也沒遇上什麼他感興趣的事情。

  不,還是有的,他看向了對面坐立不安的少女。

  時夢理了好幾遍裙擺的褶子,才把視線對准綾辻行人背後的裝飾畫,畫上端坐的女人溫柔和美,給了她開口的勇氣。

  「行人,在夢境裡我可以關掉你的異能力。」

  這是個什麼開頭,話一開口,時夢就想扶額了,但她硬著頭皮往下接:「在夢境裡,你可以隨意地推理。」

  綾辻行人換了個姿勢,暗自忖度,她想說什麼?

  「那個,我是說,既然你對未來沒什麼設想的話。」

  「你,你願不願意……」時夢有些糾結,目前虛擬游戲還只是個遠在天邊的夢,公司又看不著影子,她就像個揮舞著空頭支票的老板,畫著不切實際的大餅。

  可……

  時夢一咬牙,終於開口問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做游戲!」

  她突然站起身,大步上前,雙手撐在桌上。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我們一起在夢境裡,我們幾個人,一起搭建酒店,一起構造密室,一起做了很多推理的設想……

  可那些推理設計,只有我們知道!

  但是,我想讓更多的人知曉我們的推理,我想讓更多的人,都能玩上我們設計的密室。」

  時夢快速地說著,像是這段話在心底藏了很久了,明明還存著猶豫,神情卻是那麼的誠摯和憧憬。

  「行人,我有一個夢想。」

  「我想做游戲。」

  「我想把我們所有的推理游戲,推廣到全世界!」

  她身體微微前傾,眼眸緊緊盯著綾辻行人的眼睛。

  「你能做我的搭檔嗎?」

  「在這個設想中,我不能沒有你!」

  綾辻行人又想找煙鬥了,他搭在膝蓋上的手緊了一緊,喉嚨像是有點被堵住。

  而他對面的女孩還在等他的回答,燈光在她深藍的眼眸中跳蕩,她害怕聽到綾辻的拒絕。

  「……如果我的煙鬥在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綾辻突然有些懊惱,怎麼接了這麼一句。

  他緊接著糾正:「畢竟以你三歲小孩子都能媲美的智商,估計也做不出完美的推理游戲。」

  綾辻行人閉嘴了,他覺得他今天似乎不太適合說話。

  可時夢聽完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這一刻她心花怒放,完全忽略了後面那一句,也裝作沒有看見他無處安放的手。

  畢竟,行人是個傲嬌嘛!

  「煙鬥不可以,異能沒帶上就真的沒帶進來了。」時夢擺了擺手。

  「但是人偶可以!」她打了個響指,從虛空中取來了那十來個火柴人中的一個。

  「你看她,像不像見崎鳴!」時夢指著披著紅布的女人偶,笑容極其爽朗。

  綾辻行人接過她遞來的人偶,雙手終於鎮定了下來。

  但是,他看著這個眼睛不大對稱,頭發稀疏扎成兩個小辮兒,只用紅布圍著在後背打了個結,傻樂得衝他笑著的「見崎鳴」……

  表情漸漸詭異了起來,他忍了又忍,還是毒舌道:「你的作品,真的很醜。」

  傻笑的人偶不說話,卻緊緊地靠著他坐著。

  ……

  隨著綾辻行人的下線,空間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時夢失去表情管理,在大廳裡轉悠著打著圈兒。

  她攤著身體把自己摔到沙發上,心情飛揚得不行,用手指點了點臉側不大聰明的「見崎鳴」,想起剛剛行人的表情,又樂的哈哈哈笑起來。

  在夢境空間裡放飛了一會,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對了,那顆星星,那顆能引起她異能波動的、古怪的星辰,是怎麼回事?

  心念一動,時夢瞬身出現在了夢境星海中。

  星海中仍然是閃著光的無盡星辰,他們絢麗著、閃耀著,裡面隱約透露出不同人的夢。

  而隨著異能的提升,在時夢的視野裡,那一顆古怪的星辰,越來越明顯了。

  「異能力——精神感知」

  精神的絲線波動開去,帶動著數顆星星輕輕搖晃,而那顆星辰在時夢的感知力觸及後,晃動得愈發劇烈了!

  不對,時夢收回精神力,星海裡有著雖然不多,但是都有特殊波動的星辰,只是她最初感受到的那一顆,最為明顯!

  這難道,是什麼和她同類型的異能力嗎?

  腦洞奇大的四月老師猜測著。

  那麼,她要不要試試進入這顆星辰的內部看看?

  雖然有些莽撞,但自持精神力高於這顆星星的時夢卻覺得值得一試,尤其是她感受到了一種玄妙的呼喚聲。

  這種感覺,就像上一次遇到的蒼天之瞳!

  時夢飄到這個特殊星星的旁邊,伸出右手,發動了異能力……

  「異能力——夢境鏈接!」

  她把心神都集中投注到這一顆星星上,只注視著它,一點點感受著、一點點收束著……

  那一刻,她試圖突破這個星辰的阻攔。

  屏障被突破了!她進入到了夢境的內部!

  ……

  映入時夢眼簾的,是一陣刺目的蒼白色。

  白熾燈很亮,晃得她眼睛不適地眯起,等她終於適應這一種不太舒服的光亮後,才仔細觀察起了這一個奇怪的夢境世界。

  這是一間不大的病房,三面是白牆,沒有窗戶,只有一面似乎是單面鏡的牆壁,漠然地注視著房裡的人。

  病房裡的東西不多,只有時夢認不出的儀器,和正中央的小床,上面躺著一個,看上去三四歲的小孩。

  這是夢境的主人!

  看不出性別的孩子的臉上是見不到陽光的慘白,脖子上束著特殊的鐵圈,四肢都有青黑的針孔。

  時夢面色冷肅,她察覺到夢境帶來的詭異感,盡量保持著語氣的溫柔,輕輕呼喚這個孩子,試圖把夢境的主人喚醒。

  沒想到,孩子的眉頭越發緊蹙,他似乎被聲音驚醒,猛地睜開了眼,大聲慘叫道:「不要!」

  ……

  兩股精神力狠狠相撞,時夢被這股夢境主人的精神力撞了出來,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了身,臉上頭上滿是汗水,一陣尖銳的刺痛從腦海深處湧現出來。

  她摸到手上的被子,才發現,她甚至被從自己的夢中撞了出來。

  「好痛……」時夢雙手抱住頭,那種痛覺是從精神海裡產生的,一股又難受又惡心的感受從胃中反了出來,她捂著嘴,干嘔了片刻。

  此時坐在床上,頭痛到根本無法再次入夢,少女雙目緊閉,卻忍不住回想夢境裡看到的那個孩子。

  該死的,那麼小,又在那種像監.禁室的病房裡,不會是在做什麼人體實驗吧!

  靠,真的好痛啊,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反應會那麼強烈,是那個孩子的精神反擊嗎?

  但不應該啊,在感知中,自己的精神水平遠高於那個孩子,哪怕身處別人的夢境,也能夠強行奪過掌控權,壓制住對方。

  為什麼會這樣?

  那應該也是個異能者,和她的能力類型一樣,都屬於精神系。

  就不知道是不是觸發了什麼特殊的攻擊條件……她對異能力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可夢境真實地反應著現實,那個孩子的夢境,那個房間……真沒想到月季酒店描寫的人體實驗室竟然這麼快就在現實中看到了。

  她內心反感又厭惡,恨不得殺回去把那個孩子帶出來。

  這一刻時夢的內心湧起一陣物傷其類之感,又有人類天性中對幼崽的憐惜,以及看到反人類實驗的震怒。

  她已經決定了,等她的異能力升級過後,就再進入一次那個夢境。

  去找到那個孩子,把他救出來!


第25章

  時夢一痛痛到了大天亮,吃早飯的時候,腦子還是脹痛的,整個人都不正常的抽搐著……

  芥川兄妹擔心極了,她只好用異能升級的回答搪塞了過去,龍之介和銀都不是精神系,參與不到這其中來,告訴他們這件事,也只會讓他們擔心。

  吃完早飯,她還是有些難受,在拜托龍之介幫忙請假後,又和三浦春打了電話,聽著話筒裡女孩元氣滿滿的聲音,心情恢復了不少。

  重新趴回床上,時夢不禁苦笑,她自認是精神系的強者,沒想到第一次進入別人的夢境就遭受了重擊,連一個頭痛都治不好。

  對啊,她是精神系,那為什麼不可以試試看治療自己的精神?

  如果說現在的精神力是一團被打亂的毛線,那她可以試著把它解開啊!

  「異能力——精神感知。」

  這一次,感知的是時夢本人的精神,她忍著難受竭力集中意志,試圖去鎮定自己躁亂的精神力,來擺脫疼痛和混亂的桎梏。

  然而,不知是不是精神力也痛到顫抖的緣故,那團絲線總是飄忽著如同煙霧,難以收束,她再怎麼努力,依舊不能抓住它!

  她嘗試了很久,終究沒找到辦法,等意識海空虛的疲倦感湧了上來,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

  「異能力——夢鄉。」

  再一次進入了夢鄉——那一片深藍的夢境星河,在這裡,現實中的疼痛感稍稍淡去了。

  時夢苦惱地圍著那個孩子的星辰上下左右地打量著,終究不敢再一次貿然闖進。

  要不,去看看另外幾顆?

  她想起還有幾顆感受類似的星辰,又飄過去觀察起來。

  嗯,這幾顆的精神力沒有那個孩子的強大,只有這一顆稍微突出一些。

  這顆白色的星辰在她的注視下有些微微地顫抖著,周邊的光芒都顯得很黯淡。

  這顆星星的主人最近是受到了什麼重創嗎?看起來精神不太穩當啊!

  「異能力——夢境連接。」

  時夢輕輕隔空點了點這顆狀態微弱的星辰,沒想突破,只是好奇地稍稍感受一下。

  可萬萬沒想到,她一發動異能,本來只能作用於現實的連接,竟然在夢鄉中也有了同樣的效果,她一個心態不穩,哐當一聲一頭栽了進去。

  琉璃色的光波一陣又一陣地晃蕩開來,那團絲線被緩緩地理順了。

  新的能力出現:異能力——夢境穿梭。

  於此同時,有另一個被關押著的年輕幻術師,在夢境中感受到了這股能力的擴散,饒有興趣地勾起了嘴角。

  ……

  哎呦!

  掉進來的時夢忍不住吐槽,這個壁障也太薄了,怎麼嘗試一下就進去了?!

  她爬起來拍拍衣服,起身望去,在這個全新的夢境中,她的視線先是模糊,繼而蒙上了淺淺的灰色陰影。

  目光所及,一間似乎是女孩子房間的臥室,周圍擺滿了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娃娃,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陰沉可怖。

  靠近鋪著碎花床單的床旁邊,是一張米色的書桌,上面擺滿了書本,一個看起來比她小的女孩趴在桌上,「嗚嗚嗚」的哭著。

  這個場景,有點滲人啊!

  她暗自打量著,桌上是五年級的課本,上面的姓名是「天內理子」。

  整個夢境的色調有些陰沉,她最近的生活是遭遇到了什麼變故嗎?

  少女站在房間角落裡,絲毫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

  時夢在思索,要不要告訴夢境主人自己的存在哪?如果決定出現的話,該給自己設計個怎樣的出場。

  畢竟她們二人在現實中並不相識,她也不想讓女孩得知她的真實樣貌和異能力的情報。

  目前知曉夢境異能的,只有芥川兄妹、貫一哥和行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不過照這個能力的情報來看,估計以後她還會進入不同人的夢境……干脆捏個馬甲好了!

  哭泣的女孩精神力遠低於她,在異能的發動下,卯月時夢堪稱輕而易舉地就掌控了這片夢境。

  「異能力——夢境穿梭。」

  於是,瞬息之間,站在角落的少女原本披散著的黑發被看不見的手挽起,梳理成了一個復雜優雅的發髻,金色的碎星在其間點綴著;她的瞳孔染成了深沉的紫色,有神秘的波光隱隱閃過。

  雅致的紫色層疊長裙,由淺至深地散開來,直至垂到地面,淺白到淺紫的夢曇花在上面綻放著。

  最後最重要的是,她給自己打了燈光和特效……

  天內理子正抑郁著,忽然感受到了一抹憑空出現的微光,她擦干淨眼淚轉過身來,瞧見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霧氣籠罩著她,夢幻的紫色長裙上綴滿了層疊的花,她臉上蒙著半透明的薄薄面紗,身姿朦朧、影影綽綽,看不清真貌。

  「你,你是誰?」天內理子有些害怕又有些驚艷地問。

  對面的女子微微點頭,似是朝著她笑了笑,嗓音輕柔地開口。

  「我是你的仙女教母。」

  「你可以叫我——夢女巫!」

  天內理子是真的覺得自己在做夢了,不然,這麼會有這樣一個仿佛童話故事裡的人,出現在她的房間裡。

  不對,按照夢女巫的說法,這就是在她的夢裡。

  「所以,你真的是我的仙女教母嗎?」她臉龐紅紅的,內心充滿了奇妙的幻想,這真的跟漫畫裡描繪的一模一樣。

  但她振奮起來的心情馬上又低落了下去,眼睛隨之又漫上了霧氣。

  「你,你怎麼才來啊!」她突然又開始哭了起來,「我的爸爸媽媽,不在了,嗚嗚嗚……」

  她拽著夢女巫的裙擺,像是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大聲痛哭著。

  「啊?所以我來了。」時夢沒想到是這個變故,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手足無措地擦小女孩的眼淚。

  「得知你的難過後,我來了。」

  也差不多是這樣吧,她確實是感知到星辰的微弱,才一不小心掉進來的。

  時夢努力安撫著她的情緒,看女孩子傷心得不行,又花費僅剩的精神力改變了夢境的環境。

  於是乎,房間裡像是有了什麼不知名的光源,暖洋洋的光從半空中亮了起來,溫暖了整間屋子。

  房間周圍的布偶被驚醒了,一個個伸著懶腰打著哈氣,從桌子上、櫃子上蹦跶下來,蹬著腿伸著手,搖搖擺擺地圍著他們跳起了舞……

  但是由於操作不太順利,好幾個櫃子上的布娃娃都是一骨碌滾到他們面前的。

  時夢捂臉……

  還有這個舞,這是太空步還是機械操啊,跳得也太憨了,這扭屁股晃頭的,都是什麼鬼畜的動作啊!

  天內理子看到這一幕,臉上還掛著淚,卻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時夢松了口氣,總算不哭了,她還沒遇到女孩子哭的這麼傷心哪!差點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是咒術師嗎?」沒想到,天內理子捧著臉看著舞蹈,忽然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咒術師?這是和異能者差不多的能力者嗎?她暗自揣測著。

  「不是。」她當然也不能說自己是什麼異能者,算了,就當給小女孩一個奇妙的夢吧!

  「我是黑夜的行者,星空的旅行家,徜徉於安眠與夢境的女巫。」時夢臉色羞赧,語氣卻鎮定地開口。

  還好給自己加了特效,不然羞恥的表情都要捂不住了。

  天內理子的眼睛更加亮晶晶的了,她正處於中二又愛幻想的年紀,夢女巫的出現滿足了她對超常一切的設想。

  「所以,你是女巫的話,能夠實現我的願望嗎?」女孩子滿懷期待地問。

  完了!

  時夢擦著不存在的冷汗,覺得自己這個牛逼真的吹大了,內心暗自祈求著,千萬別讓她復活爸爸媽媽啊!

  快想想辦法挽救!

  「我的權柄是夢境,我是夢境的造物主,卻不能影響現實。」女巫身影微晃,裙擺上的光點飛舞,似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也許你的願望,我並不能實現。」

  天內理子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但她努力打起精神,又問道:「那你是來接引我成為小女巫的嗎?我們有什麼組織嗎?就像魔法少女那樣!」

  我的老天爺呀!時夢有點後悔了,這都是些什麼問題?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但是她轉念一想,能跟她的異能產生呼應的星星,應該都有精神系的能力,也許這個女孩子,確實可以成為一個「女巫」。

  夢女巫對著天內理子微微一笑:「是的,我正是為此而來,你有著特殊的天賦,我將指引你掌控隱藏在你內心深處的力量。」

  ……

  兩人交流了一陣,接下來的時間裡,時夢指導天內理子去感知自己的精神力,這並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只能靠理子本人多加練習。

  而等到理子的精神力快撐不住了,她才設計了華麗又復雜的退場特效,完美地保持住了神秘的人設。

  退場後,她快快快快地脫離了女孩的夢境,一溜煙回到自己的夢境裡,攤在酒店大廳的沙發椅上,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樣的,但捏人設真的好考驗心理素質啊!

  但回想起這一場奇妙的旅行,她又覺得,也許可以把這個人設保持下去,以後如果是進入別人的夢境,都可以用「夢女巫」的身份登場。

  希望不會成為什麼奇怪的都市傳說吧!

  ……

  這一天下午,天內理子做了一場奇妙華美的夢。

  她醒來後,還能夠清晰地回想起夢境裡發生的一切,有個出現在夢境裡的「女巫」說:她是我的仙女教母,感知到了我的潛力,是來教導我的。

  她那麼好看那麼厲害,一定不會騙人的!

  那麼接下來,天內理子,你要努力修煉,爭取盡快激發隱藏在你內心深處的力量。

  世界的存亡迫在眉睫,夢女巫在尋找她的同伴。

  天內理子,馬上就要輪到你拯救世界了!

  黑井裡美聽到房間裡的動靜,敲了敲門,擔憂走了進來,只見原本傷心的理子揮去幾日不散的憂郁,衝著她的監護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裡美,我找到我光榮的使命了!」


第26章

  很快,《貧百》的出版分紅到賬了。

  時夢拿著這筆錢,開始自己在股市上的稱霸之路,東京就有著霓虹最大的證券交易所,她開了戶頭,經過對多只股票的技術分析,把八成的資金投入市場,建了一個底倉。

  她的知識告訴她,作為一個散戶,最重要的,就是要抱好莊家的大腿。

  很多時候,大資金流的操作意圖都是有跡可循的,你可以根據他們的成交量,他們的坐莊手法,他們財報披露的信息,看他們想要做些什麼,只要緊跟著他們操作,大概率就能賺到錢。

  而且,她對股票的交易走向更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通過一些技術指標對某只股票進行分析,來推斷出股票未來的走勢……

  這段時間時夢就在證券市場裡,把她原本不多的資金,翻了幾番。

  她贖回資金走出證券市場的大門後,只覺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勞累了,精神都有點恍惚了,不然怎麼會看到一些醜陋惡心的東西。

  但等她再次望去,那些剛剛看見的、超出常理的生物又不見了。

  ?怎麼回事?

  她在周圍的地方發動精神感知,尋找了好久,終究無果。

  難道還真的是盯股票盯得眼睛花了?實在摸不著頭腦的時夢想著。

  ……

  等差不多賺取了開游戲公司的錢,時夢前往東京的工商管理部門,注冊了一家游戲公司,起名為——深空。

  取自她看到的那片深藍的夢境星空。

  緊接著,在招聘市場上發了廣告,持續招聘程序員、美工、文案、音樂……

  游戲策劃以時夢和綾辻為主,目前文案她可以親自出馬,美工和音樂可以外包,但程序員不行,他們兩個對這方面都不擅長!

  大概過了三四天吧,重金之下,也有不少人給這個新開的小公司投了簡歷。

  在面試了幾個程序員之後,最後留下了今年28的大野智,東大計算機畢業,有參與過另外一個老牌游戲公司的程序制作。

  雖然沒什麼顯眼的成績,但程序代碼編寫的水平很不錯,又有制作經驗,做一個小游戲綽綽有余。

  深空畢竟還只是個剛注冊不久的新公司,沒什麼名氣,很難招到優秀的員工,時夢二人又抱著寧缺毋濫的態度,就顯得挑剔了一些。

  在經過一番思考和討論後,他們決定先做一個小游戲試水,然後再開發推理系列。

  而對於這個小游戲的要求,它的開發成本要低,制作時間要快,美術素材要簡單,最重要的就是,要好玩!

  要能夠留住玩家,要能夠打出名氣。

  在對市面上的大部分游戲評測後,時夢決定,做一個塔防類的小游戲,叫做:

  ——《植物大戰僵屍》。

  這個游戲中,玩家一方要守住屋子,在院子裡栽種有著各種技能的植物,來對抗進攻的一波波僵屍……

  每種僵屍都有自己的優勢和弱點,植物也有各自的技能,這是個集戰略、塔防和收集於一體的游戲。

  她把程序任務安排給大野智,把需要的圖稿和背景音樂外包給了行業內排名前三的公司,還發送了一個超大的文件包,大篇幅注明細致的要求。

  雖然她畫畫水平是一般啦,但她想像力豐富啊,夢境空間裡的植物已經有好幾十種了。

  所以時夢給對面公司傳過去的圖稿上,標滿了各種細致又抽像的要求,她用自己的靈魂畫作給對面打了個底,旁邊密密麻麻的全是標注的字:僵屍不能太恐怕,要醜萌又憨憨;向日葵的微笑純真又溫暖;豌豆射手要犀利又帥氣……

  對接的負責人快被她整瘋了。

  今天又跟對面聊了幾個小時,時夢才叉了掉對話框,希望這個美術公司給力,能畫出她想要的成品。

  唉,她可真是一個罪惡的甲方啊!

  對了,還有植物的各種技能和僵屍的設能,關於兩方的平衡性,晚上和行人在夢境裡測算一下吧。

  是的,時夢還兼任數值策劃,一個特別的外掛就是——她可以在夢中玩3D真人版的,還可以真人帶入某個僵屍或植物,一些設計上的問題就可以更清楚地體現出來。

  這幾天晚上,幾個人天天在夢境裡種植物打僵屍,他們就在月季酒店的大門前開墾了一塊地,綾辻和芥川兄妹輪流栽種植物,來抵抗夢境之主所率領的僵屍大軍的攻擊。

  然而時夢作為被打的「僵屍」一方,深覺體驗感太差了,她被豌豆射手「突突突」的頭都大了,還有扣了半天扣不動的堅果牆!

  對面的三個人還在哈哈大笑,氣的頭上頂鐵桶的僵屍老大後台修改了程序,直接召喚了她所有的僵屍同伙,給對面來了一波大的。

  一大波僵屍正在來襲!

  時夢坐在巨人僵屍頭上冷酷地指揮著,打的三人四處亂竄。

  雖然成功攻下了月季酒店,可一想到游戲的後期還有會噴火的辣椒,投石機一般的大西瓜……

  時夢果斷拍馬屁:綾辻老師,你才是僵屍界的救世主啊!你上。

  綾辻行人冷哼一聲,於是帶著會飛的飛行員僵屍,會游泳的潛水員僵屍,對月季酒店發起了總攻的號角!

  然後芥川龍之介就栽種了會吹風的三葉草,會纏人的水藤蔓,給綾辻行人一波帶走了。

  ……

  可想而知,真人版的打僵屍是怎樣一番水深火熱的體驗啊!

  作為僵屍一方的體驗者,時夢和綾辻行人二人一致贊同:植物方的技能還是太強了,要削!

  經過無數次的修改,兩方終於達成平衡,植物方的技能有優勢也有弱點,重要的是搭配和策略。

  而無數個玩真人版的夜晚,僵屍大軍偶爾也會占領月季酒店,奇形怪狀的僵屍推搡著幾個活人塞滿了整個大廳,然後晃悠起魔性的舞姿。

  時夢還把向日葵、豌豆射手等等植物組成樂隊,每次一到這時候向日葵就化身酒吧駐唱,瞬間把富麗堂皇的酒店變成了深夜蹦迪的酒吧。

  她覺得很有趣,准備把這個靈感塞到游戲裡去。

  總之,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這個游戲的進度一日日往前推進著,相信不久之後,《植物大戰僵屍》就能上線了。

  時夢對這個游戲有信心,等先把「深空」的名氣打出來,就去招一批更優秀的人才!

  ……

  在組建公司的這段時間裡,《月季酒店》也開始在橫濱報上穩定更新著。

  橫濱武裝偵探社的磚紅小樓裡,與謝也晶子接過了報童送來的報紙,沒看其他的新聞,直接翻到了小說專欄,震驚地喊道:「四月老師竟然去寫推理小說了!」

  江戶川亂步原本懶洋洋地躺在扶手椅上,他昨晚打游戲打的太晚,還有點昏昏欲睡的。

  聽到這話,瞬間也不困了,他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搶走了與謝也手中的報紙,得到對面似有不滿的抱怨。

  他沒有回話,認真閱讀著。

  江戶川亂步的閱讀速度很快,他快速翻著頁。

  但稀奇的是,他看完第一遍,竟然又倒回去重新翻閱了一遍,連原本眯著的眼睛都睜開了。

  「怎麼樣?亂步。」與謝也晶子好奇地端著水杯走到了亂步的桌旁。

  江戶川戴上眼鏡,發動了異能力「超推理」,嘩啦啦地翻著報紙,隨之皺起了眉頭:「線索太亂太少了……」

  「什麼?」與謝也晶子是真的沒想到,連他們武裝偵探社的核心竟然都沒推理出凶手。

  要知道,江戶川亂步往往翻完小說的第一章,就能夠圈出真凶。

  「亂步大人沒有推理出來!」江戶川亂步聽到晶子震驚的語氣,大聲嚷嚷道。

  他現在有點不開心,又有種被作者挑釁了的興奮感。

  「哼,但只要看到接下來的幾章,亂步大人肯定能找到凶手。」他說完,抱著報紙跑去了社長的辦公室。

  他要去問問社長,能不能想辦法要到文學社後面的稿件,伏筆埋了這麼多,作者肯定已經寫完了。

  看完《月季酒店》第一章的讀者們都沒想到,四月老師竟然跨了這麼大的步子去寫推理小說了,還寫得很好。

  不愧是我們追的寶藏作者啊!

  這種把所有人關在一個密閉山莊裡的模式實在是太讓人驚嘆了!

  這簡直開啟了一個新的流派吧!

  四月老師是怎麼想出來的!

  而一禮拜之後,第二章萬字大章上線,隨著第一個死者的離奇死亡,所有關聯人物紛紛上場,小說漸入佳境。

  《月季酒店》和時下一些以名偵探為主視角的小說相比,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明明目前的主要角色應該都已經登場,但讀者們卻絲毫沒有找到明顯的邏輯和證據鏈條,甚至連偵探都只是個誤入此地的醫生。

  所以,凶手是怎麼做到的?

  「紅川圭」到底是怎麼出現在一樓大廳的,為什麼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監控裡也看不到任何的情報!

  這個劇情發展,簡直太讓人迫切地想知道後續的展開了!

  連一大群本不關注推理的書粉都這麼激動,更不用說原本就是推理迷的那群人了。

  本來推理就是小眾系列,又沒有優秀的作品,這群人都是圈地自娛自樂的。

  等《月季酒店》這種水平的推理小說一出來,大家在小圈子裡呼朋喚友,很多人看完後嗷嗷大叫、垂直入坑。

  推理論壇已經快變成四月老師的個人粉絲站了。

  他們高呼著《月季》開辟了一個全新的流派,並以邪.教粉絲的狂熱感向周圍所有的人安利著這本小說。

  這種狀況成為最近網絡上的奇觀,連忙著做游戲的時夢都有所耳聞。

  但她實在抽不出時間看論壇,資金充裕了以後,她現在的裝備鳥槍換炮,有了新款手機有了電腦有了取暖機,大冬天起床終於不是件痛苦的事情了。

  而等今天的任務梳理完,她從兜裡掏出震個不停的手機,果然又是松浦編輯的短信轟炸。

  咦?

  問答專欄?這是什麼?

  松浦編輯發來的短信裡,先列舉了一連串《月季酒店》的成績,然後問四月老師,願不願意參加一個網絡上的問答專欄?

  不用露面,只需要問答的時候登陸網站,然後抽取一些近期小說的熱門話題,四月老師通過打字的方式回答。

  當然,老師也可以主動選取一些問題進行回答。

  他表示,這件事情是網友推動的,不是報社的要求,最終還是以四月老師的意願為主,如果老師不想參加的話,他就去回絕主辦方。

  時夢考慮了一下,這件事對她也沒什麼壞處,而且相比《貧百》,她對《月季》的關注度太少了,也可以借這個機會了解一下讀者的看法。

  她回復了許可,時間定在1個月後。


第27章

  在「深空」工作室幾人連續爆肝下,總算把《植物大戰僵屍》的1.0版本做了個大概。

  當前完成的版本只有冒險模式,除新手指導外,共計14關,一共有6種僵屍類型,12種植物。

  在之後的游戲中,他們還將開發無盡模式,設計更多種類的植物和僵屍,作為後續的版本上架。

  游戲的下載免費,這樣可以吸引更多的玩家,但是裡面有付費的項目,比如一些道具和外觀什麼的。

  程序員大野智已經累得三魂七魄都快要從嘴裡吐出來了,而時夢和綾辻在一旁做玩家測試。

  他們兩個體驗了網頁版本的《植物大戰僵屍》,終於體會到了正經塔防游戲的樂趣,並且一致肯定,當前游戲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可以安排上架。

  在挑選了合適的游戲平台後,一個圖標上畫著卡通又醜萌的僵屍腦袋、名為《植物大戰僵屍》的游戲,在凌晨時分悄悄上架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目前沒有激起任何火花的小游戲,未來會成為「深空」文化公司啟航的第一步。

  也是現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小游戲,將會成為無數粉絲內心的經典之作……

  就在《月季酒店》更新過半的時候,也到了和松浦編輯約定好的「問答時間」了。

  這天是周末上午,時夢非常謹慎地盤起頭發,借了行人的鴨舌帽遮住,還帶上一個黑色口罩,又用紙擋住電腦屏幕的攝像頭。

  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什麼不法分子。

  然後她在工作室的電腦上,敲下了問答網站的地址。

  可剛一打開界面,屏幕突然就卡了,時夢一臉蒙的被彈了出去。

  在後台程序員的緊急擴容下,和四月老師有同樣經歷的、蜂擁進網站又被彈出的書粉們才怒罵著爬了回來,網站又恢復了順暢。

  松浦文一作為本次問答活動的主持人,內心懷著光榮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心想自己一定要守護好社恐自閉的宅男四月老師,替他把好關,好好挑選問題。

  結果他一路滑下來,發現這都是一群什麼奇葩的書粉啊?

  【「四月老師能不能爆照啊!」

  「老師今天幾歲,不會真的是個老頭子吧……」

  「老師到底結過幾次婚,現在有幾個老婆?」

  「看我看我,老師今年單身嗎?我也單身啊!雖然我不是女的。」

  「四月老師是不是金融從業者?這邊可以咨詢老師幾個問題嗎?」

  「樓上瞎說什麼!四月老師現實裡肯定是個開大酒店的!不然……」

  「……」】

  現在的粉絲可太誇張了,跟不上時代的中年編輯擦著汗,在一大群沙雕網友的言論中翻找著跟《月季酒店》有關的問題,終於被他眼尖地找到了幾個。

  他挑選了幾個問題,置頂發送給了四月老師。

  時夢也滿頭黑線地看網友調戲四月老師,可算看到松浦編輯送來的正經問題了,認真回復道。

  ——我看到老師有描寫到月季山莊酒店所在的城市「百合市」,裡面還提及了很多以鮮花命名的建築,老師是計劃寫一個推理系列嗎?

  【對的,正如你猜想的,「百合市」是一個充斥著罪犯和偵探的城市,目前寫到的很多建築,也許會在後續的小說中展現。

  這個城市將有許多有趣而架空的設定,我計劃以這個城市為主要地點,寫一個推理系列。

  ……

  還有,承蒙很多朋友的厚愛,但時間有限,我不會回答和小說無關的問題,謝謝。】

  這個關於城市的問題,正是那群推理小說的死忠粉發送的,他們察覺到了「百合市」的特殊設定,都在猜測四月老師後面是不是還要寫不同的案件。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一大群推理迷在家中發出了歡呼聲。

  ——老師寫的推理真的是太精彩太高能了,所有的密室殺人手法都是四月老師設計的嗎?

  【謝謝你的贊美,不過《月季酒店》裡面涉及到的推理都是我和我的搭檔一起設計的。

  他是一個真正的推理天才,有著豐富的學識、敏銳的觀察、跳躍的思維、強大的邏輯能力,還有對犯罪分子的洞察力……

  而且他還滿懷正義感!

  事實上,我第一次遇見他,正是在一個罪案的案發現場,他幾乎是瞬間判斷出了殺人凶手……】

  一說起這個,時夢瞬間頭也不疼了,手也不酸了,她洋洋灑灑打了一大串一大串又一大串,像所有的圍觀群眾贊美自己的最佳搭檔。

  如果不是小說才剛過半,密道的設計還沒有出現,她甚至還准備把一起畫密道圖紙的事情說出來。

  而橫濱的武裝偵探社小樓內,一個圍在顯示屏前的少年,孩子氣得嘟起了嘴。

  他披著卡其色的小風衣,帶著貝雷帽,舉著雙手不滿地大聲囔囔道:「什麼嘛!明明亂步大人才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圍在他周圍的武裝社員都哄起了這個偵探社的核心:「對,亂步先生最厲害了。」

  「亂步先生絕對是世界第一。」

  「畢竟四月老師還不知道亂步先生的存在嘛!」

  江戶川亂步繼續不滿地抱怨:「那個笨蛋編輯為什麼還不抽取亂步大人的問題!」

  「花袋,你快點想辦法。」

  社員裡精通計算機的山田花袋在江戶川亂步地催促下,十根手指快速飛舞著,他在試圖侵入後台,直接把問題送上去。

  「亂步,還是不要指認出凶手吧。」與謝也晶子作為沒有推理出凶手的讀者,看到亂步的問題後,不由得替其他的書迷默哀。

  目前在偵探社實習的國木田獨步聽到與謝也晶子的話,默默地往旁邊又多走了幾步,准備去茶水間。

  這段時間,作為這本小說的忠實讀者,為了不被亂步先生劇透,他都是躲著對方走的。

  卻沒想到江戶川的聲音更大了:「哼!只要想出有密道的設計,推出凶手是酒店經理不是很容易嗎!是你們太笨了。」

  國木田獨步趔趄了一下,他真的只差幾步就到茶水間了,只差一點就關上門了,沒想到還是被劇透了……

  「算了,畢竟名偵探要保護你們這群嬰兒嘛!花袋,把這一句刪了!」

  亂步想了想,猶猶豫豫地刪掉了劇透,他才不是想要給四月老師留個好印像哪!

  而沒多久,山田花袋就跳過了主持人松浦文一,把名偵探的問題置了頂。

  ——《月季酒店》肯定還有下冊吧,名偵探早就找出第一部的凶手了!你的構思還是有點意思的。

  ——但是切斷橋索的人肯定跟第二部有關!名偵探已經看出來了,酒店裡絕對還隱藏著更多的人!

  哇塞,厲害了!

  時夢忍不住點頭,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看出她埋的彩蛋了。

  咦,名偵探?好熟悉的自稱,她有印像……不會就是上次銀狼君來信時的那張小紙條吧!

  時夢記得,上一次他也直接推理出了青木陽生的計謀,還聲稱太簡單了,這是她第二次被這個叫做名偵探的家伙猜破了謎題。

  而且他既然推出了凶手,那估計也推斷出了密道的存在。

  這個名偵探有點本事啊!不知道和行人比起來,哪個人的推理更強哪?

  肯定還是行人吧,絲毫不知道江戶川bug的時夢,果斷給小伙伴投了一票。

  但這個問題要不要回答哪?

  【是的,《月季酒店》是有第二部的,還是發生在這個酒店裡。

  由於還沒有發表,請恕我不能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讀者看出我特意隱藏的設計了,真的很厲害!

  不過,我想拜托名偵探不要說出凶手,給大家一個推理的機會。】

  「哼哼!」江戶川亂步瞬間得意得眉飛色舞起來:「亂步大人的推理果然是最厲害的。」

  「不過這個家伙,根本沒有意識到亂步大人真正的水平,我可比那個設計密室的強多了!」

  話是這麼說著,但江戶川亂步心底是承認這個設計密室之人的水平的,他也對四月老師盛贊的朋友產生了好奇心和不服氣。

  在四月老師面前刷過存在感後,亂步沒有繼續看接下來的問答,對其他網友的笨蛋提問更加不感興趣,他走回自己的書桌前,抽出了信紙。

  「亂步大人要給四月老師寫信。」他一定要讓四月老師承認,自己才是世界第一!

  時夢又陸陸續續回答了不少問題,這一次的問答活動圓滿結束。

  書迷們各自心滿意足地離去。

  然後又在論壇上,根據四月老師新透露的消息,開始了新一波的分析,各種觀點對立的推理能手在評論裡廝殺著。

  ……

  時夢關了電腦,摘下口罩,又摘下了綾辻行人的帽子遞還給了他。

  對方接過,一把扣回到了頭上。

  時夢回想起剛剛的問答,她是真的被腦洞大開的網友驚到了,其中有幾個的想法都超出了她的設計但又自成邏輯,仔細思索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那個凶手是偵探的猜想還挺有道理的……是吧,行人?」

  「什麼?」綾辻似乎被她突然的問話驚到了,收回還停留在顯示屏的目光,從思緒中反應了過來。

  時夢有些奇怪地看過去:「剛剛那個網友提出來的設想啊!果然高手在民間啊!」

  「還有那個名偵探,行人你覺得,他和你比起來怎麼樣?」

  綾辻行人盯著她看了很久,直盯得時夢都有點毛毛的,然後語義不明地冷哼了一聲:「反正都是你比不上的水平。」

  時夢怒!

  而習慣了……

  但她決定收回剛剛投給小伙伴的票,不知道那個名偵探推理水平怎麼樣,但肯定沒有行人毒舌!!

  「你等會要去並盛町?」綾辻問道,她平日裡要麼校服要麼運動裝,今日卻難得梳妝打扮了一番。

  時夢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你怎麼知道!」

  綾辻才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他突然不看她了,自顧自地寫起了策劃方案。

  時夢開始想自己哪裡透露出要去並盛町了,真的怪可怕的,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到……

  算了,反正小伙伴不會害她,實在摸不著頭腦的時夢轉頭回去整理筆記本,看了看接下來的計劃安排。

  小說繼續更新著;游戲剛剛上傳,瀏覽率不高;後續版本正在開發中……

  上午問答結束,下午去並盛町拜訪。

  事情還算在把握之內。

  那要不今晚,去看看理子吧,不知道她練習的怎麼樣了?

  不負責任的教母有點心虛,這段時間忙著做游戲,差點忘記還有個便宜徒弟在等她了。

  畢竟都開始教導精神力的開發,理子還是「夢女巫」遇到的第一個人,時夢內心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徒弟,她決定和理子好好約一約排課時間,把這個師徒身份做實了!


第28章

  時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跟三浦春成為這麼要好的朋友,應該說,女孩子的友情總是來的很奇妙。

  這段時間,兩人先因校園暴力結緣,後面因為補課互相有了了解,雖然一個上初三一個在從初一往上爬,卻莫名投緣。

  時夢為人大氣灑脫,小春元氣活潑,都是性格開朗的人。

  而那天她生病請假,三浦春還特意來公寓樓看她,時夢見到她都驚訝得不行。

  怎麼說哪?許是橫濱呆久了,貧民窟和高瀨會的經歷讓她認為這個世界就是混亂無序的。

  小春的這一次拜訪,恍然間又感受到了世界日常的一面,在這些超能和戰鬥的裡世界之外,還有一群人在努力過好自己的小生活。

  這之後,三浦春成為了時夢可以聊一些生活和日常的朋友。而小春交流學習結束,又回到綠中上學,前幾天邀請時夢去並盛町做客,說要給她介紹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

  時夢二話不說答應了。

  不過她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同學間的邀請,早上在家裡不停地換衣服給芥川兄妹看,龍之介永遠都是「很好看」這種沒有參考價值的話,被兩個女孩子趕出房間了。

  銀給她搭了一條米白色的長袖及膝裙,裙帶在腰後打成一個輕巧的結,天氣有點冷,便配上了長襪和羊皮短靴。

  長發編成兩個麻花辮垂在身後,時夢提著裙擺,看鏡子青春靚麗的女孩,終於覺得自己像個正常的女初中生了。

  ……

  並盛町是個很日常很普通很平凡的小鎮。

  ——時夢是這樣認為的。

  她提著銀用心制作的甜品,因為她自己做的全部翻車,像個初次約會的毛頭小子,內心充滿了惴惴不安,摁響了三浦家的門鈴。

  先跟三浦夫妻問好,三浦阿姨和小春一樣開朗熱情,三浦叔叔是一個很有名的大學教授,在東大教數學,幾人稍作寒暄,時夢乖巧有禮地遞上了禮品,又開始了一陣寒暄之辭。

  「媽媽,爸爸,我帶朋友出去玩了!」小春很快看出時夢的不自在,拉著她跑出門了。

  兩個女孩跑出很久,突然笑了起來。

  「我還是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時夢笑著搖頭,「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了。」

  小春也笑:「我第一次去阿綱先生家做客的時候,心裡也有些不安,不過奈奈媽媽很包容我們,後來大家都很習慣了哪!」

  「阿綱先生?」這個稱呼經常在小春嘴裡提及,時夢對「阿綱」可太好奇了。

  「是的。」小春的眼裡亮晶晶的,「阿綱先生是小春最喜歡的人!」

  不過隨即她眼裡暗了下來,有些失落:「可是阿綱先生,裡包恩,還有獄寺、山本、藍波他們……都去國外上學了,小春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

  時夢聽後有些納悶,怎麼這麼多人都出國上學了,出國上學還能包團嗎?

  見小春傷心,她寬慰道:「不論相距多遠,你們總還是朋友,不是嗎?」

  「對!我們將永遠是好朋友!」三浦春又變得元氣滿滿,「對了,小春還有一個很好的朋友要介紹你們認識。」

  「是京子嗎?」她們之前有聊到過。

  「嗯!」

  接下來,她們在街道的路邊瞧見了等待的笹川京子,一個溫柔體貼的棕發女孩,身旁有一個同樣大和撫子般溫柔的女人在和她交談。

  小春拉著時夢跑上前去:「奈奈媽媽!」

  「是小春呀!」奈奈媽媽笑得溫柔,「這位是?」

  「您好,我是卯月時夢。」時夢朝她打招呼,這位就是阿綱先生的媽媽嗎?真的好溫柔啊!

  而奈奈媽媽見三人約好外出的模樣,揮手道別,臉上是母親一般的包容:「那我先走了。京子、小春、還有時夢,要玩得開心呀!」

  她們在路口分別。

  分別後,兩個本地人帶著時夢去了一家只在並盛町偶爾出攤、全靠撞運氣的包子鋪。

  小春和京子都推薦了招牌肉包,這時一個扎著小辮的小女孩跑過來和兩個女孩打招呼,然後對著老板用另一種語言喊道:「風師父,一平回來了!」

  包子鋪的老板和小女孩開始用陌生的語言交談。

  時夢在一邊沒什麼表情地聽著,默默啃完了一個,又忍不住買了一個,兩個大包子吃下,肚子裡有種說不出的悵然。

  包子鋪老板打扮得像個蒙面大俠,看起來不要太可疑,但時夢一句話都沒說,她嘗到的味道陌生又熟悉,卻讓她有些索然無味。

  京子看出她心情有些低落,轉移話題道:「卯月桑是小春在立教中學認識的嗎?」

  「對,」時夢打氣精神,點頭,「叫我時夢就好。」

  小春想起初次的見面:「小春和時夢還一起幫助了一個女孩子,後來我們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是的,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時夢也笑了起來:「說起來,本來我也打算來並盛町上學的,但是我有看到說,外地學生都不太適應並盛町的習俗。」

  據說這邊學生會的權利比校長還大,所有居民都要聽風紀委員會的。

  然後接下來京子和小春給她科普了並盛町的特殊習俗和獨有的制度,聽得時夢臉色微妙又有點慶幸自己沒來,深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不過她一路走來,確實覺得並盛町和町外的世界太不一樣了,這裡安穩得就像一個世外桃源,居民都是坦然放心、安居樂業地生活。

  也許這個奇怪的學生會,確實做到了他身為守護者的職責吧!

  正當她們走出巷口的時候,兩個女孩對著經過的少年打著招呼:「啊,是雲雀前輩!」

  路過的高冷英俊少年淡淡地瞥了三個群聚的女孩一眼,尤其打量了陌生的面孔,美貌乖巧的初中女生,看上去是個草食動物,便沒有咬殺他們,晃著他披在肩上永不掉落的外套遠去了。

  時夢被這個冷淡的眼神看得一愣,問道:「我剛剛怎麼感覺到了殺氣。」

  雖然這殺氣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雲雀前輩有過規定,並盛町不允許群聚。」京子溫柔地說,「以前綱君還經常因此和前輩打鬧哪!」

  「啊?」時夢一臉懵。

  「是啊,那時候阿綱先生和雲雀前輩可要好了!對了,京子,了平前輩什麼時候回來哪?」小春心想,也許阿綱先生也會一起回來。

  「哥哥沒有跟我說,他們現在是寄宿制,也許要等到放假吧。」京子眼裡滿是懷念。

  時夢歪頭安靜地聽兩個女孩說著過去的故事,聽到了很多或熟悉或未知的名字,那種仿佛經歷過共同磨練、度過難忘青春的歲月讓她心生向往和觸動,忍不住猜想著她們經歷過的一切。

  不過,相撲大賽、拔牙怪人、南極挖石油……?

  為什麼京子和小春這麼淡定,她們難道不覺得這個說法很離譜嗎?!

  時夢這一刻又感覺自己是個外星人,聽不懂地球人的語言了。

  晚飯的時間,她們去了並盛町最受歡迎的壽司店,名為山本的老板爽朗地和三個女孩打招呼:「呦,京子,小春,這是你們的朋友嗎?」

  女孩們紛紛點頭問好。

  接著山本叔使出了他最好的手藝招待她們,刀光在砧板和案台間飛舞。

  時夢最開始挺漫不經心的,接著忍不住揉眼睛打量起來,這刀工、這手法、這干脆利落地揮刀斬斷,真的不是什麼成名刀法嗎?!

  這是哪來的絕世劍客隱姓埋名開壽司店做大廚啊!

  等壽司端上來,品嘗的時候時夢很沉默,其實兩個包子下肚她有點撐,但她還是默默吃完了。

  時夢本以為並盛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日常風小鎮,但短短一天慘遭接連打臉,感知到了無數隱藏在此的高手,那個冷淡的少年,那個包子鋪的師徒,還有眼前的這個刀客。

  深覺自己是個井底之蛙,真正的高手往往不露聲色,自己還有的學。

  離開的時候,圍著頭巾面容滄桑卻俊朗的壽司店老板眼神明亮又銳利:「小姑娘,味道怎麼樣?」

  女孩感受到無言的試探,挺直了脊背,目光同樣堅定又明亮:「很好,不論刀工還是手法,都是世界頂尖,能品嘗到是我的榮幸。」

  山本叔觀察著女孩的神色,突然大笑,眼中流露出看小輩的欣賞:「喜歡就好,以後多來玩,我拿最好的手藝招待你。」

  時夢點頭應好,和京子還有小春道別,然後帶著撐到胃疼的身體回家了。

  ……

  等收拾好被打臉的心情,到了晚上做夢的時間,把龍之介和行人丟在田地裡測試技能,時夢拍拍手就來到了天內理子的夢境。

  異能力——夢境穿梭。

  一陣波光湧動,驚起了似乎一直在關注著的人……

  時夢還是那副「夢女巫」的打扮,帶著她的光暈特效,降臨在了天內理子的房間。

  微光漸漸擴散,夢幻的身影漸漸清晰了起來。

  「啊!仙女教母!不,夢女巫!」趴在大玩偶上的天內理子抬頭,臉帶驚喜。

  「你終於來了!」

  「我去尋找更多的同伴了。」女巫語氣輕柔,紫色的裙擺輕輕搖曳,晃蕩開一陣又一陣的光暈。

  但緊接著,為了防止天內理子問出更多關於同伴的問題,時夢沒有停頓地開口:「你最近練習的怎麼樣?」

  「還,還不錯。」天內理子有點支支吾吾的,她每天花在練習上的時間不多,目前只能隱隱約約的感知到精神力的存在,但沒有辦法激發出來。

  夢女巫微微頷首,金色的碎星在發間閃著微光,她深紫的眼眸中沒有責怪也沒有贊許的意思,卻讓天內理子有點兒心虛。

  時夢稍微感知了一下理子的精神海,相比上一次的空蕩,開始存在一些四處游離的精神粒子了。

  那麼下一步,就是要教女孩把這些粒子都捕捉到識海裡,把它們聚攏到一起。

  女巫輕輕揮了下手,裙擺上的霧氣就像是細碎的光點,星砂一般悠悠地飄了起來。

  時夢以這個光點指導道:

  「你現在的精神力就像飄散的粒子,接下來,去感受它,它已經存在於你的精神裡了……

  「不要害怕,它是從你的精神中產生的,天生就屬於你……

  「然後試著去捕捉它,把她放進自己的罐子裡……」

  時夢變換著星砂的模樣,用自己的力量去引導著天內理子感受,在這個過程中,她逐漸放開了精神力,仿佛整個人都要融進周邊的空氣裡。

  隨著精神感知的擴散,她突然察覺到一股陌生的氣息出現在了理子的夢境空間!

  美貌的女巫悚然一驚,怎麼回事?

  這股陌生的氣息,是誰?


第29章

  看來有一個人,闖入了這個夢境。

  「夢女巫」不動聲色、嗓音柔和地開口:「今天的課程先到這裡。記住,重點是『感知』,你要相信自己,這是屬於你的力量,你能夠掌控它。」

  天內理子抬頭,女巫的身影仿佛夜晚的星空,靜靜地安撫著周圍,她看起來強大又溫柔,讓她充滿了安心感。

  「嗯,我會努力的!」天內理子在內心給自己打氣,我接下來不能偷懶了,不能讓我的仙女教母失望!

  時夢鎮定地接過了夢境的掌控權,屏蔽了天內理子。

  忽然間,天內理子的臥室像是被一塊橡皮從畫紙上擦去了,緩緩隱沒……

  眼看房間消失在眼前,夢女巫卻沒有如往常那般離去,她姿態從容,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知閣下突然來訪,有何貴干。」

  然而過了一會兒,並沒有人出現,但在她的感知中,那個陌生人還在這裡,沒有離去。

  時夢如今是這個夢境的管理員了,准備繞開群主排查這個夢境世界。

  既然他不出來,那就把他找出來!

  在她開始行動的時候,來人開口了:「kufufu,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裡騙小姑娘。」

  他顯露出身形,這是一個造型古怪的男人,梳著像鳳梨柄的發型,眉眼妖異,氣質神秘。

  「我只是在教學生罷了。」時夢瞬間移動到男人的身前,絲毫不落於下風,她又披著夢女巫的馬甲,更顯出一種強大而縹緲的氣勢。

  話一落,她率先出手,精神力如光帶束成一道,在逼近男人時又分裂成數條尖刺。

  她想先把這個古怪的男人,從理子的夢境中逼出去!

  可沒想到陌生來客的實力絲毫不弱於她,他不知道使用了什麼古怪手段,舉起三叉戟一揮,一張黑色的屏障拔地而起。

  尖刺撞上後紛紛墜落,接著這塊屏障就像巨大的幕布一樣,朝著她籠罩過去。

  時夢瞧見,從容地並指幾個揮劈,黑色屏障就像破碎的布條,從半空中無力地飄落下來。

  ……

  兩人在此爭鬥著,整個夢境都開始搖晃,變得不穩起來。

  「喂,不要在小姑娘的夢裡搗亂,要打出去打。」她朝著對面的不速之客喊道。

  讓人覺得很奇怪的是,對面的鳳梨頭雖然貿然闖入,但他發起的攻擊手段,並沒有殺了時夢的意思,仿佛僅僅只是想和她,

  ——打一架?

  靠,哪裡來的神經病!

  扮演童話女巫,充滿愛與和平的時夢內心暴躁。

  「kufufu……那便走吧。」

  對面的鳳梨頭古怪地笑著,他舉著三叉戟,打開了一道玄黑色、透著深紅色火光的大門,抬腿走了出去。

  這個家伙,很強!竟然能在我的夢境掌控下突破壁障。

  時夢臉色一肅,沒有走他的大門,她像一道影子融入夢境,跟著他出去了。

  ……

  然而他們到達的世界並不是她所看到的夢境星河。

  夢境外的世界是一片混沌著的空間,這裡寂靜、深沉、灰暗、空虛、沒有光亮……

  而黑暗中,似乎有著數不清的惡獸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會趁著你分神的時候把你吞沒。

  這裡是——夢境的夾縫。

  時夢剛一出現在夢境夾縫,鳳梨頭的攻擊瞬間就朝著她襲來了。

  那是一道仿佛來自地獄的烈火,染紅了這片黑暗的空間,如火龍一般朝她席卷而來。

  她的精神力在這種攻勢下來不及組成屏障,只能往後漂移了一段距離。

  但那陣烈火,還是燒到了她的裙擺,上面的夢曇花如灰燼般灑落,星星點點地飄進深沉的黑暗裡。

  裙子被燒,時夢的火氣也上來了。

  莫名其妙的,想打架是嗎?

  那就放開手打一場!

  她學著對面,開始使用元素進行攻擊,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波驟然出現,幾個呼吸間便彙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球,朝著火龍砸去。

  水火相撞,兩股相反的力量劇烈衝擊,滾滾蒸汽因此而散開,把戰鬥著的二人都往後推了一段距離。

  六道骸的戰意也越來越猛,他的右眼如骰子一樣的變換著,緋紅色像滴著鮮血,充滿了詭異不祥的氣息。

  而隨著眼睛裡數字的轉換,不同的攻擊一波又一波地進行著。

  時夢艱難地抵抗著,相比對方,她的能力更偏向於創造,在夢境能力的使用中,也更多的是捏造沒有攻擊性的小物件。

  所以面對多種元素的混合攻擊,她一時竟無力招架。

  但奇怪的是,對面的每一次攻擊都卡在她的承受度上。

  這仿佛是一場——異能力的指導戰!

  而這時,一道黑色的鬥氣趁著空隙發射而來,時夢此時正控制著遠處的水牢。

  來不及了!

  在這一刻,她出乎意料地想到了召喚《植物大戰僵屍》裡的堅果牆。

  強化體型!強化防御!

  在精神力的強化過後,堅果牆抵擋住了攻擊!

  是啊,憑空捏造需要精力和時間,但她可以召喚已有的事物。

  於是,還在測試著游戲的芥川龍之介發現自己的植物大軍不見了,隨之,對面的僵屍小怪也消失了,空蕩蕩得徒留綾辻一人……

  而在夢境夾縫中,奇幻的生物應招而來!

  暗沉的環境下,一群有著可愛畫風的植物一個接一個地蹦了出來,時夢緊接著召喚了她的僵屍大軍,這些強化過的僵屍咆哮著,要吃了鳳梨頭的腦子!

  霎時間,兩方人從氣勢上就分出了勝負,一方孤零零的一個人,一方黑壓壓的大軍浩浩蕩蕩的。

  「kufufu,不打了。」

  離譜的是,等時夢召喚出了她的工具人,對面竟然收手不打了?!

  眉眼妖異的男人又一次打開了玄黑色的大門,看起來要准備走人了。

  看玩笑,哪能讓你跑了,你說不打就不打,問問我的裙子同意不同意!

  所以,當看到黑色的大門即將關上,她連忙發動了異能力。

  「異能力——夢境穿梭。」

  時空變幻,在六道骸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時夢擠進了他的夢境世界。

  六道骸右眼微微眯起,沒想到那個古怪的女人能跟進來,夢境反應著內心世界,他並不能肆意地修改,也並不想讓旁人得知。

  所以當兩人穿過壁障的那一刻,六道骸選擇了跳躍空間。

  靠,怎麼又跑了,剛進來的時夢緊緊地黏著鳳梨頭轉換著……

  在離開的那一刻,她瞄到了這個夢境空間:殘缺不全的建築,血跡遍布的房間、慘無人道的實驗,幾個破爛的孩子,以及一只滴著血的眼睛……

  兩人不斷跳躍著不同人的夢境,六道骸都沒能把跟著他的紫裙女人甩掉。

  直到最後,他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夢境世界,是一個光線不太好的學校場館。

  二人剛一進入這個空間,一個紫色頭發,同樣梳著鳳梨發型的女孩起身,迎上來喊道:「骸大人。」

  嘖,時夢鄙視,還好意思說她?

  這個鳳梨頭不是也在給小姑娘做仙女教父嗎?

  「這位是……」庫洛姆看著跟骸大人一起進來的人,是朋友嗎?

  夢女巫趕忙給自己打上光效,修復了破裙子,正准備開口。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六道骸搶先一步回答,他坐在了場館的最高處,搭著一條腿,撐著下巴,坐姿像個大佬。

  「你剛剛逃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表現的。」時夢微笑著,端著「夢女巫」的姿態輕悠悠地飄了起來,比對面更高!

  她衝著女孩子溫和地笑了笑,接著俯視六道骸:「我是打敗了你仙女教父的人,你可以叫我——『夢女巫』。」

  「kufufu……」對面的鳳梨頭又語氣不明、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

  但兩人都沒有動手的意思。

  ……

  時夢經歷了莫名其妙的一戰,認識了一個叫做六道骸的奇怪鳳梨頭。

  而且他竟然有這麼可愛的教女!

  哼,我的理子也很可愛。

  但這場對戰結束後,她對如何操縱夢境攻擊更加得心應手了。

  除了用精神力攻擊之外,還可以改變規則,創造元素,構造事物,也可以召喚完成的作品攻擊。

  就像她的植物和僵屍大軍。

  但兩方對戰的時候,要看身處的空間,像是理子的夢境裡,時夢掌握的權能更多;

  在庫洛姆的夢境裡,哪怕她可以搶奪掌控權,但夢境主人本身更信任六道骸,時夢在對方的主場還真不一定能打過他。

  即便打得過,對她的精神也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而在夢境夾縫中,基本上就在拼技能熟練度和精神力強度了。

  六道骸的戰鬥經驗遠超過時夢,但時夢的精神力更強,能夠承受得住更多的造物。

  兩人再打下去,很難分出勝負。

  ……

  那一戰過後,現實生活中,經過幾天時間的發酵,《植物大戰僵屍》在自媒體上的熱度,越來越高了。

  起因就是某個知名游戲博主的推薦,除了給出接近滿分的評價語,他還為這個游戲剪輯了一個視頻。

  視頻中有游戲通關時,唱著歌搖頭晃腦的向日葵;有櫻桃炸彈接連爆炸,死傷一片僵屍;也有黑壓壓的僵屍一擁而入,冒出了一行大字「僵屍吃掉了你的腦子」。

  整體看起來讓人心潮澎湃,起到了非常好的宣傳效果。

  這個名為Randy的游戲博主有著三十多萬的粉絲,身為一個測評游戲博主,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測試不同的手游,然後把游戲體驗寫成文字或做成視頻發表。

  他受到粉絲追捧的原因在於他從來不看平台的推廣,而是自己兢兢業業地在游戲平台裡找出那些冷門又好玩的游戲推薦給粉絲,並且評論都十分中肯,因此積攢了很多死忠粉和活躍粉。

  但今天,這個一向評論中肯的Randy卻堪稱熱情洋溢地向他所有的粉絲安利著這個並不出名的游戲:

  【作為一個游戲測試博主,我得說,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屎裡淘金,真正冷門卻好玩的游戲很少,更多的是一些正因為很爛所以才不出名的游戲,根本沒有讓人玩下去的欲望。

  所以,在一大群操作垃圾畫風垃圾的騙錢游戲、每分鐘都能卡出五六個bug的半成品游戲中,我竟然遇到了《植物大戰僵屍》這個讓我一打開就停不下來、花費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才通關的神作!

  游戲畫風滿分,每一個植物都顯得生動有趣,甚至連僵屍看久了都覺得呆萌可愛。

  而且游戲極富策略性和挑戰性,每種植物都沒有強弱之分,重要的是如何合理的搭配植物,設置陣型,選擇戰術……

  事實上,我中途卡關的時候,嘗試了好多種辦法都沒能保住我的腦子,但在通過陣型的變動……

  我以我測評博主的職業生涯保證,這是個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游戲,相信我,都去玩,不要讓能做出真正好玩游戲的游戲公司灰心。

  也感謝《植物大戰僵屍》讓我享受到最開始測評時那種挖出寶藏游戲的成就感和驚喜感,讓我找回了初心!

  真的,謝謝!】

  無數Randy的粉絲看到後都驚訝得不行,然後下載了這個被他盛情稱贊的小游戲,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紛紛中了這個游戲的毒,忍飢挨餓不吃不睡也要把這個游戲打通關。

  甚至沒多久,已經有玩家發出了通關後向日葵樂隊唱歌僵屍伴舞的視頻了!

  眼看著游戲有爆紅的趨勢,時夢趁熱打鐵,買了推薦位,一天24小時在平台首頁推送,隨著流量源源不斷的湧入,後台的下載率也在節節升高。

  底下的玩家評論也幾乎都是好評,還有游戲媒體測試了之後給出的高評分。

  沒過幾天,《植物大戰僵屍》就登上了近期熱度榜單的第一名。

  「深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做出的第一款游戲,就火了!


第30章

  《植物大戰僵屍》火了之後,游戲平台的負責人很快就坐不住了,他們開始聯系深空公司,想要買斷這個游戲。

  「不可能。」時夢干脆利落地給出回復,「我只接受分成,不接受買斷。」

  「這個游戲雖然有些特色……」對面的洽談經理准備拉扯一番。

  時夢直接打斷道:「您不用多說,相信我們都看得出這個游戲的潛力,事實上,我對它的期望還不止這些。而且,我們深空正在打造後續的版本,也快要完成了。」

  對面的負責人有些愕然:「請稍等片刻。」

  他顯然在和旁邊的幾人商量,沒一會兒後,重新打開了通訊,兩人又是一番討價還價。

  最後對面終於同意了分成,給出了新人裡面較高的報價。

  時夢聽出了平台的誠意,但她沒有輕易松口,又與之協商了一番,最後的報價終於讓她滿意了。

  而通話的經理在結束後忍不住擦了擦汗。

  話筒裡傳過來的女聲雖然聽起來年紀不大,但是心態穩定、素質高超,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啊!

  ……

  而在《植物大戰僵屍》成為平台的主推游戲之後,有越來越多的玩家發現了這個游戲,下載數穩步增高,游戲熱度也一天比一天火爆。

  作為開發這個爆款游戲的「深空」公司,也受到了很多求職者的青睞。

  深空」公司的郵箱裡,陸續收到了不少求職人員發來的簡歷,在一波精挑細選之後,公司裡又多了幾個新鮮血液。

  等人員配備充足,大野智將帶著新人繼續開發《植物大戰僵屍》的後續版本,爭取盡早把無盡模式還有求生模式做出來。

  而時夢和綾辻行人帶著另外一個團隊,開發他們策劃已久的推理系列——「百合市」。

  其實前段時間在夢境空間中,除了對《植物大戰僵屍》的技能測試之外,幾人已經開始著手搭建實體「百合市」了。

  他們把月季山莊酒店包含在內,圈了好大一塊地,然後仿照大城市的布局,在裡面規劃地形和建築分布,時夢還在城市邊界處設置了空氣牆。

  以後,「百合市」就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了!

  雖然目前的城市規劃只有一個大致的概念圖,裡面大部分的建築圖標也沒有點亮,但第一個推理游戲的發生地點已經確定了。

  由於幾人都有學校的經歷,因此決定把案件發生的場景,設置在一個名為「鳶尾花學園」的學校裡。

  鳶尾花寓意絕望的愛,又有一個很好聽的別稱——愛麗絲。這個推理故事中,散布著絕望的女孩就叫做「愛麗絲」,因此游戲也可以叫做——《愛麗絲學園》。

  【事件所在的「鳶尾花學園」,是「百合市」的一所精英學校,每名學生都有著某領域傑出的天賦和貢獻,也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傑出的人才。

  然而,作為精英培養所的「鳶尾花學園」為何會突然封鎖,又為何在其中舉行全球直播的大逃殺游戲?這血腥殘暴的互相殘殺為何會發生?

  ……】

  經過幾次討論,游戲的背景框架基本確定,接下來就是綾辻行人的案件策劃部分了。

  也許每個擅長推理的偵探都有著隱藏的犯罪天賦,綾辻設計的幾個案件堪稱精妙絕倫、毫無破綻。

  反正時夢是覺得很燒腦的,她在行人講解完第一遍的時候還是不太能理解,於是果斷舉手表示:綾辻老師,能不能再說一遍!

  之後果不其然得到了對方「我就知道你聽不懂」的毒舌言論,然後綾辻老師又反復給笨蛋學生梳理證據和線索。

  乖乖坐的時夢一邊被打擊一邊又覺得自己成長了!

  某一刻她恍然大悟,覺得在小伙伴的辛勤栽培下,都能修煉成犯罪大師了!

  綾辻行人「哼」了一聲:「你這個水平還是省省吧,別給警察帶去不必要的自信心。」

  時夢……時夢大概已經習慣了,她在內心不斷地告訴自己,行人他只是說話比較不留情面罷了!

  可惡,還是好生氣!

  吵不過他的時夢只能把這種悲憤之情融入到劇本創作中,發揮她的天賦,去構造一個個獨特鮮明的人物,還有人物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

  《鳶尾花學園》作為一個解密推理類的文字游戲,裡面還加入了特殊的審判模式,對文案的要求就更多了。

  她一個人根本寫不完,所以果斷把芥川龍之介抓來一起寫劇情。

  看完對方寫的劇情,四月老師不由得高呼:原來天才竟在我身邊!

  龍之介的文字天賦也太好了吧,這種文學鬼才我竟然用來寫文案,真是暴殄天物。

  這也太浪費了!這種人就應該去寫小說啊!

  她一邊寫一邊對著芥川龍之介長吁短嘆著,然後把他的聯系方式給了松浦文一。

  干脆就讓松浦編輯去挖掘這顆未來的文壇之星吧,還可以讓他少來騷擾四月老師,一舉兩得!

  ……

  緊接著,隨著《植物大戰僵屍》賺來的資金到賬,時夢的手頭更寬裕了。

  有錢了腰板子也硬了,他們可以提升一下生活品質了!

  於是乎,「深空」租上了新的辦公室,十來個員工陸陸續續搬進這裡,還預留了一大塊空間給之後加入的新人。

  時夢三人也決定搬離目前居住的小公寓樓,畢竟公寓樓年久失修、設施陳舊,何況等進入夏天,沒有安裝空調的房間大概會熱得像個火爐吧!

  她一想到自己熱得渾身是汗,因為躺在床上睡不著,所以玩不了游戲的場景,仿佛已經感受到了那種痛苦。

  搬,必須搬,馬上就搬!

  財大氣粗的年輕女老板行動力極強地聯系了房產中介,最後挑選了一幢由於戶主出國而急於出手的小戶型別墅,帶著兩個家人搬了進去,還給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裡的貫一哥留了一間采光超好的房間。

  居住的小區離辦公室很近,而且交通便利,方便三人上下學。

  鄰居夏油夫婦為人和善又親切,在入住的第一天就拜訪了他們,當得知三人沒有父母的事情後,更是對幾個孩子充滿了關愛。

  夏油阿姨天天做好吃的投喂三個孩子,還動不動邀請一起吃晚飯。

  芥川兄妹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長輩式的關懷,都有點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時夢站出來答應了邀請,因為很重要的一點是:夏油阿姨做的飯真的很好吃,他們終於可以擺脫火鍋了!

  兩家人也開始經常性的來往,對彼此的家庭情況有了一些了解,時夢就得知,夏油家也有一個正在上寄宿高中的兒子,但是不怎麼回來,至今還沒有見到。

  夏油叔叔還說,他兒子的年紀和她差不多大,可以在升學上面提供一些參考意見。

  不過,自從「深空」的事情占據了時夢大部分的精力,她已經在考慮要不要中斷學業了,其實她的知識儲備遠超於一般的大學生,這些應該是來自「時夢」的知識。

  也不知道,「時夢」以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地方,為什麼方方面面的知識都有涉及到,真的很好奇啊!

  所以,等參加完畢業典禮之後,時夢會把重心轉移到「深空」這邊,而芥川兄妹還是繼續上學,替初中文憑的姐姐實現考上東大的夢想!

  近段時間,三人所有的空余時間都給了「深空」,龍之介繼續寫文案和劇情;小銀放學了就跑過來幫忙處理一些瑣事。

  推理游戲正日夜趕工著,相比電腦程序的編寫,夢境中的搭建已經遠超現實的進度了。

  所以目前兩個主策劃更多的任務是:把構思好的設計轉移到現實中。

  時夢深深地覺得,在經歷了造學校這麼一遭後,要是游戲公司開不下去的話,她和行人都可以轉行去當建築設計師了。

  而隨著《植物大戰僵屍》2.0版本的完工,時夢注冊了「深空」工作室的賬號,編輯了一條新的消息:

  【「深空」工作室:《植物大戰僵屍》無盡模式將在明天零點整正式上線,全網開放下載,請大家多多支持。】

  她把賬號的維護工作交給了芥川銀,讓妹妹幫忙發布一些公告,也多和玩家互動,了解一下反饋情況。

  安排了上線的事宜之後,綾辻主抓「百合市」,時夢帶著完成任務的大野智拉了一個新的游戲小組。

  第一個游戲的大火,給「深空」打響了名氣,也給她帶來了信心,既然推理系列的制作還需要一段時間,那麼他們可以繼續制作小型游戲,來讓「深空」保持著熱度。

  時夢准備帶著新招來的美工,做一個三消收集養成的小游戲——《夢幻家園》。

  不要小看消消樂,這種小游戲更能搶占玩家的碎片時間,也更能留住玩家,而且「三消」游戲又需要一點運氣,相信會有很多玩家卡關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往裡面氪金了。

  在加上他不僅是個三消,還是一個帶家園系統的三消游戲,玩家通過「消除」玩法收集星星和金幣,來獲取想要資源,從而不斷解鎖設施,來裝扮屬於自己的家園。

  因此對美工的要求很高,對游戲顏值的要求更高。

  這個家園一定要夢幻,家具設施一定要好看,要讓玩家愛上裝修,愛上這個收集的過程。

  目前的成品只能說距離她想像的還差一點吧!

  唉,還是缺人才啊!

  老板暗自思索,優秀員工還是太少了,每個人的任務量又大,在招不到人的情況下,只能給大家工資和獎金都翻倍了!

  ……

  眼看「深空」漸漸走上了正軌,《月季酒店》也迎來了大結局。

  這本人設精彩,模式新穎,案件高能的小說,引爆了幾乎所有的推理圈子。

  其中關於密道的存在被發現後,這個別出心裁的設計更是讓推理迷們恨不得一個個下樓跑圈。

  網上已經開始有建築系的書粉給月季酒店二樓畫了圖紙、建了模型,又有動畫專業的學生制作了整個案件的流程。

  視頻底下全是膜拜大佬的評論,以及智商不夠用的讀者感謝大佬幫忙梳理邏輯。

  還有自稱「百合教」的邪.教粉高呼:四月老師永遠滴神!

  不用多說,這群人在網絡上已經是奇觀了。

  當然,小說完結後,這個以校園暴力為核心的悲劇案件,也引發了不少人對於校園暴力的反思。

  這段時間裡,很多遭受過校園暴力的學生一個個現身說法,言語中的血淚和痛苦更是讓旁觀者都心生愕然和觸動。

  有些痛,沒有親身經歷過是無法完全體會的,那些在校園時代被欺凌的記憶,會給人帶來一生不可磨滅的痛苦。

  雖然校園暴力的問題引起了關注,社會上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很多。

  但讓時夢更高興的,是在立教學校周一那天的晨會上,校長親自點名處分了那個欺凌學生的6人小團體,也要求所有的老師嚴肅處理相關的問題。

  時夢忍不住用力鼓掌。

  看來是那個女孩子把視頻交出去了,不論女孩子是不是從近來的討論中獲得了鼓舞。

  可只要她願意邁出這一步,就會發現,看起來很難打倒的敵人其實也沒那麼強大。

  而在今後的人生中,她也有了直面過去的勇氣。

  那她的這本小說,也算沒有白寫了!


第31章

  游戲和小說都大獲成功,夢境異能也在穩步提升。

  今晚以夢女巫的身份去看了一下天內理子的進度,便宜徒弟這段時間看來還挺努力,精神力修煉上有很大的進步。

  時夢開著特效贊許了她,還給理子構造了一頂有金色小星星跳舞的女巫帽,祝賀她的進步。

  然後她在女孩子帶著帽子歡呼雀躍的時候,又布置下了更多的作業……

  等看到理子的表情瞬間喪了下來,夢女巫心情舒暢地撒著夢曇花退場了。

  果然作業是對付學生的最大法寶!

  時夢計劃著去找六道骸,想問問和那顆奇怪星辰相關的情報,她一直放不下那個孩子,異能提升的這段時間也嘗試過各種方法,終究無果。

  而六道骸是她目前所遇到同一水平的精神系能力者,他與自己雖然不是同一個類型,卻另有奇特的能力。

  但入夢前她轉念一想,六道骸似乎不願意讓旁人進入他的夢境。

  畢竟是她有求於人,還是先去庫洛姆的夢境世界留個口信吧,也可以看看這個扮演「仙女教父」的鳳梨仙女在不在。

  巧的是,時夢剛進入庫洛姆的夢境,六道骸緊隨著就找來了。

  「呦,仙女教父!」她打了個招呼,暗自思索。

  也太湊巧了,不,這不是巧合,他感知到我的進入了,庫洛姆和六道骸之間應該有著更為緊密的聯系。

  時夢開起精神感知,打量起對面有些沉默羞澀的女孩,她的身上有著殘缺和奇怪的力量,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什麼能力?

  「kufufu,你來這裡做什麼?」雖然這麼說著,但六道骸的神色邪異又顯得游刃有余,對她的貿然拜訪顯然有心理准備。

  「我來看奇怪的鳳梨頭表演魔法。」時夢回敬道。

  六道骸聽到她的嘲諷,挑著眸看來,他著實不像是什麼正派人物,連三叉戟都隱隱冒著黑光了。

  庫洛姆在一旁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兩人。

  「等等別動手!我是來找你的,我有些事情想問你。」看對面都舉武器了,時夢連忙討饒,她可不想因為這個原因打起來。

  等差點動手的氣氛過去,二人在這個有點黑的場所裡各自找了個沙發坐下,終於能平靜地進入正題了。

  「你是一個異能者嗎?」時夢沒有啰嗦,開門見山地問。

  「我是一個幻術師。」六道骸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也是精神類型的能力嗎?」她有點感嘆,這個世界上古怪的能力可真多啊!

  「kufufu,只能說是相似,我的力量源頭來自於一種,名為死氣之炎的火焰。共有嵐、雨、晴、雲、霧、雷、大空七種屬性,幻術師是霧……」他低低一笑,慢悠悠地講解道。

  「而幻術,就是一種欺騙感官的力量,只要你相信,那麼它就是真的。」

  時夢忽然理解庫洛姆身上的奇怪之處了,那些殘缺的地方正是六道骸用幻術修補的,他的精神也借此憑依在庫洛姆的精神空間。

  哇,這麼一想,六道骸這個仙女教父人還不錯嘛!

  但又有點鄙視,一個大男人附身在小姑娘身體上。

  六道骸看到她古裡古怪的表情,像是又准備放技能了,時夢畢竟有求於人,只能趕緊換上真誠的眼神。

  再差一點又打起來之後,兩人繼續冷靜地交流著……

  「可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精神的力量。」這家伙絕對沒那麼簡單。

  「kufufu……」六道骸沒有回答,但時夢看到了他那只滴著血的紅眼睛。

  那是仿佛來自地獄的眼睛,裡面有著怨憎和不祥的力量,被通過某種方式硬生生地嵌入人類的眼眶。

  回想起那片斷壁殘垣,又是,人體實驗嗎?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對人類的貪婪感到可憎和可悲:「我在一個夢境世界裡,遇到了一個孩子。」

  「看來你很喜歡給別人做仙女教母。」他斜了一眼,聲音磁性。

  「他被關在一個地方,做人體實驗。」

  六道骸的臉上失去了笑意,這時候,他那種邪獰又漠然的態度顯現出來了,他也一直是個讓時夢琢磨不透的人,還有那只地獄之眼……

  時夢解釋道:「我嘗試過進入他的夢境,但我被反擊出來了,我能感知到,那個孩子的精神世界攻擊性很強,而且很躁動不安。」

  六道骸沒有回應,他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過了一會,才給坐在對面安靜等待著的女孩講道:「你聽說過,『改』式嗎?就是在原有的能力上,使用相反的構造……」

  ……

  這是一個全新的思路,得到六道骸幫助的時夢,若有所悟地離開了庫洛姆的夢境,又懸停在了那顆特殊的星星旁邊。

  在這之前,她也嘗試過好幾種手段,都沒有找到能夠安全進入的方法。

  那麼,使用相反的技能構造,該怎麼做?

  怎麼樣,才能算是「改」?

  時夢模擬著上一次被攻擊時,精神力遭受重創的識海,那精神的絲線就像是被人用手抓起揉亂了,原本分明的顏色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一起。

  混亂的絲線色塊斑駁,如同印像派畫家隨意潑灑出的油畫。

  ——這是被精神攻擊後的識海。

  那後來,她是怎麼理順它的?

  少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柔地梳理著。

  漸漸地,那些顏色在她的安撫下逐漸分散,纏繞著得被理順,重疊著得被解開……

  這就像和精神震懾相反的能力……

  在那股線團裡,時夢的精神一點點延伸、一寸寸蔓延,她靜靜梳理著它、收束著它。

  「異能力——精神震懾·改。」

  「異能力——精神分析。」

  全新的能力出現了!

  她可以試著再次進入那個孩子的夢境世界了!

  ……

  時夢小心翼翼地進入了星辰,這一次,她出現在了一間稍顯明亮的病房裡。

  和上一次□□室裡的景像不同,看不出性別的小孩子坐在窗戶前面,頭發半邊黑半邊白,似乎在看風景。

  她悄無聲息地降落,還是那副夢女巫的模樣,卻關掉了所有的特效和光暈,那些附帶著碎鑽和夢曇花也去掉了,僅僅挽著發,換成了簡單的紫色長裙。

  明明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可那個看著天空的孩子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帶著他的娃娃轉過了頭,直直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這又是一雙獨特而瑰麗的眼睛,一邊是星星,一邊是圓月。

  小孩子像是看到了有客人而感到開心,嗓音歡快地呼喊到:「大姐姐,你是來陪久作玩的嗎?」

  他話音剛落,時夢卻感知到一股惡意和恨意的精神力朝著她洶湧而來。

  那個孩子,在攻擊她!

  「異能力——精神分析。」

  舒緩的異能琉璃般閃現,像輕柔的風,化解了攻擊,又反抱過去。

  名為「久作」的孩子在時夢的精神力觸及到他時,卻開始尖叫和翻滾,他臉上滿是恐懼,瀕臨失控地發動著異能。

  但在精神等級的壓制下,那股殺意被緩解消散,異能攻擊也被她的精神力牢牢地包裹著,

  她操控著平穩的精神絲線進入久作的精神海,安撫著躁動不安的情緒。

  在異能的一次又一次使用下,久作像是聽了一支安眠曲,終於鎮靜了下來,表情恬淡地進入了夢鄉。

  及時穩住情緒的時夢松了口氣。

  反應太劇烈了!

  這個孩子究竟遭遇了什麼?

  她准備去病房外看看,這裡是心靈世界,那就可以通過對這個世界的探查,搞清楚這到底是現實的何地。

  然後去現實中,把他帶出來!

  女孩推開門看去,和病房明亮的環境不同,這是一條灰蒙蒙的醫院走廊,色調顯得既陰沉又可怖。

  時夢深吸一口氣,微提裙擺邁出腳步,走廊旁邊的病房看不清內裡,似乎並不存在著。

  一步步往前走著,這條長廊像是沒有盡頭,而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寂靜,安靜得讓人出現了幻覺。

  不然……

  在她面前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團拳頭大小的灰白色物體,表面布滿溝壑,還在輕微顫動著,仿佛活生生取出來的大腦。

  什麼東西,好惡心!

  那團污穢之物感受到了人的注視,流淌地往外推開,變成粘稠不斷的液體,朝著她看似緩慢實則快速地流過來。

  時夢身體微晃,這一刻,她竟然感受到了恐懼!

  搶在情緒失控前,她深色的眼眸裡似有光暈流過。

  「異能力——精神分析。」

  安撫的能力穩住了自己!

  然而對面的那團東西逐漸在脹大擴散,阻隔了她前進的路,並緩緩地淹沒了她,還在一點點,一點點地播散著負面的情緒,那是惶恐、畏懼、孤獨、怨憎……

  是人類所有的哀和怨!

  在被這團不知名的惡心事物包裹的過程中,時夢的攻擊性異能全部失效,只能一次次地使用精神分析,直到那種情緒越來越難以抵抗。

  她終於忍不住,在屢次陷入情緒崩潰的邊緣之前,脫離了夢境!

  ……

  靠!

  這一次脫離後醒來,時夢發現自己又坐在了床上,內心還殘留著不可言說的失控感。

  那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她焦慮地抓緊被單,身體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種殘留的粘稠感。

  不像異能,也不是六道骸提過的幻術,到像是某種負面情緒堆積而成的聚合物,還有著散播負面情緒的能力。

  難道是,上次理子提及的咒術師?

  我的天!

  這個世界也太變態了吧!

  怎麼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有!

  時夢每一次都覺得自己夠了解這個世界了,可還是被震驚到重組三觀。

  地球竟然還沒爆炸,就離譜!


第32章

  時夢再一次登入自己的夢境空間,找到正在規劃「百合市」的城建總工程師綾辻行人,詢問起咒術師的問題。

  「咒術師?你在哪裡遇見了嗎?」

  綾辻有些納悶,她這段時間天天起早貪黑地肝游戲進度,到底是哪裡遇見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時夢簡短地說了「久作」的事情,還有那個奇怪的詛咒,隨即期盼地看向行人。

  綾辻中斷磚牆的升空,沒管搭了一半的學校大樓,回復道:「這是和我們異能者完全不一樣的體系。」

  這邊磚瓦堆積,他找了個平整的地方,帶著女孩坐下。

  「咒術師早在一千年前就存在了,人類溢出的負面情感叫詛咒,咒術師是負責祓除他們的一類人……」

  綾辻行人言簡意賅地給時夢解釋了一下,他畢竟沒有深入接觸過咒術師群體,對此知道的也不多。

  負面情緒……那個灰白色的東西,就是詛咒!

  「那,異能者能攻擊詛咒嗎?」時夢回想起那個惡心的東西,有點反胃。

  「你不要輕舉妄動。」綾辻聽出她的意思,皺起了眉頭,語氣嚴肅。

  「這是兩種體系,異能者雖然能夠造成攻擊,但並不能祓除。」

  「我知道。」但她臉上還有隱隱的憂色,隨即深深吐了口氣。

  「嘖,」綾辻瞧見身旁人的表情,寬慰道:「東京有負責祓除的人,地下勢力裡也有很多強大的詛咒師,就你這個實力,還是不要湊熱鬧了。」

  「可是,我想試試。」時夢剛一開口,就看到綾辻面色不愉,連忙接道:「當然,我不會衝動行事的!」

  「我可以找咒術師一起,或者雇佣一個詛咒師。」對啊!她有錢啊!可以找個最好的咒術師跟她一起去。

  「可是你剛才也說了,你的異能對詛咒根本無法產生攻擊。」綾辻果斷指出矛盾點,絲毫不打算被她糊弄過去。

  「但是那個孩子是精神系的異能者……還有那個有精神能力的詛咒,如果我不去的話……所有人都會陷入精神混亂!」時夢猶豫的語氣漸漸堅定了起來。

  她看向綾辻,深藍的眼眸裡沒有退縮。

  綾辻行人沒有說話,那次之後,他每回都記得把煙鬥放在身上了。

  他點燃了煙鬥,沒有抽……而在夢境空間裡,眼鏡也派不上用場,綾辻的茶色眼鏡被丟在月季酒店,露出了一雙赭紅色的眼眸。

  他看著煙氣裊裊飄散,煙霧後是不斷完善的「百合市」,不由得想到:

  我是怎麼被她忽悠過來做游戲的?

  這段時間,又是打僵屍又是建城市,偶爾還要測試真人版「三消」,日子過得可比之前亂七八糟多了。

  他斜著眼瞄了瞄目光有點倔的女孩子,嘖了一聲,覺得自己可能是昏了頭。

  「那個地方長什麼樣?」

  「啊?」陷入思慮的少女被突然而來的問題蒙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在問那個病房!

  「你看起來有點傻,不要讓我收回問題。」綾辻看她傻乎乎的,想用煙鬥把她的腦殼敲個清醒。

  「等等等等!」時夢怕他是認真的,連忙把那個場景從記憶裡拖出來,呈投影狀顯示在兩人面前。

  綾辻望去,投影中的畫面只有一間病房和空蕩的走廊,以及上次那個四面都是牆的監.禁室。

  他掃視了一眼,信息不太多……

  全霓虹有著成千上百的醫院,又有數不清私人小診所,何況還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家秘密研究院。

  時夢緊緊研究行人的表情,他有點嚴肅又像是不耐,眉頭向上挑起,目光深沉,腰間是那個傻乎乎的「見崎鳴」。

  ……

  過了片刻,永遠可靠的綾辻老師用煙鬥點了點監.禁室的某個儀器和病房地上散落著的藥丸,肯定地說道:「在東京千葉縣,是一家精神病院。」

  哇,時夢又想吹噓自己的小伙伴了,這個推理,這個效率,不愧是行人!

  綾辻在她張口前打斷了她:「不要用你貧乏的語言來形容我。」

  他轉身指向搭了一半的大樓:「你要是看得到的話,就知道百合市今天的任務目標還沒有完成。」

  緊接著,他站起身,開始指揮「長工」干起了苦力活……

  時夢嘁了一下,腹誹道:害羞個什麼勁啊!

  深夜,行動力超強的時夢聯系了貫一哥留給她的電話,間貫一目前人在歐洲,臨時入夢。

  然後給她畫了東京地下勢力的分布圖,以及告知了他留下來的情報暗線。

  時夢把這些牢牢記在了心裡。

  第二天一大早,時夢向學校請了假,開始調查起千葉縣的所有精神病院,以及那個隱藏在東京的咒術師群體。

  她喬裝打扮了一番,前往了那個東京的地下勢力。

  這邊靠近商業區,從地面的弄堂下來,七拐八拐地走了幾個小道,就能看到地下酒吧的大門。

  推開門,裡面很安靜,因為是白天,不是酒吧生意的高峰期,沒有什麼人。

  酒香夾雜著汗味而來,時夢點了點吧台,示意道:「一杯Maotai。」

  這是隱藏的菜單,也是間貫一留下的暗樁。

  「裡面第三間。」酒保熟稔地回答。

  推開門,正是那張照片中的男子,便沒有多啰嗦:「我需要東京所有精神病院的信息。」

  她追加道:「包括隱藏起來的。」

  「這需要一點時間。」看到有單子來了的情報販子從沙發上爬起來。

  「大概要多久?」

  「最快明天早上。」

  「可以。」偽裝後看不清面容的少女緊接著又提及了一個問題:「你認不認識咒術師?」

  「咒術師?」他有點好笑地看著對方,「我們這裡可沒有咒術師,只有詛咒師。」

  時夢不置可否,她點了點頭:「我重新說,你認不認識詛咒師?」

  「這個不歸我管,」看起來沒睡飽的情報販子擺了擺手,「我可接不了和咒術相關的業務。」

  等付錢問清楚了情報,時夢拿到了一個孔姓han國人的聯系方式,這是個負責詛咒任務的中介,這方面的信譽不錯。

  剩下的等待時間裡,她除了處理工作室的業務,就是做一些戰前准備。

  她還准備今夜化身為夢女巫,去找便宜徒弟先詢問一些關於咒術師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找官方人士更好。

  但是晚上入夢時分,她在理子那邊套了一些話,思考後還是放棄了咒術師這個群體。

  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什麼天元、御三家、家主小妾的……

  都新世紀了,怎麼還搞起封建糟粕了哪?

  這種守舊的家族可不好說話呀!

  於是在第二天早上,她收到了中介發來的東京全部精神病院的信息,又在綾辻老師的開掛指導下,最終圈定了一家精神病院。

  ——千葉友明精神病院,體量不大,地段荒僻,確實是一個能開展秘密研究的好地方。

  接著時夢聯系了那個姓孔的中介。

  「您好,請問是?」

  「不重要,我找你們這裡最強的詛咒師。」

  「哦?那可不便宜。」

  「我有錢。」時夢很淡定,不夠就再往股市走一趟。

  「哈哈哈,我們歡迎所有和詛咒相關的業務。」對面瞬間變得好說話起來。

  她和孔姓中介說明了任務要求:保護她去千葉友明精神病院裡救出一個孩子,並且祓除院裡的詛咒。

  對面的孔姓中介接下了任務,等確認收到定金之後,對方表示,最強的詛咒師「伏黑甚爾」會在約定的時間到場。

  事不宜遲,時夢覺得沒有必要拖延了,省的再多生變故。

  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

  ……

  時夢直接乘車去了千葉縣,這大概過了幾個小時,距離約定好的六點還有一段時間,她決定先在周邊探查一下情報。

  傍晚的昏暗中,千葉友明精神病院身處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只有公交車一天一趟來往接送。四周的樹林張牙舞爪,遮蔽著光芒,仿佛暗處潛藏的一只只怪物。

  她對著好奇的公交車司機隨口掰了一個理由,年紀看上去不大的美貌少女聲稱來這裡看家人……

  中年司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恐怖故事,一踩油門就走了。

  時夢在周邊鬼鬼祟祟地調查著,奇怪的是,病院的工作人員很少,正大門只有一個昏昏欲睡的保安,也看不到病人和醫生的走動。

  在查探不出更多消息後,她在精神病院鎖著的後門一個拐角處,給伏黑甚爾發了定位消息。

  然而……

  「伏黑先生,你遲到了。」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而時夢從焦急到無奈到擺爛也只過了兩個小時。

  她內心不愉,面色卻顯得很淡定,審視著面前的男人。

  身材高大,面容清俊,黑色的緊身T恤包裹著精壯的肌肉,眼睛半闔,看上去慵懶又野性。

  「怎麼是個小女孩啊!」他大搖大擺地站在她面前,有些懶洋洋的:「說吧,叫我來干什麼!」

  時夢忍不住皺眉,這家伙怎麼連任務都不知道!

  算了,她姑且相信最強詛咒師的信譽。

  少女點頭示意伏黑甚爾跟著她去目標地點,一邊解釋任務一邊用精神感知刺探他的情緒。

  ?

  這個人,怎麼沒有情緒?

  她不露聲色地觀察著對方,這種情況第一次碰到,大部分人不管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都會有喜怒哀樂怨等等表現,只不過是程度不同罷了。

  但這個家伙,真的就是一種無所謂的隨波逐流的狀態,哪怕看上去懶散傲氣,本質上卻沒什麼情緒起伏……

  她有些納悶,這就是最強詛咒師?

  隨著兩人站在精神病院的後門口,怕出岔子,時夢再一次強調:「伏黑先生,我希望你……」

  話沒說完,在精神病院附近,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像是憑空出現,從一個點慢慢延展開,籠罩住了整個精神病院。

  時夢愕然,這是……?

  「嘖,咒術師。」伏黑甚爾忽然褪去了漫不經心的狀態,變得有些煩躁。

  「喂,雇主,如果詛咒被搶了,你的錢照付的吧!」

  「我的主要目的是救出那個孩子。」有咒術師,也來了?

  伏黑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朝她揮了揮手,毫不偽裝地走了進去,像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等等……」這家伙真的靠譜嗎?

  「你在這裡等我吧,我解決完了咒靈就出來,我怕你拖我後腿。」

  「……」時夢露出了一個標准的微笑,但只能目送他遠去。


第33章

  時夢目前「精神感知」能查探的範圍是六十米,伏黑甚爾已經逐漸脫離了這個距離。

  她在周圍游蕩了一圈,奇怪,精神病院裡竟然沒有更多的活人了……

  難道是咒術師一方提前清場了?

  那久作現在還在這裡嗎?

  她心想,既然咒術師那邊也派人來了,應該會去祓除詛咒,希望伏黑甚爾不要和對面打起來。

  那麼,她可以先去找找研究室所在的地方,不管那個孩子在不在這裡,研究室的資料一定要毀掉!

  時夢時刻開啟著感知,沿綾辻行人給她標注出來的路線圖走,在院裡沒人的情況下,順通無阻地抵達了那個不起眼的廢棄小樓。

  她用上了高瀨會學到的所有的本事,悄無聲息地溜了進去,順著樓梯往隱藏的地下研究室走。

  在精神感知中,上面的樓層有兩個人似乎在和詛咒戰鬥著,應該是後面來的咒術師,看來這家病院裡的咒靈還挺多,不過好在沒有和伏黑撞上。

  時夢戒備地往下走,沿路有一些散落的低級詛咒,連她都能夠輕易地攻擊成功。在發現來人不好惹之後,這些無法祓除的詛咒翻滾著逃離了。

  仿佛是什麼土匪進村的場景,時夢路上撿了根順手的鐵棍,像個肆無忌憚的女土匪,以三光政策一路走一路摧毀著所有跟非法研究相關的東西。

  沒多久,她找到了關於夢野久作的檔案,上面的信息不多,特別標注出了精神系異能力——腦髓地獄。

  下面是一些在進行和未進行的研究方案:和精神系咒靈融合實驗,強化咒靈實驗,異能詛咒和咒靈詛咒的對比實驗……

  時夢捏著這張紙,內心不忍又憤怒,她毀掉了這些慘無人道的實驗資料和器材,又有點擔心伏黑的狀況,准備先找他會和。

  在快要離開地下的時候,感知中樓上兩人之前游刃有余的姿態褪去了,情緒變得緊促焦急起來。

  戰鬥,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

  時夢真的只差一腳就要踏出這裡了,但那種情緒越來越緊張了,帶動著她的心髒也怦怦直跳,一人虛弱無力、一人憤怒悔恨……

  頓步間,捏著的拳頭緊了又緊。

  靠!她內心怒罵道。

  我可不是多管閑事,我就過去看看。

  要是我打不過,我肯定管自己先跑。

  黑發少女轉身大跨步地往樓上衝去……

  在這幢廢棄小樓的最頂層,東京咒術高專的一年級生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今晚接到了任務,去千葉友明精神病院祓除一只二級咒靈。

  他們目前正在和「窗」觀測到的二級咒靈對戰著,戰鬥雖然嚴峻但形勢大體順利。

  可沒想到,這只二級咒靈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刺激過了,竟然有向一級咒靈進化的趨勢。

  在1.5級咒靈爆發的攻勢中,灰原雄替他的同伴擋了一擊,受到重傷昏迷。

  另一個一年級咒術師——七海建人一邊抵御著咒靈一邊咬牙罵道:

  這個咒術界的所有東西都是狗屎!

  而時夢正是這個時候上來的,眼見那個金發少年的大腿要被詛咒直接吞下,她顧不得多想了,直接發出了最大的一擊:

  「異能力——精神分析!」

  咒靈被什麼看不見的能力刺中,一邊翻滾一邊哀嚎著。

  攻擊有效!與震懾相反的分析能力能對咒靈產生傷害!

  時夢內心一喜,幾個踏步拉進了距離,連續不斷地揮棍並用分析能力發動攻擊,可是造成的傷害越來越輕了。

  隨著詛咒的進化,它對異能的抵抗力也更強了!

  七海建人收腿躲開了咒靈的利齒,他轉頭望去,來的是個黑發藍眸的年輕女孩,她甩著撿來的鐵棍,氣勢凌厲,猛的像個女土匪。

  沒想到精神病院裡竟然還有無關人員存在,狗屎的咒術界!

  可這個陌生少女能對咒靈造成傷害,來的正好,只要有弱點,他的「瓦落」就可以強制性的在敵人身上觸發暴擊。

  「你還好嗎?」時夢又一次揮棍。

  七海建人點頭,見對方體術一般,說道:「我主攻,你配合我。」

  兩人瞬間分配好戰術,少年半個身子護住少女,揮舞著砍刀,快速計算著弱點部分,數次揮刀砍下,咒靈發出了尖銳的嘯叫。

  而時夢側身替他掠陣,通過感知配合著金發少年攻擊的節奏,在他的每一次揮刀前,發動精神分析!

  這只咒靈在完全進化成一級之前,被他們擊敗了!

  短暫的戰鬥後,兩人皆是氣喘吁吁,但相視一笑之間,又有了幾分情誼。

  「卯月時夢,異能者。」

  「七海建人,東京咒術高專的咒術師。」

  果然是咒術師,沒想到咒術界會派人過來,那她都在瞎折騰些什麼啊!

  不過,東京咒術高專?

  這兩個人竟然跟她一個年紀,咒術師怎麼也是童工團隊啊!

  「你們今年成年了嗎?」她忍不住征詢道。

  「沒有,我是一年級的學生。」狗屎的雇佣童工的咒術界,七海建人心裡再一次怒罵。

  時夢嘴角抽搐,她算是明白了,合著都是高中生拯救世界是吧,這什麼狗屎的世道。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窗』的人員應該已經清場了。」七海有些疑惑,難道輔助監督這麼不靠譜?!

  「我來找一個人,沒想到咒術界會派人來。」雖然她的行跡確實可疑了一些,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大晚上出來的怪盜都要批馬甲了,用真實面目著實不太方便。

  但這個金發少年為人正派,看上去很靠譜……

  ……

  而在時夢這邊的戰鬥告一段落,另一邊的伏黑甚爾也輕輕松松地祓除了咒靈。以他的實力,咒靈的等級根本不重要,反正都很好解決。

  他拎著大刀抖了一下,准備去找雇主要錢了。

  但在他的背後,那個大腦樣子的咒靈殘留的一點點碎塊,在一個孩子的大腦裡復蘇,又開始緩緩地跳動。

  夢野久作,居然還在這裡,他被咒靈藏起來了!

  「叔叔……」伏黑剛抬腿就聽到有小孩子的聲音,猛地扭頭看去,一個幼小的陰陽發色男孩瑟瑟發抖地抱著膝蓋,語氣顫抖地喊他。

  怎麼還有小孩子?

  伏黑甚爾有些戒備地盯著忽然出現的男孩,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發現咒力的痕跡。

  「喂,小鬼,你是哪裡來的?」

  男孩沒有回應,可抖動的幅度更大了……

  跟那個忘了叫什麼的孩子差不多大,伏黑甚爾想著,走上前去,准備拎起小男孩的衣領。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傳來,提起衣領的伏黑悚然一驚,這個小鬼的脖子上,流出了一道血跡,他明明沒有使勁,他卻受傷了。

  異能力——腦髓地獄。

  低著頭的夢野久作嘴角大大地勾起,發動了異能。

  ……

  伏黑甚爾怎麼還沒有動靜,時夢有些擔心,這家精神病院太古怪了。

  「七海君,我還有一個同伴在這裡,我有點擔心他,我們在這裡分別吧!」

  「是咒術師嗎?我和你一起去。」七海建人決定陪她一起,卯月看起來年紀不大,體術也一般,他放心不下。

  「好。」少女沒有拒絕,多一個戰鬥力也好。

  他們給昏迷的灰原雄稍微處理了一下傷口,放在安全的地方,朝著伏黑甚爾所在的病院大樓跑去。

  ……

  「伏黑!」時夢看到伏黑木楞楞地站在那裡不動,不遠處是抱著娃娃的夢野久作。

  她沒有跑上前,警惕地頓住了腳步,也止不住地擔憂:男人的情緒,有古怪!

  先前感知過了,伏黑甚爾是個沒什麼感情的人,然而現在的他充滿了強烈的自毀傾向和負面情緒,那是痛不欲生、那是悲戚和悔恨,仿佛人生中一切的黑暗和難堪都湧了上來……

  而當聽到少女呼喊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憤怒和痛苦,都化為了攻擊欲,直接提刀就朝二人而來。

  ?

  這是發生了什麼!友方怎麼就被策反了!

  時夢連忙躲避著攻擊,動作變得狼狽起來。

  七海建人毫不猶豫地上前頂住了攻擊,他揮著刀,和伏黑戰鬥在了一起。

  「七海君,別打死了!」剛喊完,時夢就發現自己話說早了,伏黑甚爾大概能頂十個七海建人。

  用精神分析幫忙打斷,她連忙又喊到:「七海君,別被打死了!」

  然而,伏黑甚爾的戰鬥力真的太太太強了!

  即便他陷入了混亂和狂躁,也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時夢只能時刻開著感知和分析,依靠預判險之又險地打斷和避開刀刃。

  這哪是十個七海建人啊!這得是十的平方吧!

  而她又不敢使用精神震懾,生怕把對面變成狂戰士或者屍體,只能用偏向舒緩的分析能力,可對面的攻勢猛烈而迅速,二人根本不敵。

  這真的是正常人能有的身體素質嗎?

  更多時候,伏黑甚爾僅憑軀體的強度,就能抵御七海的全力一擊,而反之依靠身體的力量,就不得不讓二人四處躲避攻擊。

  不愧是最強的詛咒師,真的好貴。

  這時,藏在角落裡的夢野久作拍起了手,似是看到了令他開心的一幕,笑嘻嘻的:「大哥哥,大姐姐,都來陪久作玩呀!」

  他抱著他詭異的稻草娃娃,眼睛裡暗沉沉的沒有光,離三人戰鬥的地方有一段距離。

  時夢分析戰況,伏黑甚爾一定是被某種力量控制了,這裡沒看到咒靈,男孩的身上有血跡,這種情況下,他是被夢野久作控制了。

  她得接近夢野久作,精神分析和震懾一樣,都有距離限制。

  可由於伏黑甚爾的阻攔,光躲避攻擊都要來不及了,她根本沒有辦法接近。

  混戰中,兩人竭力抵擋最強詛咒師的攻勢,眼見七海要被砍刀攔腰砍斷,時夢趕忙強化發動的異能:「異能力——精神分析!」

  伏黑甚爾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有點清醒,又隨之被控制了起來。

  又一次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分析能力明明阻斷了久作的精神力,但是伏黑一直處於被控制的狀態,這是某種特殊的機制嗎?

  時夢想起自己兩次被久作的夢境彈出來,對啊,我的精神強於他,他是如何對我產生反擊。

  ——是因為我攻擊了他,我進入他的夢境,被判定為對他造成傷害。

  是傷害反擊。

  時夢內心更警惕了,那樣子,她根本無法用精神力攻擊久作,這能力太束手束腳了。

  但是久作的狀態也不對,他失去了大部分意識,充斥著負面情緒……那個精神系的咒靈沒有被祓除,它還藏在這裡。

  「異能力——精神感知。」

  感知的範圍內,只有他們四個人的存在,除非……

  此時,伏黑甚爾又陷入了狂亂,那個咒靈操控夢野久作加大了詛咒力度。

  伏黑揮來的刀鋒閃著凌冽的光,少女的右手臂被利刃砍傷,七海體術高於時夢,可身上也全是刀傷了。

  但七海建人仍在一旁護著剛認識的少女,替她擋下了大部分攻擊。

  時夢眼裡微光劃過,強化了「精神感知」,隨著感知一寸寸的強化,精神力一步步延伸,整個空間都被她的精神力填滿。

  找到了,那個咒靈。

  它竟然藏在,夢野久作的精神海裡。

  「有咒靈,在那個孩子的精神裡!」

  七海建人緊緊地皺著眉頭,情況更加嚴峻了,兩人很難再支撐下去,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外邊的輔助監督能察覺到情況,及時派來支援。

  「這應該是一個特級咒靈,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我是精神系,咒靈也是,但我的攻擊距離不夠!」不,也許我能試試感知和分析的融合技,但是……

  來不及了!

  她用力撞開七海,躲過了伏黑甚爾狂猛的一刀,兩人往一邊摔倒去,七海被她壓在底下,發出了忍痛的悶哼聲。

  夢野久作在遠處語調尖銳地笑著,他神色顛亂,眼睛是不正常的空洞。

  不管行不行,都要試試。

  「異能力——精神感知精神分析!」

  失敗。

  失敗。

  失敗。

  ……

  成功!但不到一秒,太短了!

  而就在成功的那一刻,伏黑和七海都陷入了停頓,他們仿佛聽到了天國的召喚,那是靈魂最初的故土,那裡充滿了溫馨和安全感,讓人不想思考,不想行動……

  另一邊時夢多次嘗試,又經歷了多次失敗。

  冷靜,時夢,剛剛不是成功了嗎,找到那種感覺,再試一次!

  時間安靜下來,世界變得清晰可聞,她沉下心神,仿佛又聽到了第一次開啟異能時那短促而悠揚的樂音,無師自通地開啟了新能力:

  「異能力——精神安撫。」

  在感知的範圍內,正面的能量擴散開來,一點點吞噬著所有的負面情緒,不論是憤怒、沮喪、悲傷還是痛苦……

  伏黑和七海的表情更空白了,他們像是聽到一支空靈美妙的贊頌曲,只想沉沉地睡去,進入夢鄉、進入永眠……

  而隨著琉璃色的光波蕩開,在無形的樂音中,不成型的負面能量如灰燼一般,緩緩消散。

  這是一首,鎮壓無數負能量的安魂曲!

  「啊!!!」夢野久作發出一聲嘯叫。

  他滿地滾動著,那個詛咒,在他的精神裡掙扎。

  咒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出這個範圍,那個像大腦一樣的灰白色物體,融成一灘水,翻滾出了久作的精神空間,想要逃離!

  時夢當然不能讓它跑了,但旁邊兩個人神色空茫,眼見是派不上用場了。

  這個女土匪只能拄著鐵棍拖著受了傷的腿,一路跌跌撞撞地追上去,終於在它流下下水道的那一刻,撲過去發動了異能力。

  「異能力——精神安撫!」

  咒靈像是什麼邪惡物品被潑了聖水一般,化成水銀般的蒸汽,發出「滋滋滋」的腐蝕聲,一點點被吞沒,直至完全消失在了世界上。

  成功了!時夢的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此一戰:

  特級咒靈和1.5級咒靈被除,灰原雄重傷昏迷、七海建人奄奄一息,伏黑甚爾憑借他人類巔峰的體質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似乎還沉醉在那股若有若無的安魂曲中。

  他連忙拎起了昏迷的小崽子,又扛起了重傷的雇主,在輔助監督和援兵衝進來之前,快快地跑了!


第34章

  伏黑甚爾繞過「帳」和輔助監督,沒管受了重傷的咒術師,扛著他的雇主又拎起小崽子,沿原路從精神病院的後門溜達了出去。

  「我把你們放在這裡可以嗎?」

  時夢被他顛得難受,定睛一看,這不就是他們剛才約見面的地方嗎!

  「???我剛剛可是救了你唉!」

  「但我一開始也祓除了詛咒啊。」伏黑看上去恢復得挺快,又是一副懶散的語調了。

  「最後不是我滅掉的嗎!」時夢在他的肩膀上掙扎著抬起身,壓到右手了,好疼。

  「但這可是特級咒靈,你知道它在市場是什麼價位嗎?」伏黑甚爾給她掉了個位置,變成單手背她,另一手抱小崽子了。

  他背上的少女語氣冷酷:「我的安魂曲在市場上也有價無市。」

  「所以我不是把你們帶出來了嗎?」

  「喂喂喂!你看看我現在的傷口,都是誰打的?」時夢左手拍著他的肩膀抗議。

  「那謝謝啦。」他像是輕笑了一下,嗓音低沉。

  「聽起來沒什麼誠意。」

  「你想要什麼誠意?」

  「比如說……伏黑先生,需要我補交後續的尾款嗎?」她瘋狂暗示道。

  「嘖,當然了,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

  「……」

  「給我找家醫院吧,我感覺我的腿和手都好疼。」好冷酷無情的男人,她的心也好疼肉也好疼。

  「是你的體術太爛了。」

  「對你的雇主尊重點!」

  「知道了,大小姐。」

  ……

  醒來後在醫院,旁邊病床上是陷入昏睡的夢野久作,芥川龍之介坐在她旁邊寫東西。

  「時夢,你受傷了。」芥川龍之介看到她醒來,放下正在書寫的筆記本,神情嚴肅。

  「咳,遇到一點點意外。」女孩子眨眨眼,試圖萌混過關。

  芥川龍之介靜靜地看著她:「你傷的很重。」

  床上躺著的少女綁的像個木乃伊,她的左腿此時正吊在天花板上,右手臂包得嚴嚴實實的,她根本無法挪動身體,麻藥過去以後,全身上下都疼。

  「真的是一點意外,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芥川龍之介眉頭緊蹙,像是有點無奈又有點煩躁:「你總是這樣,什麼事都不說,什麼事都自己扛著。」

  「我……」她心道這該怎麼接話,又准備插科打諢過去。

  「是不是因為,在下還是太弱小了。」芥川龍之介打斷了她,他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但拳頭捏得緊緊的。

  「在下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也不想被你保護在身後……

  「不是!」時夢大聲反駁,芥川他們從來都不是負擔!

  「時夢,你說過我們是同伴。」芥川終於抬起頭看她了,他神色認真,眼神不甘。

  「對不起!」她有些懊惱,這一次的衝動行事不僅讓自己受了重傷,也讓大家都很擔心。

  這也是她過於傲慢,過於相信自己的實力了……如果她的異能對咒靈不管用呢?如果她的異能沒有及時升級呢?如果她那天沒有巧合地遇到七海君呢?

  芥川龍之介不理她,他根本不相信對方的道歉。

  而時夢在他的眼神下一敗塗地,連忙賭咒發誓,各種保證道。

  「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一個人去危險的地方了。」

  「我保證以後遇到這種事情會提前跟你說。」

  「我以後一定做好事前准備,不會意氣行事了。」

  「……」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大串,眼巴巴地等他的回應。

  結果發現,芥川龍之介保持著嚴肅聽完後,竟然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眉頭瞬間舒展開來,還朝她示意錄著音的手機。

  !!!

  時夢震驚!

  這年頭,頭鐵的芥川龍之介竟然也會耍詐了!

  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她能相信的人嗎???

  癱瘓在床的木乃伊根本搶不到手機,悲憤地用被子捂過頭陷入了自閉。

  ……

  這次的傷勢很重,不得不住院看護。

  在病床上躺著修養的幾天裡,時夢數次鎮壓搞事情的夢野久作,用事實告訴了他:誰才是這裡的老大!

  夢野久作在沒有咒靈強化的情況下,那點程度的精神力攻擊就像給時夢撓癢癢。

  每次這個小鬼的情緒一有不對,她就「精神分析」大法伺候。

  惡意的詛咒系精神力就仿佛貓咪遇到了貓毛梳,不管多大的結都被梳子理順了。

  夢野久作只好抱著他的醜娃娃縮在床角,時不時從娃娃的腦袋後面探出頭偷瞄她。

  白天只能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就在病房裡鬥智鬥勇著……

  直到久作又對給他抽血化驗的護士小姐發動了腦髓地獄。

  時夢當時正吃著小銀給她做的愛心餐,剛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飯,感知到腦髓地獄地發動後,勃然大怒。

  這熊孩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咦楞力——澪啃吩析!」嘴裡飯還沒嚼完的時夢揮舞著勺子超大聲地喊。

  護士小姐朝怪叫的少女投來了無奈的眼神——看中二病的眼神,然後淡定地端著醫療器械出去了。

  夢野久作又一次攻擊失敗,連續幾天的經歷讓他既害怕又惶恐,他顫抖地看著這個遠比他強大的異能者,大聲尖叫道:

  「我要殺了你!」

  時夢本來還很生氣,可看他在棉被裡露出小半個頭,抖得跟小雞仔一樣,一時間又無奈又郁悶。

  這幾天,她不是不想跟夢野久作好好說話,但這個熊孩子的攻擊性真的太強了。

  光剛剛出門的護士小姐,都數不清遭遇了多少次腦髓地獄的攻擊了。

  時夢沒法子地盯著他,轉念一想,讓他繼續這樣鬧騰下去不行,打也打過了,試試看糖果政策。

  少女拖著一條瘸腿蹦跶到夢野久作的病床旁邊,果然他又開始大聲尖叫,小孩子尖銳的聲音叫得她頭疼的不行。

  病房惡霸先搶過了他的醜娃娃,左手高舉娃質威脅道:「安靜!」

  夢野久作不敢說話了,瑟瑟發抖著。

  「不准再叫了,把手給我。」

  夢野久作趕緊把自己藏進了被窩裡,時夢在棉被裡摸了半天,才抓住了一只的小手,發動了異能力——夢境連接。

  「好啦,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玩。」

  夢境連接在現實中發動,能夠直接把對方拉進夢境裡,時夢胳膊肘夾著娃質,把久作拉進了夢境空間。

  於是,時空轉換,兩人的精神去往了夢境,一個自由浪漫的童話世界出現在了夢野久作的眼前……

  陰陽發色的小孩子懵懵地瞪大了雙眼,這裡不是慘白色的病房,也不是記憶裡昏暗的家,他們站在距離冰藍色大地很遙遠的地方,天空中綻放著繽紛的煙花,小船一樣的雲彩微微搖晃。

  年長的少女牽起他的手,他們在半空中奔跑著,於是那個煙花越來越近了,那是碎星般的彩色圖形繪成的。

  夢野久作忍不住伸手撿了一顆深藍色的圓珠子,又找到一顆明黃色的星星,圖案就像他的眼睛一樣,捏在了手心裡。

  牽著他的少女招了招手,棉花糖一樣的雲船就飄到了他們的腳底下,乘載著兩人晃悠悠地飄落了下去。

  他們停在了月季酒店的前面,隨著《植物大戰僵屍》的完成,酒店前面的花園裡栽滿了一個個游戲中才會出現的神奇植物。

  向日葵會搖頭晃腦地抖出一個個小太陽,然後被水藤蔓偷偷的綁走;蘆葦會在裡面走來走去,擠得其他植物紛紛避讓;能產生冰塊的生菜和能噴火的辣椒栽種在一起,一陣火焰一陣冰塊的交錯著;還有會噴煙霧的紫色蘑菇,噗噗噗地吐著煙氣,把整塊花圃渲染得更朦朧了……

  時夢帶著夢野久作玩起了真人版的《植物大戰僵屍》,第一次玩游戲的小孩子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東一個西一個地種向日葵,手忙腳亂地被僵屍小怪們吃掉了所有的植物。

  然後呆呆得跟站在他面前的小僵屍對視著。

  嗷!時夢被萌到了。

  這種古怪小朋友和呆萌小僵屍交朋友的既視感好強。

  這裡當然也不會有「僵屍吃掉了你的腦子」這種離譜事情發生,當看到這一幕後,她修改了一下小僵屍的體型,變成了跟娃娃差不多大小的迷你僵屍,把它塞進了久作的懷裡。

  然後內心吐槽:跟久作的醜娃娃一樣醜。

  但小僵屍看起來要醜萌的多,沒有那個稻草娃娃的詭異感。

  「拿好了,我帶你去看看其他的東西。」時夢心想這種策略游戲對小孩子來說太難了,還是看看風景好了。

  夢野久作抱著他懷裡的小僵屍娃娃,把星星和珠子塞進了小僵屍的口袋裡,緊緊地拉著少女的衣擺,他們又乘上了雲朵小船,在還沒完工的「百合市」裡到處游逛著。

  坐在軟綿綿的雲船裡,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底下色彩斑駁、光怪陸離的世界,沒有消毒水的氣味,沒有會傷害他的白大褂,也沒有爸爸媽媽冷漠的眼神。

  這像是一場奇妙又神秘的探險,眼睛裡是星星和月亮的孩子開始有了期待……

  於是,在富麗堂皇的月季酒店裡面,時夢教久作玩捉迷藏,等迅速又輕松地抓到躲在沙發底下的小朋友之後,兩人交換了身份。

  趁扮鬼的久作數數的時候,無良的大人躲進密道裡,直到找了半天的小朋友語氣都有點焦急了,才哈哈哈大笑著走出來。

  他們去了《夢幻花園》所在的地方,3D版的消除色塊像果凍一樣柔軟,很受夢野久作的喜愛。

  他甚至都把新寵小僵屍丟在一邊,撲進這個彩色果凍池裡,然後臉蛋紅撲撲地在裡面翻找著喜歡的顏色。

  他們還去了搭建了一半的鳶尾花學園,時夢加速開啟了雲船,抱著久作在樓層之間橫衝直撞著,風從他們的耳邊呼呼吹過,帶來了自由和浪漫的氣息。

  夢野久作靠在溫暖的懷抱裡,從害怕到興奮也只過了一會兒,清脆的笑聲飄蕩在半空。

  快樂的心情持續了很久很久。

  但是,美好的開頭都有個悲劇收尾。

  時夢自己玩嗨了之後,放大雲船加快速度,很快就把碰碰車開成了賽車,一腳油門沒有剎住,就撞倒了搭好的學校大樓……

  完蛋了!

  時夢的表情瞬間裂開。

  怎麼辦!她要被行人殺掉了!

  少女一瞬間提起了心髒,連滾帶爬地帶著夢野久作脫離了空間。

  ……

  「嗷!」在醫院的病房裡,時夢發出一聲慘叫,覺得身體又開始疼了。

  她想自己還是趕緊回空間去,想辦法把大樓修好。

  那可是行人搭了快一個月的大樓啊!

  但距離晚上沒有多少時間了,怎麼辦怎麼辦,根本來不及啊!

  她該怎麼和總工頭解釋啊!

  時夢,快發動你聰明的大腦想想該怎麼狡辯!

  「時夢姐姐……」突然脫離夢境的久作被少女的痛呼聲嚇了一跳,輕輕地喊她。

  「我沒事。」她看向久作,心想,這不是現成的背鍋俠嗎?

  單純的小朋友絲毫沒有意識到,險惡的大人要把黑鍋扣在他的頭上了,他眼睛眨了眨,內心還停留在那個夢幻的世界。

  「我還想去那裡面玩。」

  「只要你乖乖的,不亂用異能力,晚上我就帶你一起進去!」15歲過半的時夢內心坦蕩地說。

  畢竟久作今年才五歲,這個年紀的熊孩子破壞力有多強,行人他肯定能夠理解的吧!


第35章

  晚上入夢時分,時夢帶著夢野久作戰戰兢兢地進入了夢境。

  先放小朋友去「夢幻家園」的區域自己玩,她心想:要不,今天還是不拉行人進來了吧!

  但不行啊,他肯定會覺得奇怪的,到時候殺到醫院裡來怎麼辦。

  線下相遇的情況下,不是更跑不掉了嗎?

  時夢站在果凍色塊的旁邊看小朋友搭積木,有點糾結又有點猶豫。

  算了,只能對不起久作了。

  她瞬移至月季酒店的會客室裡,拉了綾辻行人上線。

  「綾辻君……」

  綾辻行人發現稱呼變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會又遇到什麼奇怪的人了吧。」

  時夢雙手交疊撐著下巴,光線從她背後的大片玻璃窗投了進來,映照得美貌的少女光芒璀璨、恍若神明。

  她是如此的嚴肅而認真:「綾辻君,我接下來對你說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害怕。」

  「哼,我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綾辻行人避開她的視線,直接拉開椅子坐在斜對面,完全不接她的梗。

  他神色冷酷,語氣無情地接著說道:「你對我的『百合市』做了什麼?」

  時夢手一軟,下巴栽到了桌子上,內心淌著淚,有個推理滿分的小伙伴,真的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

  但她還是頑強地狡辯:「是久作干的!」

  她伸出手比劃著,試圖通過肢體語言增加說服力:「我當時努力阻止他了,但他就是不聽!非要玩碰碰車,這孩子真是……」

  「是嗎?那看來我該找他算賬了。」綾辻靠在椅背上,還是沒看她,用煙鬥敲了敲桌子,撞擊的聲音清脆。

  「還是不要了吧,畢竟久作才五歲,啊哈哈哈……」她訕笑著,一時間會議室裡只剩她的傻笑和煙鬥的敲擊聲。

  「對不起,我錯了!」時夢老老實實地低頭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綾辻行人終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時夢知道,這一場重大的事業和友情危機暫時平安度過了,她灰溜溜地跟在金發男人的後面。

  然而,雖然綾辻在會客室裡沒說什麼,可當看到自己搭了那麼久的學校大樓,變成了一片廢墟……

  他赭紅色的眼睛裡像是有風暴席卷著,目光如刀子一般,一下又一下割在縮著頭的少女身上。

  時夢在心裡吶喊:太可怕了,那個眼神!

  綾辻行人以眼為刀,嘴巴更是不饒人,噴射著毒液指揮她干活,期間「巨怪」「笨蛋」「僕人」等詞交替進行著。

  做了錯事不敢頂嘴的時夢,只能像最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不辭辛勞地修補著磚牆。

  ……

  等綾辻重新安排好教學樓的搭建計劃,才放過了從勤快轉為偷懶的長工。

  他對著搬磚的女孩招了招手,話題跳躍:「你要收養他?」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時夢卻像是早就有了考慮,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

  「我要收養他。」她再一次肯定,看向了久作的方向。

  綾辻皺眉,盯著那個不詳的孩子:「他對所有人都抱有殺意。」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備。」

  「這不是你的責任。」

  「不,他需要一個人去引導他、接納他……我是最合適的那一個。」

  不光因為他們同屬於精神系,還因為,她把久作從那裡救出來了……

  綾辻低頭注視她,煙鬥蠢蠢欲動:「你和芥川他們說了嗎?」

  啊!還沒有。

  時夢有點心虛:「這不是馬上要說了嗎?」

  接著,她狗腿地給總工頭點了煙鬥,綾辻收到暗示後,一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

  又是在月季酒店,但這回是在天台了,芥川兄妹和時夢圍坐在歐式茶桌的一旁,從這裡,可以一覽無遺地欣賞底下的風景。

  「咳。」時夢輕輕咳了一下,然而小銀正興衝衝地趴在欄杆上,給哥哥指著花圃裡那群植物妖魔鬼怪般的舞蹈動作。

  「咳咳。」她試圖再一次引起注意。

  兄妹二人終於轉過頭了,用疑惑的眼神看過來。

  時夢嚴肅臉:「我有一件事情要說。」

  「?」他們坐回到了位置上。

  「是關於家庭會議的事情。」

  不論如何,這件事情要認真對待,夢野久作的加入,要征求龍之介和銀的許可。

  「主題是關於收養夢野久作的事情嗎?」

  ?!

  時夢被打斷了讀條。

  「因為猜到了嘛!」小銀笑嘻嘻的,「時夢姐一直是個不會放著別人不管的人啊!」

  「在下同意這個提案。」龍之介一聽到家庭會議這四個字,頭頂的挑染白毛都直了,仿佛是坐在大禮堂裡參加關乎人類命運的表決,認真而神聖地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時夢有點被同伴們暖到了,既然兩人都猜到了,她也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龍之介,銀,我想收養這個孩子……但是,久作之前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他的攻擊性很強,異能的破壞力也很強,在這個期間你們可能會受傷。

  也許我們需要很多的時間,很多的愛,很多的努力,才能幫他走出來。

  這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所以……」

  「我會幫助他的。」小銀挪著椅子坐到了時夢的身邊,靠著她的肩膀舉手投出贊成票。

  「在下也會全力輔導他的學業的。」龍之介似乎已經在考慮教案的事情了。

  既然全票贊成,時夢敲下拳頭,通過了這次會議:「可以,那久作跟學業相關的內容就交給你了。」

  不過異能力還是我自己來吧,家裡面可千萬不要出第二個鐵頭娃了!

  家庭會議圓滿成功後,等黎明時分,間貫一今晚也上線了。

  現如今,月季酒店的一樓隱藏房間被他作為情報堆積室和分析室。

  時夢等他放好重要情報,然後在酒店大廳交流了完整的事情經過以及關於收養久作的事情。

  間貫一有些無奈:「雪枝,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啊!」

  時夢繞了撓頭:「救人的時候沒想那麼多,等救出來了……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今後行事要穩妥一些,你太莽撞了。」這個越來越游刃有余的情報人員搖頭,「□□這件事要仔細考慮,你們三個都是未成年,負擔不起那麼多的人生。」

  時夢連連點頭,舉手發四:「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再到處撿小孩了!」

  所以夢野久作的事情全票通過。

  而靠譜的義兄想了想,決定把情報組織往咒術界滲透一些,紅葉和雪枝都是異能者,一些咒術相關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這次得虧有詛咒師和咒術師相助,不然情況真不好說。

  兩人聊了聊各自的狀況,很快就天亮了……

  而沒過幾天,時夢就帶著她的瘸腿瘸手,又帶上了這幾天為了玩游戲,乖巧了一點點的夢野久作,提前出院了。

  沒有辦法,公司上堆積了不少事務,綾辻行人又要管推理游戲又要管理公司,還要幫忙完成她的工作,這幾天頭頂的黑氣越來越大。

  但夢野久作剛到家裡沒多久,就因為一點小事對著芥川兄妹用了腦髓地獄,好在精神分析鎮壓得及時。

  時夢覺得這小鬼不看管不行,只能帶著他一起去深空,正好小朋友也可以幫忙推推輪椅。

  夢野久作敢怒不敢言,嘿咻嘿咻地推輪椅車,少女安然地掐著娃質坐在上面,還催促小朋友推快點,不然要遲到了。

  在工作室門口撞上綾辻行人,他無語地看著欺負小朋友的大朋友,時夢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把娃娃還給了久作。

  而當綾辻推著時夢,後面跟著被監管的小崽子,三人出現在「深空」辦公室的時候,造型得到了所有員工驚恐的眼神。

  大野智發出靈魂提問:「老板,你是出車禍了嗎?」

  吊著右手的老板只能擺了擺左手解釋道:「不,只是參加了一些極限運動。」

  可心裡忍不住吐槽,被伏黑甚爾揍可比極限運動來的狠多了。

  公司裡的員工投來了高山仰止的眼神。

  新來的美工「八木和繪」不由得懷疑起這個公司的前途,雖然看著紅紅火火的,可萬一老板哪天玩極限運動把自己作死了,「深空」怎麼辦?

  而大野智看到少女身旁陰陽發色的小男孩,又發出了迷惑性地提問:「老板,你都已經有小孩了?」

  時夢無語得不行:「你看我這個年紀生得出這麼大的小孩嗎!」

  可大野智大概所有的智商都點在程序上面了,緊接著問出了更無語的問題:「難道是綾辻老大的嗎?!」

  得到了綾辻行人看草履蟲的眼神……他根本不屑於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自顧自地走了。

  其他人,比如說八木和繪在一旁插嘴:「看頭發也知道不可能的啦!倒是像芥川君的,不過芥川君是挑染白毛,爸爸應該是全白的才對哈哈哈哈……」

  夢野久作環視著一群陌生人,用稻草娃娃擋住自己詭異的笑容,扭頭看見少女警告的眼神,委委屈屈地把笑容收起來了。

  威脅了想搞事情的小朋友,時夢讓他去一邊自己玩,綾辻行人這時指揮小弟給她端來了一大疊需要處理的事物。

  時夢只好坐著她的輪椅,架著她受傷的右手,嘗試著用左手簽字。

  而由於公司裡實在缺人,任務量又很大,員工們好奇了一會兒之後就紛紛散開了,完全沒人上前安慰可憐的老板。

  可憐的老板被工作淹沒……

  時夢花費了整整一天才處理完堆積的文件。

  在她修養的這段時間,後面才開始制作的小游戲《夢幻家園》竟然搶先在《鳶尾花學園》之前完工了。

  其中美工「八木和繪」起到了關鍵作用,剛剛從美術系畢業的她,雖然很多時候達不到時夢的要求,但她的優點抵過了所有的缺點。

  ——她的出圖速度很快,跟個八爪怪一樣,一天能出好多稿子。

  大野智更不用說了,完成《植物大戰僵屍》後不知道開了哪個竅,做起小游戲來更加得心應手了。

  所以,大概還有個三四天,《夢幻家園》就可以上線了,員工也可以轉到推理游戲那邊,幫幫可憐的綾辻老師一起趕工。

  ……

  與此同時,松浦編輯也發來了靈魂質問,開始催《月季(下)》之後的接檔文了,四月老師恨不得拍一張自己綁著繃帶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給他。

  別催了,是真的寫不出來!

  《月季(下)》的案件要比上部來的更高能一些,如果說上部更加注重人性的刻畫,和關於校園暴力這個核心主題的敘述。

  那《月季(下)》真的就是一部全程推理的小說,需要讀者一刻不停地在裡面翻找作者隱藏的線索,才能跟得上劇情。

  然後讀者們得知了月季酒店實際上是一個秘密的非法研究所。

  實際上,在那期問答活動結束後,當四月老師透露了《月季酒店》有第二部的消息,就已經有讀者在猜測一樓有同樣的密道了。

  但他們沒想到四月老師的設計更絕,直接整了一個實驗室,裡面還有存活著的實驗體……

  而隨著劇情的發展,當靈魂互換的手法一出來,整個推理論壇都炸了,讀者們一個個被震驚到表情裂開、無法思考。

  因為他們所有的邏輯,都被這個腦洞超大的靈魂互換技術推翻了。

  【——「靈魂互換」!!!四月老師是神嗎?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贊同,我看到的時候都蒙了,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推理迷,我做了那麼多的筆記,結果全是錯的……」

  「我本來以為我關於精神病女孩是雙重人格的腦洞已經夠大了,沒想到四月老師還能震撼到我。」

  「你們快回去翻《月季(上)》!很多線索都表明,第一部的時候,『白原游』的身體裡就已經是他的爸爸了!」

  「媽耶,很多劇情聯系第一部看,真的更加細思恐極了。」

  「說真的我看的好害怕,凶手就改頭換面的坐在他們旁邊,然而沒有一個人意識到……」

  「隔壁樓那個叫『世界第一名偵探』的也好神,小說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推出凶手了。」

  「但他完全沒有推理過程啊,說不定他是蒙的呢?」

  「亂步大人才不是蒙的,是你們太笨了,才看不懂亂步大人的解釋!」

  「我去,本尊都被炸出來了。」

  ……】

  四月老師上班偷偷摸魚看了一下推理論壇,果然大家都被靈魂互換的操作震驚到了,心滿意足地關掉了界面。

  接著看向一片空白的文檔,表情也陷入了空白。

  啊,完全沒有靈感啊!

  她在原地轉起了輪椅,心情郁悶。

  要不,繼續寫推理小說?

  但是《鳶尾花學園》已經榨干了她所有的推理細胞,她短時間內是一點也不想再寫推理了。

  那寫什麼類型的呢?

  科幻?饒了她吧,她這方面的知識儲備真的不夠。

  愛情?可自己今年也才15歲,而且周圍一群單身狗,也沒有可以借鑒的啊。

  時夢抬頭看了一眼辦公室的人,年紀最大的大野智今年28,是個死宅,平日裡根本沒有社交,更不用說女朋友了。

  至於其他人,連加班都沒什麼怨言,估計也沒有談戀愛的可能性。

  整個「深空」就彌漫著一股單身狗的氣息。

  算了,時夢收回視線,她操什麼心,再說愛情哪比的上事業。

  不過,她可以寫貫一哥和紅葉的愛情故事。

  嗯,可以作為備選,不過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時夢自己都還在追連載哪!

  那寫恐怖小說?倒是跟推理懸疑有點像……

  她回想起那個灰白色大腦一樣的咒靈,和那個陰森森的千葉友明精神病院,只覺得那種惡心感又冒了上來。

  而且那個咒靈好恐怖……

  四月老師用左手在恐怖小說幾個字上面打了個圈,覺得自己可以試試……


第36章

  確定了小說的類型,為了防止短信轟炸,時夢把第三本小說的題材告知了松浦編輯。

  本來只是想敷衍一下對方,沒想到松浦文一的信心可比四月老師足多了。

  言語中不斷透露出什麼「相信老師一定能開創一個新的流派」,「四月老師是萬能的全才」、「恭候老師的大作」等等誇贊之詞。

  四月老師只能趕緊潑冷水,小說到現在可連大綱都還沒寫完。

  但松浦編輯看來是沒把她的告知放在心上,還以為老師只是習慣性的謙虛了。

  不,不是謙虛,是真的沒有靈感。

  晚上在夢境空間裡,時夢焦慮地咬筆頭。

  可畢竟完成了三本小說,她也算是個經驗豐富的作者,知道該從哪一個角度開始構思。

  比如首先可以想想,要寫一本恐怖小說的話,什麼樣的東西才算是恐怖?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大群詭異獵奇的幽靈、怪談、邪魔、吸血鬼;那個恐怖惡心的大腦型咒靈;又出現了關於亂葬崗、血月、棺材等一些和死亡相關的事物;以及那種陰沉可怖、令人不寒而栗的氛圍。

  自己也太會想了,時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可是,還不夠恐怖。

  雖然這些意像會讓人不舒服,但沒法讓人從心底裡產生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覺得,還可以更可怕一些:

  像是幼年獨處時門外面傳來的聲響;午夜入睡時看不見的床底;還有深夜獨行時兩旁樹林和身後的晦暗……

  當身處這些場景中的時候,你會不會產生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

  一切恐懼,源於未知。

  親眼所見,亦非真實。

  四月老師點了點頭,大概知道要塑造一個怎樣的環境了。

  那麼人物呢、主角呢?

  說實話,寫人是最難的。

  人才是最令她琢磨不透的,也是最令她無法直視的。

  她仰頭靠著飄蕩於半空的搖籃椅上,想起六道骸那只滴著血的眼睛,想起久作在研究台上尖利的慘叫……

  和這些比起來,哪怕是那個讓她精神失控的咒靈,也不及人心的貪婪和狠毒。

  這世間,真正恐怖的從來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也是,時夢嗤笑了一下,這個狗屎世道,咒靈殺的人遠不如人類自相殘殺要來得多。

  ……

  最終,在把握住氛圍之後,時夢計劃寫一個有主線的單元劇式恐怖小說,地點就安排在西方的一個莊園裡。

  【故事的一切都要從一個,名為「紅月」的莊園說起。

  紅月莊園這個名字的來源已不可考,

  上世紀初,一對年輕夫婦貪圖低廉的價格,在荒遠偏僻的山區買下了這座占地面積巨大的莊園,甚至獲得了周邊的古堡、牧場、林場、沼澤地……

  然而,紅月莊園的價格之所以便宜,正是由於歷代莊園主人不祥的命運,以及一些詭異的傳聞……

  這個同樣不祥的命運也降臨到這對夫妻的頭上,二人突如其來的消失和死亡,只剩下了年幼的兒子布萊克,因為父母死亡的慘狀精神崩潰、陷入自閉、幾近失憶,流落到了精神病院裡。

  後面的十年裡紅月莊園幾度易手,又有一個年輕的商人收購運作了它。

  這個年輕的商人是商界的新秀,財富來源不為人知,而在此期間,莊園又發生了許多詭異的流言,甚至還有多件人口失蹤案指向這裡,但警方多次調查、最終無果。

  又是五年,紅月莊園突然發生一場大火,死傷無數,但奇怪的是,受害者的死亡原因卻和大火無關,仿佛是進行了一場邪惡的祈禱儀式……

  更離奇的是,幸存者在醒來後忘記了在莊園裡發生的事情。

  自此之後,紅月莊園惡名昭著,直至無人問津……】

  時夢先構思了大背景,在實際書寫的過程中,這些事情並不會詳細地交代,只會從細枝末節處告訴讀者們,這是一個名聲不太好的莊園,荒僻陰森,周邊又沒有鄰居。

  所有的背景,要靠讀者在整本小說營造的氛圍中,剝繭抽絲般地去總結。

  而這個邪惡的儀式,就是「鬼怪」部分的重點了。

  畢竟恐怖小說裡,怎麼可能沒有「鬼」。

  在她的設計中,這個儀式其實是一場特殊的狂歡游戲,有仿佛「屠夫」一般的鬼怪,會對莊園中的人類展開追殺,逃離莊園的人將成為幸存者,但會失去記憶;逃不出去的人自然會……

  然後將花大篇幅描寫求生者在這座恐怖莊園中的經歷,每一個單元,將會是一場游戲,來歷不同的人在紅月莊園中相聚。

  他們可能是衣冠楚楚的律師,醫德高尚的醫生,名聲在外的大慈善家,或者是年輕的少年少女……

  當他們突然陷入仿佛脫離現實的紅月莊園,世界像是變成了黑白膠片,模糊的白色光點,重疊的巨大陰影,以及半空中那一輪仿佛墜落的血月。

  他們消極地逃跑,悲觀地哭泣,接著又發現有藏匿在此的鬼怪,會從黑暗中追擊他們。

  而他們無法逃脫。

  只能一步一步陷入更深的絕望,在一次又一次的情緒積累中,逐漸崩潰……

  【而布萊克,也碰巧參與了這場邪惡游戲,幸運的是他逃了出來,不幸的是他失去了和紅月莊園有關的一切記憶,帶著意識裡的陰影,離開了此地。

  此後又是十年,布萊克在一家生意並不好的偵探社維持生計,卻意外接到了某富商的委托,他的女兒失蹤了,線索指向莊園。

  主角接受了委托,又回到這個跟他有著深刻聯系的地方……】

  而這就是,整個《紅月莊園》的開端了。

  當然,出現在這本恐怖小說裡面的所有人物,包括主角布萊克,以及律師、醫生等等人物,都比鬼怪更加的陰暗、更加的邪惡。

  這是一個「全員惡人」的故事,每一個進入游戲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污點的,在一場場游戲中,會暴露出他們人性的黑暗面,以及他們在現實中犯下的,種種顛覆三觀的事情。

  這也就是,這本恐怖小說的核心了。

  ……

  由於右手還打著石膏,所以時夢的這本小說,是在夢境空間裡完成的。

  沒錯,夢境空間是萬能的,它又開拓了新的業務。

  但是她現在的水平還無法構造出計算機,只能一朝回到解放前,又開始手寫小說。

  等寫完小說的大綱,時夢把筆丟回原來的地方,在懸停於半空中的桌椅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而她的下面,是已經完工的鳶尾花學園,大概過不了多久,現實世界的同款游戲也要完工。

  說起來,今天白天正是《夢幻家園》上線的日子,小銀身為「深空」的官博娘,運作起賬號來十分用心,和玩家的互動率很高,還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慕名前來調戲官博娘。

  因此,深空這一款新的小游戲,受到了很多玩家的關注,游戲的留存率也很高,大家對家園裝修系統更是充滿了喜愛。

  游戲當中,也隱藏了很多小細節,像是當玩家裝修到書房的時候,角落的書架裡有《鳶尾花學園》的課本;裝修到鋼琴房的時候,黑膠唱片機是可以使用的,會播放植物大戰僵屍的背景音樂……

  等地圖進一步擴展,玩家還可以裝修花園、農場等等,這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三消游戲,卻很有經營養成的快感。

  ……

  事業上的進展一切順利,但是家庭生活上又出現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問題。

  時夢最近嘆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和芥川兄妹這兩個好養活的孩子相比,她一直沒有意識到小孩子的可怕。

  但這段時間,她深切感受到了全天下母親的不容易。

  夢野久作這小子,可太會搞事情了!

  這天,他們的晚飯是在隔壁夏油家吃的,時夢也帶著久作一起去認認人。

  夏油家的孩子好久沒回來了,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把滿腔的慈愛寄托在隔壁的幾個孩子身上,尤其是新來的夢野久作,年幼可愛的小孩子受到了兩口子熱烈的歡迎。

  夏油阿姨更是對卯月時夢口中的這個,找不到父母的小男孩充滿了憐愛之情,給他拿來了一大堆好吃的,還輕聲細語地哄他。

  當然,由於對夢野久作不太放心,時夢最近一直是開著小範圍感知的。

  但久作這幾天在家裡挺老實,她也放松了對熊孩子的看管。

  結果今天吃飯吃到一半,她竟然感知到了腦髓地獄的發動……

  時夢瞬間臉色都變了,又生氣又後怕,用「精神分析」控制住惡意的異能力之後,直接找了個借口,帶著夢野久作先閃人。

  到了隔壁自己家裡後,家裡的老大先沒收掉這個小鬼的稻草娃娃,拄著拐杖坐到沙發上。

  「為什麼發動異能力?」

  夢野久作歪著頭,甜滋滋地笑:「想和阿姨玩游戲。」

  「我跟你說過,這不是游戲。」

  「那時夢姐姐,久作可以和銀姐姐、龍之介哥哥一起玩游戲嗎?」夢野久作抬起頭看她,嘴角勾得大大的,笑容又變得詭怪起來。

  時夢右手打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俯視這個偷偷在袖子裡藏刀片的小鬼,冷酷地說道:「不可以。」

  然後又果斷沒收了他的刀片,並命令:「嘴巴張開。」

  夢野久作在這個異能力完克他的大姐姐面前,還是不太敢反抗的,他張開嘴,露出的舌頭似乎是被骨頭刺扎到了,傷口不是很嚴重。

  應該是夏油阿姨給他夾得那勺,沒想到裡面的骨頭裂開出尖刺。

  時夢得知緣由,看著這個屢教不改的小鬼,又犯起頭疼。

  小孩子可太難養了。

  可是……

  她緊緊抿著嘴,這只是個被無數人傷害過,在冰冷的病床上接受過人體實驗,又被父母放棄過……

  所以無法信任這個世界,也不會依靠別人的孩子。

  少女內心沉重地嘆了口氣,面容卻顯得平和而寧靜。

  她跳下沙發,單膝跪地蹲在夢野久作的面前,平視著這個年幼的孩子。

  「久作,我知道,你很害怕。」

  「你用異能力是因為,想要保護自己。」

  她扯斷手上的繃帶,把刀片纏好,遞還給了他。

  「但是我向你保證,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兩人安靜地對視著,年長一些的少女有一雙深沉的藍眼睛,像包容的海洋又像是浩瀚的星空,那裡面裝著一個小小的孩子,她對著那個孩子,鄭重地許下了一個承諾。

  夢野久作的心髒怦怦直跳,他的眼睛裡是漆黑的星星和月亮,從來沒有光能照進來。但在這一瞬間,他卻仿佛是帶著星星和月亮,升到海平面上的星空去了。

  「你保證嗎?」孩子的聲音稚氣,還有一絲微微的顫抖。

  時夢一字一頓,每一句話都那麼堅定有力。

  「我發誓。」

  「我會保護你。」

  「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單膝跪地的黑發少女伸出手放在孩子的身前,像是在等待一個約定。

  眼裡有星星和月亮的孩子看著眼前溫暖而纖細的大手,輕輕地、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上面。


第37章

  等時夢都可以不用拄拐杖走路的時候,以綾辻行人的推理案件為核心的《鳶尾花學園》,在今天上午,正式完工!

  此時此刻,「深空」游戲公司的工作室裡,響起了一大片連續不斷的鼓掌聲。

  太感動了,終於完成了。

  時夢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跟著鼓起掌。

  她今天特意向學校裡請了假,又把久作寄存在夏油家,就為了第一時間看到完整版的《鳶尾花學園》。

  也得虧「深空」公司發展形式良好,校長得知有學生在外創業,而且還很有錢途的情況下,一路大開綠燈。表示她只要期末考試人到場,平常請假都不需要給班主任打假條。

  當然這也導致她連續跳級跳到初三,但所在的班級裡至今都還不知道有卯月時夢這麼個人……

  而現在游戲做完通常還需要多次的檢驗,辦公室裡其他的員工正忙著進行第n次的測試。

  時夢帶著還需要修養的右手坐在綾辻行人的旁邊,看總策劃操作了一遍新手流程。

  雖然早已知曉案件的全部內容,也親自出馬寫了文案,可她仍然為這個不斷反轉的游戲劇情感到心潮澎湃。

  尤其是裡面的審判模式,這個模式要求玩家在「學級裁判」的環節裡,判斷出凶手的謊言。

  這個過程中,嫌疑人的每一句話都可能誤導之後的判斷,每一次的裁判結果也會影響後續的劇情。

  這個新奇的模式越品越讓她驚奇和興奮,為這種大腦飛速運轉的感覺而痴迷。

  而在員工們反復測試了完成度,並且捉出幾個無傷大雅的小bug後,時夢拍板表示,《鳶尾花學園》可以上架了。

  很快,「深空」好久沒有動靜的推特,發了一條新的訊息。

  【「深空」工作室:

  這是一場想像推演的風暴,這是一次驚險刺激的大逃殺。

  在絕望中尋找希望,在黑暗中摸索未來……

  暑期第一天凌晨0:00,

  推理游戲:「百合市」——《鳶尾花學園》,

  與你不見不散。】

  發出後沒多久,關注賬號的粉絲聞訊而來。

  底下的評論除了調戲官博娘的,大部分是表示期待,由於前面兩個小游戲的積累,「深空」公司已經有了一定的粉絲基礎,大部分的玩家也對「深空」游戲抱有著信心。

  直到又有一條評論出現,點贊數迅速增加,很快就爬到了最頂層。

  【百合教右護法:???百合市?是我想的那個百合市嗎???有月季酒店在的那個百合市??!】

  這條簡短的有無數個問號的評論,自一發出就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度,一瞬間被點贊置了頂。

  發出評論的「百合教右護法」還回推理群裡吆喝了一句,余下的教眾紛紛趕來。

  沒多久,這個詞條甚至都出現在了熱搜榜上,無數看到「百合市」這個關鍵詞的書粉一擁而進評論區,在裡面瘋狂詢問和了解情況。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猝不及防了,《月季酒店(下)》前不久剛剛完結,所有因此入推理坑的讀者們都陷入了空虛寂寞的狀態。

  沒有新糧可吃的他們除了反復翻兩部《月季酒店》,就只能去騷擾橫濱文學社的松浦文一,催他趕緊喊四月老師更新「百合市」系列,不要讓他們跪下來懇求。

  然而,橫濱文學社回復了:四月老師下一本小說的題材並不是推理。

  於是推理迷們又哭又鬧,還發了很多信件威脅,甚至還有「百合教」狂熱推理粉想殺到橫濱文學社,逼他們交出四月老師的聯系方式。

  後來據說被當地民風彪悍的土著嚇到了,又連夜坐車跑了回去。

  書粉們實在辦法,他們根本拿不到四月老師的聯系方式,想催文都找不到正主。這個不知道年紀多大的男人竟然連個微特賬號都沒有。

  但現在,他們看到了什麼!

  「深空」公司新出的推理游戲,竟然同屬於百合市系列。

  沒錯啊,看看這個標題——《鳶尾花學園》,又是地點又是鮮花的,絕對就是四月老師創作的推理系列吧!

  過了不久,這條被無數人頂在最上面的評論,得到了「官博娘」的回復:

  【「深空」工作室:

  「鳶尾花學園」是百合市的一所精英學校,位於城市的西南部,占地面積巨大,為百合市培養了許多傑出的人才。

  悄悄說一句:主策劃是綾辻行人,四月老師傾情加盟哦。】

  得到肯定的回復後,底下的評論開始歡呼了:

  【「太好了,綾辻行人是不是就是四月老師訪談裡提及的那個友人,那個構建密道和密室的推理天才!哇,我突然對這個游戲充滿了期待感。」

  「我就知道四月老師還是愛我們的,謝謝老師沒有放棄推理。」

  「我的天,『深空』也太牛了,竟然能把這兩個人挖來做游戲,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看到四月老師了。」

  「傑出的人才,是我想的那種人才嗎?在一個充滿犯罪事件的城市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被稱作是人才。」】

  時夢圍觀了一下推特,小銀一直經營得很好,評論裡面也對這個「四月老師和推理天才」合作完成的游戲充滿了期待感。

  但是這句關於「深空」的評論……

  她想起來,當時工作室裡的員工,得知《鳶尾花學園》同屬於百合市系列的時候,就猜到四月老師是他們中的一個。

  然後公司第一個加入的程序員——大野智,直接衝到了綾辻行人面前大聲喊道:「四月老師,我是你的粉絲,請給我簽名!」

  得到了綾辻看金魚的眼神,真正的四月老師在一旁無語凝噎。

  知道了真相後的大野智又毫不羞愧地衝到時夢的面前要簽名,拿到簽名後更是干脆利落地轉身走了,沒有給她留下一個眼神。

  時夢:就一點沒有感受到尊重。

  好在工作室其他的員工滿足了四月老師的虛榮心,大家都震驚得不行,紛紛投來了激動和不可思議的目光。

  但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裡感受到了老板的不靠譜,最開始的崇拜感也不剩多少,美工八木和繪更是擔憂老板的興趣愛好,各種旁敲側擊地勸她,生怕她哪一天就把自己摔死了。

  而且他們還會近距離催稿,天天催,沒看到她還斷著手嗎!

  好不容易用芥川龍之介忽悠走松浦編輯的時夢生無可戀,只能用老板的身份,鎮壓這群無法無天的員工。

  ……

  雖然當時做推理游戲的時候,就做好了「四月老師」身份暴露的准備,但說實在話,時夢不太想自己的生活被過多地打擾,以及遭到更多人的關注。

  尤其是網絡上這群自稱「百合教」的粉絲,真的太瘋狂了。

  時夢憂心忡忡地想,她不注冊推特的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評論裡面全是這群人的催更,更怕這群人上門催更。

  萬一他們撞上夢野久作吃了一個腦髓地獄,她是不是還要跪在地上求他們不要死。

  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那個被橫濱黑手黨嚇回去的「百合教」教眾都登上《橫濱文學報》了。

  《橫濱文學報》發了一大篇報導,文章最後懇求書粉不要衝動行事,不要穿黑大衣,不要晚上來……

  來的話也請走大馬路,遇到火拼木倉戰保持冷靜找角落抱頭蹲下,遇到問題及時聯系本地的幫派組織,花錢請他們護送……

  真的是又無語又搞笑,看到間貫一發來的這條新聞的芥川兄妹和時夢都沉默無言。

  她覺得,就做一個見不了光的作者,也挺好的。

  不過時夢轉念一想,相比貫一哥的絕殺令,她倒是還好,暴露了也就暴露了。當時隱瞞身份主要還是為了避免高瀨會的追殺。

  而且隨著她異能力的升級,她有信心,哪怕當年看上去很強的藤村井來襲,在她這裡也討不到好處。

  更何況,未來的橫濱最強是她的小伙伴中原中也。

  就算鬧到「深空」這邊也不怕,反正總策劃是行人,推理也是行人設計的,有事情就往他身上推,畢竟他們是搭檔嘛!

  想到這裡,時夢放寬心了。

  ……

  關掉推特,她又去游戲平台看了看情況。

  如今打開游戲平台,進去的第一頁,就有碩大的條幅彈了出來。

  【「史上最好玩的『三消』游戲。自由與愛的建造聖地,浪漫與幻想的家園,期待您的到來!」】

  這是「深空」公司和游戲平台達成深入合作後,平台專門為《夢幻家園》拉的宣傳。

  雖然宣傳語寫得是有點誇張了,什麼史上最好玩的,太浮誇了。

  不過,時夢喜歡。

  她笑了笑,點進游戲看了一眼,又是一個宣傳頁:

  【總編推薦的滿分神作!玩家好評率高達98%!】

  時夢繼續笑,再往下拉就是好幾百條的玩家評論,點贊率最高的是一張玩家發出來的家園圖:

  【「開服玩家,這是我裝扮的家園,作為一個資深顏控,表示太喜歡這個游戲的畫風了。

  裡面的『我』的形像也很精致,還有簡單的換裝系統,我簡直太愛這個英倫風的打扮了,本來對消除游戲沒什麼興趣的,但是裡面的家園是真的好看啊!

  於是我怒氪好幾萬每天把體力拉滿,一關又一關積攢星星裝扮我的家園。

  看著一個破敗不堪的地方一點點被完善……路燈、噴泉、泳池、閣樓,然後變成一個獨屬於我的世外桃源。

  真的有種造夢的感覺,這麼一說《夢幻家園》這個名字,確實很貼切。

  不過說真的,既然可以買體力,商城能不能直接上一鍵過關道具啊!卡關真的很痛苦,我真的不想打消消樂了。

  策劃看我一眼,我的氪金頁面都貼在上面了。」】

  哇塞,果然是別人的家園,看到這張用心搭建的家園照片,時夢贊嘆不已。

  不過游戲核心畢竟還有一個「三消」,所以肯定是不會上道具的。

  而且她看到下面還有評論說:「很喜歡消除的這一塊,畫面和顏色都很好看,雖然後面的關卡比較難,但是花費的時間不多,很適合無聊時刷一刷。」

  是的,這才是「三消」游戲最大的魔力,搶占玩家的碎片時間,一盤最多幾分鐘,很多人不知不覺就打開手機刷起來了。

  而且後台的氪金率也好高,「深空」的老板數了數數字後面的零,心滿意足地關掉了電腦。


第38章

  時間很快就到了畢業季,時夢也迎來她的初中畢業典禮。

  快16歲的少女身姿娉婷,這兩年營養跟上了身高長得極快,如今剛破1米6的大關,眼看還能再長。

  此刻在立教學校的大禮堂,時夢和所有的畢業生一起聽完了冗長的演講,接著拿到了校長親自給她發的畢業證。

  然後略感憂郁地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她對學歷總有種莫名的執著,可按照現在的規劃來看,以後只能做個初中文憑的老板了。

  典禮接近結束,為了躲避校長的談話,時夢開著精神感知用著體術隨人流走出大禮堂。來往的畢業生有三兩成群聚在一起拍照的,有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的,有交換禮物互留聯系方式的……

  顯得她孤身一人在人群中,有幾分落寞。

  時夢也略感惆悵,相比芥川兄妹經常和同學朋友參加社團或者聚會,她真的是把獨行俠和工作狂二詞刻在了身上,自然也沒時間和同學來往。

  而在這有些哀傷又很青春的氛圍中,她恍惚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把最美好的年紀就這樣走過去,以至於回想校園生活,有的只是不斷地補習和瘋狂地工作……

  但這也是必然的選擇,哪怕時間重來一遍,大體也不會改變。

  離開禮堂後往現在的班級走去,班裡的同學看到有一個陌生的美貌女孩走進來,都懷疑她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時夢內心尷尬,她在這一年裡修完了初中三年的學業,也連著跳了三個班級,生活的重心又大部分在事業上,幾乎不回來上課……

  好在教室裡的人不多,她的東西很少收拾得很快,又和余下不太熟的同學們禮貌打了個招呼,背著東西出門了。

  但奇怪的是,她看到一年級時候的班長——野崎枝子正等在教室的後門口,看到時夢出來後,朝著她揮了揮手。

  「是來找我的嗎?」時夢語氣溫和地問。

  「卯月桑……」野崎枝子鼓著勇氣開口,「我,我能邀請你一起吃飯嗎?」

  時夢察覺到她像是有些話想對她說,微笑點頭:「當然可以了。」

  兩人的東西都不多,各自有一個背包,去往距離學校不遠處的商業街的一家評價很不錯的店裡吃晚飯。

  很快點完了菜品,時夢在等待話題的開始。

  「沒想到,卯月桑就要畢業了。」

  「我畢竟也是初中畢業的年紀。」

  「那,卯月桑以後去哪個高中呢?」野崎有些局促,等著對方的回答。

  「唔,」時夢想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我應該不會繼續學業了。」

  「哎?是因為要寫小說嗎?」女孩脫口而出,隨之又有些懊惱於剛才說的話。

  她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調查,是有一次看到了,你畫的月季酒店地形圖。」

  野崎枝子當時也沒有多想,但她一直是四月老師的忠實粉絲,即使對推理不感興趣,也為了偶像去看了那本講述校園暴力的推理小說。

  這才意識到,已經升上三年級的卯月時夢,就是寫了《貧百》的四月老師。

  她幾次去找對方,然而那個時候,時夢已經很少回學校了。

  「不過,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情!」她緊接著開口,生怕少女誤會了她。

  時夢心想,原來是這樣,她是因為這個原因來找我的嗎?

  不對,野崎似乎有困惑她的重大難題,想要來尋求四月老師的幫助。

  「原來你猜到了,那先替我保個密吧。」她對著女孩眨了眨眼,聲音輕快。

  野崎快速而大聲地回答:「當然!」

  時夢看她又開始緊張了,轉而開啟著話題:「那你喜歡《月季酒店》嗎?」

  「喜歡……但我更喜歡《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我喜歡裡面的每一個女角色。」

  她們每一個人都那麼的勇敢和堅定,讓她心生向往。

  而自己,是一個懦弱又沒有勇氣的人。

  她看向時夢,年長兩歲的少女有一張輪廓柔和的面容,黑發及肩,耳邊的碎發用星星和月亮形狀的發卡別在了一起,露出了一雙溫柔安定的深藍色眼眸。有著遠超旁人的睿智與從容,讓她忍不住想傾訴一些什麼,想詢問一些什麼,想追尋一些什麼……

  可她,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

  野崎枝子有些沮喪:「那我以後,可能就見不到卯月桑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衝到三年級的教室邀請少女一起吃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也許她只是,很怕就這麼和對方錯過……

  野崎枝子更難過了。

  時夢安靜地等待著,眼看女孩陷入憂郁的情緒,安慰道:「雖然以後我們不在一個班級裡了,但是我想,你可以拿到四月老師的私人聯系方式。」

  她笑容清朗,語氣溫和,又伸出手拍了拍變得轉憂為喜的女孩的肩膀,發動了異能力——夢境鏈接。

  如今異能等級上升後,只要有身體接觸,就可以輕松地連接上夢境。

  談話期間,她也一直開啟著感知,感受著對方的猶豫、掙扎、糾結……然而枝子始終沒有說出她想要問的那個問題,也始終是一副沉默接受的模樣。

  時夢覺得,也許可以換一個法子來幫幫她。

  畢竟,夢女巫也好久沒有工作了。

  看來今天晚上可以繼續織夢,她很樂意做小女孩的開解人。

  ……

  於此同時,七海建人也從這家店的一間包間裡走了出來。

  原來今日,東京咒術高專一、二年級的學生在此聚餐,而他現在是出來替前輩們叫酒的。

  七海建人在前台加了單子,正准備返回包間時,突然看見了大廳裡正對著前台的一個熟悉的面孔。

  「卯月!」七海建人驚訝出聲,他竟然在這裡遇見了那日出現在千葉友明精神病院的女土匪,不,美少女。

  時夢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她的名字,抬眸望去,也有些驚喜地喚道:「七海。」

  接著朝著對方招了招手,那日戰鬥後,伏黑甚爾帶著她和夢野久作避開咒術師先行一步。

  可在她的感知中,七海的狀態很不好,血線和藍條都空了。但不遠處又有好幾個人朝著這邊跑來,應該是接應七海二人的咒術師。

  修養的時間裡她一直很擔心當時奄奄一息的七海建人,貫一哥花了點心思搜集消息,最後終於得知咒術高專無學生死亡的情報。

  野崎枝子望向時夢,又看到那個金發少年朝她們這桌走來,像是有話要聊的樣子,直接開口道:「卯月桑,那我就先走了。」

  她總是那個會先替別人考慮的女孩。

  時夢沒有阻攔,她已經連接上了野崎枝子的星辰,准備晚上走一趟,便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

  七海建人坐在了野崎剛才的位置,他觀察著卯月時夢,她的精神不錯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右手似乎有些不便,略微放下心。

  卻聽到對面先他一步開口了。

  「你的傷還好嗎?」時夢也很擔心,雖然表面看起來沒事,但不知道有沒有內傷,畢竟當時七海擋了大部分的攻擊。

  「已經完全好了,高專裡面有能夠治療的前輩。」七海回道,「你呢?現在如何?」

  他心想,如果卯月還有傷的話,可以拜托硝子前輩幫忙治療,那晚若不是她揮著鐵棍跑上來支援,他和灰原雄大概連第一個咒靈都抗不過去。

  更何那一次戰鬥後,七海內心已把她當成了朋友。

  時夢被他的話喚醒了那段坐輪椅的痛苦的日子,卻回復道:「現在已經好了,只是右手還需要修養一段時間。」

  不過咒術師那邊竟然還有治愈系的醫生,有點羨慕。

  「如果你的傷還沒有好的話,一定要聯系我!」七海建人很誠懇很嚴肅,生怕對方不好意思麻煩他。

  時夢聽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微笑起來,眨眼道:「放心吧,我可不會錯過一個能治療的醫生。」

  七海建人放心了,但他又想起那個精神系的特級詛咒,那個凶狠不好惹的男人,和那個詭異笑著的孩子。

  他著實感到憂慮,猶豫了片刻還是詢問:「卯月,你上次說你是異能者,那為什麼…會和詛咒師在一起。」

  而且那個詛咒師很強大,七海甚至覺得他比同校的兩個前輩還要強。

  時夢沒想到他問了這個問題,解釋道:「他是我在東京暗網雇佣來的。」

  七海面色肅然,難怪他後來去咒術師群體裡尋找的時候,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信息。

  他正色道:「卯月,如果今後你有任何和咒術有關的事情,都可以來找我。」

  「詛咒師……和咒術師的差別很大嗎?」

  橫濱出身的間貫一和時夢沒怎麼把二者的區別放在心上,那麼混亂的地方都待過了,她也算是半個黑手黨出身,進地下世界就跟回老家一樣。

  而且貫一哥跟她分析過兩個群體,看起來一樣的爛。

  咒術師是正統,屬於官方勢力,而其他不屬於咒術師的,統稱為詛咒師,裡面確實很多無惡不作的爛人,但也有一些散戶和因為種種原因被歸類進其中的。

  就像她上次雇佣的伏黑甚爾,絕對不是一個徹底的爛人,她以她的精神感知發誓。

  「不,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

  沒想到的是,七海竟然說了不。

  金發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語氣冷漠:「咒術界的一切東西都是狗屎!」

  這句話聽起來好有道理,。

  時夢都想給對方鼓掌了,她果斷贊同到:「你說的對,這就是個狗屎的世道。」

  話音剛落,七海也驚奇地看向她。

  怎麼說呢?七海一直覺得卯月時夢是那天晚上揮棍趕來、果敢利落的強大異能者,而這些強大之人往往和高專的兩個前輩一般,有著與生俱來的自傲自我和理所當然。

  但聽到剛才那句話,那個凌厲的女土匪仿佛有了普通而世俗的一面,一瞬間就化成水融進這萬千世界。

  他們目光對視之間,或許都有了這種想法,一種遇到三觀一致正常人的驚訝感,對彼此越發認可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順著「狗屎的咒術界」這個話題延伸,交換了一些事情的看法,很多觀點不謀而合,越聊越投機了起來。


第39章

  另一邊的包間裡,原本去給硝子前輩叫酒的七海建人,過了好久還沒有回來。

  灰原雄有些擔心,起身開門出去查探情況。

  裡面剩下的三個人吵吵鬧鬧的,其中聲音最大的在喊:「傑,硝子,今晚要不要一起玩最近很火的那個推理游戲,我們比比看誰最先通關。」

  「是四月老師參與制作的那個?」包間裡唯一的女生詢問,她最近也聽聞了這個游戲,網絡上可太火了。

  另一個少年慢悠悠地接道:「悟,之前的《月季酒店》你可沒有推理出真凶。」

  聲音大的那個音調更高了:「哈?誰知道有靈魂互換啊!但這個游戲肯定是我贏,老子的推理水平……」

  幾個人正鬥著嘴,剛出門的灰原雄忽然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打斷裡面吵架的前輩們:「七海,七海……」

  夏油傑有些疑惑地看了過去:「慢點說,發生什麼了,七海怎麼了?」

  灰原雄單手撐著門,他終於喘回了那口氣,瞳孔裡滿是震驚,跟包間裡的三個前輩分享起了這個驚天大八卦。

  「七海他,他被一個超級超級超級好看的女孩子,搭訕了!」

  !

  !!

  !!!

  三人原本懶散的神色霎時間嚴肅了起來,東倒西歪的身體也坐直了,他們仿佛是看到了一只特級咒靈,不對,一百只特級咒靈空降大本營,瞬間進入了備戰狀態。

  然後,

  三個馬上就要升學年的二年級生,撞開了扶著門的灰原雄——

  快速地衝了出去!

  「前輩……」灰原在後面招手看著滾滾煙塵,內心感到了一絲絲懵逼。

  ……

  時夢此時正和七海聊到了雇佣童工的話題,兩人對這個既深惡痛絕又深有體會,交流中更有一種惺惺相惜、遇上知己的感覺,恨不得當場就拜把子。

  而這一刻時夢剛開口,聲音還沒發出來……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帶起了她的發絲。

  在二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長條形的男人纏繞在了對面七海建人的身上。

  這個在明亮餐廳裡戴墨鏡的男人如同正處於熱戀期的女高中生,對著男朋友甜蜜地撒著嬌:「七海海,你為什麼出來了這麼久不回來,還和別人坐在一起。」

  「你這只,偷,腥,貓!」

  ……?

  什麼七海海?什麼貓?

  時夢張大的嘴巴徹底閉不上了,她目光呆滯地看著對面那個奇形怪狀的男人……

  這是哪裡來的奇行種?這是人類能有的柔韌度嗎?

  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只是個開始。

  很快,又有一個清麗淡漠的少女拖開七海身旁的另一只椅子坐下,一手拽住了他的衣領,把話題往更未知的方向拖了過去。

  「七海,今晚輪到我了吧!晚上來我房間——我等你。」

  第三個登場的丸子頭怪劉海聽到這句話,原本睜不大的眼睛更苦澀了,他像是影視劇裡最常見的憂郁男配。

  「七海,你的心裡又有了別人嗎?」

  怪劉海微微抬頭,明亮的燈光刺痛了他的雙眼,卻遠不及眼前這個被別人摟在懷裡的金發少年。

  短短的一瞬間,他大概在腦海裡回憶了他們青梅竹馬相知相識的一生,轉而目光中又流露出無奈和深情。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但沒關系,我不介意,只要你的心裡有我,就足夠了。」

  灰原雄此時也跟上來了,眼見三個前輩已經貢獻出了今晚最完美的演出,還以三面夾擊之勢把主角圍得嚴嚴實實的。

  灰原實在找不到一個能供他發揮的空隙,莫名有些糾結,所以他到底要不要加入啊?

  ……

  時夢覺得自己有點迷失,聽這番對話像是什麼狗血言情劇,大概率還是午夜十二點檔。

  抗收視率的萬人迷女主角應該就是冷著臉的七海了。

  那她是誰?80集連續劇裡拍到40集才出場的、橫刀奪愛的炮灰男配嗎?

  時夢深吸一口氣,她感覺自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是敵人在給她下的戰書……

  她緩緩地把這口氣吐出來,平復著心緒,然而不斷抽搐的嘴角暴露了她根本不平靜的內心。

  這群人,究竟是哪裡來的神經病啊?!

  七海建人也是這麼想的,他大半個身體被墨鏡男壓住,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努力忍住不耐,保持著平靜對少女說道:「不用理他們。」

  時夢小心翼翼地問:「七海,這些人是……」

  「只是同校的前輩。」七海建人的表情浮現出了忍耐。

  然而……

  「啊∼七海海,你就用這麼冷漠的形容詞來對我嗎∼」黑墨鏡一把攬過他的脖子,帶著他一起扭動。

  「七海,我們的關系只有這樣?」怪劉海睜不大的眼眸更憂郁了。

  「昨晚在我房裡,你不是這麼說的。」女高中生還點了一根煙,更像個大佬了。

  ……

  這到底是一群哪裡來的戲精啊!

  時夢灰頭土臉地退出戰場,在短短的一分鐘裡她慘遭神經病的洗禮,所有的語言都讓她不能理解。她內心八級地震,面上沉默無語,忍不住給了七海建人一個憐憫的眼神。

  七海君不容易啊!

  他在高專的日常生活不會是每天早上一睜眼,就看到一群神經病圍著他載歌載舞吧!

  看到周圍的人已經投來了吃瓜群眾的眼神,疑似主角之一的時夢坐不住了:「七海君,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對不起了七海,可她實在沒有勇氣面對這種火辣辣的目光,也不想明天在某個情感視頻裡看到自己……

  收到卯月的憐憫,眼看不值得尊重的五條前輩還要再鬧著加戲,七海建人一把扯下他,點頭道:「下次聯系。」

  擠不上舞台的灰原雄在一旁尷尬地阻攔:「那個,前輩們,還是不要鬧了。」

  他心想,先不說全程沒我的戲份,但這可是七海好不容易被女孩子搭訕,以後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了。

  被扯下來的長條型男人意猶未盡,但終究把身板立直,他把注意力投向對面想走人的女孩,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人。

  「你不是上次那個搶我大福的那個傻乎乎的人嗎?」

  ?

  時夢今天的問號打的比以前都多了。

  她更加迷惑更加納悶了,這劇組轉場也太快了。

  誰傻乎乎?而且為什麼是搶大福,她什麼時候搶大福了?

  這誰啊?

  五條悟得到了少女疑惑的表情,氣得跳腳,他不滿地湊近到時夢的臉前,鼻子都快貼上她的臉了。

  然後摘下了他的墨鏡……

  時夢被他的突然接近嚇得往後靠了一靠,她伸出手想把他推遠一點,霎時間,又看到了那雙蒼天之瞳……

  「啊,是藍眼睛。」是開啟她夢境異能的那只眼睛。

  夏油傑聽到稱呼後幸災樂禍地嘲笑:「喲,悟,名字是藍眼睛。」

  「五條除了眼睛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吧!」旁邊坐著的家入硝子果斷跟著給了一擊。

  灰原雄厚道地沒有附和。

  五條悟被推開又被嘲笑後更加不滿,他跑過去,和他的摯友你頂我一拳我踢你一腳地互相動著手。

  原本不平靜的場面更加混亂了……

  時夢竭力從那片美麗的藍色中抽回神,趕緊提上包,准備趁著這個混亂的時刻溜走。

  而一旁的灰原似乎想到了什麼,攔住她問道:「你是不是……上次救了我們的那個女孩子。」

  雖然那時他重傷昏迷,但意識模糊間似乎有看到一張明麗的面容。

  硝子有些好奇:「哪個,難道是精神病院那次?」

  時夢看向了眼熟的少年,她自然記得這個人,當時還替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可關於這件事,她並不打算多做解釋。

  畢竟身為一個異能者的她沒必要摻和進咒術界,這裡面條條道道的規則太多了,且背景封建、派系林立,稍有不慎就可能跌進坑裡……

  其實關於精神病院裡發生的事,七海建人也未曾多說,甚至於,他還幫時夢守住了關於淨化異能的秘密。

  這是他們正常人之間的默契!

  於是,時夢朝著灰原雄歪頭笑了一下:「我只是能力恰好派上用場罷了。」

  「哦?不止哦。」五條悟聽後,又走到了時夢的旁邊,「我去現場看過了,那可是一只特級咒靈。」

  少女輕輕搖頭,把鍋推到了伏黑甚爾的身上:「有另一個同伴在場,恕我不能多說。」

  事實上那天後來的情況是,輔助監督發現已經遠超預估的任務時間,才終於發出了救援信息。

  而五條他們得知是七海和灰原的任務,三個高年級前輩都前往支援了。

  抵達精神病院後,三人都慶幸帶上了家入硝子,兩人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

  灰原雄失去意識,七海建人奄奄一息,身上還有無數人為砍出來的刀傷,如果硝子沒來,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救援。

  在後來兩人的任務報告中,灰原一問三不知,七海只提到有一個疑似詛咒師的人和一個精神系異能者。

  上面的那群爛橘子怕死得很,開始各種陰謀論,生怕異能者和詛咒師勾搭上。

  很快還派人去了異能者的聚集地——橫濱,聯系當地的異能特務科,不斷給負責人種田長官施壓……

  嘖,那群爛橘子。

  五條悟想到這,用那雙清透美麗的藍眼睛上下打量著第二次見到的少女,他的六眼分析著對方:看上去聰明多了,跟上次一樣,輕微的咒力,沒有術式……

  精神系異能者?有點看不出來,雖然七海海沒有詳細說明情況,但她的能力應該能夠對咒靈造成攻擊。

  嗯?有一絲警惕,又很有底氣的樣子,是有什麼底牌嗎?

  算了,想這麼多干嘛,又不關老子的事,讓爛橘子頭疼去。何況她看起來還挺順眼的。

  五條悟施施然帶回了墨鏡,遮住那雙蒼天之瞳,把手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非常理所當然地說道:「嘛,既然如此,你來做輔助監督好了。」

  「輔助監督?」時夢抖開了他的手,這個家伙也太自來熟了,他沒有距離感的嗎?

  「我不要。」她一個異能者為什麼要去做輔助監督,讓她當校長都要考慮考慮。

  果然,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敵人往往都是你最不了解的人,和這個不可思議的藍眼睛相比,所有人都被他襯托得正常起來。

  另一旁夏油傑也聽了很久,他順著摯友的思路,既然少女能攻擊到咒靈,又是裡世界的人,還是不要跟詛咒師混在一起的好,便問道:「你現在在哪兒上學?」

  時夢坦然地說:「我休學了。」

  休學了?是因為身為異能者所以不適應普通人的環境嗎?

  夏油心有戚戚,不由想到了自己,再一想,少女目光清正,是異能者又有助人之心,加入咒高確實是個好選擇。

  他開口勸說:「你既然是個異能者,又看的到咒力,干脆也來咒高上學好了。」

  時夢搖頭,心想我好不容易才休學成功,又去上學是個什麼反復操作,便回答:「我已經工作了。」

  不會是和那個詛咒師一起的吧!

  幾個人腦海裡都浮現出了這個想法,夏油傑更擔心了,繼續溫言勸道:「來咒高有工資哦!」

  說實話,相比想一出是一出的藍眼睛,時夢能感受到這個黑發少年的善意,但他們肯定是想多了。

  這幫家伙戲這麼多,不會給她編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劇本吧?

  再說,她可是要用游戲征服全世界的女人,去咒術界太耽誤她的事業。

  想到這的時夢瞬間立起了腰板,端著「未來五百強」公司大老板的架勢,財大氣粗、從容不迫地開口。

  「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休學是因為我開了一家公司。」

  「我還是公司的老板。」

  「所以我不缺錢。」

  對面五人都是一怔,他們腦補的「失學少女迫於生計加入詛咒師」的劇本——破裂了。

  而時夢看到對面幾人愣怔的表情,突然感受到了裝逼成功的快樂。

  怪不得龍傲天的小說裡都要有裝逼打臉的橋段,這種心情太美妙了!

  少女的表情瞬間眉飛色舞了起來又趕緊壓了下去,穩住嘚瑟的內心。

  她的唇角微微翹起:「而且我們公司的推理大作今晚要上線了,請大家多多支持啊!」

  接著她瀟灑起身,朝七海海和新認識的四人帥氣地揮了揮手,腳步輕快地走了。


第40章

  和東京咒術高專的幾人分別後,時夢拿到了七海建人的聯系方式,又和咒術界年輕一屆交談過,算是對彼此有了一些了解。

  她回想著剛才遇到的五個人,其中唯一的少女從手部細節和行為習慣上來看,應該就是七海說的那個有治療能力的醫生。

  上一次精神病院見過的少年看上去開朗健氣,是個重情重義的熱血少年。

  七海更不用說了,是能力者中少有的有普世價值觀的正常人,是知己。

  至於另外兩個……

  看到藍眼睛之後時夢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了,說實話那天她腦子暈暈乎乎的,只記得那雙蒼天之瞳。

  更何況這兩個人也太離譜了,什麼搶大福?到底是誰搶誰!

  黑頭發的那個一看就是個腹黑,叫做「悟」的藍眼睛未免也太隨心所欲,別說上次想騙她的甜品,就說今天這場大戲,她老感覺自己是誤入了什麼番外劇場。

  不過……

  雖然兩人性格上是不靠譜了一些,但他們絕對很強!

  時夢發誓,哪怕用上目前所有的手段,她也沒有把握能從二人手下全身而退。

  不管是從觀察還是感知中,兩個少年都有著強者的傲慢和篤定,輕易就和高專另外三人分出了差別。

  黑頭發的能力很強,不過他有種隱藏的自我和高傲,應該從小到大就是天之驕子般的人物;

  藍眼睛則更加脫離紅塵,哪怕行為處事上毫無分寸感,看上去似乎很好接近的樣子,其實內心高居於神壇,芸芸眾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嘖,這是哪裡來的貴公子啊!

  可雖然通過精神感知對兩人的性格有了些許把握,但她依舊判斷不出二人的能力。

  黑頭發的她看不出來……

  藍眼睛的能力和他的蒼天之瞳有關,那雙眼睛的信息量很大,甚至,蘊含某些規則……

  讓她隱約被吸引又有些被觸動。

  反正不簡單。

  唉,時夢感嘆,自己的側寫水平還是太差了,哪怕綾辻老師手把手教導她,實際操作起來仍然有很多的問題。

  要是行人在這裡,估計對面幾個的底褲都要被扒下來了。

  ……

  回到小區後,時夢先去夏油家接寄存在那的夢野久作。

  由於撞上暑假,夢野久作沒送去上幼兒園,不過芥川龍之介已經給小朋友安排了一攬子學習計劃,學習任務書滿得讓人目瞪口呆,保管久作一整個暑假都過得快快樂樂的。

  時夢計劃著等這個假期過去,就把久作送到幼兒園裡去。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和同齡人一起玩比較好,讓他走進普通孩子的群體裡,去學習一些親社會的行為習慣,別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這個世界變態的異能力這麼多,萬一撞上綾辻行人那種逃不掉的因果律怎麼辦?

  更何況,久作的異能力潛力很大但傷害性很強,所以除了教他提升能力之外,更要在他年幼的時候,去培養他的同情心和憐憫心,尤其是能夠換位思考的能力。

  她可不想自己養出一個反社會恐怖分子,不然到時候是大義滅親還是包庇罪犯,想想就很頭疼了。

  ……

  時夢上前敲了敲隔壁鄰居家的門:「夏油阿姨,我來接久作了。」

  夢野久作這時已吃好了晚飯,正專注地看動畫片。

  往常的時間,久作一般是跟著家裡的老大去深空公司的,因為小朋友顏值高眼睛好看,哪怕笑起來滲人又毛毛的,公司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對他都不錯。

  只是今天芥川兄妹要上學,時夢姐姐也要參加畢業典禮,所以被送到了鄰居家。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久作跳下沙發跑過來緊緊地拉著少女的手,拖著她就想往家裡走,時夢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算是安撫。

  她禮貌地跟夏油夫妻打了招呼,兩人稍稍寒暄後,眼角滿是皺紋的婦人帶著慈愛和思念:「久作在家裡很乖,沒有給我添麻煩。說起來我的兒子也快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幾個同齡人可以一起玩。」

  時夢自是笑著說好,道別後,她牽著小朋友的小手回到了家裡。

  先和久作聊一聊今天發生的事情,在得到了小朋友沒有使用腦髓地獄的保證後,她在一張畫著「正」字的表格上又添了一筆。

  這張表格是進入夢境空間的門票,一旦久作今天表現良好且沒有違反他們之間的約定,等畫滿一個「正」字,就可以去夢境裡打游戲。

  他們家還專門開了家庭會議,制定了非常規範的加分表,比如說今天沒有主動使用腦髓地獄、沒有欺負大人、做完了布置的作業……都可以加分。

  但事實上,在夢境空間裡更容易訓練精神力,哪怕久作啥都不干,時夢也准備每隔個幾天就帶他進去練習,可這不是當成獎勵更一舉兩得。

  只是單純的夢野久作完全被時夢姐姐的套路套牢了,小朋友為了玩游戲,這段時間可乖可聽話了。

  等聊完把久作放去龍之介那邊學習,他原本的笑臉瞬間垮了下來,又不敢反抗,可憐巴巴一步三回頭地走過去。

  關於久作的事情告一段落,步入社會的未成年卻要做另一件事情,她懷著頭疼眼疼腦子疼的心情,打開了她的郵箱。

  果然,裡面全是松浦文一發來的郵件。

  嗯,現在已經不是威脅郵件了,不知道松浦編輯在內心發生了什麼轉變,但郵件確實是從詢問轉到懇求,懇求抓到哄騙,哄騙轉到威脅,威脅變成哀嚎的……

  這個中年編輯真的有點水平,時夢看著之前的威脅言論,不由得抖了抖。

  何況他還知道我加入深空做游戲,要是再不會回話,那些威脅可能就要變成現實了!

  沒得法子的小說家打開文檔,自從給出了恐怖小說的答案後,她的接檔文一直沒有消息,再加上右手還綁著石膏,所以面對松浦文一的狂轟亂炸,她果斷——

  拉黑了對方。

  四月老師的內心很坦蕩,不是我不想寫,是客觀原因導致的我根本寫不了。

  而且在夢境空間中,她也是寫了的,雖然只寫了一點點。但小說的第一個單元已經快要構思完,只是還沒有轉移到現實中來。

  可現在真的不能再拖了,陷入倦怠期的小說家嘆了口氣,體會到了作為一個作者的艱難,有些無奈地打開了文檔,開始進行轉移工作。

  小說的第一個單元即是關於主角進入莊園後的調查:

  【在布萊克進入紅月莊園後,他對這個逐漸破敗的莊園展開了調查,在一面古怪的牆壁上,他發現了一個詭異的圖騰,進入了過去的故事……

  他發現自己到達了一個可怕的地方,像是世界的另一面,原本天際皎潔的白月不見了,化為一輪血月掛於其上。

  奇怪的是,進入此地的不只是他,還有一個醫德高尚的醫生、一個慈善機構的院長、名聲在外的大商人和一個穿著簡樸的病弱少年。

  五人或許各不相識,至少布萊克是對幾人是毫無了解的,他們在驚慌逃避恐懼之後,不得不了尋找離開此地的方法。

  而游戲,也從這一刻開始了……】

  之後就是一段緊張驚悚的逃跑戲,有詭異可怖、不可名狀又似曾相識的鬼怪追殺他們,幾人慌不擇路地逃跑,幸好鬼怪的襲擊有著特殊的機制,給了他們喘息的時間。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人性的暗黑面暴露無遺,本以為各不相識的五個人的過去也在期間逐一展現:

  【起先是這個慈善機構院長的暴露,原來這個多年來收養失孤兒童、幫助流浪漢的的大慈善家竟然是多年紅月莊園人口失蹤案的罪魁禍首之一,這個慈善機構甚至是邪魔在外的一個收容點。

  這也引出了布萊克調查紅月莊園的背景故事:莊園的第一任莊園主受到了邪靈的誘惑,把人類奉獻給邪靈以獲得強大的力量。

  而邪靈需要用「希望」作為事物,以「紅月」籠罩的地方作為一個逃生的場所,讓所有來到這個世界的逃生者充滿逃生的希望。

  他們瀕死時候的恐懼和幻覺,是獻祭給邪神的最好的養料。

  那個名為「傑克」的少年率先死於鬼怪之手,竟然轉變成了莊園新一任的屠夫,他執著地追殺剩下的商人和醫生,也引出他們的故事,智商頗高的醫生多年在慈善機構裡實驗他慘無人道的醫學想法。

  傑克好不容易從慈善機構逃出來,患下殘疾和重病,在世道艱難的日子不得不透過盜竊來維生,偷到了因為供奉邪魔而成為富豪的商人,商人也把傑克抓來,作為下一個邪魔的祭品……】

  這也引出了紅月的另一個機制,游戲中的鬼怪,就是那些逃不脫紅月的、執念頗深的良善亡魂。他們會變成失去理智的「屠夫」,去殺死這些幸存者。

  這場逃亡游戲中,除了主角無一生還,這些不管在塵世界有多麼位高權重、名聲在外的大人物,在紅月之下全部剝去了他們衣冠楚楚的偽裝,露出了醜惡肮髒的內裡。

  而唯一一個稱得上良善的少年,卻因為偷竊的黑暗過去被抓入紅月之下,成為了祭品。

  這場逃亡游戲中,除了主角,其他的四人都沒能夠逃離紅月莊園,而那個少年化為了下一個「屠夫」,等待著新一批滋養邪魔的血液。

  至於主角,開什麼玩笑,主線故事就是關於主角本人身份的挖掘,布萊克死了她這本小說就可以原地完結了。主角布萊克其實是通過圖騰誤入其中的,成為了逃生者中的第五人。

  不過這麼看來,相比其他三個披著人皮的惡魔,變為屠夫的少年更像一個人了。

  真的有點諷刺啊!時夢心有戚戚然。

  在有成稿的情況下,她的轉移速度很快,把今晚抄完的一萬字發給松浦文一,又把他從手機的黑名單裡拉了出來,果不其然得到了對面的咆哮聲。

  時夢有點心虛,不過馬上變得坦然。

  四月老師已經開始更新了,所以,別催了。

  那接下來就是夢境時間,期待已久的時夢迅速洗漱完畢,躺在溫暖柔軟的被窩裡,發動了異能力。

  呦呼,充滿愛與善良的夢女巫要上線去守護全世界的小女孩了!

  把其他人往夢境空間裡一丟,時夢進入了野崎枝子的夢境。

  入目是一間熟悉的教室……

  咦?這不是一年級時候的教室?隨之時夢很快意識到,這是野崎枝子的記憶。

  夢女巫隱沒了自己的存在,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此時正是大課間,班級裡吵吵鬧鬧的,幾個男生在角落裡推搡著一個矮小瘦弱的學生,女生們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清脆嬌美的笑聲一陣又一陣。

  野崎枝子一個人坐在位置上,隔壁桌幾個女生的聊天聲傳來:

  「新來的那個轉校生好拽,下課人都沒影了。」

  「是啊,而且她看上去好窮,你看她用的東西,都是什麼破爛的玩意啊,要我早就丟了!」

  「她不就仗著自己長得好看,一副勾引人的樣子,作業交不上來了還衝柴田君笑。」

  「……」

  時夢在一旁聽得有些無奈,雖然不和同學們交流,但直面青春期女生的妒忌和八卦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野崎枝子全程沒有反應,但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好了,別說了。」

  然而同學們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拉著她一起,野崎像是要說些什麼,可最終保持了沉默。

  記憶還在繼續進行著,時間跳躍得很快,似乎全是野崎內心難以言說的傷疤。

  「班長,幫我值個周。」

  「班長,你的數學作業我借給小野桑了,你到時候問她要。」

  「班長,能不能幫我去拿一下器材,拜托拜托……謝謝啦!」

  她明明內心也不願意的,但她全部接受了。

  她明明內心也想說不的,但她全部忍耐了。

  時夢內心嘆氣,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明白野崎枝子的痛苦了。

  她一直是個溫柔細膩的女孩子,從不對別人發脾氣,她只是氣自己,不懂得反抗、不懂得拒絕……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內心都有著痛苦,而更多的時候,時夢無能為力。

  但既然今晚來到了這裡,又看到這一切,那麼,她會去幫助這個女孩,教她學會「適度的善良」。

  她可能幫不了全世界所有的人,那就去幫助她看的到的人吧。

  有著夢幻氣息的夢女巫緩緩地顯露了身形,記憶場景中的其余人還是自說自笑著,唯有坐在位置上的野崎枝子察覺到了陌生人的存在。

  「你,你是誰?」

  碎星在她的發間閃耀,無數夢曇花在她的裙擺邊深深淺淺地綻放著,她深紫的眼眸中有著溫柔和寧靜。

  「我是黑夜的行者,星空的旅行家,徜徉於安眠與夢境的女巫。」


第41章

  《鳶尾花學園》的上線時間正值暑假,有很多學生黨、閑暇人士和很久之前就在關注的某些人士下載了這個游戲。

  在此之前,「深空」就已經花費大筆資金在宣傳上,與之合作的游戲平台更是拉了好幾個條幅好幾個廣告來宣傳,無數玩家每天睜眼閉眼、有意無意之間都能看到它的大名,潛移默化間就會對這個游戲產生興趣。

  隨著游戲上線之後,除了零零散散的畫風好看、人物好看、四月老師在哪裡的評價之外,前期網絡上的言論一直是靜悄悄的。

  直到幾天後,陸陸續續有玩家通關了《鳶尾花學園》第一個案件,網絡上的輿論被點爆。

  玩家們都被難哭了!

  是的,不是好評,而是無數玩家的血淚。

  裡面有「百合教」的某核心教眾現身說法: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可以選擇難易程度,但身為一個身經百戰的游戲迷,我只覺得游戲公司在侮辱我。

  而我現在只想一巴掌打死那個選了噩夢難度的自己,你就是個笨蛋,為什麼要挑戰魔鬼的極限,求求主策劃做個人吧!

  幾天過去了我還被卡在第一章,那個裁定模式太魔鬼了,我一個線索都找不出來……」】

  是的,最終上線的游戲版本是有菜鳥—簡單—困難—噩夢模式的,實在是因為,綾辻老師設計的推理部分真的太難了!

  公司內部測試的時候,大野智幾人拿著案件流程細綱都過不了關,每次卡關都要壯起膽子詢問,然後被綾辻老師的毒舌言論洗禮,最後哭著喊著懇求四月老師在游戲裡加上輔助道具。

  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普通人的智商,這個游戲真這麼出,游戲和深空會被罵死的,全世界沒幾個玩家能通關的。

  綾辻行人還沒怎麼覺得,時夢在一旁恍然大悟,跟小伙伴呆久了,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聰明人跟普通人的智商之間是有壁的。

  所以,這個游戲在修改之後,總共分成了四個難度模式,共計五大章節,越困難嫌疑人說謊話的概率越高,越困難線索的尋找難度也越高。

  在菜鳥難度中,很多線索都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需要尋找,找不到也會有指引道具,就像看小說一樣跟著主線劇情走就可以,更適合那些只想看背景劇情而不想自己做推理的鹹魚笨蛋玩家。

  然而程度越往上,調查的形式更偏向於真實,要求玩家自身有很大的知識儲備量、推理演繹能力和邏輯分析能力……

  他就像是真實的破案,需要你去一個個地點搜集破碎甚至無用的信息並整合,然後從一大群人物中圈定嫌疑人。

  搜集完線索之後會進入裁定模式,幾個嫌疑人會用各種或無關或虛假的消息混淆你的判斷。

  這時就需要玩家有強大的邏輯分析能力和心理學知識,甚至需要敏銳的觀察力和高超的審訊技巧。

  而且一旦選擇了惡夢難度,哪怕你從劇情攻略裡知道了凶手也沒有用,你還需要圈出足以斷案的證據,選錯了就只能被凶手翻案,讓其逃之夭夭。

  這也造成了,能夠打通噩夢模式的玩家無一不是現實中的推理高手和高智商天才,正是這幫人,憑借一己之力拉高了整個《鳶尾花學園》的評分水准。

  也正是這幫人,反應強烈地要求和主策劃見面。

  【「重點難道不是做這個游戲的策劃嗎?我最開始還在想綾辻行人是哪塊小餅干,名字還標在四月老師的前面,但天真的是我……」

  「太魔鬼了,我連偵破一個案件都做不到,綾辻老師竟然一個人設計了整整五個大案!他是哪裡來的推理天才?」

  「天才不說,我只慶幸他沒有去犯罪,難以想像這樣一個人如果犯罪了我們普通人該怎麼辦,警察真的能抓到他嗎?」

  「匿名,這裡是刑偵局底層警察,我們隊長已經把這個游戲作為內部考核工具,而我現在已經對自己的專業水平失去信心,這就是高智商的視野嗎?建議隊長去把主策劃挖到我們科,雖然我懷疑我們隊長也沒有通關……」

  「靠,樓上的,就是你們部門那個誰干的好事,局長都發通知了!我是你們隔壁某科,我現在也在打噩夢難度,天天晚上做噩夢,為什麼要把這個算進績效考核,智商被折磨已經夠痛苦了,錢包也保不住……」

  ……】

  沒多久,關於綾辻行人的討論在各個論壇裡高居榜首,大家翻出了四月老師曾對搭檔的盛贊之詞,不由得發現,雖然有誇張成分,但大部分都是真的。

  出於對高智商人才的追捧,以及原教主四月老師放棄推理、沒有聯系渠道、過於神秘、是個糟老頭子等等原因。

  導致原本百合教的很大一部分信眾非常果斷地改信了綾辻老師,且人數還在持續不斷地增加。

  目前教派內兩派人士對立,招新模式瘋狂又恐怖,兩方人為了證明自己粉的偶像才是正統,在評論裡撕得不可開交。

  當然,更多的玩家是被這個推理策劃虐得生不如死,原地轉黑,天天扎他小人,半夜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中發出了屏蔽之音。

  而等過了沒幾天,另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出來了!

  【「我他媽的!我開困難模式才打到第二章,噩夢難度竟然都有人通關了!那個叫『世界第一名偵探』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推理圈子裡有這個人嗎?」

  「我找到了我和大佬的共同點,嗯,我們通關時間是一樣的,雖然我是普通模式。」

  「看的目瞪口呆,給大佬跪了,哪怕不用推理,梳理人物關系推劇情也很頭疼好嗎?」

  「我是東大犯罪心理學專業的,我本人水平一般,但同系有個天才學姐,她開噩夢模式才剛打完第二章……這個通關的人真的太強了!」】

  是真的強,佐佐城信子面色嚴肅,她正是評論裡說的學姐,也是《月季酒店》的粉絲,因而在《鳶尾花學園》一上線就迫不及待地下載了。

  她自認推理水平已屬世界一流的那一檔,也花費了很多精力和時間在游戲上。結果沒想到,竟然有人拉開了她這麼一大段距離,要知道,越往後面,案件的難度越高!

  更不用說做這個游戲的推理策劃,這些人如果是偵探或者犯罪分子,絕對是她目前夠不上的水平。

  真是人外有天啊!

  佐佐城信子看著排行榜,有些佩服又有些不甘心,她關掉排行榜的界面又命令新交的男朋友去買咖啡,決定這兩天不睡了,熬夜打游戲。

  不論如何,她都得打進前十,不能丟了東大的面子!

  ……

  沒錯,游戲內自然還設置了排行版,會根據每個玩家的實際通關時間,分難度模式進行排行。

  事實上另一邊,「深空」游戲公司的員工們看到後台記錄也很驚訝,這個游戲才出來一個星期,居然就有人把五個案件的噩夢難度全部打通關。

  這個「世界第一名偵探」到底是何方神聖?

  而震驚無數人的「世界第一名偵探」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塊巧克力,吃得嘴巴鼓鼓囊囊的,疲憊,但心情非常好。

  事實上,自從上一次《月季酒店》問答之後,江戶川亂步就給四月老師寫了信,但他很快意識到,四月老師自《貧百》完結之後就再也不回讀者來信,那他這封信估計寄出了也沒用。

  而在《月季》第二部上線後,雖然他也成功推理出了密室殺人的手法,但靈魂互換的設定也完完全全地驚艷到了他。

  江戶川亂步早推理出四月老師是個出身於橫濱貧民窟的年輕女孩,目前居住在東京。

  由於信息差,他沒想到四月老師去做推理游戲,直到有次翻看招聘網站,才判斷出她的下一步打算。

  所以《鳶尾花學園》凌晨時分一上線,他果斷購買下載,然後就被半夜起床上廁所的社長抓回到了床上。

  這段時間他白天偵探社上班,偶爾還要出門處理一些白痴案件,又一次覺得橫濱的警方真的太沒用了,這麼簡單的案件也要找偵探社,真是耽誤亂步大人打游戲的時間!

  晚上又怕被社長發現不睡覺打游戲,所以只能躲在被窩裡悄悄地進行,超推理全用來判斷社長會不會半夜起床了。

  但是,所以的努力都是有價值的,亂步大人已經把《鳶尾花學園》的噩夢難度打通關了,亂步大人還是排行榜第一!

  他的神色間有種跟同水准之人過招後的滿足和愉悅,身體還有著高功率運轉大腦後的疲憊,身邊散落著糖紙和巧克力包裝紙……

  在他看來,《鳶尾花學園》遠超市面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推理游戲,不光推理部分完美,劇情部分更是精彩。

  他現在對做出這個游戲的兩個人越來越好奇了,然而……

  「亂步先生,上次的委托人又來了,這個任務……」國木田獨步在一旁有些踟躕。

  這幾天,亂步先生推掉很多任務,被社長批評後才不情不願地接下一些實在推不掉的委托。

  而這個委托人上一次來的時候,正撞上亂步先生打裁定環節,鬧著脾氣不肯接,最終是社長親自好聲好氣地把客人送走。

  「又是這麼簡單的委托,還不如游戲裡的嫌疑人,偵探社能不能多招幾個偵探啊!」

  他抱怨著走過去,戴上眼鏡發動了異能力,斬釘截鐵地說道:「東西被你的老公賭博輸給港口黑手黨了。」

  之後他沒管委托人的哭訴,蹦跳著回位置上打開推理論壇,劈裡啪啦地打字炫耀自己的成績。

  哼哼,亂步大人要把自己的推理過程告訴這群笨蛋,亂步大人才不是蒙的。

  他的ID正是「世界第一名偵探」,他一定要向四月老師證明,論推理,誰才是世界第一!

  ……

  除此之外,過了大概半個月,還有一個關於《鳶尾花學園》的熱門話題居於前三,是討論游戲劇情的。

  Randy身為第一個挖掘出《植物大戰僵屍》的游戲主播,在這之後已經成為「深空」的忠實粉絲,他更不會錯過游戲公司力推的推理大作。

  在過了劇透保護期之後,就上傳自己制作的游戲視頻和文檔,他不是擅長推理的玩家,普通卡關後果斷重開選擇菜鳥模式。

  他在視頻裡梳理了整個游戲的世界觀和大逃殺人物之間的關系,還列舉出了一大堆隱藏的關系。

  Randy整合了目前游戲論壇裡所有的劇情攻略,傳上去的圖表裡字小的看不清,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種顏色的連接線。

  結果再仔細一瞧,上面還有很多角色很多信息打著問號,很多連接線用虛線條表示不確定。

  是的,《鳶尾花學園》的劇情也是深受好評的一部分原因,且不論隱約透露出的「百合市」地圖和龐大的世界觀,光說裡面有趣鮮明的角色,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又由於是大逃殺的設定,也許你剛剛和某一個角色交談過,也許你剛剛才喜歡上一個角色,結果他可能下一秒就出乎意料的死亡,或者成為下一個案件的殺人凶手。

  每一個角色都有他核心的關鍵詞,他可能是狂信者、黑手黨繼承人、富豪子弟、孤兒、絕望者……

  可你會發現這個關鍵詞有的時候並不好找,你需要從細枝末節處,去判斷出這個學生在學園內的身份、在學院外的隱藏身份,以及角色之間並未寫明的關系。

  再加上角色塑造的實在是深入人心,就比如其中的一個核心人物——散播絕望的「愛麗絲」。

  這個眼神空洞的女孩對全世界感到深深的絕望,因此理所當然的在希望被擊破後選擇死亡。

  就像她在處刑自己的時候一直笑,被壓成一灘鮮血的時候,還在笑著朝玩家招手,極端得徹徹底底,也徹徹底底地受到了玩家的喜愛……

  已經有很多玩家瘋狂地喜歡上了這個如此絕望又悲觀的女孩,愛她迷離又憂郁的氣質,愛她絕望又瘋狂的眼神。

  很快連後援會都建好,一大群人天天嘴裡喊著「愛麗絲我的老婆」,無數玩家加入了同人創作努力給愛麗絲收便當或者畫宣傳圖。

  可以說,愛麗絲已經是《鳶尾花學園》的人氣擔當了。

  於此同時,還有更多四月老師的書粉狂喊著這個新穎的大逃殺模式多麼適合寫成小說啊!一旦《鳶尾花學園》是本小說,四月老師又要開啟一個全新的流派。

  為此四月老師一些從不打游戲的書粉被迫加入了推游戲劇情的大軍,好在菜鳥模式可以平推劇情,而誤選噩夢難度的書粉被虐得死去活來,對全體游戲黨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書粉們也來回騷擾著深空官博和橫濱文學社,要求他們快點催四月老師更新,不管是什麼類型的小說他們都看。

  在此期間,更多的書粉成為了《鳶尾花學園》的粉絲。

  總而言之,這個夏天,屬於《鳶尾花學園》!


第42章

  於此同時,橫濱貧民窟附近的一家小診所裡面。

  這是貧民窟常有的老舊磚房,灰黑色的牆上斑駁點點,裡面空間不大,一張辦公桌靠在牆角,醫療床用簾子隔開。往裡走還有一扇房門,應該是診所主人的臥室。

  屋裡的東西看起來著實不多,唯有醫療藥品稱得上齊全,難以想像診所主人是如何在這樣一個混亂地帶保下它們。

  診所裡現在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右眼綁著繃帶只能用單眼視物的少年,他披著不合身的黑大衣,搶占了唯一的靠背椅,沒精打采地玩著這個夏天最火的游戲。

  「我說,太宰君,能把我的位置還給我嗎?」剛送走病人,只能可憐巴巴地擠在小板凳上的中年醫生,露出幾分成年人的頹唐。

  「誒~不要。」少年語氣拖得長長的,「森醫生,我可是在玩四月老師親自加盟的游戲,這可是被評為,能夠測定你智商的推理游戲哦。」

  「可是太宰君,你打的是菜鳥模式啊!」經營著一家破落診所的無證醫生更加無奈,「而且為什麼要取名叫無良醫生?」

  「這是網上很火的起名方式~」鳶眸少年敷衍著回答,大半個心神放在逐漸展開的劇情裡。

  「林太郎這種中年大叔早就過時了,才不會懂年輕人的愛好。」說話的是一個嗓音甜美的小女孩,有著長長的波浪金發,穿著精致的洛麗塔裙子,完全不像是能出現在這個落魄環境中的人物。

  「愛麗絲醬,難道我真的老了嗎?」中年醫生表情誇張地流下了寬面條淚,伸出手想要抱過小女孩嚎啕大哭一陣。

  名為愛麗絲的女孩果斷避開:「咦,好惡心,不要抱我。」

  「愛麗絲醬!你也嫌棄我了嗎?」

  「林太郎都是個中年大叔了!」

  「你忘了小裙子是誰給你買的嗎?」

  「我才不要穿這個,我也要打推理游戲。」雖然她這麼說著,卻離主位的方向遠遠的,仿佛那邊有什麼她避不可及的東西。

  眼眸暗沉的少年對身旁的這場鬧劇毫無反應,診所裡的光線不太好,他大半個身體都藏在陰影裡,唯有屏幕中投射出的光線試圖照亮這暗色的一角。

  鳶眸少年安靜地看著游戲畫面裡,那個對整個世界感到絕望的女孩「愛麗絲」,神色漠然的、一下一下輕輕點著鼠標……

  ……

  不論何時何地何人,總之,《鳶尾花學園》火遍了大江南北,也賺得盆滿缽盈!

  游戲大獲成功以後,時夢給全體員工發了厚厚的獎金,還放了小半個月的假,得到了所有人的歡呼聲。

  隨著慶功宴結束,員工們陸陸續續地收拾東西離開,時夢和綾辻行人,是公司裡最晚走的兩個人。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隨心所欲的話題,忽然,女孩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把顯示屏屏幕轉向了搭檔的方向。

  「呦,行人,開心嗎?」她憋住笑,指著論壇裡的一幅畫,是百合教的左護法畫的。

  這幅巨型油畫上是一個頭戴光環身披白布,手裡抱著《鳶尾花學園》游戲碟的神父,呈一副飛天之狀,似要乘風而去。

  綾辻抬頭瞄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他先是想起這幾天評論裡的鏖戰,還有噩夢通關排行榜上的名單,神色傲慢。

  「這世上還是有幾個聰明人的。」

  但他緊接著又想起了更多的沙雕玩家,露出了冷酷的想殺人的眼神:「但大部分都是白痴。」

  「哈哈哈哈哈哈……」

  時夢終於忍不住笑意了,她一邊笑一邊劃著鼠標,這幾天的論壇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先不說百合教的分裂和玩家們的哭訴,這些都已經不算是笑點。

  更有趣的,是無數智商不夠用的玩家給主策劃綾辻行人畫了人物圖,最先是百合教流傳出的——神父像的那一張。

  百合教改信綾辻教主的教眾,也許還有很多四月老師那一派的,在每一次進游戲之前,都會對著神父像祈禱膜拜:請綾辻教主保佑他們通關順利,能夠一口氣找到所有的證據不卡關。

  這種現像很快就火出圈了,又有很多學生黨考試黨點贊轉發,只求綾辻老師能夠分他們一點智商,保佑他們考試不掛科。

  之後不知道怎麼的,這變成了一場網絡狂歡,又出現了很多以綾辻策劃為主題的一系列神圖,有觀音灑游戲碟的、有聖子坐游戲碟的、有佛陀拈游戲碟一笑的……

  這些圖被做成了形形色色的表情包,在網絡上到處流傳著,幾乎到了人手一張的地步。

  前幾天還有做保健品的公司打電話過來,問「綾辻老師」能不能代言他們家的產品,他們給最高的待遇……

  時夢越往下劃,整個人抖得越厲害,她瘋狂地往賬號裡存搭檔的黑歷史,爭取以後吵不過他的時候就丟對方的表情包。

  綾辻行人看著時夢笑倒在桌子上,16歲的少女姿容明麗,眼眸裡都笑得蘊滿水光了。

  他的煙鬥蠢蠢欲動又躍躍欲試,最終只是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也只能慶幸自己的照片沒有暴露在網上,本人的形像還是安全的。

  不然,即便他推理滿分,也完全推斷不出這群沙雕玩家還能干出些什麼離奇操作。

  ……

  等行人離開後,時夢鎖上辦公室的大門往家走去。

  快到家門口時,有一個熟悉的面孔從隔壁夏油家走了出來。

  「你不是……」黑發少年有些驚訝地對穿職業裝的少女打了個招呼。

  時夢一愣,點頭道:「是我,原來你就是『傑』啊。」

  這也太巧了,沒想到咒術師就在她家隔壁……

  那也怪不得搬過來這麼久都沒看見本人,咒術師是個童工團隊,估計對方平常業務也挺多的。

  夏油傑也覺得很驚奇,那日一別後,他對少女的印像十分深刻,畢竟對方不但打斷他的腦補,還是同齡人中少有的創業人士,更何況……

  在兩人打招呼的時候,屋裡的女主人聽到動靜,也開門走了出來。

  「時夢回來啦!」夏油阿姨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顯然兒子歸家後她的心情很好,她指著旁邊的少年介紹,「我的兒子小傑也回來了。」

  時夢笑容明朗,朝著她揮了揮手:「阿姨肯定沒想到,我和夏油君之前就認識。」

  「啊?時夢難道也是……」夏油阿姨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了。

  夏油傑自是知道母親的想法,父母對他成為咒術師的事情一直充滿憂慮,他怕母親多想,替她回答道:「我和同學聚餐的時候在飯店裡遇上了卯月,聊了幾句。」

  眼角滿是皺紋的婦人表情舒展開了,她又恢復了笑意,轉而邀請道:「是這樣,那時夢今晚要不要來我們家一起吃個飯,你們四個孩子都來。」

  少女微笑著搖搖頭:「今晚就不了,改天一定來。」

  這麼久沒見,今晚夏油家肯定也有好多事情要聊,他們還是別去打擾了。

  對方也沒有再多說,三人略微聊了幾句,沒多久就告辭了……

  等回到自己家,時夢才像是拋下外面所有的煩惱,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邊脫鞋子邊大喊:「我回來啦!」

  客廳裡的三個孩子都圍坐在桌邊,龍之介在書桌上面色糾結地寫著什麼;小銀在旁邊飛速刷著暑假作業;久作亂七八糟地畫著塗鴉,地上掉滿了他的蠟筆還有水筆。

  聽到少女輕快的聲音,三人都抬頭看來。

  「時夢姐!」

  「時夢。」

  「時夢姐姐!」夢野久作一邊喊,一邊跳下椅子,帶著一張五顏六色的臉朝她撲了過來。

  今天特意穿了正裝慶祝的女老板,在避讓還是接受之間猶豫了一秒,最後還是穩穩地抱住了這個越來越壯實的小鬼。

  然後果不其然地看到,自己嶄新的白襯衫被顏料糊成了一片。

  小朋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干了什麼壞事,抬起花貓臉看她:「時夢姐姐,久作今天也很乖。」

  不,說出這句話之前,你應該看看地板再看看你的臉。

  時夢接過小銀遞過來的毛巾,毫不客氣地給熊孩子抹起了臉,直到毛巾下的表情都擠成了一團。

  等把小臉收拾干淨,又要求夢野久作收拾自己的畫筆,她拖了一張椅子也坐到桌邊,好奇地看向芥川龍之介的方向。

  「龍之介,你是在寫小說嗎?」

  馬上要上初中的男孩子身量長得很快,眉目間似是有些煩躁:「是的,在下……在嘗試著寫小說。」

  這個表情,看樣子是小說遇上了什麼麻煩。

  出版三本小說的四月老師瞬間來勁了,作為不怎麼被依靠的大姐大,終於到她派上用場的時候。

  「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芥川龍之介看上去著實有些苦惱,回道:「在下這段時間,寫了很多零散的文章,但是……這不是一篇小說。」

  「可以給我看看嗎?」

  芥川點頭,把筆記本遞了過來。

  時夢接過,她很早就意識到龍之介的文字天賦了,如今手上捧著的是對方的手稿,恨不得先沐浴更衣一番,再來拜讀文學鬼才的著作。

  她逐字酌句地閱讀著,筆記本裡是一些景物的描寫,有關於貧民窟的、有擂缽街的見聞……大多是橫濱的景色。

  本子上的內容很散,但文章整體很潔淨,讀起來有種從容不迫的調子,讓人感覺意境深遠。

  可筆者似乎並沒有想好要寫些什麼,所以大部分描寫只是一些朦朦朧朧的意向。

  時夢大概明白是什麼問題了,她托著下巴,想起自己寫《貧百》的時候,有些懷念又有些溫柔:「龍之介,你還記得我寫第一本小說時問你的那個問題嗎?」

  芥川看向她,思索了片刻:「你問在下:一個貧民窟出生的人,要有怎樣的品行,才能成為富翁。」

  「對,當時我寫完大綱卻完全沒有考慮好,我想要塑造一個怎樣的人……或者說,我想通過這個人,去講述一個怎樣的故事。」

  少女笑容清淺,試圖點撥這個年輕一些的小說家。

  「在下……」芥川龍之介在想,他要寫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什麼樣的人呢?

  他像是若有所悟,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

  之後的時間裡,等四人吃完晚飯,小銀回房間繼續趕作業。

  時夢給久作講完睡前故事,和不想睡覺的小朋友一番拉扯,好不容易把他哄睡著,才帶著一臉被折磨過的表情回到自己的房間。

  芥川龍之介早早地回屋了,他坐在書桌前,暖黃的燈光照得整個房間光影浮動,帶動著他的思緒也開始漂浮。

  而少年在想些什麼呢?

  他在想的:

  也許是他幾年來一路奔走過的地方;

  也許是前十年那——「冷漠的不安」;

  也許是他和妹妹在這個乖離的世道上,熬著病痛踽踽前行的身影。

  他們是流浪的野犬,舉目望去,外面只有黑漆漆的夜。

  永遠不安定,永遠在漂泊,永遠在他鄉……

  也許寫下的這篇小說就叫做——《異鄉人》。


第43章

  沒過幾天,夏油家盛情邀請卯月時夢他們家聚餐,四人稍作打扮赴約。

  晚飯時,夏油叔叔顯得意氣風發,一掃以往溫和的態度,還喝了點小酒。

  女主人也拿出自己最好的手藝,滿滿當當地擺了一大桌,招呼著五個孩子吃喝。

  夏油傑看到父母誇張的姿態,在一旁無奈地笑。

  但他也被隔壁四個孩子組成的家庭震到了,沒忍住開口問:「卯月,你們家就你們四個嗎?」

  「是五個,還有一個在外地工作。」難得喝了杯啤酒的少女心情極好,「我們家算是個——『重組』家庭。」

  夏油傑其實還有更多的問題想問,比方說,卯月身邊坐著的異瞳小男孩,是不是就是從精神病院裡帶出來的那一個?

  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一方面不想讓父母得知裡世界的事情;另一方面,他的教養也不允許自己問出很冒犯的問題。

  所以在父親的指揮下,三個喝酒的人又干了一杯,發出清脆的碰擊聲。

  其余人都是喝果汁的,夢野久作倒是扯了扯芥川銀的衣袖,示意自己也要喝時夢姐姐的同款飲料,被銀姐姐用相同顏色的橙汁哄騙過去。

  夏油叔叔顯然喝高了,伸出雙手指點江山,還要給另一個小男子漢芥川龍之介開一瓶酒,拍著他的肩膀大聲地喊:「男孩子的酒量要從小養起!」

  芥川在成年人的大力拍擊下穩穩地坐著,從容接過了倒得滿滿的啤酒杯,一丁點兒都沒有灑出來,惹得夏油傑瞧了好幾眼。

  時夢沒怎麼阻攔,雖然芥川的醫囑裡有戒煙戒酒,但以異能者的身體素質來說,偶爾喝一些沒有什麼大礙。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三個男子漢的戰場,啤酒一杯接一杯,夏油叔叔手舞足蹈還要給大家唱歌,兩個女孩都很捧場,獻上了熱烈的掌聲。

  芥川龍之介像是江戶時期馬上就要提刀出門砍人的武士,眼裡都開始彪殺氣,但看這晃動的魔鬼步伐,估計是砍不死人的。

  而夏油傑絕對是裡面最狡猾的一個,每次只抿一點點,還招呼著給芥川倒酒,在這種群魔亂舞的場景下仍然保持著清醒。

  果然,酒桌就是戰場啊!啃著西瓜的時夢感嘆。

  等這場聚餐差不多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夏油叔叔撲街,銀牽著兩眼有點呆的芥川龍之介,和昏昏欲睡的久作回去了,夏油阿姨拒絕了時夢的幫忙,讓兩個孩子自己玩。

  時夢沒有立即離開,吃飯時她老看到夏油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猜測他是有什麼少男心事?

  夏油傑確實有事情想問她,提議道:「卯月,要一起打游戲嗎?」

  時夢自是應好,兩人去了他的臥室,房間很整齊,看上去沒什麼人氣,桌面上空空蕩蕩的。

  夏油示意她坐椅子上,去行李裡翻找游戲碟,巧的是,他拿出的——正是「深空」公司的《鳶尾花學園》。

  她挑眉:「這可不是雙人游戲,難道是要我幫忙?」

  夏油傑往機子裡插進了游戲碟,又拿出了操作手柄,坐到她旁邊。

  等待機子開啟的過程中,他問出了那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卯月,你說你開了公司,還出了推理游戲,所以……」

  時夢在他邊上,面色深沉地點了點頭:「我覺得,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

  夏油傑看不見眼睛的瞳孔一縮:「你不會還是……」四月老師吧!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

  少年投來了敬佩又不可思議的目光,還真是啊!

  時夢get到他的欽佩,有點暗爽。

  然而沒等震驚多久,夏油傑像是又想到了什麼,語氣裡有種智商被折磨過的痛:「所以說,游戲裡第三章的凶手到底是誰?」

  少女有些詫異:「你不知道嗎?網上關於鳶尾花的劇情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

  身旁的黑發少年努力保持微笑:「但我找不到線索。」

  時夢面帶同情地看了過去:「你不會開了噩夢難度……」

  「我也沒想到,你們公司的噩夢真的就是噩夢。」

  但其實他打游戲一直都是選最高難度,更何況關於《鳶尾花學園》,五條悟還給他們下了戰書,硝子在第一章就放棄抵抗,兩個男高中生還在暗地裡較勁。

  不過游戲策劃在他旁邊,說不定今晚就能打通關,到時候把截圖發群裡,保准悟氣得大叫,夏油傑想到這個場面,有些神清氣爽。

  「咳……」游戲的制作人之一有點心虛,雖然她是知道全部劇情,但鳶尾花比其他游戲難得地方就在於找出關鍵線索。

  可這部分是行人負責的,她只是個寫旁白的工具人罷了。

  「怎麼了?」夏油看她沒有反應的樣子。

  「沒什麼,開吧。」時夢坦然地望了回去。

  只能相信綾辻老師一直以來的培養了,說不准她就能反推出線索!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夏油傑在她的指揮下滿場子亂繞圈子,直到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他們還在同一個地方打轉也並沒有找到線索。

  他終於忍不住吐槽了:「卯月……你不會,也不知道線索在哪裡……」

  殊不知時夢內心也很崩潰,平日裡看論壇還不怎麼覺得,現在她終於深切感受到玩家的痛苦。

  這也太難了!

  為什麼找個線索還要分析土質,這個游戲的細節太細了,所以通關噩夢的那幫人難道一個個都是地理學專家嗎?

  「夏油,我要不替你打個電話問問行人,他是負責做這一塊的。」

  「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你這個電話打過去真的不會被打嗎?

  時夢抖了抖,想起綾辻老師鬼畜的眼神,又慫得不行:「那我明天替你問問。」

  她看到夏油微妙的表情,大聲辯解道:「我們公司內部是有詳細分工的,我是負責劇情部分,而且……」

  「我懂得。」黑發少年打斷了她的解釋,對著自己新認識的朋友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

  雖說卯月並不能幫他通關最終章來嘲笑悟,但知道游戲策劃和自己同一個水平,突然內心又被安慰到了。

  時夢被那個眼神迫害到了,她立刻馬上飛快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夏油,你的術式是跟味覺有關嗎?」

  「為什麼這麼說?」

  「觀察,」時夢側過頭看他,「夏油阿姨做的飯很好吃,但你吃飯的樣子不像是在吃美味的食物。」

  「嗯。」夏油點頭,隨意地笑了笑,「咒術師的術式越強大,負面作用也卻強,我可以吸收咒靈化為己用,同樣的我也失去了味覺。」

  「那你豈不是可以有很多種能力?」時夢心想這個能力也太有意思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沒有上限。

  不過它的負面作用,真的只是失去味覺嗎?

  吸收咒靈會吸收進負面情緒嗎?

  「確實,我的很多咒靈的能力很有意思。」夏油自然也喜歡這個能力。

  「會為這個負面能力困擾嗎?」時夢問道。

  「偶爾,」夏油頓了頓,沉聲說道,「不過,咒術師的存在是為了保護普通人。」

  女孩聽完扭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眼:「夏油君,我這一刻很欽佩你,又覺得你很自大啊。」

  「嗯?」夏油挑眉,「其實你可以不加後面半句。」

  時夢裝作生氣地質問:「所以說為什麼只保護普通人?」

  夏油誠懇地說道:「其實弱者也保護吧!」

  「哈哈哈哈……」他旁邊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麼,樂不可支。

  「怎麼了?」夏油傑被她笑得有點高興又有點不高興。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想說,夏油君,有些強大的人會欺壓弱者,有些強大的人會照顧別人,我覺得你很了不起。」

  時夢是為他的想法贊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裡總有種中二病的喜感,讓她忍不住樂了起來。

  不過能有這個想法,真的很好。

  夏油聽完她的誇贊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你是少有的幾個贊同我理念的人,悟總說我這是正論……」

  「不會的,贊同你的人會有很多。」時夢肯定,「普通人如果知道保護他們的人裡面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肯定也會喜歡你。」

  夏油傑輕咳了一下,被她過於直白的贊美整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而過了一會,時夢又忍不住問道:「可是夏油君,這樣想會很累,你不怕自己撐不住?」

  「你覺得我的術式怎麼樣?」

  「我好羨慕你的術式。」簡直是頂級召喚師了。

  「我有這麼強大的術式,這麼強大的力量,保護弱小的普通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也理所當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要是個普通人肯定揍你。」時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家伙雖然想法不錯,但是對強弱的定義有問題,怪自大的。

  夏油傑挑眉:「你又不是普通人。」

  時夢再一次提問:「那萬一你哪天被普通人傷害了,或者保護不了,你會怎麼辦?」

  「我很強。」夏油平靜地道出了事實。

  「夏油,不要小瞧普通人,你現在玩的這個游戲,就是普通人做出來的。」

  他聽完這句,挑眉看了眼面前做出這個游戲的策劃,沒說話。

  身為異能者的游戲策劃被這個眼神噎住了。

  算了,不想跟他爭論的時夢悻悻然地閉嘴,暗道等他哪天接受過社會的毒打,或者被普通人迫害過,就會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搞笑了。

  到時候她肯定會用這段話嘲笑他的哈哈哈哈!

  ……

  那晚的游戲事件過後,夏油傑沒呆幾天就回高專了。

  而當這個假期結束,久作也可以送去上幼兒園了,時夢決定早做准備,新一次的家庭會議正是關於這個議題的。

  晚間時分,四人在客廳柔軟的毛絨地毯上圍坐成一圈,中間堆滿了小零食和小朋友的玩具。

  久作靠著一個和時夢姐姐一樣高的棕色熊,心愛的稻草娃娃早就失寵了,被丟在沙發上。

  另一邊的小銀手裡拿著會議記錄本,還拆了一包曲奇;

  芥川龍之介盤坐在她正對面,手邊是剛剛看了一半的書。

  「好了,我宣布,第6次家庭會議正式開始!」

  主持人卯月時夢啪得一下用棒棒糖敲在薯片袋上,發出「嘭」的一聲輕響。

  「本次會議的主題是——夢野久作的幼兒園。」

  會議首先是自由談話的時間,大家先詢問了小朋友自己的意見。

  「什麼是幼兒園?」久作對這個地方根本沒有概念,在他短暫的五年中,大部分時間是在精神病院裡度過的。

  時夢比劃著解釋:「就是一個花花綠綠的房子,裡面有很多和你同齡的人,還有老師教你們學習。」

  「是的,在幼兒園裡,你可以學到很多新的知識。」芥川補充道。

  上學後,他也逐漸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更不用說要寫小說,一些遣詞造句更需要文學知識的積累。

  可不知道是不是「學習」二字戳到了夢野久作的痛點,他瞬間尖叫起來:「我不要去幼兒園!」

  小銀在一旁哄他:「幼兒園裡有很多跟你一樣大的小朋友,你們可以一起玩呀!」

  可估計是這段時間在家裡被寵得膽子肥了,夢野久作開始哭鬧、撒潑、打滾,幾人怎麼哄都哄不好。

  時夢才不會由著他胡鬧,裝作要教訓他:「異能力——」

  夢野久作聽到這個詞瞬間不敢哭嚎了,他急促地喘著氣,害怕地望過來,眼睛裡還含著淚。

  少女蹲下平視他:「所以為什麼不願意去,給我理由。」

  陰陽發色的小孩子低著頭,抽噎著回答:「不想學習。」

  「為什麼不想學習?」

  在家中,異能力一直是時夢教導的,日常行為由小銀負責,剩下和學業有關的全歸龍之介。這個問題一出來,三個人都緊緊盯著久作……

  所以說——

  「我討厭龍之介哥哥!」夢野久作大聲喊著,跑去沙發那邊找他的稻草娃娃了。

  芥川龍之介聽到這個答案一瞬間石化,失去了表情,在地毯上吐魂。

  「噗……」小銀沒忍住,笑了出來。

  時夢也挺無奈,只能哄道:「幼兒園裡面有很多人陪你玩,平日裡時夢姐姐要上班,銀和龍之介要上學,你要是不去幼兒園,難道要一個人呆在家裡?」

  「我可以跟時夢姐姐一起去上班。」夢野久作抱著稻草娃娃扭扭捏捏地貼過來。

  不,還是不要了,時夢表示拒絕。

  她不想上班還要哄這個世界上最難搞的小孩,雖然她是老板,可帶著孩子上班也太奇怪了。

  接下來三個人輪流哄騙,龍之介也答應了降低學業難度,久作總算願意先去幼兒園看看。

  之後的表決過程中,三個大孩子沒有再問小孩子的意見,直接圈定了幼兒園。

  離這不遠,正好也是時夢下班回來經過的地方,可以直接順路稍走。


第44章

  這短短的兩個月假期裡發生的事情應接不暇,近期又有一個大消息傳來,讓她和間貫一無比驚喜。

  ——橫濱港口黑手黨的老首領確認死亡,遺囑裡的下一任首領是他的私人醫生。

  不過聽到消息後半截的讓時夢表情微妙,且不說老首領沒有繼承人,光是港嘿其他五個干部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個私人醫生是怎麼上位的?

  腦洞大開的小說家瞬間想到了好幾個狗血設定: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驚世駭俗的小情人?終於找回的親孫子?

  總不會是私人醫生謀殺上位的吧……

  他們二人現在就坐在夢境空間半空中的桌椅區,間貫一特別喜歡這個位置,他總是把情報員的習慣帶進來。即便夢境空間很安全,世上沒有地方比這地方更安全,但對於一個情報員來說,部分建築和現實太過相似,比如說月季酒店大廳這種,他一直坐立不安地想找竊聽器。

  而半空中前後左右上下都空空蕩蕩的,讓他內心安穩許多。

  當他對面坐著的女孩隨口提出謀殺的設想時,間貫一肯定了這個說法。

  時夢震驚:「真的是謀殺上位!這個醫生有想法啊,所以是單純的野心還是內心另有遠大的抱負?」

  黑發男人根據情報上的內容推斷:「應該是謀殺上位。老首領死亡的那天只有他的私人醫生和醫生帶來的一位少年在場,死前的最後遺囑是由這個不屬於港嘿的少年擔保的。

  而老首領的屍體很快被收殮,幾個趕回來的干部都沒能見到,他在港嘿有隱藏勢力。」

  「那確實疑點重重……」時夢深思片刻,轉而露出憤慨,「反正不管是謀殺還是怎麼樣,總之死得好。」

  他們兩人一直在關注橫濱的情報,前段時間傳來的幾條消息駭人聽聞,老首領竟然下令擊殺橫濱所有的紅發孩子,只因為有個紅發孩子劃了他的車。

  間貫一臉上也有著憤怒,不光是最近的消息,還有老首領之前對紅葉做的事,那被砸碎的膝蓋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不過,現在老首領死了……

  「我們可以想辦法回橫濱了!」

  「我們可以去找紅葉了!」

  接著他們對視,同時大笑。

  等笑完,時夢很關心新首領的情報,問道:「這個私人醫生是港嘿的還是外面找來的?」

  「是外面找來的,這個醫生名為森鷗外,早年的經歷被人為抹去了,有點像是政府的手段。而他前幾年一直在貧民窟開了家診所,也販賣一些情報,絕對是個異能者。」

  間貫一收到消息後就仔細分析過他,畢竟這醫生馬上就要走馬上任成為港口黑手黨的新任首領了。

  他補充:「這個森醫生所謀極大,很早之前就開始布局。」

  時夢表情倒是有些微妙,貧民窟的診所?這也太巧了。

  「怎麼了,雪枝?」

  「沒什麼。」時夢搖頭,「我只是有些感嘆,人生真是奇妙啊!說不准就走上另外一條路線。」

  間貫一看著眼前沉思的女孩,神情也變得悠遠起來,是啊,要是沒有三人相識的那個晚上,也許真的就是另一種結局。

  接著他們聊了接下來的打算,間貫一會先聯系上紅葉,然後他們回一趟橫濱,最好能連接上夢境。不過眼下是新老首領交替之際,港嘿上下既混亂也謹慎,間貫一雖然著急,也不會置幾人於危險之中。

  他們決定接下來多關注一下橫濱的情報,港口黑手黨看樣子要亂一段時間,先看看新任首領的手段和性情,也看看港嘿接下來的行事風格。

  ……

  這次聊完以後,間貫一的行動很快,他這些年借了意大立那邊某個本土家族的黑手黨勢力——加百羅涅家族,往橫濱埋了好幾個暗樁,港嘿裡也有他的人。

  這日,剛晉升港口黑手黨的預備干部——尾崎紅葉,處理完今日的事務,瞧著玻璃窗外一如既往混亂的橫濱出神,她穿著鮮紅的繡花和服,有種嫵媚而冷厲的氣質。

  這些天的變故發生得太快,老首領死亡,新首領上位,余下的幾個干部虎視眈眈。現在高層被清洗了小部分,又有一部分開始反擊,港嘿上下無比躁亂,而她早就決定站在森首領這邊。

  這兩年的時間,哪怕有著強大的攻擊性異能,紅葉也一直被監管和不被重用,只要間貫一沒確認死亡,老首領便不會對她放心。

  啊,貫一……紅葉的視線迷離起來。

  還有雪枝,他們還好嗎?

  私奔那夜之後她被處罰,幸虧父親留下的人脈才保住了一條命,後來赤西干部死亡的消息傳來,她為之狂喜。

  ——赤西死了,就代表貫一和雪枝還活著!

  她之後也不敢打聽二人的消息,一為老首領的監管;二是內心深處還隱藏著擔憂……

  只要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在這不久之前,森首領朝她拋出了橄欖枝,她也決定抓住這個機會成為干部,她需要獲得力量,才能找到貫一他們。

  這時,一聲清脆的敲門聲傳來,紅葉從思緒中抽離,開口道:「請進。」

  來的是新提拔的情報處干員「川口慎也」,很小的時候就加入港嘿,現在死的人多,不少崗位都有空缺,極有可能接替成為情報處的處長。

  「尾崎干部,我是情報處的川口慎也,來交接一些檔案。」川口朝她微微鞠躬。

  紅葉點頭,把桌上挑出來的幾份文件遞給了他。

  川口伸手接過,卻是不小心磕了下桌子,整個人趔趄一下,剛接過的文件又落回到桌子上。

  「抱歉!」他大聲道歉,趕忙整理起來,「非常抱歉,尾崎干部,是我太不小心了。」

  紅葉眉頭挑起,沒有多做責怪:「下次注意。」

  「是!」川口慎也應道,很快轉身離去。

  紅葉見他關上門,漫不經心地往桌上看去,見原本放文件的地方有一份略微鼓起。

  怎麼還遺落了一份?

  她皺著眉頭取過,那份遺落的文件裡飄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片手制的紅色楓葉。

  ……

  另一邊,剛出門的川口慎也一轉身就撞上了港嘿如今的熱門人物,那個見證先首領遺囑的少年。

  「哦?今天怎麼是川口君來負責交接?」看樣子也是來找尾崎紅葉的太宰治幽幽地問。

  「原本負責的小林君在拷問部接受刑訊,」川口低聲解釋道,「所以只能由我來取文件。」

  「是嗎?」這個少年笑得意味不明。

  不知為何,川口對上他的眼神,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想該怎麼從容地把這件事順過去。

  但巧合的是,小林確實是五大干部的人,今天被新首領清算,他也正好抓住這個機會送個東西。

  川口慎也露出了一個不知該怎麼解釋的表情,問道:「太宰君,怎麼了?」

  「沒什麼,川口君的運氣可真好啊!」少年揮手轉身,沒再理他。

  川口目送他進了尾崎干部的辦公室,才在心裡深吸一口氣,抱著文件走了。

  ……

  另一邊,在東京的間貫一收到了他在港嘿的暗線發來的成功消息,心情瞬間放松下來,太好了,一切計劃都很順利。

  接下來,只要雪枝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回橫濱一趟,兩人碰個面就行。

  不過……間貫一心中有著難言的憂慮,他也一直是個思慮極多、猶豫極多的人。

  他不光擔心紅葉的處境,更擔心二人的未來,他們已經快兩年沒見了,紅葉,還愛著他嗎?

  她還願意,和他走嗎?

  「當然願意的!」時夢聽到間貫一的疑慮,看到這家伙又開始退縮和慫了的時候,氣得想把他腦子裡的水晃出來。

  間貫一躲避她凶殘要揍人的視線,不敢看她:「我們已經兩年沒見了,這兩年裡面發生了很多事……」

  紅葉身處黑暗,會遇到些什麼,會經歷些什麼,會承受些什麼,她會改變她的想法嗎?

  「那就去問她,」時夢啪得一下打在桌子上,干脆利落,「你親口去問她!」

  間貫一怔怔的:「雪枝,那會暴露你的異能力。」

  「怕什麼?」女孩子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你們現在可不一定打得過我。」

  而且她相信紅葉,她們女孩子之間可是有默契的,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她相信那天晚上的對視,這是一個堅守承諾的女孩。

  更何況,時夢是真的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不是那種打架的實力,而是殺人的實力。

  她的兩個精神系攻擊能力,真的很強。雖然都有距離弱點,且混亂能力敵我不分,不過她如果心狠手辣一點,是能夠通過獻祭隊友干掉敵人的。

  還有「夢鄉」,雖然沒有嘗試過,但是理論上她可以強行突破任何精神力弱於她之人的夢境,然後借助夢境摧毀對方的精神。

  不過這是理論上,沒有實踐過,說不定不行……而且時夢也不會隨意使用這種方法,人需要底線,她不能輕易突破。

  時夢撓了撓頭,深覺自己果然還是愛與和平的夢女巫。

  「雪枝……」間貫一又獲得了勇氣,他的眼神逐漸恢復堅定,「我會問她的。」

  他沒有說「謝謝你」,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言謝了。

  時夢點頭,看著貫一哥這個表情,終於滿意,這家伙總算振作起來了。

  她心想,這部愛情電影都追了兩年,哪能讓男主角中途棄演。

  反正她追的cp,絕對不能be!

  不過說起來,距離他們離開橫濱,都快兩年了。兩年內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寫了三本小說,拿到了畢業證,還開了家游戲公司……

  她也確實有些想家了。橫濱不管怎麼說,都是「卯月」生活了14年的地方,也是她在這個世上的故鄉。

  東京雖好,但總不如橫濱來的親切。

  而兩個人接下來討論了一下,很快這個回橫濱的方式就輕松確定,由於時夢還有一個四月老師的馬甲,他們決定以見編輯的正常理由回趟橫濱。

  時夢連連點頭,也覺得必須得見一見松浦編輯,再不跟他見面,估計對方就要殺到深空來找人了。

  正好龍之介的小說也快要完稿,干脆一起回趟橫濱,把事情全部解決!


第45章

  而等久作進入雙葉幼稚園大班,芥川兄妹開學後沒多久,龍之介的《異鄉人》完稿。

  【這是一個失憶者,流浪在人間的故事……】

  時夢當即沐浴更衣,懷著崇敬的心情拜讀後,不知怎的,竟然開始胡思亂想了。

  想到黑夜裡的矮小窩棚和遠處垃圾堆滿的污穢角落;想到橫濱街道的空蕩和屋裡驟然熄滅的燈;

  想到她得到異能力時那片琉璃色的光,她在光點組成的海裡奔跑,那光離她很近又很遠,她伸手摸過去,氣泡從她的指縫間逃散……

  「時夢,你覺得怎麼樣?」芥川見她面無表情地發呆,有些躊躇,這篇小說寫得這麼難以評價嗎?

  陷入沉思的女孩被他的問話驚醒,她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這麼遠。

  許是這文字太有魔力,讓她忍不住被感染……

  時夢連忙收回心神,開始上下左右地打量起他來。

  這一看,便愣了,她發現芥川快跟她一樣高了……

  也許在她心裡,龍之介一直是那個躺在病床上用鐵頭跟她對撞的男孩子,結果今天才發現,他好像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悄悄長大了……

  這讓時夢心裡有點莫名的悵然。

  而芥川龍之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時夢見芥川坐立不安的樣子,內心又蠢蠢欲動,開始捉弄他。

  於是她猛地起身,圍著坐著的男孩子左右來回著吹彩虹屁:

  「這是我能夠免費看的小說嗎?這簡直就是文壇的文曲星下凡,簡直就像喜馬拉雅山脈升起的不滅啟明星。」

  「我竟然到今天才發現我和一個天才小說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被只手一定是被上帝吻過的吧!」

  「這是哪路神仙下凡寫文了啊,這篇小說我能看一輩子!」

  芥川龍之介被這沒文化太尷尬的彩虹屁誇得臉都爆紅了,他那抹挑染霜發在黑發間顫抖著,常穿的風衣下擺也像是有鼓風機在底下一般肆虐飛舞著。

  他恨不得大吼一聲「羅生門」,好擺脫這令他尷尬羞恥的誇贊之音。

  眼看芥川就要暴走,時夢才終於不逗他了。

  她笑容溫柔,像是看到洗淨鉛華的寶石在一日日地打磨中終於綻放光彩,面上滿是贊許和肯定:「龍之介,這篇小說寫得很好。」

  「它讓我,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橫濱人,都會想起自己。」

  失憶者……

  異鄉人啊……

  「時夢」,你的故鄉到底在哪裡?女孩單手撐著下巴,視線又變得毫無焦距。

  那麼遙遠的地方,像是幻影般虛無,總是讓她隱隱想起,又不知何時消失,那個地方,是海的那一邊嗎?

  不,也許還要更遠,也許比海的大陸那邊,還要遙遠……

  也許自14歲以後,故鄉就成為了一個夢。

  活在這個世上,誰不是累累如喪家之犬?

  而她也許只是,有一點點的想家了……

  如今是盛夏的尾巴,廚房裡傳來碎冰撞壁的叮當聲,空調的冷氣嗖嗖地吹著,年幼的小男孩推到積木,又開始新一波地搭建。

  不知為何,眼前的這一幕幕,又讓她變得忍耐而堅強了。

  於是無言的憂愁又像退潮般慢慢地收回……

  時夢斂起了眼中的悵惘,重新打起精神,轉頭看到芥川龍之介一副被欺負的嬌羞姿態,忽然手癢,扯了扯那根特別突兀的白毛,把男孩子的腦袋抓得一團亂遭。

  然後新一波沒文化的彩虹屁又開始不要錢一般地放送了。

  ……

  在這沒多久的某個周末,間貫一確定時間,時夢和芥川龍之介稍作便裝。這兩年過去兩個人都變了不少,芥川個子竄得飛快,跟之前的小蘿蔔頭判若兩人。

  而時夢長開了,16歲的女孩子逐漸脫去了那股稚氣,唯獨笑起來永遠明媚的像春日裡的晨光。

  間貫一對比了下黑市上掛著的照片,照片裡穿制服的小女孩還有著貧民窟帶來的瘦弱和營養不良,和眼前的大姑娘幾乎判若兩人。

  看來只要小心不要遇到熟人就行。

  ……

  之後芥川和時夢二人回橫濱去見松浦文一,相約在橫濱文學社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松浦文一早早到達了約定的位置,他今天特意打扮過,頭發用發油抹得順順亮亮的,還穿上了他最昂貴的西裝,燭火般明亮的眼睛裡寫滿了期待。

  松浦自收到會面消息後就內心激動得不行。

  兩年了!整整兩年了!

  四月老師這個冷漠的男人終於松口要和他會面,他終於可以見到四月老師,還有四月老師帶來的文學天才了。

  松浦文一想到這,對著咖啡廳光可照人的玻璃再一次整了整領口,又抬起胳膊數上面的秒針。

  太好了,再轉個二百圈他們就可以見面了。

  然而,等到了下午約定的時間……

  松浦文一盯著卡座對面的兩個少年少女,沉默了很久很久。

  ……不是吧!

  到底誰才是四月老師啊?中年編輯瞳孔地震,這和他想像中的也太天差地別了。

  坐在他對面的少女面色促狹,也不開口解釋,安靜等待著松浦編輯的猜測。

  而松浦文一直到糾結到腦子成了一片漿糊,才終於把那個陰郁沉悶自閉社恐的青年從腦海裡擦去,又換上眼前這個姿容明麗的美貌少女……

  總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又獲得了更多的什麼。

  「四月老師……」他語氣可憐巴巴的。

  時夢看到對方的表情,樂得不行:「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瞞你這麼久的。」

  下一秒松浦文一在極度震驚之後迅速切換到了極度冷靜。

  「真是嚇了我一跳,沒想到不管是年齡還是性別一個都沒對上。所以,老師是因為年紀的原因嗎?」

  「不止,主要是身為一個橫濱人,你總知道橫濱最常發生的是什麼。」她含糊地解釋,給了對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不過請放心,事情很快就會解決的。」

  她現在不怕跟高瀨會對上。

  即便四月老師解釋得不清不楚,可松浦文一一瞬間腦補了很多愛恨情仇,這個中年編輯有時候不寫小說真的可惜了。

  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老師去了東京。」

  怪不得最開始是稿件,後來就變成郵箱聯系。

  他又期待地看向她問道:「那老師今後,會回橫濱嗎?」

  橫濱雖不如東京,可本地人自有生活的智慧,普通人只要守規矩,黑手黨甚至會照料民眾。

  「會的,」時夢給出肯定的回答,「也許是馬上,也許是很久,我會回來的,橫濱人都會回來的。」

  松浦文一不由得笑了,這個年過三十的橫濱人相貌普通卻不乏智慧,有著自己的一套處事哲學,也深深地愛著故鄉。

  兩人輕松交談著,很快把話題轉移到卡座的另一個少年身上。

  松浦文一對芥川很感興趣,自從收到四月老師給的聯系方式後,就通過短信和對方有過一些交流,確實是個文學天才,期間他還給少年推薦了很多書籍。

  「這位就是芥川老師?」

  芥川龍之介為對方的敬語而愣怔,斟酌著回答:「在下稱不上老師。」

  但松浦編輯相信四月老師的判斷,問道:「能允許我閱讀稿件嗎?」

  芥川點頭,他脊背挺得直直的,有些緊張地把書稿推了過去。時夢在一旁安靜地看兩人交流,沒有插話。

  松浦文一接過稿件閱讀起來,他神色間還有剛才談話的輕松感,可沒多久,慢慢地轉為了嚴肅,等看到結尾的時候,他的手漸漸顫抖了起來。

  篇幅不長的小說,很快就看完了。

  中年男人抖著手,他沒有說話,甚至不敢用力呼吸,仿佛怕打破那種震撼的心緒。

  等他深深地喘氣,又努力平復呼吸,才嗓音沙啞地開口:「這本小說,這本小說……天哪!我不能給出我的形容了。」

  他究竟有多久沒有看到這種震撼人心的文章了,文壇有多久沒有這種驚心動魄的小說出現了!

  松浦文一組織著語言,給出了他從業多年最高的評價:「風格冷峻犀利,文筆洗練狷狂,用詞精准干淨,對人物的刻畫觸目驚心,甚至令人膽寒!」

  緊接著,他的面色流露出了震驚和狂熱,臉頰染上紅光,站起來以十分鄭重的態度對芥川鞠躬,大聲喊到——

  「芥川老師,請跟我簽約吧!」

  ……

  松浦速度飛快地聯系上主編講明情況,主編佐野謙信得知後十分鄭重,他完全相信松浦君這個十多年老編輯的眼光。

  之後橫濱文學社下了血本,勢要把芥川龍之介這個文學鬼才收入旗下,時夢把關了合同之後,覺得可以簽。

  ——畢竟給的待遇高,橫濱文學社的發展前景好,何況編輯松浦的人品和能力都有目可睹。

  等簽完約,接下來就是松浦編輯的彩虹屁時間,相比時夢沒文化的捉弄方式,松浦要專業的多,從各個角度滔滔不絕洋洋灑灑地誇贊這篇文章。

  芥川聽著聽著,衣服下擺又開始舞動,時夢小腿肚都感覺冷颼颼的,眼看少年要暴走,她連忙打斷,生怕龍之介害羞到切腹自盡。

  等松浦編輯冷靜下來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值,這才想起來,還要跟四月老師聊海外版權的問題。

  前段時間,有好幾個國家來問詢《貧百》和《月季酒店》的版權,給出了十分優厚的報價。

  這兩本書都十分受歡迎,《貧百》是本長盛不衰又經典的現實奮鬥史,自發表後一直是銷量榜首,普羅大眾都愛看;

  《月季》更不用說,裡面的手法開創了偵探小說的新模式,上下兩部各有不同,又加上精彩的劇情和高能的邏輯,一看就知道是能夠大火大爆的小說。

  松浦文一這一刻內心滿是振奮,他現在既有四月老師這個銷量第一的小說家,又擁有芥川龍之介這個文學鬼才,眼看未來的文壇就要因為這兩個人風起雲湧,他身為其中參與的一員,又何能不激動?

  剩下的時間裡,幾人聊了一些瑣事,時夢二人起身告辭。

  ……

  他們隨意走在橫濱街道上,時夢還巧遇了右手系藍手環的白發少年,似乎是叫「白瀨」?

  她拉著龍之介追上去,喊道:「等一等!」

  「干什麼?」白瀨皺眉回頭,看到少女的模樣略微思索,很快就想起來,變得警惕:「你怎麼回橫濱了?」

  時夢被他這話說的:「……中也在這嗎?」

  白瀨突然很不高興,冷聲道:「他不在,他也不想見到你。」

  他緊接著指責:「你知道你們三個給我們羊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嗎?就因為你們,高瀨會和港口黑手黨都派人來調查羊,我們好幾個同伴因為這事受傷了!」

  然而實際上,兩個幫派最開始只是調查,反倒是年輕氣盛的青少年主動和對方起了衝突,好在有中也的保護,羊的成員除了受傷沒有大礙。

  但很顯然,白瀨把這件事情全歸結到時夢三人還有中也的爛好心上。

  時夢被他指責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幾句話在嘴裡轉了又轉,最後開口:「我很抱歉……」

  她頓了頓:「請幫我向中也問好。」

  白瀨根本沒理她,扭頭就走。

  時夢有些喪氣,她想衝到擂缽街去找中也,但是,羊的成員根本不歡迎他們,貿然過去,會讓中也難做的……

  兩年沒和小伙伴見面,說不定感情都生疏了,萬一中也根本不想見她,也覺得,是她給羊帶來麻煩怎麼辦?

  時夢忍不住憂思,收回往擂缽街走的腳步,拉著龍之介,往反方向走去了……


第46章

  走在沿海的道路上,時夢和芥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遇見「羊」之後她心情不太好,腦袋慢慢地耷拉下去,低頭踩路上的格子線。

  芥川瞧了身旁人好幾眼,絞盡腦汁地想著話題,他提及咖啡廳裡說到的那件事,問道:「時夢,你打算回橫濱嗎?」

  「是的。」時夢點頭,這個想法一直沒有變過,「你呢?你怎麼想?」

  龍之介剛升上立教初中部,如果回來的話,家裡三個孩子又要轉學了。

  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少年氣質清冷鋒利,卻一直都有種執拗和堅定,他望著不遠處的海平面低聲道:「在下也會回來的。」

  時夢聽後,輕輕踢了一腳路上的碎石,身姿輕盈,披落的發絲緩緩飄動,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稀奇的事,忍不住和他分享。

  「說起來很奇怪,總感覺,異能者最終都會聚集到橫濱!」

  芥川往這個角度一想,的確,一說起異能者的都市傳聞,就會提到橫濱。

  「大概,這裡是容身之所吧。」

  容身之所啊……

  橫濱是個海港城市,大海總有驚濤駭浪,卻也總包容著一切的一切。

  時夢邊走邊踢著碎石子,踢了一會兒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挺傻的,收回腳步靠在路邊的圍欄上。她順著芥川的目光看過去,黃昏落在海平面上,總有種說不出的悵然。

  在這個有些落寞的氛圍中,兩個書寫者各懷心事,芥川黑色的眼裡映進了落日,大衣在晚風中舞動著,像一只馬上要乘著風飛向落日的海燕。

  時夢雙手撐在圍欄上,風帶起了她的長發,遠處巨大的日輪即將觸及海面,再過一會兒,天色就要完全暗下來了。

  不過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很久,這個點她有些餓了,說起來一回到橫濱,時夢就想起之前中華街吃的那家辣菜館了,有點想吃——

  誒?!

  芥川看到身旁少女忽然變了臉色,肅然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我想吃辣咖喱了。」她語氣很悲痛。

  天哪!時夢內心抱頭撞牆。

  她完全忘記和織田作之助還有一頓飯約!

  芥川被說得也餓了,他是個不太吃辣的人,卻也打算舍命陪君子,少年語氣鄭重得像是要奔赴戰場:「好!我們去吃辣咖喱!」

  鴿了朋友兩年的時夢看到他一副要打架的表情,終於輕笑了起來。

  ……

  織田作之助介紹的是一家居民樓附近的店面,裡面空間不大,桌子也不多,卻很有煙火氣,就像老電影裡的深夜食堂,有種回自家吃飯的安心感。

  一進門,辣椒和咖喱的香味鑽進鼻子,瞬間讓人有了食欲。

  時夢瞄了眼牆上的菜單,抬手示意:「老板,來一碗超級超級辣咖喱和一碗不辣的。」

  「好嘞!」老板頭上圍著白色的毛巾,面容樸實忠厚,他見是兩位新客人,其中的少女點單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個能吃辣的好手,瞬間來勁了。

  沒多久,兼任主廚的老板親自端著菜上來了。

  放在少女面前的辣咖喱已經紅的完全看不出咖喱原本的樣子,芥川龍之介坐在對面都覺得嘴在燃燒,趕忙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時夢沒有立刻動勺,她向主廚問道:「老板,你這裡有一位紅頭發,為人從容淡定,很能吃辣的客人嗎?」

  老板有些驚訝:「你是說織田嗎?」

  時夢聽到這個稱呼,連忙點頭:「對對,就是織田作之助。」

  爽朗利落的老板把手巾甩到了肩上,笑著說:「那你來的不巧,昨天他才來我這兒,今兒應該不來。不過一周總有個兩三次吧!」

  「這樣啊……」

  看樣子是挺不湊巧的,但也沒辦法了,只能下次來橫濱再看看。

  時夢一邊嘆氣一邊舀了一勺咖喱往嘴裡送。

  !

  好辣!她被辣地搶過芥川的冰水。

  但好好吃!

  這就是辣並快樂著的感受嗎?不愧是織田推薦的寶藏飯店。

  芥川失去胃口地給她又滿上了一杯,然後看著對方一邊吸氣一邊吃著火紅的辣椒,明明自己這份是不辣的,卻仿佛感受到了胃痛。

  ……

  這家不大的店很快就榮升為時夢內心排名前三的寶藏飯店,兩個人一個痛苦一個滿足地在這家咖喱店吃完晚飯,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晚上。

  時夢領著芥川,卻走了另一條回車站的路,這邊會途徑橫濱港區,距離海岸不遠,隱隱可以聽到遠處的潮聲。

  芥川默默跟著她走,他總是不懷疑眼前人的任何抉擇。

  走在前面半步的女孩也很安靜,但過了一會又覺得太安靜了,東一句西一句拉扯著廢話,芥川完全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維,只能聽她掰扯揉包子需要的拳法和捏壽司要掌握的刀術。

  他們走得這條小路原本是通往車站的,可大路修起來後,走的橫濱人便不多,不過小路花時更短,總有人為了趕時間抄近道。

  沒走多久,芥川龍之介聽見路盡頭傳來幾個輕捷有力的腳步聲,老遠就看到為首之人穿著艷色的和服,綰著發髻,木屐聲不緊不慢,於是身後那幾個黑衣大漢也只能縮著步子跟著。

  時夢拉著龍之介側身貼牆避讓,恭順地微低著頭,不安地等幾個明顯是黑手黨的成員先過。

  穿和服的女人投來一眼,見只是個少年少女便沒多做什麼,領著手下悠悠地走遠。

  只是小路過於狹窄,以至於這似乎完全找不到聯系的一大一小兩個女孩,擦肩而過……

  ……

  而同一個時間點的咖喱店,時夢剛走沒多久,織田作之助帶著滿身疲憊之色去了他最愛的飯店吃大概是晚飯的夜宵。

  圍台後的老板驚詫,感到可惜地笑著朝他打招呼,等紅發男人坐在了老位置上後,才說道:「可太不巧了,織田,就在你來之前,有個小姑娘來我們店裡吃辣咖喱,是來找你的。」

  ?

  織田作之助疑惑。

  老板補充道:「長得可好看了,跟電影裡的大明星一樣。」

  紅發男人開始檢索自己狹窄的朋友圈,沒多久就想到了一個人:「她是不是黑頭發藍眼睛?」

  「對對對,小姑娘的眼睛長得真好,笑起來也好看,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年紀也不大的少年。」

  啊,原來是卯月啊!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兩年前,在約定好的時間之後,他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辣友,猜測對方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他去高瀨會探查過情報,得知有兩個年輕的異能者背叛還逃離了組織,高瀨會對二人發出了追殺令。

  可之後的事情發生得令人應接不暇,先是港.黑情報處處長背叛,後是五大干部之一赤西翔正確認死亡,老首領勃然大怒,開始清洗自己組織內不安分的人。

  而很快,又有很多隱秘的、重要的情報在黑市上到處流傳,或為財或為利或為情或者仇,幾大組織緊隨其後打起來,小幫派也摻和了進去,亂糟糟地鬧了很長一段時間。

  間貫一的大名也響徹了整個地下世界,賞金高居榜首。

  織田作之助出於謹慎和殺手的直覺,認為這兩件看似沒什麼關系的事情總有一些奇妙的聯系。於是一路追查和調查,摸到了戰鬥發生的地點,憑借老道的殺手經驗大致推斷出事件,還幫忙清理了一些線索。

  不過從線索判斷,女孩子沒有出事,還拖家帶口逃離橫濱了,便也放下了心。

  如今得知朋友果真無事,昨晚還前來赴約後,氣質從容淡定的男人拿起勺子,熟練地舀了一勺辣咖喱,忍不住微笑起來。

  ……

  那天吃完晚飯,時夢和芥川便回東京了。

  晚上入夢時分,間貫一難得這個點就上線,他們先是圈了一小塊地,時夢裝上可出不可進,內外不可見的空氣牆,拍著胸口表示這裡百分百安全。

  她把間貫一丟進去,連接上了紅葉的星星,讓男女主角在裡面自己發揮。

  然後偷偷摸摸地狗到了一個角落,用自己群主的身份給空氣牆掏了個洞,鬼鬼祟祟地聽牆角……

  綾辻老師從大遠處投來了看絕世傻瓜的眼神,芥川兄妹的表情也是難以言說。

  時夢裝作沒看見小伙伴們的鄙視,這幫家伙才不會懂她追劇追了一半、遇到作者斷更的心情。更何況這可是男女主角分別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放電影裡絕對是關鍵劇情好嗎?

  讓她聽聽……

  嗯嗯,男女主角先是激動地落淚、擁抱、感嘆,接著互訴衷腸。

  角落的觀眾也跟著抹淚,太好了,她就知道兩個人心裡還是愛著對方的。

  男女主角接著詢問了對方這兩年發生的事情:間貫一開始在整個霓虹初步構建地下情報勢力,相信未來會逐步完善起來;紅葉這兩年在港.黑遭遇了不少黑暗的事情,可她還是熬過來了。

  觀眾聽得也很心酸,這兩年他們都不好過,貫一哥壓榨身體搞勢力,紅葉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唉……

  等一陣心疼的安慰聲過後,兩人開始交談起眼前的這個夢境空間,間貫一簡略講了講這是雪枝的異能,紅葉為之驚嘆。

  觀眾在外面開始吃著自己的瓜,瘋狂點頭,沒錯,她的夢境空間是萬能的,她的異能力天下第一。

  不過,為什麼感覺傳過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她抬頭,間貫一表情復雜:「雪枝……」

  「咳咳,」時夢嗖得一聲站起,不自然地捋了捋衣服:「我來看看你們交流的怎麼樣……」

  紅葉掩袖而笑:「好久不見,雪枝。」

  時夢止不住笑:「好久不見,紅葉。」

  她們相視一笑,仿佛又見到了當年那個並肩作戰的女孩……


第47章

  這之後,紅葉成為了夢境空間的常駐人員,間貫一也開始調整自己的睡眠時間。

  那片空氣牆隔起的地方,是他們每晚的幽會之地。

  當時間貫一臉上的神色很溫柔,說要在裡面栽一片紅色的楓葉林,那語氣聽得當時在場的觀眾牙都酸了。

  紅葉眼睛亮晶晶的,也跟雪枝說著,要在裡面建一幢屬於他們的小樓。

  是的,紅葉和間貫一仍稱她為雪枝,大概在他們心裡,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稱呼吧!

  而作為唯一的觀眾雪枝,聽到一半就直接堵上了那個空氣牆的大洞,把這個空間設置為——不可進不可出。

  然後把情侶關在裡面,讓他們出來前先跟她打報告。

  不過雪枝離開這個秘密基地的時候,臉上仍掛著笑容,大概是因為電影總算拍到美好的中場。雖然不知道結局會發生什麼,但他們對未來總是滿懷期望的。

  ……

  這件事情告一段落,時夢的生活又回歸日常。

  《鳶尾花學園》大受好評,「深空」自然也開始計劃下一個接檔游戲。

  兩位策劃晚上在夢境空間月季酒店的天台上,構造一塊大白板,上面寫著一些零零散散的方案。

  目前大的方向有兩個,一是繼續做「百合市」推理系列,畢竟地圖才點亮了兩個圖標;二是開發新游戲,不論大小。

  時夢張著手表示,她全都要!不過游戲制作總得有個先後順序。

  她點了點黑板,問搭檔:「推理系列耗工久,如果做小游戲的話,我還沒有想好題材,對於接檔游戲你有什麼想法嗎?」

  「游戲?」靠在欄杆上眺望「百合市」的綾辻行人收回視線,略加思索,「我記得,你新小說裡不是有一個游戲嗎?」

  「你是說——《紅月莊園》嗎?」其實時夢是想問綾辻關於百合市的下一個企劃,沒想到獲得了另一個思路。

  「對,逃生者和鬼怪的游戲,不是很有趣?」

  《紅月莊園》第一個單元是在夢境中寫完的,當時在建大樓的綾辻行人成為了這本小說的第一個讀者。他對題材是驚悚小說早有預測,畢竟《月季》中就看出她很有寫恐怖的天分。

  而看完後,綾辻行人對這本小說的評價出乎意料的高,怎麼說,時夢確實是個小說和游戲領域的天才,書中透露出的人性黑暗面讓人脊背發涼。

  但其中更驚艷的,是這個逃生游戲的瘋狂感和驚悚感。

  綾辻不由想到,如果現實中真的有這樣一個游戲,他該怎樣戰勝強大的鬼怪並逃出莊園?

  嗯,another對鬼怪不起作用,只能用來殺隊友,也許通過謀略獻祭隊友是一個很好的方式。

  但他仍覺得這個方法有很大的缺陷,不過面對這種未知的存在,這世上大半超能者的能力都派不上用場。

  而時夢順著這個思路一想,或許是燈下黑,她寫小說的時候光想著怎麼恐怖怎麼刺激,卻沒意識到這個模式可以做成一個游戲。——設定一個封閉的場景,玩家要從裡面逃脫,有強大的鬼怪負責追擊,好像,確實有搞頭啊!

  她低聲道:「沒錯,甚至不需要人數對等,我們可以做成不對稱,一個人對一個團隊……」

  綾辻沒有打斷她的思路,安靜地眺望山底下一望無際的城市。

  那邊看上去仿若末日廢土,除了搭建好的鳶尾花學園,周圍空蕩蕩的,只有滿地的構造物,偏偏色彩又超脫現實,有種瑰麗荒誕之感……

  不過,總有一天,這座城市會完善的。

  他背後的少女在奮筆疾書,等綾辻回頭的時候,白板上那些雜亂的思緒被密密麻麻的字擠到一邊了。

  「行人,」時夢點著黑板,整理著剛才的想法:「我們可以做一個,不對稱的對抗式游戲!」

  綾辻轉身背靠在圍欄上:「不對稱,一對多?那關鍵的是兩方技能的限制和平衡。」

  「對,就像貓抓老鼠,追擊者的技能強,求生者的技能弱。」

  「求生者一方需要團隊合作。」

  「追擊者設定稱為『屠夫』吧!」

  「……」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人討論了游戲的模式,還有可供玩家選擇的角色,這些甚至可以從《紅月莊園》小說中的人物轉變過來。說起來《紅月莊園》第二個單元還沒寫,時夢倒是有一些想法,比如和美艷馥郁的女人和異國軍官的故事,或者被遺棄在神廟的女祭司為了阻止瘟疫染上疾病的故事……

  紅月莊園所有的鬼怪都有著各自命運的悲慘之處,反倒是逃生者一個比一個黑暗。但是,她覺得,可以把這些人物的劇情都藏到游戲裡去,讓玩家通過一些任務成就去破解,作為游戲的另一個玩法。

  她和綾辻說了她的設想,對方挑眉驚訝:「你不准備寫第二部了?」

  時夢有些苦惱:「是的,不過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我沒有想好主線。」

  她覺得單元劇挺好寫的,可關於小說的主線故事,她推翻了好幾個設定,像是布萊克是多重人格;或者隱藏著一個圖謀甚大的真正莊園主;還是干脆就把這個世界設計成一個鬼怪世界?

  比如紅月莊園的第一任莊園主受到了邪靈的誘惑,把人類奉獻給邪靈以獲得強大的力量,召喚出了紅月。

  「真要做游戲的話,你的劇情確實會有很大的變動。」綾辻對紅月莊園的地圖有些想法,但照他的想法來,這個莊園會龐大的像個小鎮。

  「對,讓玩家通過游戲來解鎖人物劇情,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干脆就讓小說停留在第一部,為游戲做個開頭吧!」

  時夢很不責任地想著……

  二人簡單聊了聊劇情,下一個話題是關於游戲地圖的設計,這才是關鍵。畢竟游戲玩法歸根到底還是生存模式,因此求生者一方要善於利用地形,才能擺脫強大「屠夫」的追擊。

  等討論進行到這,金發男人左手把玩著煙鬥,右手肘搭在欄杆上,目光落在少女的身後,看起來倦懶又傲慢。

  綾辻行人一直有種不屑於世俗的冷厭,帶動著周圍氣溫都下降了幾度,但在這裡,夢幻的色彩巧妙得中和了這種溫度,讓他的畫風都染上了幾分暖意。

  綾辻懶洋洋地開口:「看來,你又需要很大的場地了。」

  時夢朝對方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歪頭道:「那交給你了,我的總工程師!」

  ……

  經過思考,兩人最終沒有把紅月莊園置入百合市。

  在二人的藍圖中,「百合市」可以有稍微不科學的元素,像是靈魂互換這種,但總可以用科學依據來解釋。

  可鬼怪這種超現實元素放進去,核心邏輯都要被破壞了,綾辻老師身為強迫症表示不能忍受。

  所以時夢在百合市對角的另一塊空地,圈出空氣牆,兩者相距甚遠,以防後期兩個地圖都要擴容。

  相信在未來,「紅月莊園」會成為一個集各項建築為一體的頂級莊園,這些建築如鋼鐵廠、療養中心、神廟教堂……都將以莊園為中心分布。

  簡直都像是個「紅月小鎮」了。

  大概,這地方以後真的就能成為一個特別的鬼怪小鎮!

  ……

  等綾辻行人和時夢從紅月的地圖回到酒店的天台,兩人都自顧自地想著事情,沒有人再說話。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靜謐,像是在太陽剛剛好的午後喝下午茶,日光溫柔又暖洋洋,照得人昏昏欲睡。

  下一個接檔游戲有了想法,時夢的那股精氣神也散掉了,趴在桌上隨便勾寫著,握著的筆漸漸歪斜,整個人攤在手臂上。

  綾辻坐到她身邊,抽了口煙,含含糊糊地問道:「你這段時間怎麼了。」

  「?」時夢沒反應過來,枕在手臂上疑惑地看過去。

  「從橫濱回來之後,遇到什麼事了?」總感覺有些沒精打采的。

  女孩僵直起身,把筆放回桌子上,紙上全是不成型的圖案,嘆了一小口氣:「沒什麼,大概,偶爾會有點想家。」

  「嗯?你不是……」綾辻老師竟然有些吞吞吐吐的。

  時夢看出對方的未盡之言,很坦然地笑:「你是想說貧民窟吧。怎麼說呢,雖然那是個很貧窮很破敗的地方,但是……我14歲以前所有的記憶都在那裡了。」

  綾辻想收回剛才的問題,可他腦子裡轉了幾句,感覺都不是能安慰人的話,拿著煙鬥的手有些不自在。

  還好時夢從來不把出身放在心上,她好奇地問對方:「行人去過橫濱嗎?」

  「呆過很長一段時間。」綾辻回復得極快。

  「感覺怎麼樣?」

  「有他獨特的魅力。」他想了想,低低地笑:「也沒有哪一座城市會和她一樣了。」

  時夢聽出了稱贊和暗諷,也感嘆道:「是吧……」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眼看煙鬥裡的煙絲燒完,綾辻忽然開口:「那就去那邊吧!」

  「誒?」其實這也是時夢隱約的想法,但竟然被對方先一步提出來了,「去橫濱,等等,你的意思是……」

  綾辻扭頭注視她,茶色眼鏡後的目光很溫和:「我們可以把工作室搬到橫濱。」

  他靠回到椅背上,慢吞吞地補充:「不用太著急,可以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轉移過去。

  「你不是還想造一幢屬於深空的大樓?

  「可以物色起來了。」

  「我……」時夢覺得自己失語了,只剩一顆心悶悶地跳,夢境永遠都是悠久安寧的模樣,天地爛漫,時間從指縫溜走,而這一刻像是永恆的。

  好像這一路走來,她身邊逐漸聚集起太多人,這些家伙像漫無目的的乘客,隨隨便便地就搭上了她這輛橫衝直撞的車。

  而他們所有人,對笨蛋司機開往的每一個方向,從來沒有異議,只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包容她……

  時夢眨了眨眼,努力把這種感動揮去,轉而正色道:「大樓肯定要建的,我要建的比港嘿的大樓還高。」

  綾辻終於用煙鬥敲到了少女的腦殼,他唇角勾起笑,點頭恩准了!


第48章

  這場夢境聊天過後,時夢又打足了勁,變得活力滿滿。

  「深空」周一的晨會,兩個策劃在大會議室給所有員工講解了這個不對稱的競技類游戲。

  游戲最終取名為——《紅月之下》。

  那輪紅月下發生的故事,又能聯系小說。

  同時深空在人才市場上再一次發布招聘信息,持續招人,這次收到了更多的簡歷,因為數量實在太多太雜,初高中學歷的求職者直接被卡掉了。

  可這樣還是很多,因而這段時間裡,時夢忙得腳不沾地,但她還是把關了最後一輪面試,招了幾個新人。

  其中有一個名為「秋元央」的樂手很附和她的高要求,此人譜曲編曲的水准很高,對於驚悚感的把握更不要太好,只可惜雙手有一些毛病,無法奏樂。

  他因為「深空」開的工資高、待遇好,便投了簡歷,沒想到被老板親自出面招走。

  萬事俱備,深空在二人的指揮下高速運轉著,時夢希望游戲能趕在《紅月莊園》小說完結不久後上線,最好能蹭上一波熱度。

  目前這本小說昨天剛在橫濱報上連載,四月老師跨題材寫作再一次震驚到全體書粉。

  然而以推理迷為首的「百合教」,卻是大半個教派的人為之抗議,百合教左護法還帶領無數人轉投綾辻策劃名下。

  在他們看來,四月老師不愛推理了,以這個老男人一貫的做法,估計下本小說也跟推理沒關系,因此這幫人全力以赴催綾辻老師抓緊時間更新。

  無數人天天騷擾官博,要求趕緊出推理續作,快點透露「深空」的下一個企劃。

  好在小銀已經被磨練出來,早就不是原來那個軟萌的官博娘。她目前在深空宣傳部兼職,以裝死、冷處理、機器回復等等手段對付著這幫教眾。

  推理迷們無法,只能用新一版的綾辻教主表情包狂轟亂炸著評論區,和太極打得越來越老道的官博娘鬥智鬥勇。

  《紅月莊園》的反響聲不大,畢竟小說才開始連載,而「恐怖題材」相比推理還要小眾得多,即便大部分書迷相信四月老師的水平,仍有部分粉絲批評四月老師江郎才盡,然後跟另一群書粉在評論區裡互噴著。

  四月老師無所謂,她相信這本小說的質量,現在故事才開了一個頭,背景都沒交代完,等逃生游戲開場之後,討論的情況就會好很多了!

  ……

  總之關於《紅月之下》,近段日子「深空」天天都要開會,一是新人的培訓,二是由於這個嶄新的游戲模式目前從未在游戲市場上出現過。

  關於不對稱競技類游戲,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但作為主心骨的老板面上永遠自信從容,給了員工很大的信心。

  尤其是深空的老人,以大野智為代表的老員工全是老板的死忠,他們永遠跟隨和相信時夢老大的決策。

  時夢聽到他們的支持言論,內心有了一點點的壓力和更多的動力。

  今天下午照常是例會,需要交代的內容很多,直到台上站著的老板瞧見有員工低頭看表,這才發現已經遠超過下班時間。

  糟了!

  時夢突然想起來今晚芥川兄妹有社團活動,需要她接送久作。

  於是面色大變的老板趕緊解散會議,表示剩下的內容等明天繼續補充,她把收尾的事情托付給搭檔,提著包急匆匆地往幼兒園跑去了。

  ……

  「對不起,久作,我來晚了。」結果緊趕慢趕,到雙葉幼兒園還是很遲了。

  夢野久作在園內的沙坑裡無聊地玩沙子,看到時夢姐姐終於來了,有點委屈又有點欣喜地撲過去抱住少女的腰。

  時夢環著他,深感愧疚,對著班主任吉永綠老師再一次鞠躬感謝:「謝謝吉永老師!真是不好意思,耽誤您下班時間了。」

  路上她一看來不及了,臨時打電話拜托對方照顧久作。

  吉永老師長相溫柔甜美,笑著說沒關系。她對夢野久作這個插班生孩子的家庭十分關照,知道他只有三個年紀不大的兄姐輪流接送,平常在班級裡總是抱著娃娃不說話,還拜托風間徹同學多帶他玩。

  時夢再三道謝,內心感激得不行,最後帶小朋友朝老師揮了揮手,啟程回家。

  在走出校園門這段不長的路上,夢野久作滿臉終於回家的解脫表情,又想到家裡還有龍之介哥哥的作業等著他,眼珠一轉,准備借這個機會賴掉作業,便發起攻勢:「時夢姐姐,你今天來的好晚!」

  「我向你道歉,這次是我的錯,能原諒我嗎?」時夢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以退為進。

  「你來的太晚了,今天的作業來不及做了,能不能幫我跟龍之介哥哥說一聲?」久作開始討價還價。

  「這不太好吧……」少女故作姿態,准備逗逗他。

  兩人大手牽小手,邊走邊說笑著從幼兒園大門走出來。時夢被小朋友的小心思逗笑,而當她抬眸看去,園門口外不遠處的椅子上,居然孤零零地坐著一個孩子。

  現在是黃昏時分,很多家庭應該都在吃晚飯,可那個小男孩穿著幼稚園的小衣服,臉上茫然又無措,一看就是沒等到家長。

  時夢不由有些擔心,雖說這邊治安還可以,但整個世界卻危險得多,除了已知的人為惡行,還隱藏著更多的危險,更別提這種逢魔時刻。

  她牽著久作走上前,溫聲問:「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你的爸爸媽媽呢?」

  黑發藍眼的小男孩看到有陌生人走過來,表情變得警惕,但瞧見面前問話的這個大姐姐美貌又溫柔,看上去不像是個壞人,何況她手上還牽著一個小男孩。

  他記得這個眼睛很特別的家伙,是隔壁向日葵班的,心裡有些悶悶地回答:「我沒有爸爸媽媽。」

  伏黑惠已經好久沒見到那個男人,照顧過他們一段時間的阿姨,不久前也沒了消息。

  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有一個姐姐。

  往常也是姐姐放學來接他,然後兩人一起回家,可她今天還沒有來。伏黑惠想去找她,又不敢走遠,生怕和姐姐錯過,這樣子,兩個人都找不到對方了。

  時夢聽到小男孩的回話,面色愈發溫和,她放柔了聲音:「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姐姐帶你去找警察叔叔問問好不好?」

  她覺得,不管怎麼樣,還是帶小朋友警察局去一趟。

  男孩子沉默了片刻,回答:「伏黑惠。」

  「伏黑……」這個姓氏很少見啊!

  ……不會這麼巧吧!

  少女沉默片刻:「你的爸爸,是叫伏黑甚爾嗎?」

  伏黑惠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像是對這個名字有點印像,過了一會又搖頭,總感覺不是這個名字,他不太熟。

  但不知道為何,看到他這個反應,時夢內心無語,卻更加確定。

  夢野久作在一旁拽時夢姐姐的手,想把她拉走,他白天受了不少折磨,已經很想很想回家了。

  時夢安撫下兩個小朋友,把久作抱到長椅上,讓兩個小男孩排排坐。

  然後從包裡掏出手機,撥打了孔姓中介的聯系方式,花錢買了伏黑甚爾現在的號碼。

  這個男人真的好花錢,時夢腹誹,打通電話……

  片刻後,話筒裡傳來燥雜的歡呼聲和踩踏聲,還有一個男人慵懶的聲音:「哪位?」

  「你之前的雇主。」這麼吵鬧,難道是在打架?

  「哦,大小姐啊,怎麼了?」伏黑甚爾對她的印像很深刻,一下便記起來。

  時夢才懶得理他的稱呼,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有個兒子?」

  「嗯?」對面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沒有回話,等又一陣歡呼聲和鼓掌聲過後,他才接著說到。

  「你剛剛說什麼,兒子?好像是有個,叫什麼來著……」

  聽到對面連名字都記不得的回答,時夢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別生氣。

  她冷靜地說:「聽著,伏黑甚爾,我在路上遇到了你的兒子伏黑惠,他一個人在幼兒園門口,都這個點還沒有人來接!你知道這有多……」

  「啊,我這邊比賽開始了。」伏黑甚爾打斷眼看就要暴躁起來的女聲。

  他根本沒把心神放在通話上,也不知道是信任還是無所謂,果斷說道:「我兒子歸你了。」

  「喂?喂!」

  靠!

  我拿你的兒子做什麼!

  話筒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時夢心裡暗罵,什麼狗屎的最強詛咒師。

  她決定收回之前的評價,伏黑甚爾絕對是個徹底的爛人!

  接著時夢深呼吸收回臉上猙獰的表情,轉身看向長椅上並排坐著的兩個小男孩,內心更復雜。

  總感覺被伏黑甚爾碰瓷了。

  可左思右想又不能放下不管……

  暮色漸沉沉,短暫交談後她問清緣由,又提出想陪他去找姐姐的想法,伏黑惠看了一眼身旁坐著的夢野久作,點頭同意了。

  於是時夢一手牽一個孩子走在路上,突然有了一種未成年媽媽的惆悵。

  帶著兩個小男孩往小學的方向走,沒多久路邊果真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一瘸一拐的,好像是摔了一跤,臉上還有淚痕。

  時夢趕忙跑過去攙起她,檢查了下傷口發現挺嚴重,然後匆匆忙忙地帶姐姐「伏黑津美紀」去診所包扎。

  值班的醫生處理好傷勢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

  等包扎完,四個人都跟著回時夢家,少女的身上背著小女孩,身後又跟了兩個小男孩扯著衣擺,走得緩慢又搖晃,主要還是後面受力不平衡,夢野久作扯得她衣服都快破了。

  時夢背上是沉重的擔子,又要拖著兩個小男孩走,她忍不住在心底吶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第49章

  時夢在醫療站處理津美紀傷口的時候,就給芥川他們打電話說了這件事情。

  到家後,芥川兄妹早已做好准備,小銀接過受傷的小女孩,龍之介扯走了拽著衣擺不松手的夢野久作,時夢領著惠,幾個人一帶一路來到飯桌旁。

  新來的兩個孩子都很緊張很膽怯,全程不敢說話,但餐桌上坐著的幾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又感受到了三個大哥哥大姐姐的善意,小心翼翼地扒起飯來。

  吃飯的時候大家沒說什麼,等吃完晚飯並收拾好,時夢帶著伏黑姐弟倆坐在毛絨絨的毯子上,又一人塞了一個玩偶在懷裡,兩個孩子漸漸放松下來。

  五個人圍著地毯輕松地聊天,三個大孩子也得知姐弟兩人悲催的故事,一個重組家庭,一個不負責任的媽和一個更不靠譜不負責任的爹,現在父母都不回家,姐弟倆就這麼互相扶持著把對方拉扯大了。

  時夢邊聽邊在心裡罵人,津美紀今年8歲,惠跟久作一樣大,都不是能照顧自己的年紀,竟然還讓姐姐和弟弟兩個人生活,他們是怎麼想的?

  等等。

  時夢點了點人數,久作呢?怎麼沒坐過來?

  吃完飯後好像就沒影了,她奇怪地站起身……

  夢野久作自然沒有跟過去,他眼睜睜看著三個哥哥姐姐從頭到尾關心著新來的姐弟倆,而他失去了存在感。

  於是夢野久作在客廳裡到處找亂丟的稻草娃娃,最後終於在桌子下找到,干脆縮在桌底陰暗的角落,透過垂下來的桌布,陰惻惻地瞄著客廳裡的三個未成年。

  銀姐姐把糖果拿出來,是自己最喜歡的口味;龍之介哥哥很關心他們,一點也不像平常教我練字的時候;時夢姐姐最可惡,把我的娃娃塞給了那個藍眼睛,還沒有發現我不在!

  夢野久作氣炸了,腦髓地獄在一旁蠢蠢欲動著。

  而時夢喊了好幾聲沒動靜,連芥川兄妹也開始尋找,才看到在桌子下蹲著的小朋友,內心好氣又好笑。

  「久作,出來。」

  夢野久作不敢當做沒聽見,嘟著嘴不情不願地爬出來,嘴角笑容越來越詭異,還朝著姐弟倆露出了同樣笑得詭異的稻草娃娃。

  「咳。」

  家裡的大姐大憋著笑,環抱著走過來的小男孩,隆重地向大家介紹到:「這是我最愛的弟弟——夢野久作。」

  芥川龍之介的挑染白毛抖了一下。

  小銀也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笑容狡黠:「久作也是我最愛的兄弟!」

  那根白毛看上去抖得更加劇烈了。

  而夢野久作靠在時夢姐姐的懷裡,又得到了銀姐姐的保證,心裡終於安穩。

  他和兩個新來的孩子交換姓名,和年紀大一些又是女孩子的津美紀相比,他對同齡男孩伏黑惠的敵意要重得多。

  但畢竟時夢姐姐和銀姐姐都說了,自己是他們最愛的那一個,至於龍之介哥哥的想法,不重要,讓他去教伏黑惠學習好了。

  而且久作想了想,在家裡伏黑惠還可以幫忙分擔龍之介哥哥的注意力,又和他在同一個幼兒園,幫忙對付一下那個煩人精,平常當個小弟帶出去也挺好,想到這兒,夢野久作放心了。

  ……

  總而言之,莫名其妙的,家裡又住下兩個孩子。

  時夢總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苗苗班培育員,每天提溜這個提溜那個,生怕哪個苗被她一不小心養死了。

  但小朋友多了家裡也變鬧變吵變亂,當看到東西被翻得一團亂後她忍不住拳頭緊了又緊。

  每天扯著嗓子吼:「久作,不准在家裡搞破壞。」

  「久作,你的娃娃和玩具不要亂丟。」

  「夢野久作!為什麼你的飯菜在垃圾桶裡!」

  「……」

  好吧,相比新來的兩個崽,還是原裝的那個糟心得多,自從撿孩子回家之後,夢野久作瘋狂在家裡找存在感,沒事情都要整點事情出來。

  所以時夢姐姐就讓龍之介給小朋友的作業量翻倍,想那麼多,絕對都是閑的。

  當然,這段時間裡,時夢也天天電話聯系伏黑甚爾,命令他帶崽回家,前幾次對方還敷衍了幾句,到後面直接給她拉黑了。

  靠,爛人!已經買了好幾個聯系號碼被孔姓中介騙了好多錢的時夢咬牙切齒。

  緊接著她拜托貫一哥找津美紀母親的情報,很快就得知她目前人在外地,而且沒幾天又要准備嫁人。

  時夢趕忙電話打過去,剛說明來意,又是掛斷拉黑一條龍。

  就……

  特麼無語,內心爆了粗口的時夢憤怒地錘桌。

  兩個爛人!

  這兩個垃圾!

  這種人也配做家長!

  真是歹竹出好筍,以後能不能出台一個生孩子考證的政策,沒資格不許生。

  不過雖然對爛爹爛媽很生氣,但津美紀和惠真的是超級好的孩子,又懂事又聽話,乖巧得讓人心疼。

  而且了解後發現像兩姐弟這種父母健在的情況,福利院還不收,眼見親身父母指望不上,左思右想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得虧她有錢,所以目前兩個孩子也在家裡安頓下來。

  家裡的房間只剩下一個,給了女孩子津美紀,惠暫且跟久作住一屋。

  時夢說的時候還怕久作發脾氣,沒想到,夢野久作睜著他黑漆漆的星月眼睛,竟然點頭同意了。

  ……

  而夢境空間裡,她也跟義兄間貫一說了這件事情,得到了對方欲言又止的表情。

  時夢先是視線亂飄,後是小聲嚷嚷:「我知道我又食言了,但是這兩個孩子真的太慘了,而且其中一個還是認識之人的兒子,所以……」

  ——所以就被碰瓷成功了。

  間貫一還是覺得這不行,老話常談:「雪枝,你們自己還是個孩子,不要衝動就帶小孩子回家,這年頭救人是救不完的……」

  他對面這個大孩子連連點頭保證:「我會控制的。」

  間貫一露出了懷疑的表情,雪枝這個容易被碰瓷的性格,按照這個增幅趨勢,他哪天回家住,不會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小葵花幼兒園吧!

  時夢見這個表情,連忙對天發四:「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間貫一似信非信,心想身為這個家唯一一個成年人,還是常回家看看吧……

  不過撿孩子這件事算是全票通過,時夢在內心下定決心不會再撿小孩。

  不過她馬上又安慰自己沒事的,她才撿了三個,肯定還有比她養得更多的。

  說不准這世上還有跟她差不多的英雄父母呢?

  ……

  所以,現在的日常是,芥川兄妹和津美紀三人一起去學校,津美紀的小學距離立教學校不遠,剛好順路。

  時夢送久作和惠去幼兒園,還給惠轉到久作的班級,兩個小朋友互相有個照顧。

  她在幼兒園開家長會的時候,就覺得向日葵班的氛圍特別好,尤其是一個叫小新的小男孩說話又甜又好聽,抱著她就喊美女,還問她喜歡吃什麼,時夢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活潑又正常的小孩。

  而等送完兩個崽後,她去公司上班。

  深空目前除了綾辻行人,都不知道老板家裡的人口越來越多,而綾辻總歸是夢境空間的打工人,在收養的那晚就聽說了這件事。

  畢竟當時女孩子一邊建紅月莊園一邊在他旁邊怒罵了伏黑甚爾幾個小時,句句不重樣。

  綾辻行人也很無奈,但他不用推理也知道,自己不管怎麼勸,某人也不會丟下小孩不管的。

  ……

  而另一邊的幼兒園,夢野久作很早,應該說一開始就發現室友的與眾不同之處。

  久作從小就在精神病院裡參加咒力與異能的實驗,還被精神系咒靈附體過,對咒力很敏感,他發現伏黑惠身上,有一種隱而不露的咒力蓄勢待發。

  伏黑惠對此也很驚訝,對方和他一樣能看到奇怪的東西,莫名有了親近。

  而兩個小男孩雖然最開始其中一個單方面不爽對方,但惠為人大氣體貼,還很機靈,根本沒讓久作的幾次惡作劇得手。

  加上他們又是同齡人,晚上睡一個屋,還都要抵御可惡冷酷的龍之介哥哥和現在越來越暴力的時夢姐姐,玩著玩著也慢慢親近起來。

  兩個小崽子嘀嘀咕咕的,開始背著家裡其他四個人研究咒力。

  惠沒有咒術界的基礎知識,但久作接受過咒靈實驗,對一些歪門邪道懂得很,伏黑惠嚴謹聰明,在一旁修正補充,竟然也讓二人摸索出一套鍛煉方式,野路子也給歪對了。

  夢野久作的精神系異能攻擊性很強,和精神震懾是同一個路子,時夢很早之前就指導他繞開被動反擊,試著放出精神力,主動造成攻擊。

  和時夢不同的是,久作的精神力帶有詛咒的性質,持續性和污染力也更強,甚至能夠對咒力造成詛咒的效果。

  兩個小朋友好不容易避開吉永老師的關注,躲在班級的角落裡測試,又是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你們兩個偷偷摸摸的,不會是在做電視上不允許播放的事情吧∼」

  很顯然,不管惠和久作怎麼努力,他們總能被這個神出鬼沒的新之助抓到,然後被迫加入他的游戲大軍。

  以至於兩個小朋友白天根本做不了什麼,只能晚上在房間裡鬼鬼祟祟地進行……

  ……

  家裡的老大閑暇時觀察過這兩個奇奇怪怪的小朋友。

  她不會對家裡人使用精神感知,沒事情也不會開著感知到處跑,畢竟感知開多了不太好受。

  總覺得是小孩子年紀大了,開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便沒有多探究。

  時夢自然不知道,伏黑惠也是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子弟,繼承了咒術界御三家禪院家最強的術式——十種影法術。

  目前正隱隱約約地激發著術式,這幾天,甚至有模模糊糊一黑一白的兩個影子出現。

  兩個小男孩開始有了自己的秘密,晚上不睡覺,偷偷摸摸地和小狗一起玩,白天在幼兒園互相打掩護,避開超級關心他們的吉永老師,跑到角落裡不知道干些什麼。

  附近的那些低級咒靈原本就不多,這段時間越來越少了……

  眼見家裡兩個小男孩越玩越好,津美紀都有點失落,不過小姑娘很喜歡溫婉靈慧的小銀姐姐,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出門都是手拉手的。

  時夢圍觀後表示,家庭裡的成員相處得很融洽,大家長深感安慰。


第50章

  現在「深空」的各個部門都陸續完善起來,程序、美工、音樂、文案、宣傳……各個崗位上都有專人負責。

  人多起來了之後,原本很大的辦公室竟然又有點不夠用,現在的工位看起來稍顯擁擠,老板計劃著把隔壁的辦公室也租下來。

  畢竟身為一個無時不刻需要活力和靈感的游戲公司,員工的狀態才是最重要的,她准備擴大茶水間和休息室,多提供些茶水和食物。

  大野智為此歡呼,八木和繪還提議養一只貓,被老板搖頭駁回。

  不過,時夢也覺得員工們的許多建議很有趣,比方說「靈感屋」,專門設計一間屋子擺滿能激發靈感的小物件,像是八木畫圖的時候,就很喜歡聽點歡快的音樂;

  還有「小黑屋」,她認為這個很有必須安排,專治一些拖延症患者,不完成工作不能出來;

  以及「游戲體驗室」,專門招聘幾個職業玩家來打游戲和找bug,對推進游戲進程很有用。

  甚至健身房、影音室……

  時夢把這些有道理的建議都記在了規劃本子上。

  她決定了,等「深空」的大樓造好,這些房間全部都給安排上。

  甚至養貓咪也可以,她也挺喜歡小動物,只是現在的場所太小,自己又很忙,等之後大樓搬家了,就去收養一只流浪貓。

  時夢記得,橫濱的三花貓還挺常見的,干脆路上綁架一只回來養著好了……

  在這個有點吵鬧的環境裡,大多數人嘰嘰喳喳地提著各種無釐頭的想法,唯有坐著的秋元央很沉悶。

  秋元今年24,看起來很清瘦,有一雙安靜又憂郁的棕色眼睛,不愛說話,沒任務的時候就在窗戶邊發呆。

  時夢覺得他狀態不太對,用精神感知掃描了幾次,只看出他很空茫很不安……

  可業務繁雜,她打算等這段最忙的時間過去,再找他談個心,試試看開導一下。

  ……

  而等小說《紅月莊園》不斷更新,後續的反響越來越好,這是一本漸入佳境式的恐怖小說,還是單元劇的類型。

  越往後面,那種驚悚和刺激感越強烈,書粉關於這本書的討論也逐漸增多。

  人總喜歡去探索未知的事物,《紅月莊園》既讓他們感到恐懼,也給他們帶來了一種充滿刺激和欣喜的體驗感。

  尤其是裡面逐漸被完善的一個個求生者的故事和整體的背景,隱藏的黑暗面被一點點挖掘,脫離現實的恐怖游戲,又結合上現實發生的一樁樁慘案。

  那種恐怖、神秘、厄運、死亡的氛圍,讓無數書粉仿佛被打了腎上腺素,寧可頂著恐懼不睡覺,也要看完今天的連載。

  今晚特別火的一個帖子正是關於這個內容的:

  【「大家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放棄思考,能夠安然進入夢鄉……我根本睡不著,在床上抱著我的狗瑟瑟發抖,可我明天還要上班啊!」

  「樓上吃安眠藥吧,但是我更建議用你的狗把你打暈。」

  「同樣,這是有史以來看得唯一一部小說讓我半夜期間不敢上廁所的,現在憋得慌,想打電話讓我爸媽來房間接我去廁所。」

  「你們怕得到底是誰?我覺得和鬼怪相比,這幾個求生者更可怕……他們有什麼好逃的,他們比鬼怪還狠……」

  「贊同,不知為何看得好有陰影,明明游戲已經很恐怖了,但真正讓我害怕的還是那幾個被困在莊園的玩家,好真實好黑暗好恐怖,讓我想起了現實裡的一些人……」】

  書粉對四月老師的這本小說是痛並愛著,很多人表示對院長、醫生、商人等書裡提到的職業快產生心理陰影了。

  尤其是裡面最不露聲色的慈善家,這種表面善良實際陰狠的人物,在現實中都可以找到許多一模一樣的原型。

  所以哪怕鬼怪的元素是如此超現實,關於小說的討論卻更多是結合實際狀況的。

  例如醫生的人體實驗和事故,慈善家的虛偽和勢利,還有院長在收養院內做的一些陰暗恐怖的事情……

  這些事件在現實世界裡同樣地反復上演,這些人物是如此真實,讓人恐懼。

  而正是這份恐懼,無數人對同一件事情的恐懼,讓近段時間某一樣工作的從業者工作量大增,「紅月」這個朦朧的意向也逐漸出現,隱藏在裡世界的很多人開始把視線投向了寫下這本小說,和寫下這本小說的作者。

  總之,關於《紅月莊園》的討論越來越多,恐怖這個邊緣題材的關注也在上升,這部小說的主題也逐漸明了——這世間恐怖的從來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也正因為如此,四月老師的論壇裡又多了很多小眾愛好的死忠粉,也有老粉為了作者入恐怖坑,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的。

  相信再有不久,驚悚小說論壇也要轉變成《紅月莊園》的書迷論壇了。

  ……

  而於此同時,新人柳川隆之助的短篇小說《異鄉人》也在橫濱報上刊登,這篇和《紅月莊園》在同一份報紙上發表的小說,借由四月老師帶來的龐大人氣,映入無數人的眼簾。

  報紙上的推薦語很簡潔:

  【《異鄉人》——柳川隆之助。

  「這世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而就是這樣簡短的批語和篇幅不長的小說,讓無數翻到這篇小說的人,為之輾轉反側。

  《異鄉人》有一種很淺淡的氛圍,用環境描寫人物,用語言映照心理,明明是在講述一個失憶者,卻像是在描寫每一個人。

  也許所有人都會有茫然無措的時候,也許總有那麼一個瞬間,你會去思考一些從來沒有答案的問題。

  就像——「每一個人的面前只有一條路,最終你獨自走在黃昏的道路上,決定慢慢等待前來毀滅你的命運。」

  無數文壇的前輩自然也看過了這篇小說,他們內心為之贊嘆,這個第一次發表作品的新人,文筆雖有些稚嫩但自成風格,給文壇帶來了一種全新的風格,真是後生可畏啊!

  而作為這篇小說的發表地,無數拷問著內心的橫濱人,無數思考著人生意義的橫濱,都在這個失憶者身上尋找著自己的影子。

  ……

  武裝偵探社裡,與謝也晶子一向是取報件的人,也是偵探社第一個翻閱的人,她一邊翻閱,一邊幾近落淚。

  少女雙手掩面嘆泣,她不明白這種心緒從何而來,明明自己已經找到了歸處,也找到了今後的道路,可內心為何總還是茫然不敢回首呢?

  而社長福澤諭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翻開報紙閱讀了,即便他一向是個愛惜物件的人,報紙的邊角仍然皺起了。

  福澤社長仔細地把文章裁剪下來,貼在了自己的手記本上,等粘好後他反復品味著,仿佛是在咀嚼自己顛沛流離的四十年。

  江戶川亂步看到社長又一次翻報紙,拉了拉帽檐遮住視線,他早把這篇小說背下來了,才不需要反復觀看。

  他覺得這篇小說也沒什麼,還沒《月季酒店》有意思,社長他們的反應也太大了。

  亂步大人漫無目的地想著:什麼時候,回去看看爸爸媽媽吧,他有點想他們了……

  港口黑手黨的大樓裡,新上任的首領忙裡偷閑,看完《異鄉人》不禁嘆氣,握著筆好久沒有落字,而回過神後看到桌上堆滿的文件,嘆的氣更多了。

  「太宰君,如果看完了,可以幫幫你可憐的老師嗎?」

  綁著繃帶的鳶眸少年眼睛都沒抬,他根本沒在翻閱報紙,只是用空茫的視線對准了墨香的字跡,安靜地發呆。

  等問話的聲音過了好久,他才有些僵硬地坐起身,摸了摸手腕的繃帶,慢吞吞地回道:「我還沒加入港嘿,森先生就開始壓榨人了,連一篇小說的時間也不給……」

  異能特務科,阪口安吾在很認真地寫讀後感,上面有一些劃線的關鍵詞「人生意義」、「生存和死亡」、「孤獨感」等等,寫著寫著他頓住了,鋼筆在紙上重重地一劃。

  他攤在椅子上,覺得,也許每個人活著世上,都沒有意義……

  但是,阪口安吾又挺直背,目光堅定起來,像是從文章裡得到了啟發:那就墮落下去吧,墮落到底,直到自己明悟的那一天!

  獵犬的訓練基地,條野采菊搶過了隊友翻個不停的報紙,他邊讀邊冷笑,也不知道是在冷笑些什麼。

  末廣鐵腸在一旁等了很久,條野也沒有把報紙還給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會自己去買嗎?」

  條野冷哼一聲,二話不說和他打了起來,那刀法是如此憤怒,像是要宣泄著一切……

  還是在熟悉的辣咖喱店,紅發男人和老板聊著天,兩人很自然地提及如今橫濱最火的話題,織田作之助有些感嘆:「真的寫得很好啊!我已經看了好多遍了,總覺得小說裡寫的那個人就像我自己。」

  織田又回到第一次看到《心》的那種心緒,不同的是,那時有位老先生指引他放下槍拿起筆,可看到《異鄉人》,他卻根本找不到答案,只覺得迷茫。

  為什麼每個作者都不喜歡把話說清楚。

  織田嘆氣,隱約有了下筆的衝動,可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咖喱,那股創作欲又褪去了。

  他一邊吃一邊覺得,寫小說這件事,還是下次再說吧……

  而在羊的基地裡,這份報紙傳到了中原中也的手裡,自《貧百》登報後,羊的成員就是橫濱報的忠實用戶。

  大家看完小說後都有些沉悶,有些敏感的女孩子甚至掉眼淚,白瀨見此用戰利品轉移著話題,大家都是青少年,漸漸氣氛也活躍了起來。

  只有另一邊的中原中也長時間的沉默,他看《異鄉人》,就像看到了自己,他臉上與其說是失望或者沮喪,不如說是茫然。

  底下羊的成員大呼小叫著談論今日的戰利品,少年坐在高高的屋頂上眺望著巨坑,摸索著那空白的六年……

  當橫濱人被小說激起了漣漪,異國他鄉之人,也在為文章輾轉反側。

  這是一幢廢棄的昏暗教堂,桌椅殘缺,四處堆棄,鏤空的高牆上有幾塊嵌著琉璃瓦的窗,稀疏的光線在地板上落下了灰黑色的彩虹。

  在教堂往裡的地方,一個青年人穿著不合宜的冬裝,坐在燃燒著的壁爐旁,他放下了《橫濱報》,仿佛是要落淚一般地自語道:「好冷……」

  他抖著手,仔細得從報紙中抽出那一張印著小說的疊好,然後把剩余的報紙丟進了壁爐裡,湊上去暖著手。

  而沒等溫度傳到手上,他又忍不住展開那篇小說逐字逐句地閱讀,目光中滿是悲切和迷茫,最終無措地又一次哀嘆:「好冷啊……」

  ……

  不過雖然兩本小說都引起很大的反響,不過兩位作者顯然都沒有關注這一點,芥川龍之介忙於學業和社團活動,他由於文筆的出色,是文學社團的頂梁柱。

  而時夢作為一個走上社會的人,還為了讓游戲蹭上小說的熱度,天天趕工。

  終於,深空公司的新企劃「紅月之下」在大量的前期准備之後走上正軌,員工們各司其職,進度穩步提升。

  大野智現在已經是程序組的組長,和新來的幾個程序員在趕工。

  美工那邊,八木和繪交上來的畫稿時夢不太滿意,打回去重畫了,美術組的畫風還停留在夢幻家園的時期,交上來的稿子也很夢幻很卡通。

  時夢瘋狂搖頭,照這樣下去游戲恐怖感全失,她都想著晚上要不給八木編幾個噩夢?給她送點驚悚的感覺……

  想想還是算了,那也太喪心病狂了。

  她只好要求八木多看原著小說,多品味那種不可言狀的恐怖,爭取畫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畫面。

  而文案有她把握住大體框架,幾個新人在裡面編織血肉、填補框架、發揮創造,都完成得很好。

  《紅月莊園》小說的第二、三個單元也想好了大綱,新增了幾個求生者和屠夫,這些角色將會在游戲中出現,供玩家選擇。

  至於寫小說……

  四月老師表示真的太忙了,根本沒時間,更何況游戲裡也可以挖掘人物關系的!

  於是她果斷把松浦文一拉入黑名單,總之第二部先欠著。

  至於游戲地圖,有綾辻建築師親自出馬,以犯罪份子和偵探的雙重心態設計逃跑路線和追擊地形,成果自是不用多說。

  令時夢沒想到的是,秋元央提交上來的關於背景音樂還有音效的部分,超乎她的意料。這種壓抑和恐懼的味道,沒經歷過是絕對寫不出來的。

  新來的樂手絕對是個有故事的人,正巧他來交新曲子,時夢決定趁此機會跟他談談心。

  現在她一個人霸占了會議室,長條型的會議桌上鋪滿了圖紙、畫稿、文件……

  年輕的老板沒有坐在主位,她在偏下的位置坐著,像是朋友間聊天一般隨口問道:「這段時間,在『深空』感覺怎麼樣?」

  秋元央在坐下還是站著之間猶豫片刻,還是站著回答:「挺好的。」

  他又補充:「大家都很好。」

  時夢點頭示意他隨便找個位置坐,看這個情況,這場談話還要進行一會兒。她決定先從游戲談起,交上來的樂譜裡透露出來的情緒太壓抑。

  「你覺得,《紅月之下》是個什麼樣的游戲?」

  「是個很有趣的游戲。」對方縮在靠背裡,斂著眸,說完這句就停了。

  他對面的老板收起笑意不說話,似乎對他的答案不滿意。

  秋元央無法,只能絞盡腦汁地想:「模式很獨特,地圖很出色,劇情很恐怖……」

  「人物,人物也很好!」

  「哦?人物好在哪裡呢?」那雙深沉的藍眸直視他。

  秋元和她對視,他心想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她有這麼一雙獨特的眼睛,他怔怔地沉浸於那片深藍色,仿佛看見了深藍裡無盡的星辰在不停地閃耀、旋轉、永恆……

  恍惚間想溺死在那片光景裡。

  「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人生,他們都活得好好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輕。

  時夢捕捉到了關鍵詞:「但在我的小說裡,只有兩個人活著逃出來了。」

  秋元央似乎很難受,他變得很輕很遲緩:「他們,不能活下去嗎?」

  「你覺得他們應該活下去嗎?」她交疊手掌置於桌上,似乎面無表情。

  「……」

  在這個逼問下,棕眸男人的表情變得有些痛苦,他的嘴唇顫抖,既而有些可憐,「應該嗎……?」

  「這是一群無惡不作的人,他們是殺人犯,你覺得,他們應該活下去嗎?」時夢的情緒很冷靜,面色也很冷靜。

  她逼問著對方,開始不像是一場談話。

  秋元央被這個態度刺激到了,他看著少女平淡無波、又毫無憐憫的面孔,似乎幻視了另一張冰冷漠然的臉……

  他的情緒變化了,他急促地喘氣,面容都有些猙獰。

  「那為什麼要有這場游戲,你告訴我!為什麼!」

  時夢第一次見秋元央如此劇烈的反應,在印像中,他一直是安靜的,憂郁的,游離的……而現在他開始痛哭,緊接著聽不清他的自語,男人的表情迅速切換著,陷入了狂躁和痛苦,甚至開始攻擊自己。

  時夢無奈搖頭,發動異能力——精神分析。

  琉璃色的光在看不見的視角下撫平躁動的情緒,在異能的安撫下,秋元央掐著脖子的手放了下來,從那種沒有自我意識的狀態中脫離。

  棕發青年帶點困惑地望過來,然後得到了藍眸少女溫和的笑。

  「謝謝你的回答,這對我很有幫助。」

  秋元茫然地點頭。

  「如果你還有問題的話,一定要跟我說。」時夢再一次叮囑。

  秋元央變回安靜的眸子看著年紀不大的老板,微微笑了笑,點頭應好。

  他起身,輕輕地帶上門,一摸臉,才發現手上全是淚痕……

  ……

  門內的時夢皺著眉頭轉筆,回想秋元剛才的狀態,有點像是——創傷性後遺症?

  還有這個「游戲」指代的是什麼,他參與過什麼樣的游戲?秋元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說起來,秋元央像是什麼大家族子弟出身,那雙手保養得比她還好,身體上挺沒什麼大毛病,可是心理狀態很差。

  然而她又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估計是問不出來了。

  所以要不給秋元聯系個心理醫生?

  她還陷於思考的時候,下一個來交稿的美工八木敲門,時夢只能先把這事放在一邊,開始新一波的審查。

  ……


第51章

  等游戲制作步入正軌,時夢終於抽出時間了解網上關於《紅月莊園》的評價,畢竟松浦編輯失去了她的聯系方式,在不能獲得讀者反饋的情況下,她也只好自力更生了。

  《紅月莊園》的小說論壇從第一天登報,就有四月老師的死忠粉建立起來了,不過更多書迷的討論都集中在恐怖小說論壇。

  時夢在沒什麼人的紅月論壇裡溜達了一圈,都懷疑自己這本小說其實根本沒什麼人看,不然怎麼連精華帖都沒幾個。

  好在在她懷疑人生之前,某個同樣懵的書粉之前有發關於「這個論壇怎麼沒有人?」的詢問貼,她點開看了看,才找到真正的《紅月莊園》大本營。

  這邊的恐怖書迷論壇都快跟「青木陽生」的個人粉絲站一樣火,一路滑下來,十條裡面有九條都在討論這本小說,剩下一條問「有沒有和《紅月莊園》類似的小說,求推薦」。

  給時夢嘚瑟的不行,哎呀,她就知道,她絕對是這個文壇最火的作家,頂流!

  嘴角帶著笑的她點進精華區,分區裡面有很多加精評論,她隨便點開一條:

  【「身為一個驚險類小說的愛好者,我現在的最愛小說就是《紅月莊園》,在沒完結的情況下我暫且給他打九分,剩下一分等第一部結尾出來的時候補上。

  這本小說的恐怖之處,在於氛圍的描寫和人物的刻畫,其實裡面的很多故事,像是所有人同樣討厭的慈善家,類似的故事大家或多或少都聽過,但優秀的作家觀察入微、刻畫精湛,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令人深思。

  但我覺得更絕的,是整篇小說的環境描寫,非常詳細非常完整,帶入感極強!

  我甚至懷疑四月老師的腦海裡就有一個龐大的、陰森荒僻的紅月莊園,以至於每個讀者都能清清楚楚地跟隨他的視野、他的描述,去了解這個地方的詭異可怖之處。

  我重新說,我不是懷疑,四月老師肯定是有完整地圖的吧!

  所以為什麼小說裡沒有附贈,難道是因為沒有畫下來?四月老師不會畫畫可以找專門的畫師,或者找我,我東大建築系在讀博士,我免費給您畫。

  天哪,我真的太想知道紅月莊園的完整地圖了,@橫濱文學社,你們能不能出一份地圖周邊,我花錢買!」】

  時夢暗自點頭,地圖當然是有的,她擁有的還是3D真人實景版,關於整個莊園的設計圖是她和行人合作完成的。

  大概就是,她給出天馬行空又抽像的靈感方案,形容詞一般都是「一條無力又頹唐的鐘樓」,「地下室的黑,不是純黑的那種黑,也不是五彩斑斕的黑」,「停車場碎的很有沙沙感,但又是塊塊的」,「你一看到就會覺得好冷好冷的那種尖頂」……

  綾辻行人:……

  和上次建密室一樣,又一次聽到這種離譜要求的大偵探,只能一邊毒舌一邊給出比極地冰棱更尖銳的眼神,一邊根據她逼死乙方的描繪,把她想要的建築推理出來。

  這其中的心酸和折磨,兩個人大概都有很多話想說。

  而且比照實景寫小說,畫面感推進超級恐怖超級真實,時夢每次沒靈感了就去紅月莊園裡晃一圈,然後瞬間靈感充裕行文流暢。

  甚至寫逃跑戲的時候,她還會帶著自家幾個小朋友實景模擬,雖然幾個演員表現力極差且走位亂的不行,但偶爾幾次出錯也給了她不錯的靈感。

  不過這個書粉要求的地圖,時夢心道確實可以把第一個單元的地圖公布出去——廢棄倉庫和鋼鐵廠的地圖。

  就作為精裝版的贈品好了,她拿出手機准備聯系松浦編輯,把這個想法告訴他,下一秒突然想起來對方被她拉進黑名單了。

  四月老師默默地把手機插回兜裡,准備回家後把這個點子告訴龍之介,讓他跟松浦文一說,至於這個死忠粉問的關於第二部的問題,時夢有億點點心虛,《紅月莊園》大概永遠數不出二了,趕快叉掉帖子看向下一個。

  【「我要打滿分!唯一一本讓我看的腎上腺素狂飆的小說。

  我想說四月老師的劇情永遠不會讓人失望,精彩至極,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整本故事都驚心動魄,全文都體現著恐怖的氣息,關於那段追逃的戲份我反復觀看,帶入哪一方都好絕。

  尤其是醫生好不容易從鬼怪的刀下逃脫,放松警惕,甚至書前的我也跟著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翻過一頁,恐怖的事件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了!

  看到這一章的感覺就跟你坐在桌前看小說,突然感受到有一個人往你脖子裡吹了一口冷氣,根本沒有勇氣回頭!整個人都僵掉了,無法思考。

  而醫生在恐懼的邊沿,變得越來越絕望,也越來越掙扎,剩下唯一活著的主角布萊克在崩潰的盡頭,終於決定掀開所有的真相,於是更加詭異的一幕——

  沒有了!!!

  第一部竟然就只有這麼一丁點,所以說紅月莊園真相到底是什麼,布萊克為什麼會進入這個游戲,挑選求生者的機制是什麼?月亮為什麼是紅的,真的是另一個世界嗎……

  @四月@四月老師@4月@April……,該死的,到底那一個才是真正的四月老師,四月老師你在哪裡,你快回來!

  什麼時候出第二部,不要讓我跪下來求你!」】

  結尾這一長串的艾特看的時夢都懵了,他是在艾特她嗎?

  為什麼裡面還有叫什麼「四月狗賊」,「四月的老妻」,「four months」等等風騷的名字。

  其實也算被艾特到的四月老師,跳過了催更,瞄了一眼頁面右上角的數字編碼,身為取名廢的她連最開始給的系統編碼都沒改,這會兒左思右想琢磨著取個新名字。

  所以取什麼呢?

  嘗試了幾個,才發現好聽的名字都被取光了,連「四月123」這種編碼名都有人取。

  廢了不少腦細胞還沒有取好名字的時夢抓狂,全世界和四月有關的名字都被搶注光了嗎?她干脆在鍵盤上手滾了一圈隨便打了幾個字點擊提交,沒想到竟然通過了。

  然後她看著自己隨便打的新名字——四月是你的謊言,左看右看都覺得奇怪,心情有一絲微妙地點開下一個帖子。

  【既然大家都在聊小說的劇情和設定,那我來聊聊人性吧。

  《紅月莊園》的設定已經有很多大佬都分析過了,很明顯,進入紅月莊園的這幾個人,多多少少都是有污點的。

  偵探布萊克的我們暫時未知,但不管是醫生、商人、院長,目前的劇情都證明他們在現實中干下了許多慘無人道的事情,手上的人命都不止一條,而唯一保留著些許良善的少年「傑克」,也有過數次偷竊的經歷,按照這個發展下去,未來也將成為一個慣偷。

  這也就是小說開篇就寫明的一句話——這世間恐怖的從來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人性的扭曲在這本小說中展現得淋漓盡致,在寂靜的紅月之下所有人都暴露出了人心最可怕的一面,當喪鐘被敲響,所有人都逃不掉這場拷問人性的劫難。

  我能明白四月老師在第一個單元裡想要闡述的一個主題就是:貪婪功利。

  醫生為名,商人為利,成為慈善家代名詞的院長兩個都要,剩下的傑克偷錢也是為財,他們都是貪婪且功利的人,所有的卑劣也都將圍繞著這個主題在敘述。

  這讓我不由想到,或許在接下來的每一個單元,也都會有這麼一個主題,討論「愚昧無知」,討論「自我自大」,討論「冷漠無情」……

  而四月老師想在這個單元裡討論的另一個主題,是關於鬼怪傑克的故事。

  傑克在慈善院受盡院長的折磨,逃出來後,因為偷竊被商人打殘雙腿,幫助他的醫生在他身上實驗醫學手段……

  絕望之中的傑克向鬼神祈禱,想要報復傷害他的三個人,鬼神回應了他,他欣喜若狂,卻沒想到連他自己也被拉入這場紅月下的逃生游戲。

  隨著游戲開始,很快人生最薄弱的傑克被這老奸巨猾的三個仇人算計謀害,卻沒想到死後的他化為紅月下的第一個鬼怪——怨靈,他終於開始了他的復仇,以變成怨靈為代價殺死了這三個人。

  也許這也是四月老師想告訴我們的:復仇的欲望是無休止的,當你采用一種極端的方式去報復一個人,你也許會付出更多的東西,也許有一天這個噩耗同樣會降臨到你自己的身上,你想逃都逃不掉。

  當你報復別人的念頭時,也許惡魔早就向你伸出了邪惡的雙手!

  甚至關於劇情我也有個猜想,我懷疑傑克就是「紅月」這個游戲幕後之人精心挑選培養出來的鬼怪,為了幫他達成一些目前我們還未知的目的,但小說還在連載中,第二部也沒有消息,只能看四月老師後面的劇情發展了……】

  不知道為什麼,讀完這段評論,屏幕前的女孩猛地後仰,腳趾扣地,眼睛都瞪大了。

  他在說什麼啊?他怎麼就明白了?

  什麼主題是「貪婪功利」,什麼「復仇人終被復仇」?他都是從哪裡得知這些主題的,他是哪段話裡看出來的,所以他看的這本小說真的是她寫的《紅月莊園》嗎?

  四月老師不理解,她就是隨便編了一個故事,連紅月莊園的鬼怪設定都只打了一個大致框架,下一個單元的故事也只寫了一個三句話的大綱,松浦文一還躺在她的黑名單裡。

  時夢都想倒回去翻她的書稿,她記得寫的時候只是想給傑克加點時髦值,於是設定了最可怕的鬼怪是最可憐的人,最可憐的人也有陰暗的心理、做過可恨的事,最恐懼最醜陋的鬼怪也將成為讀者最同情的人。

  她就是知道這個套路會火,能賺錢,才設定這麼個劇情的。

  而《紅月莊園》確實火了,可是作者覺得自己被過度理解,尷尬到捂臉了。

  為什麼要這樣分析,他們分析得這麼多,她的良心都在痛啊!

  尤其底下還有不少評論從各個角度給出理解,討論商人資助醫生是不是助紂為虐?院長買賣兒童是不是良心泯滅?醫生為了實驗是不是見死不救、沒有醫德?

  這一連串的深度理解和深度分析,這本恐怖小說都要被捧為批判人性的代表作了!

  每本書的字裡行間都寫著想紅想賺錢的四月老師,這一刻只想逃避,她看不下去了。

  而在她准備退出論壇的時候,一個標著「火」的帖子由於最新評論被頂到了第一條。


第52章

  【——大家最近有沒有遇上什麼靈異事件,我怎麼感覺自從我看了《紅月莊園》以後,周圍老是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嗯?這個標題,靈異事件?時夢好奇心被勾起,想著能不能從中獲取一些靈感幫助她做游戲,點開。

  【樓主:朋友們,我真的覺得我遇到靈異事件了,我想說我現在住的這幢公寓安保和設施都挺好的,住在這幢公寓的居民一般也是年輕人居多,收入穩定,鄰裡關系都處的不錯。

  但是就這幾天晚上,我對著走廊的那扇磨砂窗,外面有紅光啊!紅色的光!圓的光!

  -紅月?樓主的意思是看到紅月了?

  -樓上小說看傻了?紅光手電筒也可以做到……樓主反應也不要太大。

  樓主:是的,我第一反應就是紅月,但我又猜測著是我們這一層誰的特效手電筒還是什麼的,我隔壁的住戶就是游戲公司的程序員,說不定他弄著玩的?然後我在單元樓告示欄貼告示提醒不要開紅光……

  但沒有用,連著好幾天了,每天晚上都是紅光,昨天晚上還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涼颼颼的風,我甚至覺得那個紅光都快透過窗戶進我家裡了!而且不是那種一般的紅光,是那種,我給你們貼圖

  (紅光.jpg)

  你們快看,是這個顏色的,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一種很可怕很詭異很離奇的感覺,不好意思我有點語無倫次了,所以可不可以報警,警察管不管這個啊?

  -嘶,這個紅光,這顏色好詭異,這是血光吧……

  -?我還是覺得是有人裝神弄鬼,樓主是不是惹到什麼人了,隔壁那個住戶?報復你?

  -這個顏色!這是調色調出來的吧,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顏色。

  -……

  -所以樓主人呢?連著兩天,怎麼連個回復都沒有。

  樓主: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現在大白天我都能見到紅光,就因為紅光我這兩天都沒睡好,剛才迷迷糊糊地爬了一會,一抬頭看見紅光裡有一個影子,但是仔細看又沒有了。可我看得很清楚,那個影子它有角!就是變成怨靈的那個傑克腦袋上長出的三個角!

  四月老師書裡還特地描寫過,這代表著他仇恨的三個人!

  -越說越玄乎了,紅月也就算了,連幽靈鬼怪都出來……

  討厭爛橘子:喂,樓主,把地址發出來,老子過來解決。

  -樓上口氣這麼大,警察?

  -中二少年吧……樓主別理他,真的怕還是報警好了。】

  回復這個帖子的五條悟看著跟在他後面的幾條評論有些不爽,但還是追問著發了幾條「住址詢問」,還私信了樓主詢問地點。

  一邊想著為什麼好看的小說一定要帶來這種煩人的玩意,若是她能不發表單獨寫給老子看就好了。

  一邊又想著「窗」都是在干什麼吃的,咒靈都已經到了能被普通人看到的地步,竟然還沒有相關任務,一群未來的爛橘子。

  而很快,驚慌失措的樓主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連連喊著大家快來救他,病急亂投醫地發了公寓樓所在地,五條悟刷新著頁面,終於看到地址,還跟著幾條嘲笑他是中二少年的。

  被普通人嘲諷的五條悟:……

  嘖,算了,老子才不跟普通人一般見識,他拉上他的摯友出門,飛快地解決了這個問題,還故意在慘叫的「樓主」面前溜達了一圈,最後順便買了點甜品。

  ……

  另一邊的時夢,看到這個帖子的時間,其實是好幾天以後,樓主在最新消息裡報了平安,說上一條帖子剛發出來沒多久,紅光就消失了,不過他有看到一個奇怪的墨鏡男和一個劉海男,行蹤詭異,不是住戶卻出現在了他這一層。

  舉止也很奇葩,甚至一拳把他家的磨砂窗玻璃打碎了,不過這面玻璃碎了之後紅光就不見了,所以樓主懷疑是不是窗玻璃跟什麼物質發生了化學反應?

  而他剛剛發的最新評論,是他還是忘不了那片詭異的紅光,已經聯系好了精神科專家,下午就會去檢查腦子和眼睛有沒有出問題。

  時夢被這個虎頭蛇尾的帖子弄得摸不著頭腦,墨鏡男和劉海男,不會那五條悟和夏油傑吧,這個描述的既視感也太強了。

  不過她倒回去翻看那張圖片裡紅得像血一樣的光,心裡還是擔憂,發了個短信拜托七海建人幫忙關注一下這幢公寓樓,對方表示交給他。

  有七海海關注這件事情,時夢很放心,於是果斷退出論壇,投入到無限的工作當中去。

  ……

  白天裡在深空辛勤勞動、努力賺錢,晚上好不容易回家了,還要收拾熊孩子。

  時夢剛洗完澡躺進柔軟的被窩,很快就怒氣衝衝地爬下床,踩著拖鞋衝到隔壁的房間。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這兩小子大晚上不知道在干什麼,天天發出奇怪的聲音,還學狗叫!

  怎麼,大半夜的想被鄰居投訴嗎?

  她連門都沒敲,直接拉開門把手,隨著走廊的燈光擠進屋子,房間裡面的兩個小鬼動作飛快地鑽進被窩。

  惠很緊張地用藍眼睛望過來,而久作蒙著頭在被窩裡「汪汪汪」。

  時夢都想掀被子了,她懷疑夢野久作是不是偷偷撿小狗回來養了!

  然而剛一上前,久作就從被窩裡露出頭,看被子的形狀,裡面應該沒什麼東西。

  伏黑惠眼看時夢姐姐要掀被子,連忙給同伙打掩護,磕磕巴巴地跟她說話。

  少女眯起了眼,思索片刻,還是決定給惠一個面子,也給久作留個面子。就不知道這兩個小朋友在房間裡藏了什麼,惠剛才的被子裡好像是鼓鼓囊囊的……

  於是宿管姐姐叉腰表示,兩個小鬼再不睡她就要動用武力,眼看兩個小男孩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才關門走了。

  而等屋子裡陷入黑暗,棉被裡傳出夢野久作細細的聲音:「時夢姐姐越來越凶了。」

  伏黑惠的嗓音也壓得很低,他現在心裡還有生死時速收回式神的驚險感:「我們晚上還是不要測試了,小黑小白被詛咒之後太興奮了。」

  雖然詛咒力度很微弱,但兩只式神還是會跟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樣嗨。

  「好吧,我也不想裝狗叫了。」咒力構成的狗狗竟然也會叫,害得他不得不假裝是自己叫的,差點被可怕的時夢姐姐發現。

  「不過,加上詛咒,小黑小白變得更強了!」惠的語氣中帶著興奮,他剛剛激發能力,式神的攻擊力不強,可一旦有了詛咒強化,自己控制得更加得心應手。

  今天下午,他們甚至合作在幼兒園小樹林裡擊殺了一只剛成型的四級咒靈,但是被野原同學看到了,也不知道他會把這件事情傳成什麼樣。

  久作剛想開口,這時,門口傳來了警告的敲門聲……

  兩個小男孩瞬間不敢說話,趕忙閉上眼睛裝睡。

  門口靠著牆的時夢沒聽清房間裡在說什麼,可想想也知道他們肯定還沒睡。

  她又等了一會,等走廊裡都變得靜悄悄了,才轉身回自己的床上。

  今夜是夢女巫巡邏的時間,時夢一般半個月看一次便宜徒弟,還會隨即挑選幸運小女孩的星辰,給她編織一個美夢。

  說起來,跟理子認識了也快一年,女孩子的精神力修煉進展也不錯。有趣的是,她和久作的精神力屬性截然相反,如果說久作偏向攻擊,那麼理子偏向淨化。

  天內理子應該屬於咒術師的體系,對詛咒有淨化的效果,但是無法作用於人的身上,時夢在教導她開發這個能力,能夠做到對人使用。

  畢竟在戰鬥中,敵人的一個分神,都能給己方帶來一分勝算。

  然而今晚徒弟弟上課有些心不在焉的。

  女巫輕聲開口,嗓音溫柔:「你最近有什麼心事嗎?」

  女孩被嚇了一跳,像是上課開小差被抓到了一樣緊張:「夢女巫,我……」

  「嗯?」然而老師是個和藹親切的老師,她微微歪了歪頭,有些好奇。

  天內理子看到夢女巫呆呆的樣子,壓下這段時間得知的事,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幸運,能遇上女巫姐姐。」

  時夢被她逗笑了,夢女巫的面紗微晃,她伸出纖細的手摸了摸女孩子的額頭,輕柔的裙紗拂到女孩的身上。

  她含著笑意開口:「我也很幸運,能遇上理子。」

  於是理子又傻笑了起來,似乎完全看不出憂愁……

  理子這邊的事情,粗心大意的師父完全沒有注意到,但公司裡員工的問題,變得明顯又嚴重起來。

  自從那日和秋元央談話過後,他的狀態越來越不好。

  幾乎深空所有的員工都看出這一點,白天上班時,秋元的心神完全不在工作上,對他說話,他充耳不聞,常常處於一種漂浮狀態,對周遭的一切事物既看不見又摸不著。

  時夢觀察幾天,覺得不行,這個狀態絕對不對勁,但再一次跟他交談,秋元變得很遲鈍很遲緩,大部分時間沒有反應,這個隔閡的狀態,連心理醫生都無從下手。

  所以難道要用上夢境空間?

  她反復糾結,說實話,夢女巫只拯救小女孩,畢竟夢境反應內心,而她對男人的內心沒興趣。

  唉,也沒辦法了。

  時夢感嘆,她可真是個操心的命啊!

  於是老板出辦公室環視一圈,現在是午休時間,秋元央竟然還在,他雙眼愣怔出神。

  「秋元。」時夢對著發呆的秋元喊了一聲,看他沒反應,上前一步拍在他的肩膀上。

  異能力——夢境連接。

  「怎麼了?」他回頭看到時夢:「老板……」

  少女朝他微微一笑:「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我給你批半天假,回去休息吧。」

  「我不是……」他有些惶恐。

  時夢溫言打斷:「我知道,但說不准回去休息一天會好起來呢?」

  她神態溫和:「放心吧,今天會有好事情發生的。」


第53章

  晚上夢境空間,紅月莊園。

  裡面的地圖搭建到療養院的部分,這裡磚瓦碎裂、雜草叢生,鐵制的圍欄上布滿了鏽跡。

  半空中永遠是那一輪血月,暗紅的月光照著破敗的建築,色調看起來既陰森又可怖。

  在這個跟瘋人院一般可怕的地方,時夢一家六口和綾辻行人都在。

  至於紅葉和間貫一,這段時間都沒有出現,紅葉剛升上港嘿干部,業務量繁多,間貫一的事業也才剛起步。

  兩個人都是經常上夜班的,時夢不敢輕易拉他們進來,萬一撞上了什麼戰鬥時刻,只留一具身體不是給對面送戰績?

  所以照這個情況,哪怕能夠在夢境中見面,兩個小情侶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而家裡的津美紀和惠也已獲得時夢姐姐的認可,她也跟二人介紹了家中成員的情況。

  伏黑津美紀震驚!這個家能力者的含量超標了。

  伏黑惠和夢野久作偷偷摸摸對視一眼,兩個小男孩還是什麼都沒說。

  目前姐弟倆也遵循久作的「門票制度」,畫滿一個「正」字便可以進入空間玩。而這個做法顯然很有效,三個小朋友做作業的熱情都高漲了。

  如今望去,久作和惠跑到了外面的大空間裡到處撒歡,完全看不見人影,銀帶著乖巧懂事的津美紀幫一些小忙,龍之介的羅生門是搭建主力,在總指揮的遙控下完善著細節。

  時夢搭完自己負責的那部分,瞧見黑色布條在樓層間揮舞著,不由得再次感嘆:羅生門,真好使!

  這時綾辻行人拿著建築規劃本走到她身邊:「你要去見秋元?」

  「對。」她根本不好奇對方是怎麼看出來的,反正在小伙伴面前她從來沒有秘密。

  「他以前是個軍人。」綾辻提點了一句,沒有多說。

  時夢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不過這個氣質,完全看不出他參加過戰爭。

  說真的,秋元央就是那種標准的憂郁文藝男青年,他心思細膩又敏感,只適合在一束光的禮堂裡獨自演奏,或者在落寞的晚秋於大街上拉小提琴。

  時夢一邊感嘆,邊湊上去看綾辻的地圖冊,對方見她好奇得不行,把本子往女孩面前推了一點。

  本子上面的廢棄工廠地圖已標注完成,看著搭建了好的這一部分,時夢有些蠢蠢欲動:「行人,真人版的紅月之下會更好玩吧!」

  肯定也更驚險更刺激。

  綾辻沒等她張嘴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人數不夠。」

  「唉!」時夢嘆氣,突然沮喪。

  她是真的想來一把真人賽啊!

  可現在除了她、綾辻還有龍之介,剩下四個孩子年紀太小了,這種恐怖逃生還真不敢讓他們嘗試,欺負小朋友也沒有樂趣。

  不過最近夢境空間升級了不少,穩定在線的能有十多個人,如果能再拉一些人進來就好了。

  尤其是工作室裡的員工,拉進來了也可以幫忙搭建,但是……

  異能者一直是都市傳聞,咒術師更為隱蔽,更不用提幻術師,裡世界和表世界還是有壁壘的,一些超能情報更是封鎖。

  在普通人的眼中,世界大概還是唯物主義的。

  所以她一直在糾結,人多口雜,她還沒做好暴露夢境空間的准備。

  算了,之後再考慮這件事情,只能先讓大的四個孩子幫忙搬磚。

  ……

  緊接著,時夢發動了「異能力——夢境穿梭」,試圖進入今天剛連上的星星。

  秋元的空間壁壘要堅固得多,看得出主人的心防很重,她花費了一些力氣,才突破了秋元央的夢境。

  她進入其間,入的是一片混沌著的色彩,就好比原本清晰的圖案用低分辨率的馬賽克糊滿,還加了暗色的濾鏡,模糊的大色塊簇擁著,讓人備感壓抑。

  時夢明白,秋元這時正處於抑郁消沉的狀態。

  不過,這個場景反應的是什麼,夢境的主人在哪裡?

  「異能力——精神感知。」

  光芒波動著散開,探查著這個夢境。

  ——找到了。

  她瞬移至代表秋元本人的色塊旁,那是由鮮紅的血和黑色的煙灰組成,和周圍灰暗的環境粘結在一起。

  男人似乎已麻木而沒有知覺,他孤零零地躺在污泥裡,渾身冰涼,微闔雙眸,一股絕望的氣息傳來。

  這個狀態……

  很不對,太消沉了!他是准備死於夢中嗎?

  時夢皺眉,發動了自己和心理醫生類似的異能力——精神分析。

  她很少在夢境中用到精神系的五個能力,除了偶爾會用感知,這還是分析能力第一次在夢境中出場。

  在對夢境主人的精神穩定下,這空間變化了……

  如果說原本是渾濁的色塊,那現在色塊開始分離,這些污濁的顏色一點點流回原本的位置,仍然模糊,但至少能辨認。

  這裡——是戰場。

  夢境反應著內心,秋元的內心,大概永遠停留在戰場上。

  色塊斑駁分離的那一刻,記憶如同走馬觀花,大大小小的關鍵景像浮現在她眼前。

  【18歲的年輕人居住在平靜安穩的鄉下,生活平淡,唯有音樂點綴他的時光,男孩彈琴譜曲,有著光明遠大的未來。

  征召令突入其來,青壯年被逼上戰場,與強大的敵國廝殺。

  戰爭是惡魔,當惡魔被釋放到人間,慘劇便不可避免,秋元央想當逃兵,他想回到寧靜的故鄉,想回到父母的懷抱。

  但他沒能逃走,被逼著拿起木倉。

  直到戰友一個個死亡,余下的人被調離。

  一場異想天開的方案,以「不死」的異能力為核心,無數軍人重傷後被治愈,然後再一次拼搏、再一次廝殺、再一次受傷、治愈,循環往復。

  在戰場上,連死亡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時夢沉默了。

  她從沒想過戰場是這個樣子,那種情緒是那麼真實,身處其中開著感知的她也被感染。

  她感到此刻的自己不是難過也不是高興,更說不上什麼悲喜焦急,只是被這個場景擊得木木的,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除了疲倦。

  記憶很模糊,她只能依稀辨認,那個能夠治療的女孩,有著厚厚的陰影;那些同行的戰友和軍官,也看不清臉。

  殺人也被殺,身體被治愈,心靈永遠受傷,無數人在靜悄悄的夜晚裡,獨自死去。

  這些,是秋元最害怕也最恐懼的記憶。

  可他最終活下來了……

  他的雙手並沒有受傷,不死的異能還給他全新的身體,可他的心卻再也恢復不過來。

  青年人無聲而木然地躺倒在地,任由地勢炸潰,咆哮的血水把他吞沒……

  時夢再一次發動了異能力——精神分析,琉璃色的光籠罩住他全身。

  ……在這溫柔的精神力安撫下,秋元央緩緩地睜開眼,他像是做了一場長久的噩夢,醒來後發現那些創傷逐漸遠去。

  他的視線開始有了焦距,瞧見一個陌生的女人出現在戰場中央。

  夢幻的女巫閃爍著盈盈的微光,深色長裙垂到她的足下,如同永遠寧靜的夜晚星空。

  「你是神明嗎?」他伸手想要觸及那道光,眼神是那麼渴求。

  「夢女巫」沉默片刻,終究微微點頭。

  秋元沒有察覺到臉上滑落的淚水,他仿佛臨終時等到接引他去往不知是天堂還是地獄的人,跪行著朝她走來,附身懺悔。

  那記憶如鯁在喉,硝煙、暴力、鮮血……刺刀扎入敵人的胸口,碎彈爆炸在耳邊,醒來後戰友冰冷的屍體。

  他呻.吟著、哽咽著:「我是個殺人犯,沒有人會寬恕我,我應該被槍斃,我應該接受審判。

  我不想殺人,我是個鋼琴家,我愛我的音樂,從我拿起木倉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彈奏的能力。

  我們活得好好的,可是國家要打仗,我們要上戰場……我很怕死,我不敢死,我想活著,我只是想活下去……

  為什麼要有戰爭,為什麼要打仗……」

  神明還是沉默無語,只是安靜而包容地凝視他。

  於是男人失聲痛哭:「我感到痛苦,每一個晚上我都能回想那一切,我為什麼還活在世上……

  我想死,為什麼沒有死在那裡啊…我不敢回家,我愧對爸爸媽媽,我會傷害愛我的人……」

  「神啊!我該怎麼做啊!」

  神明也不知道,她的聲音顫抖:「你只是生病了。」

  她根本不敢再聽男人的懺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使用能力,溫和的精神力填補著破碎的內心,他終於沉沉地睡著了。

  時夢惶惑不安,無聲的光點也滴落在夢境裡,濺起盈紫色的微光。

  她問自己,精神分析真的有用嗎?

  她可以每晚來他的夢裡,可以給他一晚的安眠,可以幫他抵御噩夢。

  可是,她終究不是神明,她終究挽回不了過去,她救不了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不管秋元央願不願意,那些恐怖的回憶和噩夢般的景像總會突然闖入記憶裡,一幕一幕地閃現,讓人無處遁逃……

  而時夢感到恐懼。

  ……

  她再次睜開眼,是坐在冰冷的床上。

  少女輕輕地用手掌捂住臉,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夢境,她是個逃兵,從噩夢中逃離……

  她為自己而羞恥,為自己從未經歷過一切,卻抱有高高在上的拯救之心。

  這是傷痛,這是瘡疤,這是戰爭帶來的,成堆的屍體和流不盡的血淚……

  時夢踉蹌地跌下床,赤腳走到書桌旁邊,翻開筆記本至空白的一頁,這種傾訴感和表達欲是那麼強烈,而她絲毫不想抵抗。

  可捏著筆,時夢又愣怔了,她想說些什麼呢?她想寫些什麼呢?

  她沒有經歷過戰爭,她只是戰爭遺留的難民……

  我沒有經歷過戰爭,我是安穩年代的孩子,享受著先輩帶來的和平……

  「她」在想什麼呢?

  她甚至不知道,十年前的那場世界大戰從何而來?是利益?還是異能?

  她真的了解這個世界嗎?

  時夢頓住了,千言萬語堆積在她的心頭,卻找不到任何一句能夠寫下的話。

  直到天光漸亮,晨起的鳥兒開始清鳴,她長久地僵坐,才感受到了身上的寒意。

  ——這個世界是復雜的,戰爭是復雜的,人性也是復雜的。

  而她眼前的,卻是戰爭帶來的現實。

  明明她不知道從何說起,但腦海中,卻仿佛出現了歷史……

  既然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做一個記錄者,僅僅做一個記錄者。

  把這些事情,都寫下來吧!

  就記錄一場戰爭,寫那戰爭中流離失所的人。

  就寫一個音樂家,被戰爭摧毀了一切,又在戰爭裡看見的故事吧!

  ——《流亡者組曲》


第54章

  沒過多久,松浦文一傳來特大喜訊,柳川隆之助老師的《異鄉人》,拿到了霓虹文學獎短篇小說第一名。

  松浦編輯再三打電話邀請柳川老師參加頒獎典禮,溢美之詞說了一大通,全程姿態卑微、言辭懇切。

  當然,作為談話的另一方,芥川龍之介最開始是婉言拒絕的。

  然而和四月老師這種身經百戰、和編輯鬥智鬥勇多年、裝死經驗豐富的作者相比,年輕的少年根本抵擋不住社會人一波又一波的言語懇求和心理攻勢,一不留神就松口答應了。

  等聽到對面響起的歡呼聲,芥川龍之介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了。

  而在橫濱文學社的主編辦公室裡,松浦文一笑眯眯地掛了電話,一旁的主編佐野謙信面帶贊許地聽完忽悠的全程,止不住地拍大功臣的肩膀。

  松浦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慶幸。

  有四月老師這個油鹽不進的見光死作者在前,他生怕好好的一個少年作家和她學壞了,更怕他不願意參加任何文學相關的活動。

  還好還好,柳川老師是個臉皮薄還心軟的人。

  這種事情,只要有了一次,今後就指不准會不會有更多次,松浦文一美得不行。

  ……

  而另一邊的四月老師,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翻閱橫濱文學報。

  怎麼說呢,論起網上的評論,《異鄉人》的討論度不算高,柳川隆之助又作為一個新冒頭的同樣優秀的小說家,經常被拉出來和四月老師對比。

  但柳川畢竟是新人,而且發布的又是嚴肅短篇小說,而在四月老師的高活躍書粉都集中在40歲以下、戰鬥粉和死忠粉極多的情況下,正常討論還好,一旦有關於雙方的對比評論,基本上都是壓著對方打,哪怕百合教這種反復橫跳的粉絲,關鍵時刻還是願意保這個叛教的老頭子一下。

  不過在大部分書粉眼中,四月老師是一個老頭子,新人是一個少年,大家還是鼓勵和表示期待多一點。

  時夢看著看著,暗道龍之介第二篇小說的壓力會很大啊!

  但橫濱文學報上就是另一種狀況,前幾天是很多關於《異鄉人》的分析和讀後感,都快成為《異鄉人》專報,很快就有一些作家出來挑刺,說文筆青澀,情感浮誇,內涵不明顯,作者對主人公的描繪和刻畫太多,比重失衡等等等等。

  然後柳川老師的粉絲不服,兩方人開始對戰,吵著吵著又拉出還在連載《紅月莊園》的四月,接著四月老師的作家粉絲也加入戰場,吵吵嚷嚷的,每天都有罵戰可以看。

  而且現在很明顯吵出真情實感了。

  時夢心道不愧是一群玩筆杆子的,罵人都能罵出花,火藥味極重。要寫小說都有這個水平,文壇哪能落寞這麼多年。

  不過她很快咬牙,因為這一頁這個吹噓芥川的作家粉頭真的太過分了,她記得這個人,當年還罵過她的《貧百》用詞粗鄙!

  可惡,他才咬文嚼字,掉書袋,賣弄才學。

  芥川龍之介這時候也放下電話坐到了時夢的身邊,看到她翻閱的報紙,臉上一陣無奈和慚愧,他沒想這篇小說會在橫濱報上引起這麼大的罵戰,這麼多天過去了,他們竟然還在吵。

  不過他和時夢都不太在意網絡上和報紙上的評價,時夢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吹柳川大老師,而對於龍之介來說,他不太關注自身的名利,更別提他們是一路從貧民窟走出來的同伴,而且……

  少年看了一眼身旁嘩啦啦翻報紙的女孩子。

  他一直沒有跟時夢說的是,這本小說失憶者的原型,就是她。

  不過芥川其實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失憶,這是他的猜測,因為她太自然也太正常了。

  甚至如果他現在告訴對方,《異鄉人》的原型是你,芥川都能想到她臉上震驚和詫異的表情,之後會是開心和驚喜,接著洋洋得意地說一些爛話和廢話。

  這樣子就沒有人能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關於這一點,芥川心想銀大概也沒有意識到,她其實瞞的很好,只是他足夠地關注她,足夠地了解她,他們從最開始就認識了。

  那段住在倉庫的日子,回來起來已經很久遠,但是芥川龍之介仍然能記起在幾個足夠安靜的月光下,她難過又疏離的表情。

  ——純粹的和世界格格不入,純粹地脫離世界,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又在這個世界上追尋著些什麼,並在悄然地、觀察著、模仿著這個世界上的人。

  於是過了沒多久,就把自己偽裝地跟所有人一模一樣。

  所以現在的人們看她,會覺得這個女孩如此自然、如此正常、如此向上地活著,跟所有人沒有區別……

  其實在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有那麼一刻芥川龍之介很想問她:時夢,你是失憶者,還是異鄉人呢?

  但芥川也同樣在避免這個問題,於是他開口說及了剛才電話裡的事:「剛才松浦編輯告訴我,《異鄉人》拿到了短篇小說獎第一名。」

  「真的嗎?」已經在腦海裡構思了一大篇引經據典慷慨激昂氣死對方的檄文的時夢,瞬間轉怒為喜。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們什麼時候去?」

  「下周六。」

  時夢連連點頭,她就知道龍之介絕對能拿到獎項,心中滿是為自家崽自豪的心情,於是馬上安排起來。

  雖說之前她的獎項都是拜托松浦編輯代領,獎杯也全在松浦編輯那裡,但這可是龍之介第一次獲獎,還是第一名!

  絕對不能輕易對待,過幾天龍之介去台上拿獎,他們家剩下幾個人都去助陣,去台下給他鼓掌吶喊助威。

  看到這個誇張陣仗的芥川龍之介:……

  芥川銀聽到這個想法,在一旁瘋狂點頭,追加了贊同。

  然而這個提議遭到兩個小男孩的反對,他們竟然說不去,要兩個人呆在家裡玩。

  時夢駁回這個不靠譜的想法,開什麼玩笑,放兩個六歲的小朋友在家裡?

  她的心還沒這麼大。

  小朋友很不高興,久作和惠這兩個家伙天天玩得看不著影,總是在角落裡上躥下跳、竊竊私語、動手動腳。

  送孩子的時候,吉永老師也和時夢說了這個狀況,那個嘴甜的小新也跑過來勸她。

  「啊∼美女姐姐,又見到你了。其實,他們兩個是想成為偶像出道,所以天天在小樹林裡練舞∼」

  「什,什麼?練舞?」想成為愛豆?

  「是啊∼還在廁所偷偷練基本功,大家提建議的時候又害羞了。

  美女姐姐,身為家長,不可以這樣子,一定要支持孩子的夢想啊∼」

  「好,好的……」

  時夢一臉精神恍惚地走去深空,心道要不是小新提醒,差點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於是上班的時候一直在網上搜索最近比較火的偶像團體,看看是哪個激勵了她家的兩個小朋友。

  又搜尋了附近的藝術類課程,男孩子練練舞蹈也挺好的,培養點氣質,孩子的夢想家長絕對要支持。

  回家後得知這個可怕消息的小朋友:……

  他們兩個尖叫著說不要成為愛豆也不要學舞蹈,不管是芭蕾、爵士還是拉丁。

  時夢感到疑惑,詢問起「小樹林跳舞事件」還有「廁所練基本功」,夢野久作和伏黑惠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太對,支支吾吾的。

  最後特地為此事召開一個家庭會議,反復拉扯後,最終的結果是,三個小朋友:津美紀學舞蹈,惠學繪畫,久作學點樂器。

  芥川兄妹連連擺手說他們年紀大了輸就輸吧,不想學。

  不過這樣也挺好,等帶著他們在藝術中心報完名,時夢都已經開始期待過年的時候,津美紀跳舞,久作伴奏,惠把這一刻記錄下來的畫面了……

  但關於這次頒獎,二人吵著不去橫濱,後來久作抱著時夢姐姐撒嬌,惠也別著頭說不想去,在民主商討表決後,靠譜的津美紀陪兩個小朋友守在家裡,飯菜還有一些安全事項拜托了隔壁夏油阿姨。

  兩個小鬼對視一眼,覺得相比其他三個人,還是津美紀姐姐比較好糊弄,於是同意了。

  走之前,時夢再三叮囑一些安全事項,強調有問題就打她電話或者找隔壁夏油家。

  結果注意事項才說到一半,就被夢野久作推著出門了。

  時夢姐姐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

  最終,三個橫濱出身的孩子,打扮得精神抖擻的,出發前往目的地。

  松浦編輯親自開車來車站接的他們。

  這個中年男人穿著西服,滿面紅光,開車時滔滔不絕洋洋灑灑地贊揚著芥川老師拿到的成就。

  一旁的四月老師跟著一起吹,兩個人此起彼伏,男女聲高低錯落。

  很快車內冷空氣嗖嗖嗖的,在羅生門爆發之前,松浦文一把話題轉到四月老師身上。

  「對了,四月老師,還有一個好消息,老師的三部小說都已經在國外出版,銷量是第一,而且反響可轟動了!」

  咦,國外的出版?

  時夢到沒關注這件事,原來這麼快的嗎?

  怪不得她前幾天上網,論壇的關注度在瘋狂上漲,百合教也流入了很多新教徒,現在畫風越來越詭異了……

  「原來已經出版了。」她感嘆。

  松浦文一瘋狂暗示:「是啊,米國還有嚶國那邊一直想邀請老師去辦幾場簽售會。」

  「再說吧!」時夢用萬金油的回答敷衍過去。

  她對簽售會沒興趣,想想就知道很麻煩,別說她現在忙得很,連橫濱本地都沒辦過簽售會,怎麼也不會想到跑國外辦。

  松浦沒有多勸,暗自腹誹道,雖然年紀和性別不對,可見光死這個標簽真是和他猜得一模一樣。

  幾人聊著天,很快就到達頒獎典禮的現場……

  領獎的過程很順利,不過流程也很漫長,今年短篇小說獎竟然還放在壓軸,是由一個年紀很大威望很高的文壇前輩親自頒發的。

  這位前輩隱居多年,先是在子侄的推薦下看了四月的小說,後來在老友夏目漱石的推薦下去看了《異鄉人》,這一看之後被這兩個新人驚得不行,拖著病體親自來了。

  老人家拄著拐杖上台發表了語重心長的感言,當說及文壇落漠的時候,更是傷感得老淚縱橫,到了結尾之時,又表示近期湧現的兩個新人讓他十分驚喜,遺憾沒有見到另一位,更對未來的文壇表示了期待。

  然後鄭重其事地把獎杯頒給眼前這個,站如松柏的少年。

  交接獎杯的這一刻,時夢和小銀在台下瘋狂地鼓掌,小銀都快蹦起來了!

  而松浦文一在舞台的正底下擠開攝像師,在被罵之前連按快門,記錄下這振奮的一刻。

  ……

  拿完獎後還需要參加晚宴,芥川龍之介身著正裝,時夢和小銀穿著簡潔優雅的小禮裙,兩個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作為陪襯的鮮花,挽著手跟在後面進去。

  宴會期間各路人士上前攀談,想要結識這個未來的文學之星,還有很多目的不純的男士,被旁邊的美貌少女驚艷而上前搭訕,被時夢用漫不經心的態度和犀利的言語趕跑。

  兩個女孩子快被煩死了,躲到角落裡看龍之介和文壇前輩們寒暄。

  所以完全沒人知道,另一個隱藏的文壇大佬——四月老師,就在一旁做吃瓜群眾,圍觀眾生百態,還被當成只有臉可以看的路人甲。

  直到芥川的羞恥心和耐心都頂不住,三人才把攤子丟給松浦文一,果斷撤退。

  ……

  另一邊,剛剛完成一個委托的偵探社三人正往這邊趕來。

  武裝偵探社自然也收到宴會的邀請函,然而出發之前,福澤諭吉收到委托人的臨時求助,不得不轉道先去案發地點。

  原本國木田獨步也要來見兩個老師,但退社不久的田山花袋前段時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到心儀的工作,一家知名游戲公司,結果因為初中的學歷被拒,這幾天抑郁得自閉。

  國木田老媽子實在不放心,趕過去照料了。

  一路上,江戶川亂步急得不行,催促同行的社醫和社長:「社長,快點快點!再不到她就要走了。」

  然而和走在前面的兩人相比,真正拖後腿的,大概還是體力最差的亂步大人本人。

  等到了宴會大廳,武士打扮的社長福澤諭吉目露遺憾之色:「看來已經走了。」

  與謝野晶子也感到失望,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經驗豐富的她去一旁的甜品台拿小零食,准備哄不開心的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靠著立柱,累得有點生氣,相比社長想見的芥川,他更想見的是另一個家伙。

  亂步大人真的超級想見到四月老師,想跟她成為朋友,可超推理再厲害,也不能推斷嬰兒委托人的出現時間。

  雖然他的異能力可以推理出他們目前所在,四月老師自然還在橫濱。

  但是,江戶川亂步睜開那雙翠綠寶石般的眼睛,他們的位置那邊……

  ……

  提前開溜的三人中,兩個女孩打趣著龍之介的臉色,唯一的少年板著臉有些無奈還有些飢餓。

  也是,相比在一旁悠閑看戲的兩人,他才是全程被搭訕的那一朵鮮花。

  時夢帶他們去訂好的餐廳,她早猜到龍之介沒吃飽,宴會中途就預定了一家法式西餐廳,離這邊不遠,走路花不了多久。

  等三人落座,在大廳靠角落的位置裡,時夢舉杯示意:「祝賀柳川隆之助獲得霓虹短篇小說獎第一名!」

  清脆的干杯聲伴隨著祝賀聲響起。

  「謝謝。」芥川這時候才露出了放松的笑,剛才晚宴上和成功人士的寒暄,用勁他這輩子的情商和套話。

  他寧可教十個,不,一百個夢野久作學習,也不願意再參加這種宴會了。

  還是和時夢看齊吧!這種事情交給松浦編輯解決得好,芥川龍之介下定決心。

  幾人正交談著,這時,旁邊一桌的一個青年起身。

  他仿佛和所有人活在不同的季節,在時夢還穿著吊帶禮裙的時候,他用厚厚的棉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帶著厚手套,還用毛絨耳罩護住了雙耳。

  他走到三人桌旁,姿態禮貌:「請問,這位是柳川隆之助老師嗎?」

  芥川點頭,看來是剛才的稱呼被旁邊的客人聽到了。

  「我是《異鄉人》的讀者,我很喜歡這個故事。」青年語氣輕緩,從棉襖的內袋裡取出那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

  「柳川老師,為什麼會想寫這樣一個故事?」

  芥川龍之介看了身邊人一眼,回復道:「在下只是把所聞所見之事寫了下來。」

  「是嗎,老師也遇到過,失憶之人嗎?」黑卷發的男人喃喃道,似乎在問芥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而時夢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場對話上,就在剛才,她的精神感知自動開啟了……

  ——這種情況從沒有發生過。

  這只說明,一定有危險,在靠近!

  少女突然起身,打斷道:「龍之介,銀,我想回家了!」

  龍之介和銀看她面色如常,語氣卻很肅穆,多年的默契使二人完全沒有遲疑,起身准備隨她離開。

  三人的決定也驚醒沉浸在難言思緒的青年,他的長相帶有歐美人的深邃,那雙浪漫多情的綠眼睛望了過來,有著不解和疑慮。

  而時夢也在考慮,這種情況下,她能否勸西餐廳的客人們立刻離開……

  還有這種感知預警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外面一定有不知名的危險,正在逼近!


第55章

  也不用時夢多加考慮了。

  就在剛才,剎車聲、驚呼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整家西餐廳被不知道哪個幫派的黑手黨團團圍住。

  憑借時夢薄弱的高瀨會混黑底子辨認,這是名為山田組的小幫派,規模不是很大。

  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們一部分從大門口湧進大廳,西裝下不知道是藏著短刀還是木倉械,他們成隊列散開,把出入口全部堵死。

  好在橫濱的客人們一個個也訓練有素,能在這裡生存的居民素質極高,絲毫不比黑手黨差。在聽到車轍聲、看到黑衣人的出現後,就立刻找掩體鑽桌底苟角落,根本沒有抵抗的衝動。

  霎時間,大廳裡站著的竟然只剩下時夢三人以及穿棉大衣的男人。

  其實時夢也糾結過是殺出去還是隨大流鑽桌底的。但僅僅兩年的時光,她之前在橫濱學來的技能都逐步退化,短短幾個念頭地猶豫,就讓她完全沒跟上人民群眾的反應速度。

  就在這時,西餐廳的經理戰戰兢兢地跑過去,這家餐廳的老板有租界背景,也和橫濱本地勢力相處良好,保護費交得夠多,不知今日為何會遇上山田組地突襲。

  經理對著為首的持木倉男子鞠躬哈腰,抬頭時被對方陰寒肅殺的眼神驚退。

  「閃開!」領頭的一把推開經理,舉著木倉,突然看到了那邊站著的少女,「是你!」

  說話的正是野田鬥,兩年前柏青館裡,他對一個櫻粉和服的女孩一見鐘情,但這鐘情終究比不過他的事業,讓給了來自港嘿的間貫一。

  後來間貫一逃跑,他一直以為女孩死在那晚,兩年裡找了好幾個情人,都有她的影子。而現在他又看到了那個女孩,不過她身邊的,變成了另一個男人,來自港口黑手黨的新任干部——蘭堂。

  野田心裡轉過了好幾個念頭,今晚他帶著山田組來這,自然是來找事的,不過和西餐廳無關,只不過和港口黑手黨有關。

  既然如此……

  野田鬥再一次舉木倉,緊接著發射幾發子彈,對著那個一直看著窗外的女孩身邊的三個人而去。

  客人們閉著眼不敢抬頭,內心清楚地知曉,那幾個年輕的孩子大概率活不過今晚了。

  然而,並沒有傳來木倉響,也沒有聽到女孩子的慘叫聲。

  那一聲凄厲的喊叫,來自於開槍的山田組頭目。

  只見金色的異能方塊憑空出現,無聲而平滑地割下了為首之人的大臂,殘肢落地,鮮血很快在斷臂周圍彙聚成一灘。

  那個之前和時夢三人搭話的奇怪青年冷淡地望向野田鬥,像是終於從自己的世界裡走出來。他手都沒抬,也沒什麼大的動作,但很顯然,這是一個強大的異能者。

  在發出警告的一擊後,他冷得牙齒都在打顫:「你們找的是我,所以請不要對我的客人出手。」

  接著他朝芥川龍之介微微點頭,示意柳川老師可以帶人先行離開。

  看來,山田組今晚來找的正是港口黑手黨新上任干部「蘭堂」——這個黑卷發綠眸的法國男人。

  現如今港嘿換任之際,找事情的組織越來越多,也有不少成功的。

  可山田組沒想到,他們自以為挑的軟柿子、之前名不見經傳的底層黑手黨成員,異能力竟然如此的強大。僅僅簡單的一擊,便廢了為首的干部,余下的組織成員絲毫不敢行動,等待頭領的指示。

  「蘭堂,港口黑手黨的干部。」野田捂著傷口,臉色慘白得跟剛刷好的牆壁一樣。

  這時他心裡又只有他的事業了,他目光陰狠地看過來,能當上山田組的干部自然也是個異能者,看樣子兩人即將開戰。

  名為蘭堂的男人很從容,他輕飄飄地瞥了對方一眼,金色的方塊再一次無聲地出現,野田的異能還未發出,便碎成了規則的屍塊,脊柱斷成幾節,死不瞑目……

  大廳裡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哪怕對面的港口黑手黨只有一人,哪怕男人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山田組數十的壯漢被嚇得不敢再行動。

  在橫濱,這就是異能者和普通人的差距!

  蘭堂對著身旁的少年再一次點頭示意:「柳川老師,現在可以走了。」

  芥川龍之介朝他點頭,扯了一下愣住不動的時夢,這場紛爭發生得極快,奇怪的是從剛才開始,少女的表情便極為不安,她拽緊妹妹的手,直直地注視著玻璃窗外黑沉的夜色,唇色抿得發白。

  「來不及了……」

  芥川和蘭堂都順著少女的視線看去。

  明明是有些噪雜的環境,明明還是溫暖的天氣,大廳裡的客人們卻忽然感受到空氣變得凄冷、而安靜了。

  西餐廳的大門敞開著,冷風從外面呼呼地灌入,撞得天花板吊著的水晶燈都開始晃動而不穩起來。昏黃微小的燈芒努力對抗暗下來的環境,裡間所有人禁不住打起了哆嗦。

  而餐廳裡的幾個異能者都瞪大了雙眸,他們眼中,外面那黑壓壓,帶來黑暗和冰冷的,是——

  是咒靈!時夢終於感知到了那片黑雲。

  天哪!好多咒靈,這種數量……

  橫濱所有的咒靈不會都在這裡了吧!

  「砰!」

  幾聲巨響,西餐廳外站著的黑衣人,連慘叫都未發出,帶著困惑和痛苦,倒下了……

  大廳裡的客人們三三兩兩擠在一起,靠近門口的小女孩一直被爸爸捂著嘴,然而爸爸的力氣越來越輕,她忍不住回頭拉父親的衣袖,卻沒想到,男人睜著眼,直愣愣地往後摔去。

  隨著這種驚悚事件接連不斷地發生,客人們終於忍不住尖叫,一時間,整個場面既陰冷又喧鬧。

  蘭堂目光變得冷肅,他環視著數不清的咒靈,不假思索地發動異能力——彩畫集。

  在之前的出招中,他完全沒有使出全力,而現在,金色的方塊充斥著大廳每個角落,這些金芒霎時間出現又合攏,輕而易舉地就把咒靈關進其間。

  可不知這家餐廳今晚是撞上哪路邪魔,咒靈像是在被什麼它們垂涎的物品吸引。

  它們癲狂、完全不要命一般凶狠地啃食著方塊,一個不行就幾個,幾個不行就上一堆,以特級咒靈為首,黑壓壓地擠成一片。

  從空間的這一頭到那一頭的衝鋒中,利爪和屏障數百次相切,金色的亞空間在敵方猛烈凶殘的攻勢下,竟然被衝破了!

  全程優雅從容的蘭堂皺起眉頭,再一次發動亞空間,可問題是,他能夠困住咒靈,卻不能祓除。

  而咒靈還在被不知名的事物強化,不斷有方塊碎裂又聚攏。

  橫濱確實咒靈繁多,為何今日的狀況如此詭異?

  時夢和芥川也早就出手,她用單體技「精神分析」護住最先尖叫的小女孩,小姑娘被母親拖走,緊緊地抱在懷裡。

  芥川的羅生門也擋在了幾人之前,黑色的布條附帶琉璃色的光帶,在場地一角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圈。

  客人們紛紛躲在二人身後的安全區。

  但畸形的巨爪總能通過縫隙抓向靠近外圍的客人,芥川的羅生門揮舞過去,被那只布滿鱗片的爪硬生生地捏住,竟要把布帶的主人拉扯過去。

  時夢發動異能,鎖住了這只咒靈,可分析能力沒有淨化效果,她只好用精神力連續穿刺,把這只龐然大物甩出。

  這邊的戰鬥情況越來越險峻,因為在他們對面的,是野獸般的攻擊,每一擊都以置敵人於死地為目的。

  二人異能力組成隔離帶很快就被詛咒尋到縫隙,繼而被撕開口子。

  這種情況下,完全沒時間猶豫!眼看咒靈就要吃人,時夢使出了負面能力特攻大招。

  「異能力——精神安撫!」

  以她為圓心,無比純粹無比聖潔的力量如波光一般散開,而這些光絢爛起來的時候,會光照大千世界。

  一些低級咒靈在觸及光芒的瞬間被淨化!

  於此同時,這個不分敵友的異能力也讓我方所有的戰鬥力陷入遲緩……

  但,還不夠!

  詛咒扛著破碎的軀體襲來,她再一次發動鎮魂曲。

  「異能力——精神安撫!」

  二次強化過的異能力帶著琉璃色的淨化之光掃遍了整個空間,在超能者視野裡,這仿佛日出的景像中,無數冤魂詛咒掙扎著融化。

  可成型的強大咒靈,竟以低級為盾,抵擋住了二次的淨化。

  怎麼可能?

  竟然二次淨化都沒能祓除!時夢皺起了眉頭,這個情況超出了她的預想,這太詭異了。

  而緊接著,在這短暫的技能空隙之間,這些強大的詛咒再一次龐大,靠攏擠成密密麻麻的一團,地上爬的天上飛的浮空疾行的,如一堵烏黑色的幕牆,迅速地朝她撲來。

  該死!

  時夢轉而選擇單體技「精神分析」,還掀起桌子,用力地踹向咒靈牆,玻璃碎片的碰擊聲不絕於耳。

  可精神分析對這些狂化狀態的咒靈無用,加上第二次使用異能之後,原本還有意識的普通人已然在做未知的美夢,陷入昏迷。

  芥川神情空茫,唯有蘭堂的眼皮在隱隱地顫抖。

  這種情況下,時夢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開什麼玩笑,再用一次淨化技能,文壇之星都要變成文壇之死了!

  該怎麼辦?

  她幾乎是以身為盾,用「精神分析」逼退了攻擊至眼前的特級咒靈,污穢的氣息灼傷了她露在外的手臂,然而她只有一人,咒靈卻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

  該怎麼做,才能不傷害自己人,僅對咒靈造成傷害?

  該怎麼做,才能分離出友方?

  進化總在危機關頭,那一瞬間她有了明悟,以感知未界,標記出敵友,就像夢境連接!

  「異能力——精神感知夢境連接!」

  整個昏暗的大廳裡,時夢的精神力散成絲線,空靈剔透的絲線游動著,系上了大廳裡所有人類的夢境空間!

  「異能力——精神標記!」

  新的能力出現了。

  這一次,只有咒靈能聽見的安魂曲奏響。

  妍麗的少女站在無人清醒的大廳中央,水晶燈投下逐漸明亮的燈光,她身著黑色禮裙和高跟鞋,游蕩的冷風掀起她的裙擺。

  寂靜的大廳裡,所有人在美夢中微笑,可少女神色凜然,背脊挺拔,仿佛是在參加一場無人知曉的悼禮。

  這場由她奏樂的葬禮中,無數的咒靈翻滾掙扎,卻無法逃脫這空靈的樂音。

  隨著曲譜的鳴奏,咒靈龐大而渾濁的體型逐漸萎縮,鼓脹而醜陋的身軀開始漏氣,連外面那層詭異的皮都被溶解,直至消散不見。

  而等精神力組成的樂譜奏到了尾聲,整個餐廳又變得明亮而干淨了!


第56章

  咒靈被清掃干淨,可即便如此,事情卻還沒結束,時夢神色肅穆,操縱著精神絲線游掃著整個空間,任何縫隙都不放過。

  戰鬥中她有察覺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她跟隨感知搜尋著,高跟鞋踩著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少女幾個跨步來到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那裡有一張被桌布罩著的矮台幾,上面擺著的新鮮植株已然枯萎。

  時夢半蹲掀開桌布,桌子正底下,有一個貼著破碎符咒的黑匣子。

  再一次的,她內心升起了不安,一股詭譎的氣息從盒子裡發散出來,在感知開啟的情況下,那氣息像是劈開她的頭顱湧入,刺激得她的精神力瘋狂地跳動。

  時夢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沉下心神,用餐刀輕巧挑開盒鎖。

  裡面裝著的,是一個束著布的長條型物件,包裹的布條極其古舊,毛邊泛著黃,上面有看不清的字跡,而這個形狀……

  少女悚然一驚,這是一根手指!

  她毫不猶豫地發動淨化異能力——精神安撫。

  手指被琉璃色光帶束住,然而這個如同邪惡詛咒的事物並未像咒靈那般被淨化,只是被暫時壓制。

  好詭異的感覺,這是咒術界的咒物嗎?還是什麼特殊詛咒?是誰放在這裡的?為什麼她之前沒有感知到?

  時夢並非咒術師,對此不了解,只能暫時封印住,盡快找七海君他們問清楚情況。

  而就在她尋找咒物的短短兩分鐘內,蘭堂也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男人那雙爛漫多情的綠眸中似有清淚,他像是做了一場不願清醒的美夢,然而大夢初醒,一切的一切又隨之逝去。

  蘭堂清醒,繼而面色猙獰,瞳孔豎成菱形,他衝到了少女的面前,大力捏住她的肩膀。

  「那個能力,你的那個異能力是什麼!再對我用一遍!」

  時夢的肩膀隱隱作痛,她揮開男人的手,穩穩端著盒子,皺眉道:「你冷靜一點。」

  「我這個能力只對咒靈有效,對人有很大的副作用。」

  然而蘭堂並沒有放棄,在夢中,他似乎想起他失去的記憶,可醒來後他努力地回想,那模糊的片段又藏回了他找不到的角落。

  這個古怪的歐洲男人不肯放棄,開始不斷糾纏著女孩,他神色癲狂、行動錯亂,言語中不斷重復著「快對我使用異能力」這種犯病的話。

  時夢起先還好言相勸,反復解釋,但很快被他煩得想揍人了,尤其蘭堂還對她動手動腳,她生怕盒子被打翻,側身靈巧地躲避著。

  在她的感知和剛才的戰鬥中,這個異國男人的異能極強!等級遠在她周圍所有的異能者之上。

  可她並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時夢真心狠手辣一點,把對方搞成白痴絕對是做得到的。

  然而女孩臉色雖不耐煩,卻也沒有真對他動用白痴技。

  不管怎麼說,蘭堂對他們抱有善意,最開始還想著讓三人走,時夢自然做不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情。

  況且,她有些疑惑……

  他在那段恍惚的精神狀態裡,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這個反應?

  而就在蘭堂犯病的時候,芥川也清醒過來,他連忙扶起倒在一旁的妹妹。

  又沒多久,一些意志較強的客人也恢復意識,大家看到周圍倒了一地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驚恐地逃離了。

  黑長卷發的青年也終於意識到,不論他再怎麼糾纏下去,她也不會對他使用異能的。

  明悟的這一刻他神情變得很哀傷很失落,他思索著,繼而溫柔專注地凝視著少女,目光中唯有她一個人,輕聲呢喃道:「小姐,我會再來找你的。」

  聽到這種騷擾犯一樣的話,時夢的拳頭又硬了。

  另一旁關注這邊的芥川龍之介也聽到,少年帶著羅生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准備幫她揍這個莫名其妙的讀者。

  此時大廳裡的客人們走得差不多,時夢攔住羅生門,示意他們三人趕緊走。開著感知的她對蘭堂的戒心極重,畢竟真要打起來,芥川這小身板絕對打不過這個不知深淺的家伙。

  但,今晚大概是這家西餐廳最多災多難的一天。

  又一聲車轍聲響起,隨後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口又湧進幾個身穿黑大衣的壯漢,這回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來了。

  走在黑衣壯漢之前的,是一個纖細的只有一只眼睛的殘疾少年。

  「蘭堂先生,怎麼這麼慢啊!」

  來人語調很輕,有些抱怨有些不滿:「大晚上的,森先生太會使喚人了,我又不是武力派,非派我來接應你。」

  蘭堂沒有回話,但這句話終於把他拉回現實,他收回黏在少女身上戀戀不舍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被手下圍著的少年。

  「事情我已經解決了。」蘭堂淡淡道。

  他說完這句,似乎感知到了遲來的寒冷,把脖子縮進了毛衣領。

  「哦呀,這難道都是蘭堂先生做的嗎?」鳶發少年仿佛覺得不可思議,發出驚訝的呼聲。

  他饒有興致地在滿地躺著的幫派成員之間的空隙上走來跳去,絲毫不在意黑風衣衣擺沾了血,似乎對他們的死法很感興趣。

  蘭堂和這個少年的關系肯定很一般,他沒有理對方,而是對著時夢微躬身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小姐和柳川老師可以先行離開。

  在蘭堂的應允下,時夢和背著妹妹的芥川在眾人的目視中,默不作聲地走了。

  而就在出門的那一刻,穿著黑禮裙的少女卻像是感知到注視,她回頭看去,那個人群裡的黑大衣少年果然在看她。

  二人對視了一眼,又各自無言地扭開視線……

  外面夜色昏沉,時夢的脊背上有戰鬥後的冷汗,但溫暖的空氣讓她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她回想今晚的遭遇,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大量被吸引的咒靈,詭異的手指,來襲的黑手黨,莫名其妙的干部,還有那個和她對視的少年。

  時夢有點回想不清他的面容,少年的臉仿佛是被陰影藏起,她唯獨記得的,只有一只暗沉無光、似乎蘊含著整個世界惡意的眼睛。

  ……

  三人原先是准備在橫濱暫住一個晚上,連賓館都訂好。然而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雜,實在不宜久留,因而即便身體和精神都很疲憊,他們還是決定先回東京。

  盒子被純淨的精神力纏緊,時夢尤覺得不放心,牢牢地加了好幾層封印保障。

  而回去的一路上,這根邪惡詭異的手指,還在不斷吸引著咒靈、強化著咒靈。

  這到底是誰放在餐廳的?一定是西餐廳裡的某人,他破開封條放下盒子後,用一種不為她感知的方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們三人是臨時訂的位置,凶手針對的不會是他們,目標另有其人。那麼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個在秋老虎的天氣裡穿著厚棉襖的蘭堂。

  蘭堂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誰要對付他?

  而在她使用感知探查的時候,期間西餐廳附近沒有「活人」或者咒靈,那個人放下手指後就離去。

  但如果他回來查看現場,就一定知道,有人能大量祓除咒靈。

  時夢深深吐氣,看來,自己誤入棋盤,也將成為這場棋局中的一員……

  再說起那個奇奇怪怪的蘭堂,相信哪怕今晚沒有她的出現,他也不會出事。他絕對在隱藏實力!

  或者說,這些人根本不值得他使用全力,且不說先前的黑手黨成員,就說後面的咒靈,他即便無法祓除,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困住他們並且離去。

  若不是因為對他們三人還保留一點善意,估計人家早大開殺戒。

  但是……

  他為什麼對精神安撫的反應這麼大,他在這個能力中經歷了什麼?

  時夢頭疼,先有隱藏在暗處的不知明敵人,又有種不久之後就會見到這個強大男人的預感。

  不過這兩件事情都不是眼下最關鍵的,還是得先解決「手指」的問題。

  ……

  如今是深更半夜,她撥打了七海建人的電話。

  「喂?」七海的聲音有些沙啞和困倦,又強打起精神,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卯月,是出了什麼事嗎?」

  跟知己說話就是省心,時夢跳過寒暄,開門見山道:「七海海,我撿到一個詭異的手指型咒物,能夠吸引和強化詛咒,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藍眼睛的叫法太洗腦了,她一不小心嘴瓢,說出了那個無比順口的稱呼。

  「手指型咒物?」七海忽略稱呼,疑惑地重復了一遍,他隱約有些印像,在腦海中默默地思索。

  可相比學長五條悟這種出生於咒術界的大家族子弟,他終歸是普通人出生,高專文化課不多,在一些基礎知識上更為薄弱,即便似曾相識,一時半會難以給出明確的答復。

  「卯月,你那邊現在怎麼樣,還能控制住嗎?」七海知道她有淨化的能力,可既然打電話過來,肯定是遇上了無法解決的問題。

  「我能暫時封印住它,但針對的效果不太好,手指上原本的封條被毀掉了。」

  時夢說著,邊發動了精神安撫,身邊那只快爬到她肩膀上的咒靈尖嘯著消散。

  「事實上,已經有低級的詛咒在被強化成型。」

  「我聯系咒高的老師,我們馬上過來!」

  「不,我現在正在車上,你給我地址,我帶著東西來你們那兒。」

  芥川背著小銀乘了另一輛車,而時夢一刻都不想等了,更不能把危險帶給家人。

  家中除了異能者,剩下三個都是普通人,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還不如帶著病灶去專門的醫院。

  有專業人士在,情況只會好的多。

  七海果斷把高專的地址給了她。

  而他作為一個經常半夜出任務的咒術師,很快就收拾好出門,趕往咒高的路上還聯系了他的老師——夜蛾正道。

  他們相約在東京咒術高專見面!


第57章

  沒多久,趕到的七海建人在咒術高專的山下,接到了端著盒子、走得平穩的女孩。

  一路上,時夢連續使用著淨化機能,在沒有專門封印的情況下,詛咒反復侵蝕著精神力組成的光帶,這光帶在不斷地燒毀又重組。

  兩人距離相近時,七海便察覺到一股強大而不詳的氣息,這股力量和一個特級咒靈也沒什麼區別了!

  他面色一肅,二人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帶領著少女飛快進入東京咒術高專。而在有人帶領的情況下,時夢得以進入咒高的結界。

  這是座非常古典的神社般建築,且常年有專人的翻修保養,沒有任何破落的感覺,完全的莊嚴和古樸。

  他們穿過烏木檐廊,走過灑滿月光的石階,抵達校內的某間教室。

  夜蛾正道已經等在那兒了,裡間還有兩個來湊熱鬧的男高中生,沒有看到上次的那個女生和灰原雄。

  不過現在是凌晨時分,這兩個高中生沒睡才是稀奇的事情。

  夏油傑朝她揮了揮手,時夢也對著鄰居點頭問好,她目光對上那雙蒼天之瞳,又一次被震撼,轉忙把視線移開,看向教室裡唯一的成年人。

  「夜蛾老師,這是我在橫濱的一家餐廳裡發現的。」她穩當地把盒子放在桌上,推向了在大晚上戴墨鏡的、有點像□□大哥的老師。

  時夢忍不住心裡嘀咕起來,這咒術師是有什麼大晚上帶墨鏡的傳統嗎?怪中二的。

  五條悟還在等來人和他打招呼,然而對面只給了他輕飄飄的一眼。但五條大少絲毫不感到尷尬,他主動上前,完全沒什麼顧忌地挑開盒子,嫌棄地捏起裡面手指。

  「呦,這不是兩面宿儺嗎?」

  這說得不清不楚的,完全不知道兩面宿儺的時夢,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另外幾人。

  夏油傑給她解釋道:「這是兩面宿儺的手指,他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死後被封印了。」

  他點了點手指:「他死後化身成特級咒物,一共有20根,每一根都蘊含強大的力量。」

  時夢被磕磣到了,手指竟然是咒物?這個兩面宿儺竟然有20手指,等等,這剩下的10根不會是腳趾吧!

  她面色糾結:「這個兩面宿儺,他是有四只手還是雙手雙腳啊?」

  「噗!」夏油傑也樂了,接著他正色道,「放心吧,你這根是手指。」

  七海建人和時夢都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

  五條悟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話,更加嫌棄地把咒物丟給夜蛾老師,根本不理班主任大聲的批評,他湊到談話的幾人那邊。

  「盒子上的力量是你的異能力?你這個能力還挺有意思的,竟然能壓制住詛咒。」五條悟繞有興趣地端詳著藍眸少女,「照這樣看來,你肯定能祓除咒靈。」

  「碰巧有用。」時夢移開視線敷衍他,聳了聳肩:「但是看來,這個能力對它無用。」

  「畢竟是千年前的老詛咒,總得有些特殊之處。」夏油傑說著說著打了個哈氣,大半夜的,他有些困倦。

  「你們大晚上的,還不睡嗎?」時夢詫異,她看夏油傑二人的衣服上還有塵土,很明顯是剛從外面回來,咒高的學生晚上還要工作?

  七海跟她解釋道:「咒高的任務基本都安排在晚上,因為要避免普通民眾的恐慌,詛咒也大多出現在晚上。」

  「就是啊!我們剛剛出任務回來,你知道你的那本《紅月莊園》,最近誕生了多少咒靈嗎?老子和傑今天晚上又是去解決這個的。」

  五條悟插嘴,邊抱怨邊擠開七海海,坐到時夢的旁邊。

  「不過,你竟然真的就是四月,你這家伙看起來也不怎麼聰明,我幾次見你都是傻乎乎的。我看你今後的恐怖小說干脆都別發表了,但是要傳給老子看。還有《鳶尾花學園》第四章的線索到底在哪裡?我用六眼找了半天……」

  他嘰嘰咕咕地在時夢耳邊趴趴趴得,一大串又一大串,也根本不給旁人打斷的機會,像一個360度立體環繞音響,聲音再好聽也受不了。

  時夢把他湊近的臉推開,她被對方話裡的信息驚到了:「你說什麼?《紅月莊園》制造出了咒靈?」

  「你不知道嗎?人類的負面情緒可是會產生詛咒的。」五條悟挑眉,把六眼對到少女眼前,果不其然看到她又移開視線。

  時夢震驚,那個帖子裡的咒靈不會就是《紅月》帶來的吧?她這本恐怖小說還在連載中,竟然也會傳播負面情緒。照這麼說,只要是負面情緒就能產生詛咒,人豈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制造咒靈。

  七海見她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麼,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困惑,便安慰道:「大多數的負面情緒只會是不成型的詛咒,對人的影響不大,成型的詛咒需要很強的願力,數量要少得多。」

  「因為《紅月莊園》寫得很好看,讀者也很多吧。」夏油傑也是《紅月莊園》的忠實粉絲,他坐了過來,「無數人的願力,對同一樣事物的恐懼,負面情緒堆積在一起,讓一些假想的傳聞,逐漸化為了真實。」

  時夢沉默了一會,她心緒很復雜,腦子裡閃過了很多想法……亂糟糟的。

  片刻後她挑出了那個最想問的問題:「那正面情緒呢?」

  ?

  幾人朝她投來詢問的眼神。

  時夢整理著語言,緩緩道:「我的意思是,情緒竟然有負面,那也有正面之說,既然負面情緒會制造詛咒,那正面情緒會抵消詛咒嗎?總不會,兩者一個在轉化成咒靈,另一個一產生就消散了?」

  力量總不會憑空產生,負面情緒產生咒力,那正面情緒又跑到哪兒去了?

  何況,她的「精神安撫」是什麼……為何能夠淨化咒靈?

  這難道,就是正面情緒的轉化嗎?

  不,精神安撫終究還是歸屬於異能力。

  那咒力中——理子的淨化術式呢?

  「自古以來,從沒有發現正面情緒產生咒力的例子。」旁邊的夜蛾老師思索後回答道。

  幾千年來的咒術界,對於力量的源頭已確認無疑,根深蒂固。

  時夢緊接著詢問:「咒術界沒有從源頭上消滅詛咒的辦法嗎?」

  她覺得,詛咒就好比傳染病一樣,三個環節不過是源頭、途徑還有易感人,然而現在咒術師的任務,卻是在最後一個環節保護普通民眾……

  夜蛾老師搖了搖頭。

  五條悟卻覺得時夢很有想法,他非常自然地把手搭在少女的肩上,像是把她當成什麼高度正合適的拐杖。

  「我說,既然你都來到咒高了,干脆加入我們好了!」

  五條悟對她可太感興趣了,他猜得沒錯的話,他的六眼正是被她的力量帶動的,從那次便利店相見便是了。

  怎麼說,那種感覺很隱約很微妙,讓他很在意。

  對方肯定也很在意吧!她都不敢看我!

  時夢被當成拐杖拄著,半個身體被壓塌,她火大地拍開對方的手:「不要!」

  五條悟被她打了一下,也有點不高興:「為什麼不要?難道是工作?你可以邊工作邊上學啊!」

  這是什麼不知人間疾苦的發言。

  時夢看著他,微笑:「你確定我來這邊只是上學嗎?」

  大半夜工作、作為童工的你們,能不能都清醒一點。

  五條沒法反駁,畢竟這是事實,他和傑也剛剛做完任務回來……但他顯然沒放棄,准備再說點什麼。

  夏油傑打斷道:「做游戲也挺好的,就是難度能降低點就更好了。」

  他早就放棄和五條的賭約,應該說,兩人自從卡關一個月後,非常自然地拋棄這個游戲,只是兩個男孩子礙於自尊心沒有多說罷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幾人說了一些爛話和廢話。眼看天色都要亮了,兩面宿儺也被夜蛾老師帶走,有咒高的專業人士負責,時夢很放心。

  她和七海建人一起離開。

  ……

  下山的路上,清晨的山風帶著涼意,被這晨風一吹,兩人的困倦都消散不少,於是走著的少年少女開始輕聲交談。

  七海先提及之前她拜托的事:「那幢公寓樓的詛咒,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已經祓除了。」

  「太好了。」時夢松了口氣,「祓除過的地方還會形成詛咒嗎?」

  「會的,但一般不會迅速成型。」七海建人回道,「還有兩面宿儺,咒術界會妥善處理這樣事物,我會替你關注著。」

  「好。」時夢點頭,她對做事嚴謹的七海很放心,「我也會在外界多注意一下,沒想到竟然有20根……」

  而且大部分都不在咒術界。

  這也是七海很疑惑的一點,千年來都沒有集齊,咒術界也沒有特意去搜集,像是被刻意忽略了。

  他沉默地思索,過了一會突然問道:「卯月,你怎麼看待咒術界呢?」

  她斟酌片刻,給出了一個中性的評價:「很保守。」

  這是接觸過咒高幾人給她帶來的判斷轉變。

  「那你覺得,我適合當一個咒術師嗎?」七海建人的語氣太平淡了,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時夢卻突然扭頭看他,沒有把這當做無意義的詢問,她總能踩准對方的想法。

  「七海海,你有光明遠大的未來。」她的神情很認真,「千萬別被困在這裡。」

  七海建人表面還是平淡的,卻像是某個未說明的想法終於獲得了贊同,輕微的漣漪……

  時夢看著他的神色,忍不住操心起來:「七海海,你有想好咒高畢業後怎麼做嗎?」

  七海搖頭,看向眼前這條熟悉的、走了一年多的山間小路,灰原是他的搭檔和摯友,他們約好了要並肩作戰,可是某幾個晚上他深夜回到咒高宿舍,也會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索,咒術界真的適合他嗎?

  他並沒有強大的術式,也沒有特別的優勢,更沒有堅定的意志,他努力一輩子也追不上兩個學長,會疲憊、會懷疑、會猶豫、會退縮……

  會不會他真的就只是個普通人,也許俗世界的日常更適合他?

  「那七海海,你准備考大學嗎?」

  女孩的問話喚醒了他的沉思,七海反問道:「你呢?你怎麼想,會繼續學業嗎?」

  時夢也被問倒了,跟著搖頭:「不知道。」

  關於這點,二人竟然是同樣的迷茫……

  然而這條路很短,他們很快就走完了。

  七海送她上了車,他一向嚴謹,再一次叮囑:「有事情打我電話。」

  時夢朝他揮手喊道:「你也是,有問題打電話跟我講,別憋在心裡,我可以幫你出主意!」

  她看到少年對她點了頭。

  ……

  而回家的路上,時夢一直在想《紅月莊園》的事,小說的銷量很好、特別好,論壇上的讀者反饋她也看了。

  恐怖小說是小眾,但也有忠實的讀者,更何況四月老師的書粉幾乎都去看了《紅月莊園》,也表示老師的作品很好,讓他們感受到了恐怖小說的魅力,還會繼續支持的。

  他們不會想到,也正是這樣,形成了那些詛咒。

  要說時夢對此自責倒不至於,她只是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些許困惑,還有之前談話時,突然的無力感。

  這個世界的人們,活得太艱難了。

  ……

  另一邊,在時夢去往咒高的時候,西餐廳裡的悠哉悠哉的太宰治也不知獲得什麼情報,神情劃過一絲無趣。接著他不管帶來的手下,自顧自地去找喜歡的地方自殺去了。

  蘭堂也早就管自己走人,他慢吞吞地鑽進車,把車裡的暖氣打到最高最大,然後解下那條溫暖的羊毛圍脖重新嚴實地圍好,整個人縮在圍脖裡,逐漸熱起來的車窗內壁上蘊滿了霧氣。

  蘭堂透過這片迷霧往外看,碧綠的眼眸裡劃過哀傷,喃喃自語:「小姐,我會來找你的……」

  駕駛座上的司機額頭還有背上全在冒汗,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緊張的,努力裝作沒聽見干部的低語。

  ……

  而港口黑手黨的人走了大概沒一會,一個額頭有著縫合線的男人從死去的人群裡悄無聲息地坐起了身。

  他檢查了放置手指的位置,又觀察了大廳殘留咒力痕跡,干干淨淨、竟無一絲遺留。

  男子的聲音虛弱而低沉:「異能力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真可怕啊!」

  他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脖子,確認這幅身體還能再用一段時間,接著面無表情地踩著滿地的屍體離去了。

  等男子走遠後,那個籠罩著監控的「帳」才被撤離,因而這副詐屍的景像,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第58章

  把手指交給咒高後,時夢除了放一部分注意力在後續的消息上,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不過她也跟義兄交流了這件事,貫一哥表示會嘗試加大對咒術界的情報滲透,這其實有些難,咒術界相對封閉,但他很快發現「窗」機制上的漏洞,想辦法塞自己的人進去。

  而對於時夢來說,除了非日常的事情,她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還是放在事業上。

  白日裡的「深空」很忙碌,除了《紅月之下》的事宜,最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關於出版《鳶尾花學園》的海外版。

  有好幾家他國代理商聞訊趕來,其中有些是看到暑期網絡上最火爆的消息後得知。

  還有一些是出版過《月季酒店》的國家,特地來購買這個四月老師親自加盟的「百合市」系列游戲。

  而在真正了解過《鳶尾花學園》的具體情況之後,幾家代理商快打起來了。談判中不斷有負責人出門打電話聯系上級,其中來自意大立和米國的兩個負責人撕得最狠。

  幾番拉扯後,最終被米國的經銷商代理人拔得頭籌。

  因為這個來到深空談判的業務主管身兼數個任務,還負責替總裁夫人和大小姐追星,跳過了上級的上級,直接聯系到了公司的頭頭。

  他們財團的總裁很有投資眼光,是米國數得上名頭的富豪,名下投資的產業極多,還各個都發展良好。

  很顯然,名為「菲茨傑拉德」的米國男人是在路易莎的情報分析下,通過小說了解到這家公司的,他很看好「深空」的前景,或者說很看好深空老板的前景,雖然兩方目前是乒乓球和瑜伽球的差距,但對方言之鑿鑿道:深空的未來絕對不止如此。

  對方還發動情感攻勢,在電話裡和時夢拉起了家常,傳過來的笑聲爽朗。

  「我的妻子很喜歡《貧百》的幾個女角色還有男主角青木陽生,反復翻閱,直言讓我和他學習;

  女兒更是整天抱著書研究《月季酒店》的密室,一知道百合市出續集了,吵著讓我買游戲碟回來;

  還有我周圍很多朋友,大家都很喜歡您出版的幾本小說,有個特別喜歡推理的朋友更是《月季酒店》的忠實粉絲,他也寫小說,只是沒有發表……

  事實上,我們全家都很喜歡四月老師的書……哈哈哈,如果可以的話,能送我們一本簽名版本的小說就更好了!」

  對方這一通誠懇的話語下來,時夢簡直被哄得心花怒放、暈頭轉腦,再加上菲茨傑拉德給出了極大的誠意,還直言不在乎錢,只是想跟四月老師交個朋友。

  而四月老師在對方情感攻勢加金錢攻勢下,不由得高呼——

  這個朋友她交定了!

  ……

  出版海外的事宜過後,菲茨傑拉德打包帶走了深空目前的三個游戲,包括《植物大戰僵屍》和《夢幻家園》。

  在深空這邊,大野智今天跟時夢打報告說想在公司休息室借住兩晚,老板詢問緣由後,聽說是公寓樓要維修,沒多問,表示沒問題。

  茶水間裡,八木和繪借了自己的毛毯給一旁的大野智,兩個人聊著天,才得知這個憨仔程序員住的公寓樓前期就出過一起靈異事件,前幾天再一次發生。

  先是深更半夜的驚聲尖叫,後來總有人看到紅色的月光,今天早上又得到多處煤氣管道泄漏,物業需要清空公寓樓修理的消息。

  好在現在公司的福利好,有超大的休息室和茶水間,提供免費吃喝,裝上了最新款的按摩椅,床墊一鋪,比一般的公寓舒服多了。

  還有隔壁正在裝修的新辦公室,等裝好了也將並入深空。

  綾辻也在茶水間裡煮咖啡,他聽到這個說法後,挑起了眉:「公寓?煤氣泄漏?」

  「是啊,綾辻老大。」

  大野智苦著臉,他今早才收到的通知,請全體房客這幾晚去別處住:「物業通知今明兩天要全部檢查維修,現在隔離帶都裝上了,我東西都沒收拾。」

  綾辻悠悠地端起了咖啡杯:「腦子裡塞滿陳詞濫調的腐朽之人也只想的出這種一戳即破的理由。」

  「啊?」大野智沒聽懂,憨憨地望了過來。

  八木和繪根本沒注意二人的對話,插嘴道:「這種情況還是別回去了,萬一發生爆炸了怎麼辦?不過天氣預報說要降溫了,要不我明天再給你帶條毛毯?」

  綾辻略微思索,這是二次復發?他看了眼不太聰明的兩個人,命令道:「你這幾天都別回公寓住。」

  「為什麼?」大野智問。

  然而綾辻老師這時候已經端著咖啡回辦公室了。

  「可是我有重要文件在公寓裡。」等對方出去後,大野智撓著頭。

  「那後天你回去一趟好了。」八木和繪全程沒聽懂,扭頭回道。

  兩人對視,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迷茫,發現都是沒理解的笨蛋,突然一點也不羞愧了。

  ……

  另一邊,時夢偷偷摸摸地觀察秋元央,她每晚都去秋元的夢境裡給他放一個精神分析,確保他今夜能夠安穩入眠。

  而綾辻行人端著咖啡一出門就看見拐角狗狗祟祟的時夢,深覺自己身邊的笨蛋指數超標了。

  「你可以走過去看。」綾辻行人淡淡地說。

  時夢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連忙豎手指比劃輕聲點。

  她推著行人往裡走了點,悄聲問:「你知道秋元在電腦裡查什麼嗎?」

  綾辻無語,這麼遠他怎麼可能看得清,但大偵探永遠靠譜:「總歸不過是『夢女巫』的傳說。」

  然後他不理面色突然古怪起來的少女,施施然端著咖啡走了。

  留下的時夢有點糾結又有點尷尬,行人肯定知道夢女巫是她了,莫名有種過家家玩芭比娃娃夢工廠入戲之後被小伙伴發現的羞恥感。

  而現在秋元又在查這件事情!

  說真的秋元這個人特別敏感,時夢真的很怕露馬腳,要是在員工面前被掀馬甲,她會想找地縫鑽進去的。

  畢竟她做夢女巫的時候,也不是每一個小女孩的夢都很正常的,總有幾個讓她目瞪口呆。

  說起來她還特意給京子和小春做過夢女巫,京子的夢想是像哥哥一樣強大,能夠用拳擊保護別人。

  這倒是讓時夢有些出乎意料,京子一直是個大和撫子般溫柔的女孩,然而哪怕是最溫柔如水的女孩,也會希望能夠擁有力量不做那個被別人保護的人。

  於是夢女巫變幻出道館,兩人都身穿著便於輕便的戰鬥服,還給她制作了課程表,決定在夢境裡教導京子她所會的一切體術和防身術。

  總之,在京子和小春的夢境裡,夢女巫不像是那個神秘縹緲的女巫,更像是一個親切的朋友。

  而小春的夢想可真是不出時夢所料——她想和她的阿綱先生結婚。

  但是時夢又沒見過阿綱先生,該怎麼給她捏一個「阿綱」出來,她只記得小春說過對方是個棕發棕眸的英俊帥氣挺拔高大英勇善良睿智勇敢無所不能……的少年。

  ……她完全沒有辦法按照這個形容詞捏一個完美男人出來,時夢自己也不能想像這世上居然能有這種極品神仙男子。

  濾鏡太厚了啊!小春。

  最後夢女巫只能開滿特效,保持著端莊的儀態,微微搖頭,一時間日月顛倒、星移變幻,裙擺上的夢曇花花開花落,仿佛著這世間的緣起又緣散……

  好似一切盡在不言中,只看你能不能領悟。

  然而對面的女孩子顯然沒有從這場光影大片中悟到什麼,她只是托著下巴看著美妙的場景,然後笑著說。

  「其實小春也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小春想的,大概就是,和阿綱先生他們,和京子還有時夢……大家永遠都是很好的朋友,大家能一輩子在一起。」

  女孩元氣滿滿的,說著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夢想和羈絆。

  「而這些,小春自己也會努力的!」

  夢女巫聽到這一大串名字後忍不住微笑,也許那一瞬間,她很像時夢。

  「會的。」

  我們會一直是朋友。

  ……

  夢女巫的傳說算是時夢日常生活裡充滿天真童趣的小插曲,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捂好馬甲了。

  而今天她正常下班,順路去接了有舞蹈課的津美紀回家,津美紀歡快地跟姐姐說課上學到的東西,時夢連連誇獎她。

  同一時間,已經在深空住了一個晚上的大野智收到了公寓管理員發來的消息,說煤氣維修已經結束,他沒多想,干脆加了個班,埋頭在代碼數據中……

  等他肚子餓的不行的時候,才發現都快晚上十點,腦子暈乎乎地起身,鎖了辦公室大門,准備回自己的公寓樓住,完全沒把之前綾辻老大說的那句話放在心上。

  他路上買了夜宵,嘴裡嚼著關東煮,往鎖孔插鑰匙的時候,恍惚間覺得,自己家黑色的大門顏色怎麼變了?

  它是不是有些泛紅,而且紅的極其不祥,讓要這個從小文學天賦不高的大野來形容,他下意識地想起《紅月莊園》裡形容那輪血月的顏色。

  他覺得自己腦子不太清楚,手卻是幾乎抖著地推開門,鑽進屋子裡後又重重地關上,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但這種感覺是那麼的異樣、不祥、壓抑,令人窒息……

  大野智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從小就不太會說話,也沒什麼聊的來的朋友,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同學和同事都被他這張嘴趕跑了。

  所以他一直很喜歡深空,時夢老大雖然也經常被他氣個半死,半死不活之後又不記仇地對他好,對深空所有的人好。

  大野智情商不高,但算是直覺靈敏,知道誰對他好,而這一次,這份靈敏又救了他一次。

  在整幢公寓樓寂靜地像要是死掉了的時候,他躲在牆角處四下張望,神經粗大的他第一次察覺到,有什麼糟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他顫抖著拿出從不離身的手機,給來到東京後最信任、最可靠、最關照他的那個人打了電話。

  「時夢老大,救命啊!!!」


第59章

  深更半夜時分,夢境空間裡正在修改紅月莊園細節的時夢感受到了外界的震動,接著是電話鈴聲,隔著壁障般空曠又清晰地傳來。

  是誰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提前放小伙伴們下線,她從夢中脫離,發現打電話來的竟然是大野智,他今天不是在深空打地鋪嗎?

  而她剛一接起,電話裡傳來他驚恐的大喊。

  「時夢老大救命啊!」大野智音色驚恐,時夢第一次聽到這個鐵憨憨這麼恐懼的聲音,他大聲嚎叫著,「有鬼!紅色的!救命!」

  「冷靜,你現在在哪裡?」她快速問道。

  「我回公寓樓了,媽媽啊救命啊!」他不知這時遭遇了什麼,又發出一聲大喊。

  「啊!!!」

  電話竟然斷了……

  時夢猛地從床上坐起,公寓,紅色,鬼……這些相關的要素聚集在一起,讓她瞬間回憶起之前論壇上看到的那個帖子,那個跟紅月有關的咒靈。

  她翻起手機裡儲存的員工信息,很快找到大野填寫的公寓地址——竟然真的是論壇樓主同一幢公寓!

  怎麼可能?藍眼睛不是親自去過了嗎?

  她迅速披外套出門,路上還給咒高唯一有聯系方式的七海建人打了電話。

  又是半夜三更接到求助的七海也無比震驚,他就是負責這幢公寓的咒術師,昨天晚上已經成功祓除了這只三級咒靈,他還特意檢查過,為什麼還會發生意外?

  七海建人往這幢公寓趕來,路上的時候他們交流了情報。

  首先,咒術界負責監管的組織——「窗」,並沒有傳來任何相關信息,他昨晚已經祓除了那只三級咒靈,還檢查過整幢公寓;其次,已經被祓除的假想咒靈,不可能這麼快地成型,但這已經是短時間內的第三次了;最後,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曾親自來過此地,有這兩位前輩出手,幾乎不可能有漏網之魚。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趕到的二人沒有猶豫,七海路熟,率先抵達,救下了快融進月光裡、昏迷不醒的大野智,唯一慶幸得就是今晚公寓裡的人不多,以及咒靈的等級不高,順利祓除。

  時夢後一步趕到,有淨化技能的她幾乎是一路淨化一路感知,可是整幢公寓除了七海祓除的那一只,並沒有更多詛咒了……

  他們二人會面,七海輕松扛起程序員放到他床上,兩人再一次由內而外,來來回回地檢查這幢詭異的公寓,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七海,我有一個想法。」時夢想起了前幾天橫濱咒靈之夜的事情,「會不會又是兩面宿儺的手指?」

  「有這個可能,不過五條前輩有六眼,咒物很難在六眼之下避開。」七海也知曉,卯月似乎也有著感知的能力,但剛才,她同樣沒找到任何東西。

  「對,但我們可以假設這裡存在著手指,」她思索著,「什麼地方能避開六眼和我的感知?」

  他們同時說道:「在地底!」

  有了方向的二人奔到一樓,時夢放開精神力,像上一次咒靈之夜那樣,精神力化為無數的精神絲線,把以她為圓心的範圍,改成單向的探查。

  目前她的感知範圍有八十米左右,但變成單向之後,這個距離愈發的長,她一點點往下探查著,精神力的速度那麼快,幾乎沒過多久,她察覺到某樣東西動了一下,半蹲在地上的女孩面色沉靜地說著。

  「找到了!」

  ……

  七海這一刻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提著氣,他在心裡反復罵狗屎的咒術界,突然聽到了一模一樣的一句話響起,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情不自禁說出口了。

  而這句話果然是他身邊的少女罵的,時夢罵完後,撿了塊石子在公寓樓一樓對應的位置打了個「大叉」,肯定道:「是這個位置,250米左右。」

  「我馬上聯系夜蛾老師。」

  七海建人拿出手機撥打電話,他心想咒術界是不會采用「鑽機」這種先進工具,那麼很大的可能性是讓五條前輩過來放一個「蒼」轟開,然後把手指取出來。

  他跟卯月說了這個想法,對方聽完一臉微妙,這個位置就在公寓樓底下,若是用咒力轟開,那這幢樓估計是保不住了,大野智得在深空住很久。

  她忍不住問:「沒有破壞力小點的方法嗎?」

  「有,但咒術界只會選擇最省力的方法。」七海建人又一次暗罵狗屎的咒術界。

  於是時夢拜托七海海幫忙去扛她的員工,兩人往樓上走去。

  「其他今晚回來的住戶不用擔心,窗的人員會先過來處理前期事宜。」他說著,又有些疑慮,「其實這三次咒靈的等級都不高,但是成型的速度很快,之前從未有過相關的事件。」

  「七海海,你說這個手指,它會不會有自己的想法?」腦洞大開的時夢脫口而出,又悄悄壓低了聲音,一臉怕被手指聽到的表情,打著手勢。

  七海看她這個樣子,推了推眼鏡:「你是說它選擇紅月作為載體?我覺得有可能,那個紅月咒靈的術式很古怪,若是沒被發現,說不定就成功了。」

  「噓。」時夢一副人多口雜隔牆有耳的表情,讓他收聲。

  七海又推了推眼鏡,發現了她戲精的一面,沉默。

  而很快,等七海扛上人,他們回到一樓的時候,就見到了「窗」的人員,拜托對方看守這個位置,五條前輩等人馬上趕來,負責人一聽說即將來的人是五條悟,一臉說不出的絕望。

  隨之又有窗的前期處理人員趕來,兩人便也沒多做等待,七海背著大野智,和時夢先行離開。

  ……

  一路上,吹著夜風,他們二人又聊著漫無目的的天。

  不知什麼時候,七海建人聊到了上一次未盡的話題:「卯月,我計劃從咒高畢業之後,去考大學。」

  「那很好啊!」時夢贊同道,「你有想過選擇哪個專業嗎?」

  他搖頭,接著說道:「或許是數學?我的數學不錯,但是咒高的學歷有些麻煩,我還在研究這方面的事情。」

  少年略微思索,其實很久以前,他有考慮高專畢業後直接去普通企業上班,但那天和她聊完後,突然覺得,他或許更應該去讀大學,去嘗試著走另一條路。

  他顯然不缺錢,咒術界賺得全是買命錢,任務危險,在金錢上的待遇不算差,所以四年的開支,他也不需要家裡的支持。

  而關於上大學的這個計劃,他連灰原雄都沒有告訴,但現在脫口而出了。

  七海回想剛才說這句話時的念頭,一時半會竟記不太清。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身旁的女孩忽然激動了起來:「數學系?你准備考數學系?東大數學系怎麼樣?」

  小春的爸爸是不是東大數學系的教授?

  七海被她嚇了一跳,更為「東大」這個高要求驚到:「等等,不是……」

  他被打斷了,時夢一臉正色:「七海海,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來幫你聯系老師和對接高中。」

  「什,什麼……」金發少年第一次很不淡定。

  他又被熱血上頭的少女打斷了:「你放心吧,絕對是最好的老師,最好的高中,東大數學系教授一對一輔導,我們把各科的課外補習班都報上。」

  「卯月,我不是這個意思。」七海單手背人,另一只手伸過來試圖吸引她的注意。

  時夢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拍上去,跟他擊了個掌,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知道你有錢,但是深空有門路,所以你接下來兩年裡的壓力會很大,盡量減少咒術界的任務,把時間都放在學習上,我們爭取兩年內把成績提上去,後年考上東大!」

  她捏緊拳頭,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被安排了兩年學習計劃的七海建人:……

  這時候她步子很輕快,還蹦噠了一下,不好好走路,非得走路邊花壇的邊緣,一下子比他高了一米。

  於是少年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在空中躍動的衣角,還有大衣裡面睡裙裙擺的擺動,溫柔的夜風輕拂過發絲,穿過衣袖,和她伸出的指尖。

  她指著天空笑了起來,回過頭,聲音比晚風更溫柔:「七海海,你一定可以的。」

  少年似有觸動,愣怔地望向她,片刻失神。

  他們一起無言走過這段路,終於在走到花壇盡頭之時,他開口:「可以。」

  然後在女孩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打斷道:「我去考東大的話,你是不是也應該一起考。」

  七海建人單手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凌冽的光。

  給別人安排得來勁的時夢,被問到自己身上瞬間逃避起來,眼睛左瞄右瞟:「我都走上社會了,而且我還休學了,平日裡工作很忙的。」

  「你跟我同齡,現在准備也為時不晚。」

  他的眼神瞬間犀利,開始同樣為身邊的人策劃起來,內容詳細,從自主招生說到統一高考,講私立學校和公立學校的區別,在外創業也是個加分項,她還有一個作者的身份,應該可以特招……

  時夢是第一次發現七海海話這麼多,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支支吾吾支支吾吾,還是沒給准話,暫且定下了和他一起去拜訪三浦家,了解一些相關事宜。

  聊到這也剛好走到深空,七海建人幫忙把大野君放到休息室的躺椅上,時夢給他蓋上了毯子。

  這之後,他們在深空樓下分別……

  ……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深空休息室醒過來的大野智披著毛毯一臉精神恍惚,他怎麼在這啊?

  這時老板推門而入,手裡還揣著一個三明治和一瓶牛奶,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時夢老大。」大野智摸著有點疼的後腦勺,「已經上班了嗎?我睡過頭了?」

  「距離上班還有兩個小時,我提前來了。」她把牛奶和三明治遞過來,「嘗嘗,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個口味。」

  他懵懵地接過,啃了一口,老實地說道:「真的嗎?不太好吃。」

  被笨蛋員工大實話噎到的時夢:……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他計較:「所以,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我昨天下班後,加班,然後餓了……」大野智努力地回想。

  「天哪!」他發出了一聲尖叫。

  身邊的少女緊緊盯著他的表情。

  「我做了一個噩夢!」

  時夢聽完戰術後仰,這個笨蛋,早知道他這麼笨,她就不來這麼早了。

  大野智開始跟她分享那個噩夢:「太可怕了,時夢老大,我夢到鬼了,我還夢到你了!」

  「喂喂,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她揮手抗議。

  「還有,夢裡你竟然在跟我說補習班的事情,還說了好多,跟我媽一樣嘮叨。不過我在東大的時候一直是我們年紀第一,要補課的應該是你吧。」

  大野智一臉自信,舉著三明治說道:「老板,你可是我們深空學歷最低的,但你放心,我和八木他們都是高材生,我們一定會幫你補習,助你考上東大的。」

  「我真是謝謝你們了。」時夢額角的青筋都要暴起。

  「不用謝。」他連連擺手,根本沒意識對面老板想殺人的目光,又很認真地說著,「時夢老大,大家都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值得擁有最好的。」

  時夢被他這個直球打到了,哼了一聲,剛想回一句直球「我也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員工」的時候——

  大野智啃完三明治,感嘆道:「但你的三明治真的做得好難吃,下次別做了。」

  時夢:……

  可惡,龍之介和銀從來沒嫌棄過她的三明治,快把她的感動還回來。

  於是少女掏出手機,翻出晨間新聞遞到他眼前,聲音冷酷:「你的公寓樓昨天晚上爆炸了。」

  「什麼?」他接過手機翻看起來,「煤氣真的爆炸了!」

  時夢沉重點頭,其實早上看到的時候也很震驚,咒術界取手指的動靜未免也太大了,煤氣爆炸只是個說法,事實上整幢樓包括地基都塌掉,而且還很嚴重。

  這是夏油君的術式還是藍眼睛的術式?破壞力好強。

  不過前幾個小時她收到七海海發來的短信,說已經成功回收兩面宿儺的手指。

  「太好了,還好我昨天晚上沒回去住。」大野智一臉慶幸。

  這個笨蛋,時夢搖了搖頭,都半只腳踏入裡世界,竟然還以為是做夢。

  「看來你沒希望成為主角了。」

  她說完這句,管自己出去了……

  大野智摸不著頭腦,在手機搜索著關於公寓爆炸新聞,嗯?

  「我昨天半夜還給時夢老大打了一個電話嗎?」

  摁錯了吧,所以怪不得老板來這麼早,大野這麼想著,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第60章

  也就是公寓爆炸這天,開工後,時夢搬了張椅子進綾辻行人的辦公室,她有了關於百合市第三個圖標的新想法!

  「公寓?所以你昨晚去了大野的公寓救他。呵,千年咒術界竟然連一個咒物都找不齊。」綾辻行人的表情不為所動,輕松推理出了全部過程,一點沒有驚喜感。

  時夢點頭,沒管他後面那句話,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綾辻的神色冷酷,聲音更冷酷:「我不覺得怎麼樣。」

  上一次她說定在醫院,後來改成精神病院,以千葉友枝精神病院為原型,又說會勾起夢野不好的回憶,於是取消;

  過了一段時間又說放在游輪上,把百合市設計成沿海城市,動作極快地圈了一片海,等他都開始看游輪設計圖的時候;

  某天這家伙晚上和妹妹逛完街,夢境空間裡跟他提議,她覺得設計在商城裡也不錯,作案工具多,干擾線索多,還可以內置「找不同」的小游戲……

  綾辻行人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那種跳脫的人,內心世界廣闊又無釐頭,思維像一只蹦來蹦去的兔子,他根本琢磨不清她會蹦到哪裡。

  所以綾辻不會再一次輕易答應,他把被女孩擠到的見崎鳴換到另一邊,接著瞥了她一眼。

  「如果你的記憶能比金魚再多幾秒的話,就應該記得橫濱回來的第二天你挑選的地點在大劇院,半個月前是馬戲團,還有夢境空間裡說的商城、咖啡館、游輪、教堂……」

  他指尖的筆轉了一圈,茶色眼鏡後目光冷冷的:「所以我無瑕跟你爭辯,如果你這次還只是嘴上說說的話,那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時夢被他說的整個人矮了一截,應該說他每說一個地點,她都要往下縮一點,最後縮著腦袋悄悄舉手:「我這次是認真的。」

  綾辻老師沉默了幾秒,隨即浮現出零下十度的冷笑:「呵,游輪那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時夢訕笑,她靈感多她也沒辦法,她很多時候其實是把行人當成一個靈感備忘錄在用的,誰叫他記性好嘛!

  但是之前的想法太碎,她覺得每一個都很不錯,每一個又沒有明確的方案。

  「但是我真的想好這次的游戲設計了,而且之前游輪什麼的都可以待定,畢竟百合市有這麼大!」她邊說邊用手比了一個圈,背都挺直了。

  綾辻行人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用上推理,打量幾秒後,終於大發慈悲開口:「說吧。」

  得到搭檔的恩准,時夢清了清了嗓子,說道:「首先,公寓這個設定,場景半封閉,人員偏向固定,非常適合作為案發現場。」

  綾辻行人沒有點頭。

  她見對方沒反應,繼續說道:「其次公寓樓的外形設計比較簡單,甚至在造型上我們也不用多費心思。重點放在內部設計上,比如設計六層,每層6個單元,一層是大廳,作為管理員的住宿……每間屋子裡都有機關和暗道,作為密室,可以是相連的,也可以是隱藏……」

  「這樣子人員也很充足,一幢公寓裡的房客,30個住所,可以是單身也可以一家人,人只可能更多。那凶手可能是認識的,也可能是毫不相關的。」

  綾辻行人沒有反應,但稍稍給了一點注意力,這個設定很有意思,可以不斷有房客搬進搬出,人流變動也是可能的。

  時夢和他認識這麼久,很快就察覺到這點,語氣都上揚了:「而且我們可以把線索藏在每一間公寓裡,找線索需要通過解密,不管是數字、圖形、符號……來獲得暗示和隱喻,找到凶手!」

  綾辻行人終於回話了:「是每間公寓死一個人還是連環殺人案件?」

  他問完這句話,又自己回道:「不,公寓裡的人不夠死,這應該是一個連環殺人案,凶手不斷殺人,玩家不斷追蹤,最後在剩下的公寓住戶裡找到真正的凶手。」

  「對,還可以不是公寓住戶,比如清潔工或者管理員?」

  「搬出公寓的人也可以。」

  綾辻來了興趣,兩人略微探討了一下這個游戲的大致玩法,決定不加入《鳶尾花學園》的裁定環節,設計成一個「解謎類」游戲。

  聊著聊著時夢靈感充沛,腦海中不由得出現這麼一個畫面:

  玩家搬入一間公寓後,發現有人突如其來的死去,玩家作為偵探,需要在這一間間怪異荒誕而又神秘的房間裡,去探索真相。

  房子的布置可以反應主人的性格,年輕人裝修簡單時尚,老年人裝修便捷陳舊……甚至游戲中可以不給出住客的信息,只有一間間解鎖新的密室,獲取或有用或無用的線索,等獲取足夠線索後,才能達到解鎖下一間密室的資格。

  而所有人物的情報,都需要在密室中獲得,所以即便能夠解鎖下一個房間,笨蛋也找不到關鍵信息,更看不懂裡面的隱喻吧?

  綾辻行人聽完她的這個說法,點頭認可:「你有想好背景劇情設定嗎?」

  時夢鏗鏘有力地回答:「還沒有!」

  她看到對方一瞬間尖銳的眼神,趕緊換上柔軟的表情:「但我真的確定下公寓的地點,絕對不會再改了!」

  綾辻行人再一次用上推理,確定她真的不會再改後,緩緩點頭。

  於是時夢輕快起身,嘿咻嘿咻地搬著她的椅子出去了。

  綾辻目送她出門,把見崎鳴挪回到原來的位置,開始著手研究公寓大樓的建築事宜。

  ……

  而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夢,先處理了一些工作,又忍不住想公寓的事情,她確實沒想好「未命名鮮花公寓」的主線劇情。

  這個劇情設定中,最重要的就是,怎麼樣,才能在前期構成迷惑性的事件,設置干擾項,來誤導玩家?

  而在她糾結劇情該怎麼設計的時候,外面的員工區,大野智在外造謠老板想考東大的夢想。

  在某個員工的提議下,公司裡所有東大畢業的員工偷偷拉了一個小群,開始討論給老板補課的事宜,助力她的東大夢。

  所以在時夢自己都沒有確定要不要上大學的時候,已經有無數員工不管來自哪個大學,都滿懷熱情地貢獻出從小到大的筆記和課本,還分科別類,一人負責一個課程,編纂起習題和筆記,准備過段時間,給她一個大驚喜。

  在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扣獎金的未來暫且不提。

  沒幾天,隔壁辦公室也裝修好了,原本擁擠的工位終於有了更多的空間。

  白天在深空的辦公室裡,坐在中間的秋元央和另一個員工調了位置。

  他喜歡在靠窗的位置坐著,從玻璃窗望出去,可以看到東京塔的小小的一角,也可以看到雨中行色匆匆的人,總會讓他忍不住停留好久。

  自從秋元調位置之後,很多員工也想換個位置換個心情,對於這件事情,時夢全隨他們自主安排了。

  而她從辦公室走出來,看到這變幻一新的場地,交換位置的員工,這一場變換,仿佛被電光射中,卡著的思路全部舒暢。

  她衝進了綾辻的辦公室。

  「行人我有個非常好的主意!」

  綾辻在對方沒奔進來之前就聽到少女的大喊了,從文件裡抬頭。

  「交換殺人!」時夢一巴掌拍在了辦公桌上,震得桌上的紙筆都抖了一抖。

  「公寓裡的許多人,出於有趣,參與了一個交換殺人的游戲,在紙條上寫下討厭之人的名字,然後抽到這張紙條的人,將幫助這個不知名的書寫者——殺人。」

  「這是,抹去了殺人動機!」綾辻行人的拇指緊了緊,這是他情緒興奮習慣性的動作,他思考的時候總忍不住想抽煙。

  而現在,他被這個「交換殺人」的想法,完全帶動起情緒。

  她回道:「對,被害者死亡,但追究其人際關系,卻根本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因為,在這場游戲中,凶手和死者,可以互不相識。」

  他垂眸思索著:「這樣子的話一個死者相當於對應著兩個凶手,實際凶手和名義凶手……」

  時夢用力點頭,沒錯,玩家推理出殺人凶手還不夠,還要找到真凶,她已經可以預料到這個游戲有多燒腦了。

  綾辻行人深深吐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游戲的劇情會更加重要。」

  少女一下子蔫了,她感受到了遲來的手疼,抱頭哀嚎:「又要設定好多人物,什麼時候能招一個靠譜的文案,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完成這麼大的工程量了!」

  ……

  不過雖然這麼抱怨,實際上公司裡幾個文案水平都還不錯,時夢只需要把握住主線劇情框架,剩下的可以交給文案組來負責。

  而目前的她對這個故事滿懷熱情,漸漸的,整個故事的大致邏輯也順了下來。

  【主角日向陽(玩家)和新婚妻子,在租房中介的推薦下,搬進了名為「向日葵公寓」的302單元。

  妻子在向日葵公寓每月召開一次的居民會議中,玩笑般地參加了一個「交換殺人」的游戲,在紙條上寫下了自己最討厭之人的姓名XXXX,並抽取到了寫著某人姓名的紙條。不論有心人還是無心人,在這場游戲中,都表現的自然得體。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向日葵公寓的管理員,從公寓天台一躍而下,確認死亡……】

  百合市的警察姍姍來遲,他們大部分時間只是個擺設,在百合市唯一的作用就是清理犯罪後的現場以及關押總能逃出去的罪犯。

  警察得出管理員是自殺的,然而機智的玩家,卻認為事情沒那麼簡單。

  當然了!這畢竟是個推理游戲。

  於是玩家得以解鎖兩個場地,一個是案發現場,另一個是管理員的住所,並且進行第一次「新手版」的解謎游戲,獲得了他殺的線索。

  但同樣的,在游戲中,每一個房間都需要前置條件解鎖,暴力突破會遭到居民的制止,解鎖的前置條件就要看在搜集的線索有沒有達到目標線了。

  【雖然身為偵探的玩家確認管理員死於他殺,但公寓的居民大部分人都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相信了警方的判斷。

  然而,警察走後的第二天,不知名的凶手在一樓的通知欄上釘了紙條,上面四個血淋淋的大字——

  「輪到你了」!

  寫下管理員姓名的某人臉色劇變。

  至此,事態開始急速失控,輪回殺人事件最終啟動!】

  時夢和綾辻討論後,決定把所有的情報全部隱藏,包括一些人物的心理活動和行為表現,除了某些過渡劇情會有動畫,其余的線索全藏在公寓,需要全部解開每一間密室裡藏著的謎題。

  這是一個,考驗解密能力的推理游戲。

  而關於這個游戲的姓名,被定為「向日葵公寓」!


第61章

  「向日葵公寓」的劇情暫時確定,綾辻行人組了一個小組准備游戲前期事宜,不過深空目前的重點還是在「紅月之下」上。

  但可以想到的是,若兩個大型游戲一旦同時進行,時夢一方面要統籌整個公司,一方面又要擔任《紅月之下》的策劃,深感疲憊。

  如果能有一個信得過的管理,能幫她處理深空的文件就好了。

  可這個人選,實在不好確定,時夢扒拉了一下目前所有的員工,要麼是能力不夠,要麼是性格不行,要麼不能服眾,要麼是身兼數職。

  唉,缺人……

  她又往人才市場發了招聘信息,先自己挑起大梁,每天白天夢境都在工作,難得這天她准時下班,跟芥川兄妹打了電話,捎上惠和久作回家。

  她走在兩個小男孩後面,哼聲道:「剛剛吉永老師跟我說了,你們兩個最近老是偷偷摸摸地躲起來,所以到底是不是在練舞?還不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在幼兒園裡干了些什麼?」

  時夢其實有個猜測,這兩個小朋友,他們不會真的在外面偷偷摸摸養小狗了吧。

  她應該也算是個開明的大家長,真要養寵物養在家裡也不是不行,是不是最近對他們太嚴厲太凶了,這種事情都不跟她講……

  然而,這個問題被回避,惠指著街邊的糖果店,磕巴道:「時夢姐姐,我想吃棉花糖。」

  「我也想吃。」久作連連點頭,還補充,「時夢姐姐,你好煩,吉永老師都不問這麼多。」

  兩個小鬼話音剛落,少女心裡的愧疚和糾結一掃而空,並且額角開始不斷蹦十字,毛栗子蠢蠢欲動,有點想給兩個小朋友送個驚喜。

  三人在店裡買了不少巧克力和糖果,龍之介和銀從小在貧民窟這種缺少白糖的地方長大,其實也挺噬甜的。

  等從糖果店出來,時夢讓兩個小屁孩自己拎東西,還是有些郁悶地跟在後面。

  然而就在雙葉幼稚園門口這條馬路的拐彎處,她抬眸便看到一個穿厚棉大衣裹圍巾帶耳罩的長發男人。明明穿著臃腫的外套,他整個人看起來卻有一種形銷骨立的感覺,仿佛風都能吹跑他。

  蘭堂朝少女投來視線,什麼都沒說,但那股「我是來找你的」意思是如此明確。

  時夢內心警惕,她沒想到這個見面會來的如此之快,距離那夜不到半個月,還是她身旁有兩個小朋友的情況下。

  可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她朝著男人微搖頭,示意不要跟過來,然後她上前一步一手牽一個小朋友,態度從容自然地帶著兩人往家裡走。

  蘭堂沒有上前,不緊不慢地在遠處跟著,被這麼一個強大的能力者的目光鎖定著,時夢寒毛直立,精神力在狂跳。

  沒多久她把兩個孩子送回家,跟芥川龍之介短暫交代了事情。

  並強調:如果她明早還未回來,就去深空找綾辻行人,聽他的安排。

  芥川龍之介面色肅然地點頭。

  ……

  大後方交代完,時夢徑直去了較遠的一家人流量不大而僻靜的咖啡廳。

  她坐下沒多久,蘭堂也安靜地在對面落座。

  青年總是緊緊裹著棉襖,仿佛很畏寒,哪怕在室內也從不摘下脖子上的圍巾,在侍者拿著菜單上前詢問的時候,二人隨意點了杯咖啡,蘭堂強調要滾燙的。

  等服務生拿著菜單離去,他才輕嘆:「小姐,我們終於見面了。」

  他這段時間清瘦了不少,也許之前也不是健康的人,只是和上一次的會面相比,看起來要糟糕得多。

  「小姐。」蘭堂的聲音輕而低沉,卻是那麼的堅定:「我請求你,再對我使用一次那個能力吧!」

  時夢心道果然,又一次搖頭拒絕:「蘭堂先生,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我的異能、那個精神安撫的異能,對人使用真的有很大的負作用。」

  她認真解釋:「你已經體驗過兩次,你應該能感受到它的負面能力,也許我再對你使用一次,你就真的不能騷擾我了。」

  這是很無奈的事情,時夢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如果淨化異能沒有負作用她肯定願意幫助一個求救之人。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就像主治醫生面對剛來問診的病人,大家還啥都不了解,這個患者就一定要用雷人的土方子治病,絲毫不顧及後果。

  誰知道用了之後會發生什麼,這是在尋死……

  對面的青年沉默了,這家咖啡廳幽靜又沒什麼人,於是他們可以清楚地聽見黑膠唱片碟裡清冷而凄涼的樂音,唱的人心裡也毛毛的。

  蘭堂捧著滾燙的咖啡杯,指節僵硬,垂眸看上面手藝精湛的拉花,看著看著他像是失神般地開口。

  「小姐,你知道…失憶是種什麼樣的感受嗎?」

  時夢心頭微微一動。

  不知為何,這世間的相遇總是那麼巧妙,對方,也失去了記憶嗎?

  而黑發男人又陷入了從未看清的過去,沒有再說話,等一張碟片的曲子走到尾聲,余音彌散在空氣裡,很久很久的沉默,一瞬間寂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他才像是終於意識到眼前還坐著他想要求救的主治醫生。

  「小姐,你沒有經歷過,你也許不能理解…當你一睜開眼,整個世界都是陌生的,你不知道你在世界的來處和歸處,你不知道你是誰……

  那時候你感覺這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安靜的可怕,在恐懼中努力回想…可是什麼都沒有,腦海中一片空白。我努力了好久才找到我的名字,可我只知道了我的名字……我還是不知道我是誰……」

  他略微發顫的聲音停下,不知是冷的還是什麼。於是時間安靜了一會兒,咖啡廳的侍者往唱片機裡裝入新的唱碟,這回是某個寂寥的女聲輕聲講述,歌聲像是風在空蕩蕩的山谷來回打轉。

  時夢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她暗道這家咖啡廳老板的品味也太差了,怪不得生意不好,從進門後就沒有聽到一首歡快的曲子,讓她現在的心情很糟糕。

  而蘭堂的內心百轉千回,他對面的女孩沒什麼反應,和之前一樣是沉默的拒絕,於是他心裡冒出了止不住的疲憊和止不住的恐懼,臉上原本疲倦又漠然的神態顯現出來。

  他也一直有種強大異能者的冷感,時夢很難想像這種人會願意在港口黑手黨底層呆了這麼多年,還只是剛剛升上干部。

  蘭堂視線游離,像是在對著自己輕聲自語:「你活在這世上,卻永遠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你活著的每一天,永遠都是痛苦與恐懼並存……」

  女孩的小指顫了一下,修剪圓潤的指尖刮到了桌面,發出細微不可聞的聲響。

  她對面的青年還在講述,他嗓音沙啞,幾乎是氣音,露在外面的那截手指骨節發白。

  「我每天都在想,這會不會是一場夢,我經歷的這些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為何我看這一切都如此朦朧…我找不到我的過去,也沒有親人朋友來找我……從沒有人來找過我…沒有人知道我,你也不知道別人是誰。」

  「小姐,你體會過嗎?」

  他說完這段話,像是終於失去了支撐著他的力氣,繃緊的指關節蜷縮,整個人無力地搭在了桌板上……

  這一刻他望過來的眼神如此痛苦,時夢是該憐憫和寬容他的,可這句話卻令她感受到了針戳到心口的細密疼痛,密密麻麻的,全部擠在心口。

  她心想自己現在就是起身走人也可以的吧?她就是不想救人也沒關系的吧?沒見過病人對主治醫生這麼囂張的。

  他憑什麼質問她呢!憑什麼要求她呢?異能力是她的,她想用就用不想用就爛在那,她能夠坐在這裡全看她的爛好心和她可能打不過他。

  留聲機裡傳來的女聲越來越哀婉,越來越悲戚,時夢被唱得想罵人了。她覺得這張桌子上坐的兩個人真的是太奇怪了。蘭堂肯定比她要強吧,可這麼強的異能者現在脊背彎的像個被生活折磨過的中年社畜,被命運嚇得只能用厚棉襖把自己牢牢地裹起來。

  而他對面的自己怎麼說也算半個強者,可現在被這個眼神這句話逼到角落豎起了全部防御,但凡受點什麼刺激她都要開精神混亂大開殺戒了。

  時夢心想要不干脆送他一程算了,她又沒什麼不殺主義,給他一個白痴技說不定還是為民除害。

  然而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精神力卻沒有任何動靜……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真沒用。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想答應他,一點也不想把寶貴的殺人名額浪費在這個家伙身上,他失憶了他了不起啊!她憑什麼要背上這個家伙的人命,她家裡還有那麼多人在等她……

  於是時夢勸說自己,還是跟剛來這的時候一樣做個溫和善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好啦。勸他說失憶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麼多失憶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失憶了也可以去創造新的回憶呀!

  ……

  所以失憶的人問這些有什麼用呢?

  你這麼強大,就安安心心享受現在的人生讓過去的一切停留在那裡,不好嗎?

  為什麼還要提起來……

  唱片裡的女聲吟誦到了最後一個小節,她對面的蘭堂沒能從那張美麗的面容上看出任何表情來。

  而他對面的少女慢慢地垂下頭來,聽完了這支風吹雨打般的曲子。

  心裡空空地想著,下次再也不來了。

  在最後一個音消散,眼看接下來還是同一個女人唱的悲曲,時夢終於難以忍受般地答應了。

  「……好。」

  蘭堂的綠眸像是池沼被光映入,瞬間亮了起來。

  時夢別開眼:「但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精神安撫』有很大的負作用,我可以試試看其他的能力……你有比較安全的地方嗎?」

  「有!」

  ……

  這之後,蘭堂帶著時夢去了他在東京的安全屋,很冷清沒人氣,一看主人就沒來住過。

  房間裡到處落滿灰塵,兩人都沒有在意,時夢微撣了一下便在沙發上落座。

  她開口解釋道:「蘭堂先生,我是精神系的異能者,偏向於治療的能力有兩個,一個是精神安撫,你上次見到過,能夠對咒靈產生淨化效果的能力。還有一個是分析能力,可以鎮定情緒穩定精神,我接下來對你使用的,就是這個能力。」

  蘭堂聽完點頭:「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保持冷靜,不要反抗。」

  見他做好心裡准備,時夢也不拖拉:「空想集——精神分析。」

  異能的特殊場景出現,玄妙的琉璃色飄帶在兩人四周舞動,帶動著空氣裡的灰塵顆粒般地浮動。

  然而蘭堂的實力真的太強了!超出她想像的強,哪怕他絲毫不反抗,以時夢的精神力嘗試著去接觸他的精神,仍感到吃力。

  蘭堂也在努力抵抗這股強烈反擊的衝動,過了很久,他的神色和緩下來,沒有那種緊繃和不安了。

  可接連使用了三次「精神分析」,男人只是陷於這種靜謐的神態,並未想起任何記憶。

  時夢中止了無效的異能,二人都明白,精神分析失敗了。

  蘭堂面色怔怔的,由於精神分析的強制冷靜,即便他現在本應該感到失落和難過,卻仍是一副平靜的模樣。

  「看來這個能力不行。」蘭堂極度冷靜地思索,要用對方另一個精神能力?那個能力的負作用,他能夠接受嗎?

  而時夢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想起在秋元央的夢境空間中,自己初次使用精神系的能力,把原本灰暗的夢境擦亮,效果和現實中略有不同。

  那麼,如果精神分析在夢境空間中使用,是否效果會有所不同?

  說實話,她不願意對不了解的人暴露夢境的異能,尤其是這個家伙,異能力強到她的精神都難以接觸,甚至精神感知都在狂跳。

  可是…時夢思來想去還是想幫幫他,或許是他求救了,或許是同病相連,或許是那情感太強烈,讓她被勾起了不願深究的過去。

  何況如果能幫助他找回記憶,是不是……?

  「我還有另外一個異能力,這個能力能夠進入你的夢境,在夢境中使用異能。」她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蘭堂沒有出聲,她看過去,對方平靜得像個沒什麼表情的雕像。

  過了一會,雕像的綠眸動了,會說話的雕像聲音無比冷靜:「拜托你了。」

  時夢鄭重點頭:「空想集——夢境穿梭。」

  然而異能力失敗了。

  早在西餐廳那次,時夢就連接上了所有活人的夢境,但在剛剛突破空間壁障時,她被突然出現的金色方塊抵擋住。

  蘭堂彩畫集的出現喚醒了他的意志,他終於從精神分析的作用中恢復過來。這一瞬間他有些不舒服,他感受到自己的某個從未意識到的地方在被侵入,身為一個強大的異能者,他對這種侵入有自發的抵觸。

  但是……

  「再試一次吧!」蘭堂對著時夢說道。

  時夢再一次發動夢境穿梭,這一次,對方極力平復著使用彩畫集的想法,兩種出於本能的念頭對抗著,雙手都忍不住顫抖。

  直到他給出了全部的信任,毫不抵抗。

  那一瞬間,琉璃色的光芒拂過,蘭堂的精神脫離了他的軀體。

  成功了!


第62章

  蘭堂和時夢就帶著他們現實中的模樣進入了他的夢境空間。

  一進去,兩人都忍不住皺眉。

  這個地方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一片漆黑……

  一望無際的黑暗,兩人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全然地失去視力,只能憑借著聲音確定彼此的位置,連變幻出的光源也被這黑暗吞沒。

  最終,時夢牽過了他的衣袖。

  「跟緊我。」

  「這是……我的夢境嗎?」蘭堂幾乎是顫抖著問出這句話。

  「是的,這是你的夢境,也是你的內心。」時夢淡淡道,她這段時間當夢女巫,也算是看到了不少人的內心。

  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很好的體驗。

  不過一片空無全然漆黑的夢境還是第一次見,放在失憶者的身上,倒也挺正常。

  「啊……」男人被少女拽著袖子走得有些踉蹌,有多少人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內心呢?

  他第一次直視自己,險些被這片黑色的景像吞沒……

  時夢沒心情安慰他,她在進來後就使用了精神感知,在夢境主人茫然不反抗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奪過了管理權。

  這個空間,一片空茫。

  唯有——那個方向!

  扯袖子不太方便,時夢一把拽過對方冰冷的手,接連跳躍平面空間。

  連跳數次,終於,氣氛不是沉寂了,有潮水一般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而眼前還是黑暗的、無光的、未知的……

  少女突然頓住腳步,驚醒了身後惶恐不安的人:「怎麼了?」

  「你仔細聽。」時夢說著,用指尖在半空中畫了一個月輪,那輪銀白色的月亮逐漸放大升起,光芒化作了鋪天蓋地的雨……

  他們在這銀白的月光下終於能夠視物,遠處不是什麼海,只是黑暗如潮水般卷湧著,突然裡面藏著的東西被突然出現是光芒驚醒,那黑暗從下方湧上天空,和白月相撞。

  在光芒被暗色侵蝕之前,二人皆看清了那湧上來的事物——

  那是黑色的怪獸!

  不,那是黑色的西方巨龍!那個龐然大物在黑暗中嘶吼、翻滾、咆哮!

  整個空間都為之顫栗!

  蘭堂雙眼瞪大,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在他的嘴邊停留……

  在這黑浪朝他們湧過來的時候,他突然松開了少女的手,放任自己沉入黑色的海,下意識呼喊著那個名字——

  「魏爾倫!」

  ……

  「你還好嗎?」時夢輕輕拍打他的肩膀,在蘭堂陷入夢魘之時,她撲過去把對方拖出了夢境。

  蘭堂的額頭滿是冷汗,他發絲黏在額角,黑暗淹過他的那一幕好像還在眼前,那種仿佛墜落深淵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

  但是……

  「魏爾倫!」

  男人抱著頭努力地回想這個他脫口而出的名字,到底是屬於誰的?

  是那條隱藏在他一片荒蕪夢境中的黑色巨龍?

  不,不止……

  可除了名字,他想不起任何事。

  「讓我們再試一次!這次用那個的能力。」他喘著氣,渴切地注視著少女,眼中有著堵上一切的決心。

  「我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你確定嗎?」

  「我確定。」

  這可真是…瘋狂的眼神啊!這值得嗎?她注視這雙綠色的瞳孔,沒有說出這句疑問,而是在問自己。

  ——這值得的。

  「好。」

  時夢認真地回視他,主治醫生發現,她也是會發瘋發癲拼盡一切的人,而她決定回應這份決心了,她會把他完好無缺地帶出來的。

  ……

  兩人再一次進入夢境,空間裡已經沒有黑色巨龍的身影了。

  時夢直接使用了「精神安撫」,霎時間,明淨的光和漆黑的暗衝撞,空間在他們的腳下顫抖、到劇烈的抖動。

  蘭堂用出完全體的彩畫集,巨大的金色方塊表面蕩著波光,把二人完好無損地牢牢保護起來。

  兩人在亞空間的壁障裡,整個夢境空間開始搖晃,震動,繼而崩潰,一切連接著的事物逐漸產生細密的裂紋,接著如鏡面般碎裂。

  直到過了很久,也許是片刻,破裂的鏡面後是全白的、未知的世界,像是黑色的海被洗淨,他們抵達至夢境的反面,而在模糊的遠處,似乎有海水一般的東西在往下倒灌著……

  少女朝著身旁伸出手,他搭手上來,這裡不是夢境空間,時夢無法使用夢境系的異能,更不能瞬移,他們手牽著手,他的手還是冰冷,她的手有些許暖意,二人朝那邊跑去。

  而這看起來很近的地方其實很遠,不知跑了多久,才看到一個深不見底的寬闊台階,數不清的階梯一層層往下,低頭望去,讓人不禁有一種眩暈感。

  這裡究竟是哪裡?時夢也不知道。

  是夢境?

  不,這地方比夢境還要未知。

  難道這就是——夢境後的世界嗎?

  時夢不由得想起了那個關於「冰山」的說法,每一個人就像一座冰山,浮在海面上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更大一部分看不見的內在世界卻藏在更深的地方。

  不為人知,恰如冰山。

  站在台階前,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著恐懼和勇氣,卻沒有猶疑,心中毫無雜念地牽手朝下走去。

  台階很白淨,周邊很空蕩,空氣很寂靜,腳步聲在此間回響,還有逐漸清晰起來的喘氣聲。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也許在精神的世界裡,時間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他們只有不斷地下行、下行、繼續下行……

  有那麼一瞬間時夢覺得自己都快要失去意識了,只想沉沉地融入這片空間裡,她覺得很累、也很困,但感知到了溫暖、很安心……

  於是女孩慢慢慢慢地闔上眼睛,精神像是要回歸虛無。

  ——直到她感受到了握著的那只手的冰冷和無力。

  不對!

  時夢猛地睜開眼扭頭,她旁邊的蘭堂不知何時已經陷入空茫,只憑借著那股瘋狂的執念,拖著一副即將空蕩的身軀跟她走。

  「蘭堂,蘭堂!醒醒,別睡過去!醒醒……」時夢嚇得呼喊他、拍打他,多次使用精神分析。

  陷入昏沉的蘭堂沒有聽到急促的呼喊,他仿佛處在一個幽玄的境地,很難描述自己現在的感覺,像是身體逐漸虛無,意識化為粒子,想要回歸到某個宏大的地方去。

  他恐懼並掙扎著,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在某個未知事物前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蘭堂有在努力反抗這個念頭,可是他漸漸失去了伴他而生的力量——直到感受到一股琉璃色的光,他驚喜地發現自己能夠順著那個光原路返回,在完全迷失前被喚醒。

  他終於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他的身體在被人使勁搖晃,那意識終於收攏,努力睜開眼睛。

  他眼前的女孩瞳孔驚恐地微縮,她那麼焦急那麼恐懼,也在那麼深切地呼喚著他。

  「我沒事。」他試圖動一動僵硬的手指,想伸手拉住她,卻沒能夠抬起來。

  「你千萬不要有事。」時夢被他的狀況嚇壞了,任誰知道牽著的人已然死去都會感到恐懼。

  她真的感到害怕了,這個地方太空蕩也太未知,她現在想拽著蘭堂調頭跑上去,誰知道再往下走會發生什麼。

  「別害怕。」蘭堂終於握住了她的手,金色的彩畫集又罩住了他們,他拉著女孩往上走,「我們回去吧。」

  時夢連忙點頭,是該回去的,她被牽著往上衝了幾步,又頓住了腳步。

  一時間那間咖啡廳裡他的講述又湧上心頭,他的痛苦和無可奈何,她的迷茫和無家可歸,他們的記憶和永遠找不回的過去……

  「等等。」

  女孩落在他的後面,牽住他的腳步,仰頭看過來的眼眸裡還殘留著恐懼,抖著聲音說道:「我們再試一次。」

  深淵般望不見盡頭的長階,蘭堂垂首看到她的神情,突然愣怔……

  時夢沒關心他的反應,轉身看向了深不見底的長階:「我們再試最後一次……就在這裡。」

  時夢感到緊張,她第一次這麼迅速沒有疑惑的,對這片空間使用了「精神分析」。

  空氣沒有任何變化。

  「精神感知。」

  長階裡什麼也沒感知到。

  「精神安撫。」把蘭堂標記出來後,時夢發動淨化的能力。

  純白的空間一如既往的純白。

  ……

  他們並肩朝向沒有盡頭的深淵,時夢忍不住捏緊了對方和她一樣冰冷的手,直到感受到回握。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沒有盡頭的下行中,就停在這裡嗎?其實她也算盡力了,不是嗎?

  可是時夢又忍不住給自己刷了一個「精神分析」,還能怎麼做,才能結束著無止境的行走?

  她還能怎樣做?

  這股冷靜的心態衝掉了不斷升起的恐懼,她想起還有兩個精神分析的能力,從未在夢境中使用過。

  下一秒,少女平靜的聲音在這片無聲的空間中響起:「蘭堂,用你最大的力量護住我們!」

  金色的亞空間升起,時夢用上了她的單體攻擊性精神異能。

  「精神震懾!」

  階梯兩邊的空間震動了一下,可僅僅是一下,又緩緩復原。

  範圍太小了,除非……

  時夢集中精神,她現在的精神很緊繃,但她決定為了手上牽著的這個家伙拼一把……從未有這麼一刻,她凝聚起了全部的異能力,不管是留給夢境空間的還是精神感知的,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彙聚,把所有的能量集中到一個點。

  ——如果以一個游戲裡可升級的能量條來表示,那麼這一刻,這個技能滿值了!

  力量聚集壓縮,少女再一次睜開眼,深沉的藍眸中似有無數星光落下,極端沉靜,威儀具足。

  「空想集——精神混亂!」

  蘭堂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目睹這神臨般的一幕,這個琉璃色的光如爆炸一般轟散開,撞擊著周圍的牆面,甚至撞得彩畫集構成的亞空間都搖搖欲墜、幾近碎裂。

  ——這猛烈的一擊足以在現實中毀去大半個城市之人的意志,能夠於現實中掀起一場狂風巨浪!

  令人目眩神迷。

  該有一聲無聲的巨響,恍惚間,琉璃色的光輝散成霧氣,霧後是逐漸顯現出來的真實。

  等霧緩緩散去,周圍純白的牆面上,記憶如畫卷般展開。

  那數不清的壁畫上的人影真是太熟悉了。

  這是——蘭堂的記憶!

  蘭堂收回碎裂的彩畫集,緊緊地拉著少女朝著壁畫奔行而去,兩人一路看一路往下跑著。

  兩旁的畫面,從繁榮的雷格瓦大街,到教堂的鐘塔和穹頂;從監獄裡的鐐銬和鐵鏈,到森嚴的歐洲諜報組織……

  從黑發少年潛入基地救出的金發實驗體「黑之十二號」,到二人合力殺死「牧神」——那時他十五歲。

  蘭堂怔怔地停下腳步,畫面上是一個金發藍眸的俊美少年,從實驗床上漠然地走下來,而畫前的他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再一次隔著畫面和金發少年對視。

  時夢感受到握著的手在顫抖,他跌跌撞撞地往後面的記憶看去。

  這之後,他們交換了姓名,他們成為了最合拍的親友,他們搭檔了四年,他們來橫濱進行任務,然後——

  他遭遇了背叛。

  蘭堂緩緩地打了一個寒戰,捏著的手越發沒有力氣了,直到女孩輕輕地拉住他。

  時夢又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迷茫和震撼,也看到了那無盡的驚悸和惶恐,這種情緒壓得她也喘不過氣來……可是她知道什麼也做不到,只能拽緊他保持安靜,在這一刻無言地陪伴他。

  蘭堂努力汲取著手上的溫度,聲音嘶啞:「原來,是這樣啊……」

  時夢用力地回握他。

  「小姐,我找回記憶,真的是對的嗎?」他愣愣地盯著記憶最後的畫面,明明臉上沒有淚痕,但他的心在落淚。

  「為什麼,我現在一點也不快樂?」

  女孩聽完長久的沉默,這場追尋記憶的路途是如此出乎意料,她不由得也惶惑起來。

  但身旁的人是那麼的害怕,那麼的難過,難過地像一只被淚水打濕飛不起來又無法歸巢的候鳥,於是她只能絞盡氣力地安慰道:

  「別這樣想……生命總是既復雜又脆弱,人的一生很短又很長,意外往往發生在一瞬間……對我們來說,每一分每一秒的回憶都很珍貴。」

  她看著不算長的、記錄了一個人前半生的壁畫,或許是不安地說著:「這些回憶裡也有許多快樂的、我們不願意失去的東西。」

  蘭堂祈求地看向說大道理的女孩,像是迷途失所的人追尋著答案:「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時夢看著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又想起那個不知是來到天堂還是地獄的夜晚了,她努力斂去這種復雜的心緒,深吸氣,看向他緩緩地說道:

  「我們……你可以慢慢地想。人生還很長,你有很多的路可以選擇……

  你可以回法國,去見所有的親人和朋友;你可以留在橫濱,繼續做一個黑手黨;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就這樣繼續流浪嗎?」他追問。

  「也許人生就是一場旅途,流浪也是。」他們手牽得緊緊地,「不論如何,你是自由的。」

  他喃喃自語:「我是自由的……」

  時夢看向那長長的壁畫,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醒了他,也像是怕驚醒了自己。

  「我只願在旅途中,我們亦能得知生的意義。」

  蘭堂沒有再問問題,一瞬間他的目光朦朧,仿佛神游物外,但他看向少女的眼神,卻是有溫度的了。

  他松開了緊握著的手,在記憶壁畫前,輕輕地給了她一個擁抱。


第63章

  天光漸亮,陽光從窗戶斜照進來,照亮少女的半邊身子,她掛斷報平安的電話,靠在沙發背上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時夢感到疲倦,是深深的疲倦,不光是身體還有精神,現在她的精神海比流浪漢的錢包還要空,摸不出一個子,讓平常塞滿錢的她很不習慣。

  「已經是早上了。」蘭堂看著身側的人,從電話掛斷後她變得很安靜,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到處找著話題。

  時夢隨意點了點頭,心想這可真是一句無意義的廢話,現在她臉上都能感受到太陽的光線和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冷氣。

  她覺得有些冷,天氣預報是不是說今天要降溫來著?

  未曾想這個夢竟然做了一個晚上,那條階梯這麼長,他們真的走了整整一夜。

  「你要在這補個覺嗎?」蘭堂又說。

  時夢默默捂臉,蘭堂起的話題總有點奇奇怪怪的。不過這個詢問也算正常,但她在失去異能力的狀態下總有些坐立不安……

  於是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休息一會就好。」

  蘭堂不知道他還能說些什麼,夢境中那個牽手和擁抱,讓他恍惚間覺得,這世上他又有了另一個可以分擔痛苦的親友。

  可夢醒後,除了不知是喜是怨的記憶,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小姐,為什麼要幫我呢?」沉默了一會兒,蘭堂像是無意識地問了一句,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縷風,不注意就被忽略了。

  「嗯?」少女頭仰靠在沙發背上,看天花板上亮了一夜的燈,偏頭和他對視,同樣輕聲地回答:「因為我也失憶了。」

  然後對方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是這樣。

  時夢說完也發怔,這是她從未和旁人說過的秘密,沒想到現在說出口了。

  她心底不知冒出了後悔還是迷茫,也許昨晚的夢境經歷,那個奇怪的空間走出來,讓兩人成為了特殊的朋友。

  她看到了蘭堂印像最深的幾個記憶,她知道了蘭堂的迷茫又痛苦的過去。

  也許,這世上沒有人會比她更了解對方了。

  也許,她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相信他。

  蘭堂失言,這個緣由如此簡單,但又讓他們仿佛愈加靠進了一點。

  他看到時夢朝著他聳了聳肩,又像是冷得打哆嗦,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蘭堂見此,連忙把自己的圍巾系到了女孩的脖子上。

  時夢沒跟他客氣地接過,事實上她真的有點冷,這個安全屋沒人氣也沒暖氣,冷冷清清的。

  「在想什麼?」她邊系圍巾邊問。

  「我在想……」

  蘭堂的腦子亂得很,想著長廊裡的記憶壁畫,想起她和呼喊和仰頭看過來的臉,想起他和魏爾倫幾年後的對視,想起那個牽手和擁抱……一時沒個思路。

  時夢見他停住了也沒追問,轉而問道:「你不是很怕冷的嗎?圍巾給了我,你冷不冷?」

  「我不冷。」對方搖了搖頭,他怕寒主要是心理原因,況且身為一個法國男人,圍巾給了女孩,總不能真的要回來。

  「要我把大衣給你嗎?」他看到時夢展開圍巾包裹起自己。

  「不用了,我其實也不冷。」其實還是冷的,可真要走棉襖也太奇怪了。

  然而天氣總是很不給面子,天氣預報竟然這麼准,今天還真的降溫了。

  溫度一點一點降低,他們二人對視,神色都很淡定,而那股寒風從每個毛孔鑽進皮膚,冷得他們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可關於寒冷的話題剛剛結束,兩個強大的有自尊心的異能者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沒有一個人開口,最終他們竭力抗寒,但臉皮還是抽動了一下。

  「你還撐!」許是那個表情太好笑了,他們同時指著對方大笑起來。

  ——熟悉得仿佛多年相知的老友。

  蘭堂搖頭失笑,開啟了彩畫集,在可調節的空間內,身體漸漸暖和起來,時夢披著圍巾,也有點愜意的感覺。

  這一笑過後,像是有什麼東西真正被打破了,蘭堂不再到處找話,時夢也逐漸從容,二人斷斷續續地聊起天。

  他們說了很多,聊之前失憶的惶恐,聊尋找記憶時的迷茫,聊了未來的計劃,蘭堂還沒想好,關於那個背叛……他的內心很復雜。

  目前他是港嘿的干部,脫離對他來說很簡單,他不怕和港嘿開戰。

  可是……他想在這等一個人。

  而他在法國的直系親屬早就不在,只剩下諜報組織裡的師長朋友,也許等事情全部結束,他會回祖國去見見他們。

  時夢表示理解,畢竟身為超越者,出間諜任務失敗,琺國內部肯定也已記錄了他的死亡。而現在於橫濱流浪六年也未曾聯系國家,雖說是失憶,但真要扯起來又是一大堆麻煩的事情。

  還有那個名為魏爾倫的男人……

  光看記憶,都能感受到那種復雜的情緒。

  總之事情亂得很,也很令人頭大。

  「你呢,接下來做些什麼?」蘭堂問及身邊的少女,他對前路仍舊迷茫,便想聽聽對方的想法。

  「我?我現在開了一家游戲公司。」她忍不住向對方顯擺,「你玩過《鳶尾花學園》嗎?就是我們深空做的。」

  蘭堂搖頭,這個名字他好像有在港嘿聽到過,實話實說:「我不打游戲。」

  「好吧,那你看過我的小說嗎?」時夢心想不打游戲的人也挺多的,但對方是龍之介的粉絲,肯定也看她的小說。

  時夢怪得意地說:「我最近在橫濱報上連載的小說叫《紅月莊園》,霓虹最火的小說,你肯定看過吧!」

  蘭堂一瞬間變得很心虛,他避開少女的笑容,想起了那疊丟到火裡的報紙,好像首頁印著的,就叫《紅月莊園》……

  時夢看到他的反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她眯起了眼:「你不會,從來沒有看過『四月』的小說吧。」

  明明彩畫集裡那麼溫暖,蘭堂的額頭卻冒出了冷汗:「啊,四月,這個作者的名字我聽說過,我看過他的《貧百》。」

  他看見少女的眼睛裡開始冒殺氣了,連忙補充道:「我馬上就去看。」

  「哼!」

  時夢不開心,她這時候想起報紙上那個龍之介毒唯批評她的話,賭氣道:「不用,你看柳川老師的小說就好了,我寫得不過是博眼球的小說,不值得一提。」

  「不,我會去看的,你所有的作品。」蘭堂連忙補充,「我已經是你粉絲了。」

  這個琺國男人終於發揮了血脈天賦,他眼眸溫柔,神情真摯,仿佛是在許下一個一生的諾言。

  「我只知道,如若是你,我會傾盡全力,哪怕賭上我的一切。」

  時夢被這句話觸動了一下,她本以為二人只是同病相憐產生的情誼,現在看來,卻是可以分擔苦痛的親友了。

  少女伸出手,蘭堂像夢境中那般搭了上來,於是時夢用力地回握他。

  「那麼,只要是你,只要你需要我,我也會為你拼上全力的。」

  「那你需要我嗎?」蘭堂脫口而出。

  「需要的。」時夢很認真。

  她深刻知曉他的迷茫,寬慰道:「也許今晚就需要。」

  「啊?」蘭堂迷惑,轉而嚴肅,彩畫集閃過一絲金芒,「是誰?」

  時夢差點被這個反應逗笑,連忙解釋:「不是打架的事情,是在我的夢境裡,只是一些關於城市建築規劃與布局方面的事情,放心吧,在這個方面,你的異能很拿手。」

  蘭堂迷惑地睜大了雙眼……

  ……

  而等時夢休息好,稍微有了一絲絲精神力後,便打算回家了。蘭堂隔著一段距離墜在後面,護送她一路進了屋。

  回家的路上,她也給公司請了假,讓員工們放寬心。

  到家後,時夢有一些疲倦,仍然打起精神和芥川兄妹簡單解釋了這件事情。

  芥川龍之介拿著錄音,嚴肅點頭。

  芥川銀上下打量她,還是擔憂。

  時夢沒有透露太多的信息,只是說上次西餐廳遇見的那個港嘿干部來找她,對方失憶了,而她的精神分析能力能夠治療好。

  並且有了這一次治療之後,兩人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對方今晚也會來夢境空間裡幫忙搬磚。

  然而這個解釋大概是過於簡單了,芥川兄妹表情疑惑,不懂二人的感情怎麼就深到能拉入夢境空間的地步了?

  時夢覺得這個解釋起來真的很復雜,同樣失憶的經歷,還有那些情緒轉變和心態轉變實在是難以言說,最終千言萬語濃縮成了四個字。

  ——「可以信任。」

  於是芥川兄妹相信了她的判斷。

  他們三個的關系總是這麼簡單又那麼可靠。

  時夢看了一眼,現在他們三個人在餐廳這邊談事情,津美紀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作業,兩個小朋友卻沒影子了。

  「久作和惠呢?」

  芥川兄妹兩人也望過去,芥川龍之介昨晚基本沒睡,時刻做好作戰准備,他記得早上還看到兩個小男孩的。

  銀有些印像,早上伏黑惠找她要了便當來著,說道:「大早上背著小包出門玩了,惠跟我說,要晚上才回來。」

  聽到這話,時夢和龍之介都皺眉。

  「手機帶著的吧?」時夢追問。

  銀點頭。

  時夢掏出手機,找到定位系統,她對兩個小男孩很不放心,久作皮在表面,惠皮在內心,兩個都是熊孩子。

  還好時代變了,高科技能改變生活。

  她一瞄地圖,發現這兩個小鬼跑得還挺遠……都快到另一個街區了!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在搞什麼!

  芥川龍之介也在看地圖,吃了一驚:「怎麼這麼遠,在下去接他們。」

  時夢朝他點頭,把定位系統傳給他:「交給你了。」

  芥川本就是一身作戰准備,他朝三個女孩點頭,二話不說地起身去抓小朋友了……


第64章

  另一邊,夢野久作和伏黑惠,終於抵達他們的目的地。

  這邊的建築看起來年歲較為久遠,沿街上層是居所下層是店面,街道裡面住著的老人偏多,白天很少看到年輕人的走動。

  他們來的這個街區,是伏黑惠很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惠記得這裡有一只咒靈,在他印像中很強,可那時他年紀太小術式也未激發。

  兩人想要繼續鍛煉,必須找更強大的詛咒,伏黑惠一下就想起這裡了。

  於是趁著最不好騙的時夢姐姐今天不在家,惠去對付津美紀,久作和銀姐姐撒嬌,龍之介哥哥今日不知怎麼了,竟然也沒有多問。

  兩個小男孩順順利利地出門了……

  他們吭哧吭哧地爬進了一幢矮舊的居民樓二層,久作從二樓窗戶探頭望下去,一個老頭在店門口曬太陽,老奶奶在一樓的店面打盹,應該不會上來。

  惠帶著小黑小白四處游蕩了一圈,朝著久作比了一個確認無誤的手勢。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撬開一間房門,陰暗的房間裡,有一只盤踞著的咒靈。

  「這只咒靈比我們之前遇到的都強。」兩個小男孩欣喜地對視。

  這是自然,先有夏油傑後有時夢,都不是會放著危險不管的人,他們家附近的咒靈全被二人地毯式清掃過。

  而剩下幾只弱小的漏網之靈,還有一些不成型沒什麼危害的小詛咒,又遭到了小雙黑的恐怖式襲擊。

  很顯然,先前幾次的成功,讓兩個小朋友膽子變肥,還樹立了不必要的自信心。

  ……

  他們二人眼前的這只咒靈,有著枯樹皮一樣的外表,頭大四肢短小,它盤踞在陰暗的角落裡,短縮的尾巴隨著呼吸緩慢鼓動,房間裡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味。

  伏黑惠猜測著,這應該就是——人類對老年的恐懼!

  咒靈似乎感受到了活人的注視,以常人無法觀察到的移動速度緩慢抬頭,魚目般的眼球突兀地看了過來……它的動作是那麼慢,拖得久作都有些心急。

  他干脆上前一步,腦髓地獄的主動攻擊技指向咒靈,無形的精神力刺了過去。

  居然攻擊成功了!

  那只慢吞吞的咒靈硬吃了一記攻擊,過了好久,才終於從遲緩中反應過來,隨之慢悠悠地震怒!

  它鼓動著,枯皮般的雙手從身體裡伸出,上面是烏黑尖長的利爪,咒靈被這股遲來的疼痛折磨而暴躁。於是那速度在不斷加快——這只三級的咒靈,在天花板上高速游動,利爪在牆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跡,牆灰簌簌落下。

  眼見它爪尖抓向夢野久作的眼睛,一只黑色的犬型式神撲過來狠狠一咬,另一只白色大犬用身軀護住二人,一攻一防,逼退咒靈第一波攻擊。

  夢野久作眼裡閃過後怕,好在有長久的配合,他反應極快地給兩只式神加了強化buff。

  兩只玉犬的眼中閃露出紅光,身形也仿佛壯大一般,它們毛發炸起,咆哮著以兩面夾擊的方式衝向了咒靈。

  伏黑惠操縱著更為強大的犬型式神,夢野久作退回他身邊發射腦髓地獄,四者配合默契地打起團戰。

  式神合力撕扯著咒靈,就像一群餓極了的鬣狗用利齒把鐵皮罐頭撕開,這只咒靈的感知神經也跟老年人差不多,遭受攻擊要反應好久才能感知到痛苦。

  然而它的枯皮如此堅硬,它用鋒利的利爪嵌進式神的脖頸,掙扎著晃動身軀,整個二層木板都搖擺起來。

  一樓打瞌睡的老頭老太被驚醒,步伐矯健地上二樓查探情況。

  老頭子打開房門,只見兩個陌生的小男孩都憋紅了臉,注視著眼前空無一人的空氣。

  老頭望過去,不知為何,竟然察覺這空氣似乎在撞動地面,地板上木屑叢生……

  而在伏黑惠的眼前,這只咒靈原本萎縮的尾巴伸長,尾巴上隱藏服帖的利刃甲片張開,在甩動中割破他的皮膚,來自御三家的血跡甩落在地板上。

  老年咒靈忽然頓住了,它抽動著鼻孔嗅這血味,伸出舌頭舔舐。舔完後它緩緩地抬頭,好像天賜甘霖……

  它縮著的身軀變大,仿若歡喜欲狂,它尾巴不斷地脹大、脹大,直到把兩個年幼的小男孩——

  封鎖在了結界裡。

  他們逃不出去了!

  老頭年紀大了,看不得著靈異場景,在房門口翻著白眼暈倒,後來一步的老奶奶趕緊從口袋裡掏心髒病藥,身手矯健地背著老伴逃跑。

  房間裡的久作和惠愈加緊張,他們是准備撤退的,但咒靈不允許他們走!

  狀況拖得越久越對他們不利,小黑在咒靈尾巴的攻擊甩動中,全身割傷被收回,小白眼見也撐不住了。

  而久作的精神攻擊越發破不了防,腦髓地獄的傷害反擊也對咒靈無用!

  兩人揮著小劍擊打著詛咒,可枯皮看著腐朽,卻根本砍不動。

  局勢倒向了咒靈那一邊。

  惠的小衣服裡浸滿了汗水和血水,他內心一瞬間閃過了懊惱和後悔,他怕自己死在這,更怕連累久作也死在這。

  這是他做的決定!伏黑惠暗自咬牙,他操控著被啃食掉一條腿的小白,上前一步擋在久作的身前。

  「你快走!」

  他要替夢野久作斷後!

  夢野久作目光狠厲,他越到危機時嘴角的笑容越大,他毫不顧忌地動用腦髓地獄,這一刻他在想什麼?

  ——他想的是,就對伏黑惠用腦髓地獄,讓他狂化吧!

  夢野久作摸到了口袋裡包好的刀片,繃帶還是時夢姐姐那一次綁的,有一瞬間他很想哭,想跑走找時夢姐姐,但小男子漢忍住了!

  他伸手揮向了同伴的後背。

  「你在干什麼!」伏黑惠震驚地大喊。

  夢野久作沒有回答,但他嘴角的笑容越勾越大,血跡緩緩從他胳膊上流下……

  伏黑惠沒有防備的精神被污染,他操控的式神更加狂暴,他本人也失去了意識,不分敵我地發動攻擊。

  在這樣的狂化中,伏黑惠被狠狠一推,竟然突破了咒靈的防鎖線!

  夢野久作直視著腐朽的咒靈,語調尖銳的大笑:「哈哈哈,來陪我玩吧!」

  他的神色瘋狂,以壓迫潛力的方式,不要命地發動精神攻擊。

  咒靈的嘶吼聲帶上了狂怒,眼見美味逃走,它飛撲向眼前剩下的這一個,仿佛飢渴了幾百年的惡鬼。

  夢野久作癲狂地發動異能,幾乎要同歸於盡!

  但就在這一刻!

  「異能力——羅生門!」

  黑衣的少年擋在了他的面前,布帶在男孩的眼前如幾十把利刃般平平虛切。

  那稱不上是任何刀術,就仿佛是隨手平切那麼一記,那在二人合力都砍不破的枯皮被輕易斬斷了。

  於是木屑和震動都消失了,這一刻整個二層房屋裡寂靜得無聲,唯有咒靈被砍成數塊,其中一塊拖著尾巴的碎塊逃竄出房間。

  芥川沒有追上去,少年的胳膊裡夾還著被打暈的伏黑惠。

  他收回羅生門,平淡地轉身,然後垂眸看向身上血跡斑斑的夢野久作。

  夢野久作眼睛睜得大大的,那股強行忍住的酸意突然湧了上來,他沒管對方的冷臉,撲到了少年的懷裡。

  芥川穩穩地接住他,他感知到了淚水,指責的話說不出口了。

  「嗚嗚,龍之介哥哥,你終於來了。」

  少年拍拍小男子漢的肩膀安慰。

  「嗚嗚嗚,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說你壞話,我也不跟時夢姐姐告你狀了!」

  於是芥川龍之介單手拎開夢野久作,淡淡問道:「想好怎麼解釋了嗎?」

  夢野久作抬起淚眼看他,又看向快要清醒過來的伏黑惠,搖頭。

  他抹著眼淚磕巴道:「可不可以不告訴時夢姐姐啊!」

  芥川龍之介冷酷地搖頭:「在下覺得不可以。」

  說實話,芥川也被嚇壞了,他剛進街區就看到救護車飛馳而過。

  一跑到樓下,精神混亂的伏黑惠衝過來攻擊他,少年果斷把他打暈帶走。

  緊接著他衝上樓,又看到咒靈嘴下的夢野久作。

  這三連擊,芥川龍之介表示難以承受……

  必須得給個教訓。

  眼見小朋友還要撒嬌狡辯,芥川打斷他:「現在不用跟我多說,我不會替你隱瞞,回去後你們兩做個彙報。」

  夢野久作這下知道絕對逃不掉了,沮喪地低下頭。

  ……

  芥川龍之介背上背一個手上又牽一個,邊撥電話邊走了。

  在他走後,一個穿著制服的墨鏡男祓除了那只逃竄的老年咒靈,又搜尋了戰鬥場地——店面二樓,然後聯系了家主。

  「家主,我找到禪院惠了。」

  對面交代了幾句,男人認真地聽著。

  「是,他應該激發了術式。」他臉色激動得漲紅,「絕對是十種影法術!」

  男子看向芥川走遠的方向,補充道:「但是禪院惠身邊有個強大的異能者,看上去不好對付。」

  「哦?」禪院直畀人驚訝,他思索片刻,「那先不驚動他,試試能不能悄悄帶過來。」

  電話裡傳來輕笑:「當然,如果不行的話,就搶過來。」

  「是!」


第65章

  芥川抓回兩個小崽子的時候,家裡的三個姑娘已經擺好架勢了。

  客廳裡極其開闊,地上原本鋪著的毛絨地毯團成一團塞到角落裡,窗簾全部拉上,屋裡一片漆黑,唯有客廳頂的吊燈還亮著,唯一的光源。

  燈光裡是一個身著緞面黑西裝套裙的女孩,她面色冷淡,端坐在正中的絲絨沙發上,搖晃著加了冰的可樂,冰塊折射出凌冽的光。

  另外兩個年紀較小的女孩也是一身黑衣打扮,一左一右占據了另外兩條長沙發。津美紀的拳頭裡拿著本子,銀的指尖有一把手術刀飛舞著。

  一進門,這股子肅殺之氣把芥川龍之介也給鎮住了!

  三個姑娘把目光投射過來,那三雙一模一樣的黑色墨鏡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是誤入了什麼□□談判現場。

  尤其是中間那個黑老大,非常有黑.道.至尊的氣概!

  於是芥川他趕忙板臉,面色冷峻,一手提一個小朋友,拎到正中間擺著的小矮凳上面。

  然後他立正稍息,筆挺地站在兩個捉回來的犯罪分子後面。

  四個人成包圍之勢把四面八方的逃跑路線都封鎖住了。

  夢野久作和清醒過來的伏黑惠抖成兩只小雞崽。

  沙發上坐著的三人都沒有說話,空間如此寂靜無聲,氣氛是如此嚴肅冷酷,六個人沒有一個是笑著的。

  ……

  在這長久的沉默中,兩個犯罪同伙的心理防線進一步地動搖。

  夢野久作撐不住了,率先開口撒嬌討饒:「時夢姐姐,我好疼啊!那只咒靈好強。」

  但時夢姐姐對他的慘狀和說辭完全不予置評,她輕輕地把酒杯放到托盤上,發出重重的玻璃撞擊聲。

  夢野久作被這一聲撞得心髒直跳。

  中間的老大沒有說話,只是沉浸於觀察酒杯中上下起伏的冰塊。

  開口的是她身側的芥川銀,女孩束起馬尾,語氣冷冷的:「夢野久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伏黑惠滿頭都是汗……這是幫久作流的,銀姐姐竟然都喊上全名了。

  夢野久作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問在了關鍵點上。

  他當然不敢說,他第一次見到伏黑惠,就知道對方是個咒術師了。

  這個罪名過於嚴重,他准備撒嬌混過去,畢竟銀姐姐一直很好說話。

  然而……

  「夢野久作,回答我!」原本溫婉的女聲第一次這麼冷硬,另一邊的三個男子漢都抖了抖。

  久作慫了一下,但咬牙堅持:「狗叫的那天晚上……」

  芥川銀摘掉墨鏡,為這個答案鼓了鼓掌,對陰陽發色的男孩擺出一副不恥下問的態度。

  「我看起來很好騙嗎?」她輕笑了一聲,「還是說,在這個家裡,你只會對我說假話?」

  夢野久作看著她的神情,頓住了,足足半分鐘沒能說出話來。

  他察覺自己的語言系統失靈了,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停止流動了,他躺在實驗床上都沒有體驗過這種慌張惶恐的心態。

  他怕銀姐姐失望,他怕她傷心,他怕她,再也不喜歡他……

  小男孩慢慢地耷拉下半黑半白的小腦袋,完全不想抵抗了。

  「是第一天…從雙葉幼稚園回來的那一天……」

  夢野久作吐露實情,供認不諱,眼見自己的同伙被擊潰心理防線,銀姐姐收刀沉默,而另一邊的伏黑津美紀合上本子。

  惠知道,這是要逐一擊破,他深吸一口氣,豎起心牆。

  這邊津美紀肅著臉,努力冷著聲音質問:「惠…伏黑惠!頒獎典禮那天你們去了哪裡?」

  果然是這個問題。

  伏黑惠別開了視線,完全不看她。

  他這段時間,對姐姐撒了很多謊,對她隱瞞了很多事情……

  可他不後悔,津美紀不是異能者也不是咒術師,她不需要參與進這些事情……而他會盡快成長起來,他會變強保護她的。

  「街區裡走了一圈。」惠在板凳上端正地坐著,他其實沒有說錯,那只四級漏網之靈確實是在街區很偏的位置發現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很久沒有說話的聲音,過來一會,傳來的不是質問,而是輕微的啜泣聲。

  津美紀摘下墨鏡,她的眼裡竟然全是淚水了,她努力用袖子擦眼淚,臉龐和眼睛都紅紅的。

  「對不起。」這是津美紀說的,「我…我是個,沒用的,姐姐……」

  伏黑惠從來沒在津美紀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他一瞬間懵掉了,從板凳上起身跑過去,又不敢碰她,嘴張了又張。

  她哭得泣不成聲:「對不起,我沒有辦法…保護你……」

  伏黑惠察覺到自己心髒縮了一下,他這一刻在想些什麼呢?也許他自己也說不清,但他知道,他永遠不想在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這個年幼的、稚氣的、懂事的男孩子,用有血跡的手握住姐姐的手,嘴唇顫抖著說著:「……對不起。」

  ……

  等身邊的兩個護法問完了話,中間的老大又端起浮著碎冰的紅酒杯,晃動起裡面的可樂來。

  等冰塊全部化完,場面又變得寂靜無聲。

  兩個小男孩不安的、緊張地坐在板凳上。

  時夢終於緩緩摘下墨鏡,姿態威嚴,流露出明顯地看犯罪分子的典型表情,像是在為二人的墮落惋惜。

  在心理防線完全潰敗,犯罪事實供認無悔的情況下,兩個罪犯不由得緊張、窒息、惶恐——

  然後張嘴討饒。

  夢野久作連忙保證:「時夢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們以後出門去哪兒都會跟你們說。」

  時夢沉默片刻。

  伏黑惠見此補充:「時夢姐姐,我們今後不會獨自去危險的地方,有問題會向你們求救。」

  時夢微微搖頭。

  兩人對視,絞盡腦汁地想自己還有哪裡做的不對。

  「我以後老老實實做作業。」

  「我以後不逃補習班的課了。」

  「我以後再也不惡作劇了。」

  「我以後再也不對家裡人說謊。」

  「……」

  很長的一段保證後,時夢緩緩點頭。

  她拿出了一張保證書,示意兩人簽字,上面的條款比他們說的,只多不少。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一咬牙,決定簽了!

  少女檢查完收好協議,那張鋼鐵一樣堅硬的臉上忽然綻放出比春天更明媚的笑容,她拍了拍自己左右的位置,說出了這場會議的第一句話。

  「久作,惠,來這邊坐,這是我給你們留的位置。」

  久作和惠兩人戰戰兢兢地坐下,有點扭捏不安。

  時夢上下檢查起來:「現在傷口還疼嗎?有沒有地方需要包扎?」

  小銀拿出了沙發下的醫療箱,臉上滿是心疼。

  時夢關懷得不行:「肚子餓不餓?今天晚上想吃點什麼?」

  津美紀眼淚全部消失不見,從沙發後面端出原本茶幾上的零食,都是二人最喜歡的口味。

  三個姐姐圍著他們轉,兩個小男孩有點委屈有點感動還有點後怕。

  他們和姐姐們交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撒嬌的語氣,時夢姐姐聽完,給了所有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接下來的時間裡,五個人輪流擁抱,在一條沙發上擠成一團。

  ……

  唯有被排除在沙發外的芥川龍之介此時還站在小板凳後面,冷空氣吹動他的衣擺,羅生門看上去有些凄涼。

  眼看三個女孩笑容嬌美,還有兩個小男孩愧疚感恩、惶恐不安、感激涕零的模樣。

  少年感受到從最開始就存在的套路,木木地站成一座雕像。

  「龍之介,怎麼還站在那裡?」時夢一手攬一個,表情眉飛色舞起來。

  「哥哥,來這邊!」小銀把刀放進醫療箱,溫柔地揮手。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他僵硬地走動,僵直地坐在了妹妹的身邊,在津美紀歡快地看過來時,硬生生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

  另一邊的同一時間,蘭堂替時夢檢查完周邊的安全,當天便回港口黑手黨,路上還買下作者四月所有的小說。

  一樣百套,還有全版橫濱文學報,全部裝進彩畫集,到港嘿後給現任首領發了兩個字的請假短信,閱讀起最新連載的《紅月莊園》來。

  這一看看到大晚上,找回記憶的蘭堂又失眠了,心情在激動恐懼後悔中反復橫跳,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總覺得黑暗中床底下門外面……有什麼難以言狀的東西。

  ——他根本睡不著。

  而當他立起彩畫集,想要包裹照亮整片空間的時候,一陣熟悉的琉璃色光芒湧起,在他又驚又疑的時候,把他和彩畫集,一同卷了進去。

  ……

  蘭堂發覺自己抵達了一個全新的夢境。

  「這是……」他怔怔地看著異度的空間。

  與他夢裡那全黑的世界全然不同,雪橇高速奔行在浩瀚的冰藍色大地上,素白且泛著藍的冰層一眼望不到頭,天空是朦朧的粉和絢爛的煙花,延伸到天際,那顏色逐漸加深。

  那雪橇很快就停在他面前,但直到湊近了他才發現這也不是雪橇。

  如果說這是一個巨大的南瓜的話,那蘭堂這輩子沒見過銀白色的南瓜,如果說這是一架馬車的話,那他也沒見過沒有輪子沒有馬的車,簡直跟磁懸浮一般飛在冰面上了。

  飛翔的南瓜頂部緩緩分開,露出的少女威風凜凜,她像是一個偉大航路的船長,又仿佛是這個南瓜號的列車長。

  她對著蘭堂比劃著敬了個禮,立著的南瓜碗恭恭敬敬地裂開一瓣,化身階梯供乘客上車。

  蘭堂表情僵硬地進了南瓜車,那碎開一瓣緩緩合上,頂部也緩緩合攏,他有點坐立不安地環視著,裡面空間大,設施齊全,座椅是軟墊還有可供觀景的小窗戶,真的是頭等艙的待遇了。

  「這是你的夢境?」他問。

  「對。」南瓜號的列車長操縱著南瓜車起飛,接著走過來坐到他身邊,「是不是很驚訝?」

  蘭堂表情無奈:「為什麼是南瓜馬車啊!」

  「因為要接尊貴的客人啊!」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心想沒穿禮裙還真是對不起這個隆重的邀請了。

  但時夢的臉上還有些意猶未盡,她覺得這個接待還不夠驚喜不夠隆重,南瓜顯然還很簡陋,馬匹也沒有捏造成功,加了輪子又跑的不夠快……

  最開始還想雕個鏤空的,可實際手殘的她在想像方面還行,一上手操作就不太行了,所以最終的成果只能說恰強人意。

  還好畫面不夠,特效來湊,她示意尊貴的客人往外面的觀景窗看。

  於是蘭堂看到了南瓜車前面不斷延伸的紅毯還有後面噴湧的彩色絲帶,兩旁張開拍打的羽毛翅膀,還有頂部懸空的天使光環……

  這一波浮誇的特效太給力,他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更加難以想像這個四面八方都是浮誇景觀的南瓜在外面人看來會是個什麼樣詭異的場景。

  但他頓了頓,張口就是誇獎:「小姐的想法很有創意,我第一次見到這麼華麗的南瓜。」

  「真的嗎?」時夢顯然很開心,都快笑出小花了,於是夢境之主打了個響指,這個特效瞬間變大了幾倍,後面噴湧的絲帶都快變成彩虹橋了。

  蘭堂沉默幾秒,沉默半分鐘,然後繼續贊美她,時夢聽完贊美內心一陣舒爽,轉過來誇獎他的眼光。

  二人就這麼互相贊美著說了幾句,這車子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他們穿過了一層水樣的壁障。

  於是時間從白日走進黑夜,空蕩的景色變幻成眼前陰森破敗的莊園,半空中掛著一輪血月,照得銀白色的南瓜恐怖起來。

  兩人下來後,映紅的南瓜車沒有了特效,鬼氣森森,自己管自己開走了。

  蘭堂望去,小說中的紅月莊園近在眼前,那跟他想像的一般,極其古老,鐵鏽的圍欄上面結滿蛛網,白灰刷的牆壁剝落得很厲害。

  他正站在龐大莊園的鐵門前,頭頂只有一盞灰黃的燈照亮,照著的門牌上用紅漆塗抹了四個大字——紅月莊園。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這就是他心目中的紅月莊園,那種幻想照進現實的感覺讓蘭堂心神震動,目眩神迷。

  「這些都是你搭建的嗎?」

  「都是我們許多人一起搭建的。」話音剛落,時夢便看到綾辻行人朝大門走了過來。

  「行人!」她揮手朝那邊打招呼。

  綾辻走進了,他的腰間系著「見崎鳴」,手裡拿著煙鬥。

  他瞥見陌生之人,像是這座莊園的主人會見不速之客,冷淡地問道:「這位是?」

  時夢好不容易給夢境空間新拉進小伙伴,傻樂得跟見崎鳴一樣,她站在中間給兩人介紹。

  「這是我的搭檔——綾辻行人。」

  「這是我的,我的親友——蘭堂。」

  「小姐,叫我阿蒂爾吧。」阿蒂爾·蘭波和金發男人對視了一眼,又沒什麼交流地移開視線。

  蘭堂低頭望向身旁的女孩,綠眸溫柔:「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時夢剛想回答。

  綾辻打斷道:「你可以幫我們搭建。」

  他緊接著淡淡地問道:「你拉他進來是來幫忙的吧。」

  時夢懵懵地點頭。

  「他有異能嗎?」綾辻對著少女問道。

  時夢剛想回答。

  蘭波打斷道:「我是空間系。」

  他繼續淡淡說道:「時夢和我說過,這裡需要我。」

  「那就好,莊園正需要人。」

  「所以她讓我來了。」

  「你的異能能做到什麼程度。」

  「比你想的要強。」

  「……」

  不知為何,兩人男人自然地交談起來,還拋下她管自己進入了紅月莊園。

  而時夢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目送他們而去,突然覺得場景有點滲人……


第66章

  蘭波加入後,紅月莊園的搭建速度成指數增長。

  如果說在這之前的搭建方式以羅生門為主的話,那麼現在就是工程車四兄弟到位。

  卡車運輸,吊車吊頂,還有大挖掘機和小挖掘機來回運作,金色的方塊在其間閃爍,羅生門被按在地上錘。

  空間系果然全能,彩畫集真好使!

  唯一就是總建築師最近臉上越來越鬼畜了,還有工程師干活粗心大意,建築材料總會莫名其妙地掉在總建築那邊。

  時夢以訓練體術的名義收拾兩個騙了她這麼久的小朋友之時,還被砸到過。

  以及他們三人干活的時候,她夾在其中老感覺氣氛有點奇奇怪怪的,往往她一扭頭,余光中瞥見搭好的教堂少了一個頂,但她回頭時,那個頂又正正經經地安在那……

  她悄悄地觀察了許久,心想這兩個大男人怎麼還發起脾氣了?

  天天渾水摸魚要麼溜出去玩要麼找好姐妹紅葉聊天的時夢不由得心虛,難不成是她壓榨得太狠了?

  也是,綾辻行人一個人承包了所有的工地還兼任總指揮,阿蒂爾·蘭波白天港嘿上班晚上夢境空間打卡,彩畫集就沒停下來過。

  時夢為了避免兩個夢境打工仔的負面情緒,只好發揮她身為小說家的口才聊夢想聊人生,努力畫好每一個大餅。

  在月季酒店會議室開夢想大會的過程中:

  主持人回首了過去,著眼了現在,展望了未來。

  但底下坐著群眾都很不給面子。

  綾辻一臉看所有人尤其時夢是白痴的表情;

  蘭波面上聽得很溫柔很專注,結果一問具體內容就懵;

  芥川老老實實地參與談話,不知道有了什麼靈感,在筆記本上寫寫劃劃;

  間貫一和紅葉竊竊私語,所有人都不往他們那邊看;

  小銀和津美紀邊鼓掌邊打哈氣,趁主持人不注意地時候聊八卦;

  而惠被久作拽著在會議室裡到處奔跑打鬧。

  台上燉心靈雞湯的時夢:……

  就一點沒有體會到尊重。

  不過夢想大會很有成效,兩個鬧脾氣的打工人不知get什麼關鍵要點,突然就沒有那種古怪的氣氛了。

  工程也沒出什麼大簍子,安安穩穩地順了下去。

  眼看有成效,夢境大夢便成了經常性的團聚活動。

  不過今晚的心靈雞湯又沒人捧場,時夢面上淡然,內心悲憤,不想理這幫沒有愛的家伙,跑去看徒弟弟了。

  ……

  這晚夢女巫照常完成教學內容,課後閑聊的時候,理子問了她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女巫姐姐,你是永恆嗎?」

  夢女巫搖頭:「我想我不是永恆。」

  「這樣啊……」理子不知為何有些難過,「那,什麼是永恆呢?」

  時夢沉默了良久……

  怎麼回事,理子今年才上初一,就開始思考哲學命題了嗎?

  不過這個年紀,距離中二也不遠了,說不定還有人從更小的時候就開始思考「死亡」。

  時夢嘆氣,身為老師總不能回避問題,她該怎樣幫徒弟解惑?

  夢女巫沉思片刻,她攬裙坐下,嗓音溫柔,反過來詢問道:「理子,你覺得,什麼是永恆呢?」

  「永恆是長生,是和偉大的事物融為一體。」天內理子沒有思索地回答。

  長生啊!

  聽到是這個答案,時夢托著下巴有些感嘆。

  於是夢女巫頷首,輕聲講述道:「你說的也許沒錯,無數人希望得到永生的眷顧,窮盡一切去追求。」

  她拍了拍身側,示意女孩坐過來,隨即天內理子坐到她身邊。

  「但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偉大的事物也是有限的。永恆的東西,連太陽都會消失,還有什麼是不變的呢?」

  夢女巫輕嘆,緩緩道來:「也許真正永恆的,只有死亡。」

  天內理子低著頭不語,時夢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陪著女孩一同沉默。

  她很少去追求一個無解的答案,因為有些問題,也許沒有答案,只有理論罷了。

  但有些理論太超脫,她理解不了,也不想去刨開自己去理解,總還是歸於世俗。

  她終究是個俗人,時夢無奈地苦笑。

  「死亡嗎?」理子終於說話了,她聲音顫抖。

  「這只是我的理解。」時夢有些擔憂,「你是想成為永恆嗎?」

  傻徒弟可千萬別鑽牛角尖,誰知道永生會怎麼樣,說不定就變成沒鼻子的童話反派了。

  不,我不想成為永恆。

  但這是我從生下來就有的使命!

  天內理子抬頭,眼中的光像風中的殘燭,她用力地搖頭,撲到了信賴之人的懷裡,於是那漂浮的輕紗被淚水打濕。

  夢女巫就像真正的仙女教母,輕輕地回抱她。

  ……

  離開夢境後,時夢內心有隱隱的不安,但理子不願意說,她也沒有逼她。

  只是默默增加了課程數量,決定這段時間多來看她幾次。

  她轉道去了秋元央的夢境。

  從那一次事件過後,時夢每晚都去給秋元央織夢,隨著長時間的精神安撫,他的精神狀態也稍微和緩了。

  相信終有一天,夢境中的那片淤色,會被時間撫平。

  而同樣的,秋元央也一直在尋找那位出現在他夢境中的神明,相信每一個做過清明夢的人,都會對夢中清晰的一切有所懷戀。

  更不用提秋元央這種情況。

  白天他瀏覽網頁,除了關於做夢的科普,竟然在四月老師的個人論壇上,得知關於「夢女巫」的都市傳說——

  她是黑夜的行者,星空的旅行家,徜徉於安眠與夢境的女巫。

  但很奇怪的是,所有關於此事的發帖,都是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帖子中的言談充滿了純真與浪漫。

  有蛀牙吃不了甜食的女孩,夢見了全部是由糖果、曲奇和巧克力做成的甜點屋;

  有喜歡貓咪卻毛發過敏的女孩,降落在一間滿是貓咪、老虎、龍貓、熊貓、機器貓……什麼貓都有的房間裡;

  有追星的女孩說,她夢到自己的偶像團體給她一個人開演唱會,就是大家都長得差不多,還有主唱老是忘詞;

  甚至還有沉迷小說比如《貧百》的女孩,說她夢見了最想嫁的青木陽生,對方說得到了四月老師的許可,決定娶她為妻!

  這些種種奇葩的夢境,遭到了圍觀網友的反駁和嘲笑。

  就比如這個嫁人帖子,一直掛在四月老師個人論壇的搞笑事件大賞裡,那個想嫁給青木陽生的初中生,被書粉嘲笑到斷網自閉了。

  好在青木陽生個人論壇全是類似的帖子,那個小姑娘在另一邊混得如魚得水,還因為這次經歷對四月老師轉黑,一個糟老頭子懂個屁的青木陽生。

  網上關於夢女巫的傳言有許多,也有無數網友圍觀看熱鬧。

  不過很快就有學美術的當事人畫了夢女巫的人設圖,圖中的紫裙女巫戴著柔紗,夢幻而唯美,仿若童話裡的傳說。

  無數經歷過夢境之旅的小女孩在底下瘋狂評論贊同:沒錯,夢女巫就是這樣的!

  但網友們一個個起哄地更加厲害了,怪阿姨怪叔叔怪哥哥姐姐開始調戲年紀不大的小女孩,直言這幫小姑娘沉迷於過家家,把謊言當成真的。

  有更多的網友發出了他們年輕時的經歷,外星人親自邀請他們去m78星雲定居,還po出了自己的光之國居民證以及打怪獸的合照。

  有圖有真相,不服來辯!

  ……

  總之這個都市傳說,一直被認為是中二期女生的幻想和長大後的黑歷史。

  秋元央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他仍把夢境中的女人當做未知的神明。

  直到他看到了人設圖中的那個,一身紫色長裙的女巫……

  秋元央震驚地打翻了鍵盤旁的玻璃杯!

  「怎麼了,秋元?」八木和繪幫忙拿來了掃帚,她對新來員工,尤其是秋元央這種柔弱清瘦的男子,充滿了保護欲。

  應該說公司裡的全體女員工包括老板都對秋元關愛憐惜得不行。

  「沒什麼,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傳聞。」秋元接過清掃工具並道謝。

  「哈哈哈哈,你也看到這個帖子了!」大野智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站在了他和八木之間,「都是小女孩的幻想罷了,一個個說得有模有樣的。」

  「但這個說法很真實很美妙啊!要我我也想遇到夢女巫。」八木反駁,她曾被其中幾個美夢震撼過。

  「怎麼可能,想想也知道是假的,八木你年紀這麼大了別老沉迷這種沒根據的傳說。更何況按照夢女巫的選人方式,都是愛做夢的小女孩,不可能有你的。」大野智很自然地說。

  八木和繪氣得半死,罵他:「你這個不洗頭的程序員,閉上嘴晃晃你腦子裡的水吧!」

  「你怎麼還罵人呢?」

  「罵的就是你。」

  「……」

  秋元央安靜得做壁花,閉嘴聽他們吵架。

  他在這燥雜聲中思緒游離,不明白自己為何能遇上對方?

  從過軍的男人表情有點古怪,他也算愛做夢的小女孩嗎?

  不過,從那一夜之後,他睡得很好,再也沒有做過噩夢。

  不管她是誰,選擇誰,她已經是他的神明了。

  而他想再見見自己的神明。

  ……

  然而神明總是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走,時夢隱沒身形,放一個精神分析,沒有聽男人的禱告。

  夢女巫沒有再會見這個虔誠的信徒。

  畢竟秋元央對人對事都很敏感,時夢一點也不想在現實中掉馬,最開始做女巫的時候很不熟練,她干了超級多的蠢事……

  都已經遭到行人的嘲笑了,她不想在下屬面前再一次社死。

  時夢避開了他的懺悔之辭,秋元整夜地梳理人生,那言語她避之不及。

  她開始敬佩懺悔室裡的神父,那種聽一個人細數過錯和過往,所有人生擺在你眼前的方式,令她惶恐。

  於是沒多久,秋元不在夢境中整夜地懺悔,他開始回想曾經溫暖明亮的生活,回想親人朋友,回想他的音樂。

  他是一個很有天賦很有美感的音樂家,時夢期待著對方能在夢境裡重拾鋼琴。

  也許那時候,她會坐下安靜地聽完。


第67章

  離開秋元的夢境後,時夢隨機了一個小女孩的星星,這個女孩的願望非常簡單,夢女巫說完台詞後,給她下了一場黃金珠寶雨。

  今日全部的任務完成打卡,夢境空間中的所有人也回歸睡眠,時夢降落於空無一人的夢境空間。

  蘭波尋回記憶的方式給了她啟發。

  她也想知道,自己夢境之後的,是什麼……

  這個空間,真的只是夢境那麼簡單嗎?

  她那段記憶,是不是也同樣藏於夢境之後?

  她思索著,懸浮在了夢境頂部,黑發少女的長裙漫卷如雲,長發也漫卷如雲,她操縱著精神力,恍若此間的神靈。

  「空想集——精神安撫。」

  這一刻,她是空間的主人,她的領域進一步擴張。

  這充滿生機的精神力開始釋放,不是蘭波夢境中極為明顯的效果,夢境無聲、寂靜地燃燒著,那晃動的氣流、琉璃色的光,都順從她的召喚而升起,衝刷著眼前的一切。

  時夢不由得感到了吃力,這個空間寬大,她的精神力不夠支撐她擴散。

  唯有離她極近的位置處開始有鏡像碎開的裂紋,她咬牙,決定再試試精神混亂。

  「異能力——精神混亂。」

  含有「滅」的異能力不再遲緩。

  少女深藍的瞳孔中,仿佛是在高天裡醞釀一場風暴,而這風暴以她為中心旋轉,衝撞著整個凝固的空間。

  力量在空間裡流淌,這個高危的精神力席卷而過,風暴中所有的建築在搖晃,花圃的植物被卷出了土地,堆積的建築碎塊漫天起舞,連沉重的紅月教堂也開始從邊緣融化,那安置好的尖頂在地上濺裂開。

  不行,不光力量不夠,而且……

  時夢落地,惶恐間收回異能力。

  這樣子,這樣子搭好的地方都會碎掉的!

  在她停手後,沒有精神力支撐的風開始斂息,空間的主人環視著眼前的一切,從最開始的月季酒店,到點亮地圖的百合市,從植物和僵屍到夢幻的家園,還有那一輪掛著的紅月……

  時夢目光凝固了,她看到了教堂的塔頂,上面還有未熄的精神力火苗。

  這是他們所有人的心血,這乘載了她所有的夢想,她舍得毀掉這一切嗎?

  她願意從頭再來嗎?

  ……於是時空平息,時夢漫無目的地游離,她蕩出了夢境,在夢境星河中,安靜地發呆。

  夢鄉——這是獨屬於她的空間。

  她有問過六道骸,對方的夢境空間外一直是那片虛無的夾縫。只有她擁有這裡,旁人都進不來。

  女孩坐在一個扁扁的星星上,雙手置於兩側。星河永遠絢爛而旋轉,星辰的顏色變換著,無數的星星熄滅,又有無數的星星亮起。

  背道而馳的流星,去往不同的方向,他們會變得怎麼樣呢?時夢看著流星逃亡遠去,懶懶散散的,不想飛過去研究。

  等不知過了多久,看星起星落,因緣寂滅,她才從迷茫中打起精神。

  是啊是啊,她確實想找回過去的自己,就像阿蒂爾說的,失憶之人,永遠是痛苦與恐懼並行。

  可她想起了他得知記憶後木然的神情,那未知的一切,是好?還是更壞呢?

  時夢已經說服自己了,她沒辦法橫下一條心毀掉夢境,也沒有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備。

  她還年輕,總還會不停地成長。

  會有更好的辦法的。

  所以時夢,不要心急!

  ……

  就在這之後的沒幾天,剛進深空辦公室大門的時夢先是收到了員工給她的大驚喜——「助力東大」大禮包,滿滿一麻袋的學霸筆記、作業、習題……

  從小學到大學的全部課程,員工們還都是從霓虹天南地北彙聚到東京的,因此各個地區的特色課程都有。

  而出自東大的員工們還排了一個表,挪用自己和老板的午休時間給她補課,補課時間掐到分秒。

  誓要拖老板上東大,讓她喊他們學長學姐!

  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發展的時夢:……

  她瞪了一眼造謠她考東大的憨仔大野,結果他一臉「不用謝」的表情;

  還有旁邊瞧熱鬧的綾辻行人,他幾乎第一天就推理出員工的計劃,但一句話都沒跟她提過,綾辻可算等到這一天,優哉游哉地記下她現在的表情。

  時夢有一點點別扭,但更多的是一點感動,好吧,其實是很大的感動,原本她的五年計劃裡是沒有考大學的打算的,可看到大家為了她「想考東大」的夢想紛紛出謀劃策,貢獻力量,僅僅聽到一個想法就花費時間和精力想要幫助她完成……

  這個平日一直從容坦然的少女,表情竟有些扭捏,不好意思地接下了這袋禮物,收下後又忍不住笑起來。

  「那,那就拜托大家了,今後的日子請大家多多關照啦!」

  看到她的笑容後,大家不知道為什麼也有點不好意思。

  唯有大野智還拍著胸口表示沒問題,今天中午就是他的課,還掏出了一大堆作業,讓時夢老大回家一定要完成,他明天要看的。

  時夢:……

  她已經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的繁忙程度了。

  當然,這每天的一對一補習,她都把課程錄下來發給了同樣為東大努力的七海海,還有這些學霸筆記和習題,她也全部!

  分享給了對方。

  電話那頭的七海建人表情同樣的懵,在咒高收到她寄來的一大麻袋的習題冊更加的懵。

  還有每天的視頻課和作業,時夢為了檢驗自己的學習成果,親自給他批改作業。

  七海建人:……

  不過最終,兩個人都開始朝著這個目標,努力起來。

  ……

  又沒過幾天,紅月之下1.0版本完工,深空進行了第一次內部測試。

  新手指導的劇情取材於《紅月莊園》小說中偵探調查莊園的情節,交代完故事之後是一把人機模擬對戰。

  玩家將作為逃生者逃離初始地圖——廢棄倉庫和鋼鐵廠。

  新手指導過後,玩家就可以開啟求生者或屠夫兩種模式,均為1屠夫對4求生者的模式。

  「深空」的五個報名員工打了把模擬賽,游戲投影在大屏幕上,兩位策劃和剩下的員工在屏幕前圍觀。

  當看到怨靈「傑克」打暈兩個求生者,幸存者還在傻乎乎地拆掛鉤,圍觀群眾氣得不行,恨不得把他扒拉下來自己上。

  好在玩醫生的秋元央給力,趁屠夫抓人的時候,救下了吊在掛鉤上的兩個玩家,之後三人果斷犧牲了幸存者,通力合作的情況下,輸完逃生密碼,逃離了紅月之下。

  游戲畫面定格於求生者的勝利,清算成績的時候,大家都激動地起身喊叫。

  「太棒了!秋元!」

  第一把游戲結束,剩下的員工趕緊搶占了名額,紛紛親自接替上場。

  而相比於沉迷打游戲的員工們,時夢和綾辻行人在偏後的位置一一記錄數據,兩人邊看邊點評。

  對於有夢境實物搭建作對比的情況,兩位策劃實際上對最終成果不太滿意。

  綾辻看到地形搭建部分,點評道:「建模不夠現實和驚悚,風格幼稚。」

  而夢境中的紅月莊園詭異森嚴、灰暗荒僻,真實得令人可怖。

  「逃跑動作很奇怪,物理引擎是不是有問題?」時夢覺得人物技能動作有很大的瑕疵,她在夢境中模擬逃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這個角度是能夠被屠夫看到的。」綾辻皺眉,這個是bug吧!

  「穿模有點嚴重,草叢都扎到人身體裡了。」時夢搖頭,她的夢境中就不會出現這種現像。

  「距離也不太對……」

  「還有音效部分……」

  「……」

  八木和繪就坐在時夢的身邊默默地聽著,心髒千瘡百孔,她覺得自己快無法保持沉默了,兩位老大是想做個什麼神仙游戲啊!

  「老板,綾辻老大。」不用八木開口,低情商的大野智很不給二人面子,「市面上不可能有游戲能做到你們說的那個地步。」

  兩個喋喋不休的策劃被打斷讀條,他們對視一眼,啞口無言。

  八木忍不住問了句:「老板,你到底想要個什麼樣的游戲啊!」

  時夢抬頭望天:「我夢裡的那種。」

  八木:「……」

  她覺得自己的老板不大聰明,但她不敢說。

  大野智就從來沒有那根筋,回嘴道:「老板,那你還是繼續做夢好了,你說的那種逃跑動作,我們程序組做不到。」

  時夢轉頭怒瞪他,怪不得女員工內部投票,大野智斷層墊底,這家伙是怎麼做到不被打,健康活到這麼大的?

  「老板,其實游戲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八木和繪委婉地補充。

  這是個事實,紅月之下的水准已經遠超市面上很多競技類游戲了。

  唉,制作不易,時夢嘆氣。

  她問搭檔:「那,就這樣上線?」

  綾辻的強迫症屈辱地迫於現實:「就這樣吧。」

  ……

  於是陸陸續續修了幾個小bug,准備好之後,「深空工作室」編輯好通知:

  【「深空」工作室:命運的戲弄,絕望的審判,莊園古堡裡的驚悚逃生……

  血月之下,游戲開啟!

  「紅月之下」聯動小說《紅月莊園》,全球首款1V4非對稱競技類游戲即將來襲,敬請期待……】

  這條通知還配上了一張紅月莊園古堡的截圖,陰森的哥特建築風格非常吸引眼球。

  橫濱文學社的官博也來轉發,時夢提早知會過松浦文一,游戲的上線剛好卡在小說完結之時,能蹭上一波熱度。

  明天的橫濱報也將刊登此事,為《紅月之下》打廣告。

  因此書粉和游戲粉又一次被消息炸得人仰馬翻:

  【「新游戲,這是真消息?我深空十年老粉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橫濱文學社!你們這個合作還挺能藏的啊!」

  「紅月之下竟然取材於《紅月莊園》?深空你要不要每次都玩這麼大。所以四月老師肯定是深空背後的金主吧!」

  「啊啊啊啊,我早就覺得小說裡的逃生游戲很適合做成游戲了,夢想竟然這麼快就變成了現實。」

  「我的媽呀,非對稱競技游戲,還是全球首款,厲害了我的深空。」

  「為什麼不是推理游戲,四月狗賊和綾辻狗賊,什麼時候更新百合市!」】

  官博挑了幾條評論回復,玩家對深空已經積累了信賴,紛紛期待起這個從未出現過的游戲。

  很快,「深空」又發了一個游戲實戰視頻,取材於某把員工對戰。

  這把屠夫的操作水平和智商都在線,最終憑借四個求生者通力合作,一系列繞場子、賣隊友、聲東擊西的操作,打成平局。

  秋元央還專門為這個特意剪輯過的視頻譜了背景音樂,那種心跳震動、踉蹌逃跑的驚險刺激感,激動得玩家恨不得游戲馬上上線。

  游戲主播Randy現在已經是百萬粉的大主播了,他從這個對戰模式中看出極強的競技感,憑借當年淘游戲的眼光,他深知這個游戲未來的火爆程度。

  他決定放棄手上關於另一個競技游戲的系列企劃,等「紅月之下」一上線就全天候開直播打游戲。

  他敢保證,這個游戲模式絕對會火!

  還有無數游戲粉激動得嗷嗷叫,恨不得游戲第二天就上線。

  唯有「百合教」不依不饒,在評論裡圍堵官博娘,非要催出下一個推理系列的消息。

  小銀經常會關注賬號區留言,偶爾也會客串官博的皮下,晚上的時候跟時夢說了這件事情,正在趕作業的深空老板一聽到「催更」二字瞬間文思泉湧,有了一個很好的想法,決定借這個機會來一波營銷。

  「紅月之下」的宣傳成本很高,她想給游戲省點經費。

  於是第二天深空宣傳部的員工們立刻把這個想法化為現實,午休時間,「深空」的一個員工賬號不經意地透露了下一個企劃。

  而這條不小心發出「郁金香游輪」「薔薇醫院」幾個字的微特很快就被刪掉了。

  但所有的深空員工都有人關注,這條消息早被看到的百合教教眾截圖,在推理群裡瘋狂轉發著。

  粉絲用這個截圖死纏爛打著所有和「百合市」有關的微特賬號,比如「深空」被知曉的員工賬號、橫濱文學社的編輯、一直被認為恰到深空飯的游戲主播Randy等等。

  然而一些人是真的不清楚,另一些知道的人全部裝死。

  於是這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新聞愈演愈烈。

  游戲「紅月之下」和「推理游戲」的互相借勢,相信熱度能一直火到真正的推理游戲「向日葵公寓」上線!


第68章

  今天是雙葉幼稚園的家長開放日,園內也舉辦了趣味運動會。

  時夢一家很早就為此做好准備,芥川兄妹和津美紀向學校請了假,她也給自己批了假條,甚至神出鬼沒的義兄間貫一,也特地趕了回來,作為從未出現過的名義大家長,被園長高倉文太逮住,好一通批評。

  橫濱黑市賞金前三的情報販子、前港嘿情報處處長、霓虹地下情報勢力掌握者之一,在臉長得很可怕的老大哥面前連連點頭。

  「是的是的,是我的錯,我應該對弟弟妹妹負起責任來……對對,我是這個家唯一的成年人……您說的對,您說的太好了,我發誓我一定改正……」

  間貫一點頭哈腰,笑容卑微,自這次露面以後,還成為雙葉幼稚園那個流傳在教師群裡的差生家長代表。

  年紀輕輕未婚和女朋友談異地戀、名下還掛著還幾個未成年的間貫一:……

  而這個家真正應該背鍋的實際大家長早就跑的沒影了,幼兒園上午除了家長會,還有許多親子活動,家長也可以參與,於是四個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把麻煩事丟給間貫一,在比賽裡玩嗨了。

  猜謎比賽中,時夢混在一群小蘿蔔頭裡,以大欺小,一路殺到決賽。

  投球比賽中,芥川龍之介偷偷摸摸地用羅生門輔助,彩色的皮球在半空揮出殘影。

  兩人三足活動中,銀和津美紀夾著兩個小男孩,健步如飛,惠和久作完全是被她們提起來跑。

  而這個家庭中,所有成員的勝負心熊熊燃燒,體育競技中,憑借異能者和咒術師的身體素質,兩個小朋友遙遙領先。

  很快,夢野久作和伏黑惠的積分並列第一。

  終於接受完批評的間貫一趕上了一個尾巴,瘋狂鼓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小朋友的拔河比賽中,惠和久作竟然分在了兩邊,看來第一第二就要在這個拔河的角逐中誕生了。

  賽情很激烈,時夢充當了解說員,給家庭成員實時分析著戰況:「好的,現在拔河比賽已經進行到拉鋸戰的階段,在兩方隊員水平一致,無法分出勝負的情況下,伏黑選手和夢野選手將會做成什麼樣的選擇?

  很好,我們看到了伏黑惠先人一步,慨然選擇放出了式神。

  現在一黑一白兩只大犬出現了,它們等同於兩個成年人的力量。玉犬叼住了拔河繩,中間的繩結移動了,勝利倒向了伏黑一方!

  天哪!夢野隊要輸了嗎?

  不,夢野久作還沒有放棄,他還有絕招沒有使出,是腦髓地獄!腦髓地獄的超級超級buff模式攻向了玉犬,玉犬已經完全嗨起來了。

  很顯然,現在兩只式神完全不顧主人的操控,圍著場地撒歡,而在伏黑隊失去力量的瞬間夢野隊發力往回拉了,果然,指標又回到了中間線!

  比賽再次打平!」

  聽到這裡,津美紀和銀都握緊了拳頭。

  也還好時夢四人所在位置是觀眾席的角落,沒有多少人,但仍有二三圍觀家長在不遠處聽到了中二少女熱烈慷慨的解說詞,露出了難以言說的表情。

  時夢幾人都沒有在意,她緊盯著拔河比賽現場,在比賽打平且沒有外來力量輔助的情況下,勝利究竟會屬於伏黑惠還是夢野久作呢?

  就在所有人都提起心神之時,暗自下注之時,現實又發生了出人意料的局面。

  只見buff上頭的小黑小白像是兩只自由又放蕩的野犬,血盆大口啃向了綁在繩子中間的紅布條,那粗壯的繩結驟然斷開——

  以至於兩邊所有小朋友都來不及反應的,往後跌去。

  霎時間,哭聲和叫喊聲同時響起,圍觀家長和老師紛紛奔向各自的寶貝,場面亂成一團……

  ……

  上午的運動會結束後便舉行了頒獎典禮,夢野久作和伏黑惠斷層並列第一,雖然禮品是充足的,可是園內只准備了一塊金牌。主持人又看兩個小男孩是一家的,便一起領掉了。

  然而正是因為這個唯一的獎牌,中午吃飯的時間,原本分性別坐著的一家人,間貫一用上體術,擠到了女孩子的那一桌,和其他三個人邊吃飯邊交換起了八卦的眼神。

  原本的四人方桌,只剩龍之介陪拿了並列第一的兩個小男孩坐在一起。那邊桌的兩個小男孩從頒獎典禮之後,氣氛就陷入了冰點,而現在明明坐在一張桌子上,卻別著頭不理對方。

  坐在二人中間的芥川龍之介感受著這零下十度的冷空氣,不由升起了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准備和兩個小男孩來一場——

  男人間的談話!

  芥川深吸一口氣,開了個頭:「今天的這場拔河比賽很精彩,你們兩個表現的都很好。」

  兩個小男孩直接對他露出了假笑:「他表現更好。」

  「……你們的異能和術式都很出色,我相信,即便不使用能力,你們也能做到最好。」芥川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每句話。

  夢野久作笑著對少年點點頭:「確實,龍之介哥哥,幫我告訴他,這種比賽沒必要用到式神。」。

  「是的,芥川哥,幫我回一句,小黑小白不喜歡被詛咒。」伏黑惠平淡地對少年說。

  變成二人傳話筒的芥川龍之介:……

  芥川敲了敲桌面,指著桌子上唯一的獎牌,硬著頭皮接:「但是我們都知道,獎牌只有一塊。」

  他准備敘述一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演講。

  「給他吧!」*2

  芥川龍之介沉默片刻,又沉默了片刻,覺得這種調解還是交給時夢比較好,這種感情問題真的不是他拿手的。

  於是少年從包裡拿出今天需要完成的習題,說道:「我們還是來做作業……」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幾乎是同時震驚。

  龍之介哥哥/芥川哥竟然出門都帶著教案!

  「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作品在畫展那邊。」伏黑惠趕忙說道。

  夢野久作緊接著說:「我陪你去。」

  於是兩個小男孩立馬又是天下第一的好朋友,拉著手跑走了。

  芥川默默收回本子,眼看男孩們拋下他跑遠,他孤身一人坐著,深覺冷空氣又下降了十度……

  這也算是調解成功吧,隔壁桌的四個人繼續交換著眼神,眼神中滿是八卦和感嘆。

  不過龍之介真的為這個家的和平付出了許多啊!

  ……

  上午同一時間,地下黑市的中介找到了在賭馬場的最強詛咒師。

  西裝男對坐著的男人說道:「盤星教花了大價錢,禪院,暗殺星漿體的任務,你不來摻一腳嗎?」

  旁邊的男人昨日已經評估過兩個護送者的水平,隨意地點頭應下任務,但糾正道:「我現在不姓禪院,我入贅了,叫伏黑甚爾。」

  孔時雨無語,不過他才懶得多說什麼,他不想跟這個爛人有任何除了工作以外的關系:「這個任務的護送者有六眼參與,再加上那個咒靈操使,你確定你沒問題?」

  伏黑甚爾低笑一聲:「那就用定金發布委托,耗掉他們的力量。」

  兩人簡短交流幾句,制定好殺星漿體的方案。

  臨走時,孔時雨問身邊的家伙:「惠,還好嗎?」

  伏黑甚爾想起了自己那個被爛好心大小姐撿走的小崽子,懶懶散散看起了比賽:「誰知道呢?」

  ……

  氣氛熱烈的雙葉幼稚園,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園內還舉辦了不少活動,像是游覽會、畫展、歌舞表演等等。

  尤其是才藝表演,間貫一還扛上了他最好的設備,准備把向日葵班上報的「草裙舞」完完整整地錄下來,留作小朋友長大後的紀念。

  等主持人終於報到向日葵班的節目,一群穿著草裙的小朋友陸陸續續地排好隊形。

  間貫一舉著攝像機開啟攝像模式,疑惑站在最前面的竟然不是他們家的兩個小朋友,好奇地問道:「惠和久作不是領舞嗎?」

  他聽雪枝說過,兩個小朋友的夢想是成為偶像,經常在幼兒園裡練舞。

  「是小新啊!」時夢認出了領舞的小男孩,朝他揮了揮手,而在他一左一右是自家的兩個崽,穿著熱情的草裙,畫著奔放的妝容,連連用手機拍照。

  「或許每個人負責的部分不同?」她對偶像團體的了解也只是大概,但聽說每個人有各個負責的擔當來著。

  間貫一似懂非懂。

  而等看完這一整個舞蹈,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惠和久作不是領舞了,相較於那個叫做小新的男孩,自家的兩個小朋友全程面無表情,肢體僵硬,動作呆板,還很放不開。

  這如果想要成為偶像,難道只能拼臉了嗎?間貫一目露沉思。

  這時,一對年輕的夫婦湊到他的身邊,男方詢問:「您好,您是把整個向日葵班的表演都錄下來了嗎?請問能把這個視頻分享給我們一份嗎?」

  「您也是向日葵班的家長?」間貫一詢問。

  「是的,我們是領舞野原新之助的爸爸媽媽。」野原美冴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一臉驕傲。

  在間貫一點頭後,這對夫婦連忙感謝,還舉起自家的相機,把有惠和久作的照片分享給了對方,他們只拍了照片,時夢也擠過來看照片裡小朋友高冷的表情,兩家人其樂融融地交談起來。

  ……

  下午同一時間,衝繩,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天內理子安靜地抱膝坐在沙灘上看海。

  遠處兩個男高中生幼稚地打鬧,他們聲音很大,但是理子懶得聽他們在說什麼。

  她和這個白毛還有怪劉海是昨天認識的,當時一個穿著黑色戰鬥制服的年輕男人竟從高層的窗戶裡跳進來,揮刀砍向自己。

  在這生死危機關頭,天內理子領悟了一直沒有辦法對人使用的淨化咒力,那股純淨的力量席卷過去,瞬間侵蝕掉敵人的一部分咒力。

  但很快,負面情緒積累的咒力再次聚集恢復,她用盡力氣也沒有再一次成功使出那個淨化能力。

  於是敵人沒有留手,把她丟出了窗外。

  理子並沒有迎來想像中的死亡,她跌落在半空中的一個懷抱裡。而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來自高專的年輕咒術師就解決了所有敵人。

  但一直照顧理子的黑井裡美被抓走了!

  女孩很著急,她急得口不擇言:「你們兩個,妾身命令你們,快去救裡美!」

  兩個咒術師面面相覷。

  「她是在演什麼大河劇嗎?」夏油傑被這個自稱搞笑到了:「悟,你們五條家不會也是這個叫法吧。」

  五條悟反駁道:「老子才不會這麼說,也就那幫爛橘子裝來裝去。」

  「你們兩個無禮的家伙,妾身即是天元大人,天元大人即是妾身!」天內理子快被兩個家伙氣死了。

  兩個高中生都沒理她,過了一會兒夏油傑掏出手機,把消息送到了女孩的眼前:「盤星教的短信,要我們明天上午去衝繩,用你交換人質。」

  於是理子擺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那你們還等什麼,快去救裡美。」

  五條悟吊兒郎當地靠著牆,懶洋洋的:「急什麼,肯定能救回來的。」

  天內理子露出懷疑的目光。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滿是自信地說道:「你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當今最強的兩個咒術師。」

  「放心吧,我們很強。」夏油傑神態竟有幾分溫和,「你下午還有什麼想做的嗎?」

  ……

  於是理子去學校和所有的朋友道了別,第二天上午,兩個咒術師就救回被詛咒師抓走的黑井裡美。

  他們問理子還有什麼想做的,像是對臨終之人的慰問。

  女孩說她想看看海。

  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們抵達衝繩海邊。

  四人在海面上自由地衝浪,放肆地吵鬧,是那麼快樂那麼自由。

  直到天色越來越昏暗,理子坐在沙灘上看夕陽,她其實很喜歡衝繩海灘的落日景色,可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會這麼傷心,明明已經做好所有准備了不是嗎?

  天內理子在世界上擁有的不多,她有很多同學,卻沒有特別親密的,父母幾年前去世了,而僅僅不久的一段時間,她竟已記不清他們的樣子了。

  「理子……」黑井裡美擔憂地望著從剛才起就不說話的女孩。

  理子看向她,心想,自己已經很幸運了。

  她還有裡美,對方一直陪伴和照顧著她,也一直保護著她,愛著她。

  女孩努力勾起一個笑容,轉頭看夕陽漸漸沉入海面以下,余暉照不進陰影裡。

  明天,裡美還有兩個咒術師將送她去薨星宮和天元大人同化。

  她將成為天元大人的一部分,她將成為永恆。

  女巫姐姐不是說了嗎?

  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恆。

  啊,理子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傷心了。

  原來,她還沒有跟女巫姐姐道別……

  ……

  到了放學時間,雙葉幼稚園一天的活動終於結束了,時夢一家和野原一家分享著自家小朋友的糗事,從對方那邊收獲了很多黑歷史。

  走之前小新還穿著草裙奔過來抱她,然後被美冴媽媽惡狠狠地拽走,惠和久作一下台就把自己的草裙剝光了,跑過來看到貫一哥哥手上的錄像機,目露絕望。

  等真正分別的時候,時夢提議:「我們一家人拍張照片吧!我們七個人還沒有一起拍過照片呀?」

  於是,在這個太陽還沒斂盡光芒的小廣場,野原廣至舉著世界上最頂級的設備,對著那邊高矮錯落的一家人喊著:「看這邊,三二一。」

  夕陽暖紅的照耀下,後排中間的少女笑容明媚,左邊黑發文氣的青年,右邊帶著微笑的兄妹,前排三個小朋友,中間的女孩子同樣大笑,兩個站著的小男孩表情別扭。

  一起說著:「ХみИ。」


第69章

  雙葉幼稚園這一天的家長開放日發生了很多事,大忙人間貫一吃了晚飯就就收到了新委托人發來的消息,匆匆趕回他的隱藏基地。

  家裡剩下的六個人都玩得都挺累的,晚上早早睡了。

  時夢先去秋元央那邊放精神分析,完成每日任務打卡,便回了自己的夢境空間。

  夢境裡和兩個小朋友四處撒歡,孩子王從來不會嫌棄任何的游戲,玩起來比小孩子來勁的多。而男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根本看不出白天的情緒,兩個鐵哥們還是能穿同一條褲子那樣鐵。

  夢幻家園如今是幾個小朋友們的基地,完全是按照他們自己的心意修建成想要的樣子,幾個大朋友都沒有插手,任他們自由發揮。

  芥川龍之介就在家園頂上半空中的桌椅區寫小說,不過經常寫得很糾結,時夢也很喜歡在那裡寫東西,身處寬闊的地方,身體不受拘束,心也是自由的。

  於是思緒可以一直蕩得很遠。

  時夢沒有去打擾他,相信不久之後,自己就可以成為柳川老師這篇小說的第一個讀者了!

  接著夢境之主感知了一下,貫一哥和紅葉這幾日沒上線,紅葉又上夜班,貫一哥有新委托,兩個妹妹也在夢幻家園這邊,她們的作品完成了嗎?

  於是她轉道去找了兩個妹妹,銀和津美紀這段時間一直在做裙子,兩個女孩心靈手巧,做了三條裙擺層疊、顏色由淺至深的長裙。

  款式一樣,銀是純白色,津美紀是淺黃,留給時夢的是藍色,點綴其間的深藍和她的眼眸一致。

  時夢開開心心地換上了。

  和女孩子們聊了點女生之間的話題,背著手去看剩下小伙伴的情況,不久之前紅月莊園完工,幾個人都開始進入養老狀態,經常構造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綾辻在百合市自己圈了塊地,構建了一個簡單廠房,裡面有很多蠟像。

  時夢從廠房的窗戶蹦進來,扒拉了一下蠟像身上簡陋的裙子,一抬頭被沒有臉的人偶嚇到表情空白。

  她環視一圈,男女老少的體型都有,所有蠟像人偶肩並肩排成方陣,但是都沒畫上臉,看上去就怪恐怖的。

  她好奇地問搭檔:「怎麼沒有畫臉?」

  綾辻行人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淡淡道:「不急,我准備最後再畫。」

  但他捏著煙鬥的骨節都發白了。

  憑借時夢對他多年的了解,這絕對有問題。

  於是她趁小伙伴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圍著廠房繞了一圈,掀開角落裡的幕布,裡面滾出了許多張奇形怪狀的臉。

  「噗!」

  時夢趕忙把幕布蓋回去,在綾辻行人冷著臉過來之前,憋著笑溜走了。

  而蘭波的位置在冰面那邊,時夢開著南瓜飛過去的時候,老遠就看見一個超級超級巨大的黑色異形。

  從天下望下來,像是一個鼓著包的□□。

  「阿蒂爾,這是什麼?」時夢踩著金色方塊跳下來。

  蘭波收回了替少女放置的階梯,接著給□□的兩邊都安上飛翔的大毯,溫聲道:「是我們上次在夢境中看到的那條黑龍。」

  時夢:……

  「你覺得怎麼樣?」他的綠眸裡有著期待。

  少女嘴張了又張,閉了又閉,磕磕巴巴地回答:「挺好的,我是說,很像。」

  她努力贊美他:「我第一次見到這麼玄奇宏偉的黑龍。」

  蘭波聽後,止不住露出了優雅而自信的微笑。

  ……

  凌晨的時候幾人紛紛下線,空間中又只剩時夢一人。

  少女哼著歌在夢境裡游蕩,她已經習慣這個點只有自己一人,很早以前還有貫一哥在,但紅葉來了以後,他也和大家一個作息。

  最開始會有些孤獨,但時間久了也沒什麼的。

  所以她總是趁這個時間去做夢女巫。

  而她現在穿著兩個女孩新給她做的裙子,又往上面加了很多特效,換裝後的她,是藍色的夢女巫了!

  不過夢女巫的奇怪傳聞足夠多,她左思右想還是沒穿著新裙子織夢,到時候整出什麼雙胞胎,復蘇進化,女巫軍團的傳說就搞笑了。

  還是去找她的熟人仙女教父和庫洛姆玩,反正他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經常地拜訪。

  熟門熟路地進入夢境空間,兩個人果然都在。

  庫洛姆見她來了並不驚訝,衝少女安靜地微笑,還誇贊女巫小姐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時夢被誇得心花怒放,這是今晚她收到的第一個贊美,果然女孩子才是世界上的珍寶。

  這時候六道骸又語義不明地「kufufu」地笑了,架著二郎腿,從高高的地方投下來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時夢仰著頭看他,脖子都有點酸了,心道這可真是個小仙女啊!老喜歡坐在最高的位置。

  於是夢女巫提著裙子往上面走,步履從容,沿途落下一片幽藍的光點。

  六道骸撐著下巴,眼中映入了這抹藍光,等少女走進,才悠悠地說道:「我最近得知了一個消息。」

  她自顧自地找位置坐下,隨口問道:「什麼消息?」

  「沒什麼,馬上就會有人來找你了,希望你能挑對合作者。」六道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哈?」她感到奇怪,「誰要來找我?」

  「kufufu……」六道骸低低一笑,沒有回答。

  時夢撇嘴,這家伙怎麼老是神神叨叨的。

  不過六道骸雖然看上去不是個好人,時夢卻很相信他,既然對方沒有多說,那就不是什麼壞事。

  ……

  離開夢境後,仙女教母也有點想自己的教女,她和理子約好上課時間在明天晚上。

  那今晚要不要去呢?

  她邊思索邊往理子的星星看去,這一看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

  為什麼理子星辰的顏色如此黯淡?

  時夢是在不久前的那次——打破夢境空間失敗後發現,星辰會反應本人的狀況和情緒。

  像是年輕健康的星星會正常發光,死亡之人的星辰會湮滅,消逝於星河。

  有緣的星辰會彼此靠近,緣分斷了的會背道而馳。

  強大之人的星辰光芒璀璨,就像找回記憶的阿蒂爾·蘭波,這是屬於超越者的光。

  甚至星辰的顏色也會反應本人鮮明的情緒,紅色是激情,綠色是平和,藍色是憂郁……

  如此黯淡的顏色,所以說,理子遭遇了什麼?

  時夢沒有猶豫,進入了對方的夢境。

  ……

  這回這個夢境的顏色變了,也許應該說,這顏色一直在變暗,只是變化的速度太緩慢,讓人難以察覺。

  而夢女巫今晚降臨的時候,整個夢境是淺淺的灰色,像是瞬間定格的照片,唯有她和理子兩個人是裡面唯一的色彩。

  色彩灰暗的女孩看見夢幻女巫地降臨,眸中一瞬間流露出驚喜,臉上綻開了笑容,於是那定格的灰色開始流動。

  世界絢爛起來,卻有種難言的哀傷。

  「理子……」時夢安靜地凝視她,瞳孔沉靜如星空:「能告訴我,你最近遇到了什麼嗎?」

  小女孩微低著頭,想到了那兩個護送者,想到了她必須接受的命運,不願回視她。

  沉默片刻後,那灰色慢慢延伸開來,她的嗓音顫抖:「女巫姐姐,我有點害怕……」

  「但是…這是我的使命,我不能害怕。」

  藍裙的夢女巫用手掌輕搭在了她的頭上:「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天內理子搖頭,眼中滿是淚水,但抬起的臉卻是笑著:「女巫姐姐,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嗯?」夢女巫歪頭疑惑。

  「我超級超級超級喜歡女巫姐姐!」

  時夢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表白,明明她應該微笑的,但她內心是如此不安,天內理子的狀態如此反常和古怪,她究竟遇到了什麼?

  但是不管時夢怎麼詢問,天內理子都是含著淚微笑。

  夢女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脫離了夢境。

  ……

  現在是凌晨時分,時夢先給在北海道的貫一哥打了電話。

  「怎麼了,雪枝。」情報販子間貫一現在還醒著處理工作上的業務。

  「貫一哥,幫我找一個女孩所有的情報。」時夢把天內理子的姓名學校告訴對方,還拜托他整合最近咒術界重要的情報。

  對方直接停下了手中對接的任務,突然收不到消息的合作人連發了好幾個問號,間貫一直接叉掉了,他以最大最高的效率替義妹搜尋起來。

  而收到他傳過來的先批情報的時夢在現實裡給綾辻行人打了電話。

  對面很快接起:「怎麼了?」

  「行人,替我分析一下。」時夢把現在所有關於天內理子的情報告訴綾辻行人,包括她現實的身份,之前幾次夢境中奇怪的狀態。

  電話那頭的綾辻皺著眉頭聽完,信息量不太多,一個初中生女孩,不願和強大的師長說出事實,這是篤定對方無能為力?還是接受了遭遇的一切?

  對方還是那個陳腐咒術界的人……

  綾辻行人果斷打開了暗網,他快速瀏覽著大量的信息,辨別著情報。

  找到了,綾辻看著某條高額的懸賞,這個女孩就是——星漿體。

  另一邊的時夢聽完行人的分析,內心不斷湧起了憤怒,她不能接受這個做法。

  狗屎的咒術界!

  「行人……」時夢頓了頓,剛想接著開口。

  「我知道,你要救她。」對面傳來了男人平靜的聲音。

  時夢沉默片刻,然後堅定地說:「是的,我要救她。」

  而綾辻永遠是她可靠的搭檔,給出後續方案:「你聯系蘭波,讓他跟你一起去。」

  他補充:「帶上耳機,隨時跟我保持聯絡。」

  女孩知道他看不見,仍是用力點頭:「那麼我的大後方就交給你了!」

  緊接著時夢聯系了蘭波。

  「喂?時夢,」對方語氣仍帶困倦,隨即道:「我在。」

  時夢開門見山:「阿蒂爾,我需要你的幫助。」

  而蘭波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像是早就為自己的親友准備好錢囊和利刃,只要對方開口,就願意為其拼盡一切:「需要我做些什麼?」

  她簡潔明了地講了星漿體的事情。

  蘭波問清地點後,連夜從港嘿出發……

  時夢掛了電話,起身輕輕敲了敲芥川龍之介的房門,門內的少年很快清醒。

  他眼神鎮靜,等少女的開口。

  「我要去救一個人。」

  「在下跟你一起去。」

  少女臉上的嚴肅化了,她忍不住微笑:「我知道的。」

  「但是阿蒂爾會來幫我,」她眨了眨眼,「而我需要你替我守好我們的家。」

  芥川龍之介認真地直視她,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深深地點了點頭。


第70章

  現在接近黎明,時夢沒有等蘭波,他從橫濱趕過來還要一會,她穿好自己的作戰服,跟芥川交代後就直接動身。

  走之前兩個小男孩聽到動靜,偷偷摸摸地從房間探出頭,惠問:「時夢姐姐,你要去哪裡?」

  時夢沒有回答,摸了下他的小腦袋:「不去哪,快回去睡覺。」

  久作想反駁,都武裝成這樣了,肯定是出去打架,而他剛想說些什麼,腦袋上就收到了一個巨大的毛栗子。

  時夢微笑:「你們兩個,回去睡覺。」

  惠趕緊關門,拉著久作爬回到床上。

  少女轉頭,角落裡站著的芥川沉默地點頭,於是她放心地轉身出門。

  ……

  這期間綾辻行人一直在耳機和時夢分析著咒術界的情報,據他推斷,這是一個埋伏,有詛咒師在用賞金不斷吸引著殺手消耗護送者的力量,而今天是幕後之人出手的日子,這是個經驗老道、出手狠厲的殺手,那兩個被輕敵的護送者不敵他。

  時夢咬牙:「兩方人都要理子死?」

  她根本不覺得同化是所謂的永生,那就是死亡!

  「嗯。」綾辻傳過來的聲音很冷靜,「從情報上來看,咒術師一方負責送她去同化,詛咒師一方將殺了她阻止同化,其中還有普通人的資金介入,是一個名為盤星教的邪.教組織。」

  時夢忍不住問:「這兩方人的實力怎麼樣?」

  「你等下蘭波!」綾辻行人突然不淡定了,生怕她又莽上去,「接任務的是最強詛咒師,護送的也是咒術界的特級,你不要衝動!」

  「我知道的。」

  時夢現在抵達了一個路口,這是他們最開始約定的地方,如今是黎明時分,街道很空,路口的紅綠燈單調地變化著。

  她看著這變幻的電子光,內心湧上了極度的不安,低聲問對方:「行人,同化地點在哪裡?」

  綾辻嘖了一聲,不想告訴她。

  「行人,」時夢等了一會,開始焦急了,「告訴我吧!」

  可是她詢問的另一方沒有回答,不存在了一般,通訊頻道裡一時間只有滋滋滋的電流聲。

  時夢沒有等到搭檔的回應,日出下的街道很不明亮,她站在這不知道是光明還是陰影的地方,又想到了那片星海,那個黯淡得仿佛即將消散的理子的星辰,這種不祥的預感讓她精神極度緊繃。

  她再一次開口,嗓音都開始顫抖了:「行人,我很不安,我感覺我要失去她了……

  我知道我不該一個人去,但我的精神異能很強,我不會衝動行事,我可以先過去看看……」

  她懇求道:「我沒有辦法了,行人,求求你告訴我吧!」

  另一邊的綾辻行人默默地聽她的懇求,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推理得太迅速了,他應該拖延一下時間的,至少拖到那個黑發超越者趕到,他不能讓她一個人過去……

  耳機裡不斷傳來女孩為了平復心神的深喘氣,她傳來的每一句都在求他告知那個交戰的地點。他應該保持沉默,而只要他保持沉默,她就絕對不會出事。

  而綾辻聽著耳機裡輕微的、顫抖的聲音,很長沒有說話,對面的聲音越來越輕。這時候他不知為何想起了女孩子救人時倔強又堅定的臉,還有那天她衝過來問自己願不願意做她的搭檔,結果等他加入了,才發現這個家伙笨手笨腳粗心大意說話又跳脫,平日裡做事情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當時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個笨蛋不靠譜的本性,隨隨便便就答應了呢?

  可是…綾辻行人略微晃神,她救出了那個孩子,她做出了最好的游戲,她開了全世界最好的公司……

  她總是創造奇跡,不是嗎?

  綾辻無聲地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是真的拿她沒辦法。

  「薨星宮。」

  好在有間貫一的情報支持,不然他也束手無策。

  ……

  另一邊路口,時夢在對方長久的沉默後也沉默地靠在街角生了鏽的路燈杆上,無聲地默數著紅綠燈,等待著比她強大的超越者的到來。

  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她很難受,眼眶不知不覺就沉重下來,她回想著每一次和理子的相處,發現其實很早以前就有預兆了,從問話的時候她就應該反應過來,從察覺不對的時候就應該著手調查起來。

  她終於意識到…她錯過了太多次命運給她的機會……

  而就在時夢抬手之時,耳機裡終於傳來了那個答案,幾近落淚的她一瞬間轉憂為喜,心想不愧是她最好的搭檔,關鍵時刻永遠靠譜。

  現在得知地點後她沒有絲毫猶豫,大步跑出,衣角帶風。

  女孩邊跑邊對著話筒喊:「謝謝你,行人,我們是最好的搭檔!」

  「哼!」

  ……

  有了目的地的時夢跑得飛快,可趕路的時候她止不住憂慮,她內心有個隱隱的猜測,那就是,這兩方對戰的人,她可能都認識。

  而這個猜測成真了!

  時夢好不容易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她的感知中,一個熟悉的氣息收刀離去,而那雙美麗的蒼天之瞳,永遠地閉上了他的眼睛。

  ……這短短的幾十米有那麼長嗎?

  人死的時候,是這麼輕巧的一件事情嗎?

  時夢覺得自己快要認不出地上躺著的那個是不是她認識的人了,藍眼睛,是叫五條悟吧。

  這家伙那麼強,怎麼可能死了呢?

  她趔趄地跑過去,用手拂開了黏在他臉上的發絲,這一刻她心神恍惚,原來五條悟長成這樣嗎?

  說真的時夢到現在都沒看清他的全臉,一說起五條悟就想起一張模糊的臉和一雙美麗又迷人的藍眼睛。

  在她的視野裡,那雙蒼天之瞳突兀得就像黑夜裡大瓦數的燈泡,五條是安燈泡的燈座,還是個會帶著燈跑的燈座,老是晃到她的眼睛。

  明珠那麼亮,誰能關注到擺放它的案台?

  而現在燈泡熄滅了,時夢終於能看清他的樣子,可是他的臉上都是血,額頭上還有利刃刺出來的大洞,破破爛爛的,像個被信徒推倒而碎裂的神像。

  這一刻時夢有點傷心,五條悟連死的時候都沒有一張完整的臉,她只能憑借他們那些不多的回憶,努力從六眼的光輝下把一些邊邊角角的他拼湊起來。

  可仔細翻找了一下才發現,他們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提起的回憶,五條悟的性格爛到不行,又自大又臭屁,每次見他都會發生一些令她哭笑不得的事情。

  但是……他們每次的相遇都歷歷在目,深刻地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一直以為他們下一次的見面還是會像正劇之外的搞笑番劇一樣,幾個無聊的高中生牽著手圍著被他們隨機挑選的幸運群眾載歌載舞,然後嘻嘻哈哈地互相嘲笑……

  所以他怎麼就死了呢?

  這也太搞笑了吧!

  ……

  「呦,這不是大小姐嗎,你怎麼來這兒了。」

  正當女孩不知是陷入傷感還是茫然的時候,一聲懶散的語調打破了這片空間中的寂靜。

  時夢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對戰的另一方還等了她一會兒。

  她緩緩起身,眼前的臉過於熟悉了,少女直視著這個被稱為最強詛咒師的殺手,沉默了片刻才道出了他的名字。

  「……伏黑甚爾。」

  接著畫面像是被定格,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著,你不打我我不打你,仿佛都要等對面的人先出手,好有了不顧情誼大開殺戒的理由。

  他們有什麼情誼呢?

  時夢看著眼前這個從不失手的最強詛咒師,深覺現在的場景有點可笑。

  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說的,比如她應該像個冷酷無情的黑.道至尊,邊抽煙邊給對面輕描淡寫的一眼,說,對面的給了你多少,我給雙倍。或者再財大氣粗一點,丟一箱塞滿的現金在他面前,說吧,要多少你才肯收手。

  比如她應該陰惻惻地威脅他:哼哼伏黑!你的兒子和女兒還在我手上,你最好老實點,不然我現在就讓我的小弟撕票。最好再讓龍之介他們發幾張惠被綁在椅子上淚奔的照片過來,增加點說服力。

  然而直到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是什麼都沒說,甚至雙手都開始顫抖。

  大概是——她從來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幕。

  伏黑……她把他當做一個,不太熟的朋友的……

  而現在,她的朋友,殺了她另外一個朋友,還可能馬上殺了她,殺了她的徒弟。

  所以說!

  為什麼!

  會發生這種事情啊!

  時夢這一刻在心裡怒吼,她心底的怒火如狂龍般翻滾,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這陣怒火燙傷了。

  她從來沒能設想過有這種情形,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強大了,她以為自己能夠保護好所有人,她以為她能趕得上的……

  所以是她哪裡做錯了嗎?!

  「時夢!你冷靜點!你聽我說……」

  耳機裡傳出的聲音越來越燥雜,時夢把和綾辻對話的耳機關掉了,這一刻世界終於寂靜,她也可以不去思考什麼高層次的理想和信念,或者什麼大道理什麼美好的品德了。

  ——她眼前的是個收錢買命的殺手,而她自己絕對是個莽漢。

  時夢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救她的徒弟,她想要為她的朋友報仇!

  「空想集——精神震懾。」

  戰鬥一觸即發,時夢的攻擊精神力那麼快,但伏黑甚爾身法更快,這個身經百戰的最強詛咒師幾乎是瞬間就閃出了震懾的範圍,而且剛好卡在距離之外。

  看來他對女孩的異能有很大的了解,在情報戰上,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伏黑甚爾在退步之時還從脖子上的武器庫裡掏出一把系著鐵鏈的長刀,他是個擅長各種兵器的體術高手,隨意揮舞而來。

  時夢瞬間偏移重心閃身躲避,她有感知在手,只要在範圍內,就能夠通過預判躲避攻擊。

  可對面的伏黑就卡在震懾的距離揮刀,相較於上一次精神病院失去意志的亂打,他這回更像是一個老辣而狠厲的殺手,她的弱點簡直太明顯了——距離和體術。

  哦對了,伏黑甚爾突然想起來,大小姐是不是還有一個範圍技來著?

  果然,時夢在他移步之時就跟上了大範圍的「精神混亂」,這一刻她反應及時,對方還沒逃出這個攻擊圈。

  這場對戰來的迅速,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考慮過要不要使用「精神安撫」,但這鬼能力的終極效果她至今還沒見過,那一瞬間她還是猶豫了。時夢在心底忍不住罵自己,他媽的真沒用,阻止她戰鬥的竟然還是她的爛好心。

  而時夢很快後悔了,伏黑甚爾這個瘋子,被混亂後果然狂化,這個爛人的戰鬥力簡直翻了好幾倍,而他手上的甩刀揮舞得越來越猛,越來越快。

  這導致另一邊的少女哪怕預判到了軌跡,身體也根本來不及反應,而這時候,更沒有一個七海建人替她擋刀了。

  該死,自己這麼爛的體術根本打不過他,不能留手了:「精神安……」

  ——匹練般的刀光一閃而過,是那麼迅疾,時夢根本無法躲閃,這凌冽的刀光密成了一片刀網。

  剎那之間,少女的四肢被挑斷,昏迷前的最後時刻她只聽見這個爛人還是沒什麼感情的一句話。

  「對不起了啊,大小姐。」

  伏黑甚爾彎腰拾起了飛斬過來的幾把刀,塞進自己武器袋裡,走之前他又回頭瞥了女孩一眼,然後大搖大擺地進薨星宮殺人去了。


第71章

  好痛……

  時夢很快被痛醒了,她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很痛,痛到沒有知覺,痛到好像手和腳都不存在了一般。

  記憶裡她好像還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哪怕上次被揍到重症監護坐輪椅幾個月的那次,也有七海海幫她擋了大部分攻擊。

  說起來就很離譜,每次受重傷都是被伏黑甚爾打的,他們兩個上輩子是有仇嗎?

  但讓她覺得更離譜的是,她現在竟然還有意識,伏黑甚爾居然還留了她一命……

  這讓時夢一時間挺不是滋味的。

  而她現在整個人攤在地上,手筋腳筋都被砍斷,體力也沒有恢復的跡像,身體麻木而冰冷,唯有精神力還很充實很活躍。

  可就算這樣她也沒辦法,有力量用不了大概就是指她這樣,不愧是伏黑甚爾,果然老辣,這種留人一命又不讓救人的手段也只有他做的出來。

  好在阿蒂爾會在行人的指揮下直達薨星宮內部,希望他能趕得上救下理子。

  時夢想到這有些難過,她覺得自己好像什麼也沒做成,沒用又自大,干架又軟弱,除了一身的傷和身體的疼痛。

  她有什麼資格來救理子呢?

  女孩跌躺在地上,神情空茫地望向天空,像個破破爛爛的斷肢布偶。

  但今天其實是個好天氣,時夢仰頭看澄碧如水洗的天空,不知為何,又想起了五條悟的那雙蒼天之瞳。

  而現在她隔壁就躺著同樣破破爛爛的五條悟,兩個人就很搞笑地並排躺著,這家伙估計身體也要僵透了。

  時夢悶笑了一聲,覺得這個場景有點逗,這一瞬間她很想再看看五條悟到底長什麼樣子,不然錯過這次……等她昏過去再醒來,就只能問七海海要他的照片來感懷了。

  於是女孩努力轉頭,才發現雖然他兩是並排,躺屍的角度卻不對,從這兒只能看到他半個背影。

  她又癱了回去,隨隨便便開啟了感知……

  可就在感知開啟的這一刻,陷入抑郁的少女猛地睜大了雙眼。

  因為在她的感知中——

  五條悟詐屍了!

  ……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時間狂喜和震驚同時湧上心頭,時夢開大了精神感知探知著對方的情況,不是錯覺,是真的詐屍了。

  五條悟的意識在復蘇,他的身體在恢復,他的體內有股奇怪的力量在對抗著擠壓著衝擊著混亂著。

  而他的蒼天之瞳,在,在……

  在呼喚著她!

  天哪!

  在精神感知的視野裡,六眼的光芒實在是太清晰也太明亮了,這真的是人類能有的眼睛嗎?

  這其中蘊藏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那信息流隨著感知擠進了時夢的精神,衝撞著她的精神也跟著狂湧。

  她的精神開始去收集這些信息了,她的精神開始去分析這些信息了,她的精神開始去容納這些信息了。

  漸漸得她整個人被無數的蘊藏著知識的精神絲線細密包裹,她的意識頭一次這麼壯大這麼宏偉,恍惚間她又望見了第一次獲得異能力之時,那條充滿樂音和光點的小路。

  她忍不住順著光源飄忽過去,這裡是那麼溫暖那麼安靜,她在光點組成的河流裡跋涉,河上籠罩著綿密的光霧,遠處傳來的樂音很朦朧。

  女孩沿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她覺得自己不是在奔跑,而像是意識順著想法漂游,沒有身體的概念,只是無拘無束、意隨心動……

  終於,她到了那個鳴曲的地方,這裡的空間很純淨很安寧,可這裡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青銅巨鐘的轟響,而她站在這轟鳴之間,每一聲都撞得她身體搖晃,每一聲都撞得她有所明悟,每一聲都撞進她的身體。

  漸漸得,這盛大的樂音全部化為了異能的養分,那一瞬間她深藍的眼眸中似有無數星辰升起——

  《空想集》三階段——「空想」,開啟了。

  ……

  而在現實世界裡,女孩仿佛產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她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春芽般放肆地、用盡全力地呼吸。

  在她的一呼一吸之間,天地也應和著她一吸一張,這個感知範圍的空間自然而然地在她的腦海裡成型,每一處紋路,每一處空氣都那麼絲毫可見。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片空間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了,她能看見元素地流動了,她能看見微小的變化了,就像神浮在空中觀察世界,世界變得格外清晰。

  這種感覺,就像在自己的夢境裡一樣。

  時夢微闔著眼,半是明悟半是探索地用出了精神力,構造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的立方體,而那個曾經在夢境中搭建過房子的立方體,一模一樣地出現在了現實中。

  空想,可以憑空構造,可以改變現實。

  在她感知的這個小小的範圍內,她仿佛此間的神明。

  時夢現在是真的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她很快就嘗試著修復斷裂的四肢…但她又意識到,自己並非全知全能的,構造立方體的時候她感到了熟悉和輕松,可修復肢體的時候卻仿佛受到了某種阻礙。

  ——構造需要理解。

  而她不夠理解人的軀體。

  時夢轉而試著把精神感知融進自己的全身,開始分析著每一個血管、每一絲肌肉、每一塊皮膚,然後去把斷處修補,可是這種理解太緩慢,也太耗費精神力。

  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多少精神力,她很疲憊,但是她成功了!

  ……

  時夢踉蹌地站起來又跪坐在地,剛修補好的四肢都還不大靈活,神經似乎還殘留那種虛弱和陣痛。

  以至於她努力了半天能沒能爬到五條悟那邊。

  於是時夢想了個神經病一般的方法,她先構造了一個巨大立方體在自己背後,然後中間不斷地加塞小立方體,把自己擠過去。

  「五條,五條悟……」少女呼喚他,「能聽到我說話嗎?」

  此刻少年體內的那股力量還是在瘋狂對撞著,它們是如此糾纏而冗雜,讓她想幫忙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這時候精神分析有用嗎,還是用新的空想能力幫忙修復?

  時夢看著他有些手足無措,她該怎樣幫他一把?

  「空想集——精神分析。」

  她還是做出了決定,用短距離的精神治愈能力輕柔安撫著躁亂不安的力量。

  而這個力量融進了少年的身體,清醒與混沌之間,五條悟感受到了一陣柔和的琉璃色光波,這光波終於在他的理智邊加了砝碼,他無意識地睜眼——

  一雙蒼天之瞳和一雙星海之瞳在此刻對視!

  時夢又一次愣怔,整個天空都印在他的瞳孔中,六眼是如此的光輝而璀璨,她根本沒有辦法挪開眼睛。

  躺在地上五條悟看到了這世上另一雙美麗而震撼人心的眼睛,他不知道在星海中看到了什麼,明悟了什麼,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眸。

  時夢沒有再呼喚他,五條悟的力量在衝刷和改造他的身體,這是一件好事,她不需要再多做一些額外的事情。

  而就在她覺得自己無事可干的時候,一聲熟悉的呼喊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小姐!」是蘭波來了。

  「阿蒂爾!」時夢驚訝轉頭,看見了平地間金色方塊的跳躍,有些著急,「你沒去薨星宮裡面嗎?」

  阿蒂爾·蘭波這一刻根本沒心思管其他的,他疾馳而來,單膝跪在女孩身前,伸出手,又不敢碰她。

  他看著女孩無力的四肢和身上浸濕的血跡,金色的亞空間隱隱地震怒,周圍的磚石一瞬間被蕩平。

  「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時夢連忙安慰他,給他甩了甩其實還有點疼的手腳,「你看,我的手和腳都還活著。」

  蘭波看著眼前徒勞無力的手,突然輕輕地抱住她,沉默了片刻後,才低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時夢被他摟在懷裡,用軟的像洋娃娃的手,拍拍他的背:「不,阿蒂爾,你趕上了。」

  在見到蘭波的那一刻,她是那麼驚喜,她知道自己確實是很沒用。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她是有隊友的。

  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強的隊友們。

  時夢從他懷裡退出來:「阿蒂爾,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得趕緊去救理子。」

  蘭波沉默著起身,繞過她的手和腿,小心地把她抱起來。

  他不敢用大力,像是擔心這個女孩仍會覺得疼痛,可時夢開始催促他了:「我不疼,我們得盡快了。」

  於是蘭波召出了彩畫集,他這時才看到了地上還躺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這個要帶上嗎?」

  時夢想了想,五條現在在升級,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樣糟糕的情況,回道:「他沒事,我們先走。」

  彩畫集罩住了二人並把五條悟丟到安全的地方,金色的方塊疾馳而去……

  一路上他們交換了情報,時夢略過了伏黑甚爾砍斷她手腳又饒了她一命的事情,這件事至今還讓她心情復雜,深覺掰扯不清。

  阿蒂爾說他接到了綾辻君傳來的消息:「抱歉,是我自作主張了,但我想先來見見你。」

  根據作戰安排,他應該直接進薨星宮內部救人。

  時夢搖頭:「你不用道歉,是我先打斷計劃的。」

  她還是憂慮:「我們還趕得上嗎?」

  「來的及的,小姐拖延了一段時間,而我的彩畫集能夠追上。」

  時夢松了口氣:「太好了。」

  「你放心,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蘭波看向她的綠眸溫柔,可裡面卻有種說不出的冷漠和強勢:「我會救下你的弟子,也會替你殺了那個男人。」

  「不,等等……」時夢內心又浮上了那股難以言說的滋味,「先別殺他。」

  蘭波似有不解,仍是安靜地等待她的理由。

  時夢這一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覺得自己的猶豫有些可笑,她為什麼不殺他?

  ……是因為五條悟沒有死嗎?是因為惠和津美紀?難不成她原來真的把他當做朋友?還是因為那次感知中他是那麼的頹唐又無所謂,而被咒靈控制後又是那麼絕望和悲痛?

  他憑什麼露出那種又可憐又自棄又掙扎求救的情緒,這家伙明明只是個拿錢干事的殺手不是。

  所以說伏黑甚爾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沒有殺了她!

  靠!

  「因為,他是惠的父親,惠是我收養的一個孩子……」時夢給出了一個,很快就說服自己的理由。

  「是的,我們現在不能殺了他。惠,還有津美紀,他們不能失去父親……」可說著說著她又覺得很沒說服力,惠和津美紀都記不起伏黑是誰了。

  該死的,這個爛人!

  「伏黑他…還欠了我很多錢,他的撫養費還沒有給我。」時夢眉頭緊鎖,「他還騙了我很多錢,上次的雇佣,他根本沒有完成委托卻要我付全款……」

  是的沒錯,時夢越想越氣,伏黑甚爾這個王八蛋,這個爛人,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把他干掉了。

  抱著她的蘭波就這麼看著女孩變幻糾結的神情,聽著那不斷湧現出的破爛借口。

  他終於收回了那股超越者的氣勢,無奈地嘆氣:「好吧,好吧,聽你的,我盡量不殺了他。」


第72章

  另一邊,在一番談話後,兩人的神色都帶著輕松。

  夏油傑陪著天內理子往薨星宮外走去。

  「我這樣出去,真的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嗎?」天內理子的臉上還有淚痕,有些擔憂地問道。

  夏油傑挑眉,笑容是不惹人討厭的傲慢:「放心吧,我們可是最強的,理子妹妹就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剩下的就交給我和悟吧!」

  距離薨星宮外還有一段路,但這一刻看著他張揚的笑容,天內理子開始對未來有了暢想……

  而就在兩人都以為這會是個美好大結局之時——

  一聲槍響和金色方塊同時乍現!那顆迅疾的子彈狠狠地撞上了金色的壁障,壁障後的夏油傑和天內理子猛地回頭。

  那邊黑黢黢的通道口,穿黑衣的咒術師殺手在遠處皺起了眉頭:「什麼啊?這個任務也太麻煩了。」

  夏油傑臉色劇變:「他怎麼會來到這?」

  詛咒師到了這裡,那悟那邊,怎麼樣了……

  這個替二人擋子彈的金色方塊自然是蘭波在遠處操控的異能,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時夢和蘭波終於趕到,而超越者二話不說開著彩畫集衝上去和伏黑甚爾交戰了。

  面對這個突然事況,天內理子完全沒能反應過來,可她卻看見遠處的金色大方塊一分為二,另一個朝著他們這邊飛來。

  她身邊的夏油傑面色肅然地召喚出了咒靈,在看到裡面癱坐著的少女後不禁瞪大了雙眼:「卯月!」

  天內理子呆呆地看著那個水晶般透明的方塊朝她飛過來,這一刻她竟然沒有感到恐懼,那熟悉的氣息從天而降——

  似若故人來。

  而這個巨大的金色方塊在接近二人時碎裂,裡面的那個少女毫不猶豫對著她撲了過去。

  ……

  「理子!」

  天內理子抱住了這個面容狼狽又陌生的少女。

  時夢掙扎著站起來,她幾乎是從彩畫集裡摔過去的。

  「理子,不要同化!不要和他同化!我說錯了,永恆的從來不是死亡,你不要聽我亂說,我向你道歉。」

  「女,女巫姐姐……」天內理子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根本抬不起手來的少女。

  時夢用力點頭,她想張開雙臂去擁抱這個身影,可她的手軟的像塞了棉花的洋娃娃。

  這一刻她一路忍著的情緒突然失控:「理子,我是個不懂大道理的老師,我是個說話不負責任的老師,我是個會說謊的老師……但是,但是我確信,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宇宙只是個循環守恆的系統,有死亡就有新生,從來就沒有永恆一說。死亡與活著的意義從來沒有關系!

  理子……生命本身就是一件很純粹的事情,不要把他和永恆至於一起。」

  她啞著嗓子哽咽著悲痛著:「我們活著,難道就是為了去死嗎?」

  「女巫姐姐……」天內理子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惶惑地抱著這個不斷流淚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她臉上會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女巫姐姐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呢?她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傷痕累累又滿身血跡地出現呢?她不應該是強大的神明,威嚴而肅穆,不容反抗的嗎?

  但是天內理子忍不住去想她剛才說的那段話,那是什麼意思呢?死亡不是永恆嗎?女巫姐姐在教導我什麼?她為什麼這麼害怕這麼難過,還要強忍著眼淚給我看最溫柔的眼神……

  「對……對不起,我,我聽不懂。」女孩子臉上也開始流淚了。

  時夢抬起手想給她擦眼淚,但她的手不聽使喚,她想緊緊地抱著她,可她使不出力。她只能使勁使勁又使勁,直到她的手終於呼應了她的指令,於是她可以抱著女孩大聲地命令道:

  「聽不懂沒關系!天內理子,你只需要知道同化這件事情,你的老師不允許!」

  不知為何,天內理子覺得這時候自己應該很高興的,護送她的夏油哥放她走,裡美正在薨星宮門口等她,女巫姐姐帶人來救她,她還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候嗎?

  但就是這一句話,這個十幾年來已經接受命運的女孩子,這個從出生起就為同化而做好准備的女孩子,攢著的所有怨氣全部爆發了,一直藏得好好的委屈忽然間崩潰了,那些難過和怨恨、那些無數個晚上在棉被裡的傷心和痛苦全部宣泄出來……

  她用力地回抱她,緊緊地埋頭在這個滿是血跡的懷抱裡……

  「我不想死。」

  「你不會死!」

  「我不想死的。」她再一次哭訴。

  「你不會死的。」時夢伸手替她擦干淨了眼淚,就像第一次在夢境所做的那樣。

  「我是你的仙女教母,我會保護你,你還要跟我一起做個永遠自由自在的小女巫!」


第73章

  而在另一邊,戰鬥早就結束了,伏黑甚爾也許能夠戰勝現在的五條悟和夏油傑,但他絕對敵不過頂級超越者的全力以赴。

  可伏黑煩躁的是,他對面的超越者明明可以輕易了結他,卻非要跟貓戲老鼠一般,不斷得在他身上造成不致命但慘烈深刻的傷口,折磨卻不要命。

  「嘖,給個痛快吧!」伏黑甚爾懶得抵抗了,干脆站在那不動。

  他對面的蘭波卻停手了,這個綠眸的異國男人站在金色方塊之上,投下了比極地嚴冰更冷的一瞥。

  「你要是不殺我我就走了啊。」伏黑見此,把手上的刀塞進蟲寶的嘴巴裡撤退,而就在他轉身那一刻,余光中果然瞥見金色方塊再一次切割而來。

  這又是狠厲殘忍的一擊,亞空間比刀片更薄更鋒利,直接衝著廢掉他的雙腿,伏黑用藏在身上的另一把短刀抵住這個亞空間,被這股力量震得後退幾步。

  「喂,你是有病嗎?」

  站在亞空間頂的蘭波沒有回話,連發幾擊警告,又操作著空間壁壘攔下了再一次想要加入戰鬥的夏油傑,他不准備讓這個沒輕沒重的高中生摻和進來。

  沒得到回應的伏黑甚爾有點煩躁,而這股煩躁又很快褪去了,可他這回真的不想抵抗,站在原地等著亞空間斬斷他的腿。

  蘭波是准備同樣地廢掉他的四肢,雖然女孩沒有說,但他看得出手腳上還沒有消退的傷口和滿身的血跡,他是答應過時夢不殺他,可不代表他會放過他。

  「阿蒂爾,」這時理子扶著時夢過來了,「等一下。」

  蘭波中斷彩畫集,暗道下手下晚了。

  「呦,大小姐,沒死啊。」

  時夢沒理他,先對一旁情緒不太對的夏油傑喊道:「夏油君,五條沒事。」

  「嘖,」伏黑甚爾用長刀撐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血順著刀滲入地裡,「這回真的虧大了。」

  她對著面露欣喜的少年點頭,兩人輕聲交談了幾句。

  之後時夢終於把視線給了幾乎是靠一股意志力站著的男人,她也許一直都很清楚,和剛才的交戰相比,之前那一場戰鬥裡,兩個人都打得很努力也很虛偽……

  她低聲道:「伏黑甚爾,為什麼不殺我。」

  「嗯?殺你又沒有錢拿。」這個咒術師殺手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時夢一直開著感知,聽完後又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伏黑抬眸,懶洋洋地看了少女一眼:「你要殺就趕緊動手吧。」

  這一刻時夢沉默了,死死地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她手腳還感到疼痛,她內心還有些說不出的猶豫和糾結。

  她知道伏黑甚爾大概是無所謂死不死的,對他來說,死亡是一件時刻准備著的事。

  但是…為什麼還要給她露出那種別扭的情緒,他不是想死嗎?想死的人就不要對世界留有懷念了,想死的人就不要硬撐著還裝出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這麼大的人了,幼稚得跟惠一樣。

  而她對面的伏黑甚爾,在這個稱得上凶狠的目光下努力撐著插入地面的長刀不讓自己倒下,心想若是能死在她手上也不錯,總比六眼或者別的什麼人好。

  也許是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男人略微回想了下自己隨便的一生,但他匆匆掃了一眼發現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回憶的事,該回憶的……

  在上次被咒靈操控失去意識的時候都回憶過了。

  啊,對了,他好像還有個兒子來著,這個差點忘記了,叫什麼來著……算了,叫什麼也不重要,反正爛好心的大小姐肯定會幫他養的。

  他無言地看了一眼半天不動的少女,心道女人果然麻煩,提起了長刀,干脆利落地往脖子上劃去。

  「靠!」時夢提前感知到了他的想法,一霎那的時間內空想了一個立方體隔在刀鋒之間,攔下了這次自殺。

  這下她心底那股還沒熄滅的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帶著不久前那場攻擊裡的所有憤怒一起燃燒,她覺得伏黑甚爾真行,她這輩子的教養都快被他氣光了。

  於是時夢衝過去用盡畢生力氣拽下他的頭發,狠狠地揍他:「伏黑甚爾,你這個徹底的爛人,你,你他媽的!你氣死我了!」

  她的拳頭那麼輕飄無力,但她氣得簡直咬牙切齒,原本就憑借意志撐著的伏黑甚爾被她撞到在了地上,感受著沒什麼力量的拳頭每一拳都擊打在他的傷口上。

  「你這個混賬!你既然什麼都拋棄了,就別再露出那種叛逆別扭的情緒,露出來給誰看啊?你以為你今年八歲嗎,以為裝不在乎就可以抵御這個世界?你還把自己當個小孩嗎,以為自暴自棄就能報復所有看不起你的人?」

  伏黑甚爾是准備躺下挨揍的,之前空間男的攻擊太過折磨,他身上全是割出來的細密傷口和快要流盡的血。

  他也不想聽她在說什麼,可偏偏這嘶啞的聲音那麼清晰,全部撞進了他的耳朵,連進心底帶動那些傷口開始密密麻麻的疼。

  這股疼痛或許帶起了那些已經被他丟掉的東西……他才發現原來那些東西他還沒丟干淨……

  …她懂什麼呢?她在說什麼自以為是的話,她以為自己看破他了?她這種活在光明下的人根本沒有體會過什麼叫做尊嚴連同靈魂被踩在腳下的痛苦……

  伏黑甚爾冷笑了一下,這一刻很想讓她也感受什麼被叫做尊嚴被踩碎。

  ……或者殺了她!

  躺在地上的男人肌肉緊鎖,他的身體從來沒有背叛過他,所以耗盡力氣耗干血液的軀體不知又從何處彙聚起了力量,身上的少女被這股力量掀翻下去,手邊鋒利的長刀在零點幾秒的速度裡橫在她纖細的脖頸上,然後被金色方塊和召喚來的咒靈同時打翻。

  時夢跌在了彩畫集上,不痛,但是感知到強烈殺意和痛苦後的她仿佛體會到了同樣的怨痛,她有時候真的會覺得精神感知是全天下最垃圾的異能,隨手撿起碎石頭丟過去。

  「你以為你把自尊心全部拋掉了嗎!」

  伏黑甚爾被丟中了,那塊石頭砸在他崩裂流血的傷口上,深入骨肉的觸感,他把手上的刀甩了過來,咬緊牙關怒吼:「關你什麼事啊!」

  這把刺向女孩心髒的長刀被咒靈卷走,時夢覺得自己大概像一個剛從精神病院裡放出來想要報復社會的病人,刀鋒傳來的冰冷和尖銳是那麼清晰,讓她也想把這同樣的痛苦回報給他。

  於是她拖著軟爛的四肢爬回去用手錘他,用腳踹他,那種把他每一塊骨頭都碎裂的打法。

  「你覺得你不需要自尊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掙扎的樣子,哈,整天到晚得頹廢無所謂地假裝逃避,還一邊抵抗一邊妥協,裝給誰看呢?」

  「要你管啊!」

  伏黑甚爾面色猙獰,青筋暴起,他調動著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大力掙扎著要殺他身上的女孩,他是天與咒縛,他的身體是人類的巔峰哪怕他從來不想承認,他絕對能夠殺了她!

  ……可是命運也從來沒給他留有余地,只能被金色的亞空間死死地摁倒在地。

  「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爛人!」她嘶啞著喊出這句話。

  「那你殺了我啊!」伏黑甚爾大吼。

  「你當我不想殺你嗎?」時夢吼得比他更大聲,她覺得自己更崩潰了,這短短幾個小時的經歷讓她情緒不斷堆積成難以忍受的痛苦,而她更難以忍受的,是她感知到了他對世界的留念,竟然還想要救下這個已經對她恨之入骨的人。

  「伏黑甚爾,你不過是一個作惡多端的殺手,你做錯了很多事…你殺了很多人,你就應該爛在泥溝裡……」

  「那你殺了我啊……」他聲音微不可聞地喊。

  時夢眼裡幾乎全是滲出來的淚水,明明她咬緊牙關只應該感到憤怒的,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她覺得這個時候掉眼淚真的太奇怪了,所以為什麼怒火不能具現化?這樣她臉上的那些水汽就可以全部蒸發掉了。

  她才不想答應他想死的請求,憑什麼呢?為什麼大家都在求死?好像她這一路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尋死,理子是,伏黑甚爾是,之前的阿蒂爾也是,還有更久遠地躺在病床上的龍之介……

  憑什麼他們都把死亡當成這麼輕巧的一件事情?這個世界那麼糟糕那麼痛苦,誰不想一死了之?但他們所有人,所有對這個世界感到痛恨的人,不都還賴在這個狗屎的世界上……

  「你想得美。」

  她傳來的聲音實在太冷酷,所有人都忍不住看過去。

  衣上全是血跡的少女撐著膝蓋站起來,面容在陰影下看不太清,她沉默地朝著那個不斷傳來沉重呼吸聲的方向,一把拽住他的領子,想把他從地上拖起來,但她努力了一下是真的沒有力氣,只能改成用拳頭狠狠砸向他的臉,朝他冷聲說出了一個事實。

  「我告訴你,伏黑甚爾,天堂和地獄都不會收你。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死,但你沒有資格。」

  伏黑甚爾愣住了,她語氣多麼冷酷啊,初見時美貌的臉上看起來還有點滲人,血水和塵土混雜著擦痕在臉上斑駁。

  可躺在地上滿身傷痕的男人看著那雙濕潤的深藍色眼眸,這一刻女孩俯視下來的眼神仿若神明,她雙目低垂,嚴厲肅穆地像是手拿利劍和天平的審判之神……

  第一次,伏黑甚爾開始衡量自己的過錯了,他覺得神說的好像也沒錯,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一個無惡不作的殺手,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別人,依靠好女人的施舍度過了唯一快樂的幾年,這快樂的幾年也沒干什麼好事,前半生盡是苟且,後半生隨波逐流……

  他心想早知道自己就應該死在禪院家,就死在禪院直毘人的房間裡好了,或者在那個女人死之後就應該跟著去了才對。

  不過他很早之前就預感到自己會死的,也早就做好了下地獄的准備,他這一生邋裡邋遢的,也就死亡能干淨利索一些。

  但現在他連死都被拒絕了……

  伏黑甚爾一時間有點迷茫又有點想笑,他想問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審判我呢?

  來的這麼晚,不是搞笑嗎?

  ……

  等時夢接過夏油傑遞過來的手帕把眼淚擦干淨,努力把情緒恢復到正常之後。

  她靠著身邊的金色方塊,冷冷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又頹廢的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看在惠的面子上我不殺你,你就給我爛在人世間吧!」

  伏黑從胸腔裡發出悶悶的聲音:「不殺就不殺了唄。」

  這怪裡怪氣的說法,時夢又被氣到了,但現在揍人都不痛的她只能惡狠狠地瞪著伏黑甚爾,可這個家伙竟然連眼睛都閉上了!

  時夢忍了半天,還是衝上去踹了伏黑甚爾兩腳。


第74章

  不過這件事情終於可以結束了。

  現在理子被救了下來,伏黑甚爾的身體素質這麼強肯定死不了,五條悟也沒有出事,時夢有種莽過關鍵節點的松快,心想總算是個好結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准備拜托阿蒂爾幫忙把地上這個躺屍的運走。

  然而又一個小變故出現了——

  「嗨,好久不見。」

  一個影子躍下高台,氣勢招展如風中的戰旗,五條悟滿身滿臉的血跡與灰塵,比著「蒼」的手勢,直衝著地上的伏黑甚爾而來。

  底下的幾人或驚喜或驚訝或震驚,好在這邊還有一個空間系超越者不掉鏈子,亞空間閃過了璨金色的紋路,巨大的空間壁震開了這仿佛原子彈的一擊,也毫不留情地朝著來人襲去。

  而金色空間在接近白發少年的一瞬被無形的空氣罩擋住,五條悟看到這猛烈的回擊大笑起來,他現在神情癲狂,仿若遇上合心意的對手,跟蘭波交戰起來。

  短短幾個念頭之間,二人就已數次交手,五條悟一度陷入了劣勢,但他原本生澀的技能很快在戰鬥中嫻熟起來,他越打越瘋狂越打越張揚,整個場地間只有他的大笑聲。

  時夢幾人被亞空間護在其間,她看著這場旁人插不進手的交戰,看著那一擊擊轟在亞空間壁上的咒術。

  要是沒有這個空間壁存在,他們絕對扛不住這個攻擊,一時間,心底有股火氣和難言的情緒冒出,她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

  「空想集——精神分析。」

  在五條接近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吃到了這個強制懵逼,片刻後他猛地扭頭朝少女看來,臉上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既惱怒時夢對他的出手,又震驚她的精神力竟然能夠突破他的無下限!

  這個滿臉寫著瘋批的少年踩著聳立的尖頂上俯瞰著底下的幾人。

  「不是吧,你竟然打我!你怎麼可以打我!」

  五條悟超大聲地指責她:「還有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

  而時夢一瞬間臉色蒼白,這個異能居然一下子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力,這是怎麼回事?

  少女避開他的眼睛:「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不需要殺了他。」

  「哈?你在開玩笑嗎?」五條悟還是很不滿,他用六眼掃視整個空間,分析著之前的戰況,嘖,又發生了什麼,傑竟然也沒有殺掉這個詛咒師?

  但沒關系…

  之後他看向了現在最感興趣的事情——異國的強大異能者:「你很不錯嘛!我們再來打一架如何?」

  話音剛落,他直接對著時夢他們這邊發出了「蒼」,這一次,攻擊朝向的夏油傑和蘭波都動手了。

  「來的好,傑。」五條悟哈哈大笑,「我現在可是會了反轉術式,老子會是最強了哈哈哈!」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夏油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他放出了迄今為止收服的最強咒靈,和摯友實打實地對戰起來。

  蘭波見此,退後一步豎起彩畫集,只偶爾揮出幾個亞空間搗亂。

  「小姐,怎麼了?」時刻關注少女的他很快發現她表情變了。

  時夢抿著唇,精神力一絲不剩的感覺不好受,低聲道:「我的異能竟然虧空了……」

  「女巫姐姐。」天內理子抱著她的手臂,滿臉擔憂。

  時夢放下思索,安慰她:「別擔心,現在有阿蒂爾在。」

  蘭波對兩個女孩點頭,然後又看向了交戰中的高中生,金色空間外無數的咒靈席卷而去,但都被永不靠近的空氣牆擋住了,而五條連發幾個「赫」轟出了數條干淨的血路,自身的傷口又不斷被修復……

  幾人都看得出來,夏油傑要輸了。

  「這……這是術式能做到的嗎?」天內理子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他有成為超越者的潛力。」蘭波隨手又丟出了一個亞空間,得到那邊五條不滿地抱怨。

  「是的,他將會成為最強。」少女的神色不甘而向往,時夢終於明白自己那難以言說的情緒是什麼了——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弱小!

  沒有達到巔峰的人總是無法想像山頂的風景,她總以為自己很強大,仍舊只是摸到了強者的邊緣。

  以往她總是避戰且自詡愛好和平,這一刻她為那邊的風景目眩神迷。

  時夢問自己,想要到達那個境界嗎?

  ——她想的!

  她為什麼不可以呢?她有這個潛力,她可以成為最強。

  「阿蒂爾。」

  「嗯?」

  時夢認真地看著他,阿蒂爾·蘭波永遠優雅而從容,彩畫集也永遠強大而璀璨。

  「沒什麼。」她沒有說出想成為超越者的話,有些話只需要告訴自己,就夠了。

  蘭波在一旁看少女臉上沒有血色,眼睛卻愈發堅定而明亮,輕輕地笑了笑,也什麼都沒問。

  他相信他的親友可以做到的。

  他們交流的時候,另一邊的五條悟卻很煩躁,明明自己已經可以打敗傑了,偏偏那邊的歐洲男總是卡著關鍵時刻放亞空間,又不肯站出來和他打。

  拖下去他的體力也不夠。

  而讓五條悟更生氣的是,他還擋住了天內理子發過來的淨化系咒力,這個弱小的女孩子也顫抖地在一旁用不熟練的淨化術式打他。

  接連遭到對面四個人攻擊的白發少年很不滿:「什麼啊,不打了!」

  而他這個人任性的很,說不打就不打,飛過來炸開了蘭波的亞空間。

  他停手之後幾乎是瞬移到少女的眼前,臉貼臉和她對視,那雙蒼天之瞳是那麼近,時夢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的,但這一瞬間她幾乎是被這種美麗蠱惑了。

  「果然,你的眼睛也跟我一樣嘛!」五條用六眼看到了隱藏在深藍之下的瑰麗,輕松地避開了切割而來的彩畫集,然後懶洋洋地准備把半個身體搭在少女的肩上。

  蘭波開著最大的異能擋住他的手,上前和五條悟交手起來,但兩個空間系異能者在不下死手的情況下根本破不了防。

  蘭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家伙有些棘手。

  他退回到時夢身邊,擋在二人之間,對著少女說道:「小姐,我們該走了。」

  時夢搖了搖腦袋清醒意識,覺得詐屍後自己對藍眼睛的忍耐程度變高了,她牽過理子,喊道:「五條君,夏油君,我們得討論下接下來的打算。」

  她看向兩個男高中生,那蒼天之瞳更亮了,感覺要被晃瞎,於是她轉頭對夏油傑說:「夏油君,你們高專是怎麼想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時夏油是帶著理子往外走的。

  那邊看不清神色的夏油從愣怔中回過神,等時夢又重復了一遍問題才回道:「我尊重理子妹妹的想法。」

  「理子現在不能回家,我不放心。」誰知道咒術界會不會再來一次擊殺星漿體計劃。

  「讓她去咒高不就行了,」五條還想往時夢這邊湊,又被亞空間隔開,「她這個術式還挺有趣的。」

  湊不過去的五條悟湊到天內理子那邊,用六眼從上到下打量著小姑娘,臉上滿是興味之色:「她這個能力,可太有趣了!」

  雖然現在還很微弱,不過已經隱隱和其他人的咒力有些區別了,但是照這個方向進化下去,會變成什麼樣?會是她說的,正面情緒嗎?

  時夢忍著心顫眼疼跟六眼對視:「我能相信你嗎?」

  五條悟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挑眉:「放心吧,老子現在可是最強的!」

  「好。」時夢相信了他,對身旁的徒弟弟囑咐,「理子,抱歉,我暫時不能帶你走。」

  她家裡還有不少不屬於裡世界的人,她現在沒有把握能夠完全和咒術界對抗。

  「放心吧,女巫姐姐。」理子用力點頭,「我和裡美跟他們去咒術高專,夏油哥,還有五條,他們會照顧好我的。」

  從剛才就沒有說話的夏油傑聽到自己的名字,跟著說道:「沒錯,理子妹妹可以加入高專,我……還有悟會保護好她的。」

  「那交給你們了。」

  然後她對著女孩子眨了眨眼,理子用力點頭,兩人交換了一個只有她們懂的聯系方式。

  「那地上這個呢?」五條點了點地上不知是醒是昏的詛咒師。

  「伏黑甚爾我要帶走。」時夢絲毫沒有猶豫,按照咒術界的做法,他會被處死。

  五條悟挑眉:「你確定?咒術界那幫爛橘子可不好對付。」

  「但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

  這場戰鬥很密集但實際進行得很快,知情人員和參與人員都很少,並非不是不可以把事態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不過薨星宮也有不少侍奉者,她需要眼前的兩個人幫忙。

  夏油傑率先答應了:「我會替你遮掩的。」

  他看完了全程,知道二人大概……是朋友。

  時夢欣喜,對他點頭。

  五條看他們的神色,有種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所以那場戰鬥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卯月時夢為什麼會來救星漿體?天內的淨化術式是她教的?她為什麼要救詛咒師,他們之間有什麼關系?

  但二人都不說,五條悟不高興地挑眉:「反正不關老子的事,這家伙現在絕對比我弱。」

  時夢松了口氣,知道這也是答應的意思。

  「夏油君,五條君,謝謝你們了!」

  「叫我傑吧。」

  「時夢。」

  「喂喂,你們兩個,所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五條悟伸手搭在了摯友肩上。

  「大概是一些少年漫的經典場景。」夏油恢復了本來的神色,「你沒看到真的可惜了。」

  「哈?什麼少年漫,你不會說那個咒術師殺手吧。」五條悟順著摯友的說法。

  「還有一些什麼暴力場景。」夏油回想著。

  「看戰鬥跡像確實挺暴力的。」五條悟贊嘆,「所以你們怎麼把他揍爬下的。」

  夏油想起了少女瘋了一樣地用沒力氣的手腳揍人,場地裡唯一站不起來的兩個人在地上打架、旁邊人圍觀的場景,嘆道:「是普通人的方式啊。」

  五條悟挑眉,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傑怎麼有些怪怪的,他轉而說道:「對了,你跟那個歐洲男打過了嗎?」

  夏油想起了自己全程被攔在外,臉色一暗,沒有回話。

  他身邊的摯友沉浸在戰鬥中,沒注意到他這個反應,一邊問一邊炫耀著自己新開發的技能,滿臉意氣風發。

  而這邊蘭波把伏黑甚爾裝進彩畫集,幾人准備離開薨星宮。時夢跟理子囑咐著不少事情,不過她們另有特殊的聯系方式,她也只是說了一些很日常的交代。

  這時突然走在前面的五條悟老遠對時夢喊道:「不過你們是怎麼找到薨星宮的?這個地方可是有結界守著的。」

  時夢一時間懵了一下,她終於意識到被那個她忽略的點是什麼了,少女把手伸進兜裡,被關掉的耳機還在……

  遭了,她忘記開機了!


第75章

  薨星宮出來後,夏油傑、五條悟帶走了天內理子和黑井裡美,暫居咒高。

  時夢拖了伏黑甚爾回家監管。

  阿蒂爾送她到門口的時候還在不停地詢問:「小姐,我來替你看管他吧,彩畫集可以作為關押牢房。」

  不知為何時夢從他的眼神看出了一種期待,她略微思索:「人先留在家裡,他的武器庫放在你的彩畫集裡保管。」

  時夢知曉,伏黑甚爾現在一點鬥志都沒有,估計也不會做些什麼。

  蘭波感到失望,而他面上沒什麼表現,心底對伏黑甚爾抱有著很大的敵意,又一次後悔沒在戰鬥中失手干掉他。

  但事到如今,估計很難殺掉他了……

  「小姐,他如果反擊千萬不要留手了,不管是精神震懾還是精神安撫,你有能一擊斃命的實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跟以往一樣的溫柔,卻有種說不出的認真。

  她點頭,思緒卻發飄,心想如果她和伏黑甚爾在這之前並不相識,今天早上,會是誰從那場打得糊裡糊塗的戰鬥中活下來……

  蘭波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客廳裡躺著的那個男人,一時間心緒復雜。

  他也想跟著時夢回家,能住在她家裡更好,他本來今天不打算回橫濱,但是他收到了森首領發來的數條詢問短信和電話,深覺現在的頂頭上司太煩人了。

  「小姐,首領給我發了很多詢問信息,我今天得先回橫濱了。」

  「會不會很麻煩?」時夢怕他被問責,阿蒂爾昨晚就出發至此,雖然對他的實力很放心,但黑手黨可不是好說話的。

  「不用擔心我,干部很自由。」只是新上任的首領很會壓榨人罷了。

  「那就好。」

  「那麼…我走了啊。」他在門口猶豫。

  女孩抬頭看他,斑斑點點的陽光灑在她身上,面容在光影很恬靜。

  她問道:「要不要吃個午飯再走?」

  蘭波見她挽留,果斷點頭,可這時手機又響了。

  ……回去就叛逃吧,蘭波捏著手機面容憂郁。

  時夢聽他電話裡的內容,心道混.黑果然很麻煩啊。

  等又獲悉了新任務的下達和森首領看似不經意的詢問,這個新上任的干部敷衍了對面幾句,然後對著女孩再一次叮囑:「小姐,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記得聯系我,我隨時可以趕來。」

  「嗯。」時夢用力點頭。

  蘭波開始思索還有什麼可以說的,於是他安靜了很久。

  時夢瞧見了他背後林蔭道上落下的光斑,還有窗台上垂下來的綠色藤蔓,才發現今天天氣真的很好。

  「阿蒂爾。」

  「嗯?」

  女孩對他輕快眨眼:「那晚上見。」

  她對面的人眼睛裡也全是笑意了:「晚上見。」

  ……

  蘭波走了之後,時夢轉身進門,家裡的五個崽在客廳裡圍觀毫無意識、昏迷不醒的伏黑甚爾。

  見少女終於走了過來,夢野久作吵嚷道:「時夢姐姐,你怎麼又往家裡撿人了!」

  時夢瞪他,大聲反駁:「不是撿的,是,是他主動撞到我手上來的。」

  伏黑惠有點好奇:「時夢姐姐,這個男人是誰?」

  家裡的另外四個也投來了詢問的眼神,夢野久作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家伙看著就很讓人討厭,是不是什麼時候揍過他。

  倒是一旁的津美紀有點眼熟,但又沒什麼太大印像,大概是見過的路人吧。

  時夢:……

  親兒子有這個反應就很搞笑。

  於是少女沉默了一會,對著家人們說道:「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以後會是我們家裡的長工。」

  「跟之前搬水倒垃圾的石上君一樣嗎?」銀問道。

  石上是住老式公寓時候的小弟,因為偷過他們家被時夢武力鎮壓為搬水工和啥都干工。

  「差不多吧,」時夢想了想握拳,「可能還要更小弟一些,以後送孩子搞衛生做家務活,還有什麼髒活累活都交給他干。」

  「他欠了我很多錢,所以賣身給我還債了!」時夢超嚴肅。

  家裡人除了芥川龍之介都恍然大悟。

  然後時夢看向沉默不語的龍之介,兩人對視一眼,一起把伏黑甚爾安置到間貫一的房間裡。

  等把小孩子們都趕走,家裡的二哥大姐終於能夠交談。二人在間貫一房間的書桌邊坐下。

  芥川龍之介直接表示:「在下想知道全部的事情經過。」

  時夢望天,知道逃不過這一遭,但她還想努力掙扎一下:「其實……」

  「時夢,」芥川起身,「我要放錄音給久作他們聽了。」

  「等等等等,」在小朋友面前超級要面子的時夢攔住他,「我說我說!」

  芥川坐回到位置上,掏出了錄音筆,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時夢偷瞄了一眼桌上的錄音筆,發現不是同一枝後有點失望:「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那你就慢慢說。」芥川面無表情,「我們有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

  「在下不接受長話短說,也不接受春秋筆法、偷換概念,以假亂真……」他補充,「你就從起因經過結果,人物地點事件開始講。」

  時夢沉默了一下,怎麼回事,她眼前的這個還是芥川龍之介嗎?

  難道寫小說這麼磨礪人的嗎?連小說六要素都出來了。

  他成長得也太快了……

  少女看了一眼他周全的准備和反應,桌上筆和紙都有,突然搞不懂他這是取材還是問責了。

  於是時夢磕磕巴巴地講述了好久才把這件事情講完,這件事情真要講起來還得從救下夢野久作事件開始,她和伏黑甚爾是那時候認識的;然後是收養惠和津美紀,畢竟伏黑是他們老爹;之後是夢境中收的徒弟,因為昨晚主要是為了救下伏黑要殺的她……

  當然其中還有咒術界的離奇又復雜的情況、以及五條悟之死、五條悟詐屍、夏油傑護送、行人和阿蒂爾的相助,不過這些都是故事的細枝末節,時夢只略微提了幾句。

  等她終於說到准備把伏黑甚爾留在家裡當小弟之後,想了想也沒什麼可補充的。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

  芥川龍之介被這個故事的長度震驚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時夢被這個眼神瞧得莫名心虛。

  「這些事情,很多在下都不知道。」

  「啊……我不是故意隱瞞的,但是,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多事,我……」雖然他的語氣中沒有指責,但時夢被他看得內疚起來。

  芥川低聲道:「時夢,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那句話嗎?」

  「啊?哪……」時夢果斷收音,絞盡腦汁地想到底是哪句,她跟龍之介說過的廢話和爛話可不要太多了,應該說她大部分的想法和心情都會和龍之介講。

  所以現在符合場景聯系上下文的到底應該是什麼?

  芥川龍之介就安靜地看眼前的女孩表情不斷變化著思索,這一刻內心不知是湧上了煩躁還是無奈。

  「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句,」她一拍桌子站起來,「是真誠!真誠是人與人長久交往的基礎,人與人之間要麼是利益要麼是真誠,但只有真誠才能走到最後。」

  她看到芥川沒有回應:「不對不對,是那句,信任!人與人相處最怕的就是交付信任之後的欺騙,因為真心……」

  應該也不是這句,難道是包容?理解?時夢小心翼翼地琢磨他的表情。

  但芥川很平靜,他也一直很平靜:「時夢,你說過……」

  「這一路上我們相互陪伴,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我們是同伴。」他說的很慢,也很堅定,「你說的,還算數嗎?」

  時夢哐當一聲坐了下來,一瞬間沒話可說了:「……對不起。」

  「你從來不用說對不起,做不到這點的,是我。」

  芥川搖頭,他一直覺得她不用道歉,是他都幫不了什麼,他能給她的只有信任,而另外兩點,他無能為力。

  也許這些年他開始接受「適者生存」的道理,但這和想保護她們的心情從不駁斥,羅生門很強,可現在的自己發揮不了這份強大。

  芥川看著桌上的紙筆,突然愣怔出神……

  時夢看著他,也默然無聲,他們一起生活了好幾年,她是懂他的,或者說這一刻她是明白芥川所想的。

  他們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無力而心生不甘。

  於是這兩個一路陪伴之人,忍不住對同伴傾訴了抱怨。

  直到二人再一次交談,終於收拾好了心情。

  時夢謹慎地問:「我們……還算同伴嗎?」

  「我們不算了嗎?」芥川納悶地反問。

  「算的算的,我們是一輩子的同伴。」她頭點的像小雞啄米。

  於是芥川檢查了一下錄音筆裡的記錄,仔仔細細地收好,拿著本子和筆轉身離去了。

  等他出門後,時夢湊到床邊看了眼不知是昏是醒的伏黑甚爾,給他隨便擦了點藥又綁了個蝴蝶結,然後拿出剛才龍之介撕給她的紙,用紅墨水給他十個手指全部塗滿,先簽字畫押取證。

  弄完這些,才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這之後時夢給綾辻行人打了電話,對方接通後等她「喂」了一聲又直接掛掉。

  完蛋了,肯定生氣了!

  她試探著打了十幾個電話,全被掛斷,不得不說時夢這一刻真的有點慫了,解釋和逃避兩種心態在她心頭徘徊,拿著手機遲疑糾結了好久……

  但是他真的生氣了……

  所以晚上夢境空間,時夢今天提早入夢,自己琢磨著「親手」構建了不少東西,等時間差不多了先拉搭檔上線。

  而綾辻行人上線後一個眼神都沒給她,自顧自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少女嘴張了又張,還是捏起她剛剛做的其中一樣東西追過去。

  前面綾辻走的飛快,時夢又不敢超過他,只能跟在屁股後面跑,一路跑到了月季山莊大酒店會議室,然後吃了一個閉門羹。

  ——對方超用力地關上了門,把她關在了門外。

  時夢猶猶豫豫地貼在門板上聽裡面的動靜,輕微的走動聲和紙張翻動聲,行人這是開工了?還是收拾東西呢?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傻了,她可是夢境之主,開個透視掛看看裡面在干什麼不就行了。

  但是……時夢撓了繞頭,覺得這樣不行。

  她在門口思索了半天,噠噠噠地跑到酒店正大門捋了一棵向日葵,繞到酒店後面,貼著牆踩空氣往上走。

  另一邊的綾辻行人在會議室裡翻了半天白紙,還沒等到敲門聲,他輕聲走近門那邊聽了聽,才發現這家伙人竟然跑走了!

  他捏著煙鬥的手緊了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向窗戶那邊。

  而那邊的女孩子正從會議室的窗沿下探出頭打量,一抬眼就看到了小伙伴瞧來的視線,連忙用向日葵把自己的臉擋住,舉著花上升,縮著頭往下降了一點。

  「哼。」綾辻看到微笑的向日葵對他搖腦袋,還有舉著的那雙手,又自然地坐回到了會議桌旁,整理起桌上的圖稿。

  時夢舉了好久都沒得到反應,只能吭哧吭哧地從窗戶爬進來,抱著花默默地拉開小伙伴身邊的椅子。

  她抖了抖向日葵,抖出了幾個小太陽。

  綾辻沒反應。

  時夢抖成帕金森,很快太陽就把他們兩個坐著的地方包圍了。

  金發男人終於投來了不辯喜怒的一眼。

  「啊,行人,」她見他有反應,詠嘆道,「你看這太陽,多麼像你燦爛的金色頭發呀!」

  綾辻行人被她破爛的形容詞無語到了。

  時夢也覺得剛才那個比喻好爛,趕緊換成了正常的語調:「行人,你在我心裡就像太陽一樣光輝璀璨光芒萬丈光照……」

  「你想說什麼。」他直接打斷這種膩歪的贊美。

  「咳,那個,」被打斷輸出的時夢從口袋裡掏出幾塊皺巴巴的布,干巴巴地說:「其實我給見崎鳴做了幾件衣服。」

  綾辻往她手上看去,幾塊T字形的布,紅的綠的都有,粗略的剪裁、歪曲的縫合,根本分不清前後左右,如果這是衣服的話。

  但他沒說什麼,無言地把穿著美麗紅裙子的人偶,還給了她。

  「那,那我給她換上了。」時夢對比著手上隨意的衣服訕笑。

  綾辻行人進夢境空間之前准備了很多話,他應該挑一句最刺的戳破她那股不計後果的莽撞和自大,可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又攔不住你。」

  聽到他的這句話,少女臉上的笑容安靜了。

  她思索了一會,才認真開口:「是的。」

  綾辻行人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可怕。

  時夢垂眸,端詳手上被晃暈的向日葵:「行人,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是會這麼做的。」

  她低聲道:「如果今天是你要遭遇這些,我也會這麼做的。」

  「……但你選擇了最差的一個方法。」

  「但我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你們。」她說話的時候晃動了手上的向日葵,於是又有一個小太陽輕悠悠地落下。

  他們的視線也跟隨著太陽,直到它落無可落,終於再一次對視。

  「所以再給我一萬次,我也會這麼做的。」她神情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執拗,抬眸對著綾辻行人赭紅色的眼睛,為未來的無數次下了保證書。

  綾辻行人愣愣地注視著她深藍色如夢幻星河般的眼眸,又趕緊收回視線,一時間有些坐立不安……他覺得這個會議室現在的光線太好了,這個向日葵技能設計得也太強了,這個房間裡的太陽也太多了,還落在他周圍,以至於曬得他難以忍受。

  於是綾辻行人搶過她手上暈過去了都還在抖太陽的向日葵,得到女孩子「誒?」的一聲。

  「不是給我的嗎?」綾辻挑眉,「柄都被你捏扁了。」

  時夢腹誹,最開始不要,現在又嫌棄。

  「你那是什麼表情。」綾辻行人皺眉,見她不回答而開始給人偶穿衣服,又搶過了女孩手上的見崎鳴。

  「希望以後服裝行業的門檻不要被你拉到同一個水平,你的審美是從大猩猩那繼承的嗎?」他把穿了一半的紅衣服扯下來,又把原本的紅裙子穿回去,夢境裡的見崎鳴本來就夠傻,才不讓她繼續禍害。

  時夢被搶走了兩樣東西本來有點生氣,剛想吵兩句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來道歉的,於是趕緊換上笑臉湊過去:「那,能原諒我了嗎?」

  「哼,」綾辻垂眸看著女孩子的笑容,嫌棄地丟回了紅布,「看在見崎鳴的份上。」

  時夢這一刻是真的傻樂了一下,樂呵呵地看搭檔給人偶換裝,但看對方如此熟練的換裝速度,又忍不住心底吐槽:行人他,真的好像個二次元手辦宅啊!


第76章

  等時夢和綾辻行人又回歸到了天下第一好搭檔的關系之後,所有的小伙伴們也陸陸續續地被拉上線。

  其中還有新加入的七海海,本來時夢沒有意識到要拉他進夢境空間,是有一次給他連線批作業,批完發現對面的少年好久沒有出聲,才發現他睡著了。

  她掛機掛到大晚上,七海建人才醒過來,似乎也感到不好意思,跟她解釋是因為昨天晚上出任務,白天也接到了來自「窗」的新通知,下午還有咒高的文化課,所以沒有休息好。

  然後七海沒聽見對面少女或跳脫或吐槽或怒罵狗屎咒術界的點評,她靜默了一會,讓他現在立刻馬上去躺在床上睡覺,晚上有個大驚喜要給他。

  當時七海建人就有點緊張,原因是他真的很怕這個大驚喜是卯月大半夜跑到咒高,從窗口跳進來給他丟一箱安眠藥和褪黑素跟他說「surprise」;或者大早上聽到夜蛾老師告訴他:七海君以後可以不用出半夜的任務了,有個女孩承包了他所有的深夜活動……

  不用懷疑,他差不多已經看出來,她是一個初見會覺得行事從容有度,相處久了就會發現思維很跳脫的人,而且可怕的是行動力還很強,情緒和氣氛到了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說。

  但不管七海怎麼詢問,對面女孩都是一副絕對是「大驚喜」的神秘感,他只能滿懷著惶恐和期待地躺在床上,也許真的是太疲倦,馬上就睡著了。

  然後半夢半醒之間,發現自己穿著睡衣睡褲,坐在一間日光明淨的教室裡,旁邊還圍坐著不少人,一個在桌上寫東西的少年,兩個邊學習邊聊天的女孩。

  還有一個在幫兩個小男孩做美術作業的少女大喊:「自己的作業自己做啦!」

  穿著睡衣的七海建人:……

  絕對是她沒錯了!

  好在尷尬過後,時夢過來給他顯擺自己的夢境空間,聽完講解後的七海立刻給自己造了一件外套披上,終於可以得體地跟夢境空間全員做了個自我介紹。

  也算是知道她異能的特殊性,既充滿想像又強大便利,還利用上了晚上的時間,保證了睡眠質量。

  這之後,兩人越來越熟,或者說他們兩個本來就很聊得來,當天晚上就到了能夠互相稱呼名字的好友地步。

  七海建人也成為常駐夢境空間的一員,只是因為咒高任務基本都在晚上,偶爾才會進來補習補作業,而他今天也沒有任務,提前跟時夢說過,也被她拉了上來。

  ……

  此刻七海建人環視了周圍的人,一如往常,又看到她明顯輕快的姿態,終於下定決心,在所有人開口之前說道:「時夢,我能和你聊幾句嗎?」

  時夢疑惑,接著點頭和他去了「鳶尾花學園」經常呆的那間教室,坐在並排的座位上,直接問道:「是理子出什麼事了嗎?」

  七海建人搖頭:「天內小姐和黑井小姐已經在咒高安頓下來,五條前輩也警告了上層,你不用擔心。」

  她松了口氣,不是就好,然後在聽到他下一句話,瞬間緊張起來。

  「時夢,我聽五條前輩他們說了星漿體的事情,還向天內小姐詢問了一些細節,你今天早上,和我們上次千葉精神病院見到的那個咒術師殺手交戰了是嗎?」

  時夢側坐在椅子上,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嗯。」

  七海在夢境空間裡很少戴眼鏡,於是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雙黃綠色的眼眸,和他如同以往的眼神:「你受傷了,而且可能還瀕臨死亡,是嗎?」

  他對面的少女沒有了剛才從容的姿態,換了一個朝前方的坐姿,現在他們不是面對面了,她沒有回話,只輕輕地點了下頭。

  七海見到這個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其實在剛剛得知星漿體的時候,他很震驚,問清楚了詳情和她的傷勢之後,有種想給她打電話的衝動,可還是沒打出去。

  後來他仔細想了很久,很難形容當時的感覺和紛雜的思緒,唯一能確定的,是絕對不希望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可真正入夢之前,七海有點局促,他覺得他好像不太適合說這個,他認為蘭波先生和綾辻君應該會先和她聊一聊,這兩位很強大也很理智,而且顯然,只有在她面前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七海建人在夢境空間裡呆了快一個月,跟很多人不算熟,但偶爾也有交流,不得不說這個小天地裡稱得上藏龍臥虎。

  蘭波先生的亞空間可以包裹住整整一個鳶尾花學園,然後操作整塊地基遷移;還有綾辻策劃,一個照面幾句話就推理出了他的身家狀況和術式細節,之後再也沒跟他交流過;

  而在夢境最遠的那邊有一個無人能進入的紅楓林,她偶爾會跑進去呆很久;還有這個教室裡一起學習的人,芥川龍之介就是作家柳川隆之助,也是個強大的異能者,那兩個小男孩,一個是上次精神病院裡救出來的精神系,另一個,是不是禪院家的咒術師?

  所以七海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提,可剛剛登入空間的時候發現,大家可能都沒有說,所以時夢忽略了那個最大的問題。

  於是少年抬手,卻沒推到眼鏡,只好收回無處安放的手,搭在膝蓋上:「你跟芥川他們,說了你差點死去的事情嗎?」

  少女搭在桌子的指尖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垂眸,沒有回話。

  七海建人終於問出了最後一句話:「時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殺了你,怎麼辦?」

  時夢被這個問題問的心髒瑟縮了一下,她現在很難受,她想說些什麼,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喉頭像是被堵住了,腦子像是結塊,很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但這件事情終於被提起來了,是的,終於,她很怕有人問她這個,所以她不敢跟龍之介、貫一哥他們說。

  可現在聽到這個問題了,不由順著去思考,對啊,如果她,她死了怎麼辦?她不敢往下深思,只能狼狽地避開他的眼神。

  七海建人神情仍然嚴肅,內心卻有點遲疑,他想或許其他人也和他一樣,看到她的模樣,也舍不得指責她了。

  也或許在蘭波先生和綾辻君還有芥川他們眼裡,她從來沒有錯……只是,七海回想他一年前見到卯月時夢的時候,其實實力不算強,體術和體力都一般,有很大的缺陷,只是異能足夠特殊。

  但現在不同,七海建人慢慢地意識到她異能的獨特之處,精神系和夢境,一個沒有限制且無法明確抵御的能力……他甚至有種,她繼續成長下去,會成為霓虹最強大能力者的預感。

  她在慢慢地變強,也在因為這份強大而迷失自己,當年的時夢輕易地融於普通人群,現在的她漸漸和兩個學長相似起來,想保護所有人,想憑一己之力保護所有人,相信自己無所不能。

  她還是個會情緒上頭的人,七海覺得這個才最要命,如果時夢只是個普通的游戲策劃,或者說只是在俗世界裡過日常生活,這個性格沒有任何問題,七海很難從她身上挑毛病。

  但他們身處裡世界,這是一個拼能力拼體術,以生命為賭注,只有你死我亡的地方。

  而很多人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就像今天下午的咒術高專,他聽到五條前輩得意地說:她因為我和那個詛咒師干架,要付出一切替我報仇。

  然後夏油前輩吐槽:什麼為你報仇,你們兩個都被打趴下了吧。

  或許咒術師確實都是瘋子,五條前輩沒什麼死過一次之人的負面情緒,隨意地回復道:這就是成為最強的必經之路啊。

  成為最強一定要賭上生死嗎?

  七海建人心想自己大概還是一個普通人的思維,他認為這樣不行,這不對,她很強,所以她必須得謹慎起來,她必須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時夢。」

  「嗯……」

  「我覺得這一次的事情,是你做錯了,你太莽撞,做事情不計後果,你可以向很多人尋求幫助,你應該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再救人……」

  七海有很多話想說,大部分是正確的道理,但說到一半打住了,因為看到一直垂著頭的少女,在偷偷地擦眼淚,突然想起她剛才那個「嗯」,好像有鼻音。

  他面前的時夢,是沒想到自己會哭的,她覺得是今天經歷得太多了,情緒還沒有收拾好……而且任誰被要好的小伙伴指責,肯定會不開心的吧,她也沒覺得自己做錯,看到朋友和朋友自相殘殺,還有馬上要被逼著去死的徒弟,誰能不衝動。

  時夢心想如果再來一次,再對面這種情況,她也會這樣做,只不過會先選擇放「精神分析」或者「精神安撫」強控,再用攻擊技能放倒對方。

  她能從這次戰鬥中得到的教訓,是戰鬥經驗太少,是她還不夠強,她遠遠不夠強,她需要去變強才行。

  何況她今天受了這麼重的傷,也算是死裡逃生……

  所以七海海怎麼可以說她呢?

  時夢一瞬間委屈,她明明想救大家,拼盡全力了,明明所有人都沒有死,這是個好結局不是嗎?

  但是她根本反駁不了他,因為她的每一個理由都那麼沒有說服力,她就是情緒失控而且沒有戰鬥經驗,她就是日常過久了根本沒改正心態。

  還因為七海是擔心她才說這些,尤其是他問的話,她終於意識到了那個關鍵點,她今天差一點死掉了——如果她死了該怎麼辦啊……

  順著這個問題,在短短的一刻裡,時夢想了很多,甚至設想自己死掉了以後:

  芥川兄妹回到貧民窟被騙進黑手黨裡給冷酷黑心的首領賣命;久作又因為異能力被關進小黑屋監管和欺負;惠和津美紀沒人要吃不飽穿不暖還遇上討人嫌的收養人;貫一哥和紅葉該如何見面呢,貫一哥會被追殺,港口黑手黨不會允許紅葉離開。

  理子那邊的事情還沒搞定,她根本不放心她未來呆在咒術界裡;

  家裡又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伏黑甚爾,他這種爛人除了碰瓷好人什麼都不會;

  阿蒂爾在尋找人生方向的途中,沒她看著,他又把自己整自閉,想不開尋死怎麼辦;

  還有行人,脾氣差又毒舌,到時候推理激發了another絕對會被政府抓走的,她不想他去吃牢飯。

  她想到這裡就很難受,頭已經垂了好久,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她以為自己很強但其實全是弱點,她不該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可是時夢也不知道,萬一下一次又遇上這種情況,她的朋友殺死了另外一個朋友,她該怎麼辦呢?

  她一時間想不明白,被七海說得不開心,又因為自己做錯了很不好意思,只能憋著哭。

  七海在這個紅眼眶下已經很不淡定了,但他必須得說完剩下的話。

  少年正襟危坐,硬著頭皮往下說:「你這次……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不知為什麼突然總結了的七海建人:……

  他沉默片刻,心想其實也說得差不多,她今天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應該吃到教訓。

  還是別說她了。

  但七海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不管什麼情況,你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嗯。」她帶著鼻音的聲音輕輕地回答,「我知道了。」

  ……

  另一邊,所有人被她拉在一塊區域,交流了幾句,原先時夢說要給大家介紹自己的徒弟,但被七海君叫走之後,很久沒有回來。

  綾辻行人很快意識到那個少年要跟她說些什麼,有些不高興又松了口氣,這個人選還算合適,他剛才也想說的,只是沒說完而已。

  但沒說完的綾辻覺得這沒有什麼,這一次事發突然,前期准備不夠,只要他平日裡注意著點,很難有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事實上,下午的時候綾辻行人是一邊掛她的電話一邊指揮人找那個咒術師殺手殺人的證據,只差一個條件就可以發動異能力。

  而阿蒂爾·蘭波同樣沒過多想這個問題,他對這場戰鬥的總結是,時夢距離強者還有一小段距離,准備好好訓練一下小姐的身手,在這個世界上,只要足夠強,很多事情可以輕松解決。

  更何況有他在,不可能有第二次這種情況。

  間貫一和紅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對此事半知半解。

  間貫一今早收到了她本次行動一切順利的電話,他足夠相信她,但他著重看了眼那邊兩個人的表情……所以戰鬥中還是發生了狀況。

  至於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在沒參與的情況下,見到她完好無損地回來,只以為她打架打贏了,還順手撿了一個戰利品。

  芥川龍之介或許有察覺到不對,但被那場詳細的解釋糊弄過去,沒意識到時夢隱藏了一個最關鍵的細節。

  ……

  而他們都覺得,她這樣挺好的。

  然後過了一會,眼眶有點紅的少女跟在七海君的後面回來了……


第77章

  剛剛收拾好心情的時夢見到大家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她也沒想到她今天竟然,哭了這麼多次。

  這一刻又很害怕再來一個人問這件事情,到時候她絕對會當場掉眼淚的。

  走在前面的七海建人已經收到了好多冰冷和質疑的眼神,這時候後悔沒把眼鏡帶進來了,現在構建一個又很奇怪。

  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點出這件事情,他不後悔。

  於是這個少年默默地看了回去。

  而這在一片沉默中,紅葉掩唇輕笑道:「哎呀,不是說要給我們介紹徒弟嗎?」

  時夢有些感激起自己的好姐妹,深吸一口氣,終於先放下其他的事情,笑著回道:「是的,我馬上去接她,大家先去喜歡的地方等我吧!」

  她瞬間閃身走人,被留下的七海建人又體驗了一遍刀光般的眼神,還有好幾人的詢問,七海卻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但大家或許都有猜測,在她走後,自顧自地回歸到了喜歡的地方。

  ……

  天內理子的夢境,時夢這回沒有穿夢女巫的裝備,畢竟現如今也不需要了。

  她再一次見到這個亮起來的星辰,突然微笑起來,對房間裡的女孩打招呼。

  「理子。」

  「女巫姐姐!」天內理子衝上來抱住了她。

  時夢先問了她今天下午的情況:「和黑井小姐在咒高裡感覺怎麼樣?」

  理子用力點頭:「很好,咒高裡的前輩們人都很好,硝子姐姐很照顧我,還認識了二年級的兩個前輩,夜蛾老師雖然看上去很凶,實際對我和裡美都很溫和。」

  天內理子把咒高的前輩一個個點評了過去,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咒高的大家都沒有把她看做是星漿體,而僅僅是一個會咒術的女孩子。

  時夢也覺得咒術界的淨土全在高專,囑咐道:「理子,有問題可以找七海海……七海,他比較靠譜。」

  「是的,七海前輩看起來就是個正派的人。」

  「還有,五條悟要是欺負你,記得跟我講。」時夢最不放心的就是藍眼睛,這家伙性格唯我獨尊得不行。

  「放心吧,夏油哥會幫我的。」理子因為薨星宮裡面的那段對話,顯然對夏油傑信任滿滿。

  「夏油,傑他……」這一刻時夢回想起了今天夏油不太對的反應,有些奇怪。

  「怎麼了,女巫姐姐?」理子問。

  「沒什麼。」先把煩惱拋一邊吧,下次見到夏油再問問。

  「我要帶你去個地方,你的小星星女巫帽呢?」時夢問道。

  理子趕忙從大熊的頭頂摘下了屬於自己的女巫帽,帶好。

  夢女巫也頂著同款的紫色女巫帽,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閉上眼睛。」

  天內理子不由得期待起來,趕緊閉上眼睛站好。

  時夢牽起她的手,發動了異能力——夢境連接。

  「好啦,我們到啦!」

  天內理子睜眼……

  時空瞬間轉換,他們站在比最高的建築還要高的地方,花在雲上恣意地綻放,紫色的柔霧般的風信子,橙色的太陽般的向日葵,紅色與金色交織成的郁金香……

  天內理子從來沒有看到這麼絢麗的風景,仿佛一瞬間置於天空的花城。

  「女巫姐姐,這,這是童話世界嗎?」天內理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當然是啦!」少女嘴角有些小得意,朝她伸出了手,「那麼天內理子小姐,願不願意和我簽訂契約,一起成為愛與魔法的小女巫呢?」

  天內理子用力點頭,搭在了她的手上,超大聲地回答:「我願意!」

  夢女巫於是與小女巫簽訂契約,她們牽手趁著花沒注意的時候悄悄走過,終於穿越花海踩在了白雲上。雲上有兩柄烏木色的掃帚,時夢手一伸,那掃帚就乖乖地躍到了她掌心。

  「那麼,女巫學院的第一堂課就要開始了。」時夢提著她剛才特意制作的掃帚,而花海是津美紀和銀之前種的。

  她准備給徒弟弟一個真正的童話開場。

  畢竟女巫就要騎掃帚嘛!

  「啊啊啊啊!」天內理子捂著嘴尖叫了,眼睛亮晶晶的,「我們是要騎掃帚飛到魔法城堡去嗎?」

  時夢一愣,魔法城堡,還得變個城堡出來嗎?

  她的夢境裡還沒建過城堡,紅月莊園算不算?

  但她一想到陰森恐怖、鬼氣森森的紅月莊園,這真要帶著理子過去,童話故事就要變成個恐怖故事了。

  「咳,」時夢清了清嗓子,「目前女巫學園只有我們兩個人,暫時還不需要大的城堡,不過,我可以帶你游覽一番。」

  城堡什麼的,干脆就讓徒弟自己建好了。

  那麼女巫學院小課堂開始了,她先教導理子如何控制掃帚上行下行、拐彎倒退、加速剎車……

  等她在雲層間成功嘗試了一番,兩個人一前一後衝向了整個夢境世界。

  她帶著徒弟飛向雲底下冰藍色的大地,貼近冰面疾行,時夢路過了黑色的□□和它的主人,看到了他伸出的手。

  於是擦肩而過之時他們擊掌,前面的少女踩了一下突然出現在她腳下的金色方塊,乘勢飛起,身姿瀟灑輕盈。

  可跟著的學徒有些戰戰兢兢,好不容易踩到追著她跑的金色方塊,結果起衝時沒把穩方向,一不小心就帶著掃帚栽了下去。

  「啊!女巫姐姐!」理子害怕地大喊。

  飛的老遠,回頭發現崽跟沒了的時夢也震驚,跟著大喊:「阿蒂爾,救人啦!」

  底下分神關注這邊的蘭波趕緊給掉下來的小女孩拉了一塊亞空間,幫助跌落的小女巫重新起飛,等天空中戴著尖頂帽的兩個女孩終於會和,才放心地繼續給黑龍做起了造型。

  時夢帶著理子繼續往前,她們飛至一片半建成的世界,中心是巨大的紅色楓樹,數不清的楓葉在期間飛舞,那邊樹枝上坐著的和服女子見到飛來的兩個女孩招了招手。

  紅葉瞧見她恢復正常的狀態,笑道:「這是童話裡來的公主嗎?」

  「是女巫!」騎著掃帚的大女巫老遠對著這邊喊道,接著一個疾行停在她身前,伸手替她摘下了發間的楓葉,惹來一陣輕笑。

  「紅葉要一起來嗎?」時夢拍了拍自己的後座。

  樹底下的間貫一投來了極度不滿的眼神,紅葉見此笑得更開心了:「下次吧!妾身也想試試當個女巫。」

  時夢忍不住大笑,然後把那一片楓葉丟在了間貫一的頭上。

  她飛回空中,帶著理子在百合市的樓層間飛翔,她們飛向了城市的邊緣,從月季酒店會議廳的窗前略過,風拂過窗邊站立很久的金發男人,煙鬥的煙氣戀戀不舍地追了一段。

  這時候少女倒退著回來,搶走了他手上的煙鬥,加速逃走的中途還回頭做了個鬼臉。

  綾辻行人望著空空的掌心,感受到遲來的報復,心道這可真是個幼稚鬼啊!

  接著二人鳶尾花學園裡溜達了一圈,在教室裡看到了在學習的七海海,這時天內理子跟了過來,驚呼:「這不是七海前輩嗎,他也在這裡?」

  時夢想起剛才七海海說她的那些話,有些說不出的小情緒,不太想過去找他,解釋道:「他在這裡備戰高考。」

  然後兩個人果斷沒理在學習的高中生,她們到了夢幻家園的場地,底下是幻想中的桃花源,空中是漂浮的桌椅區,這是她們這段旅程的目的地。

  她輕快地跳下掃帚,然後牽過了跟著的理子,對著半空中的龍之介和銀介紹道:「這是天內理子。」

  「這是芥川龍之介、芥川銀。」

  天內理子臉龐紅撲撲地挽著她的手,跟女巫姐姐的家人們打招呼。

  芥川龍之介在桌前向她點頭問好。

  芥川銀盯著她挽著少女的手,也沉默著點頭。

  這時候地面上的夢幻家園裡傳來兩個小男孩超大聲的呼喊。

  「時夢姐姐,我也要玩!」夢野久作在地面瘋狂招手。

  時夢低頭往下看,對著底下三個小朋友喊:「津美紀,惠,久作,要玩自己上來拿掃帚。」

  這邊天內理子和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芥川銀交談:「你是女巫姐姐的妹妹嗎?」

  「嗯。」芥川銀只回了一聲,半晌後又說道,「我和時夢姐最開始就認識了。」

  天內理子感受到了什麼,輕輕地看了她一眼:「女巫姐姐也說我是她夢境裡認識的第一個女孩。」

  芥川銀回道:「畢竟姐姐是來到東京後才開發的夢境異能。」

  天內理子笑了:「那我以後幫女巫姐姐一起開發夢境異能。」

  芥川銀也微笑:「我也會在公司幫姐姐做游戲的。」

  兩個女孩面無表情地對視了一眼。

  另一邊時夢給三個跑上來的小朋友發掃帚,給津美紀的掃帚還加了流星光效,反復叮囑他們注意安全,但除了津美紀還留在這裡聽安全事項,兩個小男孩早就跑走了。

  深覺的還是女孩子貼心的時夢放走了津美紀,然後擠進兩個正在交談的妹妹之間。

  「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2

  兩個女孩都對她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時夢覺得有些怪怪的,干脆一人又塞了一個掃把全趕進去參加掃帚大會了。

  她坐到龍之介的身邊,眺望空中起起落落的幾個小朋友:「龍之介,小說寫得怎麼樣了?」

  「就快完成了。」他接著看向了身旁坐著的人。

  少女的眼神期待,應該說超級期待。

  但芥川又默默埋頭寫了起來,沒得到回答的時夢等了一會,接著面色淡然地衝進了掃帚群,所以自然沒看到他嘴角藏起的笑容。

  ……

  不過這下夢境世界又新增一員猛將,精神系的天內理子作用可大的多,不光是在線時間長,夢境搭建操作起來也頂得上半個火力全開的超越者蘭波。

  而今晚紅葉提早下線,大概又是壓榨人的上司不干好事,時夢只抓住了正在挖坑栽楓樹的間貫一。

  她先是圍觀了一下工作中的間貫一,然後不經意地提起道:「貫一哥,家裡又發生了大事。」

  「什麼事?」間貫一沒抬頭,他比對著樹根,覺得這個坑挖的有點大。

  時夢試探著:「沒什麼,就是,你的房間現在有人住了。」

  「嗯?」他沒反應過來,往裡面又潑回去了一些土,突然猛地扭頭。

  「你又收養了小孩子?!」

  「嗯!」時夢點頭傻笑。

  間貫一看著她一瞬間變得傻白甜的臉,沉默片刻,問道:「幾個?」

  「只有一個。」女孩比了一個1。

  黑發男人不知為何松了口氣,久作那次是一個,上一回一次性收養了兩個,他還以為這回是三個起步,有壞的心理准備後,再聽到好的消息心裡不由得放松許多。

  時夢看他放輕松了,小心翼翼地提醒:「但是,這個年紀有點大。」

  「多大啊?」間貫一往坑裡繼續倒土,隨口問道。

  「28。」

  間貫一整個人栽到了坑裡,他爬出來灰頭土臉地問:「你說什麼!」

  時夢傻笑變成了訕笑,舉手比著四:「我發誓……」

  他打斷道:「你先別發誓,你剛剛說幾歲?」

  「28歲,」時夢不好意思地解釋:「但他是惠和津美紀的父親。」

  間貫一聽完這個解釋,感覺自己懂了,又感覺自己沒懂,他用鏟子大力拍地:「雪枝!你不覺得,這個年紀不需要收養嗎?」

  「這個有特殊原因的。」時夢小聲吵嚷,接下來跟他大致講解了一番劇情,有龍之介的細致篇打底,她概括起來要簡潔明了的多。

  最後她總結:「我准備把他留在家裡當個苦力什麼的,畢竟我們都要上班上學。」

  間貫一沉默良久,反復思考,竟然也覺得她這個解決措施很無釐頭又很有效的樣子,只好問道:「這是最後一個了吧……」

  時夢以她最堅決的態度舉手:「我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個了!」

  但間貫一看上去完全沒有相信,時夢只好幫著他一起把樹栽進坑裡,並且自己相信了自己的誓言!


第78章

  夢境世界過後的第二天一大早,時夢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嘆了一口氣,回想起昨日一整天復雜又離奇的情況,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但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她踩著拖鞋洗漱,收拾好自己又去客廳裡吃早飯。

  先目送家裡的五個小朋友一個接一個去上學,接著去伏黑甚爾的房間裡溜達了一圈,床上還是一個動也不動的鼓包。

  她把早餐往床頭櫃一擺,唰得一下拉開窗簾,清晨的日光鑽進來,照亮了整間屋子。

  轉頭望去,他果然已經清醒過來了,只不過一直攤在床上發呆。

  「醒啦!伏黑甚爾。」一聲熟悉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伏黑甚爾斜瞟了她一眼,繼而兩眼無神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沒有理她。

  沒收到回應的時夢聳了聳肩,心道這可真是家裡脾氣最大的崽了。

  少女摸了摸口袋,從兜裡掏出那份強行簽字畫押的契約書,雙手拉開置於他的眼前。

  伏黑甚爾被一片密密麻麻的字擋住了視線,無力又頹廢的樣子,把頭別向另一邊。

  但這張紙頑強地又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不得不凝神看去,發現這其實是一張欠條,上面還有他的名字和手印……嗯?

  然後——他被上面的數字驚呆了!

  這個數字,他每天接一個星漿體任務也要花個一百年才還的清吧。

  「你有病嗎?」伏黑甚爾嗓音嘶啞地開口。

  「要我給你好好地算算嗎?」時夢見他看清楚了,拖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微整裙邊,點著上面的清單一項一項開口解釋。

  「首先,是你上一次雇佣任務的違約金,我咨詢過律師了,你並沒有履行到義務,因此,你欠的債是這個數。」

  時夢優雅微笑,對著他比了幾個手指的數。

  伏黑甚爾被窗戶裡照進來的光線刺到了,眯起眼睛:「你這個沒有法律效益。」

  「呵,那你去找律師跟我打官司啊!」時夢收回了手指,居高臨下地說道,「還有,你的武器庫已經被收繳,它現在是我的東西。」

  伏黑撐著坐起身,默默地平視她,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有毛病。

  而時夢摁掉了口袋裡不停響鈴的手機,這應該是公司打來的電話。

  其實昨晚凌晨是《紅月之下》上線的時間,不過深空對這一套流程已經很熟練,她提前有安排過,也講過突發事件的解決措施。

  再加上有大野帶著人在深空打地鋪跟隨全程,今天也有綾辻先她一步到公司處理相關事務,只要不是行人打電話過來,應該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她便拿著紙接著說道:「其次是這一次事件所花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先不說金錢損失,你知道這次參戰的都是些什麼人嗎!」

  時夢超大力地拍著伏黑甚爾蓋著的棉被,大聲強調:「是如今世界第一的高智商偵探和未來頂級的情報員,以及全球寥寥無幾的超越者!還有我,全霓虹最強的精神系異能者!」

  「我又沒有讓你救我。」伏黑甚爾嗆她,拖了一個靠背塞在背後,暗道這個床坐著也太軟,他整個人都陷進去了。

  他身旁的時夢瞥了一眼不斷振動的手機,裡面是好幾條的未讀信息——大野智發來的。

  她摁掉了光屏,繼續往下念:「最後,伏黑甚爾,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撫養費嗎!」

  「你知道把一個小孩培養成才需要花多少的時間和精力嗎?」她把紙用力地拍在他的臉上,「惠和津美紀未來的花費全算在裡面了。」

  伏黑把紙攥在手裡,這一下終於有點奇怪的反應,看天看地不看她:「我把兒子賣給你好了,他的術式很……」

  他突然中斷了這句話,動了動靠在枕頭上的身體,說起來他是不是已經把兒子賣給過別人過了?

  伏黑甚爾一時間有些坐立不安,他暗罵這個房間不會是大小姐的吧,枕頭軟得不行,就女人喜歡睡這種軟床。

  而時夢原本聽到他的前半句,火氣都起來了,結果伏黑吞回了後半句,讓她那股火氣懸在了半空。

  她深吸一口氣,心想這個家伙也不是無藥可救的。

  所以她進行了最後的總結,冷酷無情地說道:「還有你,伏黑甚爾,現在是賣身給我們家做小弟,沒有工資!接下來的生活費和伙食費全給我用工抵債!」

  伏黑甚爾聽完這句,懶懶散散地鑽回到軟趴趴的被窩裡,無所謂地說道:「那先欠著吧!」

  時夢瞪他,剛想再說兩句,又聽到了口袋裡手機的特殊鈴聲,一看是綾辻行人打過來的,趕緊接了起來。

  「怎麼啦,行人?」時夢知道對方看不見還是笑得討好,畢竟身為公司的老板,游戲上線這麼大的事情還請假……

  結果對面傳來的聲音是熬夜的大野智:「是我啦老板!我們的游戲爆啦!!!」

  他嗓音大得所有人都能聽出他的喜悅:「從凌晨12:00到現在還沒半天,紅月的下載量已經突破了千萬,評分達到驚人的9.7分,而且玩家留存率高達80%,『紅月之下』火了啊!……是啊!時夢老大,你有沒有看我給你發的數據,我剛剛傳你郵箱了!……什麼?你竟然沒看,那你還傻愣著干什麼,你快去看啊!」

  聊了幾句又被懟的老板訥訥應是,心道大野智這張嘴,也就在她手下做事,換個老板早把他開了。

  「咳,數據等會,我明天來公司看……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就來好吧……該死的,你這個不洗頭的程序員,快給我閉嘴!」

  另一邊被掛了電話的大野智有點委屈,他哪裡不洗頭了,他昨天熬夜了好嗎?

  他把手機還給了一旁站著的綾辻老大,彙報結果:「老板說她馬上趕過來。」

  早就得出答案的金發男人悠悠地點了個頭,才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邊被下屬命令的老板不得不收拾東西去上班,她本來還想著今天干脆在家算了,其實她還有很多事情要跟伏黑交代,看來只能等晚上人齊了再說。

  她對著埋被子裡的伏黑甚爾叮囑道:「伏黑,我們家現在加上你一共八個人,其中一個在外面住,剩下幾個都去上學了,我晚上回來介紹你們認識。

  還有醫療用品在另一邊的床頭櫃裡,早飯在這,冰箱裡還有菜,午飯你自己解決……」

  可她巴拉巴拉說了很多,只得到一個黑不溜秋的後腦勺。

  ……這個家伙!時夢額角瘋狂冒十字。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著平靜說完最後一句話:「伏黑甚爾,這個房間以後都歸你了。」

  床上的大齡兒童一動不動。

  沒得到反應的時夢搖了搖頭。

  她帶上門出去了。

  床上裝睡的伏黑甚爾等整個房間都安靜了,才輕輕地「嘖」了一聲。

  ……

  沒多久,時夢趕到了深空,一進門,被爆炸的禮花和彩帶嚇了一跳,年輕的女孩子被爆炸聲嚇得抖了一下,然後懵懵地頂著滿頭的彩色紙條和碎片……

  才發現裡面所有的人都在等她。

  她睜大了眼睛,突然有一點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更多的員工看到她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大家圍著她歡呼,大聲發送著贊美之詞。

  「時夢老大牛逼!」

  「老板超超超級厲害。」

  「老板是宇宙無敵美少女!」

  「紅月之下世界第一!」

  「我們深空是最好的游戲公司!」

  「……」

  這一刻聽著他們的話,時夢內心砰砰直跳,她看向周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大野智、八木和繪、秋元央、小川……每個人臉上都是笑意和喜悅,每個人的神情都那麼溫暖和滿足。

  她才意識到,他們是在為她歡呼,他們是在為深空的成功慶祝。

  而她的夢想又往前邁進了一步,她有這麼多為之一起努力的朋友,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嗎?

  時夢捂著心口感受著心髒比煙火晚會還熱烈地搏動,覺得自己也快樂得要炸成煙花啦!

  這個年輕沒架子的女老板蹦了一下,跟著大喊:「我們深空天下第一!」

  然後歡呼著加入了載歌載舞的炸禮花大軍,搶走了其中一個最大的禮花炮,開始追著遠處看熱鬧的搭檔攻擊。

  還有更多不怕死亡之眼和言語攻擊的員工拿著禮炮追起了還沒被炸過的綾辻老大。

  綾辻行人最開始還能憑借超出正常人的體術輕松躲避,但很快後面的女孩子就想出了解決辦法。

  「我宣布,攻擊成功的人發獎金!」

  重金之下,綾辻老師只能被禮花和快樂淹沒了。

  ……

  上午是關於《紅月之下》的數個好消息,公司裡除了維護組,大部分人都在圍觀實時數據播報和玩家反饋,然後真真切切地意識到——

  《紅月之下》火了!

  時夢倒沒參與進其中,因為下午時分,身為老板的她收到了不少合作伙伴們的來電。

  其中有跟深空合作密切的游戲平台,老總親自給她打了恭賀電話,兩人你來我往地吹了幾句。

  但關於下一個階段的合作事宜,在對方試探詢問的時候,時夢打著哈哈沒松口,因為她已經在考慮組建屬於自家的游戲平台,目前正派人考察市場上幾個游戲平台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收購一個現成的……

  也有橫濱文學社的主編佐野謙信發來的祝賀消息,二人還說了一些小說影視版權的問題,關於這件事情,時夢和他約好過段時間於橫濱見面聊。

  而當聊到末尾之時,佐野主編突然發來禮貌催更,時夢果斷戰略性地拔掉了電話線。

  同一時間,立教初中的校長已經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終於接通。

  老校長先是一大通誇贊之詞,時夢謙虛回應,同樣感謝對方在高中學籍上的幫助——她現在的學籍正是他幫忙聯系和掛靠的。

  接著校長想請這個知名企業家回學校做個演講,時夢一聽嚇了一跳,婉言拒絕,表示自己還稱不上知名企業家,也沒做出什麼很大的成就……

  最後懇請校長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這個老校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言語中既有贊許又帶著失望地答應了……

  這之後時夢的電話就沒停下來過,臨近尾聲之時,她還收到了好朋友菲茨傑拉德的致電。

  然後又一次被哄得心花怒放,暈頭轉向。

  因為對方誇人不但有理有據,而且還切中要點,從深空獨特的創新模式一直誇到自由的企業文化,在她的英明領導下,深空未來可期。

  最後還特地贊揚了深空全體員工的優秀。

  不得不說這一球完完全全擊中了時夢最自豪的一點,忍不住打開了心房,敞開了心扉,透露了一些深空未來的發展方向。

  菲茨傑拉德聽後,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了時夢不少切實有效的建議,還特意講解了一些資產收購需要注意的地方、後續部門組建的問題,簡直稱得上言辭懇切了。

  時夢自然也感受到了對方這份誠意,她也真的把這個大氣豪邁的米國富豪,視為一個同行的前輩以及友人。

  事實上,深空也確實計劃著向大財團邁進,最近收購了好幾個產業,即將開發「紅月」這個IP,以及相關周邊和影視方面的內容。

  還有時夢前幾本小說的版權,都在自己的手上,已經和橫濱文學社達成合作,電影《貧百》開始籌劃,推理劇《月季酒店》正在拍攝中。

  而菲茨傑拉德和深空對接的游戲公司還幫忙替她之前的幾個小游戲申報了游戲獎項,米國很有權威性的一個游戲大獎,現在已出的三個游戲評分都很高。

  ……

  這通談話裡,兩人不光談到了事業,還扯到了家庭和生活,菲茨傑拉德除了說到家裡人喜愛她新出的《紅月莊園》之外,還表示有一個重要的朋友要介紹給她認識。

  那也是個天才偵探和推理小說家,更是《月季酒店》和《鳶尾花學園》的粉絲,雖然他目前沒有出版的作品,但是他相信二人之間肯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時夢自然相信菲茨傑拉德的眼光,連連稱好,差點就答應去米國做客,好在深空增長的業務量打斷了她出國的念頭,她最近忙到根本沒心思考慮國外的事情。

  不過倒也真的定下了去米國談合作的事宜,大概等《向日葵公寓》也上線,時夢確實要在海外考察一下情況了。

  這一場電話聊天持續了接近三個小時,兩人都聊得心滿意足……

  掛了電話的時夢不由得感嘆,結了婚的男人果然不一樣,瞧瞧這說話的水平,誇人的水准,怪不得人家有妻有女,事業有成!


第79章

  等和所有工作上的伙伴都聯絡了一番感情,處理完公司裡的事物,回到家的這天晚上還有一件大事要處理。

  晚飯的時候,時夢正式把收留的28歲高齡兒童伏黑甚爾介紹給了家裡剩下的五個人,除了芥川龍之介早就知曉全部劇情以外,其他四個小朋友尤其是津美紀和惠,震驚到花容失色、瞳孔地震。

  伏黑惠猛地扭頭,上下打量他身邊的黑發男子,事實上他對父親一點印像都沒有了,但這個男人的姓氏是「伏黑」!

  津美紀也終於想起來,本以為的路人實際上是她消失已久的繼父了,她抖著聲音喊道:「伏,伏黑叔叔……」

  伏黑甚爾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掃視了眼桌上的六個未成年,瞥了眼左右坐著的、他的兒子和便宜女兒,心道這可真麻煩啊。

  而感到餐桌氣氛無比古怪的夢野久作偷偷扯時夢的衣角問:「時夢姐姐,他是惠的爸爸嗎?」

  時夢想說這個小鬼的聲音太響了啦!

  不過她也覺得這個場面簡直太尷尬了,趕緊解釋:「伏黑甚爾現在接受了我的雇佣,以後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大家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他。」

  她先給這件事情下了個定調。

  「惠,津美紀,你們也永遠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她對著兩個不安的小男孩小女孩保證,他們永遠不會被拋棄,也不用擔心以後會跟著不靠譜的父親生活。

  「還有伏黑!」時夢眼神威脅這個現在還不說話的黑發男人講話,「你就按照我發給你的列表干活。」

  「知道了。」伏黑沒什麼精神地說道,「可以開飯了吧。」

  ……時夢被不懂事的大齡兒童噎到了。

  於是所有人除了伏黑甚爾都吃完了這超級尷尬的一餐,事情暫時被糊弄過去。

  不過這之後,伏黑甚爾也算是在時夢家安定下來,他目前的工作包括且不限於接送兩個小朋友上下學,買菜做飯搞衛生做家務修理工……

  總之,他現在幾乎等同於不拿錢的女佣兼男佣兼管家兼小弟。

  其實最開始還怕他不樂意干這些,奇怪的是,伏黑還挺聽時夢的話的,當然也只有時夢的話,稱得上乖巧。

  一般叫他干什麼都會去做,雖然時夢是真的覺得叫他干活跟擠牙膏差不多,必須她開口吩咐,不然他就不動。

  而且在感知中,伏黑甚爾整個人越來越無所謂了,就這麼敞開著讓時夢看他的情緒和想法,就好像那一天他僅剩的一點自尊心全被打爛,於是干脆像灘爛泥一樣爛在她家了。

  時夢心道這樣不行,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伏黑甚爾也享受到了夢野久作最初來家裡的待遇,那就是全天候小範圍精神感知,時刻防止他抑郁自殺。

  這段時間她也看了很多育兒手冊,找了很多針對伏黑甚爾這種因為童年遭遇,造成的低自尊沒有安全感的性格的解決辦法。

  也試圖通過一些鼓勵和信任的話語表揚伏黑,來重塑他的自尊心,雖然總是得到對方看神經病的眼神。

  一家之主被這個眼神看得惱羞成怒,加上家裡另外幾個崽的表情也很微妙,所以她只好放棄了這個不靠譜的做法,另謀他法了。

  ……

  好在事業彌補了日常的不足。

  《紅月之下》可謂是近段時間最火的話題,熱搜榜釘子戶。

  雖然前期一直有書粉質問四月老師還寫不寫《紅月莊園2》了,其中某個巨有錢的紅月粉還在東京中心廣場那邊的顯示屏買廣告,全天大字循環催四月老師更新。

  每天上班都要從那裡經過的四月老師往往都是閉著眼睛,開著精神感知小步快跑過去。

  然後再長嘆,這個書粉真有錢啊!

  不過關於《紅月莊園2》的問題,時夢有一些疑慮,首先就是五條悟上次提過的「紅月咒靈」,她對咒靈形成機制有種說不出疑惑,也和七海海詢問過相關的事情——

  小說連載期的時候,的確出現了很多相關紅月意向,不過成型時間短,等級也不高,還沒有出現過特級。

  除了上次古怪的「居民樓事件」,她之前一直有拜托過七海替她關注後續情況,沒有再出現新的咒靈。看來之前三次地快速成型,是由於兩面宿儺手指的原因。

  至於她向咒高幾個專業人士詢問小說和游戲的相關事情時,大家表示,你要寫就快點寫。

  畢竟只要是負面情緒,就能制造咒靈,人每時每刻都在產生負面情緒。

  一些貧窮落後的地方,還有像是醫院、殯儀館等等,影響來的可怕得多。

  ——人陷於絕望所造成的影響遠比文藝作品來得可怕。

  至少小說是虛構的,因此人們知道這個故事是假的,哪怕當場感到恐懼,卻不會長久的恐懼。

  更何況市面上還有很多驚悚類型的文娛作品,一些從古至今的傳聞也一直存在著,假想咒靈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復出現,完全清不干淨。

  藍眼睛還特地打電話過來強調,說《紅月莊園2》是不是已經寫完了,寫完先給老子看。

  時夢接到催更,當場掛了他的電話。

  但其實,雖說早有不寫《紅月2》的打算,真正得知小說竟然制造出了咒靈,心裡也有點說不出的感覺,因為時夢可以毫不心虛地說,市面上有很多驚悚冒險小說和《紅月莊園》之後的跟風作品,她是裡面寫得數一數二的。

  所以影響也是最大的,時夢沉重地想。

  可歸根結底這種情緒還是化為了茫然,知道這件事情又能怎麼樣呢?只要是負面情緒就能產生咒靈,她此刻坐在這裡產生的消極心態算不算?

  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不數2,還有給《紅月之下》上一點浮誇的外觀,搞笑的表情動作,削減它的恐怖感,增加它的娛樂性……

  她還能怎麼做?

  想到這,時夢覺得自己多愁善感,這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管好身邊的人就好了。

  至於小說,干脆,就不數2了吧,在原本就不想寫的情況下又碰到這麼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

  四月老師的腰板都直了,以至於每次經過小廣場,都可以不用閉眼睛,囂張地走過。

  ……

  而雖然有無數書粉在催《紅月莊園2》,不過在游戲上線之後,玩家們很快就發現游戲《紅月之下》裡面龐大的世界觀和劇情,相比小說中部分人物少量的篇幅描寫,在游戲裡,基本上每一個角色都有他完整的劇情脈絡。

  這些相關劇情又需要打游戲才能夠推演出來,這導致紅月的很多書粉不得不打起了《紅月之下》,自此入坑一發不可收拾,催四月老師更新的人很快就少了一小半。

  四月老師長舒了一口氣。

  在這之後的一個月裡,《紅月之下》也一直掛在游戲排行榜單的熱度和銷量第一。

  由於游戲的火爆,還帶動了深空前幾款游戲的下載,氪金率上升了不少。

  「紅月之下」也成為最近常見的熱搜詞彙,討論度鋪天蓋地,任何一個小新聞,只要沾上「紅月」二字,就好像突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料。

  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和他有關的討論。

  也因為《紅月》的出現,同一時間上架的游戲黯然失色,還沒上架的游戲連忙往後延遲上線,避其鋒芒。

  同時還有很多游戲公司怒罵深空不要臉,天天就知道蹭四月老師的熱度,來回蹭反復蹭花式蹭,發條評論都要提四月老師提小說劇情來給游戲引流……

  四月老師都被蹭禿嚕皮了,還不出來說句話制止。

  他和深空到底是什麼關系啊!

  深空宣傳部表示:自家老板的熱度,不蹭白不蹭。

  ……

  同行是肉眼可見的羨慕嫉妒恨,但也抵擋不了玩家對這個競技游戲高漲的熱情,論壇的熱度節節升高。

  目前論壇裡面的帖子除了對深空的支持和建議,以及對劇情的瘋狂贊美之詞外,更多的是關於游戲的討論。

  前期大部分的玩家更喜歡選擇玩四人合作模式的逃生者,所以很快就出現了許多干貨貼和攻略貼,介紹逃生者的玩法。

  尤其是目前的大主播Randy,每天至少有五六個小時都在直播打《紅月之下》,貢獻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搞笑死法和火出圈子的梗。

  當然也有不少的高能操作,尤其是一次繞柱溜鬼拖時間的經典畫面,簡直在論壇封神了。

  不過在《紅月之下》這個游戲裡,前期屠夫的技能要更強,因此越來越多的玩家加入了鬼怪陣營,也給論壇增加了更多的哭訴帖和吐槽求生隊友的帖子。

  時夢劃過不斷刷新的論壇,隨手點開一個討論:

  【「這個模式真的太刺激太好玩了!我真的推薦你們全部都去玩屠夫,雖然遇到會玩的逃生者很心累,但是用棍子敲人真的好爽啊!尤其是看到四個人全被敲倒在地上到處亂爬的時候!」

  「靠,樓上不會就是把我和三個同伴全部敲暈又不吊環,等我好不容易自愈又敲暈的那個魔鬼吧!」

  「求生者玩起來也很刺激啊!這個距離接近心髒跳動的模式是怎麼想出來的。我玩的時候真的又害怕又激動,蹲草叢的時候真的好有種賭博的刺激感。」

  「我都不敢開音效玩,那個修機的音效和那個心髒跳動真的太可怕了,每次聲音一響我就手抖,根本無法進行操作。」

  「但是逃出去的時候真的很有成就感!」

  「謝謝,被吊起來的時候也很有成就感,為什麼會有地下室這種魔鬼的存在!」

  「……」】

  看著玩家們的溢美和喜愛之詞,時夢嘚瑟得合不攏嘴,看來這個游戲真的很受歡迎嘛!

  除此之外,出乎時夢意料的是,還有某個知名游戲獎項的評選人,為《紅月之下》寫了一篇評論,大體的意思是:

  【深空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游戲模式,主策劃也創造了一種新的對戰概念,這種一對多的玩法給玩家提供了更多的選擇內容。

  目前所出的所有人類角色和所有的屠夫,都有各自的基礎技能和天賦技能,甚至所出的道具,用的好也能在一盤對戰中產生極大的作用……

  而這個恐怖變態還帶有□□氣息的游戲裡,細節部分也很考究。

  烏鴉的設計我打滿分,這個獨特又恐怖的動物,避免了很多消極對戰行為,也縮短了等待時間,當烏鴉盤旋在上空,瞬間讓你體會恐怖競技游戲的驚險和刺激感。

  ……

  可以預料到,「不對稱競技類」游戲將成為今年最重要的創新概念!

  《紅月莊園》的作者四月老師以其天才的創造力和想像力構造了一個特殊游戲模式。

  而深空的游戲策劃又以其敏銳的嗅覺為我們全體游戲制作者,開發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我以我的職業生涯保證,今年的獎項絕對少不了《紅月之下》!

  我可以說,《紅月之下》這個游戲的貢獻是巨大的,全世界的游戲設計師都可以從中獲取靈感,在未來進行更多的創新!】

  這篇評論寫的,時夢都懷疑宣傳部是不是給他塞錢了,這裡面吹捧的意思也太明顯,誇得也太狠了。

  但屏幕前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完後果斷按下截圖的快門鍵,跟綾辻老師的表情包塞在一起。

  不過時夢不知道的是,這個評委還真的就是《紅月之下》的粉絲,已經在裡面花了不少時間更氪了不少了。他之前是個從不看小說的人,為此還專門買了原著《紅月莊園》,更是被這個獨特的設計震撼。

  他現在不光粉上了深空,更粉上了作者四月。

  所以這個評委的帖子後面一直都在詢問四月老師到底數不數《紅月莊園》的二了,哪怕知道劇情,看小說和打游戲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體驗好嗎?

  小說的驚悚刺激比游戲多了好幾倍啊!

  還想看誇獎的時夢繼續往下翻,發現全是催更後直接叉掉,然後又看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帖子:

  【「所以說四月老師是神嗎?他真的每一本小說都好好看,寫一本火一本,他開創的幾個流派養活了現在文壇多少的作者。」

  「主策劃才是神吧!絕對是游戲之神,深空就沒有出過不好玩的游戲,深空是最好的游戲公司!」

  「這個游戲的主策劃姓卯月!所以他跟四月老師是什麼關系?」

  「可我記得深空有說過主策劃和老板是同一個人,而老板是個女性。」

  「……」】

  看到這,時夢都以為自己的馬甲要翻了,結果很快就看到這一條。

  【「不可能的啦!四月老師不是已經確定是個老頭子了嗎,這個估計是他某個子侄,這樣也可以解釋深空拿到了小說的授權,以及綾辻老師的加入。」

  「四月老師=卯月策劃,怎麼又是這個說法,能不能來點新鮮的身份猜測,我比較喜歡那個ET寫小說的。」

  「其實我才是四月老師,我是四月四號04:04:04出生的。」

  「也有可能不是啊!姓卯月的人不是也挺多的,我們小區就有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姓卯月!」

  「……」】

  而這個回答很快就被無數人點贊了,畢竟四月老師是個老頭子的說法,從他《貧百》出道後就已經傳的風風火火,大家基本上內心都已經確定,連不看小說的路人對此都有耳聞。

  當然還有很多粉絲從各個角度表示質疑,一些說法都有理有據。

  還有一些猜測五花八門,什麼金融從業者、酒店大老板都過時了,最近比較火的是妖魔轉世,電子機器人,原始人寫作這種離奇的說法……

  本來這些流傳只是網友的玩梗,也是借此表達對四月老師的喜愛,順便對這個見光死作者的吐槽。

  但搞笑的是,松浦文一竟然用他的賬號給這條老頭子的評論點贊了!

  這下好了,原本只是個流傳的說法被相關人員實錘,哪怕松浦編輯趕快取消點贊並且發了好幾條評論說手滑,都沒有人再相信。

  被迫老頭子的時夢只能一臉懵地看網上變化極快的言論,莫名其妙的就從深空唯一的老板變成了四月老師的侄女。

  她這到底是升輩分還是掉輩分。

  現在曝光真實身份還來不來得及……

  可她又不敢聯系松浦編輯,關於接檔的小說,她連筆都沒動,而且對方還在她的黑名單裡。

  時夢想了想,老頭子就老頭子吧!

  畢竟四月老師的事情,與我卯月時夢何關。

  她果斷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


第80章

  前幾天時夢剛剛想起了新小說沒動筆的問題。

  今天早上芥川龍之介就滿臉無奈地拿著手機走過來,話筒傳來了松浦文一的咆哮:「卯月時夢!你下本小說還寫不寫了!」

  時夢叼著伏黑甚爾烤的吐司轉頭,一陣心虛。

  要死,自從給松浦編輯拉黑之後,她就讓自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真的一個字都沒動啊……

  少女松開嘴,一手拿著啃了一半的吐司一手比「噓」,示意芥川去跟對面說她不在。

  芥川龍之介默默搖頭,出示了一張車票截圖:「松浦編輯說,你再不寫,他就去深空樓下舉牌子,還要用大喇叭循環喊話,並且在推特上曝光你的身份。」

  時夢被這個中年男人威脅到了,對方此舉哪是要曝光她的真實身份,他還要讓她在員工面前社死啊!

  她趕忙接過手機賠笑,下了無數個保證書,總算把對方暫時安撫下來。

  ……

  其實,時夢的《流亡者組曲》在腦子裡一直在緩慢更新著,腦內大綱也是綱嘛!夢境裡也偶爾有動筆,先後修改了好幾個版本。

  最初的版本,是以秋元央參與的「不死軍團」為核心,描寫了軍團裡的幾個士兵、軍官還有醫生,這幾個人的故事構成一篇冷酷殘忍的樂章,唯有治愈異能是裡面的暖色調。

  但時夢最終放棄了這個版本,一是因為她的視角只能從秋元的記憶出發,不夠客觀和全面,另外就是——

  她不想在記錄戰爭的小說裡加入異能。

  這會把小說討論的主題從冰冷的戰爭轉向異能,會不會就有很多人得出結論,其實戰爭是由異能導致的?

  其實關於這一點,時夢也沒有定論,她覺得世界大戰中,異能占了一部分的原因,但不是全部的原因。

  哪怕沒有異能,戰爭同樣會爆發……

  更何況,那個「不死」的異能是如此可怕,顛覆了她關於「生死」的一切設想,這個異能讓生命沒了輕重,讓死亡沒了界限,甚至讓人們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

  ——它讓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意義。

  「不死」不需要放在戰爭裡來敘述,它更多地涉及到哲學、倫理、人性……用戰爭來討論,過於冗雜。

  而她更想把視角定位於——人。

  她想寫一系列的故事,寫失去父母求生的孩子,寫散盡家財救國救民的商人,寫戰後被迫流亡他國的士兵……這些不同身份的人代表組曲不同的樂章,組成了「流亡者」這個主題。

  但這個版本,太抗爭了!

  它挑選了戰爭裡那些值得記錄的事情,讓整個小說顯得慨然而激壯,這個曲譜的風格是向上昂揚的。

  可戰爭中,最多的,只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他們的篇章就只是平淡又普通,麻木又無奈的。

  而時夢只想做一個簡單的記錄者。

  所以最終的成稿已經完全不是她想像的樣子,她沒想到這本小說會變成這樣一個——客觀而真實的故事。

  【小說的開頭是一座繁榮的城市、熱鬧的街景,和日常生活的人們。

  男主角生活在這裡,他是一名鋼琴家,有一個富裕而幸福的家庭。他是那麼年輕,整個世界就在他的眼前。

  然而戰爭於他們的國家爆發了,槍聲爆炸聲響起,唯有鋼琴聲仍在繼續……

  ——鋼琴已是他的生命。】

  男主角的原型取材來源於秋元央,應該說,一想到音樂家或者說鋼琴家,秋元央的模樣就出現在她眼前,他有一雙不流淚卻哀傷的眼睛,他有音樂家的優雅和文藝。

  他尊敬藝術,熱愛音樂。

  【但這是一個處於炮火中的年代,到處都在大戰,到處都在打仗。不久後,廣播裡終於傳來國家對敵軍宣戰的消息。

  母親給一家六口人做了豐盛的晚餐,因為這個宣戰,他們對未來的和平重燃希望。

  ……

  然而天不遂人願,敵軍迅速占領國家,把人民強制遷到隔離區生活。

  男主一家人同樣,窩縮在一間狹小的起居室,日子無比艱難,尊嚴被踩在了腳下,也難以抵擋敵軍的變本加厲。】

  這是一段很輕描淡寫的故事,時夢甚至沒有過多渲染生活的艱辛。

  ——只是平淡地踐踏了人的尊嚴。

  戰爭帶來了什麼,帶來了種族隔離,帶來了大屠殺。

  戰敗的民族一無所有,戰勝的民族高人一等,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在這種莫名的優越感下,人不覺得自己變成了野獸。

  在戰爭裡生命一點也不珍貴,可以被荒繆地剝奪。

  【然而主角是軟弱的,他只是個鋼琴家,音樂在戰爭時期如此廉價,高尚在戰鬥中不如強盜的尖刀。

  他從未反抗……

  他該怎樣反抗呢?用拳頭對向木倉口,用父親的小提琴和軍人的刺刀對砍嗎?

  隔離區的人民選擇了沉默,直到敵人變本加厲,不管是孕婦、孩子、老人,都被用木倉頂著,逼上了一輛輛有去無回的火車……

  戰敗的人民被趕緊了集中營,那裡有毒氣、人體研究、沒有預告的死亡……】

  也許主角之所以是主角,只是因為他活下來了,因為他有絕佳的運氣和頑強的生存希望。因為男主角的音樂,他被他的叛國者朋友救了,僥幸逃生。

  為什麼會有人選擇救下音樂呢?時夢或許有一點點見解,但沒有在小說裡明確寫出。

  她也沒過多描寫這輛車到了哪裡,只略微提及集中營的現狀。

  她覺得不需要多做敘述,因為結果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鋼琴家的父母,兄弟姐妹,再也沒有回來。這裡成為了一座空城,遍地廢墟,寸草不生。

  鋼琴家成為了這座城市裡的老鼠,在其間苟且偷生。

  終有一天,躲在一處廢棄樓房中的他被敵國軍官發現。

  軍官用木倉指著他,黑洞洞的木倉口下,平民請求一架鋼琴。

  於是他在臨死前為對方彈奏了一曲鋼琴曲,也是他逃亡的六年裡,第一次彈鋼琴,從生疏到熟練,從輕緩到急促。

  ……

  在城市深夜的廢墟裡,一個衣衫襤褸、骨瘦嶙峋的流亡者,在敵軍首領的陪伴下,彈奏著一支敘事曲。

  不知為何,這位軍官選擇了放過他,並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對他多加照顧,直到援軍到來,直到戰爭的結束。】

  戰爭結束後會發生什麼呢?

  時夢只寫了兩件事情。

  【戰後,救了他的軍官流亡他國,最終被處死,鋼琴家多次辯議,終於無能為力。

  鋼琴家又回到電台工作,再次彈起了鋼琴。】

  時夢修改到了小說的最後一頁,這個故事是如此的冷靜,她沒有再往裡面添加細節。

  她原本想敘述異能下的戰爭,但她最後只寫了一個鋼琴家的苟且偷生,以及和他相遇的、許多個平民逃命的故事。

  一點也不英勇,一點也不抗爭。

  她沒有過多的講戰場,但這場戰爭卻橫跨了六年,許多人的一生。

  時夢突然笑了一下,估計自己的這本小說要被批評了。

  因為小說裡戰爭的結束,只在結尾用一小段話略微提及——來自於許多國家和人民的抗爭。

  而這個世界戰爭結束真實的原因——是那七個超越者的背叛。

  一點也不真實。

  可普通人需要什麼真實?

  不管是什麼樣的戰爭,他們只是從平安喜樂到一無所有罷了。

  她想寫這樣一個屬於普通人,沒有超能力的故事。

  這是她最克制的一本小說。

  她希望未來,世界永遠和平,人民不用被犧牲。

  時夢把《流亡者組曲》傳給了松浦編輯,然後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天花板上的頂燈。

  這一刻思緒游離,在想,為什麼她會寫下這樣的故事……

  不知為何,忽然今天就不想去夢境裡了,少做一天日常也沒關系的吧,她想好好的睡一覺。

  真真正正地休息一晚。

  她睡著了……

  ……

  而在這之後一段時間,橫濱,松浦文一的家中,桌前的他聽到了特殊標注的鈴聲,迅速起身開機,內心湧上的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惱火。

  在打開郵箱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希望這一次不是敷衍了事或者懇求延期的郵件——他真的給了她太多次的機會了!

  而打開後發現有附件,於是惱怒轉為了欣喜,原本蓄勢待發的質問瞬間啞火。

  妻子給他端來了熱茶,知道丈夫今晚要熬夜看小說了,悄聲關上了書房的門。

  松浦舒坦地靠在椅背上,瀏覽起這本名為《流亡者組曲》的小說來。

  小說的開頭是一個暖色調的場景,高雅的鋼琴家演奏著,台下沉浸的聽眾,還有熱鬧的一家人,生活溫暖而知足。

  咦,四月老師要寫一篇生活向的小說嗎?這個文風轉變很大啊!

  開頭很平淡,後面是有什麼特殊設定嗎?比如鋼琴家突如其來的死亡?還是參加了一場脫離現實的游戲?

  松浦文一對四月老師抱有很大的信心,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十分期待後續地展開。

  然而後面的劇情出乎意料,它還是平淡的、克制的、無趣的。

  卻似乎有所征兆的、講述了戰爭的爆發……

  時間過去了很久,松浦不知是何時,悄然坐直了身體。

  也許是看到戰敗國民身上屈辱的標帶。

  也許是看到敵軍用木倉恐嚇貧民逃跑,然後開著木倉掃射。

  也許是走入一間未知大倉庫的平民百姓,再也沒有走出來。

  也許是一個母親哭訴著說:「你有水嗎?救救我的孩子!」

  松浦文一放下了手裡的水杯。

  他翻頁,看到母親怕哭聲引來士兵,捂死了她快要渴死的孩子……

  松浦突然合上了文檔,他知道身為一個編輯,他不應該這樣做,但這一瞬間他完全無法看下去了,心髒悶悶生疼。

  他是橫濱人,他今年35歲,他…經歷過戰爭。

  殺戮與死亡,炮火與廢墟。

  戰爭從未停歇。

  看到這裡的時候他覺得,他和鋼琴家有什麼區別呢?他和戰區的平民百姓有什麼區別呢?

  他們的命運早就被戰爭安排妥當,恐懼得不過是——未來的已知。

  可是已知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松浦文一已經記不太清父母的臉,他也不敢去回想七年前的那場戰爭,他安於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絲毫不想打破這片平靜。

  直到他再一次打開文檔,每看一點就要歇一會,泣不成聲。

  才終於發現,原來那些傷痛一直都在,只是他不敢回想,刻意忽略。

  戰爭其實,只過了不到七年啊!

  橫濱直到現在,還是個租界……

  松浦文一覺得四月老師很了不起,她直面了真實,她把事實寫了下來。

  她想要所有人知道,戰爭下的普通人面對的一切的一切。

  《流亡者組曲》是如此誠實內斂地講述一個鋼琴家的遭遇,松浦在悲嘆他有多慘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是同時代裡最幸運的那一個了。

  松浦文一是一個普通人,卻也是時代裡很幸運的那一個了。

  而他為這份幸運哭到沒有力氣。

  ……

  在小說完本後的第二天早上,時夢吃完早飯,抵達深空的時候,收到了松浦編輯發來的短信。

  「這是一部偉大的作品。」

  「我會讓它順利發表的!」

  而今天天氣明朗,日光正好,時夢放下手機,插兜靠著門望過去,溫柔的風、旋轉的雲、撲面而來的天,還有深空來往交談的人。

  讓人想輕輕地微笑。

  於是少女靠著門,看著室內每一個笑著的人,輕輕地笑……


第81章

  小說交給了松浦編輯,時夢一大心事了結,總之短期內她不用再考慮第二本小說的問題,而紅月之後的接檔游戲——《向日葵公寓》,也進入正式開發階段。

  這個或許更偏向於解密的推理游戲,在第一次內部討論的時候就深受好評,所有人對這個玩法都很有信心。

  而百合市系列的主策劃一直是綾辻行人,有上一部火爆全球的推理游戲《鳶尾花學園》打底,深空的大部分員工都很有制作推理游戲的經驗,相信制作會更加順利。

  同時,在深空大BOSS卯月策劃的英明領導下,與《夢鄉家園》類似的小游戲也在開發中,前段時間出的《切水果》《跳一跳》等小游戲就大受好評,簡單又有趣,評分也很好。

  下一個正在制作中的企劃跑酷游戲,時夢突然召集開發組開了一個小會,改掉了很多內容,具體的游戲形式不變,但主人公和游戲名改掉了。

  跑酷游戲還被取了一個奇怪的名字——《逃亡的殺手》,大概就是一個殺手執行任務失敗,被猴子怪獸追趕,所以在叢林逃亡,在懸崖逃亡,到處逃亡,悲慘逃亡,逃亡到天涯海角只為了不被猴子吃掉……

  她連游戲人物原型都找到了,最強詛咒師,原咒術師殺手,現她家的小工。

  底下坐著的員工愣愣地看著小老板熱火朝天地講解著。

  美工八木和繪聽她絮絮叨叨描繪了很久,一臉納悶地拿著老板超級詳細的人物設計圖悶頭思索起來。

  而解散會議的時夢已經決定了,今後的小游戲,但凡是個男人,都用伏黑甚爾作為原型,想到這,她在家裡這段時間的糟心感瞬間舒坦了不少。

  ……

  接著這之後沒幾天的上午,她正在辦公室和行人討論解密游戲的模式問題,突然接到了吉永老師的電話,老師很擔憂地表示伏黑惠和夢野久作現在還沒有到幼兒園。

  時夢一抬表看點都震驚了,連連道歉,然後趕緊給家裡打電話,結果響了半天也沒人接。

  「你還是回去看看吧。」綾辻表情不愉,他對伏黑甚爾很不滿,但他不會在明面上反對她的決策,只是隔空找到了一件「東西」,放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以便突發狀況。

  時夢聽到行人都這麼說,那肯定是出大問題了,急急忙忙趕回家。

  這才發現,她哪是收留了一個長工,她簡直是給自己找了個大爺回來。

  「伏黑甚爾!你竟然讓惠幫你拖地!」

  曠工回來的時夢看到伏黑惠一個人可憐巴巴地抹地板,而沙發上坐著的伏黑甚爾架著個二郎腿在看電視,整個人要被氣死了。

  「時夢姐姐。」惠抬頭望過來的眼神委屈。

  他其實也不想幫這個男人干活的,然而他和久作努力抗爭了一把被武力鎮壓,不得不老老實實地聽伏黑甚爾的指揮干活,還好時夢姐姐回來了。

  「時夢姐姐!」

  這時又一聲呼喊傳來,時夢聽到聲音才抬頭看去,這一下更加氣炸了。

  ——夢野久作竟然被吊在窗簾上!

  她趕緊跑過去空想了一根晾衣杆把久作提溜下來,久作被她救下來後撲到她懷裡撒嬌,他是因為答應了時夢姐姐不對家裡人使用腦髓地獄,和惠一起又打不過他,才只能被伏黑甚爾拎起來掛在窗簾上的。

  「時夢姐姐,我好害怕。」夢野久作假裝抹眼淚。

  「不怕不怕,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時夢趕緊哄他。

  「他打我們,把我吊起來,還逼我和惠搬東西、倒垃圾、換床單……」久作自然沒有受傷,但他趁這個機會開始瘋狂告狀,然後從死角給了伏黑甚爾一個陰狠的、「你完蛋了」的表情。

  時夢聽完氣的手都抖了:「他,他……」

  該死的伏黑甚爾,她這段時間總是顧忌他的情緒,既不敢批評也不敢責罵,但這一刻簡直忍不下去了。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這兩個小鬼可是她罩著的,她自己都從沒讓他們受過委屈!

  少女捋起袖子直接上去揍人了,那邊沙發上坐著的男人看到這凶狠的姿態,躲都懶得躲,攤在那讓她揍。

  「好厲害!」

  「打的好!」

  惠和久作兩眼放光地看她單方面揍伏黑甚爾,在一旁鼓掌雀躍,又忍不住問道:「我們今天還要去幼兒園嗎?」

  「不去了,你們今天自由活動!」

  兩個小朋友發出了歡呼聲,直接奔出門玩了。

  而時夢真情實感地揍了半天,挨揍的人都沒反應,那股火氣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而且伏黑甚爾這個男人實在太皮實了,打了一會她自己都手疼。

  她開了感知上下前後左右來回掃描他。

  又是一股頹唐衰敗的情緒……

  但這家伙,他今天搞這一出,是故意的嗎?

  被錘了半天的伏黑看她不揍了,又直起身懶洋洋地繼續調遙控器,一連換了十幾個台都沒找到合心意的,暗罵這台電視怎麼全是動畫片的頻道,想看個賭馬都找不到。

  算了,反正他也沒錢。

  伏黑感受著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陷入沉默的女孩子。

  房間裡一時只有動畫片的序曲,時夢聽完了這首歡快的童謠,才終於整理好心緒,坐到他身邊。

  「伏黑,我該怎樣才能幫你。」她一邊看電視一邊認真地問。

  「……你別管我就是幫我了。」他一邊看電視一邊懶散地回。

  時夢看著那只活潑歡快的小粉豬,心想事到如今,她也可能放下他不管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這麼奇妙,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行,若是沒有精神病院的那一戰,她不會把伏黑當做朋友,若是沒有收養惠和津美紀,她不會感到如此憤怒如此在意。

  若是他們在薨星宮第一次遇見彼此,她或者他說不定已經死在了對方的手下了。

  但是,他們相遇得那麼早,他們經歷的事情不多卻足夠深刻。

  她把伏黑甚爾當做了朋友的,而她不想她的朋友死……

  「對不起,我還是想要幫助你。」時夢轉過頭看他。

  「嘖,」伏黑甚爾拿起遙控板轉頭,又露出了煩躁,「你不覺得你很多管閑事嗎?」

  他身邊的女孩子沒有沉默很久,又一次用那種仿若神明的眼光看他了:「我知道,我是個煩人精和討厭鬼。但是,伏黑,我現在還沒有找到辦法,能不能請你再等我一會……」

  她懇求:「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嗎?」

  黑發男人沉默著收回目光,拿著手上的遙控器,很久都沒有摁下換台鍵。

  「……隨你便吧。」

  窗簾半掩稱不上明亮的客廳裡,一高一矮的兩個人一起看完了一集小粉豬教弟弟交朋友的動畫片……

  時夢覺得這個動畫片還挺有意思的,道理鮮明、寓教於樂、簡潔易懂,應該多讓久作他們看看。

  而伏黑覺得這個動畫片簡直太離譜太幼稚了,看完一整集的自己像個二傻子。

  他准備給那兩個歡脫著跑遠的小崽子找點事,起身說道:「我送他們去幼兒園了。」

  時夢好不容易等下一集的片頭曲唱完,正准備看下一集,一抬頭就看到這家伙懶懶散散地走出了家門,突然反應過來問道:「等等,你不看動畫片啦!」

  送去幼兒園?

  她剛才是不是答應久作他們今天不去幼兒園的?

  等會不會打起來吧!

  少女趕緊追上去:「站住伏黑,我跟你一起去。」

  ……

  另一邊先到的伏黑甚爾果然遭受到了兩只狂化式神的合力攻擊,他對面的兩個玩遠程的小朋友這回學聰明了,躲在安全的地方和他打游擊。

  伏黑甚爾隨手撿了幾個碎石子發射過去,擾亂陣營後,便憑借他不科學的體質和對式神的熟悉程度吊打小朋友。

  追上來的時夢見此再一次火大,趕緊幫起了挨打的小朋友。

  她用她體術破爛的護崽模式抗住了體術超強的最強詛咒師,幾個人亂哄哄地鬧了一陣。

  最後,好不容易平息戰鬥的時夢干脆翹班帶著三個小朋友出去玩了。

  玩著玩著兩個小的吵著要吃快餐,看在他們今天受委屈的份上,時夢點頭同意了。

  ……

  同一時間,東京某個普通的住宅裡,一個頭頂縫合線的粉發女人,哄走了粉發的兒子,在房間裡眯著眼睛思索起前段時間這個超出意外又符合預期的同化結果。

  最終還是決定按照他的「原千年計劃」,繼續進行下去。

  而在橫濱港口黑手黨的最高層辦公室,接連加班好幾夜的首領終於空出時間,能給愛麗絲醬換可愛的小裙子了。

  他在得力愛徒進門之時,邊哄小女孩邊隨口吩咐道:「太宰君,擂缽街據說有個很出名的羊組織,你和他們頭領的年紀差不多,應該會很聊得來吧!」

  早就知道會是這個任務的鳶眸少年嘆了口氣:「果然,森先生使喚不了蘭堂君,就來使喚我了嗎?」

  「唉,誰叫我是個無能的首領呢?手下都沒幾個能用的人,蘭堂君總是有事在忙,紅葉殿也不喜歡出晚上的任務,也就太宰君願意聽我這個沒用的首領指揮了。」黑發深紫眸的首領不知何時坐回到了位置上,面色深沉地說道。

  他對面看不清神色的太宰治沒說話,又頹又喪得輕輕地嘆了一小口氣……

  而他們話裡天天劃水摸魚曠工、遲到早退的蘭堂,大中午才到港口黑手黨,在隔壁大樓的干部辦公室裡聽到了來電鈴聲,看到是熟悉的名字後眼裡瞬間湧上了笑意。

  「喂,小姐……送過來的綠寶石我很喜歡……是的,我一看就知道這是我的眸色……當然,你送的所有東西我都會好好保存的。」

  話筒裡是吵鬧的童聲和女孩子因為作品被誇後的喜悅之聲,而蘭波聽到對方的後續安排後更加高興了。

  「要花三天左右的時間來橫濱看辦公室選址嗎?……你親自來,太好了,交給我吧!我這邊有住所……沒事,港口黑手黨的任務很清閑,我最近都沒有任務……」

  蘭波說著,果斷翹掉了這個去意大立的任務,計劃起三天的行程來。

  而他原本可能要去的意大立,西西裡島彭格列的總部裡,一個棕色頭發的少年捂著因為被塞入大量信息而眩暈的額頭,面色慌張中又帶著慶幸。

  「裡包恩,那個家伙也太可怕了!」

  「蠢綱,別露出那副表情,」他身旁的小嬰兒飛起來踹了他一腳,「你現在該想想接下來怎麼做了。」

  「我還能怎麼做,那可是個毀滅了無數個世界的怪物,而我只是個還不到17歲的高中生啊!」少年被踹得抱頭亂竄。

  小嬰兒理了理自己的禮帽:「哼,彭格列只有你接收到了未來平行時空的記憶,那麼,該選擇哪條路,自然就有你這個十代目來決定了。」

  沢田綱吉一時間亞歷山大,卻又在努力整理著。

  他現在還不能理清所有的記憶,不過,他獲得的信息中,有幾個世界沒有被毀滅,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大概是原因之一的時夢掛斷了和蘭波的通話,看著小朋友在玩的四份兒童餐裡拆出來的玩具,瞬間來了興趣,空想了幾個部件興致勃勃地加入改裝。

  而在超出她感知範圍的快餐店不遠處,一個穿黑西裝的青年又一次和家主彙報了信息:「家主,禪院惠身邊異能者的數量不少,還有……禪院甚爾也在。」

  各方風起雲湧……


第82章

  在事業稱得上一帆風順的情況下,異能也有了很大的進展。

  蹭藍眼睛的掛開發「空想集」升級到三階段之後,時夢一邊感嘆著自己的異能總算點題,一邊沉迷於開發她的空想技能。

  畢竟誰沒有做過想像成真的夢想呢!

  這世間還有人的異能力比她更有趣嗎?

  那種想像照進現實的感覺讓她沉迷,所以最近她們家經常多出一些奇怪又離譜的物件。

  像是一些造型藝術但毫無用處的擺件啦,看著一模一樣但沒有辦法使用的家電,好像實用出但質檢不過關的小物件什麼的。

  等這些東西占據了半壁江山之後,時夢還想給家裡整點與眾不同的特色出來。

  所以某天芥川龍之介一出房門,就看見頭頂垂下來的綠藤和樹枝,地上憑空長出的野草和灌木叢,恍惚間覺得自己到了什麼原始森林,他是其間自由奔跑的野人。

  芥川被堵在房門口進退兩難,只好用羅生門把門口的樹樁搬開,一搬才發現重量很輕,這些植物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像,實際是披著植物外表的、不知道材質的物品。

  而這時候時夢蕩著垂下的綠藤過來了,她好不容易才在地上瞄到了一個空隙,姿態輕盈地蹦跶到芥川搬開樹樁的位置,眼睛亮晶晶地問。

  「怎麼樣龍之介,我設計了一個綠野仙蹤的主題,是不是很有大自然的感覺。」

  芥川龍之介看到她求誇獎的表情:「……挺好的。」

  就是太奔放了一點,難道他們家以後走路都要靠蕩枝條嗎?

  「你喜歡這個風格?」時夢瞬間來勁了,「那要不要我給你造點同個主題的擺件。」

  芥川立刻緊張起來了,他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房間裡新增的那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件,生怕她又造點蟲類標本或者薩滿圖騰,重點是很多長得真的很奇怪。

  剛想拒絕,一抬頭看到女孩子期待的表情,不知為何脫口答應了。

  「好。」

  芥川龍之介:……

  時夢聽到他的話,開心地扯著枝條蕩走了。

  答應了的芥川當晚就收到了她特制的以羅生門為原型的擺件,棕色的樹樁打底,黑色布條與綠色藤蔓交織成一個古怪扭曲的人型,紅色和白色的斑點印於其上,被它的制作者取名為「綠生光」。

  芥川龍之介看著手上獵奇又邪惡的擺件沉默良久,用自己畢生的文學水平哄走了眼前的女孩子。

  然後在房間裡找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把它擺在哪裡——他的房間已經被時夢的造物包圍了,只好先放在唯一還空著的書桌上。

  結果晚上就被一陣綠色的熒光驚醒,才發現「綠生光」原來真的會發光,上面的紅色斑點和白色斑點不但能開花,還會動!

  這個羅生門都被嚇出來的少年為自己白天不堅定的意志感到後悔,趕緊把「綠生光」用紙盒子裝好,塞到看不見的地方。

  芥川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它了,他心想像綠生光這種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東西,放到市場上估計也只有邪//教徒才願意低價購買吧。

  而也就在這段時間,伏黑津美紀的房間也遭到了折磨。

  原因是某天時夢吃早飯的時候突發奇想,准備給家裡最小的妹妹設計一個夢幻的公主房。

  那必須得是星河做天,花海做地,有可愛的小精靈在裡面翩翩起舞的。

  這個浪漫的說法受到了很大的歡迎,夢野久作還吵著他也要未來星際房。

  但最後的成品讓家裡所有人都沉默了。

  「津美紀,晚上應該會很熱鬧吧……」芥川看著裡面像子彈一般亂竄的不知名怪物,謹慎地說道。

  「時夢姐姐,我們放棄關於未來科技房的設想。」惠看著天花板上像蹦迪房一般的光效,捂住了久作的嘴,生怕他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然後他們兩個都挨打。

  「這個花其實還不錯的,哈哈哈哈……」銀趕緊找優點誇贊起來,不過她對著那張嘴長得老大的花朵床,聲音越笑越輕了。

  津美紀晚上絕對會做噩夢的!

  「時,時夢姐……」津美紀踩著扎人的草地上,感受著這種置身大草原的恐懼感,內心都在顫抖,「我,我晚上想跟銀姐一起睡。」

  時夢,時夢聽完都要淚奔了。

  她實在是沒想到現實造物遇到的困難居然會這麼多,也是知道自己的成果很一般啦,但竟然沒有收到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的贊揚。

  「呵!」伏黑甚爾屈尊降貴地走過來看了一眼,用一個音表達了他的嘲諷。

  時夢終於找到了擺脫尷尬的借口,把他從門口拽進來:「呵什麼呵,還不快跟我一起把這些東西都拆了!」

  於是她和伏黑甚爾還有芥川兄妹努力了一整天,才還給津美紀一個空蕩的房間,所以津美紀晚上還是跟小銀一起睡的。

  ……

  總之這段時間,時夢總是造一些超出大家理解的東西,看起來酷炫但卻毫無作用。

  尤其前期技能不熟練,奇怪的東西特別多。

  不過也從沒有人真正制止過她,大家收到禮物都是內心痛苦但臉上欣喜,這給了時夢不得了的自信心,越挫越勇,勢要給全家人一個真正的大驚喜!

  全家人:……

  好在這種改造的行為很快遭遇到了困境,尤其是綠野仙蹤,家裡只有時夢和兩個小朋友玩得最開心,銀和津美紀實在受不了這種依靠臂力的出行方式,而伏黑甚爾更干脆,用菜刀砍過了所有他需要經過的地方,硬是給家裡砍出了一條血路。

  家裡的伏黑甚爾、芥川兄妹、津美紀都是靠這條菜刀路行走的,時夢新鮮勁過了也走地了,圖省力才會走天路,只有兩個小鬼整天蹦上蹦下。

  直到某天夢野久作扯著的枝條突然斷裂,被羅生萌反應迅速地拽住了腳腕。

  時夢終於意識到搞這種違章建築的不靠譜之處,於是家裡所有人一起搞了好幾天的大掃除,才把綠野仙蹤全部清理光。

  而自那次房間改造失敗後,她便沒有大刀闊斧的空想行為,因為伏黑甚爾總說這是「只會給他增加工作量」「除了制作垃圾沒有任何作用」……

  不得不說這一句簡直扎在了時夢的心口。

  不過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也有在奇怪的地方派上用場的,比如時夢最開始想送小銀一頂仙氣飄飄的紗帽,女孩子收到之後果然連連誇贊。

  又一件作品受到歡迎,時夢喜笑顏開,等晚飯的時候發現它被拿去當菜罩子了。

  天曉得時夢在餐桌上看到它的時候有多沉默,期間還受到妹妹們不斷的鼓勵,「這個東西很實用」,「這個菜罩子真有藝術感」的時候又有多心塞。

  她只能,只能假裝自己最開始是真的想造一個菜罩子了。

  總之,空想道阻且遠,而且耗費的精神力遠超她目前的六個精神系技能,在現實中的空想跟夢境中的架構也不太相似。

  夢境中的構造是不科學的,超出常理的,現實卻要求她符合常理。

  除非,她能夠改變感知範圍內的規則……

  但時夢嘗試過,很難,是真的很難,有一種莫名的阻礙在阻止她改變現實的規則,每一次想修訂規則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挑戰全世界!

  而且空想需要理解,並非想像成真。

  就比如時夢眼前的這個四不像的物件,她都沒好意思說原本想構造的是什麼,她是看久作生日快到了,想給他造一個會變形的汽車人來著。

  然而眼前這個汽車,雖然外形很像,但是裡面的內殼是空的,也沒有辦法做到跑動什麼的。

  若是她真想做一個汽車,那她得去物理系從零學起,理解全部的構造和材質等等……

  除此之外,她也從不構造食物,畢竟誰知道異能的原理是什麼,把這些東西吃進嘴裡怪可怕的。

  雖然時夢也作死地嘗試了一下,空想了一塊巧克力出來,但是成品的味道很奇怪,有點像是塑膠又有點像是橡皮。

  ——總之她是不會再嘗試了。

  除了在生活上的作用之外,空想在戰鬥中的作用更大,就像上次阻止伏黑甚爾自殺的那個小方塊一樣,戰鬥中她完全可以憑空想像出一塊鐵板為自己擋子彈,或者在敵人衝上來的時候空想一把長刀,甚至都可以做到無限□□。

  想像力更豐富一點,可以有更多的騷操作在戰鬥中使出,不過想像出來的東西只能出現在她的感知範圍內,所以搞了半天她還是個近戰。

  但時夢有預感,她所能空想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奇妙。

  她只會越來越強大。

  ……

  關於構造的大動作沒有了,時夢歇停了幾天,還是忍不住構造一些小物件,陸陸續續寄給了遠在橫濱的阿蒂爾和紅葉,在京都搞事業的間貫一,東京咒高的朋友們,並盛町的京子和小春,還塞了一個給每天深空見面的行人。

  大家的反應不一,有肉麻誇贊的,有笑著感謝的,有不知所雲的,有問這是啥的,有說眼光不錯的,只有綾辻行人的反應最大。

  金發男人皺著眉頭,翻來覆去打量著手中看不出形狀的紅色石頭,追問她:「這是什麼材質?這個紋路是怎麼形成的?你從哪裡找來的?」

  時夢一抬下巴嘚瑟,瘋狂暗示他:「你不覺得它跟某個東西很像嗎?」

  綾辻都想掏放大鏡了,他以他偵探的思維在研究這個一點也看不出來源的東西,第一次覺得莫名其妙。

  時夢只好再一次提醒:「你看看他的顏色,有沒有想起什麼?」

  「這個紅色……」綾辻皺起了眉頭,「你是哪個案發現場撿來的嗎?」

  時夢開始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他了:「笨蛋!這跟你的眼睛是同一個顏色,這個形狀是寶石啊!」

  她給每個人都寄了跟他們眼睛同一個顏色的寶石,雖然她自認在形狀上面沒什麼創新性,但是選顏色可花了她好久的功夫。

  尤其是六眼,失敗品最多,復刻可花了她不少心思。

  綾辻行人聽到「笨蛋」的時候眯起了眼睛,聽完解釋又握緊了這塊寶石,一時間心情好了起來:「咳,挺像的。」

  不過看到她的眼神一瞬間又不開心了,解釋道:「我只是很少見到這種材質的物品。」

  時夢繼續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他,心道你才不可能見過這種材質的物品,他這塊可是她誤打誤撞造出來的,世界上絕無僅有。

  但她決定不給對方解釋,心情極好地擺著手走了……


第83章

  夢境世界裡,時夢把伏黑甚爾也拉進來,准備用新奇的幻想世界衝刷一下他空虛頹廢的內心,順便彌補一下他沒有童年的過去。

  她還領著伏黑見了一下大家庭裡另外的一個成員,正巧兩人都在。

  楓葉林裡的間貫一面對這個前咒術師殺手,露出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最後千言萬語濃縮成了一句:「你好,我是雪枝的義兄間貫一,這是我的愛人紅葉。」

  而伏黑甚爾在時夢堪稱凶狠的目光威脅下,才沒精打采地朝對面的情侶打了招呼。

  之後伏黑很不懂事地到處溜達了起來,時夢還在和許久未見的紅葉挽著手聊天,聽對方抱怨著港嘿晚上新增的任務量太多,剛想評論幾句,一轉頭發現人都沒了。

  她只好和好姐妹說著下次再聊,連忙追了上去。

  時夢也不准備帶他繼續見人了,干脆就帶著他欣賞起夢境的美景來,並且拍著胸口保證:「伏黑,放心吧,我的夢境空間裡什麼都有!」

  但這家伙聽完沒什麼新奇的表現,見到詭異陰森的紅月莊園也很無所謂,跟個大爺似的到處溜達了一圈。

  等他游覽完全境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沒有電視嗎?」

  夢境之主被他噎死了,沉默了半晌才回到:「沒有……」

  該死的,有也不可能有影片給他看啊!

  「那賭馬什麼的總有吧?」伏黑甚爾繼續找茬,「賭游輪,賭賽艇什麼的,有嗎?」

  「沒有!」

  時夢剛下了保證就被打臉,快被不懂事的伏黑甚爾氣死了,覺得大齡兒童真是太難帶了,揮手讓他自己玩去。

  而對伏黑來說,既然沒有賭馬賭賽艇,那他基本是換了個地方躺屍,也許其他人到夢境裡會充滿好奇充滿興致,但他確實打不起勁。

  時夢沒得法子,開始琢磨起電視的問題,事實上造電視不是難題,難點在頻道上,話說夢境能不能連接到現實的信號呢?

  她准備研究一下。

  至於賭馬什麼的,時夢本人是拒絕任何和黃讀讀沾邊的事情,不過伏黑難得提出一個要求,總不能輕易地敷衍過去。

  然而夢境裡的大家,其實對於構造有生命的事物都挺苦手的,應該說夢境中根本沒有辦法賦予生命,只是類似於制定了一個程序。

  像是植物大戰僵屍那群植物和動物差不多就是一個刻板機制罷了。

  而行人只擅長建築類,阿蒂爾……

  時夢想起了他和他的□□,不,黑龍。

  阿蒂爾是不是已經開始造第三條龍了?冰面那邊以後難道是□□,不,龍樂園了?

  那干脆等龍多了以後試試看賭龍好了,時夢撓頭想著。

  ……

  然後時夢一個人去了一個新的空間,天內理子自從加入夢境後,一直很想要一個巨大的魔法堡壘,她干脆幫徒弟圈了一塊地,讓理子自己構造來著。

  不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原本計劃裡童話仙境風的世界,現在還是光禿禿的一片,作為中央堡壘所在的地方,連個地基都沒能打好。

  看來徒弟遇到了一點小問題啊!

  時夢沒有先問及搭建,而是關心了她現在在咒高的生活,距離星漿體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後續的事情她也聯系過夏油傑。

  對方表示沒有問題,雖然天元大人沒有星漿體同化了,但是霓虹本土的結界還是穩的。

  而現在,理子也將成為東京咒高的一員。

  「所以確定是要加入咒高了嗎?」時夢本來還想把徒弟接走的。

  「嗯!」理子用力點頭,「不過我現在還在上初二,掛名在咒術界有專門的宗教初中裡。」

  時夢聽完放心多了,加入咒高也不錯,課程什麼的她和七海海可以幫理子補習。

  何況有夢境在,一旦理子出事情她馬上可以知道。

  之後兩人聊及了搭建問題。

  「女巫姐姐,我好像,不會搭建。」理子嘆氣,有些沮喪,「我根本想像不出來魔法堡壘的樣子。」

  時夢也托著下巴和她一起想,說起來夢境童話世界的風格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但她看女孩子沮喪的小表情,揉了揉她的頭:「那就慢慢來吧,說不定哪天就恍然大悟了呢?」

  「而且,夢境裡有這麼多人,大家可以一起幫你想辦法。」時夢從不擔心遇到困難,她一直都知道,她的身後有無數人在幫她。

  理子握了握拳頭:「嗯!」

  「對了,銀她們怎麼不來?」關於魔法世界,時夢倒覺得幾個妹妹都可以一起來參與的,理子有衝勁,小銀心細耐心,津美紀也可以幫點小忙,說不定能合作的很好。

  天內理子聽到這句話,突然抱住了她的手臂:「銀小姐她們一直在夢幻家園那邊,我都沒怎麼遇上過。」

  「原來是這樣。」時夢恍然大悟,一提裙子站起來,「那我現在去接她們過來!」

  行動力極強的少女開著飛毯衝過去接人了,天內理子只能伸著手,在後面呆呆地目送她。

  而很快,銀就被接過來了,剩下其他的小朋友在玩游戲,時夢沒有多做打擾。

  她和銀講了講,她們幾個女孩子可以一起創造這個世界的事情。

  銀安靜地聽完姐姐的想法,笑著說道:「我還以為天內小姐想要獨自完成,就沒有過來。」

  天內理子從女巫姐姐的背後投來了一個冷淡的眼神,然後在少女轉頭時又沒心沒肺地說道:「芥川小姐想來我肯定不會拒絕啊!」

  「那就好,我以為你不太歡迎我呢?」銀的笑容更體貼了。

  理子哈哈一笑:「怎麼會,我倒是覺得芥川小姐不太想來呢?」

  「因為我已經過了想做公主的年紀,所以對建城堡的興趣一般。」貧民窟出身的芥川銀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淡了。

  從小到大都是星漿體的天內理子笑容一斂:「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倒是很想做一個女巫。」

  時夢,時夢聽著兩個妹妹的交流,覺得氣氛有些怪怪的……

  她這個時候很想溜出去換個場地,但是阿蒂爾和行人在建向日葵公寓,那邊的氣氛更古怪,她根本不敢摻和進去。

  所以說七海海今天怎麼不上線啊……

  「咳咳。」時夢清了清嗓子,兩個女孩子都看了過來。

  時夢拉起了理子的手:「理子在我心裡,永遠是活潑爛漫善良的小女巫!」

  她又牽起了銀的手:「銀在我看來,一定是高塔上優雅美麗的公主了!」

  「銀,理子,你們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她轉身指向了前方一望無際卻荒蕪的平野:「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建一個屬於女孩子的,最美好的世界。」

  她笑著問:「你們願意參加嗎?」

  轉過頭來的少女有一張稱得上完美無瑕的臉,兩個小女孩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擊碎這份美麗一般沉默不敢言,然後在美貌的女巫又一次詢問後完全被蠱惑,怔怔地點頭。

  而時夢第二次詢問了一遍,見二人傻愣愣的不回話,心想點頭應該就是答應了吧。

  於是她干脆趁兩人沉默的這個機會,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

  現在夢境裡,向日葵公寓那邊她不敢去,楓葉林那邊她不想去,七海海今天有任務也沒上線,便跑去找芥川龍之介,說起來龍之介新小說的初稿也應該寫完了。

  芥川龍之介在她詢問後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時夢又開始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但是上次龍之介傷害了她的玻璃心,讓她不好意思開口要文稿。

  芥川保持著平靜,把本子推向了她。

  「我是第一個讀者嗎!」時夢捧著手稿的手在顫抖。

  「你不想做第一個讀者嗎?」芥川龍之介故意詢問。

  「想的想的。」時夢頭點成小雞啄米。

  她深呼吸沉下心神,開始閱讀這篇名為《青年之死》的小說了。

  篇幅不長的小說,時夢很快看完了,但她隨即又開始看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芥川沒有開口詢問,他對面的女孩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時夢確實很意外,龍之介的這本小說,很意識流,需要深刻的理解。

  在她看來:

  【這寫的是兩個犯了罪,必死且難逃一死的青年,面對死亡時不同的態度。

  一個人畏懼死亡,一個人不懼死亡。】

  有那麼一瞬間,時夢懷疑自己從文中讀出了龍之介的求死傾向,但是,她知道龍之介一直是一個不懼死亡的純粹之人。

  ……

  「龍之介啊,」時夢悵然地開口,「我有些時候都覺得,我已經快讀不懂你了。」

  芥川搖頭,很認真:「在下不覺得你不懂。」

  時夢還是很沉重,捧著本子的姿態像端著無價的珍寶:「那大概就是我已經沒有辦法跟上你的思考深度了。」

  芥川疑惑,然後突然意識到這是女孩子對他的誇贊,低下頭遮掩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神色,才斟酌著說道:「在下的小說,只是抒發了一些平日裡的感想。」

  如果別人這麼說,時夢肯定當成是一種顯擺,但是龍之介就是一個一根筋又純粹的人,他所有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

  兩人聊起了這篇小說的內容。

  「所以說,這篇小說是討論死亡,還是活著呢?」

  「在下是在思考,活著的意義。」芥川給出了答復。

  「青年A一心向往死、追求死,對生提出質疑,青年B追求快樂,忘記死亡,避開對死的思考,兩個人,哪個才是你的生活態度?」時夢還是很好奇這個問題。

  芥川龍之介沉思片刻:「人逃避不了死亡,但是正因為『死』,我們努力地活著,想賦予『生』更多的意義;又害怕死亡,一味追求活著的快樂,卻在精神世界裡喪失自我……」

  「那龍之介更像青年A了。」

  「其實在下偶爾也會像青年B。」少年眼帶笑意地反駁。

  時夢笑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這只是和平日裡一樣的隨意的談話,從不需要考慮太多深層次的道理,不是嗎?

  不過,還是很期待《青年之死》登報後讀者們的反應!


第84章

  《紅月之下》上線後,深空專門組織了一個團隊負責維護和後續版本的更新事宜,還有另外幾個團隊負責前面幾個小游戲的持續更新。

  像《植物大戰僵屍》,都已經開發到海底世界版本,以及一些簡單的小游戲開發,深空現在這種小游戲的制作組和維護組特別多,時夢分身乏術,根本無法做到每個都親自上陣。

  所以基本上都是她作為主策劃,給出概念稿和核心構思把握大方向,開發組成員裡新設游戲策劃,制作並反饋情況……

  這些小游戲耗工不大,但回報率很高,重點是很能搶占市場,收入模式主要依靠賣游戲道具和內部植入的廣告。

  以至於現在熱門游戲排行版上,前五個小游戲有四個都來自深空,主策劃卯月「游戲之神」的名頭漸漸開始響起。

  而跑酷游戲《逃亡的殺手》在宣發後,也於今日上線。

  【深空工作室:

  殺手任務失敗,猴子怪獸追趕,逃亡之路開啟……

  翻過古廟圍牆,爬上懸崖峭壁,轉彎、跳躍、滑動、收集,看看你能跑多遠!

  凌晨時分,《逃亡的殺手》期待您的參與。】

  隨著深空工作室通知的發出,玩家聞訊趕來,看著這個宣傳語和貼出來的游戲海報,不少跑酷游戲愛好者都激動了。

  而在東京咒術高專,刷著手機的五條悟看見了屏幕上方跳出來的彈窗,拉下來點開後,瞬間笑瘋了。

  他手速飛快地截圖,圖上面是一個面色驚恐的最強詛咒師和張著血盆大口的猴子,邊笑邊把這張圖轉到了咒高的小群裡。

  【轉:殺手與猴子.jpg

  討厭爛橘子(五條悟):@召喚師,傑快出來看這個!

  五條悟是人渣(庵歌姬):五條你幼不幼稚啊,發這種莫名其妙的截圖。

  晚上不睡覺救人(家入硝子):歌姬又換名字啦

  承接各類任務(冥冥):之前是什麼來著,惡棍,傻叉?

  討厭爛橘子(五條悟):沒用的歌姬竟然都沒意識到這是深空出的新游戲?也是,歌姬不光眼神不好,連《跳一跳》這種小游戲都是墊底呢,《紅月》每次都輸吧,明明玩的是屠夫,居然連一個人都打不到;還有之前的《鳶尾花》……

  ……】

  在京都咒高宿舍的庵歌姬看到他這一長串的嘲諷,還有對她每個游戲的點評,氣得手都在抖,人渣…這個人渣!

  她劈裡啪啦地打字和對面的五條悟對罵,也把夏油傑僅僅發了一個表情的聊天刷到了上面。

  五條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出任務的摯友只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後再也沒有反應。

  但他打了幾個字後,不想跟弱小的歌姬聊天了,開始打電話騷擾處於工作狀態的時夢,兩個人從平靜的對話聊到了時夢單方面暴躁,然後果斷掛斷拉黑。

  少年不開心地皺眉,她怎麼就掛了呀,他還沒說完。

  不過她這個設計挺有意思的,如果能在游戲裡給猴子加點外觀就好了,被猴子咬死總得加點血腥的場景吧……想到這,五條悟又給對面連發數條短信,提了一大堆沒用的意見……

  ……

  時夢瞥見手機裡奇奇怪怪的消息,直接關了靜音,跑酷游戲《逃亡的男人》上線有專人負責,她只要看員工提交的報告就行。

  現在新的企劃《向日葵公寓》,作為深空接下來主要開發游戲,也開始在夢境和現實同步進行。

  夢境裡還好,畢竟造公寓樓不比莊園,要求不高而且造型簡單,唯一麻煩的是裡面密室的構建,大概等阿蒂爾把公寓樓主體造好,時夢等人就要一起幫著進行內部的裝修了。

  而在現實世界,需要處理的業務也越來越多,時夢在獵頭公司推薦下新招了一個管理,協助她處理業務和做一些資產投資,與其說是公司管理,不如說是她的私人助理。

  沒錯,在野心勃勃的老板帶領下,深空游戲公司已經開始向一個集團和財團邁進。

  她還收購了一個不怎麼出名的游戲平台,改了深空同名,再有不久,等和現在的游戲平台合作結束,她要好好經營這個獨屬於她的游戲平台,把所有的游戲都搬進去,增加玩家黏度。

  而新招來的管理名為二田淳,今年三十四歲,是目前公司唯一一個三十加的員工,之前在風投公司工作,性格和處事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穩」,但這段時間跟未成年的小老板相處了一段時間,被她的躍進整得眉間的川字紋越來越重。

  但幾次產業投資的成功,也讓他對老板越來越信服。

  同樣的,游戲增多後維護的團隊越來越多,因此公司又很缺人,尤其缺高水平的程序員。

  這一次大規模招人,深空不但有社招還有校招,校招面對的都是國內外頂級的大學。至於社招,時夢放寬了限制,沒有特意要求學歷。

  畢竟這個世界已經無數次刷新她的三觀,高中生的年紀就要開始拯救世界,真才實學的人也不差一本學歷。

  往近點說就像綾辻行人,就算他沒有上過頂尖的大學,誰敢站出來和他比推理比智商?

  所以除了某些特殊崗位放寬要求,這一次程序員的招新是出題模式,是公司裡的程序團隊編寫的,只要答完題就可以投送簡歷,深空這邊篩選通過後會回復郵件,再邀請現場二次答辯。

  看到這次心儀公司的招人模式,遠在橫濱的某個好幾天沒有開過燈的棉被裡,田山花袋在友人國木田獨步的鼓勵下,又一次鼓起勇氣給深空投去了簡歷,並且十分迅速地破解了深空出的幾個,在他看來過於簡單的問題。

  「俺這回應該能成功吧?」田山花袋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個蠶蛹,兩眼期待地看向友人。

  田山花袋是在深空出第一個小游戲《植物大戰僵屍》的時候認識到這個公司,後續出的游戲每個都是他的心頭寶。

  尤其他經常進深空公司的後台看他們的工作進度,首先員工的待遇就已經很讓他心動。

  再加上看到主策劃電腦裡幾個處於靈感狀態的策劃稿,艦娘擬人抽卡游戲,萌寵游戲,角色扮演游戲,公平競技類游戲……每一個都讓他心癢癢。

  花袋還勤勤懇懇地幫深空改進防火牆,捉住並收拾了幾個商業黑客,幾乎每天都要花時間在這上面,守護他的理想公司。

  他絕對不允許他們阻礙主策劃做游戲!

  「放心吧,亂步先生也說過,你這次絕對沒問題的!」國木田為了友人的夢想,特意詢問了他們偵探社的頂梁柱。

  而亂步先生不知為何對此很關注,他用「超推理」分析過,花袋這個水平的程序員是絕對不會被她錯過的。

  國木田這才知道,原來深空的老板是個女性嗎?他在心裡勾畫著對方的形像,能得到亂步先生的認同,那應該是一位很有能力很有魅力的女士吧!

  ……

  然而,東京「深空」的會議室裡——

  綾辻行人在用看患上多動症的猴子的眼神,看對面的女孩子又一次作妖。

  由於目前深空的員工多,哪怕這一層都已經被租下來了,有時候還是不夠用,因而會議室一直是一室多用的。

  現在裡面堆滿了新游戲的相關文件,還有無數員工進進出出,給兩個策劃交任務。

  連續忙了一整個上午加下午,最後一個進來交文件的是人事部負責人——「小川千代」。

  她笑容甜美地端進來了審核過的簡歷給老板過目,嗓音溫柔地跟小老板說話,而老板保持著端莊的姿態點頭,在小川小姐走後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

  時夢這幾天在跟二田君互相折磨著,尤其是公司業務的處理和新部門的組建,在業務量多且雜的情況下,兩個人的處事思路還完全不同,但誰叫她才是老板,最終基本上還是她主導,二田輔助。

  不過有一個穩健的老手幫忙,新收購的幾個產業都走上了正軌,尤其是玩具和周邊開發進行得很順利,目前可以說是公司流水最大的一項了。

  但這段時間真的給她忙壞了,連續白天晚上加班一個多月,中午難得的午休還要補課。

  文案組的某個京都大學文學系畢業的員工剛給她補完文化課,一邊補一邊納悶,老板身為一個知名大作家為什麼對文學作品和世界史知道的這麼少。

  時夢仰天長嘆,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文學作品是真的很荒涼啊!

  而今天總算是周五,明天又可以去橫濱玩,以至於她完全處於頹廢狀態,反正她熬到下班就走人,現在不想工作,其他干什麼都行。

  所以時夢在面積超大的會議室裡用廢棄文件折紙飛機飛著玩。

  折紙的時候她瞄了一眼剛才小川小姐交過來的簡歷,然後……

  她被這個厚度和數量驚呆了!

  「這些全是嗎?怎麼會有這麼多?」

  綾辻行人被她的紙飛機丟到了,但他從不回答白痴的問題,頭都沒抬地揮開剛好降落在他頭頂的飛機。

  時夢見他沒搭理,超幼稚地又空想了一個小千紙鶴丟過去吸引小伙伴的注意力,這些折紙還是她幫久作和惠做作業的時候學會的。

  很快綾辻行人的位置上都是這種奇奇怪怪的折紙,他快被這個幼稚鬼煩死了,只好抬頭應付:「所以說?」

  時夢見他終於回話了,連忙擺起了造型:「哼哼,行人,這是因為,我們深空已經是求職者心目中的大公司了!」

  「但是,真正的大公司往往會抽掉幾份簡歷。」

  她像耍撲克一般地把簡歷紙用手捋開,指尖在上面劃過。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她推了推被空想出來的眼鏡。

  綾辻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架著的上下顛倒左大右小的眼鏡框,懶洋洋地回了一句:「因為他們的老板是個眼鏡都帶反的笨蛋。」

  「錯了,」時夢用力地拍桌子,「是因為他們不要倒霉蛋!」

  綾辻行人被對面的戲精弄得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你別後悔就行。」

  「我才不會後悔!」

  其實時夢本來是想開個玩笑的,她才不會搞這種操作,萬一真的跑掉了幾個大佬怎麼辦?

  但是被搭檔激了一句,她干脆真的就抽了僅僅一份簡歷出來,抬著下巴朝他示意,揮了揮手上的紙。

  接著時夢摘掉做工簡陋又不太舒服的眼鏡,瞥了一眼這份簡歷。哎呦,田山花袋,上面破解速度很快啊,嗯?年紀比她還小,才14歲?

  她看到這兒放下簡歷,翻了翻其他人的情況,基本都是20,還心想這個年紀也太小了,竟然連16都沒有,那招人是不是還得監護人簽合同……

  ——而這張被她抽出來的紙,放在了手側沒有塞回去,混在桌上堆著的文件和老板折的紙飛機裡面,以至於後面小川千代進來端文件時,完全沒有注意到被放在紙堆中間的那一張。

  原本應該注意到這一點的綾辻行人,被她下一個話題拖走了注意力——關於她要去橫濱選址造大樓的事情。

  綾辻聽完後,懶散的神色沒了,他坐直身皺眉問道:「你要去幾天?」

  「兩三天?也許四五天也有可能。」

  時夢臉色還帶著憧憬,已經開始期待起這次名正言順的出差計劃了,又不用工作又可以出去玩,多玩幾天也是可以的吧。

  而且有蘭波在,更不用擔心安全什麼的。

  「為什麼去那麼久?」綾辻行人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當然要花點時間啦!」時夢用肯定的語氣掩蓋自己的心虛。

  但她轉而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干的活,處理的文件,掉的頭發……瞬間理直氣壯了起來。

  女孩子義正言辭地說道:「這可是我們深空未來最重要的場所了,自然要好好選……啊對了,其實還有一件事,松浦君說,佐野主編想跟我見面聊一聊接檔小說的事情……我確實得跟他聊一聊。」

  綾辻沉默著把玩著煙鬥,片刻後說道:「你的選址選完了發給我,我也要知道。」

  「啊?」

  「怎麼,我沒有資格參與選址嗎?」綾辻行人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有的有的!」時夢在這個可怕的目光下趕緊點頭,內心淌淚,心想自己的旅游大概要泡湯了,有小伙伴監工,真的得老老實實選地址了。

  「你隨時跟我保持聯絡。」綾辻再三強調,「不許再像上次那樣掛通訊了。」

  「知道了,」時夢還在心疼自己的假期,被他強調又有點羞愧,連忙保證,「我選好了會告訴你的。」

  而綾辻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把工作推到一邊,看起了橫濱的地圖……


第85章

  很快,時夢往家裡和公司都交代好,深空有行人管著,家裡的龍之介也很靠譜,唯一會出問題的自閉兒童伏黑甚爾,每天晚上又有夢境空間可以監督。

  時夢自覺大後方無比安穩,整個人跟撒了歡哈士奇似的衝向了橫濱,恨不得高呼一聲:

  我自由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她特意挑選了好天氣給自己放假,可海島的天說變就變,行駛過的車窗外落上了水汽,天上很快就從毛毛細雨變成了傾盆大雨。

  她看著被大水澆下的車窗,深覺自己的假期也要被泡在大雨裡了。

  不過雨天也別有一番氛圍,抵達車站後她順著人流往外走。

  下車的地方沒有屋蓬,少女愛惜地斂起第一次穿的紅格裙,避開凹陷的積水坑,小步輕跳在干淨的地面上。才走了沒幾步,抬眸就看見了不遠處一個修長優雅的身影。

  那邊穿著米色風衣的黑長發青年站在狹小的遮雨棚下,領口扎著一條格紋圍巾,雙手抄在風衣的口袋裡,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眼裡染上了笑意,快步迎了上來。

  時夢注意到他的發尾和圍巾邊角被雨水淋濕了。

  「阿蒂爾,怎麼沒在車站裡等我?」

  「因為很怕跟你錯過。」蘭波悄悄地把開了一路的彩畫集收起來,接著撐開一柄大傘。

  「我想馬上見到你。」

  時夢被這句直白的話說得笑了起來,躲在他的雨傘下,微微仰頭:「我也想馬上見到你。」

  兩個或許是昨晚才見,也或許是好久不見的親友說笑著往外走,期間女孩子被對方真切的思念惹得眼角帶笑。人流在她經過之時被莫名的阻隔攔開。

  他們到了等候多時的車旁,蘭波拉開車門,沒讓雨淋到她,然後從另一邊開門坐了進來。

  前面開車的司機是一身黑西裝的打扮,是那夜負責接送蘭堂的某位港嘿成員,目前是蘭堂干部手下的人。

  他偷瞄了一眼後視鏡,看到干部身邊美貌的女性,回想起那夜頂頭上司的喃喃自語,深覺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這時又感知到了一股冷淡的視線。

  蘭堂干部在後座命令道:「可以走了。」

  於是開車的司機整個人又開始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緊張的,背上臉上全在冒汗,在不知道目的地的情況下順著大馬路往前開。

  後座的蘭波輕聲問身邊人:「想先去哪兒?」

  時夢側身看外面下個不停的大雨,小聲嘆氣:「本來想先去海港的,看來我們原先計劃的行程泡湯了一半。」

  自從聽說她要來,蘭波就制作了非常完善又詳細的旅行清單,時夢可期待了,她在這個世界上自有記憶以來才過了三年,卻從來沒有好好逛過這個世界,尤其是出生地橫濱。

  但是這個天氣,看來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蘭波轉頭看她映在車窗上朦朧的臉,微笑道:「我們還有室內的項目,你想去海洋館嗎?」

  女孩眼睛亮了,剛想點頭,但這時候,口袋裡特殊的電話鈴聲響了。

  「喂,行人?」

  「你現在到哪兒了。」

  「剛下車,我已經見到阿蒂爾了。」時夢轉頭,見到蘭波對她微笑,接著問,「怎麼了?」

  對面的人直接指出了真相:「別告訴我,在公司業務最繁忙的時候你還有閑情逸致安排旅游。」

  少女內心哀嚎,然後狡辯:「沒有,我就是去看看這邊游樂區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的地址。」

  「哼,」綾辻也沒說信不信,直接發布了任務,「我給你發了一張圖,地圖上我標注出來的地點,你現在一個個去看。」

  時夢轉而打開郵箱接收了他發過來的地圖,剛一打開——

  她被這個密密麻麻的紅點驚呆了。

  開玩笑吧!她要是按照這個地圖打卡,那她晚上還睡不睡了。

  「行人,你不覺得你這張圖太密集了嗎?」時夢大聲質疑。

  「你們現在有兩個人,可以分頭行動。」綾辻行人很冷酷,「還有,我用金色點標注出來的是你必須親自去看的,畢竟你才是深空的——」

  他接著冷冷地喊了一聲:「老板!」

  他話音一落,深空的老板仿佛看到了這兩個字具現化成鎮壓猴子的五指山,把她牢牢地按死在工作的巨石下,這一刻她整個人□□的脊梁都快被工作壓彎。

  少女哐當一聲栽到了前面的椅背上,掙扎著開口:「等等行人,你聽我說……」

  然而她對面的綾辻行人根本不聽她的討價還價,直接掛斷了電話。

  ……

  阿蒂爾·蘭波一直安靜地旁聽這通來電,在女孩終於呆愣地放下電話之時,溫聲道:「沒關系,小姐可以和我先去玩,我可以派人去這些地方。」

  「是吧,中谷君。」蘭波冷淡道。

  前面開車的「下谷司」被叫錯了名字後連連點頭:「是的!屬下可以去看!屬下是土生土長的橫濱人,對這邊的地帶都很熟悉,小姐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您和蘭堂干部可以放心地去玩!」

  下谷司語速飛快、情緒激昂、言辭懇切,恨不得現在就搶過地圖飛奔到目標地點完成打卡,好讓後面那位把殺氣鎖定他的干部趕緊把這股恐怖的氣勢收回去。

  時夢心動了一下,但不得不說「老板」這兩個字簡直絕殺,瞬間把她想旅游的心殺滅了。

  她沮喪地靠在車窗上,兩眼無神:「還是我自己去吧,我先去把金色標點的地方清空再說。」

  蘭波內心深吸一口氣,他現在開始意識到自己身在港嘿的不方便之處,如果他在東京,或者直接和那個咒術師殺手一樣住在她家裡,就可以經常和她見面了。

  「時夢……」蘭波的神情有些憂郁。

  難得聽到親友喊她名字的時夢歪頭:「嗯?」

  蘭波看到她詢問的表情,卻沒有多說什麼,暗自思索起辦法來。

  時夢覺得他有心事,這一刻的蘭波看上去不太開心,而她這時候突然有一個想法,這個想法越來越劇烈了。

  對啊,為什麼不可以邀請阿蒂爾加入深空呢?

  她深空總比港嘿好吧!

  深空還有她這麼好的頂頭上司。

  唯一就是……工作有一點點多啦。

  所以現在的她打的過港嘿嗎?她該怎樣才能把阿蒂爾帶出來?離開後又會出哪些問題?

  雖然可能不太容易,但時夢覺得可以試試,而且也不一定要打,以後深空也在橫濱,完全可以達成合作……

  不過還是得咨詢一下他的想法。

  但是少女一抬頭,又看到前面坐著的司機中谷君,有港口黑手黨的人在,總不太方便聊這些,還是等晚上去家裡的時候再問問好了。

  ……

  於此同時,遠在擂缽街的羊組織基地,剛加入的棕發少年憑借一張俊秀又殘疾的臉,以及高深的談話技巧,輕而易舉地獲得了羊組織全部女性成員的憐愛,安安穩穩地在羊暫住下來。

  而反對他的幾個羊組織成員,莫名其妙地去挑釁了港口黑手黨,名為晶和省悟的兩名成員被關押進了港嘿。

  首領中原中也得知這件事後,沒有立馬衝出去救人,而是一腳踹向了新來的成員太宰治。

  紅光肆虐過,碎石遍地。

  「我說,你這個家伙,是專門來我們羊搞事的嗎?」

  中原中也從來不是個好騙的人,這個新來的繃帶男頂著一張一看就活不久的臉和陰暗得要死的眼睛,還總是在組織裡散布一些不知從哪來的消息。

  要不是他這兩天出門調查事情,才不會讓他得到機會搞事。

  太宰治被他單腳踩在地板上,泥土蹭在了下巴和衣服上,瞬間對他的好感度從谷底一跌再跌,又疼又厭棄地看向他。

  「誒,我只是隨便說了一些消息,誰知道真的就有人信了啊?」

  森先生這個任務也太麻煩了,他可不想死在蛞蝓飛踢之下,真是暴力又粗俗的小矮子啊,一個人喂飽了這麼多貪婪的小羊羔……

  他這幾天出門是在調查些什麼呢?

  「哈?」中原中也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這個家伙的神態看得真讓人不爽啊!他絕對就是那種不下地獄卻拖著別人沉淪的人吧。

  中也冷聲地說出了一個事實:「你最好指望他們沒出事,不然,招惹羊的人,我必百倍奉還!」

  「你要是再不去,誰知道他們會發生些什麼呢?」太宰治仰視著橘發少年張揚又熱烈的姿態,眼睛暗了暗。

  羊首領中原中也火氣衝衝地出門救人。

  太宰治拖著身體站起來,微微嘆了口氣,真是個幼稚的小鬼啊,中原中也。

  ……

  另一邊,瓢潑大雨漸漸轉微,時夢看著放晴的藍天,都快被這個天氣整得心態崩了,想旅游的時候說下雨就下雨,想干活的時候雨偏偏就停了。

  蘭波在陪她一個地點一個地點地打卡,身旁女孩用筆在打印下來的地圖紙上叉掉了一個金色點,紅裙擺出柔美的弧度,裙擺上的裝飾細鏈玲玲作響,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也是兩個人一起到處游覽,還有一種邊旅游邊做探險任務的成就感,畢竟有人給他們畫好了行進路線圖不是嗎?

  「我們接下來去哪個點?」蘭波打卡都打出樂趣來了。

  時夢剛叉掉的是靠近政府的地段,這個位置實在太差了,也許在別的城市離官方近是好事,但是橫濱的政府三天兩頭被炸,在旁邊容易殃及池魚。

  「去商業區那邊看看吧。」少女隨手拍了幾張照片,不小心還把中谷君拍進去,她把這個點的利弊整理了一下,一起發送給要知道全程的搭檔。

  蘭波點頭,正准備招手把後面開車跟著的中谷君叫過來,這時口袋裡的電話鈴又響了,黑長發的青年自然地把手伸進口袋摁掉了電話。

  可是鈴聲一陣接一陣,蘭波在第三次響起的時候把手機關機了。

  最後是開車的中谷君小步快跑上來,彎腰恭恭敬敬地捧上了他的電話:「蘭堂干部,是首領的來電。」

  蘭堂干部給了他一個死亡之眼,但不得不接起煩人首領的來電。

  「首領,我現在不太方便。」他沒聽任務直接回絕。

  「唉,我也不想打擾蘭堂君和女士的約會,那真是一個美麗絕倫的小姐啊!但是這個任務非得蘭堂君親自出馬不可,我想那位小姐應該也不會介意……」

  那邊傳出來的聲音隱約,旁邊的時夢似乎聽見有「任務」兩個字。

  蘭波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面前低著頭中谷君,冷淡地回道:「我知道了,首領,我現在過來。」

  時夢在他掛電話的時候直接開口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可以先在周圍看看。」

  她揮著紙質地圖示意:「這個還挺有意思的。」

  「那小姐記得慢一點,等我回來一起啊!」

  見時夢對著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第86章

  蘭波開著彩畫集很快抵達了任務地點,協助港嘿的成員控制住前來救人的羊之王中原中也,少年的重力異能極強,但目前的水平仍不敵趕時間的超越者。

  不過蘭波覺得羊之王的異能很眼熟,也是重力的異能嗎?

  為什麼會如此的相似,熟悉的波段和釋放效果,他腦海裡第一個反應,就是八年前來橫濱執行的任務,那個仿造的特殊人格裝置,難道是……

  蘭波的面色陰晴不定,他用亞空間控住制少年的手腳,把其帶去港口黑手黨大樓的首領辦公室。

  一路被控死的中原中也根本無法掙脫開,而到了黑漆漆的首領辦公室,才發現那個混入羊的繃帶男也在。

  ——他果真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中也瘋狂掙扎怒罵:「果然是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坐在主位的森鷗外笑容變得無奈起來,他瞧了一眼沒精打采解繃帶的太宰治,看來太宰君在羊很不受歡迎啊。

  森對著蘭堂吩咐道:「蘭堂君,可以先松開他了。」

  「還是不要了,首領,這位少年的異能力很強。」蘭波非常冷淡地回絕,他可不想中原中也跑了再花時間抓一遍。

  再一次被屬下拒絕的森首領笑得更加無奈起來。

  「放心吧,蘭堂君,我想,中原君應該也願意坐下和我們好好聊一聊,不是嗎?」他笑得親切,對被壓制在椅子上的中原中也說道。

  蘭波見少年不再掙扎,收起彩畫集,又攏了攏圍巾,這是時夢見他圍巾濕了之後空想出來的,是一條歪七扭八的黑龍造型。

  他對著主位的首領說道:「那森首領,我先下去了。」

  森點頭,在他離去之時像是不經意地開口:「蘭堂君,好像不太怕冷了。」

  「嗯,大概是身體變好了。」

  蘭波回眸審視一眼,這是被懷疑了嗎?有些麻煩又不算麻煩,所以要不要給他找點事情做,至少等這幾天過去了再說。

  說起來港口黑手黨的老首領是不是還在陵園?或許……

  而在黑發異能者出去後,中原中也揉了揉手腕,暗自嘀咕:天氣這麼暖和他還圍圍巾,那條圍巾也太難看了,這家伙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

  他對面的森首領雙手合十撐著下巴,對著橘發少年問道:「中也,願意加入港口黑手黨嗎?也許你現在調查的事情,我們可以幫忙。」

  「哈?」

  中也都不知道是被逗笑還是氣笑的:「你在開什麼玩笑,加入港嘿?你對你們組織的名氣是有什麼誤解嗎?」

  「那都是先代時候的事情。」森笑得像個溫和的鄰家大叔,「我可是不是那樣的人啊!」

  中也嗤笑:「外面可都是流傳,是你殺了先代首領的。」

  森斂起了笑容:「沒錯,是我殺的。」

  他神色間那股上位者的氣勢終於顯露出來:「先代□□,我卻是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也許在橫濱,強大的黑暗也是可以阻止混亂的。所以,太宰君,關於荒霸吐的事情,你也一起來幫忙調查。」

  中也聽完,打量起對面的首領來。

  旁邊用繃帶纏自己脖子的少年好不容易從死結中掙脫出來,氣都沒喘勻地先說道:「不要!」

  他隨之自言自語:「這種咽氣方式比上吊還難受,還是換一個吧……」

  森先生一臉無奈,「為什麼呢,太宰,你們說不定很合得來。」

  「好惡心的說法。」太宰不知是自殺後的反胃還是被惡心的反胃,真的開始嘔吐起來。

  中原中也被氣壞了,兩個人開始隔著森鷗外吵起來,森首領不得不變身金牌調解員,擺著手努力平息了戰火。

  「太宰君,如果你成功找到了答案,我說不准能滿足你的願望哦!」森站在兩個少年之間,「還有中也,我想你也需要港口黑手黨的幫助,把這當成一次互相的了解,如何?」

  ……

  而等兩個少年並肩出去後,憑空出現的洋裙小女孩露出了鄙視的眼神:「林太郎,笑得好惡心。」

  森看著窗外澄澈的藍天和遠處的海港,微笑。

  「沒辦法,鑽石就要用鑽石打磨嘛。」

  ……

  從行政區走出來的時夢慢悠悠地行進至下一個地點,在不把這當成工作後,也感受到打卡的樂趣。

  所以,這大概就是游戲所帶來的成就感?

  陸陸續續劃掉好幾個點,站在街角發呆的少女引來無數路人的驚鴻一瞥。

  她環視著附近的道路交通,心裡也不由覺得麻煩,想挑個完美的地點實在太難。

  時夢收好地圖冊,干脆不想地點的事情,隨意逛著街,回想著最近新出的幾個小游戲,都是簡單又有趣,非常能給人成就感。

  《逃亡的殺手》大獲好評,像是《跳一跳》和《切水果》裡面,內置了好友排行榜。這一出簡直神來之筆,瞬間讓玩家在這個玩久了就很無聊的小游戲上,花了更多的時間。

  而為什麼這些玩家被壓排名不服氣,而不是類似《鳶尾花學園》的噩夢難度,雖然有玩家不怕死地嘗試,最終都會敗退下來。

  ——是因為這個游戲很簡單……

  這一刻時夢突然有了一個關於小游戲的靈感,為什麼不制作一個難度超級高的游戲呢?

  做一個僅僅是為了傷害某些人的游戲,做一個讓人有挫敗感的游戲,一個惡意滿滿的游戲,一個故意折磨玩家的游戲。

  畢竟人的本質是受苦嘛,想到這的游戲策劃嘴角露出了笑意,干脆攬著裙擺蹲在路邊的一個角落,在紙上寫寫劃劃了起來。

  ……

  等天色漸暗,蘭波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趕回來找她,才在路邊看到了席地而坐,靠著飲料機借微弱燈光寫策劃稿的女孩子,一時間又好笑又無奈。

  「等等等等,等我寫完!」時夢在蘭波拉她起來的時候扒著飲料機不走,不肯錯過任何一個靈感女神垂青的機會。

  蘭波無法,又不想她在這挨餓受凍,只好用彩畫集把她和旁邊發著光的機器一起運到他在橫濱的住所,是一座歐式的莊園。他本來還計劃著和小姐一起吃晚飯的。

  但這一晚兩人沒能聊任何事情,或者說聊了游戲,時夢隨便吃了點就繼續寫她的策劃稿。

  而這一個下午的時間裡,她已經想好了這個游戲的模式,一個坐在罐子裡的男人依靠一雙手和一個錘子來克服路上的各種難關,翻越過廣袤的平原,爬上一座座高山,衝出地球系……

  主人公,還是以伏黑甚爾為原型吧。

  既然也是以他為原型,那這個游戲,干脆就取名為——《和廢柴殺手一起攻克難關》。

  ……

  很快到了來橫濱的第二天,時夢約好要去橫濱文學社,松浦編輯表示文學社的主編對《流亡者組曲》還有一點小問題想要了解。

  蘭波送她去編輯部,一路把她送到了樓底下。

  而在橫濱文學社編輯部的一樓大門口,松浦文一終於看見了走過來的女孩。

  他迎了上來,面色羞愧地說道:「我很抱歉四月老師,我沒有完成我的承諾,編輯部對這篇小說有很大的疑慮……」

  時夢打斷了他不停的道歉:「沒事,其實我也有預感,所以今日特地來了。」

  她安撫道:「會沒事的,我們都希望它順利發表。」

  「是的。」松浦深深地吸了口氣,送她進了會客室。

  裝飾清雅的會客室裡,主編佐野謙信總算見到了他們文學社的頂級王牌四月老師,哪怕有松浦君的形容詞打底,仍然被對方的形像驚到。

  他暗道有這個逆天的外貌再配上才華,四月老師要是肯出面現身宣傳,小說的銷量至少翻個好幾倍。

  「真是年少有為啊,四月老師。」

  時夢謙虛地推脫幾句,給搶來托盤送茶的松浦編輯一個放寬心的眼神,松浦文一還是非常不放心地出去了。

  待會客室安靜後,她直接拉入了正題:「佐野主編,小說是哪方面還需要再修改呢?」

  佐野謙信端著松浦文一硬塞給他的滾燙茶杯,心道不愧是開大公司的老板,果然雷厲風行,便也沒有多做寒暄。

  他放下燙手的杯子,問道:「四月老師對幾年前的大戰,了解多少呢?」

  果然是她最開始猶豫的一點,時夢想了想,如實回道:「我知道目前公布出來的所有信息,也知道一些隱藏的消息……戰爭從歐洲爆發,最後終止於——『七個背叛者』事件。」

  「那老師一定知道異能的存在。」

  雖然異能情報是被封鎖的,但橫濱人經歷過大戰,也遭遇過各種古怪的事情。幾乎都可以肯定異能的存在,而他今年五十,活得久了經歷的也多,知道的也多。

  「是的,我知道。」時夢端起杯子,又被燙得放下,她自己就是個異能者。

  佐野謙信接著說:「但老師的小說中並沒有異能的存在,《流亡者組曲》是一本戰爭小說,卻不符合真實的歷史,老師是想像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嗎?」

  其實佐野很喜歡這本小說,喜歡裡面豐富的細節和展開的世界觀。

  也為之感到震撼,因為裡面隱約透露出來的史實和普通人的視野,他以一個高學歷博聞多識且閱盡千帆主編的身份,竟覺得無比真實。

  仿佛真的有這麼一個世界,經歷了六年且更多的大戰,無數人死於炮火,又有無數人掙扎著活下去,站起來……

  「我……」時夢啞然,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寫小說的時候,這些數據和事實就這麼突然湧上了心頭,那股難言的悲和痛讓她把這些融進了小說裡。

  她覺得這是真實的,她知道這是真實的,但是,誰會相信呢?

  時夢沉默半晌,片刻後才整理好心緒,她避及了關於新世界的問題,轉而說起創作它的想法。

  「佐野主編,我想寫一個,跟普通人有關的故事……」

  她對面的五十多歲的男人雙手捧著茶杯安靜地傾聽。

  「沒有異能的世界,沒有異能引發的開始,沒有異能導致的結束。只是戰爭,只是同樣的強權和恐怖,同樣的一群沒有力量的平民百姓,在炮火和硝煙之下苟延殘喘的一生……」

  「對於普通人來說,戰爭是不是異能導致的,這很重要嗎?」

  「這不重要。」對面的佐野謙信很快就回答了,他輕輕放下茶杯,「這一點也不重要。」

  佐野喜歡這本小說,因為他覺得他就是鋼琴家,他就是炮火下掙扎求生的普通人,他就是異能下苟且偷生的普通人。

  這故事符不符合歷史,這故事到底真不真實,又能怎麼樣?

  佐野長舒了一口氣,笑得眼角彌漫上皺紋:「那就沒問題了,《流亡者組曲》會盡快發表,只是四月老師要做好被批評的准備。您現在已經是霓虹頂尖的作家,任何一本小說都會受到極大的關注,也有更多的人挑刺……」

  他絮絮叨叨地跟眼前的少女說了很多,時夢認真傾聽,時不時點頭。

  「我有心理准備,目前也沒有影像流傳在外,對我的生活不會有太多的影響。」

  她端著溫熱的茶杯敬向佐野主編,「看來要文學社多多關照了。」

  「哈哈哈,原來四月老師早就有准備了。」佐野也端著茶杯,向眼前人表示了敬意。

  這之後,兩人還聊及了很多和小說相關的事情,關於推理劇《月季酒店》,不久後將會上線熱播檔,還有電影《貧百》,已經進入籌備階段。

  《貧百》的天野導演想要一個她的聯系方式,聊一聊影片的內容和細節。

  時夢點頭應好。

  之後還有些零零散散的關於出版的事宜,先前的幾部小說都已經在海外出版,而《流亡者組曲》前期准備會長一些,將事先翻譯,於海內外,同步發行……


第87章

  文學社樓上的時夢和佐野主編聊著事情,樓下的蘭波在一家咖啡廳剛點了咖啡,卻接到一個名為「GSS」的組織去襲擊他莊園的消息,這個黑發超越者不得不先回去救房子。

  他趕到的時候,GSS的先批部隊已經埋好炸藥正在引爆——以把莊園炸毀和莊園裡的人炸死為目的。

  蘭波只救下了幾個房間還有他和時夢的臥室,這一下真的火冒三丈,開大收拾了所有來襲之人。

  此刻他站在破落無頂的大客廳,感受著冷風呼呼地吹還有頭頂照下來的自然光,一時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慶幸小姐現在不在。

  這時,又有不速之客抵達。

  兩個現在身高還差不多的少年鬥著嘴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客廳裡站著的青年,其中一個喪氣地打招呼:「蘭堂先生,莊園外的後續部隊已經幫你解決了。」

  蘭波也沒說感謝還是不感謝,直接趕客:「你們來這做什麼?」

  太宰治面色興味地四下著打量如廢墟一般的破洞莊園,突然開口:「蘭堂先生是有客人嗎?」

  「跟你沒關系。」他冷聲道。

  跟上來的中原中也禮貌問好,道及來訪的事由:「蘭堂先生,我們來此是向您詢問一件事情,關於七年前擂缽街的大爆炸。」

  「蘭堂先生,應該是當時目擊人吧。」

  蘭波上下打量起眼前的橘發少年,原來他在和太宰治一起調查這件事情……這個性格,真的完全不一樣啊。

  可同樣出身的這兩個人,卻在同一件事情上,如此執著。

  這讓他一時間心緒復雜,但蘭波不准備多說什麼,他剛派了中谷君去接小姐,她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

  「是的。」

  這個一向冷淡的干部回了二字,接著隨便用一句——曾經在海邊看到一個可怕的怪物「荒霸吐」,把這件事情先敷衍了過去,接著伸手示意,非常強硬地送客……

  ……

  時夢回莊園之時,兩個不速之客剛走。

  她坐在車上的時候,一直在看佐野主編發送來的關於小說在海外的數據,根本沒注意到窗外的景像,以至於抵達此地,她從車上下來,目瞪口呆。

  少女睜大眼睛望著被炸掉大半個主體的莊園大樓,一時間精神錯亂,懷疑自己是穿越了還是在做夢呢?

  她走得時候那麼大的一個莊園呢?

  所以她今天早上是從這走的嗎?中谷君是不是開錯地址了。

  時夢以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態,試探地往莊園裡面走了幾步——也就在這時,之前一個啞火的炸彈發出「滋滋滋」的響聲。

  她往聲源處看了一眼,立刻馬上趕緊地空想了一個盾牌臥倒趴下,又後悔應該空想出水或者冰把炸彈熄滅的……

  果然,炸彈爆炸了,熱浪和火光掀起的碎石打在盾牌上,盾牌後的少女感覺自己要聾了。

  老天爺呀!

  這就是橫濱嗎?

  她真的要回橫濱開公司嗎?

  她的大樓真的扛得住這一波又一波的爆炸嗎?

  廢墟裡的蘭波聽到這爆炸聲趕緊跑出來,那邊舉著盾牌的女孩帶著臉上的灰懵懵地轉過頭。

  「阿蒂爾,你的家被炸了。」

  「沒關系,你的房間沒有事。」蘭波連忙上前安慰道。

  「好,好的。」時夢看著他自然的表情,也只能跟著自然地點頭。

  隨後高個青年快快領著矮了一頭少女穿越火線和廢墟,他們坐在空蕩又四處漏風的大客廳裡,時夢被冷風吹得小腿發抖,蘭波點起壁爐,二人圍坐在壁爐邊,一邊感受著背後的寒氣一邊體味著眼前的溫暖。

  時夢身處冰火兩重天的位置,精神和身體同時錯亂,忍不住開口:「阿蒂爾,我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也許我不應該回橫濱開公司。」

  蘭波聽到這個想法變得著急起來:「不用擔心,我的彩畫集可以護住……」

  但他說到一半噤聲,就拿他們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來說,他也來晚了一步,沒能救上。

  少女沉默著抖腿,確實,相比橫濱,東京是經濟中心又穩定,雖然也有恐怖爆炸事件和頻發的咒靈,但至少…表面上過得去。

  不過橫濱也有很多好處啊!比如它的地段便宜又寬敞,比如它沿海交通便利,比如它處於發展中有很多經濟機遇。

  而且只要保護費交夠,抱得大腿夠粗,跟本地勢力打好關系,也不會遭遇這種爆炸事件……

  等時夢給自己列舉了很多理由後,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很想回橫濱的。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降生於這裡,她對這裡有感情,她也許……

  時夢出神,思緒漫無目的的。

  不過她這時又想到昨天在車上沒有說的話題。其實這個想法在心裡隱隱約約有很久,大概是之前有幾次覺得他在港嘿上班不開心,卻很期待夢境空間裡的時間,沉迷於在冰面造黑龍。

  港嘿的首領在蘭波口中很煩人的樣子,經常逼著他做一些他不喜歡做的事。

  時夢沒有再猶豫,直接問道:「阿蒂爾,我昨天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說了。跟大樓無關,我想…邀請你加入深空。」

  蘭波一愣。

  時夢見他不說話,擺手道:「當然這只是個想法,不是……」

  「我願意的。」蘭波干脆地答應了。

  女孩轉頭看去,旁邊椅子上坐著的青年,她知曉他的過去和迷茫,她想他永遠自由開心,他也又一次毫不猶豫地為她許下拼盡全力的諾言。

  也真真切切為她拼上全力,這一刻她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必要了。

  他們是親友,不是嗎?

  「加入我們深空後,工作會很多哦。」女孩子笑言。

  「跟打卡地圖上的點一樣多嗎?」蘭波也笑了。

  時夢沉重地點頭,剛想說笑兩句,一個重重的噴嚏打了出來。

  蘭波趕忙摘下脖子上不太好看的黑龍想給她系上。

  而時夢看到自己的作品後恍然大悟,被炸彈炸傻了,差點都忘了自己是異能者,完全可以自己空想一件棉襖圍上。

  等蘭波看到棉襖,也覺得自己傻了。霎時間,巨大的金色彩畫集籠罩住整座莊園。

  在這個操作後,時夢又意識到自己是個能改變現實的異能者,突然有了一個點子,跟身旁人說了造房子的想法。

  蘭波對這個真人基建來了興趣,於是少女空想出了很多磚牆,兩個人一邊聊著加入深空需要解決的問題,一邊進行著莊園改建……

  ……

  所以說來橫濱的第二天,時夢除了上午去了一趟文學社,剩下的時間全用在修補大樓上。

  不過彩畫集和空想,在建築行業上的適配性很高,彩畫集可以做升降電梯和運輸車,她站在亞空間裡操作,空想的距離更近,精細度也更高。

  而且有亞空間防風防水和固定,一些松散的地方也不容易倒,在不追求造型的情況下,時夢很快用鋼筋水泥補完客廳的大洞。

  這之後,兩個審美明明正常但又很自信的家伙看著光禿禿、灰撲撲的屋頂,計劃著把大樓頂部設計成巴黎聖母院的風格,這樣一抬頭就可以看到華麗的萬花筒或者精美的琉璃瓦。

  他們討論一番,敲掉原本的屋頂裝上琉璃瓦,接著准備用彩繪給頂上添些風景人物。

  蘭波自找回記憶後,一直很想復刻夢境中那威嚴壯麗的黑色巨龍,男人總對這種玄奇又宏偉的事物感興趣,時夢心想這畢竟是阿蒂爾的家,總得設計些他喜歡的東西。

  於是她空想出很多顏料,蘭波打了個電話喊中谷君去訂餐,兩人隨便吃了點飯便開工,一直從下午忙活到大晚上。

  畫完後,他們先欣賞自己的作品,然後瘋狂鼓吹對方的作品。

  聽到對方的贊美後忍不住露出了滿意和欣喜的表情,接著又為自己剛才的吹捧一陣心虛。

  時夢:阿蒂爾的巨龍真的好像哈蟆。

  蘭波:小姐畫的是蚯蚓還是蜥蜴啊。

  算了,還是不告訴她/他了。

  他們相視一笑,轉頭繼續創作「黑色巨龍」。

  這場巨作的繪制直到時夢收到綾辻行人的質疑電話而被打斷,她這才意識到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時夢老老實實地給搭檔解釋自己住的地方被炸了,所以只能作為修理工重建莊園,他們現在還在造房頂。

  電話裡綾辻的語氣中不知為何有點高興,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給出了搬出去住賓館的建議。

  時夢表示不用擔心,沒問題的,他們兩個人已經修建完主體的部分,更何況她還能空想出帳篷,他們可以在客廳裡搭帳篷住。

  對啊,住帳篷!

  時夢被自己天才的想法驚呆了,她覺得住帳篷也好有意思,晚上還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和剛畫的彩繪。

  但她一抬頭,這天花板看起來怪可怕的,哈蟆罩頂,晚上絕對會做噩夢的……

  還是哪天組織野外活動的時候再說。

  當然通話期間,綾辻對住帳篷各種挑刺,還發來對蘭波這個空間系異能者被炸房子的嘲諷,最後吩咐時夢明天必須把剩下的地點看完。

  看完後就可以收拾東西回東京,這邊還有很多工作等著她。

  他又傳來新的工作表和時間表,時間精確到分秒,大概就是需要她心無旁騖全程趕路不停的那種。

  時夢敢怒不敢言,陽奉陰違了一波,等掛了電話,才想起她忘記跟行人說阿蒂爾加入深空的事情。

  算了,回去說也是一樣的,到時候當做一個驚喜好了。

  時夢心想她不愧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老板,又給深空拉了一員猛將,以後管理的事情都可以交給阿蒂爾,行人知道肯定也會開心的。

  她把這件事情甩到一邊,接過彩畫集遞來的顏料盤,和身邊人相視一笑,繼續創作起來……

  ……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在橫濱的第三天,陷在被窩裡的少女閉著眼睛琢磨大樓選址的問題……終於發現,在之前的兩天裡,她好像什麼都干了,又好像什麼都沒干,明明也是在選址的路上,但仔細一回想又覺得沒去幾個地方。

  所以時間都去哪兒了?

  今天賴床的少女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到橫濱的自己真的變得頹廢了,竟然都開始賴床了!

  不行啊!時夢,你可是帶著使命來橫濱的,你可是撐起一個大集團的老板,快振作起來。

  她匆匆忙忙跳下床洗漱,起來後她看了一眼規劃地圖,今天選址的地點在電玩城,也是個商業區,還是橫濱核心的商業區,綾辻行人地圖上重點標注的幾個地點之一。

  照綾辻老師的話來說,最終選址應該就是這裡,讓她今天看完趕緊收拾東西回東京,不然他就親自來橫濱。

  時夢想到這一點,又沒看見莊園的主人,只有一張留在桌上的紙條,上面寫著他上午有一件事情要處理,不過小姐有事情可以隨時聯系他。

  知曉他有事才不在的少女放下心,拿著打印好的紙張匆匆忙忙地出門。

  ……

  來橫濱的第三天,天氣總算跟天氣預報裡預測得一樣好,陽光把街道兩邊的綠葉照得半透明,趕時間的少女催促著中谷君,黑色轎車在橫濱筆直干淨的大路上疾馳。

  一群年紀相仿的青少年闖過紅燈,被這輛車技高超的汽車擦身而過,嘴裡怒罵了幾句有錢人,又分散開去,尋找他們兩日未見的首領。

  他們未能尋到的首領和另一個少年你來我往地吵架動手,眼睛裡似乎都含著鋒芒,曬著逐漸熱烈起來的日光,進入了這個橫濱最火爆的電玩城。

  陽光天大家都出來透透氣,年紀輕輕就步入實習生涯的十五歲少年,終於從陰暗肮髒的房間裡,挖出了他陷入消沉自閉狀態好久的友人……

  而在橫濱頂級的陵園裡,換上灰綠色風衣的青年,像是一道無聲不引人注目的影子,同樣在這之後不久,找到了港口黑手黨的先代首領。

  接到他兩小時後見面消息的時夢微笑,打開車門,照著暖融融的日光,望向今天的——目的地。


第88章

  這是橫濱最大的電玩城,說是電玩城也不太合適,更像是一個集餐飲、商務、娛樂於一體的綜合性區域,特色是集中於此處的電子娛樂休閑產業極多。

  以至於時夢進入到裡面之後,嘴角就沒掉下來過。

  她其實也就是隨便走了一圈啦,可沒想到能看到深空集團名下這麼多品牌,看來二田君干活干得不錯。

  微服私訪的集團大老板一路路過《夢幻家園》主題的咖啡廳,《植物大戰僵屍》玩偶店,接著在自家出盲盒手辦的店裡挑了《鳶尾花學園》系列,結果一連拆了十幾個能沒拆到想要的,默默開「精神感知」,在旁人看歐皇的眼神中連拆出好幾個稀有角色。

  終於驗證自己血統純正的少女滿意一笑,出門後拐進一家網吧,發現裡面大半坐著的人都在打深空出的游戲。

  主策劃悠然地站在一個紅月玩家背後圍觀他的操作,可惜她挑選的這個小哥水平著實一般,雖然打扮地花裡胡哨的,但是戰績很差。

  時夢在他背後看得痛心疾首,恨不得自己上。

  最終選擇屠夫一方的小哥又一次打了個4:0,剛想罵人,突然發現屏幕上有一個女人的人影,一時間看《紅月莊園》的恐怖感湧上心頭,各種恐怖故事靈異小說背後靈什麼的輪了一遍,他汗毛直立、小心翼翼地轉頭一看。

  身後美貌的女孩身姿優雅輕盈,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屏幕裡穿著最新款時裝的屠夫。

  小哥一臉驚艷,一時都不知道是不是該壯著膽子和女鬼妹妹問個好,還是抖著腿繼續給女鬼妹妹顯擺他的外觀。

  然後這個女孩就在他旁邊坐下,登陸自己更花裡胡哨的賬號,隔壁的紅月玩家快被這個衣櫃量的豐富程度驚呆了。

  她居然每一個角色的外觀全部氪滿!哪來的土豪!這幾件不都是那個超級難獲得的成就套裝嗎?這套是開服套,滿氪條套……還有《紅月》小說的限定聯動套,這個不是只有四月老師死忠粉才能拿到的嗎?她到底是怎麼全部收集齊的!

  當然是後台加的啦!

  時夢一件件點開,確保他看見自己的全套裝,欣賞了一遍他臉上的羨慕嫉妒恨,從袋子裡挑了個不太喜歡的手辦塞給他,頓時意滿離。

  至於打游戲,還是算了,她的戰績全是抱秋元的大腿上分的,公司裡高手不多,行人說話不好聽,只有秋元央從來不嫌棄她菜,每天勤勤懇懇上班還要帶菜逼老板上分,在她花式撲街的時候從各個角度給老板挽尊。

  結果沒開心多久,就被綾辻行人抓到在辦公室裡打游戲,把她的號在後台禁掉。

  時夢當然不會輕易屈服,但是該死的她該怎麼躲開一個頂級偵探的推理偵查,加上公司最好的程序員大野智總是懟得她心梗,竟然不給她解封還要站在正義的一方封她號。

  他到底知不知道是誰給他發的工資!

  算了,才不跟笨蛋員工一般計較,離開了網吧的時夢安慰自己,然後調查了一下周邊的同人手辦什麼的。

  深空也有開發自己的生產線,由於不停地出精美的手辦和周邊,在外面還有一個知名稱號——「搶錢公司」,最近出的幾款限定手辦在外面的價格越炒越高,像是《鳶尾花學園》的人氣擔當愛麗絲,基本上都是秒沒的狀態。

  不過這個點看起來人不多,她看了個大概,聽見隔壁游戲廳傳來的吵鬧聲,湊熱鬧的心態一起來,果斷推門而入……

  ……

  就在吃瓜人士進來之前,羊組織的成員——白瀨和柚杏終於找到這幾天不見蹤影的中原中也,氣衝衝地大喊大叫起來。

  白瀨看到中也身邊那個坐在陰影裡的黑大衣少年,目光狠厲:「中也!你為什麼跟港口黑手黨的人在一起,外面的人都說你加入港嘿了!」

  中也皺眉:「你們從哪聽說的,我沒有加入港口黑手黨。」

  柚杏見到太宰治黑衣下的木倉柄,躲在白瀨的身後喊:「你竟然是港口黑手黨的人,虧我對你這麼好!」

  「我對小姐一直是很關照啊,我都沒讓你跟他們一起出去。」太宰治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坐在陽光照不到的位置,語調很輕。

  柚杏從白瀨的身後看到他的眼睛,突然害怕地拽住中也的衣袖:「中也…你什麼時候回來,你是我們羊的人不是嗎?我們有幾個同伴去救省悟和晶了!」

  「什麼?我不是說了讓你們不要和對方起衝突!」中也著急起來,「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白瀨避開他的眼神:「因為我們沒找到你……中也,你不是說犯我們羊的人,百倍奉還。」

  太宰治一直安靜地旁聽,露出的一只眼睛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們的神情,眸色愈發深沉,雖說是一場隨意組演的戲劇,但看見戲份如他所預料得那般上演,心裡也不由冒出無趣。

  這個鳶眸少年半垂著頭,等情緒堆積到高峰之時起身,卻被突如其來的路人打斷。

  「中也!」

  一聲清脆的女聲,語氣裡的驚喜和喜悅誰都聽得出來。

  被呼喊的中原中也皺著眉頭看去,推開的門帶進來了日光,那邊喊他名字的是一個任誰都會說漂亮的女孩,她穿了件素白色的格紋襯衫和一條牛仔褲,腳下登著雙藍色球鞋,簡單素淨的打扮,手上拎著一個紙袋,裡面十幾個精美的手辦。

  她上前幾步,見對面的橘發少年沒有反應,又有些猶疑地喊了一聲:「中也?」

  橘發少年終於意識到這個漂亮女孩是誰了,三年過去,她的變化也太大了……

  少年有些怔怔地回道:「時夢。」

  他對面的時夢笑了起來,聽到這沒有見外的稱呼,這一刻老友重逢的喜悅湧上心頭。大跨步上前,給了他一個超大力的擁抱。

  中原中也被這個柔軟的擁抱弄得手足無措,還被那一紙袋的手辦砸了一下,都不知道是該掙扎還是該回抱。可這份喜悅是如此完整地傳遞給他,他臉上的怒氣也被笑意取代。

  「好久不見,時夢。」

  而時夢抱住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比中也高了,看來這三年,大家都有好好成長啊!

  她松開這個擁抱,笑著回道:「好久不見,中也。」

  一旁沒被注意的少年又坐回到陰影裡,劇目不按照他計劃地進行,他上下打量起這個臨時加入的、在咒靈之夜見過的群眾演員來。

  ……

  而對於中也和時夢來說,一個爺們的擁抱,一句簡短的「好久不見」,那三年未見的陌生被衝淡,等激動的心緒平靜下來,兩人相視一笑之間,卻不知該挑哪一句話作為完美的開場白。

  時夢只好先對旁邊的白瀨和柚杏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又瞥見開著的機器上彩色的畫面,眼睛一亮。

  「中也是在玩《逃亡的殺手》嗎?」

  她對面的橘發少年同樣在挑選著開場詞,轉頭在她清澈的瞳孔裡看見了束手束腳的自己,不自在地插兜:「嗯。」

  中原中也撇開頭,接著瞧見屏幕上的墜崖而亡的殺手,吐著舌頭滿臉凄慘,一時間懊惱,該死的太宰,要不是他作弊破壞機器,自己也不可能跑著跑著失足落山。

  時夢來了興致,雖然她自己是個手殘,但打游戲總歸是最能打破尷尬的方式,剛想邀請他,卻被旁邊的人插話打斷了。

  粉發的柚杏一把挽住中原中也的手臂,把他從這個很讓人湧起危機感的少女身邊拖開。

  「中也,別和她廢話了,你快去救人!」

  「是啊,中也,」白瀨自然沒和中也提及過上次和卯月時夢碰見的事情,轉而岔開話題,「省悟他們被關起來肯定不好受,你快去救人!」

  時夢皺眉,為羊成員咄咄逼人的語氣,游戲廳裡的人不多,以至於他們幾個的對話喧鬧又清晰。

  「是港口黑手黨嗎?中也,我跟你一起去。」

  而她沒有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就像那天晚上中也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她也用同樣的態度跟他一起衝鋒陷陣。

  何況時夢左思右想都覺得,開大說不定能打得過,而且也不一定要打,港口黑手黨裡還有她的兩個小伙伴,紅葉和阿蒂爾,是不是都是干部來著?

  她套套關系再多交點錢,應該能搞定的。

  被拖開的中也聽到她堅定的話,覺得這幾天的怒氣都快散光了,他的笑容變得張揚起來,剛想說些什麼——

  旁邊劇本被打亂的導演終於站起來,他從角落的陰影裡起身,徑直走到時夢面前單膝跪地,光終於落在他身上,少年仰頭望來的眼眸中竟還有幾分澄澈和期待。

  「真是一個如春日暖陽般絢爛耀眼的小姐,初次相逢,我叫太宰治,請問能死在您雙手握著的刀下嗎?這是……」

  他話沒說完,被中也一腳踹倒了:「你這個自殺狂!想死自己死去,不要騷擾時夢!」

  時夢是真的被嚇了一跳,她沒注意到角落裡居然還坐著一個人,聽完他的話又嘴角狂抽,不管是為他的贊美還是為他邀請殺人,還有臉上和身上大面積的繃帶,舉動也不怎麼正常。

  她看向了繃帶少年剛剛坐著的地方,確實不太引人注目,但怎麼會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時夢心頭一動,表情微妙地開了精神感知……

  嗯?

  時夢納悶地重開了精神感知……

  !

  時夢關閉又重新啟動了精神感知!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少見的,時夢內心的小人都要精神錯亂了。從來沒有失手過的精神感知第一次敗北,根本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精神力一碰到他就化開,這家伙在她的視野裡居然是隱形的。

  少女神色頓時不太對,開大感知範圍,用精神力掃了一下旁邊的人。

  不是她的異能力出問題,隔壁白瀨和柚杏的情緒都能感知到,只有他不行,所以說是這個家伙本人的原因?

  不過……

  少女沉默轉頭看向面色陰沉的白瀨,他在想什麼?他不是羊組織的成員嗎?他為什麼有一股那麼古怪的惡意,這是針對誰的?

  時夢順著白瀨的視線,那邊是打打鬧鬧的兩個少年,打鬥中還在嘴裡叫囂著比賽誰調查更快,而且戰鬥波及範圍越來越大了。

  柚杏也嘰嘰喳喳的,在旁邊不斷地催促著中也救人。

  「這件事情我會搞定的,你們別管了。」中也抽空對兩位成員喊道。

  柚杏很不滿,皺著眉頭還想再催促兩句,卻被身邊的白瀨拉走了……

  ……

  一時間電玩廳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時夢借此機會,偷偷把幾個精神技能和夢境技能在太宰治身上輪了一遍,居然沒有一個成功的!

  他絕對也是異能者吧。

  所以太宰治是什麼類型異能的,防御還是屏蔽還是隱形或者透明。

  不會是——無效化吧?

  時夢震驚,瞬間回到得知綾辻行人異能力的時候,開始用看bug的眼神看他,心裡有些警惕。

  她不知道這個少年具體能力怎麼樣,是怎樣的操縱形式,但如果真的是無效化,簡直克制這世上絕大部分異能。

  至少她的精神技能和夢境技能全部失效,那空想呢?她空想出來的物體會怎麼樣?

  她一瞬間腦子裡轉過了不少念頭,看著看著才發現這個家伙有點眼熟,她是不是之前在哪裡見過他?

  這時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打翻在地上,太宰又感到疼痛了,鳶眸一瞬間又充滿死寂,像極了那個咒靈之夜遇見的黑大衣少年。

  是他——那夜港口黑手黨來接應阿蒂爾的成員。

  那麼……

  時夢開始思索,現在已知羊的成員被抓,中也作為羊的首領和港口黑手黨成員一起在調查某件事情。

  這難道是交換的條件?

  兩個少年又開始鬥嘴,吵吵嚷嚷地說一些很幼稚的對罵,時夢已經一個人站了好久,翻來覆去地數十幾個手辦,在一旁覺得自己像個無所事事的吃瓜路人,根本插不進嘴,都不知道要不要勸架。

  只好開機打了一把《逃亡的殺手》,手殘的她在減速的時候被猴子吃掉了,機器裡傳來殺手男「啊」的一聲慘叫。

  這一聲「啊」吸引了那邊兩個少年的注意力,太宰治拖著身子起來。

  中原中也拽走還想湊上去、絕對不懷好意的自殺狂。

  他並不想讓時夢和太宰治有任何聯系,問少女要了聯系方式,接著很抱歉地表示,要和麻煩精去調查一些事情……

  看著自己只有一分鐘游戲時長的主策劃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血跡,面色嚴肅地點頭應好。

  突然女孩在開下一把之前想起了什麼,忍不住回頭提醒道:「中也…注意一下白瀨。」

  小心翼翼操作著機器的時夢沒有看到中也疑惑的表情,和另一個少年一瞬間沉下來的眼神……


第89章

  時夢在連跪十幾把,每把不超過三分鐘之後,怒拍了一下這台破爛機器,起身結賬。

  這什麼垃圾游戲,轉彎減速做的這麼靈敏干什麼,不能照顧一下手殘嗎?

  到底哪個智障游戲策劃——

  啊…原來是我,少女大跨步邁了幾步,突然回憶起這個游戲的策劃是誰,松下了緊繃的表情,微笑,其實這個游戲機制設計得還是不錯的,只是在操作上比較考驗手部的協調和靈敏程度而已。

  她開始在心裡滔滔不絕地誇這個游戲的優點,在走到電玩城中心小廣場的地方,眼前一個夾克男拽過一位女士的包,「蹭蹭蹭」地衝出小廣場……

  時夢只能一邊感嘆這可真是多災多難的橫濱啊,一邊幫著失主狂追大半條街,慶幸自己今天穿了雙球鞋。

  眼看追不上,她空想了一塊爛泥在地上,給前面的男人摔了個大馬趴。

  少女甩著空想出來的棍子上前狂揍了這個不學好的搶劫犯,緊接著,從小巷裡竄出一群暴走族青年,把她團團圍住。

  橫濱廣大的人民群眾見到事態擴散,撒著腳丫子就跑,給幾人讓出了一大塊可供發揮的空地,圍牆上一只橫濱特產的三花貓,甩著尾巴好奇地望過來。

  這七八個流裡流氣的青年,從四面八方圍住了少女,還有人自認帥氣地調戲吹口哨,時夢在這種惡心的目光下搖頭感嘆,都沒用精神系的技能,用不太熟練的空想配合在蘭波訓練下的體術,然後搶劫犯團體對毆。

  她的訓練自從那天薨星宮事件之後就被蘭波接手,不用異能單純體術,鍛煉的效果還行,但她老覺得對方在戰鬥中給她放水,而且休息的時間永遠比對練多,基本上輕拿輕放,表情一不對他就果斷停手。

  蘭波還是鼓勵型教育,不管進步退步都誇,好幾次把時夢誇得一時間都找不著北,深感自己已經成功出師,雄赳赳氣昂昂去找難得上線的七海海對練——

  然後被打趴下了。

  時夢當場顏面全失,立刻瞬移出夢境去找京子和小春玩……

  而此刻跟這群小混混對練,她很快找到了自信。

  她,好強!

  在精神感知和空想同開的情況下,跟時夢戰鬥是種特別出乎意料的體驗。

  有精神感知在前,基本上等同於開小地圖掛,全場內的情況她全部知曉;空想技能更不用多說,跟她打就是跟一個裝備庫在打,當然在現實中空想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只能速成些簡單的小物件。

  同樣這場戰鬥中,時夢隨意使用著空想技能,於是這些小混混不是眼睛被沙子擋住,就是腳上踩到釘子,好不容易拳頭揮出,又打到一個超硬的指虎或者鋼板。

  在其中一個掏木倉的時候,悠哉游哉的少女臉色終於微變,暗罵橫濱對木倉支的管控也不太嚴了,幾個小混混都能拿到,怪不得火拼木倉戰這麼多。

  她朝著另一人擲出鐵棍,連衝幾步踏在持木倉敵人的胸膛上,以防萬一還空想了一根鋼絲卡住扳機部分,隨手就廢掉了場內唯一的熱武器。

  被包圍的女孩子偶爾出手,身姿輕盈地在幾個大漢中間靈巧躲避,明明只是被動防御,偏偏對手像是被空氣針對了一般,一個個嗷嗷大叫滾在地上了。

  但說實話打贏這場不公平比賽的時夢有點心塞,明明她的空想技能這麼牛逼,為什麼她用起來這麼陰險。

  ……

  等揍爬下盜竊團體,她拿著失物和木倉在原地等失主,橫濱的警察姍姍來遲,這幫遇到黑手黨屁都不放的橫濱警察,見到是個年輕女孩和幾個倒地不起暴走族,瞬間來勁了。

  幾個民警硬要把他們全部帶去警察局處理,見義勇為的時夢因為拿著木倉,還被指責惡意鬥毆,好在這時一個金發少年和一個……棉被?這是什麼造型?

  這個金發少年扶著顫顫巍巍的受害人上前解釋清楚這一切。

  今日國木田獨步總算把二次求職失敗、抑郁自閉連游戲也不打、在被子裡養蘑菇的田山花袋從家裡拖出來,好聲好氣地哄他出門去電玩城,買最近深空新出的愛麗絲周邊。

  可是新出的「愛麗絲」周邊早被搶光,最後一個擺出來的被某個黑手黨的首領訂走。田山花袋整個人藏在棉被裡,失魂落魄地盯著地板,像是一個幽靈般拖著步子跟他走,結果二人剛走到電玩城樓下,就看到一個老太太路都走不穩在追人,還大喊「搶劫啊」。

  國木田獨步本來想追搶劫犯,又看到有另一個穿襯衫牛仔褲的女孩上前追人,連忙扶起摔倒的老人家,三個人踩著小碎步跟過去。

  這條路走得很漫長,等他抵達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

  國木田看到幫忙的女孩被警察團團圍住,幫忙解釋了一切,老太太也接過了錢包,握著時夢的手連連道謝。

  為首的民警自然也認識武裝偵探社的社員,他內心哀嚎著難得遇上一個不用處理黑手黨木倉戰的糾紛又沒了,但還是硬要帶著時夢和小混混回警察局做筆錄。

  田山花袋在這種吵鬧中,從棉被的縫隙裡露出一雙眼睛,接著跟著好友頹廢轉身,等走過這條街區,突然意識到他在深空員工工作群裡見過一張,被很多員工偷偷收藏的證件照。

  「怎麼了?」被劇烈抖動的棉被嚇到的國木田連忙問。

  「是她,是她……」花袋猛地鑽出頭,「是卯月小姐!」

  ……

  可等兩個人緊趕慢趕去了警察局,只撞上一場亂哄哄又鬧得不行的筆錄,才得知剛才幫忙的少女被她的朋友接走了。

  關於接走她的人,警官說得含糊不清,顯然對方是他在橫濱得罪不起的人。

  得知此事的田山花袋,徹底自閉……

  ……

  而到了晚上夢境空間。

  時夢先和龍之介聊了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她中午的時候被復雜的筆錄流程折磨得心神俱疲,剛巧蘭波打電話來尋她,仗著港嘿干部的身份把她撈走。

  抱怨了一通折磨人的橫濱政府,她又提及那個無效化的少年,這個異能者絕對是要重點關注的人,又確認家裡的情況一切都好。

  講完的時候芥川龍之介問她:「時夢,想好選址了嗎?」

  「還在選。」時夢聳了聳肩,笑著說道。

  「就選你想選的地方吧。」少年姿態平靜,關於選址他其實有一個猜測。

  少女斂起了笑容:「嗯…讓我再想想。」

  時夢干笑著離開去完成今晚的學習任務,在和七海海兩個人互相批閱對方的習題,修正完錯題之後,夢野久作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比劃著跟她說:「時夢姐姐,我和惠今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被一個黑衣人跟蹤了。」

  「什麼?」時夢聽完皺眉,「是什麼樣的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伏黑甚爾沒有接送你們嗎?」

  久作突然噤聲,前不久他們兩個步入小學一年級,兩個小朋友自認腦髓地獄/八重影法術很強,小學生的年紀也不需要接送,現在上學放學都是自己到處跑。

  但時夢是希望伏黑甚爾和惠多多相處,接送上學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這兩父子在家裡處得跟陌生人似的。

  伏黑甚爾被拒絕了自然無所謂,不接送就不接了唄,他還剛好省力了。

  但這件事情唯一要瞞著就是時夢姐姐了,可不能讓她知道。

  夢野久作眼珠子一轉,做了個鬼臉:「騙你的!那個黑衣人就是伏黑叔叔。」

  「上當了吧哈哈哈哈。」

  時夢:……

  她生氣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這件事情怎麼能拿來開玩笑?她還真的以為他們被壞人跟蹤了!

  這個熊孩子,看來是因為她現在不在家裡,夢野久作覺得自己收拾不了他了是吧?

  她面前傻笑完沒聽到回應的夢野久作一抬頭,就看到時夢姐姐超級恐怖的表情,一瞬間頭皮發麻,半黑半百的頭發都炸了。

  他高呼「救命」,旁邊坐著的七海哥哥推了推眼鏡,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夢野久作這一刻深深地明白,整個夢境中根本沒有人能壓制住時夢姐姐,他們只會幫著一起揍他。

  小朋友只好轉身就跑,一邊尖聲大喊:「惠!快來幫我啊!」

  「龍之介哥哥,銀姐姐,快來救救我,時夢姐姐打小孩了!」

  可他的好兄弟伏黑惠,跑過來看到後面少女可怕的表情,瞬間慫了,和兩只式神在路邊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戲,暗自祈禱時夢姐姐千萬別往這邊看……

  半空中的芥川龍之介感受到了殺氣,默默地把腦袋縮回去。

  另一邊和天內理子正因為修建起分歧吵架的芥川銀,根本沒有聽見小朋友的呼救,不過哪怕聽見了,現在也還是吵出輸贏最重要吧。

  兩個修建思路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吵累了,中場休息一會,對視一眼,眼中又冒出了火氣。

  第N回合,開戰!

  無人相救的夢野久作很快就被時夢抓到。

  等收拾了這個熊孩子,她再三強調不許再開這種「狼來了」的玩笑。

  夢野久作干嚎著「痛痛痛」。

  時夢又好氣又好笑,根本也沒使勁吧。

  她放過了干打雷不下雨的小朋友,看著小朋友飛速竄走找不講義氣的好兄弟算賬去。

  ……

  而夢境之主查探了一下所有人的方位,找到了義兄間貫一,他人在月季酒店。

  由於紅葉近段時間被外派到國外,有時差,已經好幾個晚上沒見了。間貫一又開始在月季酒店一樓的隱藏空間整理情報和文件。

  時夢回想起白天感知到的白瀨的惡意,像是對著太宰治的?還有太宰治和中也一同在調查些什麼?羊的成員怎麼被港嘿抓走了,她有些擔憂,拜托貫一哥搜尋羊這些年的情報。

  間貫一聽到是羊的事情後很上心,他自然也記得這個救了他的橘發少年。表示會盡快搜集齊,明天晚上之前就能夠傳過來。

  跟貫一哥的談話結束之後,綾辻行人也來到了月季酒店,堵住了准備溜出去做夢女巫的女孩。

  「呦,行人。」時夢自然地打招呼。

  「你的選址選得怎麼樣了?」綾辻一開口就問在了關鍵點上。

  時夢自然的表情沒了:「還,還沒定好。」

  這三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她都沒顧得上選址的事情,而挑出來的幾個地方,她總是有不滿意的點。

  「你到底想選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綾辻皺眉,他覺得有幾個位置已經很可以,可時夢還是糾結。

  所以她不是因為事情多、缺點多才定不好的,她到底想選在哪裡?

  可綾辻行人推理了半天也沒猜出她的想法。

  這個大偵探心道這可真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搞的女孩子了。

  「……」時夢沉默了,她回答不出來。

  選址真的需要這麼久嗎?真的需要老板本人親自出馬嗎?其實大可不必。

  她只是,心裡有個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想法,讓她很想再來橫濱看一看,這個念頭她自己也說不清……

  「我再看看,」她只能對搭檔保證,「再給我兩天時間,肯定能搞定!」

  綾辻沒說信不信,而是給她訂了明天回東京的車票。

  「我給你放了四天假,明天是最後一天,我後天要在深空看到你。」

  時夢很想高呼一聲我才是深空的老板,但看到他的表情又有億點點慫,不過她還想再掙扎一下。

  「如果我明天也看不完怎麼辦?橫濱太亂了,說不定明天也沒時間看選址。

  不過我們深空旗下幾個產業發展得都不錯,幾個游戲也很受歡迎,我橫濱的朋友也在玩。

  啊對了,行人我跟你說,我們的百合市絕對不能設計流程又臭又長又沒什麼實際作用的筆錄,雖然百合市的警察出場晚又是個搞笑角色,但是基層民警也要設定的忠厚樸實善良為人民服務……」

  「你怎麼還進警察局了?」綾辻趕緊抓住這個跳躍的話題,那個黑發超越者到底在干什麼。

  「我見義勇為!」時夢可驕傲了,雖然中途有一點點丟臉,但是做好事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轉而說起她幫忙揍搶劫犯,還有一個金發少年和他的背後靈相助的事情,講完又想到白天那個游戲靈感。

  「說起來關於筆錄我有一個想法,我們可以在游戲中反向加入一個折磨環節,就是設計一個又臭又長又沒什麼意思的任務流程,比如說收集或者解密,藏在百合市的各個角落。

  要想解鎖最終成就拿到獎勵,就必須全部做完。是的,全部!

  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閑的無聊又有強迫症的玩家參加的……」

  時夢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她的設想了,本來還要確保她到底明天回不回來的綾辻行人,莫名其妙就被她的思路帶跑,兩個人在酒店的大廳聊起構思來。

  後來理完文件出來旁聽的間貫一也挺感興趣,從情報販子的角度補充了不少有趣的想法,一起加入了這個暫定為百合市「解密打卡成就」的小策劃。

  三個人光聊游戲,就聊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四天一大清早,時夢吃早飯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又忘記跟行人他們說阿蒂爾加入的事情,不過等回去說也一樣的。

  她朝對面的人問道:「阿蒂爾,今天怎麼安排?」

  「抱歉,小姐今天要一個人獨自出行了。」

  就在剛才,蘭波收到了港嘿新成員太宰治發來的會面邀請,看來之前的那個說法沒有騙過他們,這兩個少年已經知道他知曉荒霸吐的全情。

  蘭波准備速戰速決收拾掉那兩個少年,還心道怎麼麻煩事全擠在這幾天,又不能和小姐一起出門旅游。

  「需要我幫忙嗎?」

  蘭波聽完輕笑:「沒事的,一件小事而已,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飯。」


第90章

  第四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不愧是她特意給自己挑的度假期,時夢拿著地圖隨意勾畫,一連劃掉了好幾個非常優秀的選址,每個她都能說出不少缺點。

  所以她今天真的能圈定公司的大樓嗎?

  時夢嘆了口氣,抬頭望去,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逛到了貧民窟附近。

  ——那個廢棄倉庫的位置。

  原來走到這兒啦…她圍著倉庫繞了一圈,從破木板的空隙裡鑽了進去,站在破舊的屋頂下,懷念地深呼吸——

  「咳咳咳!」

  ——吸進了一嘴的灰塵。

  看來這個倉庫已經完完全全地廢棄,連占據它的羊組織也好久沒人回來住過。

  時夢四處打量,裡面還剩下了很多沒搬走的破桌爛椅和損壞的物件,中也那個晚上就不老實地坐在這張桌子上。

  還有角落裡的麻布袋,是當年她和芥川兄妹三個人四處撿來拼成床用的,居然沒有被丟掉。

  那個時候他們三個總喜歡窩在這上面,借頭頂小窗戶裡漏進來的一點月光聊天。

  時夢很隨意地撣了撣灰塵,坐在她睡覺的位置,想著他們說起過的話題,想著那些奇怪又無聊的關於外星人的故事,想著曾經……

  這兩天,她和阿蒂爾、和行人、偶爾上線的七海海,和貫一哥還有芥川,聊了很多關於深空公司的選址位置,他們提出很多很好的建議。

  可是都被時夢找各種理由否決了。

  不過大家都很包容她,行人嘴上催促,但還是不停地給她圈地點,貫一哥恨不得把傳過來的地圖精確到毫米,阿蒂爾在這邊陪著她。

  龍之介…他大概已經猜到了。

  而今天時夢走到這裡的時候,就知曉自己一直想選的那個地方。

  她前幾天都避開了貧民窟,但其實,她是有感覺的……

  少女比劃了一下這個簡易小床,不由得納悶他們三個當年是怎麼擠在這上面睡覺的,現在的她連腳都伸不開。

  時夢還記得龍之介那時候就坐在這個位置上,那個晚上她問他:「為什麼橫濱有這麼大的貧民窟呢?」

  龍之介回復了什麼來著?

  時夢有點記不清他具體說了什麼,可總忘不了兄妹二人平靜的姿態和習以為常的臉。

  她也想問自己,你在猶豫的,到底是什麼呢?

  所以真的……

  要把深空建在這兒嗎?

  她知道這是所有選項中最差最差的一個,她知道自己會面臨很多問題,而這些問題是她不能承受的。

  如果貧民窟的民眾來破壞來搶砸怎麼辦?如果他們不同意搬離在建築中途鬧事怎麼辦?如果她的員工……她的員工遭遇到了不幸,她該怎麼辦?

  時夢衡量著利弊,覺得自己三年之後,竟然喪失了那股——想要改變一切的勇氣。

  她心裡有一點點難過,都說不清這難過是為誰。

  女孩子又趕緊給自己打氣,都是個大公司的老板,她手下還有這麼多人,她得為這麼多人負起責任來!

  所以說,就把地址定在電玩城吧,那邊從各個角度來說其實都挺合適。

  時夢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光線中塵埃在飛舞,她站在漫天的灰塵裡愣怔了一會,還是給綾辻行人發送了最終選址的短信。

  她小心地從破木板的縫隙裡鑽了出去。

  ……

  而另一邊的一個巨型倉庫裡,在頂級超越者的強攻下,兩個針鋒相對的少年滿身傷痕…終於選擇了合作。

  三人所處環境裡,所有的鋼筋水泥都彙聚成風暴的龍卷,裹著刺眼的紅光,在金色亞空間消散的那零點幾秒轟向了黑發超越者所在的地方。

  很久後煙塵散去,太宰治拖著傷殘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跌倒,中原中也踉蹌趴下,收回了那股恐怖的氣勢,兩個人躺在地上還在對罵。

  卻發現,在這樣猛烈的一擊下,蘭堂竟然還沒有死。

  「畢竟我現在還不想死在這裡啊。」蘭波散開了彩畫集,輕聲道。

  在剛才的戰鬥中,因為「中原中也」的存在,他放水了,可沒想到太宰治的異能力居然消滅了彩畫集構成的空間。

  而在重力席卷之時,他憑借對這個重力異能的了解,用一個很小的亞空間護住了自己。

  「那可真是太好了,畢竟蘭堂君是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坐起身勾了勾嘴角,「森先生也不想蘭堂君就這麼死在這裡。」

  蘭波明白,看來這是森首領對他不滿了。

  他又看向異能和他親友如此相似的橘發少年:「你是叫,中原中也?」

  中也收回了重力異能,看向這個把他從黑暗中喚醒的男人,表情同樣復雜:「蘭堂先生……」

  黑長發的青年沉默著看了他很久,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他摘下了脖子上的圍巾,拍了拍灰小心地折好,什麼都沒說地放過兩個少年,轉身走出了這片廢墟。

  ……

  時夢確定好公司位置後,先回了莊園等蘭波,在等待的時候她收到了貫一哥發來的關於羊組織的情報,剛看了一點,眉頭就皺了起來。

  羊的成員……

  這時蘭波滿身是傷地回來,時夢被這個重傷形像唬了一跳,趕忙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情報。

  「阿蒂爾,這是怎麼了?」

  她翻來醫療用品幫他處理傷勢,繃帶不夠了就自己造。

  其實他在外面略微處理過傷勢,但真的有點嚴重,蘭波笑得尷尬:「是我小瞧了這個地方,沒想到小小的一個霓虹竟然隱藏著這麼多強大的能力者。」

  他看向眼前認真幫他處理傷口的女孩,又想起了上次薨星宮同為空間系的咒術師,還有這次合作打敗他的兩個少年。

  真是一群了不得的少年少女啊!

  時夢動作很輕很快,給他打了一個不太好看的蝴蝶結,也有些感嘆:「是啊,我也時常被這個國家震驚,地方雖然不大,規矩又很奇怪,也算是藏龍臥虎。」

  蘭波為這句話裡的意思驚訝,她這個說法,總有種旁觀人的態度。

  「為什麼這麼說?」

  「嗯?」時夢沒懂他的意思。

  「小姐不認為自己是霓虹人嗎?」蘭波忍不住問。

  「誒?很明顯嗎?」時夢吃了一驚,回想剛才說的話,好像確實像個圍觀的吃瓜群眾。

  她蹙起眉頭想了想,給自己下了個定義:「我應該是無政府主義者,算半個橫濱人?」

  時夢對這個國家沒什麼歸屬感,對海那邊的國家親切向往但不熟悉,可人在世上總要有所眷念,便把自己當做半個橫濱人了。

  蘭波聽完,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覺得這一刻的她有點像找不到家到處流浪的小女孩,自己都不知道臉上的神色有多茫然。

  他這才意識到,時夢跟之前的他一樣也失憶了,只是她平常看起來太勇敢也太堅強,總是幫助這個又幫助那個,仿佛一切困難都打不倒她。

  可其實她心底,永遠有個角落是惴惴不安的……

  他們沉默了一會,蘭波忽然問道:「小姐想和我一起回琺國嗎?」

  「琺國?」

  時夢嚇了一跳,追問:「去琺國……是去旅游?你不想在港嘿了?你要回琺國了嗎?」

  難道阿蒂爾想回祖國了?她倒是可以過去看他,不過這之後,豈不是只有夢境中能見到他……

  蘭波搖了搖頭,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這還是個小女孩啊。

  「不是現在去法國。」

  他補充:「我已經加入了深空了,你不是讓我做公司的管理嗎?」

  時夢聽完有一點開心,又隨之為這個想法愧疚了一下:「你也可以先回琺國的,深空管理的位置我永遠替你保留著。」

  「我知道,我們永遠是親友。」蘭波很溫柔地微笑,「我們是自由的。」

  「對!」時夢用力點頭,也跟著笑。

  她覺得這句話真好呀!沒有歸屬感又怎麼樣,她有這麼多親人朋友,她想去哪就去哪。

  她永遠是自由的!

  ……

  不過時夢還是放棄了今晚回東京的計劃,她先給芥川龍之介打電話報平安,想了想沒給綾辻行人說,怕被罵。

  時夢知道自己又想多管閑事,她又開始爛好心,但她很擔心羊的情況,尤其是中也的情況。

  從貫一哥傳來的情報上來看,中也這些年絕對不太好過,羊的這群成員實在是太有想法了!

  看看這些情報裡寫的:到處挑釁其他黑手黨幫派或者組織,中也救人;搶砸損壞別人的東西,中也道歉;買東西從來不付錢,中也後面知道了趕去交錢……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中也哪是首領,絕對是奴僕或者保姆吧!

  時夢越看越生氣,手裡的文件都被她攥緊。

  蘭波也坐在她旁邊看這些文件,問道:「小姐對羊感興趣?」

  「羊組織的首領是我的朋友,曾經救過我和貫一哥的命。」

  聽完這句的蘭波心道橫濱可真小啊,又為她話裡的含義慶幸,還好沒把那兩個少年打死,贊道:「中原中也?是個不錯的家伙。」

  這幾次見到的橘發少年……讓他不由想起了親友。

  「你也認識他嗎?」

  「何止認識。」蘭波看了眼身上的繃帶,「他就是害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之一。」

  「什麼?你是被中也打的?」時夢震驚,萬萬沒想到是中也,怎麼還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那她怎麼替他找回場子?

  蘭波無奈點頭,感到了億絲被揍的尷尬,趕緊解釋:「我們隨便打的!因為還有一個異能特殊的少年,能夠無效化我的異能。」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那個家伙,我昨天也碰到了,他竟然能免疫我的全部精神系異能。」

  時夢分享起了自己的遭遇,她對這個無效化少年抱有警惕,可惜沒試試空想,不知道這個技能能否成功?

  「歐洲都沒有這種稀有又特殊的異能力。」蘭波也感嘆,這個「無效化」用得好在戰鬥中的變數可太大了,橫濱這裡的怪物真多。

  他又想起了一件跟羊有關的事情:「港嘿的森首領應該想要收服中也為已用,這個無效化的少年正是為此而來的。」

  「是嗎?港嘿……」時夢若有所思,太宰治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和中也一起做任務,那白瀨的惡意,真的是針對太宰治的嗎?

  要怎樣做,才能讓一個永不背叛組織的人,心甘情願地加入另一個組織?

  她和蘭波對視了一眼,同時開口。

  「我明天幫小姐看看武裝部隊調動的情況。」

  「我明天想去羊那邊看看。」

  時夢忍不住微笑起來:「那拜托你了,阿蒂爾。」


第91章

  這是回橫濱的第五天,時夢和蘭波分別後,一大清早出門趕往羊組織。

  她原本和中也約好今天上午見面,但左思右想先去一趟羊的據點,可等她按照記憶裡的位置抵達時,才發現整個基地空無一人。

  ……情況不太對,為什麼會一個人都沒有,中也竟然也不在。

  是什麼樣的原因才會讓羊組織的人集體外出?

  他們去哪了?

  而現在蘭波關於武裝部隊的消息還沒傳過來,時夢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由白瀨惡意帶來的緊張,果斷聯系她遠在東京的智商,詢問羊成員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綾辻行人立刻接起她的電話,一邊質問她現在人在哪,一邊接收她發來的情報。

  時夢一邊老實挨罵一邊佩服搭檔毒舌和推理同時進行的腦子。

  綾辻行人確實不高興,推算她在外面到底認識了多少人,怎麼每一個都這麼麻煩,然後在一大堆文字裡快速瀏覽著。

  嘖,沒腦子的首領和自私自利的手下,無聊又愚蠢透頂的事件。

  他在一大堆和羊成員勾搭的組織裡分析著,沒多久,果斷說道:「他們去GSS了。」

  這時有員工過來交東西,撐起一個大公司的綾辻行人叮囑她時刻冷靜帶上腦子,處理起事務來。

  另一邊的時夢得到地點後,開著感知往GSS的位置一路搜尋過去,可抵達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羊的成員,GSS總部剩余的人也不多。

  她打電話給蘭波,遲到早退的蘭堂干部已經被排除在港嘿高層的核心之外,花了一點時間才獲知情況,清早一支武裝部隊前往港口的山崖區。

  時夢的精神跳了一下,又有一種觸及關鍵事件節點的預感。

  她叫車趕到海港山崖,路上給蘭波發了短訊,沿著山間的路快速奔跑,她覺得自己得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只有跑得比時間還快,才能改變這個故事的開始。

  ……

  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得知武裝部隊情況後的蘭波本來想翹班去找時夢,卻得到了森首領的邀請。

  黑長發青年優雅頷首,問道:「首領,找我有什麼事情?」

  森鷗外坐在黑暗的位置上,無聲笑道:「蘭堂君總是這麼不客氣啊。」

  蘭波沒有回話。

  「蘭堂君是琺國人,有這麼強大的異能力,應該也是琺國頂尖的人物了。」

  其實森鷗外沒能查清蘭堂在橫濱的情報——應該是被他自己抹去,但能查得是個琺國人。昨天收到太宰傳來的消息同樣震驚,他都想問問老首領是干什麼吃的,放這麼一個超越者在底層干了這麼多年。

  「我只是個不為人知的小人物。」蘭波知道對方不可能查出他諜報員的身份,自己的保密等級很高,琺國國內只可能封鎖一切相關情報。

  主位坐著的森首領微搖頭,問道:「蘭堂君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想我的打算,大概不符合您的心意。」

  「那麼,」森鷗外雙手交疊身體微微前傾,「蘭堂君願意加入港口黑手黨嗎?」

  「您是真心實意的嗎?」蘭波直視他,心道這話有些可笑,他要是真的在港口黑手黨呆下去,森鷗外晚上都要睡不好覺了。

  森神色流露出無奈:「蘭堂君既不願意加入港嘿,又不願意離開橫濱回琺國,總讓我有些擔心啊!」

  「您不用擔心,我對港嘿和橫濱都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覺得港嘿的大家都挺不錯,橫濱地段也不錯,適合居住一段時間。」

  關於如何解決他脫離港口黑手黨的問題,蘭波和時夢聊過好幾次。

  時夢覺得可以交換資源,港口黑手黨也有明面上的商業組織,她可以讓出一部分利益,不行再打。

  但蘭波不樂意,他覺得沒必要這麼麻煩,想走就走好了,他亞空間裡還有個後手,一旦有問題就放老首領出來威脅森鷗外。

  而且他身為深空未來的管理,計劃先賴在港嘿蹭一波人力和資源,幫時夢把大樓造好。

  主位坐著的森鷗外暗罵這個超越者真是不要臉,當他不知道這家伙最近調走了多少資金嗎?

  ——可他是個超越者,現在絕不是得罪他的時候。

  森的面色愈發無奈:「好吧,我自然也是樂意蘭堂君在橫濱做客的,說起來,關於荒霸吐的事情,不知道蘭堂君知道多少呢?」

  蘭堂知道這是條件了,優雅地微一躬身:「我稍後把資料給您。」

  森先生總算滿意地笑了,目送他離去。

  ……

  而在海邊的懸崖上,中原中也眺望著海平面,思索著和荒霸吐有關的事情,不過更具體的情報還在蘭堂先生的手上。

  他該怎樣才能交換到這些情報?

  橘發少年煩躁地踹了一腳碎石子,准備下山去找時夢,他們約好了今天上午見面。

  就在中原中也剛一轉身,見到了來尋找他的同伴白瀨。

  「白瀨,你怎麼也來這了。」

  「中也,我是來找你道歉的。」白瀨朝他走來,笑得討好,「這幾天的事情我們也反思過了,下次不會再發生了。」

  「啊…沒事。」中也聽到他的道歉,再一次原諒了他的同伴,兩個人並肩朝山下走去。

  白瀨卻落後他一步,語氣中含著幾分愉悅地說道:「不過關於這件事情,我們也討論出了解決的方法……」

  中也有些好奇地回頭:「是什——」

  ——他的聲音卡住了,因為在他開口的那一刻,銳器刺進了他的腹部。

  那股劇痛和麻木感同時湧了上來,中原中也神情錯愕,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

  背光下白瀨帶著惡意的神情終於完完整整地顯示在了他的眼前。

  「中也,這件事要怪就怪你加入了港口黑手黨,你背叛了羊。」

  中也怒聲道:「我不可能背叛羊!」

  同一時間一個女聲怒喊道:「中也不可能背叛羊!」

  中原中也聽到聲音猛地抬頭看去,來人果然是他想見的那個女孩子。

  那一邊抄小路的時夢猛衝幾步跳下山坡,沒踩穩地往前趔趄了一下,起身跑上前,看見了他腹上的那把刀。

  「中也……」

  「沒事。」中也無力地撐在地上。

  時夢不說話了,心髒發瘋似地狂跳,似要撞破她的胸膛,喉頭還有因為快速奔跑帶起的血味,粘稠地堵住了她的呼吸和喘氣聲。

  她看見那片浸出衣服的血色,上前一步檢查他的傷勢。旁邊站著的白瀨甚至還給少女讓了一步,臉上是勝券在握的喜悅。

  而地上的中原中也在她伸手前,忍痛咬牙拔出了那把刀,解釋道:「我沒事,刀上有神經毒素。」

  於是蹲下後的時夢發現,自己好像什麼也做不了,沉默地用繃帶給他包扎……這竟然是短時間內第二次處理親近之人的傷勢。

  處理傷口的時間裡她心頭湧上了很多想法,特別多,其中冒出來最明顯的念頭,竟然是後悔。

  後悔自己沒能早來一步,後悔三年前沒能邀請他一起離開,後悔沒能在發現白瀨惡意的時候直接跟上去。

  這種莫名其妙的悔意產生,還有隨之而升起的殺意,她開著「精神感知」,突然扯了一下嘴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這片可笑的區域……

  ——斑駁又相似的殺意,來自山坡後躲藏著的那群人,惡意又帶著狂熱和喜悅的情緒,在她身邊。

  唯有場地裡唯一倒下的那個少年,終於不是殺意了,而是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東西——

  無措、茫然、傷心、痛苦、難以置信……

  時夢心道這時候如果有個上帝視角,或者說帶入她的視角,怎麼看這絕對都是一副世界名畫,大概就是被「被蛇分食的養蛇人」之類的,一准是一發布就能引起廣泛的討論,拿獎拿到手軟。

  她一直認為自己夠爛好心了,一路撿孩子撿同伴,所有員工的心理問題都扛在身上主動幫忙解決,連伏黑甚爾這種爛人都往家裡撿。

  但看到中原中也這個模樣,時夢一時間竟甘拜下風,她覺得如果有一個什麼好人成就排行榜的話,自己大概只能掛在普通模式,了不起蹭下困難,而中也絕對是奔著噩夢難度榜一大佬去的。

  所以她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吧?

  這一刻時夢還反思了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然後她果斷選擇退出好人列表,因為她怎麼想都覺得,自己絕對沒有辦法在這樣一群人中間呆下去,她開著精神感知坐在他們中間肯定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呼吸困難!

  扎好傷口的時夢沉默著架起了中也的胳膊,她感受到了中也身體裡毒素的蔓延,還有他痛到微顫的身體。

  ——以及山崖後那群掩藏著的、帶著殺意的人。

  「中也,要我替你殺了他們嗎?」少女微垂著眼睛,低聲道。

  他們對面的白瀨聽到這句話,突然放聲大笑:「殺了我?哈哈哈中也,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們的選擇方法啊!」

  他話音剛落,身後無數GSS的成員舉著木倉列隊站起,又有無數羊的成員跟在後面出現。

  「你們……」中也的手扣緊了女孩的肩膀。

  「這就是我們選擇的方法,我們已經決定和GSS合作了。」

  「這根本不是合作,GSS是在利用羊!」中原中也幾乎是怒吼著喊出這句話。

  緊接著他看到了那邊一張張熟悉的臉上的怨憤、不滿,還有恨……

  橘發少年沉默了,手也無力地耷了下去。

  原來大家,都是這樣想的……

  原來自己,真的是個失敗的首領啊!

  架著他的時夢卻無比的冷靜和專注……她感知到了GSS成員拿木倉時的冷酷,那些羊成員毫不掩飾的殺意,感知到了空間內一點點微小的氣流變動,子彈將在下一秒出膛的摩擦聲。

  對面站著的每一個人的怨恨都那麼清晰可聞,每一個人的惡意都那麼直白地傳遞給了她。

  原來他這幾年,是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啊……

  即將被子彈擊中的少女出奇得安靜,可她抬起的眼睛卻是漠然而悲哀的。

  空想集——精神混亂。

  無聲又混著負面效果的精神絲線蕩開,這些無法明確抵抗的精神絲線刺進了帶有殺意之人的精神海。

  場地裡一時間除了站著的兩個少年少女,所有人的理智都被混亂狠烈地貫穿,他們嘶吼、嚎叫、痛哭、互相攻擊、狠狠跌落……

  精神一瞬間崩潰,人世間最大的酷刑。無數血液濺射開,滲入了泥土裡,直到橘發少年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時夢,停手吧。」

  時夢面無表情地回望他,似乎有著不解,強調道:「中也,他們想殺了你。」

  中也從來沒在她臉上看過今天這樣的表情,哪怕是上一次他們二人面對港嘿干部赤西翔正的合擊,時夢也是帶著慷慨赴死的笑意和決心。

  而此時女孩精美到極致的面容仿佛頂級大師手下無心的雕塑,唯有眼眸中有火在躍動,讓這個雕塑終於有了一點點人氣。

  她為什麼這麼生氣?

  中原中也的意識忽然間錯亂了,他盯著那雙深藍的眼睛,覺得時夢說的也挺對的,他為什麼還要為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付出一切。

  可是……她為什麼這麼難過呢?

  他不想她有這樣的神色,這樣的表情,他們兩個不應該是永遠笑著並肩作戰的伙伴嗎?

  中原中也忍著痛用另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時夢,我們不打了,也不殺他們。」

  他輕聲哄道:「我們走吧。」

  時夢還是不說話,開啟混亂的時候她有些不適應,但她覺得自己很早以前就應該這樣做的。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只要她足夠強,她手下的屍體和戰績夠多,她就能好好保護她愛的人。

  時夢其實很討厭殺人,她曾經給自己做下了一個限定殺人的底線……但她發現不是每個人都能守住底線的,至少她不是,還好她也不打算讓自己成為聖人。

  她不想背上這群爛人的命,但她必須得給個教訓,她也沒辦法保證會不會有人在精神混亂下因為自相殘殺死亡……

  不過沒關系,他們這樣死了會讓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適應,但還能接受。她是精神系異能者,再血腥再暴力的事情,自己總能治好的。

  直到她被中也牽住了手……

  時夢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雙手在輕微的抖動,很輕很輕。

  少女愣愣地往臉側看去,看到中也那雙至純至真的鈷藍色眼睛,看到了他眼睛裡倒映出來的、漠然的自己。

  原來現在的我是這樣的嗎?

  時夢惶惑地避開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收回了散開的精神力。

  「好…我們走。」

  他們沒管身後倒了一地抱頭哀嚎的人,少女架著少年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

  直到從未關閉的精神感知裡,有人撿起了木倉,冷厲的、尖銳的、凶毒的,瞄准橘發少年的後背心髒的位置,發射了一顆子彈……

  ……

  這顆子彈來得如此果斷而迅猛,被指著的少年少女無人轉身。

  而在一擊斃命的精神力發出前的零點幾秒,重力的紅光居然更快得一閃而過,子彈沿原路重擊返回,被白色的異能方塊阻擋了……

  舉著木倉的白瀨瞳孔中滿是逃離死亡和面對重力的驚恐,倒地求饒:「中也…不要殺我……」

  擋下攻擊的時夢冷冷地盯著他,說不清現在的感受,她感到了厭惡,對這群人的,對此刻發生的事情,對這個世界,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她懂得了反派的想法,見到醜陋的人心,見到以怨報德的事情,見到荒謬的世界,都想問到底是世界錯了還是我錯了。

  但中也肯定沒錯吧?

  這時趴在地上的柚杏見到熟悉的重力異能,大聲尖叫:「不要殺我!中也,你忘記當年是我們羊救了你嗎!」

  場地裡又有不少羊的成員跟著叫道:「是啊中也,羊救了你啊!」

  「當年是我們羊收留的你啊!」

  少女感受到身旁人緊繃的身體和壓抑的氣息,喧鬧聲,還有地上掙扎著起身的GSS成員,在拿木倉,時夢卻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冷靜,真的很冷靜,她也必須冷靜,她答應過很多人再也不莽撞行事,她剛剛還答應過行人要帶上腦子,所以人氣到極致其實是會平靜下來的……是嗎?

  「中也,你不能背叛羊……」

  「中也,你是我們羊的人……」

  「中也,你是羊救回來的……」

  中原中也變得很沉默,他和身邊的那個人佇立在這一片燥雜的呼喊聲中,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只有「中也」「中也」「中也」不停回響……

  直到那個逃離死亡的少年跟著呼喊:「中也,你是我們的首領啊!」

  陪他站著的那個女孩暴怒!

  時夢放下架著的少年,上前一拳頭砸在白瀨的臉上:「你給我閉嘴!你沒有資格說這件事!」

  她再一次放了一個大範圍精神攻擊,看著所有人精神痛苦的樣子:「你們都給我閉嘴!」

  她怒火中燒,那股怒氣化為說不出戰鬥欲,覺得精神技能的攻擊形式太無力,捋著袖子打人,看到白瀨臉被打歪的樣子,終於明白為什麼戰鬥電影裡一定要有打戲,為什麼只有拳與肉的相切才能讓人真正地發泄怒火。

  少女一拳一拳打的很認真,而在她把白瀨打得左歪右斜快要打死的時候,被人攔腰抱住了。

  「時夢…我們走吧。」

  時夢一點也不想走,她才揍了一個人,後面還有幾十個在排隊。於是死死地站在原地,然後在抬腳踹人時懸空了一下,立足不穩,帶著拼命攔著她的中也一起摔到了地上。

  少女連忙起身:「中也,你沒事吧。」

  中原中也搖頭:「我沒事,我身體很好,已經有點知覺了。」

  因為這一出,時夢冷靜了一點,但她不想就這麼輕易地走了,她覺得很不甘心,她在想為什麼這麼不公平,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她認可的伙伴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就這麼離開嗎?她不願意。時夢回想著貫一哥傳過來的情報,每一個人做的事情都湧現上腦海。她在試圖把名字和每一張臉對上,她往前走了一步——

  見到她上前的柚杏失聲尖叫:「別殺我!中也…不,首領,救救我!」

  中原中也第一次被柚杏這麼稱呼,不知道該做怎樣的反應,垂著手,而見到他身邊的女孩又想打人,只能先拽住她,但在不開重力的情況下,中也發現她像是整個人被釘死在地面上,根本不願意走。

  「時夢……」

  時夢終於開口了,很平靜的樣子:「中也,我留下來跟大家說幾句,你先去底下等我吧。」

  中原中也沒回話,看見她捏緊的拳頭,同樣站著沒走。

  空氣變得很安靜,中也不走,她沒法做更多的事情,只能松開拳頭,接著冷冷地端詳著她面前的這些臉,很久很久……

  等到整片場地終於沒有痛苦的嚎叫,她突然開口。

  「柚杏,你很小的時候就加入羊了。」

  這句開頭來得莫名其妙,被叫到的柚杏怔然又恐懼地看向她。

  「那個時候羊組織只有不到五個人,年紀最大的不過十歲,你是裡面唯一的女孩,努力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忙洗衣服,幫忙收拾東西……但是羊裡面只有孩子,你們活得很艱難……

  你和白瀨救回了中也,我得感激你們救下他,不管出於什麼的原因,我更願意相信那個時候的你們,是出於對同齡孩子的善良。」

  場內的人很安靜,被打成豬頭的白瀨癱倒在地上,不懂她為什麼要說已經過去了的事情。

  而少女繼續平靜地講述著:「然後中也顯示出了異能力,因為這個能力,羊有了可以擴大的資本……我想這個場地的所有人得先明白一點,這也是我後面一些話的前提——沒有中也,就沒今天的羊。

  是的,我希望你們知道,羊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可以不存在,只有中也不行。」

  中原中也聽到這句——出自羊之外人的評語,一時間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微垂下眼眸。

  可白瀨變得很激動,他張嘴想說些什麼,大概率是反駁,但他被打的太慘了,根本發不出聲音。

  時夢顯然也太不在意白瀨的反應:「但我覺得,你們應該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刻意忽略了這一點,因為這是個事實。你們只能催眠自己,用『救了』中也這件事情,來讓自己的私心變得順理成章。

  你們開始命令他,開始依賴他,開始利用他,你們有著自己的心思,也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開始用恩情綁架他。」

  「我們沒有!」場中無數人像是被點出內心不能流露的心思,高聲喊道。

  但講述者的神色沒有絲毫地變動,她還是平靜地對著他們說道:「對不起,是我說得過於概括和籠統,你們還不能理解什麼叫做利用和綁架,不過沒關系,我們有整整一天的時間,我們慢慢地解釋和清算。」

  「就從我面前的,柚杏開始吧。

  柚杏,3年前的1月28日,你在商店損毀物品後溜走,回羊基地說是店老板瞧不起羊,和成員一起砸店,中也替你們收拾的爛攤子;

  3月2日你和服部在珠寶店盜竊價值數十萬的項鏈,被抓到的時候是中也替你們還的債;

  6月7日你和白瀨因為口角和野田組起了糾紛,在對面認真之時,找中也來平息紛亂。

  ……」

  一樁樁一件件,唯一站著的女孩像個沒感情的播報機器人,背完了這三年來的情報。

  「可惜的是我只獲知了這三年的情報,裡面還缺損很多遺漏的……」她的神色還流露了一點遺憾,接著禮貌詢問,「那麼接下來,誰想做第二個人,誰想知道這三年裡發生的事情。」

  時夢把目光從粉發女孩身上移開,她看起來纖弱,裙裾在山頂的疾風中飛揚,就像一位打著陽傘出游的大小姐,但此刻她站在這裡,姿態鎮住了這裡的每一個人。

  和她對視的羊成員全部匆忙地避開了她的眼睛。

  一時間,場地裡只有恐懼而緊張的呼吸聲,時夢感知著這股情緒,有點想冷笑。

  唯有柚杏因為被掀開了這些年藏起來的齷齪事,不知是羞還是怒地大聲尖叫:「你不要說了!這難道怪我嗎?我難道想這樣的嗎?可是只有中也有異能力,他自己說的,他有一張好牌,他才能做得到這些事,他不應該嗎?他是我們羊的首領啊!」

  時夢深深地吸了口氣,但讓對方說完了一整句話,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或許更多的是憐憫。

  「柚杏,中也是你的首領,而你是個廢物,你虛榮又自私,愚蠢又貪婪,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和感受,你確實很無能,也很沒用。」

  柚杏被這個犀利的話語戳中,她那些藏在心裡的東西和不敢說出來的事實終於被拽出來給大家看了,抱膝哭喊著:「那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做不到啊…我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廢物,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我也想有異能力啊,我為什麼沒有異能力!」

  「是的,你沒有異能力,但你長的很好看,你的聲音也很好聽。」

  場內的人都沒想到她說出這樣一句話。

  「柚杏,你有這屬於自己優秀的地方,你可以去做平面模特,你性格開朗,如果能出道做個偶像,會很受歡迎。」她看著粉發女孩說道,「這就是你的『異能力』,完完全全屬於你,只是你自己不要,盯著別人的優點,還要把責任怪在旁人身上。」

  「柚杏,你今年已經快十六歲了!沒有父母長輩,也沒有資源財產,你應該開始學著去依靠自己,而不是一輩子祈求別人的善良和好心。」

  柚杏流著淚從膝蓋上抬頭,望向她,站著的少女美貌又威嚴,像個無心無情的神明,柚杏沒能從神女那體會到溫柔,卻在一瞬間感受到了她的嚴苛……失聲痛哭。

  而時夢說完柚杏,突然把話題轉到了其他人身上,被她叫到的每一個人都惶恐不安地等待著……

  「竹本江美,你有一副好嗓子和極美的歌喉,你可以去學著做配音,去唱歌;服部良,你的數學很好,在商店招聘的時候,你可以先去做個學徒,好好學習知識,學著自己養活自己;片桐奏太,你的力氣很大……」

  她根據情報裡的內容,稱得上誇獎地評論完所有羊組織的成員,中原中也同樣地愣怔,跟著她的話語一個個注視著——他曾經的同伴。

  場內只有偶爾幾人的哭聲,很多人幾次三番想要鼓起勇氣爭辯些什麼或者說些什麼,卻都在開口前泄了氣,生怕她會聽見,然後繼續說出他們害怕聽見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還是被呈了上來,所有人看著這個比他們自己還要了解他們的少女,看到她冷笑了一下。

  「但是你們一個個都沒有上進心,也沒有道德感,更沒有羞恥心,你們是一群簇擁著的禿鷲,一灘麻木的爛泥。」

  少女那股讓人覺得溫柔的語氣沒了,轉而冷冷地罵道:「我真的很看不起你們,羊組織有這麼多人,羊有這麼多的資源,有這麼好的首領,你們一個個有手有腳有腦袋,不會做的可以去學,沒有錢的可以去賺,沒有本事的你們還有那麼多同伴,你們相互扶持著,總有一天能走出這裡!」

  她語調帶上了怒火,神色冷厲:「你們只是習慣了好吃懶做,習慣了只享受不付出,你們習慣於天上掉餡餅!你們這群不懂得感恩的人就像一群吸血鬼一樣扒在……」

  「時夢……」中也打斷道,他拉住了她的手,鈷藍色的眼睛裡竟然有懇求。

  時夢憋氣,吞回了沒罵完的一大段話,其實說著說著她又有點生氣,恨不得把這幫人團起來全部運到非洲挖煤礦去。時夢心道自己絕對情緒上頭了,她現在就想空想一大堆飛鏢,把他們全部吊起來當靶子打。

  她覺得這個主意真的好極了!可感受到中也開始努力地拽著她走人,真的很努力…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好架起他往山下走。

  可走之前,她頭也沒回地冷聲說了最後一句。

  「你們只需要知道,你們失去這個世上最好的同伴和首領,並且一輩子也不會再有了。」


第92章

  山崖底下,又一次被群眾演員掀翻劇本的總導演太宰治默默無聲地聽著耳機裡傳來的聲音。

  15歲的少年個子長得快,臉上卻還帶著稚嫩,纏滿繃帶後又顯得病弱,像剛從醫院裡開完刀跑出來的重傷病人,但醫生要是看見他背後列陣的西裝男手上的木倉,大概只會目不斜視地繞路走開,管病人去死。

  太宰治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肩上不合身的大衣,其實在聽見女聲傳出來之後,他差不過明白小羊群不可能分食羊之王……可惜沒能看到小矮子變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太宰先生,接下來怎麼辦?」擺了好久姿勢還沒有等到羊之王的武裝部隊的小隊長問道。

  被詢問的太宰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這些天已經不知道嘆了多少次氣了。

  「這不也是一群有手有腳但沒腦袋的屬下嗎?」

  沒有腦袋也沒眼色的小隊長繼續問:「需要我們攔住他嗎?」

  「還是我自己去吧。」太宰治突然有些頭疼,他就不該答應森先生的,這可真麻煩呀。

  ……

  下山的一路上時夢顧忌著中也的傷口,走得謹慎,中也偷偷地給她開重力。

  時夢抿著唇不說話,心道這可真是一群恩將仇報、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千刀萬剮的東西。

  她干什麼罵他們,這幫白眼狼根本就聽不懂。

  她只是替中也覺得不值,很不值!三年前就該拖著中也一起走的。

  「時夢……」中也小心地打量著她的神色,發現那股漠然沒了,只是看上去真的很生氣,超級生氣,突然不太敢說話,默默開大重力。

  而時夢越走越飛快,感覺自己快飛起來了。

  「中也,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帶我們飛到山下去。」她現在走路輕飄飄的,都感受不到腳底的摩擦力。

  「啊,其實我身體挺好的,現在已經有知覺,」中也老實地說道,「再過一會估計就要好了。」

  於是少女放慢了步子,見他還有些低沉,想找點話來安慰他。

  「中也,你一生會遇見很多人。」

  她換了一個說法:「我是說,這個世界上的物種是多種多樣的。」

  時夢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

  這不是變著法子說中也運氣不好嗎?

  中也聽完卻笑得很開心,看著身旁的女孩子:「我知道。」

  我已經遇到了最好的那一個了。

  時夢見他笑,終於放心,轉而面色肅然地跟他保證。

  「放心吧,中也,運氣這種東西是守恆的,你以後遇到的絕對都是更好的朋友。」

  橘發少年的笑容更加灑脫了,不過他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話:

  他身邊的已經是最好的了!

  ……

  而他們到山下的時候,見到了路口站在花壇上的太宰治。

  時夢有些警惕,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這件背叛事件是誰挑起的,而且太宰治還能抵抗她的精神感知,這讓時夢對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你來干什麼?」中也很不客氣。

  太宰治沒給中原中也眼神,他蹦下花壇,鳶色的眸子凝望著時夢,而他又著實有一張俊秀的、讓女人心軟的好臉。

  「卯月小姐,今日的您比上一次所見的更加美麗了,原來天上的太陽也會降落到人間嗎?這真是讓我想在這個無趣的世界上努力掙扎幾分鐘了。」

  接著他往少女身旁悠悠地看去:「哎呀,這不是小矮子嗎?卯月小姐,需要我幫您架著這個小蛞蝓嗎?」

  中原中也被他這幾句話氣到了:「哈?你這個自殺狂——」

  時夢果斷站在中也的立場:「不需要!」

  中也瞬間不罵了。

  而太宰治聽完一時間變得索然無味起來,移開了視線,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份揉折起來的紙,在中也面前揮著比劃了一下,確保他能看見上面的幾個字。

  橘發少年也確實看到了上面寫著的「荒霸吐」,他擋住少女的視線,面色陰晴不定起來。

  「中原君,森首領有請。」太宰治平靜地看著這一幕,語氣也很平靜,「你想知道所有的事情的話,就來港口黑手黨吧。」

  中也背後的時夢偷偷地戳他,瘋狂搖衣擺示意別去。想知道什麼來問她,她可以讓阿爾蒂、紅葉或者貫一哥幫忙。

  可是中原中也答應了。

  「中也……」

  橘發少年整理好心情回過頭來,臉上還是自信的,安撫道:「沒事的,我馬上就回來。」

  時夢心底還是不贊同,卻也沒真的阻攔他:「注意安全,我在港嘿樓下等你。」

  他們一起走了段路,目送著兩個少年走進了港口黑手黨的大樓……

  這之後時夢在附近溜達起來,心想等他出來了,她可以邀請中也加入深空,一起考大學,中也學東西快聲音又好聽,做游戲說不定還能幫忙唱唱配曲什麼的。

  她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准備等中也下來了就跟他講。

  而走著走著,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過來,於是少女仰頭開始數港嘿大樓的層數,數到一半脖子、眼睛還有心髒都很酸。

  內心冒出了難言的嫉妒。

  港口黑手黨竟然有這麼高的大樓,還有五幢!這個地段這個位置,交通便利,地勢平坦,從樓頂還能一覽無遺港口的海岸線。

  這豈不是天天可以看藍天大海,都算是海景房了吧!

  時夢越想越不淡定,相比這裡,她覺得電玩城那邊好像稍微低級了一點,那邊空地也只夠造一幢大樓……

  她深空以後難道都要被港嘿壓一頭嗎?

  莫名其妙跟港嘿一個黑手黨杠上了的開游戲公司的老板對著大樓指指點點、嘀嘀咕咕了起來……

  ……

  同一時間,港口黑手黨中間大樓的頂層,一陣稱得上和平的交談過後,中原中也最終接受了現任首領森鷗外的招攬。

  森首領老懷寬慰,心道這可真是最好的結果,又忍不住試探起來。

  「哦對了,中也,聽說和你一起的,還有一個精神系異能者。」森收到了下屬在案發地點調查來的信息,確定是個精神系異能者。

  「她不加入。」中也干脆地拒絕。

  森首領看到橘發少年冷然的表情,笑著擺手:「自然了,強大的異能者總有自主權。」

  中原中也無聲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時辦公室內室裡忽然跑出了一個年幼漂亮的小女孩。

  「林太郎,你快來看看我的畫。」

  原本正坐的首領瞬間笑得油膩了起來:「愛麗絲醬,讓我看看你畫了什麼啊……」

  兩個人說笑起來,中也猶豫了一下,禮貌躬身後往外走了,自然也沒有聽到門內的對話。

  「咦,林太郎,笑得好惡心。」

  「因為港嘿可算有武力人員加入了,只可惜還少了一個精神系異能者。」

  「中也才不想他的朋友加入!」愛麗絲反駁。

  「總要試試看嘛。」森鷗外的笑容一瞬間深沉了下來,「你看永不背叛羊的中原中也,不是也加入港口黑手黨了嗎?」

  ……

  中原中也思索著剛才森首領的意思,准備去港嘿樓下找等他的女孩,而在下樓的路上又遇到了或許是在等他的蘭堂。

  蘭波優雅頷首示意:「中原君,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人,都會由推薦之人給予身上的一件信物,像太宰君披著的大衣,就是森首領給的。」

  中也一怔,看向遞在他眼前的帽子。

  「希望不嫌棄。」

  蘭波看著這個橘發少年,救了時夢的人,如此相似的出生,魏爾倫如果知道了,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多謝。」中原中也接過,看到了帽檐內部的姓名,微微向著男人鞠躬,「蘭波先生。」

  蘭波點頭,接受了他的感謝,轉身回辦公室繼續謀劃造樓資金了。

  ……

  這邊時夢都妒忌到開始畫圈圈詛咒港嘿大樓必被炸的時候,可算等到了來找她的中原中也。

  「中也,談的怎麼樣?你想知道的消息得到了嗎?」

  「嗯,差不多了。」只要他當上干部,就能獲知所有的情報。

  真的嗎?時夢上下打量他,什麼叫做差不多了……總感覺中也被騙了,雖然沒見過港嘿的首領,但這可是個謀殺上位的狠人,從情報裡看也不是個好相處的。

  還有那個鳶眸少年,總是很喪很恐怖的眼神,她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他竟然還能免疫夢境連接。這豈不是說明在星海裡都找不到他。

  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不科學的男人,不得不說時夢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和很多想嘗試的異能效果……

  但中也不想再提這個話題,轉而問起她的情況:「時夢你……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時夢嘴角揚起來了,狀似平淡地給中也講她開公司的事情,當然這也是為接下來的話題做鋪墊,從最開始的游戲開發講到現在的周邊產業鏈,深空已經開始進軍其他行業……

  中也聽得一愣一愣的,深空這個公司在霓虹知名度極廣,羊組織大部分成員都是忠實粉絲,他除了推理游戲沒有玩過,其他的游戲都很喜歡,何況《紅月之下》可是近段時間最火爆的話題,羊成員每天都有人為此去網吧……還是那天他們碰面時的《逃亡的殺手》,自己輸了。

  中也心裡湧起一股奇怪的感受,沉默無言。

  ……她這些年,真的很厲害。

  這一刻他為她高興,又不禁為自己三年來的慘敗收場而略感退懼和喪氣。

  ……

  兩人漸漸走離了港嘿的範圍,那五幢大樓的陰影終於沒有照在他們頭上,時夢曬著這日光,准備進入真正的話題,扭頭卻被身旁人帽兜裡的反光掃到眼睛,伸手從中也的帽子裡捏下了一個小小的紐扣般的東西。

  「這是什麼?」

  「這是…竊聽器。」她表情嚴肅起來,一瞬間腦補了很多陰謀詭計。

  中也一臉的恐怖表情,笑容猙獰:「那個該死的自殺狂!他到底什麼時候黏上的!」

  時夢皺眉,太宰治?她開始思索這一路上有沒有透露出什麼不該透露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更早,就不知道中也是什麼時候被放上的。

  這時橘發少年猶猶豫豫地伸手,又縮了回去:「時夢,你檢查一下你身上有沒有。」

  ?

  不會吧……

  時夢覺得不太可能,但中也一臉篤定,便也檢查了一下。

  ——然後從裙擺的褶皺處翻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竊聽器。

  時夢:……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而中原中也的表情更恐怖了,他腳底下的地面都碎裂,但凡太宰治在這裡他都要把他錘進土裡挖坑活埋,他操控著重力把這兩個竊聽器捏成了灰。

  時夢猜測她的這一個是三人來港嘿的路上放的,雖說沒透露什麼重要信息,可是心裡一陣無奈,暗道太宰治也算是異能者的克星。

  這之後兩人又檢查了一番,才能夠放心交談。

  他們邊走邊聊著,又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那個廢棄倉庫附近,這邊和擂缽街、貧民窟成三角之勢,貼近貧民窟,距擂缽街稍遠。

  中也見到眼熟的、和她初次相遇的倉庫,突然微笑了一下,眼裡有著懷念。

  「時夢,我加入港口黑手黨了。」

  「啊?」時夢超大聲。

  「怎,怎麼了?」中也被她猛增的音量嚇了一跳。

  「……沒什麼,就是,我來晚了。」時夢內心抱頭痛哭,怎麼就加入港嘿了!不是說上去問情報嗎?他們就分開了沒到一個小時啊!

  中也有些納悶時夢的意思:「是需要我幫忙做些什麼嗎?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情。」

  「不是。」

  時夢看著他鄭重的神色搖頭,但仍然揮起了她的鋤頭:「中也,我是想邀請你加入我們深空。」

  橘發少年沉默片刻。

  「抱歉,我可能不適合加入你的公司,我並沒有在做游戲上的才能。」

  ——我只有一張重力異能的好牌。

  「森首領是一個有信念的領袖,我想加入港口黑手黨…找到作為一個首領需要的東西。」

  中也回想在港嘿大樓頂層和森鷗外的談話,在森先生用荒霸吐的情報和他交換之前,他並沒有加入的想法,但是森關於首領的定義,讓他很意外。

  他想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找到自己缺少的那一點……

  時夢連忙追問道:「那中也,你找到之後呢?」

  「我還沒有想好。」他怔怔地看向眼前的擂缽街,失神般地問道,「時夢,什麼樣的人才是首領呢?」

  首領?

  她好像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她是首領嗎?她的手下有誰呢?

  員工?不對,這是雇佣關系;行人?這是她的朋友;龍之介嗎?他們是同伴和家人……好像能搭得上邊的,也就伏黑甚爾……她是真的把他當小弟看的。

  時夢一瞬間被問倒了,畢竟深空只是個游戲公司,雖然現在不僅僅是做游戲,但大家都是去留隨意的,她的話,定義為老板或者總裁更合適。

  但或許……

  「首領的話,先得有個組織吧,還要有個目標,比如成為一村之長或者一船之長?接著有很多人在幫他,為了他的目標努力——」

  時夢說到這頓住了……

  「怎麼了?」

  她愣愣地看向遠方,巨大的擂缽街混亂一如既往,三年過去居然一點都沒有變……

  她回想剛才的說法,深空居然是個組織嗎?她難道真的是首領嗎?時夢有點惶恐,她怎麼就成為首領了?她真的能背負起一個組織嗎?

  「中也,我剛剛亂說的,那不是首領,」她慌亂地修改措辭,「我也還在找首領的定義。」

  中原中也伸出拳頭:「那我們一起找吧,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嗯!」時夢跟他對拳,應下這個約定。

  少年笑容張揚,她也微笑抬眸,然後看到了他實誠的臉,真的很實誠!突然心裡有絲微妙,先不說港嘿裡面的黑心人物數量,就說中也這個性子,對羊都是掏心掏肺的,加上嘿道奇怪的賣命文化……

  「中也,你還記得我曾經是哪個組織的人嗎?」

  「高瀨會。」

  「那你看我現在是哪裡人?」

  「啊,你是說……」

  「中也,你只是加入了一個組織,如果覺得不喜歡或者不滿意,退出就好了,你又不是首領,還沒有到你抗責任的時候,或者一輩子賣命給□□組織。你比你想像的更有價值,至少在我心裡,你比整個橫濱的黑都重要。」

  她臉上又出現很明顯的憂心忡忡,滿身憂國憂民,試圖舉例現在市場的惡劣行跡:「而且現在的黑心老板可多了,經常用一些企業文化來給你洗腦;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打一棍子給個甜棗;邀請你加入的時候許諾的工資等你上班了就找各種理由推脫;用責任感和同事比拼來給你更多的任務,或者通過打擊自信來精神控制你……」

  時夢巴拉巴拉說了很多,還添油加醋、誇大其詞——終於露出了真實目的,試圖再一次挖角:「當然我們深空就不一樣了,你來我們公司至少是個二把……四把手,但你放心,我們兩是什麼交情,二把手也……咳,我們深空未來不只是個游戲公司的,還在開辟很多其他的業務,在我看來你很合適。」

  中原中也一直笑著看她,藍色的眼睛在日光下很溫暖,像他的頭發,是火焰燃燒起來的顏色。

  但他只是笑,卻沒有答應。

  時夢略感失敗:「反正我這個邀請一輩子有效,你哪天不想在港嘿待了就來我們深空。」

  「時夢……」中也看女孩子像是賭氣的臉。

  她只瞥了他一眼。

  接收到這個眼神的中原中也想笑又怕她真的生氣,拽了拽她的衣袖,等女孩子扭頭的時候趕緊說:「謝謝。」

  時夢是有點心塞,本來不想說話了,又被這個「謝謝」掃去了所有的失望。

  不過她沒想到她竟然挖角失敗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被拒絕!還是被中原中也拒絕。

  她現在真的很想晃他的衣領問問他們深空不比港嘿好嗎?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是深空的四把手!

  但是,中也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雖然他現在還在尋找,可是總有一天,他會找到的。

  她無比相信他。

  少年和少女慢慢走進了擂缽街的內部,狹窄泥濘的街道迷宮般排列著簡陋的房屋,建的很亂很隨意,像什麼後現代主義作品,他們在錯亂的地形裡往下一直走。

  然後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注視著青少年們在基地裡進進出出。

  「羊的成員,接下來是個什麼打算?」

  「我會把他們送出橫濱,」中也最終選擇了寬容,「他們不適合呆在這裡。」

  「……他們會好起來的。」時夢沉默片刻,還是說了一句算是廢話的寬慰。

  兩個人安靜地看向那邊,羊的基地牆壁破碎,表面被時常惡劣的環境弄得污跡斑斑,曾經堅固的屋頂在沒有重力控制後搖搖欲墜,它也真的墜落了。

  那裡面住著流浪的人、不知好壞的人……卻都是不幸的人。

  沒有人發現他們,於是他們默默地看了很久,中也輕聲開口:「時夢,你剛剛說,江美…竹本江美、服部、省悟他們……他們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只是我們選擇了不同的可能。」

  「可是,他們沒能夠成為更好的人,他們,沒有了這一種可能。」

  時夢想寬慰他,這不是他的責任,可她的話還沒出口——

  ——中也轉頭看向她,鈷藍色的眼睛寫滿了認真:「時夢,我想改變這裡。」

  這一刻女孩的腦子像是被閃電劈過,呆呆地睜大了眼睛。

  中也看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撓頭道:「那個…其實不是改變,我的意思是,我想幫助擂缽街裡面那些年紀更小的孩子,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他們只是少了一種可能,還有……」

  「中也!」

  「啊?」

  「謝謝。」

  「什麼?嗯…不用謝?」

  中也還是納悶,但是面前女孩還是怔怔地注視他,他不自在地避開她的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而這一刻時夢覺得,眼前的少年就像無盡黑夜裡的燈塔,她一個人駕駛著小船在黑漆漆的海面上航行了很久,准備回航時終於望到了塔頂上照來的一束光,又獲得了那股前進的勇氣。

  她開始回想她的猶豫和糾結,回想她的退避和權衡利弊,她心道自己為什麼就放棄了?

  三年前走的時候都想改變卯月出生的地方,為什麼三年後就喪失了這改變一切的決心。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懂事了、背負著更多的責任,卻慢慢地失去了這股敢拼敢闖的勇氣,還把愛的人當做自己的借口。

  可是她愛的人從來不是她的負擔,而是她前進的動力和向上的助力。

  所以時夢,不要讓三年前的你瞧不起長大後的自己。

  「中也!」

  「啊?」

  「我想改變貧民窟!」

  沉默著的中原中也猛地轉頭看向她,他面前的女孩眼睛裡有日光落入,像日出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黑暗裡孤獨佇立著想要熄滅的燈塔,終於等到了太陽的升起,於是看到了有另一個趕來的夜航人,給他續上了光。

  因為,他也還是想改變擂缽街的啊!

  橘發少年笑容又變得張揚起來,臉上意氣風發:「這可真是,太好的想法了!」

  時夢跟著他大笑,笑容溫暖又明媚。

  晴日高空,太陽最好的午後,少年少女在破敗又荒涼的土地上並肩佇立,像是在對著未來許諾——

  一起加油吧!


第93章

  和中也分別之後,時夢心情很好,劈裡啪啦地打字,打了一大段又覺得還是電話方便,撥通綾辻行人的號碼。

  剛一接通,對面的男人冷聲質疑:「我今天為什麼沒在深空看見你。」

  時夢跳過他的問責,超大聲回應:「行人,選址改了!我換了地點!」

  綾辻聽後竟然一點也不納悶:「哼,我就知道,所以你換在了哪裡?」

  「在貧民窟旁邊。」她注視著不遠處落後的貧民窟。

  綾辻沒有立刻反駁她:「我想聽聽你選這的利弊。」

  「沒有優點!」時夢理直氣壯,「還有超級多的缺點!」

  「……」綾辻心道這家伙要是在他眼前的話,他非得把她的頭都敲破。

  而時夢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設想中的毒舌言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慢吞吞地解釋:「選這裡的原因,是我想改變這裡,我想改變我出生的地方……」

  她越說聲音越輕,那股和中也大呼未來和夢想的熱血感過後,在電話裡說這個,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浮誇和羞恥感。

  而話筒裡還是一陣安靜的呼吸聲,等時夢都想從頭開始解釋心路歷程的時候,對面人才開口:「……問題會有很多。」

  「我知道的,」她心裡突然安穩下來,看著遠方微笑道,「但是你們會幫我的不是嗎?而我已經做好了面對他的准備。」

  辦公室裡的綾辻行人推開面前的紙質文件,又把煙鬥點上了,一時間思緒很多,暗道自己推理得還是太保守,早知道她有這個想法, 第一天就能把她喊回來。

  「所以你什麼時候回東京。」

  「今天今天,今天晚上!明天我就來上班。」時夢瞬間笑得卑微,像個打工仔般連連保證。

  「嗯,」綾辻老師終於滿意了,又問道:「我們應該不是馬上搬過去吧?」

  「當然啦!」這點時夢也有好好考慮過,「我們可以把《向日葵公寓》做完,還有《廢柴殺手》,配音就讓在家裡吃白飯的伏黑甚爾來……或者先在電玩城附近租個超大辦公樓好了,建大樓中途的問題估計會有很多……」

  時夢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幾分鐘缺點,等說完覺得不太對,又絞盡腦汁地道出了幾個不太靠譜的優點。

  綾辻行人也沒挑刺,安安靜靜地聽她講。

  等這通彙報電話打完掛斷,少女把手機塞回兜裡,發現她又忘記跟行人說阿蒂爾加入的事情了。

  怎麼老是忘記呀?她納悶地撓頭。

  下次見面一定得記得先說這件事,連著好幾次了……

  她想著,看到了來接她去車站的蘭波,揮著手跑過去。

  ……

  時夢跟蘭波說了改選址的事情,他完全沒有任何意見,還誇小姐目光如炬,慧眼識珠,這個地點選的完美。

  想著如果有人搗亂的話就扣下來造大樓,彩畫集也可以操作屍體,可惜同時操控的數量只有一具。

  他盤算了一下橫濱合適的異能力,發現沒有在建築上特別出色的……中原中也?

  這個不好下手啊,蘭波嘆氣,要是能撞上一個不長眼的建築系異能者就好了。

  不過,她今天就要走了啊……

  「怎麼了?」時夢見他的神色有些傷感。

  蘭波無奈地笑道:「這五天裡都沒能跟小姐好好游玩,總是遇上大大小小的事情。」

  確實,這五天發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時夢想著,轉而邀請道:「那要跟我一起回東京嗎?」

  蘭波聽到這句邀請,幾天的失落感一掃而空,加上晚上夢境可以相見,立馬又帶入深空管理的身份。

  「我留下來幫你建大樓,決定把位置定在倉庫那兒了?」

  時夢點頭:「不過可能會有點麻煩,我想我們得找個時間好好討論下。」

  「那麼夢境中商討一下。」蘭波說道,邊琢磨著今後要跟那個金發男共事的問題,綾辻行人比他加入的早,做的游戲多,在深空也更有威望……

  但這都不是重點,小姐現在最關心的是大樓的問題,他得幫她管好這件事情。

  ——然後把新深空的管理權拿下。

  他身旁的時夢完全不知道親友想了這麼多,心道今晚確實得開一場夢境大會,把貫一哥和紅葉叫上,都來幫她出出主意。

  兩人邊走邊聊,這段算是長的路程也終止了。

  「那阿蒂爾,晚上見。」穿著紅裙子的女孩笑容明媚。

  米色風衣的青年也帶著笑:「晚上見。」

  他們揮手道別,蘭波目送這輛車遠去……

  ……

  橫濱出差第五天的傍晚,時夢終於回了東京,她到家正是快要吃晚飯的時間,銀在路上就知道她要回來了,張羅了一桌大餐,挽著少女的胳膊連連跟她說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時夢贊嘆還好家裡有芥川兄妹在,還有小銀,越來越能干了!

  「對了,時夢姐,」銀跟她提了一嘴,「你之前做的菜罩子上面的花邊掉毛,我給丟掉了。」

  她補充建議:「其實挺好用的,再做一個樸素點的就好了。」

  時夢努力保持微笑:「好,好的。」

  她被喚醒了那個失敗品的尷尬回憶。

  那其實不是菜罩子啊!

  有點心塞的一家之主被妹妹按在桌邊,琢磨著做個正經的菜罩子,如今她的空想能力還在不斷開發中。

  如果空想是一個有等級的技能,她大概是菜鳥級別。

  不過奇怪的是,她的異能力叫做《空想集》?而前兩個階段的異能跟空想一點關系也沒有。

  不。

  時夢把手上的失敗品掃到桌子一邊,托著下巴思索。

  她的三個能力,真的無關嗎?

  時夢覺得它們有著更隱秘的聯系,空想暫且不知,精神和夢鄉的異能曾經好幾次成功融合使用過。

  就比如,她在「夢境空間」中使用了「精神感知」,融合出了「夢境連接」。

  在咒靈之夜的那個晚上,她把「夢境連接」和「精神感知」再一次融合,開發了新的精神技能——「精神標記」。

  那就說明,其實她的異能核心是共通的,目前能確定的是:精神異能的核心是精神力,空想異能的核心即是空想……

  那夢鄉的核心能力是什麼?

  ——是夢境空間?還是那片夢境星河?還是單純指夢?

  時夢忍不住皺眉,自從三階段「空想」出現之後,越往後面升級,她越發搞不懂自己的異能力。

  何況她問了幾乎周圍所有的超能力者,沒有跟她類似的情況。

  倒是六道骸所屬的火焰體系,七海海的咒術,有一個從無到有的升級框架。

  只有異能是近幾十年出現的,龍之介等人對自己的異能也處於一個摸不清的狀態。

  所以異能的本質到底是什麼呢?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出現異能力?

  ……算了,想不明白的時夢很快放棄。

  畢竟歐洲那麼多研究者都沒弄清楚,她一個小小的異能者操什麼心。

  時夢轉而又開始考慮她的精神系異能,她覺得關於精神力的開發還可以有更加大膽一些的操作。

  原本她的「精神混亂」帶有不定向「混亂」和「狂化」的效果,但是這一次面對羊的成員,時夢往精神力裡面融進「精神安撫」,於是那攻擊造成的傷害效果減弱。

  也就是說,她可以嘗試著控制精神力的範圍和強弱程度。

  「攻擊」和「分析」的能力與其用震懾、淨化來概括,不如更適和分為「正」和「負」兩個方向,她日常的精神力中正平和,一旦傾倒向一方,便會產生不同的攻擊效果。

  範圍則是以她的精神絲線能抵達的最遠範圍。

  這就說明,實際她可以在感知範圍內進行攻擊/安撫。

  所以她的六個精神系技能,與其說是異能分支,不如說是一種能力的固定,操作起來可以有更大的靈活性。

  若是在「精神安撫」中加入「負」的精神,是不是可以去除原本「智障」的效果?

  時夢覺得可以一試,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撞上給她做實驗的小白鼠了。

  少女漫不經心地抬頭掃了客廳裡的人一眼,銀還在冰箱旁邊,伏黑甚爾在沙發上看電視,龍之介在教津美紀做作業。

  她垂眸,過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了一眼……

  ?

  伏黑甚爾怎麼還在家裡?

  他不去接久作和惠嗎?

  「伏黑,你怎麼沒去學校接他們?」時夢對著沙發上的大爺問。

  「嗯?」在每天這個點只能看傻逼動畫片的男人懶洋洋的,「他們又不要我接送。」

  伏黑甚爾才不慣著這兩個小崽子,也絲毫沒有把他們三個約定的——「對時夢姐姐」保密的協議放在心上。

  時夢皺眉,其實她對久作和惠的實力也挺放心,兩個小朋友的能力她測試過,且不論久作「腦髓地獄」的污染性,惠的咒術可防可攻還可以打群架,一般的能力者還真不一定敵得過二人的合作。

  她只是想借這個接送的機會給伏黑父子創造一點相處的時間。

  但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久作在夢境裡跟她說的跟蹤事件!

  芥川銀此時也從廚房走過來,疑惑地說道:「說起來久作他們是不是在外面貪玩了,已經放學一個多小時了。」

  時夢猛地起身:「伏黑,龍之介,跟我出去找人!」

  該死的!夢野久作和伏黑惠這兩小子,還記不記得跟她保證的話,上次的保證書這麼快就忘記了?

  芥川龍之介面色一肅,知道她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情況不對嗎?」

  「我不確定,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被叫去干活的伏黑甚爾懶洋洋地起身,耷著步子,跟在她後面。

  三個人出門找人了……

  ……

  距離時夢他們出門尋找兩個失蹤的小朋友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三個腳程很快的能力者搜遍附近的幾個街區,都沒看到伏黑惠和夢野久作的人影,芥川龍之介往外圍方向搜尋小朋友幾個常去的地方。

  時夢帶著伏黑甚爾往現在小學的方向尋找。

  趕去的路上,她還給小學的老師打了電話,班主任說,兩個小朋友放學的時候就跟著大部隊一起走了。

  這位負責任的女老師聽說他們失蹤後也很著急,時夢只好先安撫她的情緒。

  而跟在女孩身後走著的伏黑甚爾,左右掃視著周邊的街道,在這條放學的街上眼尖地看到了咒力的痕跡——這個咒力痕跡跟那個家族成員的使用習慣也太相似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對。

  走在他前面的女孩沒注意這些,還在跟老師交換著一些關鍵的細節,尤其是前兩天二人的狀況,以及校門口有沒有看見奇怪的人……

  伏黑甚爾突然煩躁地打斷了她。

  「嘖,他們沒事,不用找了。」

  ?

  時夢疑惑,跟老師短暫解釋後,掛斷電話。

  「為什麼?」

  伏黑盯著她看了幾秒,別開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因為我之前把兒子賣給禪院家了,估計被他們帶走了吧!」

  「那小子有十種影法術,他們不會對他不好的,他在禪院家絕對是家主的待遇。」

  伏黑甚爾說完這句,等了一會兒,可空氣還是很安靜,他對面的女孩竟然沒有生氣,也沒有罵他。

  時夢確實沒打算罵他,伏黑賣過兒子的事情她不知道,但貫一哥前段時間挖出了伏黑甚爾的童年。

  所以她也知道了他的過去。

  她其實理解他,但是不認同他。

  可他們是家人了,所以她包容他。

  於是少女很平靜地問道:「惠沒有事,那久作呢?」

  伏黑甚爾避開她的視線,他也說不清現在心裡是個什麼想法,只是很煩躁,真的很煩燥,他煩的不行,像是煩到身體每根血管都在膨脹,每個毛孔都在刺癢,煩得想趕緊聯系那個姓孔的接幾個咒靈任務離開這。

  黑發男人眉頭皺得很緊,臉上又是一臉不高興的擰巴。

  「算了,我去把他們帶回來。」

  他說完這句,立刻轉身管自己走掉了。

  時夢內心小小地嘆了一口氣,對他這個反應。

  她心知如果是為了十種影法術的話,惠不會出事,但久作不一定,抓走的原因是能力被看上——能給咒靈加buff的特殊異能力。

  看來禪院家的人關注他們有一段時間。

  能避開她的感知,要麼對她的能力有所了解,要麼是某種特殊的術式。

  而這個人,或許還在他們家附近。

  這時伏黑甚爾已經大跨步走遠,時夢快跑幾步跟上他,邊給龍之介打了電話。

  剛一接通,對面問道:「怎麼樣?找到了嗎?」

  「還沒有,但是已經知道在哪裡了,我跟伏黑去帶他們回來。」時夢回道。

  「在下也一起去。」芥川龍之介立刻往回趕。

  「不,龍之介,你回我們家附近,那邊還有監視的人,能避開我的感知,不清楚能力,應該不太好對付。」

  「好,交給在下吧!」他聲色很冷地說道。

  「注意安全,交給你了。」

  她小步快跑著,接著開始搖人,打算找個咒術界的熟人幫忙在外面破個結界和望風什麼的,既然都要去禪院家了……

  時夢抬眸看了一眼前面倔得跟個小孩子一樣的伏黑甚爾。

  干脆就一口氣解決完所有的事情吧。

  「卯月?」

  「七海海,久作和惠被禪院家的人綁走了。」

  「好的,你們現在在哪?我馬上過來。」對面的少年應答得很快。

  時夢舒了口氣:「我把地址發給你。」

  七海建人掛斷電話,他身邊的灰原雄隱約聽見了談話內容:「是卯月小姐需要幫忙嗎?」

  「是的。」

  「我也一起吧。」灰原擔心事情的狀況——跟御三家有關嗎?他也想為曾經救過他的女孩出一份力。

  七海略微思索後點頭,雖然不知道她遇上了什麼麻煩,可畢竟是咒術界的禪院家,多一個戰力也好。

  而在二人收拾出發之時,又在門口撞上了回教學樓拿東西的夏油傑。

  「你們這是要去哪?」

  七海還沒說話,無比崇拜夏油前輩的灰原雄已經道出了情況。

  「嗯?時夢出事了,惠和久作?他們家收養的兩個孩子?」夏油心想這還不是件小事,「我也一起去。」

  七海建人先為夏油前輩對她的稱呼驚訝,自然也不會拒絕咒高最強的戰力之一。

  東京咒術高專的三個人一起出發了……

  ……

  另一邊掛了七海電話的時夢猶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再拉個夏油傑或者五條悟,但他們是去鬧事的,藍眼睛又是御三家之一。

  何況伏黑甚爾頂得上一個未解鎖的五條悟,時夢也決定試試自己精神異能的新想法。

  還可以讓久作發揮一把,腦髓地獄的污染性可比她的混亂異能強多了。

  按道理說他們精神系對情緒善惡很敏感,久作的腦髓地獄又有傷害反擊的機制,著實不是容易抓的。

  她估摸著兩個小朋友是被藥物迷暈了。

  所以時夢除了擔憂,更多的是惱火,連小朋友的能力都摸清,看來他們家附近的這個監視者,不但是一個特殊的能力者,也真的存在了很久啊!

  既然這樣,也別怪她不講情面了。

  時夢暗自思索著,快跑幾步和伏黑並肩,沒頭沒腦地問:「伏黑,你們立束縛了嗎?」

  伏黑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子,見她一副准備完畢、萬事周全、出門干架的躍躍欲試狀態,心裡說不清是種什麼樣的滋味,頓了頓才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嗯」。

  時夢心道那可有點麻煩了,雖說惠的戶口掛在貫一哥名下,但束縛可不看法律,硬搶還不一定行的通,不過她可以花錢贖回來,畢竟——

  她有錢!

  「所以禪院家給了你多少?」時夢問道,一臉老娘有錢的酷炫狂霸拽的表情。

  伏黑一腳踹裂擋路的石頭,悶聲悶氣:「10億。」

  時夢收起了暴發戶的嘴臉,滿臉嚴肅:「……怎麼這麼貴?」

  伏黑甚爾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又轉回去無所謂地說:「因為他有十種影法術。」

  他身旁的少女瞧見了這個眼神,一愣。

  她這才發現他們的步子不知什麼時候就慢了下來,走得磨磨唧唧的,一點沒有搶回孩子的緊迫感。

  時夢回想他剛才那個不太高興的樣子,不由覺得,伏黑甚爾這個28歲的大齡男青年有時候真的很像一個8歲的小朋友。

  ——用看起來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掩藏自己的那一點點不甘心。

  可剛剛,他在偷偷地跟我抱怨唉。

  時夢心底有一點點酸楚,她意識到,伏黑甚爾在偷偷告訴我,他很難過……

  這一刻她有些後悔了,上一回薨星宮那次,她好像以一種太自以為是的態度……打碎了他僅剩的驕傲和自尊心。

  她不應該選擇那樣的方法,來把他打醒。

  時夢想著想著就很為他難過,以至於原本就走得很慢的兩個人,稍矮的那一個又落後了幾步,她抬眸看身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卻像看到了一個從未長大的小孩子,一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把自己活成一柄滿是裂紋的破鐵片。

  她不是最好的刀匠,難以在此之上修補……但或許,她可以將它徹底打碎,然後把這些碎鐵片重新丟回熔爐裡,讓他去直面這些苦痛、卑微、傷痕……努力地自己走出來。

  或許,她可以試著——

  幫他找回尊嚴。

  ……

  伏黑甚爾一個人走在前面,憑借聲音判斷後面的女孩走在哪裡,也不知不覺放慢腳步。

  突然走得磨蹭的時夢往前邁了幾步,是一種火急火燎趕著救人的速度,他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地落在了後面。

  走在很前面的時夢見他掉隊了,很自然地在前面招了招手,介於姐姐或者妹妹之間般地回頭說道:「甚爾,還不快跟上!」

  男人被她轉換的稱呼驚得一愣,止住了步子。

  而前面的女孩等過了一會,見他還是沒跟上,又不滿地像他的老娘似的回頭罵他:「走快點伏黑甚爾!別傻楞著,那可是十個億啊!」

  ……

  時夢很快就帶著伏黑甚爾抵達了約定地點,咒高的三人組已經等在那兒了。

  七海建人老遠就看到走來的少女氣勢又猛地像個寨主,她目光如刀,裙角帶風,身後還跟著大概是同一個寨子裡的打手。

  等穿著紅裙的女孩走近了,七海解釋道:「時夢,灰原和夏油前輩也說要來幫忙。」

  時夢對著二人點頭道謝:「傑,灰原君,多謝你們趕來。不過事情應該不算麻煩,你們三個替我望風還是——」

  夏油傑打斷道:「我們跟你一起去。」

  「好。」時夢沒有拒絕,但是她不想東京咒高的三人因為鬧事被咒術界問責,畢竟這是一個規矩又臭又多,還很離譜破爛的地方。

  她思索片刻,發動了異能力,空想出好多古裡古怪的頭套和鬥篷,挑出唯三的成功品,造型詭異也很眼熟——來自於「深空」出的那個游戲——《紅月之下》。

  「你們三個帶上這個。」她示意他們拿走,「不需要用咒術,負責敲人就行。」

  三個少年震驚地看著地上憑空出現的玩意,愣愣地接過羊角頭,傑克頭,還有鬼武士頭;七海其實知道,但裝作很震驚;灰原尤其懵,不懂她是從哪裡變出頭套的。

  在眼神催促他們帶上頭套和裝備後,她又問道:「都玩過《紅月之下》吧?」

  三個造型詭異又恐怖的屠夫傻乎乎地點頭。

  時夢一抬下巴得意轉身,打量了一下身後跟著的前咒術師殺手,手上瞬間又多了一個面具。

  相比咒術界的三人,她是來鬧事警告宣誓主權的,何況今後根據地在橫濱,不需要遮掩得那麼嚴實,而為了統一畫風,她決定全上監管者了。

  美貌的女孩示意伏黑甚爾低頭,輕巧地給他系上面具,然後拍了拍怨靈的臉,滿臉看見自家頭牌的欣喜笑容。

  接著由於今天紅色的皮膚,帶上血夫人面具的時夢掃視眼前的怨靈、傑克、羊角還有鬼武士,仿佛女皇檢閱自己的軍隊,眼見大家都很符合角色,無比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麼各位——」

  「我們今天,就是來禪院家義演的紅月之下cosplay團了!」


第94章

  《紅月之下》屠夫cosplay團朝著禪院家出發了。

  禪院家千年的雕花大門前,五人一字列開,姿態囂張,像極了上門收保護費的黑惡勢力,而罩著禪院家的多層結界在有三個咒術界奸細存在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被破開了。

  正中間的臉上流著血淚的女人慢條斯理地重申了一遍作戰重點,然後遞了一把大砍刀給身後的怨靈,怨靈顛了顛,對這個質量不太滿意。

  ——他上前一步劈開了古樸莊嚴的大門。

  人類巔峰的體質之下,雕花大門轟然倒塌,煙塵四散,門頂上的紅牙飛檐落在他們的腳前。

  時夢拂開袖子上的灰塵,覺得這個開場不錯,夠牌面,她喜歡。

  五個人浩浩蕩蕩地往裡面走去。

  而這幾個不懷好意還劈了大門的闖入者很快被第一波的小怪攔住了。

  率先趕來的禪院扇看著這五個造型詭異又恐怖的玩意,怒喝道:「你們是誰!竟然敢來禪院家搗亂!」

  五個人完全沒人搭理他,時夢來之前看了禪院家很多情報,身為女性的她瞬間對這個家族的好感度降到谷底,開著感知看小地圖中的信息,帶著怨靈面具的伏黑甚爾嘖了一聲,像是認出了這是誰。

  但他劈開大門後心情似乎不錯,懶洋洋地扛著卷折了的大刀站在她後面。

  三個頭套男在後面凹游戲裡的造型,等開戰的號角。

  沒得到反應的中年男人面子受挫,愈發惱怒,招呼著身後的人:「裝神弄鬼的小人,給我把他們全部殺了!」

  領頭的紅裙女人被他的大吼聲吵到了,轉頭看了眼朝她奔來的充滿殺意的敵人們,心道這不是巧了嗎,白天還在想小白鼠的事,晚上就撞上了。

  她干脆在這幾個人身上測試下自己關於精神技能的設想——在有淨化效果的「精神安撫」中加入負面精神力,是否能祛除其中精神死亡的負作用?

  那麼:「空想集——全部懵逼。」

  時夢調好精神力的正負比例,心道這怪像做什麼化學實驗,隨隨便便地按照字面意思給自己的新技能取了名字。

  而在禪院家的幾人眼中,看不清面貌的紅長裙女子戴著素白美人臉的面具,面具上刻畫的女人流著血淚、冷艷無情。

  接著她開口,說了一句搞笑的咒語。

  於是這一刻邁開步子的幾個成年男性腳步猛得頓住,他們處於了「空茫」的狀態中,精神陷入遲緩,臉色全然空白,完全喪失了思考。

  ——甚至連咒力都被侵蝕了一部分。

  直到這意識不知多久才清醒過來,禪院扇面色驚恐,聽到了場中唯一的女怪物有禮貌地解釋。

  「不好意思,初次行動不太熟悉流程,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們來自紅月莊園,應邀來這裡舉辦一場逃生游戲。」

  「紅、紅月之下……」禪院扇身後一個青年抖著聲音,「你們是咒靈!扇叔父,他們是咒靈啊!」

  禪院扇這才想起來,之前咒術界出現過和一輪血月有關的任務,據說是一本恐怖小說《紅月莊園》制造出來的。

  但他馬上對著身後的子侄怒罵:「蠢貨,睜開眼看看,戴的是面具,哪裡是咒靈了!」

  這時那邊站前面的女人動了,在幾人開始戒備之時,她卻是對著身後三人微微側首。

  「大家都准備好了嗎?」

  於是她後面的傑克默默地從懷裡摸出了他的砍刀,羊角頭的手裡甩著鏈條,鬼武士穿著件黑色的鎧甲,鎧甲下還有特效,不斷有詭異猙獰的黑影竄出,不祥的氣息。

  【逃生游戲,開始了。】

  而比起依舊淡定樸素得和大家格格不入的七海建人;灰原雄帶著他的羊角,鐵鏈甩得虎虎生風;夏油傑已經完全帶入屠夫的角色,除了自己揮鐮刀,還摸了一個術式特殊的咒靈出來,biubiubiu地模擬著鬼武士的技能。

  他們甚至連相互之間的稱呼都變了,其中一個詠嘆道:「哦傑克,我的朋友,需要我的幫助嗎?」

  另一個仿佛對講機加密聊天一般:「傑克傑克,這裡是鬼武士,收到請回復,over。」

  老是被cue的傑克把砍刀揮成了木棒,梆梆梆地敲著反應遲緩的禪院家咒術師,趁兩人加戲的時候搶走了所有的人頭。

  時夢在旁邊替他們掠陣,深覺這三個有外觀遮掩的家伙已經絲毫不在乎現實的眼光了……

  這時頂著羊角的灰原雄還跑到她旁邊,躬著腰甕聲甕氣地問道:「血夫人,要把這些逃生者全部——」

  ——他往脖子上比了一個「做掉」的手勢。

  時夢心道我嘞個去,他入戲好深,上次沒有發揮好要在這次彌補是吧?不愧是東京演藝高專出來的高材生。

  看來她也不能給立教初中丟人了。

  於是紅裙如火的血夫人身姿搖曳,臉上不斷有血淚流下,一邊哭一邊掩唇輕笑道:「先敲暈好了,總要給可憐的男人們一些掙扎的機會。」

  灰原雄遺憾地搖了搖頭,長長的羊角扎到了隔壁對幾個戲精無語的七海建人身上。

  所以禪院家前期的小部隊就在時夢主攻放懵逼強控,其他幾人純體術打地鼠之後,很快被打暈堆在了一起。

  鬼武士夏油傑敲暈了全靠嗓門輸出的禪院扇,腳下踩著不知道是他的哪只可憐咒靈,漂移過來問道:「夫人,我們接下來去救人嗎?」

  時夢剛想回個「好」,感知中被打暈的一部分人醒過來了在裝死,又有不少人提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過來,裝模作樣地輕嘆道:「唉,又有新的血液加入了,看來游戲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禪院家新一波的增援終於趕到。

  深夜時分,禪院甚一是被一陣巨響震醒的,他快步走出房門,在路上又遇到幾個同樣為這事趕來的禪院家子弟。

  這十幾個禪院家的咒術師,手中要麼握著利刃要麼握著咒具,注視著闖入的五個全部看不清面容的人。

  時夢感知到身後伏黑甚爾的情緒動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令他憤怒又厭怕之人。

  嗯?這是甚爾小時候的哪個「熟人」嗎?

  而就在這時,抵達至此的禪院甚一毫不猶豫地提著刀向紅裙女人砍來。

  在刀術和咒術都卓絕的禪院甚一看來,這個戴面具的紅裙女人絕對是這次鬧事行動的領頭人,只要把她殺了,後面那四個普通人不足為懼。

  可他面前詭異的、溫軟的女人不避不讓,在刀鋒逼近之時,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

  禪院甚一的刀頓住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空間和時間這一刻在他眼中是空無的,他的生命中永遠缺失了這幾秒。

  等理智終於回歸,禪院甚一止不住地往後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

  長刀從顫抖的手中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墜響。

  血夫人姿態優雅從容,在眼前十幾人或冷厲或恐懼的目光中微一頷首。

  「歡迎各位來參加我們的聚會,那麼我宣布,逃生游戲從現在開始。」

  她話音剛落,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空茫」感再一次襲來,但這一次很短暫,仿佛只是在預告這場游戲的開始,提醒他們可以逃跑了。

  禪院甚一的額角留下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恐懼從心底幽幽地爬出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能力,她發出的時候是無聲無息的,這一次連抬手都沒有,好像就那麼隨隨便便的一個念頭,他們卻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擊中了。

  她是咒術師嗎?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術式?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咒力在這攻擊之下怯弱地萎縮了。

  這一刻一直依仗術式和刀術的禪院甚一內心冒出退懼,他心裡非常清楚,在這個能力古怪的紅裙女人手下他毫無反擊之力。

  禪院甚一身後的青年聲音顫抖地問道:「甚一大人,我們…要跑嗎?」

  這句話終於喚醒了他的心神,禪院甚一臉上又冒出那股子自傲,御三家千年的積藏也給了他底氣:「跑什麼!」

  他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個樣式古怪的咒物,咬牙開啟了它,甩出!

  伏黑甚爾見到那個咒具——一個邪惡的、應該被封鎖的特級咒物,面色劇變,從停滯狀態中出來了,他猛衝幾步揮刀切開咒物中散發的煙氣,在煙氣出現縫隙的零點幾秒內,砍碎了這個效果惡毒的咒具!

  而卷折的長刀經厲多次折磨後徹底報廢,伏黑甚爾丟了這把質檢不過關的刀,余光裡瞥了禪院甚一一眼,又溜溜達達地站到了女孩後面去。

  一直傲慢自我、眼高於頂的禪院甚一目露驚恐之色,特級咒具竟然還沒開啟就被損壞,這真的是普通人嗎?這凌厲的一擊遠超他目前的刀術。

  他後退幾步縮在了人群裡,尖聲驚叫:「你們是誰!為何要來禪院鬧事,你們不怕被咒術界追責嗎!」

  這句話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因為淨化咒力的範圍技在這一瞬間開啟,接下裡的時間,對他們來說大概真真正正是一場逃生游戲,迎接他們的是絕對的強勢和暴力。

  時夢真的不怎麼缺戰力,理論上有精神淨化技能的自己只要不嫌麻煩,可以把所有人一口氣放倒然後花個一整天時間慢慢敲人。

  但既然咒高的三人都來,時夢除了讓他們盡量用體術,還用「淨化」技掃除場內的咒術痕跡,包括禪院家的。

  現在她放了個大範圍的「強制懵逼」,然後足足半分鐘的壓制攻擊,十幾個禪院家自認了不得的咒術師被三個咒高的學生敲暈了,也不知道他們知道後會不會羞愧自盡。

  估計也不會吧,畢竟這幫家伙不上前線,逼著別人給他們賣命斂財,還總能給自己找到最好的借口。

  時夢帶著伏黑甚爾脫離了戰鬥中心,看場內玩得高興的屠夫同伴們,對著身邊人輕聲開口:「甚爾。」

  「嗯?」

  「你小時候的事情,我全部知道了。」

  「哦。」他沒什麼精神地應道,看那邊鬼武士到處瞬移著嚇人,羊角頭哈哈哈著甩鐵鏈,傑克偷偷補刀,心道這幾個高中生真夠無聊的。

  她繼續輕聲說著:「你年幼的時候由於沒有咒力,被族人歧視、虐待、毆打……甚至丟入咒靈群裡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伏黑甚爾想跟以往那樣,說句知道就知道了,反正他無所謂糟糕的往事被窺探的。

  但偏偏被提起的那一刻他心裡有一絲微微的痛,像是心髒被針輕輕扎了一下,明明憑他的體質不應該有感覺的,可那種痛感就那麼殘留著,一想到都仿佛場景重現。

  男人聳了聳肩:「事實上這些年我過的挺好的,哪怕我還殺人、放火、賣兒子、賭博……嘖,就是運氣不太好。」

  「我知道,」時夢笑笑,替他補充,「我還看到了你後面給人當小白臉,騙女人結婚改姓幫忙養兒子,過的還不錯。」

  「……是的,女人都很可憐我。」伏黑甚爾嘶啞地笑了一下,扯著那個嘴角的傷疤問她,「所以呢?你開始可憐我了嗎?」

  時夢突然不笑了:「甚爾,我從來沒有可憐過你。」

  「你也從來不需要我的可憐。」

  伏黑甚爾不說話,像一個倔強又發狠的小男孩,死死地瞪著眼前自說自話、自以為是的女人。

  他面前的少女終於摘下了搞笑的面具,直視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裡去。

  「甚爾,人可以逃避這世間的一切,卻唯有一樣東西是他永遠逃避不了的,那就是過去的自己。」

  「你一個人穿越荊棘走到這裡,已經很厲害了。」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害怕,我陪你一起去面對他。」


第95章

  一間陳設古舊的舊時寢室,伏黑惠聽面前的老頭子啰嗦一大堆了。

  「禪院惠,你記住,你的「十種影法術」和五條家的「六眼」一樣珍貴,須為禪院家的榮耀付出一切,包括你的術式和你的生命,今後也要好好為禪院家開枝散葉,雖然你的父親是個殘廢和不祥,哼,他唯一有用的就是生下了你。」

  「……」

  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頭子還在喋喋不休翻來覆去地灌輸著偉大的禪院家等等內容,終於隨口提及最後一件事。

  「禪院惠,跟你一起來的那個異能者能力也不錯,禪院家准許他留下來給你當個奴僕。」老頭平淡地說著。

  什麼?

  惠聽到這裡內心一凜,久作也被抓來了!

  而禪院家的二長老見床上的男孩子安安靜靜的,心道他在普通人家裡呆了這麼久,看到禪院家的繁榮肯定竊喜,這是接受了的態度。

  於是他對著看管人吩咐了幾句,拄著拐杖走出門。

  伏黑惠等他走遠,絞盡腦汁地想該怎麼把夢野久作救出去,可是離他床鋪的不遠處就有一個禪院家的咒術師看似不經意地做自己的事,實際上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

  不行,他得想辦法找到久作的方位。

  伏黑惠越焦急的時候思維越冷靜,他的術式在體內瘋狂地運作,某一瞬間那些隱藏在他身體裡的影子忽然有一個微微地動了一下。

  房間裡的小男孩動作極大地掀起了被子。

  看管的咒術師走過來:「惠少爺,需要什麼幫助嗎?」

  伏黑惠蓋上了被子,冷淡地說道:「不需要,我想睡了。」

  這個青年皺起了眉頭,心道要不要掀開被子看看,而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也果斷這麼做了。

  被子下只有穿著齊整羽織的小男孩,和他帶著怒意的眼神。

  這個看管者干脆地向擁有最強術式之一的男孩微彎腰道歉:「抱歉,惠少爺。」

  姿態恭敬,內心卻傲慢的他,自然也沒有看見一只很小很小的白色兔子,在他掀被子的一瞬間腿蹬得飛快地跑了出去。

  ……

  整個禪院家的大宅,紅月之下的逃生游戲還在繼續,禪院甚一帶著幾個跑散的咒術師躲在一個庭院的房屋裡,偵查著外面的情況。

  他們豎起了限制敵人進入的帳,可不管條件設置得多嚴苛,帳的數量再多,都在被一種奇怪的力量侵蝕著。

  屋裡一個年輕人露出恐懼的神色,連忙撥出電話:「家主,我們堅持不住了,那個血夫人真的太強了!」

  「血夫人?」禪院直毘人在禪院家最安全的屋子裡,裡面圍滿了禪院家掌權的咒術師。

  他皺眉問道:「是什麼新出的咒靈嗎?」

  「不是啊家主,是《紅月之下》啊!游戲《紅月之下》,那裡面的幾個屠夫跑出來了!」

  不打游戲的禪院直毘人沒怎麼搞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咒靈是如何破開結界,他們為什麼要闖入禪院家,禪院直毘人還在思索,他身邊的一個橘皮老人吩咐道:「直毘人,你讓他再多支撐一會兒,聯系五條家的——」

  「嘟嘟嘟……」

  電話莫名中斷了。

  青年人呆呆地坐在那裡,任憑手機墜落,那兩個人不知什麼時候找到這裡,還摘下了掩蓋身份的面具。

  唯有禪院甚一看著高大男人摘下面具後的臉,還有嘴角那熟悉的刀疤,震怒又嫌惡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禪院甚爾!」

  ……

  夢野久作的迷藥藥效還沒過去,但精神很強的他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到處都是泥土和穢物,陰冷,牆上還貼著黃紙,是一間黑漆漆的牢房。

  他回想了一下斷片前的記憶,好像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他努力聞了聞,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久作覺得身體還有些使不上勁,好在精神力挺活躍,他按照時夢姐姐教的方法用精神力掃描周圍的環境,不過他用起精神感知比較困難,隱隱約約意識到門口有人。

  夢野久作准備發出點動靜,騙一個笨蛋進來。

  而這時,一只腿蹬得飛快的兔子從上面狹小破裂的牆縫裡硬生生地把自己擠了進來。

  ???

  哪來的兔子?

  未來的橫濱碰瓷王眼露好奇,發現這只兔子還挺不怕生,直接往他身上蹦,蹦到了他手邊——

  接著還啃了他一口!

  ……

  禪院甚一等人的眼前,那個身姿纖細的紅裙女人也終於摘下了她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超越他想像的臉。

  但禪院甚一絲毫沒有對容貌的驚艷,這一刻他眼裡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比特級咒靈更邪惡更可怖,他色厲內荏地喊道:「你是誰!敢來我們禪院家搗亂,你知道得罪咒術界的後果嗎!」

  「倒也不用叫的這麼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什麼天大的事。」時夢被他吵到了,這家伙太誇張,他們禪院家都是靠嗓門輸出的嗎?

  時夢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對著身旁的男人問道:「甚爾,還記得這個人嗎?」

  「……記得。」

  「禪院甚爾,你這個殘廢,你這個下賤之人,你竟然還敢回來!」禪院甚一大罵,「天生『不祥』之人,只會給——」

  他的罵聲頓住,精神海一陣劇痛,好像是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腦劈開,巨鐘在他的耳邊不管不顧的轟鳴,人能接受這樣的痛苦嗎?

  「啊!!!」

  伏黑甚爾垂眸看著這個當年霸道的兄長,這個嘲諷他,鄙視他,打罵他,罵他廢物的男人捂著頭涕泗橫流,哭喊著「饒命」,嚎叫著在地上滾,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時夢揣著手別開頭,她不喜歡禪院家,不光是從情報裡摧殘人的事,還有觀察中這些人的表現,整個大宅都讓人覺得陰沉又壓抑,升不起一點好感。

  「甚爾,你眼前的這群人,是千年御三家的成員,虛偽腐朽、自命不凡,依仗著強大的背景和術式,搶掠著最好的資源,坐享其成,壓榨著整個咒術界的成員為他們服務,便以為自己高人一等。」

  她抬手,從這些驚恐之人眼前點過,似是要再一次發出攻擊。

  在絕對的力量壓倒下,那個打過電話的禪院家青年顫抖著雙腿跪了下來:「饒了我,我聽你的,我替你殺人,我知道甚一叔父一切是事情…求求你……別殺我!」

  時夢收回手皺眉:「扒下他們高傲虛榮、自以為是的外皮後,他們的內在和癩□□一樣惡心,而對待這種炫耀力量的強盜,美德和容忍都是放屁!

  只有打碎虛偽的外殼,把裡面的髒東西拖出來才行。」

  「所以,」她居高臨下地蔑視著地上的那個男人,語氣不屑,「伏黑甚爾,現在給我揍他!」

  ……

  另一邊,被牙口很好的兔子帶著一路跑的夢野久作碰瓷了沿路見到的所有的人,順順利利地和被抓來的小伙伴回合。

  他和兩只玉犬合力放倒這間屋子裡的奴僕,跑進來仰著頭看對方一身大少爺的打扮,覺得自家好兄弟像個等待救援的公主。

  「呦,惠惠公主。」

  伏黑惠被這個稱呼無語得不行,這個可見未來容色的高冷小朋友扯著快拖地的羽織從床上蹦下來。

  「你以後別這麼叫我。」

  夢野久作壞笑著不說話,滿腦子轉著惡作劇。

  完了,伏黑惠看見他這個表情,心想這個外號估計要跟著他很久了。

  「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伏黑惠問道,他自己是沒受什麼折磨,醒來就有一個老頭對著他念了一大堆禪院家的榮光,未來為禪院家賣命付出一切等等。

  他也大致搞明白了情況,他被那個男人賣了。

  伏黑惠其實心裡沒多大感想,或許有一點點難過,但只是一點點,他對那個男人早就不報指望了。

  可是他把我賣了十個億……

  十個億,很多…時夢姐姐,會帶他回家嗎?

  不過…沒關系的。

  時夢姐姐已經對他很好了,她如果不來,也沒關系的。

  他已經很幸運很幸運了。

  「他們沒對我怎麼樣,應該是我對他們怎麼樣。」夢野久作身上全是灰,笑嘻嘻的,手上不知怎的多了一只伏黑惠沒見過的稻草娃娃。

  「走,我們兩個殺出去!」

  伏黑惠看著他身上的擦傷,平靜地對和他勾肩搭背的久作說道:「我送你到大門口,你一個人回去吧。」

  久作抱著娃娃扭頭看他,疑惑:「你不回家?你干嘛不回去,打算蹭點好處再走?」

  惠不高興:「我才沒有要他們的好處,但是…那個男人把我賣給禪院家了。」

  對錢完全沒概念的夢野久作聽完,滿臉這點小事不用擔心:「這有什麼的,時夢姐姐有錢啊,讓她付錢好了!」

  伏黑惠卻沒有他這種全然的放心,他和姐姐只是中途加入的孩子,不值得她付出這麼多。

  「那個男人把我賣了十個億。」

  「你好貴啊,惠。」久作在努力地用玩具換算這個錢,算不清楚後直接問,「應該沒關系吧,我們可以不付錢直接跑嗎?」

  「有束縛,束縛是必須完成的。」伏黑惠強調。

  「可是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夢野久作眼珠子一轉,心道剛好把討人厭的伏黑甚爾留在這裡,狡辯。

  「拿錢的是伏黑甚爾,付錢的是禪院家,這個束縛是他們的,叫他自己賣身給禪院家好了。」

  他拍了拍伏黑惠的羽織:「而且你要相信時夢姐姐,雖然她脾氣不好還老是打人,天天搶我們的東西玩,還回來都是破爛的,但時夢姐姐從來沒有騙過我們,她跟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實現了。」

  「惠,你是我們家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夢野久作重復了這一句諾言,向他保證!

  伏黑惠眼神怔怔的。

  夢野久作拽著他就跑,球鞋和木屐在木制地板上噠噠作響,紅木長廊裡,長長的羽織甩出凌亂的弧度。

  「哈哈哈,所以我們干脆就把事情鬧大一點吧!」

  ……

  而在用著上好木材建造的和室,伏黑甚爾抬腿踢在禪院甚一的臉上,如同他小時候對他所做的那樣,拽起了他的頭發坤在地上,就像記憶裡的那樣,用刀用棍子用皮帶,那些鐵鏈上的鋼扣把身體割得傷痕累累,那些咒靈在幼小的身體上啃食……

  這間點著燈的庭院裡,印在門簾的動作越來越凶猛,越來越微弱。

  傳出來的擊打聲越來越響、又越來越輕。

  這個也許從未長大的男人一腳又一腳地踹著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仿佛踢碎了當年那些不堪又卑微的過去,硬生生地踩爛了那些荊棘。

  ……

  逃生游戲應該快要結束了。

  夏油傑其實心情不錯,這是這段日子裡難得讓他全然開心的時間,在這件屬於鬼武士的外觀下,他只需要揮灑著自己的鐮刀,什麼都不用考慮。

  他有些時候會覺得,時間真的會過的很漫長啊!

  那次薨星宮的事件過後,為了收尾星漿體事件,他去盤星教總部處理了後續的事情,見到了一群普通人……

  陰暗的、自私的、肮髒的、污穢的……令人作嘔的氣息,比吞下去的咒靈更惡心。

  而這之後,事情仿佛全然變了,他好像真正認識到了這個世界。

  坐享其成的普通人,洋洋得意的普通人,不知感恩的普通人……

  還有不停制造出咒靈的普通人。

  夏油傑恍然間大悟,以前怎麼都沒有注意到,原來普通人是這樣的呢?

  他要保護的,真的是這樣一群人嗎?

  那樣肮髒的內心,醜惡的嘴臉,他站在盤星教總部內堂人群中央的時候,不由地想起了那句印在《紅月莊園》封面上的話:

  ——這世間恐怖的從來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她說的真的沒錯啊……

  「鬼武士,我們這邊已經結束了。」一聲呼喊把夏油傑從思索中拉了回來,不遠處羊角頭甩著鐵鏈大喊大叫地跑過來。

  他還看到傑克把刀重新纏好放回懷中。

  夏油松了松筋骨,重新啟動了腳下的咒靈,嗖得一下飛在了前面,風中傳來了他的聲音:「走吧,我們去找夫人!」

  ……

  這一邊時夢開著精神感知走出門,感知的範圍內有咒術師染上了熟悉的精神力,久作那小子干的不錯嘛!

  看來今天主力輸出是兩個小朋友,她可以先處理另一件事情。

  這時一個青年誤跑進了這裡,看見了庭院裡佇立著的紅裙女孩。

  禪院直哉一臉驚艷:「喂,你叫什麼名字,你不會就是來鬧事的那個女人吧。」

  「女人在家裡呆著生孩子就好了。」他一臉輕蔑和瞧不起,又看在她美貌的臉上大發慈悲一般地說道,「算了,只要你有術式就行,給我做個側房吧。」

  被男人指著鼻子輸出了一臉封建言論的時夢:……

  她第一次這麼無語,甚至連話都不想回,對這種人,給一個眼神他說不定都覺得她要愛上他。

  而在她准備放「空想集」之前,伏黑甚爾從裡間衝出來狠狠地給了禪院直哉一擊,身後倒了一地慘叫的人。

  「甚爾!」

  禪院直哉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他,接著喊道:「她不會是你的——」

  他沒能喊完,因為伏黑甚爾一拳把他打飛了,摔在地下吐出了一口血。

  時夢給了他補了一個「精神震懾」,之後攔住了想殺人的伏黑甚爾,她根本搞不懂這家伙是過來干什麼的,准備先去找咒高的三人組會合。

  「甚爾,你剛剛說的那些事情,有一件其實你沒有做過。」

  「什麼?」

  「放火。」時夢往他手裡塞了一把仙女棒,自己手上拿的更多,「走吧,大朋友,帶你去看煙花。」

  ……

  另一邊,夢野久作一邊跑一邊發動著「腦髓地獄」,身後一副狂亂的景像,伏黑惠晃著羽織,用「十種影法術」攻擊、輔助加偵查。

  奇怪的是,他們遇上的人並不多,除了往外跑的,還有不知為何昏過去的咒術師,堆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罐子裡板凳上桌子上,還有房梁上!

  兩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夢野久作湊近了一個堆在缸裡的咒術師發動精神力感知了一下,突然驚喜地喊道:「是時夢姐姐的精神力!」

  惠眼底有了一絲隱約的水光,鎮定地說道:「你能感知到她嗎?」

  「我試試看。」

  陰陽發色的男孩子沉下心神,憋紅了臉,好久沒有動靜。

  而不遠處有火光冒起,只是一個小角落,卻浩浩蕩蕩地擴散開來。

  ……

  禪院家千年大宅的角落,咒高三人組和已經丟掉面具的二人回合,伏黑甚爾走到這,怔怔地注視著這埋藏了他最不想回憶的記憶的地方。

  「你,你們來這裡干什麼!」

  兩個年紀不大的雙胞胎小女孩牽著手跑過來,這是禪院家最偏僻的地方,只有不受歡迎的孩子才會住在這。

  「我來燒掉它。」時夢彬彬有禮地頷首,微笑。

  「燒,燒掉它?」禪院真依語氣顫抖。

  「當然,你們要一起來嗎?」這個來燒房子的女孩很友好地向現任屋主發出了邀請。

  這對姐妹花看著這個處於少女和女人年紀之間的紅裙女孩,震驚地像是看到了畫卷裡跑出來為非作歹的妖怪。

  禪院真希張大手阻攔:「這是我們現在住的房子,你不能燒了它。」

  「這麼破的地方,也能叫房子嗎?」

  時夢感知到了雙胞胎其中一個空蕩的咒力,接著很不負責任地說道:「哎呀沒關系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美貌的妖怪一揮手,地上憑空出現了一桶桶油,質檢應該過關的吧?她示意身後跟著的男人們扛上,對著扛了好幾桶的伏黑甚爾說道。

  「甚爾,這種破爛的地方呢,只需要一把火,你就可以燒掉所有不喜歡的東西,燒掉你所有討厭的東西,還可以看到他們上躥下跳、悲痛欲絕的樣子。」

  「對了,小妹妹,你們趕緊跑啊,我們不吃人的。」時夢拍了拍兩個小姑娘的腦袋,還一人塞了一根煙花,揮揮手帶著小弟燒房子去了。

  禪院真希和禪院真依緊緊地牽著彼此的手,看著這五個人走遠,為首的女人身姿挺拔,紅色的裙擺晃蕩,永遠不會向那些虛偽的、肮髒的事情妥協,她帶著她的追隨者一起燒掉了這些腐敗的、破舊的、令她們厭惡的東西。

  禪院真希和真依注視著她遠去,幼小的心裡印下她剛才的那段話,覺得自己大概永遠忘也不了這個畫面了……

  ……

  而伏黑甚爾的眼前,黏膩又透明的油潑在了腐朽的被寫滿詛咒的牆上,屋頂豁然洞開,碎木屑打在斑駁的紅布裡,灰塵中那些破舊的家具被火色吞沒。

  火從這個偏僻的角落蔓延開來,千年的以木制為基礎的大宅抗的住時光,卻抵不住這熊熊的烈火。

  伏黑甚爾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在很小的時候他就想像過它的落寞,那時他以為是所有人都被咒靈吞掉死光了,而現在隨著他的腳步,熱風和火焰席卷著一切的一切。

  它真的被燒掉了!

  「這場煙火秀怎麼樣?」時夢點完了最後一根煙花,背著手問他。

  「嗯。」伏黑甚爾低聲應道,夜色裡他的眼睛很亮,好像有什麼東西重新在心底裡生根發芽,他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起來。

  「喜歡就好。」時夢一笑,「以後我們還有更多的機會,一起去看真正的煙花。」

  到時候全家人一起去,紅葉要是也能來就好了,不過以後身在橫濱,總會有機會的。

  伏黑甚爾看著身側的女孩子,他曾以為這個世界已經遺棄了他,但是這一刻她的眼眸明亮又瑰麗,他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這場燃盡一切的大火。

  她也真的為他點燃了一場大火。

  火光和夜色下,身形高大的男人單膝跪地,牽起少女的手,貼在額頭,輕輕地又回了一聲:「嗯。」

  她一愣,這是在做什麼?

  不過感知中他的心緒很安寧,沒有一刻比這更安心了,於是時夢也忍不住微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把他拉了起來。

  ……

  這個偏僻的院落被點燃,連著的禪院大宅除了貼滿黃符的屋子,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也被這火點著了。

  灰原雄沒想到火燒得這麼快,喊道:「禪院家沒有防火措施的嗎?」

  「一般木制建築都會塗防火材料,不會這麼快燒著。」七海建人豎起了特殊的帳回道,「是因為千年的傳統吧。」

  「居然連帳都沒人下,全部跑走了。」灰原對御三家的濾鏡已然碎光。

  七海建人來回跑,在到處幫忙下帳,救下那些昏過去的人,也在感嘆:「大概沒人會想到,禪院家有一天也會被人放火燒掉。」

  一旁的夏油傑指揮著咒靈澆完最後一桶油,被熱浪熱地摘下了盔甲的帽子,問在指揮著七海救人的少女:「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時夢假裝淡定,他們打的都是些小嘍啰,真正的大人物還藏在後台,不下點狠手,怎麼把對方逼出來。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出了一把扇子,瘋狂地給自己扇風,自認非常運籌帷幄之中般地說道:「這場游戲中,關鍵的人物還沒上場!」

  她話音剛落,不重要的人物——到來了。

  ……

  事實上不久前,時夢在等的關鍵人物中的一個撥出了一個求救電話,也許他自認為這不是求救電話,御三家之間的守望相助罷了。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咚咚咚地敲著地板,厲聲道:「我們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燒了禪院家嗎?」

  其他人紛紛避開了他的目光,這些傲慢的咒術師從來沒有把目光放在近些年出現的異能者身上,而恰恰就是這些他們從不看在眼裡的人,僅憑著一個精神系異能者就放倒了無數個禪院家的咒術師。

  還有一個能侵蝕他們咒力的異能者存在……

  這簡直顛覆了整個咒術界的基礎!

  現如今又放火燒了禪院家的大宅,他們自認固若金湯的防御瞬間就土崩瓦解,無疑是把御三家的臉撕下來放在地上踩。

  唯有這個禪院家秘密的房間被好幾層符咒牢牢地護著,可這場大火遲早會燒過來,也許過不了多久,這裡也會被燒成平地。

  「五條家的六眼馬上就來了。」另一個年紀很大的橘皮咒術師回復道。

  「那我們呢?」幾個地位極高的老頭議論紛紛。

  「不管其他的咒術師了嗎?」

  「這個異能者連帳也能破開!」

  「我們自是先離開這!」

  「……」

  禪院直毘人就坐在主位上,安靜地看著窗外接天的大火,空氣中傳來了的呼喊聲和奔跑聲,不論什麼人,只顧著逃命和斂財。遠處朱紅的樓也被火焰吞沒了,木材扭曲變形,發出咿呀咿呀的撕裂聲。

  所有人都往外逃,包括這些咒術界的大人物。

  千年的御三家,只需要一把火——

  所有的不堪都暴露出來了。

  「該走了,直毘人!」這些臉皮都皺在一起的叔伯開始呼喊著他逃跑了。

  禪院直毘人想起剛才這些大人物的話,自嘲地笑了笑,他哪裡是家主啊,不過是這千年輝煌的遮羞布罷了。

  「我去見見他們吧。」禪院直毘人起身,「禪院家至少不能全是孬種,我是家主,我留下來。」


第96章

  自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的時夢揮著扇子,看到幾乎是瞬移來的人,表情裂了。

  這跟她設想的也太不一樣了!

  五條悟一路穿越火線而來,看到了熟人的臉:「喂喂,你不是吧?」

  「怎麼是你?」時夢見到是他,心道這禪院家也太孬了,火都不救,第一反應竟然讓五條悟過來……

  來的人自然是大晚上被好幾個電話吵醒的五條悟,禪院家根本打不通他的號碼,可是五條家的那群老頭子讓他去幫禪院家的那群爛橘子打架。

  五條悟才不想幫爛橘子打爛橘子,但是能挑翻整個禪院的,怎麼說也是個能打的。

  於是他趕過來打架,還指望著能遇上一個上次那個歐洲男水平的咒術師。

  而他剛一進被砍爛的大門——奇怪的干淨,一點咒力的痕跡都沒看見,包括禪院家的,不知為何猜到是誰的能力了。暗罵怪不得傑回了一趟教學樓就不見了,迅速衝著力量的源頭飛過去。

  一到了這,他果然氣炸!

  「這麼好玩的事情,你們竟然不帶我!」五條悟指著站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大呼小叫,尤其不滿。

  時夢被他指著,毫不心虛:「這又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我們是來辦正經事的。」

  五條悟絲毫不信,他看著女孩旁邊三人紅月游戲裡的裝扮,像是正妻抓到了外出偷情的老公,拔高了聲音。

  「正經事?你看看你們這是什麼打扮!」

  「咳,我們是紅月之下的cosplay團。」時夢開始揮扇子了,扇得發絲凌亂。

  五條悟開始鬧了,他感覺他被排擠了,轉身質問另一個人:「傑,你竟然不叫我!」

  「還有七海海,灰原,你們竟然只管自己偷偷地過來了!」

  夏油傑穿著殺馬特的盔甲,看天看地不看摯友。

  七海建人想推一推眼鏡,摸到了一手鐵皮面具。

  灰原雄摘了羊角頭正想開口解釋,被伏黑甚爾打斷了:「你真的要參與嗎,五條家的六眼。」

  五條家是重音。

  「嘖。」

  五條悟收回了那副賭氣的臉,用六眼左右掃視了一圈,又盯著時夢看了一會。

  這一刻心裡不知轉過了多少思緒,轉身很認真地對時夢說道:「我覺得你們干得不錯,我要不也把家裡燒了算了,你們要不要陪我趕個場。」

  「還有裝備嗎?」他這麼說著,很自然地向時夢伸出了手。

  「你瘋了嗎,悟。」夏油傑有些震驚。

  「早看那幫爛橘子不爽了,燒房子不是挺有意思的嗎?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干脆趁這個機會把整個御三家全部燒掉好了,你們覺得怎麼樣?」五條悟興致勃勃,躍躍欲試,覺得這個主意棒極了。

  夏油傑剛想反駁,看見了周圍的一切,一怔,過了一會出聲道:「不太靠譜,沒有必要推翻御三家。」

  時夢也覺得不太靠譜,不過是出於另一個原因。

  若是御三家被五條他們推翻,她肯定第一個站出來搖旗吶喊,作為朋友,時夢願意提供她所能提供的一切支持。

  但干趴御三家之後呢,誰來主事,誰來管事,責任怎麼清算?能用的人有哪些,誰來制定接下來的章程,怎麼度過這段亂糟糟的時期,外面的咒靈怎麼解決……

  她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後續的麻煩,還是必須得處理的麻煩,接著望了一眼還伸著手、神情有些認真的五條悟。

  ——他不會想讓我來幫他處理後面的事情吧?

  時夢直接開「精神感知」,卻被「無下限」隔開,有點摸不准這個家伙的脈絡。可五條悟真的下定決心推翻御三家嗎?作為五條家的家主?

  她今天只是過來救孩子和警告的……

  少女避開了他的眼睛,推開他的手,無聲地表達了拒絕。

  「嘖。」隔著「無下限」的五條其實沒被推開,但他收回了手,有些煩躁。

  他看上去面無表情,其實若是換一個人,被拒絕他要麼就是無所謂要麼就會我行我素地讓對方按照他的想法行事,但時夢確實很特殊。

  出於一個或許這個世界上只有五條悟能意識到的原因——他們是一樣的。

  或許他從初見就對時夢抱有好感,那種好感過於隱約和朦朧,叫他用個詞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順眼」,特別順眼,他一直沒明白這種感覺從哪裡來。總不可能是喜歡她吧,她看起來就不太聰明。

  五條悟曾經懷疑過是什麼特殊異能,比如增加好感度?因為七海海、灰原,沒用的理子,還有傑,都對她抱有好感。

  直到薨星宮裡的對視,看見她的眼睛。

  一樣的瑰麗,一樣的獨特,只是藏於深處,不如他的六眼來得明顯。

  一個時代只能有一雙六眼,她的呢?

  那是夢幻而絢麗的星河。

  所以說明明他們是一樣的特殊,這個加入咒術界的邀請,她竟然拒絕了……

  五條悟煩躁,早知道她眼睛這麼特殊,便利店初見那次就把她綁走了,反正她的異能對詛咒有效果,當個咒術師不也很合適嗎?

  現在的她很強,自己沒辦法直接綁她進咒術界。

  想到這的時候五條心裡湧起了一股後悔和怨氣……用六眼盯著她看。

  時夢在努力避開他那雙眼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松口。想了幾句話來回應他接下來的反應,按照藍眼睛一貫的性格,是應該湊上前來叫嚷或者指責她,可等了一會,那邊的少年居然沒有再出聲。

  五條悟帶回墨鏡,她也繼續揮扇子扇風,過了僅僅幾秒,兩人心照不宣地略過這個話題。

  他遮住那雙蒼天之瞳,問道:「所以你打算怎麼處理禪院家。」

  「我在等第二個關鍵人物。」她回答。

  「那群老頭子早管自己跑了,」五條悟挑眉,「你今晚等不到了。」

  時夢聽到御三家內部的人都這麼說,突然覺得自己的劇本寫得太爛了,早知道打電話給行人求點場外支持了。

  但說到底更多的是鄙視,鄙視這個所謂的千年御三家,整個過程中他們都在等主事人出來。

  裡世界不走俗世規則,拳頭比任何東西都有用,最開始的計劃就是廢掉對方的戰力,她和伏黑甚爾去救小朋友順便把禪院家揍服,逼出主事人。

  不過燒掉伏黑甚爾住過的地方,是她突發奇想的,但好像效果也不錯,他解開心結了不是嗎?

  至於禪院家,火開始著的時候他們沒有阻攔,那麼現在火燒大了,這場大火也別想止住。

  然而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一個主事的人都沒出場,那些情報裡的、咒術界的大人物,那些七老八十活得久的老妖怪,從頭到尾都沒有他們的人影。

  感知中倒是有一個男人過來了,氣勢還不錯,是誰呢?

  ……

  來人正是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毘人,他攏著袖子和五條君打招呼,沒得到反應也不尷尬,看向這次行動的頭子。

  禪院直毘人派人監視的時候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幕,這個收養了禪院惠的女孩他在報告裡見過,情報中是個異能者。

  但咒術界一向瞧不起近些年橫濱出現的異能者,而在這長達幾個月的監視中,她每日只是普通地上下班,既沒有什麼裡世界的身份,也很少在外使用異能力。

  讓禪院直毘人最恐懼的是,她的異能力居然如此克制詛咒,咒術師的咒力是由負面情緒轉化的,然而她的力量可以侵蝕掉咒力。

  而很明顯,她跟五條家的六眼關系也不錯,看來真的有點麻煩了啊!

  「沒想到燒了禪院家的是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真是讓我慚愧啊。」在一片沒人搭理的情況下,禪院直毘人不得不放下家主的尊嚴,主動開口。

  時夢晾了他一會,跟身邊人交談完,才對他點了點頭:「您好,禪院家主,我是卯月時夢。」

  「也是夢野久作和伏黑惠現在的監護人。」

  禪院直毘人內心湧上了一陣後悔之情,要是早知道有這個後果,他是不會采用綁人的方法……但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而在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時夢打斷了他:「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吧,禪院家主。」

  伏黑甚爾准備跟上來,被時夢用眼神定住了。

  二人走遠,在火勢平息的斷壁殘垣裡坐下,旁邊的半截房屋處在坍塌的邊緣,禪院直毘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些出神地看著這個最偏僻地帶千年來最荒涼的景像。

  時夢倒覺得在這種地方談話怪有意境的,覺得現在這樣,有種見證千年歷史的驚心動魄感。

  禪院直毘人先開口了,沉聲道:「卯月小姐知道惹上御三家的後果嗎?」

  時夢很納悶他坐在爛木頭上,怎麼還能問出這個問題,直接反問:「禪院家主,火燒的這麼快,為什麼不設幾個帳擋火?」

  禪院直毘人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該說些什麼呢?

  說這個千年腐朽的制度,說這個流傳下來的祖宅是不可輕易改動的……說在強大的敵人來臨之際,那些平日裡趾高氣揚的大人物,都自顧自地先逃跑了嗎!

  禪院直毘人想到那幾個叔伯可笑的言論和逃離的姿態,心底一陣難堪。

  他避開這個話題,拉回話語權:「卯月小姐知道我和禪院甚爾的交易嗎?」

  少女抬眸瞧了他一眼,回道:「我知道。」

  「那麼卯月小姐也一定知道那十個億的事情。」禪院直毘人在破木頭上維持著板正的坐姿,「你准備付出這十個億嗎?」

  時夢敲了敲手上的扇骨,悠悠道:「若是我不願意呢?」

  禪院直毘人直視著這個年輕貌美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冷聲道:「這是束縛,我想你不會願意知道違反束縛之後會發生什麼!」

  時夢挑眉,心道這幫家伙真是在高位坐久了,腦子都不帶轉的。

  叫她看來,這個簡短的言語束縛可鑽的漏洞真的太多了。

  女孩在另一塊爛木頭上坐的隨意:「禪院家主,您知道合同嗎?」

  「俗世界的合同?束縛只遵從咒術界的規則。」禪院直毘人說完,內心有不好的預感。

  時夢聽完感嘆,他竟然簡簡單單地相信了這種照她看來漏洞百出的束縛,不說前期的風險評估和後期的違約責任,光雙方的責任都沒有詳細的條款明確,還有過程中的風險把控。

  別的不說,那十個億可是已經付給了伏黑甚爾的!

  說起來他竟然把那十個億付掉了,時夢知道的時候都驚呆了。

  且不說最樸素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做法,他怎麼就可以保證惠繼承了術式……時夢覺得自己的智商快被他拉到同一個水平線上。

  於是女孩在另一個破木板上端坐,直視著對面這個古板的咒術師。

  「我當然願意履行約定,前提是,禪院家還存在,」時夢輕描淡寫地說著,「我不介意御三家只剩下兩個,我想若是利益足夠的話,五條和加茂家也不會介意。」

  禪院直毘人明白了她話語裡的威脅,等禪院家消失,那麼這個束縛自然也沒有了行使的一方,失去效益。

  今晚的事情也證明,她做得到這一點。

  這一刻這個千年禪院家的掌權者一直挺直的脊背仿佛佝僂了下去,在曾經雕花的爛木頭上,他看著眼前端坐卻從容的女孩,難以言喻的遲暮感。

  還有見證一個強者輝煌之路的開啟,而她揮下的第一刀,對准的是禪院家。

  禪院直毘人沉默片刻,終於開口:「當然,禪院家尊重強者。」

  時夢滿意地點頭,對他的識時務。

  他們約定後天簽訂新的合同還有新的束縛,時夢還准備讓公司裡的法務部起來干活,看看怎麼設定條款嚴謹的束縛和讓禪院家割地陪錢。

  對待這種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家族,溫良恭儉讓都是沒有用的,打服了還得打趴下,打趴下後再給一個難以磨滅痛徹心扉的教訓才行。

  禪院直毘人聽完,臉色灰拜地起身。

  時夢也給他連上「精神標記」,搞定這一切之後她拍灰站起來,輕跳了一下,那股子強勢的味道褪去了,變得優哉游哉起來。

  她拍完裙子前面的灰,突然轉頭問道:「對了,你的卡號是什麼?過段時間我把那十億轉給你,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人協議,你不許往外說。」

  ……

  禪院直毘人被她突變的形像轉換驚得一愣,更被她話裡的意思震驚。

  「我以為卯月小姐是不願意付錢的。」

  少女內心沉痛地點頭,她是不打算付錢的,誰有錢也不是這麼燒的。

  但是,關於束縛,誰知道它的後果是什麼?如果束縛真的講究因果,惠被鎖死在禪院家怎麼辦?

  她不能把這惠放在上面賭。

  而對時夢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誰叫我燒了小妹妹的房子。」她聳了聳肩,「哦對了,這個之後也立進束縛裡吧,那對住在偏院的雙胞胎姐妹。」

  「我要她們的待遇,和禪院家所有有術式的孩子等同。」

  禪院直毘人看著她,沉聲保證:「我會做到一視同仁的。」

  ……

  另一邊,夢野久作和伏黑惠已經跟救他們的大部隊集合。

  五條悟滿臉興味地用六眼掃描著他們,暗道時夢收養的兩個孩子也太有趣了,一個繼承了禪院家祖傳的術式,偏偏流落在外,看來這次的救援行動也是由他而起。

  至於另一個,這個力量的奇特之處,在於跟天內理子的術式全然相反,一個是咒力,一個是異能,竟然也會出現這種狀況?

  夢野久作被他打量得不自在,瞪了這個高個子一眼,跑過去找隔壁鄰居家的夏油哥哥炫耀自己的戰績,夏油傑認真地聽,聽完很給面子,哄得小朋友高高興興的。

  靠譜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一起,替兩個小朋友檢查身體情況,好在二人都沒出什麼事,夢野久作有擦傷,伏黑惠倒是被照料的很好,還一副大家族子弟的打扮。

  惠很懂事地跟幾個人說明了事情發生的情況,但是沒跟伏黑甚爾說一句話,根本不搭理那個把他賣掉的男人。

  伏黑甚爾垂眸瞥了親兒子一眼,也沒說話。

  夢野久作講開心了,跑過來替好兄弟出頭,惡狠狠地指責伏黑甚爾:「你完蛋了,時夢姐姐會揍你的!」

  「她才不會揍我。」伏黑甚爾跟他嗆嘴,「再說了,是你們自己不要我接送的。」

  夢野久作臉色一瞬間沉了下來,想起一件事情:「所以你沒有違反我們的協議吧,不許告訴時夢姐姐不讓你接送是我的主意。」

  「我不會對她說謊的。」伏黑甚爾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小鬼。

  那你就違反我們的約定!

  夢野久作被這個狡詐又不要臉的男人氣到了,龍之介哥哥說過男子漢之間永不背棄承諾的,他怎麼可以把他賣了。

  於是小男孩抱緊了他的稻草娃娃,毫不膽怯地跟這個身高是他兩倍多的男人吵了起來。

  ……

  時夢和禪院直毘人出來的時候,惠和久作也已經在這邊了。

  久作在跟伏黑甚爾說話,惠甩著羽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伏黑惠聽著身旁吵吵鬧鬧的聲音,心裡挺不是滋味的,他站在這裡,看著這麼多人來救他,那個男人也來了,還有時夢姐姐……該怎麼帶他回家呢?

  敏感體貼的孩子滿心說不出的恐懼與憂慮,披在肩上的羽織一蕩一蕩的。

  然後肩膀就被一雙手按住,兩條胳膊被強行塞進了裡面,按住他的時夢展開羽織,給惠像裹棉被一樣纏上。

  女孩給他理了理領口,很溫柔地說著:「惠,大晚上的,不要著涼了。」

  伏黑惠這一刻不知道是感動還是驚恐得汗毛直立,被她臉上滴出水的慈愛。

  時夢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但她現在看他,就像在看行走的十個億,心裡寶貝得跟什麼似的,還准備噓寒問暖一陣。

  「時夢姐姐!」

  夢野久作撲過來,什麼都不說先告狀,添油加醋道:「這裡好可怕,那些咒術師也好可怕,都怪伏黑甚爾,他把我和惠賣進禪院家當僕人了!」

  可是少女臉上失去了那股溫柔,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恐怖的表情跟前幾天晚上夢境裡追殺他的一模一樣。

  夢野久作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時夢姐姐像之前一樣怒罵伏黑甚爾,抬頭一看,瞳孔地震。

  他滿臉懷疑人生地喃喃自語:「時夢姐姐竟然不揍他,還要揍我……」

  夏油傑在一旁挑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時夢是手癢了,三個人都想一人揍一頓,但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家醜外揚,給了夢野久作一個回去收拾你的表情,暫時放過了他。

  她先看向了情緒不太對的惠,蹲下來問:「惠,怎麼了?」

  伏黑惠裹緊了羽織,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著木屐尖,輕聲道:「時夢姐姐,你要還十億嗎?」

  她還沒說話,五條悟跟著一起蹲過來,擠開了她,臉上滿是洋洋得意:「十億,你才值十個億啊,老子的價格是你的幾倍。」

  差點摔倒的時夢真是搞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攀比心,把五條擠開搶回話題,納悶地問道:「為什麼要還十億?我們已經解除束縛了。」

  「可是束縛是必須完成的……」惠不敢相信,聲音很輕地說。

  時夢一臉小朋友年紀太小太天真的表情,優哉游哉地站起來,指著眼前的景像說道:「惠,你看看這眼前燒焦的土地,都是我為你打下來的江山。」

  伏黑惠愣愣地抬頭看身旁的女孩。

  時夢才不會告訴他還錢這件事情,更不想惠小小年紀就給自己十個億的壓力,小孩子就應該有一個開開心心沒有煩惱的童年。

  不然他們這些大人做什麼!

  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說道:「我才不會還十個億,而且我們可是壓著禪院家打的,禪院家還抓走了你和久作,沒叫他們賠錢賠命都算好了。」

  深空集團的總裁眯眼,非常冷酷又霸道地說道:「所以燒掉禪院家,就是他們付出的代價!」

  伏黑惠感受到了肩膀上那只手的溫度,他仰著頭看著少女美麗又堅定的側臉,還有她頰側染上的灰塵,那種害怕被拋棄,害怕輾轉流離,害怕孤身一人……

  似乎都被這場撲天的大火燒去,突然有了安全感。

  鼻子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和心底裡冒出的欣喜和輕松。

  所以原來…他一直不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惠趕緊低頭忍住淚意,看到了她紅裙後面大片的黑灰,拉了拉她的手提醒:「時夢姐姐,你的裙子後面黑了。」

  「什麼?」

  還在裝逼凹姿勢的時夢震驚,趕緊扭頭看自己的裙子後面,真的是全黑,那塊爛木板的灰全部蹭她裙子上了。

  身邊響起了一大堆脫外衣的聲音,還有五條悟大驚小怪地呼喊:「真的唉,你不會是坐在地上的吧。」

  「那禪院直毘人的屁股上肯定也都是灰。」五條悟一臉遺憾,竟然忘記拍照留念了。

  在其他人成功之前,惠已經遞上了他的羽織:「時夢姐姐,給你。」

  時夢感動,心道不愧是自家的崽,連忙往腰上系,然後尷尬轉身:「咳,剛剛談話的時候隨便找地方坐的。」

  太過分了,禪院直毘人當時走在她後面,竟然不告訴她。

  七海建人默默地穿回外套,其實大家都看見她裙子和臉上的黑灰,只是沒好意思開口,沒想到被小朋友說出來了。

  但是臉上這個,算了,其實也挺好看,就不跟她說了吧。

  「我們回去了嗎?」伏黑甚爾走過去撞開五條悟,問她。

  「回去吧,後續的事情我會和禪院直毘人再談。」時夢一想起這個也覺得麻煩,有點想懇求綾辻老師的幫助,又想起他恐怖的異能力和恐怖的眼神,左思右想還是先拋在腦後,先回家好了。

  於是伏黑甚爾一手撈起一個小朋友,夢野久作還陷於回家要被收拾的復雜心緒中,伏黑惠有些愣怔,坐在這個男人的懷裡。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惠不開心地推著他。

  伏黑甚爾心道兒子可真麻煩,給他掉了個位置變成背著,手臂穩穩有力。

  時夢和七海海交談著,略微解釋了一些事情,但大部分的東西估計會等夢境裡說,接著又感謝了灰原的相助。

  灰原雄撓頭:「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還過來玩了一場真人游戲,平常還沒這個機會。」

  「叫我時夢就好。」時夢很認真,「你幫了我不少忙了。」

  而五條悟一定要擠進他們的談話,還在問她:「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燒御三家嗎?實在不行燒我們家也行,我保證五條家的爛橘子不會找你麻煩。」

  他一臉自信:「畢竟你面前的,是咒術界的最強。」

  時夢才不上他的賊船,躲開他一定要對准她的眼睛,禍水東引:「你可以問問傑,你們兩個一起也沒人打得過吧。」

  夏油傑果斷表示了拒絕:「省省吧,悟,夜蛾老師會找我們麻煩的。」

  時夢趕緊走到前後都是小朋友的伏黑甚爾那邊,轉頭問夏油:「傑,你要順路一起回趟家嗎?」

  夏油傑卻是猶豫了,他沉默片刻:「今天不了,我過幾天回去。」

  她聽完,忍不住瞧了他幾眼,還是沒在這個情況下說些什麼。

  咒高四人和時夢一家人就此分別……

  ……

  而在回家的路上,城市間夜晚車輛的鳴笛聲悠然地傳來,伴著朦朧的夜色,伴著清涼的夜風,火焰裡灼燒皮膚的熱度終於散去了。

  時夢假裝客氣地問:「要我幫你抱一個嗎?」

  「不要。」伏黑甚爾看了眼她的細胳膊細腿,拒絕。

  他目視前方,感受著身上的重量,這沉甸甸的重量,恍惚間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他一直不是孤魂野鬼。

  這讓他臉上露出了微笑,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第97章

  回家的時間已經是凌晨時分,客廳裡燈火通明,芥川兄妹還有昏昏欲睡的津美紀圍坐在餐桌上。

  客廳的角落裡綁著個西裝男,看上去情況很慘。

  看到四人平安回來,桌上的三個人都送了口氣,津美紀已經很困了,小銀推著她回房休息,走回來安靜地坐在餐桌邊旁聽哥哥姐姐們講話。

  於是芥川兄妹知道了他們幾個人把禪院家干趴下還燒了房子的事情,芥川龍之介肅著臉認真聽。

  「後續還需要打嗎?」

  「或許,現在禪院家不敢得罪我們,五條和加茂家不一定。」

  時夢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霓虹的俗世界根本沒有辦法管裡世界,而裡世界強者為尊、實力說話,既然禪院家對惠和久作出手,就要做好被她報復的准備。

  不過這次事件,五條家和加茂家唯一來幫忙的竟然還是討厭御三家的五條悟。

  這麼看來,御三家雖然同氣連枝,但並非心連心,只是由於利益綁在一起。

  其實照她看來,御三家撐不過這個世紀,但凡有一兩個平民界出生的強大咒術師對整個咒術界的體系不滿,並且有組織領導能力,還有遠見,推翻並非不是不可能的。

  要讓時夢自己的話,肯定不樂意干最髒最累的活,而御三家啥都不干,把持著最好的資源,這不是搞階級嗎?

  不過千年過去總有些底蘊,所以御三家的動靜要拜托七海海和貫一哥注意一下。

  她對著芥川兄妹說道:「這段時間家裡人出入不要落單,小心謹慎一些。」

  「至於那一個,先養著。」時夢點了點客廳裡被揍得很慘的禪院家咒術師,「我過幾天還要跟禪院直毘人談判。」

  伏黑甚爾把兩個小崽子丟到沙發上,走過來說道:「咒術界交給我,我會看著的。」

  看著伏黑甚爾認真保證的神情,時夢點頭:「那交給你了。」

  他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邊。

  夢野久作被摔到沙發上,慫慫地從沙發背後面露出一雙眼睛往聊天的幾個大孩子那邊看,惠也鑽出來,兩個人擠在一起。

  時夢看到那兩個露出來的小腦袋,「哼」了一聲,招了招手。

  惠蹦下了沙發,夢野久作拖著步子挪過來。

  「你們兩個,還記不記得上回保證書上面寫的條款?」時夢環著手,霸道冷酷。

  芥川銀翻出了條款,伏黑甚爾拿起那張紙,瞧了起來。

  「記得,」惠老老實實地說,「不欺騙家裡人,不傷害家裡人,有危險先打電話,打架不上一線……」

  伏黑惠記性很好,背出了那張簽字畫押的紙上的條款。

  「那麼,你們是怎麼做的!」時夢眯起了眼睛,「被跟蹤,不要接送,瞞著家裡人,還衝在打架第一線?!」

  「我們知道錯了。」兩個小朋友老實認錯。

  「尤其是你,夢野久作,下次不准再這樣子做了,也不准騙我,有危險要跟家裡人說,知道了沒?」

  少女兩只手來回搓他半黑半百的小腦袋。

  然後芥川龍之介從她魔爪下救走了小朋友。

  時夢手下一空,投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你還是反思一下你自己吧。久作的頭鐵還有壞習慣,都是跟你學的。」芥川龍之介給了時夢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

  時夢頓住了。

  跟我學的,跟我學的,跟我學的,跟我學的……

  跟我學的……!?

  她腦海裡循環往復,往復循環,表情空白,很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夢野久作被少年按著肩膀從欺壓下拉出來,感動得要哭了,他今天才發現,原來家裡最愛他的最寵他的最能從時夢姐姐手下救出他的,竟然是看管他最多的龍之介哥哥。

  時夢悄悄瞥了眼旁邊低頭裝沒聽見的幾個人,終於反應過來,小聲嚷嚷:「我哪裡頭——」

  「——你要我給你數一數嗎?」少年肅著臉,冷酷無情。

  被他手裡握著一大堆黑歷史還有錄音的時夢趕緊閉嘴,期期艾艾地看過去,目露懇求。

  ——千萬不要在大家面前說出來。

  芥川龍之介躲開了這個表情,給她留了面子,沒再說話。

  伏黑甚爾看完這張簽字畫押書,對比起自己好幾頁的那一份,覺得還是他的更嚴苛也更厚一點,心情很好。

  「也沒關系吧,打架這種事情,只要夠強就可以了。」他神色很輕松。

  「你的體術是弱點,那個歐洲□□本教不好你。」伏黑看向身旁的女孩,「我來指導你。」

  「其實我們一家人體術好像都不太行。」時夢覺得這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

  家裡兩個妹妹沒有特別能力也沒有特殊訓練過,貫一哥體術也中下,剩下他們四個能力者竟然全偏向遠程和法師,近戰著實苦手。

  「一起訓練吧,武器庫在阿蒂爾那邊,我先借給你用。」時夢看著他,「夢境和現實都可以同步起來,還有訓練表,你好好安排一下。」

  時夢巴拉巴拉說了很多細節,伏黑甚爾懶散又認真地聽。

  「知道了,大小姐。」

  ……

  現在是凌晨三點,銀和龍之介明天還要上學,回房間休息。時夢倒是給兩個小朋友請了假,在家裡好好休息一天。

  大家各自回房間,她洗漱完換上睡裙躺在床上,聽到了隔壁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奇怪的叫聲,頭疼地穿上拖鞋下床。

  一拉開房門,時夢被滿屋子密密麻麻地擠在地上床上桌子上的兔子嚇到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這麼多兔子!

  「是脫兔!」惠捧著一只兔子給時夢姐姐看,認真地解釋,「是我的新能力。」

  夢野久作已經被脫兔包圍了,努力地從毛毛絨中掙扎出半個身體:「惠惠公主,你這個能力太棒了吧!」

  他看到了門口驚呆的少女,還有地上往外擠的兔子,連忙喊:「時夢姐姐,兔子跑到外面了。」

  時夢趕緊用拖鞋把兔子掃回來,關上門,身上爬上了不少脫兔,一臉茫然和震驚。

  「怎麼了,時夢姐姐。」惠疑惑地問。

  「這是天堂嗎?」成為兔子架的時夢陷入了被毛絨絨包圍的幸福感,「惠惠公主,你這個能力也太棒了吧!」

  伏黑惠不知道該表現出被誇獎的喜悅還是關於稱呼的黑線,他有種預感,這個名字可能要跟他一輩子了。

  於是在兩個小朋友有兔子做免死金牌的情況下,時夢絲毫沒有宿舍管理員的威嚴,和他們坐在地板上擼兔子。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還一人靠著一只大大的玉犬。

  時夢覺得惠惠的能力實在太太太太贊了,還沒有掉毛搞衛生喂食鏟屎的煩惱,只需要享受小動物的可愛和毛絨就可以。

  她整個人心都要化了。

  不過一邊擼著兔子,時夢也開始考慮惠能力開發問題,雖說她也在教導兩人能力的開發,但她在久作能力的培養上遠超過惠,惠一直是七海海負責指導的,也算是有了一個正統咒術界的老師,看來後天還得問禪院家要來關於「十種影法術」的資料。

  時夢發現要處理的問題還不少……

  三個人和數不清的小動物又玩了不少時間,她開始趕兩個小朋友上床睡覺,小小年紀還是生長發育的時候。

  兩個小朋友不情不願,惠收掉了式神,房間裡變得空空蕩蕩的。

  久作拖著步子磨蹭時間,被時夢逮上了床,掖好被子。

  女孩撿起了地上散落的娃娃和枕頭,又關掉了頂燈,准備走過去關小夜燈的時候——

  惠從棉被裡露出了一雙眼睛,看她,輕輕地說:「時夢姐姐,我睡不著。」

  時夢對這個撒嬌的眼神繳械投降,又想起二人今晚受到的驚嚇。

  「好吧好吧,給你們講一個睡前故事,聽完一定要睡了哦。」

  「好耶!」久作掀開了被子爬到惠的床上,兩個小崽子擠在一起看她。

  於是女孩也坐在他們的床邊,開始思考該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了。昏暗溫暖的小夜燈下,三個人在這張小小的床上,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月夜下倉庫裡寧靜的夜晚,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地說道。

  「這個故事的主角名叫阿爾法,她是一個外星人,她流落到地球,一直想回到外星去。」

  時夢道出了開頭,提了一個問題:「可是,阿爾法該怎麼回去呢?」

  惠和久作爭先恐後地說出答案:「開飛機!」

  時夢得到答案,覺得很有道理,點頭:「沒錯,阿爾法想了很多辦法,最後她終於造出了飛機,那一天她開著飛機衝向外空。」

  久作插嘴:「她回家了嗎?」

  「——可是飛機飛到半路沒油了,所以她和飛機一起掉了下來。」時夢的故事急轉直下,「醒來後的阿爾法發現她失憶了,一個名為藤原真的男孩撿到了她。」

  【「藤原真問她:『你為什麼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因為我是外星人。』阿爾法很誠實地說。

  藤原真不相信,但他是個好孩子:『那麼,你是從天上來的了!你是從哪個星球來的?』

  阿爾法努力回想,還是搖頭:『我失憶了,所以我記不起我是哪個星球來的。』

  『啊?這真滑稽。』藤原真忍不住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這使阿爾法很不高興。真看到她不高興,趕忙收回笑聲。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幫著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女孩子撿回了飛機的殘骸。」】

  久作好奇地問:「阿爾法回不去了嗎?」

  「還是可以回去的,」惠想了想,「飛機修好了就可以了。」

  「但是阿爾法失憶了,她會迷路的。」久作提出關鍵問題,「她該怎麼回去呢?」

  兩個小朋友看向了時夢。

  小夜燈下的女孩有些出神,可神色很溫柔,她安靜地聽兩個小朋友的討論,等說話聲停止了,繼續講述著。

  【他們撿回了所有的飛機殘骸,可是這架不大的飛機沒有辦法起飛了,阿爾法很傷心地哭,因為這樣她就回不了家了。

  藤原真趕忙安慰她:「阿爾法,你不要哭了。」

  「可是我的飛機飛不起來了。」阿爾法繼續哭。

  藤原真給她擦眼淚:「但是它還可以跑動,我們可以把它變成汽車,可以開著車去其他地方找人幫我們修好它。」

  阿爾法抹著眼淚:「那我們開著這輛車,要去哪裡呢?」

  藤原真被問倒了,他仔細想了想:「可我們也不能就坐在這裡,離開說不定就找到辦法。」

  「你陪我一起嗎?」阿爾法問。

  藤原真拉起了她:「我陪你一起。」】

  「真和阿爾法,像我和惠惠,是朋友!」久作歡呼。

  時夢肯定地說道:「是最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阿爾法和藤原真要一起冒險了嗎?」惠開始期待起後面的故事。

  「也許是冒險,」時夢歪著頭思索,「也許只是一場必經的旅程。」

  【這條路開得不太順利,阿爾法和藤原真遇到了許多麻煩,他們的車子很破,經常半路拋錨;他們的車子沒油了,只能其中一個人在後面推著跑。

  在找到加油站的時候,藤原真偷摸著給車子加油,看見阿爾法一手抱著一只流浪狗跑回來。

  「真,」阿爾法舉起兩只狗狗,眼睛亮晶晶的,「我們帶上他們吧!」

  藤原真還沒有說什麼,兩只狗狗不樂意,他們努力地想從阿爾法的手裡爬出去,但是被阿爾法摁住了短短的尾巴。

  「為什麼不願意留下來,我們做同伴不好嗎?」阿爾法抱著他們超大聲地喊。

  凶凶的那一只說不好,瘦瘦的那一只很警惕。

  聽到呼喊聲的老板發走出來,現了兩個偷油的孩子,生氣極了:「你們在做什麼?」

  藤原真一臉驚恐:「阿爾法,快跑!」

  阿爾法連忙撈起兩只狗狗蹦進了車裡,他們四個匆忙地逃走了。】

  「為什麼要偷油?」惠問。

  「咳,這時不好的行為,好孩子不要學。」時夢不好意思地說。

  「為什麼是狗狗?」久作舉手提問。

  時夢把他的小手塞回被子裡,解釋道:「其實阿爾法也可以是一只可愛的狗狗,因為這是個童話故事,大家都不是人。」

  「沒錯,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星球。」時夢再一次點頭肯定。

  【逃離了加油站,累壞了的真和兩只洗干淨的狗狗擠在一起睡著了。

  醒來後,開錯方向的阿爾法進入了一個黑黢黢的地下城,裡面的人用黑洞一樣的眼睛看他們,長長的手伸進車裡,阿爾法抱緊了她的同伴們,很害怕。

  一只小鳥飛了過來,狠狠地啄在了這只長手上,車子終於可以繼續前進了……阿爾法偷偷從窗戶裡望出去,發現這座黑黢黢的城市也有他獨特的美麗。

  可是沒走多久,這只救了他們的小鳥和他的同伴被壞人抓住了,阿爾法和真打跑了壞人,救下了其中的一只。

  他們帶著這只受傷的小鳥,逃離了這座很黑的城市,來到了仿佛它鏡像般的一面,光明城。】

  惠擔心地問:「另外一只小鳥死了嗎?」

  「沒有,」時夢向他保證,「童話故事裡不死人。」

  「下個冒險地點是光明城?」久作不知為何很在意,「還會回那座黑暗的城市救回小鳥嗎?」

  女孩答應他們:「會回去的,也會救她的。」

  「在這座新的城市裡,喜歡熱鬧又多管閑事的阿爾法幫助了不少人,漸漸的,列車上也裝滿了不少的乘客。」

  【她和兩只勇敢的小狗還有小鳥成為了特殊的家人。

  她載上了一只聰明的狐狸,能為粗心大意的阿爾法指揮方向。

  她遇上同樣失憶的呆頭天鵝,約好要一起找回記憶。

  她和一只金毛大犬把一個破破的木偶撿回家,這成為了她最喜歡的寶貝。

  還遇到了被拋棄在路邊的兩個布娃娃,過了不久,還載上遺失布娃娃的會咬人的黑豹。

  她收到了那只受傷小鳥的來信,和狐狸還有天鵝救回了一只被壞人捉走的星星。

  ……】

  「沒錯,這座城市裡,阿爾法進行了很多的冒險,遇上了許多有趣的事情。」時夢講到這裡,用力點頭,表示今晚的睡前故事結束了。

  夢野久作對大綱文表示了抗議:「時夢姐姐,你是不是省略了很多。」

  「是的,他們還發生了很多故事,只是太長了我懶得講。」時夢理直氣壯地敷衍小朋友。

  惠露出了譴責的眼神。

  被眼神責怪的時夢無奈舉手:「好吧,好吧,那我們做個中場總結。」

  她溫聲說出了前半篇的最後一句:

  【這三年裡實在發生了很多事,等失憶的阿爾法回頭,發現她的車上,不知不覺有這麼多人了。】

  惠還是關心最開始的問題:「阿爾法還會回家嗎?她會帶著一列車的朋友們一起回家嗎?」

  時夢沉思片刻,很誠實地回答他:「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這個故事的結局。」

  夢野久作對這個結局很不滿意,又伸出手要爭辯兩句。

  時夢姐姐化身不講情面的宿管員,抓住了他的小手塞回去,給兩個小朋友掖好被子,尤其不能凍到十個億。

  最後她叉腰表示:「好睡覺了,快凌晨五點了!」

  ……

  鎮壓兩個小朋友後,晚上沒剩幾個小時,時夢沒有再往夢境裡拉人,她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關於「精神標記」能力的設想。

  「精神標記」這個能力第一次使用是在橫濱的咒靈之夜,因為「夢境連接」異能的缺陷之處在於需要身體接觸,她使用精神力作為媒介,連接上了西餐廳所有人的夢境,分出敵我。

  當時她以為,連上的僅僅是夢境。

  但是仔細想想,通過精神力連接的,更應該本人的精神。

  時夢思索著,又來到了那片夢境星河,仔細感應了一下,不論是通過「夢境連接」還是「精神標記」,他們的星辰都完完全全顯示在了夢鄉中,沒有區別。

  夢境,和精神,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聯系呢?

  這片夢境星河,到底是什麼呢?

  原先的她認為,「夢鄉」可以成為一個大型的、屬於她的全球性地圖,她可以反向通過「夢鄉」,破壞任何一個人的精神。

  那麼同樣的,理論上,她也可以通過「夢鄉」獲知對方的請求,保護對方的精神!

  其實很早的時候,由於紅葉和貫一哥裡世界身份的不便,還有七海海經常加夜班,進入夢境空間之前一定要提前在現實裡知會她。

  當時她就有一個關於夢境空間的設想,那就是,能否在拉人進入空間的時候,給對方接受或拒絕的余地。

  或者,在對方想要進入夢境空間的時候,發送信號讓她在同一時間獲知。

  而現在,時夢覺得自己找到了這個方法。

  「「空想集」——夢境空間+精神標記。」

  隨著能力的使用,星海中那一顆顆跟她有聯系的星辰被點亮,原本群星便閃耀的星河,在她的視野中更加的光輝和耀眼,波光中不停地躍動。

  但是,她只是獲知了這些星辰確切的位置,卻少了和她本人的一種聯系。

  那麼,試試看三種固定異能的融合?

  「「空想集」——夢境空間+精神標記+夢境連接。」

  這一回,把三種能力連接使用的時候,似乎有一根根無形的線從她的夢境空間開始延伸,慢慢的,這些線織成了網,這些網狀的結構以她連接上的群星為點。

  時夢的精神力在網線中流通,恍惚間她覺得自己感受到了這些星辰的內在,他們的情緒、他們的想法、他們的一切……

  可是這種信息量太過龐大,她被大量的信息衝刷著,難以言喻的陣痛和躁亂,忍不住脫離了這種狀態。

  好難受!

  時夢捂住自己的頭。

  這比「精神感知」更難受。

  人的大腦根本無法處理這樣冗雜的信息,時夢這一刻無比地佩服五條悟,照她猜測,六眼也是無時無刻在給五條悟提供著海量的信息,或有用或無用,一股腦地全部收集。

  怪不得他老是戴墨鏡,這種狀態,不遮不行。

  這家伙也不容易啊!

  不過有了藍眼睛的例子在前,時夢開始思索起辦法,但她是要使用這個異能,就無法像五條悟一樣使用遮蓋法,該怎樣處理呢?

  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忽略這些信息?

  還是……

  時夢有一個大膽又很靠譜的設想,那就是把自己僅僅當做一個傳輸站,把所有的信息量,全部塞到自己的夢境空間裡去。

  她覺得這個想法能成功!

  「「空想集」:夢境空間+精神標記+夢境連接。」

  再一次使用,她放空自己,想像自己是一根特殊的網線,這些大量的信息可以借此傳入自己的夢境空間。

  而隨著整個網絡的逐漸形成,漸漸的,新的異能力出現了:

  「「空想集」——精神連接!」

  ……

  時夢感到欣喜,准備找一個星辰嘗試一下這個新的能力,她在星海中左挑右選,跟她有聯系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快挑花眼。

  ——就選龍之介的。

  她確定了常用的小白鼠,他們的精神通過這根「網線」連接上,信息全部彙入她的夢境空間。

  時夢給他傳了個信號:

  【親愛的芥川龍之介先生: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義嗎?你想真正的……活著嗎?

  「Yes」or「No」】

  這個小小的信號像一束光,咻得一下經過夢鄉網線溜進了芥川龍之介的星辰……


第98章

  芥川龍之介已經睡著了,他現在應該正處於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態,然而在睡夢中,人都很難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可是今天,芥川突然從自己的夢境中清醒,他有些詫異地望去——這裡是幾年前的貧民窟,裡面穢物堆積,牆壁斑駁,黑暗叢生。

  是他和銀的居所。

  芥川能清醒地感知到這是自己的夢境,像在「夢境空間」裡一樣,所以,他為什麼會在夢中醒過來……

  是時夢的異能嗎?她在這裡?

  芥川龍之介這麼想著,四下打量和尋找起來,而這時,整個夢境如波紋般晃動了一下,像是某件事物進入了這裡,因而蕩起了漣漪。

  ——一道琉璃色的光劃破天際,降落於他眼前,那束光散成點,光點在身前彌漫成型,組成了一封簡短的邀請信。

  芥川龍之介讀完這封「意義不明」的信,沉默不語……

  他一時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麼合適的表情,只能一臉冷肅地戳了戳那個瘋狂閃著光吸引他注意的「Yes」。

  這封光點信再一次散開,光暈緩緩籠上他,於是他也變成一束光,咻得一下進入了熟悉的夢境空間。

  ……

  「龍之介,怎麼樣,是什麼樣的感受?」時夢看到在身旁降落的人,連忙追問起來。

  芥川看到果然是她,心情不知為何很好,回復道:「跟平常進來的感覺略有不同。」

  他仔細回想著剛才的經歷,組織著語言:「以往進來的方式無知無覺,這一次像是意識通過線流傳輸過來。」

  時夢一臉開心,這說明她的設想是成功的。

  「那邀請信呢?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出現的?」

  芥川龍之介跟她詳細講述了整個經過。

  少女聽完若有所思,發送這封信的時候,她腦子裡隱隱有個概念,而很顯然,這個概念也全然在龍之介的夢中成型。

  「我們再試試看現實中的情況。」時夢腦海裡湧現出不少有趣的想法,把他推出自己的夢境,測試起來。

  沒多久,芥川從現實中又回到夢境空間,彙報了測試結果:「這一次沒有明顯的圖像,但奇怪的是,明明我沒有看到任何東西,但我就是知道,這是一封邀請信。」

  芥川覺得這種體驗很微妙,不是在大腦,而是意識海突然出現一封信,並非存在,但就是意識到了它的存在,仿佛一種特殊的連接。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這之後他們還嘗試了「No」的選項,選完之後這封邀請信原路退回,時夢也知道了對方的拒絕。

  既然是這樣的話,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比如說在港嘿出任務的紅葉收到了邀請信,現在無法加入,但是過一會可以加入,那麼可不可以延遲發送呢?

  時夢和芥川測試了這個想法,問他:「如果保留這封信不選擇任何選項,僅僅停留在那裡,會打擾到嗎?」

  「有一點,」芥川覺得大腦就像手機郵箱一樣,「它在不停地閃動,提示我有一條未讀信息。」

  「去掉閃動特效看看。」她把浮誇的邀請信改樸素,再一次嘗試。

  芥川又回來報告:「感受好多了,存在但可以忽略。」

  時夢滿意地點頭。

  這樣子,不光是邀請信,她還可以給所有親人朋友和員工們,上一個特殊的「求救保險」。

  這之後兩個人反復又做了一些關於「精神連接」的小測試,對這個能力基本有了解,她便放龍之介回去睡覺了。

  ……

  夢境出來後,時夢略微在床上休息了會,天光便已大亮,她收拾完畢趕去深空。

  本來是想請個假的,可時夢清楚地知道,今天她要是還沒去深空上班,綾辻老師就要上門來放「another」了。

  早上九點,老板卡著點踩進深空公司的大門,回了一波員工們「時夢老大好久不見」「老板你終於回來上班了」「老板旅游結束了啊」的招呼。

  那邊綾辻行人靠在辦公室的門框邊,看到她進門後,給了個比冰棱更尖銳的眼神,然後往裡間走去。

  時夢收到暗示,在他關門前趕緊擠進去。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綾辻行人已經是短時間內第三次質問她了,昨晚連夢境都沒開,絕對又遇上了什麼大事。

  然而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沒等到那個特殊的鈴聲。

  綾辻行人心裡生氣,面上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這家伙已經會遮掩身上的痕跡,但是比平常遲了半個小時才到,沒化妝,發尾輕微的燒焦……

  她昨天晚上火災現場救火去了?綾辻按照她這跳脫的性格推斷著。

  時夢沒回答這個問題,先說出了老是忘記的事情,語速飛快:「行人我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嗯?」綾辻疑惑,怎麼也想不到大火跟好消息有關。

  「前幾天我邀請阿蒂爾加入深空,他答應了!」

  什麼!綾辻行人內心一凜,大腦瘋狂轉動。

  時夢得意地看向他,然而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表面毒舌實際傲嬌的稱贊。

  「你前幾天為什麼不跟我說?」茶色眼鏡的後面,他的神色看不太清。

  「我忘記了。」少女不好意思地撓頭,「回橫濱遇上的事情太多了。」

  聽到這個過於真實的理由,已經無數次打斷她邀請歐洲男加入想法的綾辻行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時夢覺得他好像有些不太高興,挪著椅子過去:「你怎麼了啊?你不高興嗎?」

  「沒什麼。」他抿著嘴,不想開口的樣子。

  摸不著頭腦的時夢收住臉上的笑容,心道怎麼又生氣了,行人這個性格在外面肯定要被人打的,加上異能的危險程度說不定還要被監管,只能趕緊湊過去哄他。

  「對不起行人,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真的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記得把新人加入的事情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平日裡你又要策劃游戲又要管理公司還要幫我處理工作,夢境裡的百合市規劃也靠你,很辛苦。

  等阿蒂爾來了,可以把公司管理的事情交給他,我們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游戲,『百合市』才開了一個頭,至少游輪醫院商場總得建完……」

  綾辻聽完這一長串,瞥了她一眼,有種不上不下的噎住感,心道這還真是個大驚喜啊,這個笨蛋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但是知道的太晚,事情已成定局,他根本不可能阻止那個歐洲男的加入。

  「所以他現在負責橫濱造大樓。」

  時夢點頭:「是的,阿蒂爾說這件事情交給他,關於深空轉移的事情,我們這兩天晚上在夢境裡開個會討論一下。」

  「那等大樓造好了再考慮過去的事情。」綾辻行人把腦子裡租辦公室的計劃全部一鍵清空丟進垃圾筒,決定常駐東京不走了。

  時夢想了想,搖頭:「還是早點過去吧。」

  她認真考慮過,橫濱是三不管地帶,咒術界管不到。

  何況回橫濱這件事情,真的拖得太久了。

  綾辻挑眉:「所以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時夢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帶人燒掉了禪院家。」

  「你說什麼?」綾辻行人皺眉,她昨天下午才回的東京,晚上就去燒房子了?

  看到搭檔不淡定的態度,時夢訕笑:「昨天久作和惠被禪院家綁架了,我帶著幾個咒術界的朋友去救人,順手放了把火。」

  「最開始只是揍人,真的沒有想燒光,是火干的!」時夢強調,試圖給自己減輕罪名。

  綾辻行人不用她多做解釋,已推理出事情的全部經過,一邊鄙視御三家的腐爛,一邊暗罵她家裡那個討人嫌的殺手,惹出這麼多的事情。

  綾辻開始替她考慮後續的收尾,好在他們這邊都是能打架的。

  他盯著旁邊眼神亂飄的女孩子,問道:「打服氣了嗎?」

  「全部打趴下了,還連上了夢境。」她回復。

  「那不算麻煩,只是一群仰仗著術式,千年時光遺毒的病瘤。」綾辻點頭,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輕蔑,「後續的談判我跟你一起去。」

  不得不說,時夢有時候覺得跟行人聊天怪可怕的,但更多的時候是安心和省力,根本不需要她多做解釋,他總能知曉她的下一步打算。

  「嗯!」女孩子對他笑。

  「別傻笑的跟個嬰兒一樣。」綾辻扭頭不看她,嫌棄道,「去把你桌上的那堆文件都簽了。」

  一聽到是工作的事情,曠工多天的時夢連忙小雞啄米式點頭:「好的好的好的。」

  她快快走人,帶上門之前,又鑽回小半個身體。

  綾辻抬頭疑惑地望過去。

  「行人,謝謝你。」

  「哼。」

  ……

  文件還沒處理完,下午的時候,時夢就收到咒術界好幾個內應發來的消息,還有間貫一整理齊的部分情報。

  不得不說,昨天一個晚上,她真的把自己的名氣打出來了。

  連代號也已經確認,能夠污染和吞噬咒力的——「血夫人」。

  污染是時夢特意讓貫一哥擾亂情報,把久作干的事情推到她身上。不過,吞噬?時夢覺得用淨化這個詞更符合一些。

  而且貫一哥傳過來的情報裡,她被描述的有點離譜了,什麼月夜之下的血色魔女,令人喪失理智與思考的紅裙女人,帶來火焰與恐懼的紅衣之主。

  好中二啊!時夢嫌棄。

  嗯?人數眾多?昨天晚上不就五個人加兩個小朋友嗎?

  她看到下一頁裡,禪院家逃竄的奴僕對於昨夜大火事件的描述:「血夫人」身邊百鬼夜行,鹿頭和鐵頭是她的左右護法,刀鋒替她開道,武士吹響號角,座下一男一女兩個童子散播著死亡與恐懼……

  這都是些什麼?!

  時夢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趕緊給自己刷了個「精神分析」,才能鎮定地往下看去。

  這一看更加無語,描述中她的能力被過分誇張:什麼火焰跟隨她的扇子點燃,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無法思考,張口就能吞噬咒力和摧毀咒術,一拳打爛十幾層帳,連五條家的六眼都甘拜下風。

  ……五條悟知道絕對會揍他們的。

  難道說敵人越強,會顯得他們越不low?時夢嘩啦啦地翻著情報,徹底看不懂禪院家的騷操作了。

  ……

  也就在今後的半個月裡,咒術界也確實派了幾個人來試探她的情況,在這一點上,時夢的含有淨化效果的異能力派上了很大的用場,基本上每個感受到「咒力」萎縮的咒術師都是求饒和退懼。

  加上震懾力極強的伏黑甚爾,「咒術師殺手」在躺屍幾個月後重出江湖,已經「被確認」死亡的他在咒術界詐屍,早出晚歸揍人還要回家做飯,把上門找茬的關進地下室,間貫一搜集情報發送獅子大開口的「贖人郵件」,不給錢的,伏黑甚爾親自上門要。

  光他一個人這段時間,賺的錢都快把那十個億抹平了。

  時夢都不知道該感嘆咒術界真有錢還是想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多干幾票,果然這年頭打家劫舍才是來錢最快的手段。

  但她摸著自己的良心,心想還是做個清清白白的企業家好了……

  這段時間關於時夢的風言風語也在咒術界流傳著,五條悟天天給她發送離譜情報來嘲笑她。

  因為間貫一擾亂情報,夢野久作,咒高三個學生和伏黑甚爾干的事情全算在她一人頭上,描述越來越誇張越來越離譜,形容中可男可女可大可小還會分身術,反正不像是個人,更像什麼三頭六臂的妖魔轉世,兩面宿儺同級的那種。

  不過她被誇張描述後,尤其是關於「吞噬感染咒力和身強體壯」這個虛假說法一出來,原本叫囂著要讓她好看的咒術界瞬間風平浪靜,慫地跟個鵪鶉似的。

  也是,咒術界並非一手遮天,更不會去挑釁一個能摧毀咒術的人。

  兩方人進入井水不犯河水的無視期階段,時夢也安安心心地把注意力轉到日常和回橫濱前最後一個小游戲上。

  ……

  咒術界的事情沒折騰起大風浪,也發生於未來。

  而就在回橫濱的第二天晚上夢境空間,月季酒店大會議室,夢境大會進行中。

  與會人員:夢境中全體成員除10歲以下的三個小朋友,共計十人。

  會議的主題是:橫濱深空的大樓問題。

  紅葉看到黑板上的這個主題,掩唇笑得很開心:「雪枝要來橫濱了嗎?」

  「是的,」時夢也笑,「我們要搬去橫濱啦!」

  「我也要准備回橫濱了。」間貫一到時會和深空一起走,情報的工作重心也將以橫濱為中心展開。

  他微笑著看向身邊的人,伸手替她把那縷發絲別在耳後:「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時常見面了。」

  紅葉臉色微紅,微垂眼眸。

  她牽緊了那只手。

  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的時夢:……

  她想把這兩個人挪出去。

  會議室不知為何有點安靜,大家好像都被這股甜膩的味道齁到了,一時間沒人說話,天內理子趁這個空隙趕緊舉手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七海建人同樣投注過來了目光。

  「女巫姐姐還會回東京嗎?」

  時夢抓回了話題,打散情侶的氣息:「不會特意回來,今後的工作重心會在橫濱。」

  她轉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不過和游戲平台還有合作的事宜,以後也要派人來東京處理。」

  要不干脆留個小班底在東京,或者分公司什麼的,東京還有很多資產,可以把助理二田淳留在這邊幫她處理。

  「時夢姐,可以交給我來試試嗎?」明明坐在天內理子隔壁、中間留出的空隙卻能塞下兩個人的芥川銀,笑容宛若大和撫子。

  「我想和宣傳部的哥哥姐姐們一起來。」

  芥川龍之介抬頭詫異地看了妹妹一眼。

  天內理子轉頭,給了身邊女孩一個冷淡的眼神。

  芥川銀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卻毫不猶豫地對上了這個眼神。

  「當然可以。」時夢從來不會阻止銀鍛煉的念頭,當做社會實踐也好,給了妹妹一個鼓勵的點頭。

  又見到坐在她左手邊的理子扎著麻花辮的後腦勺,突然意識到徒弟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是怕平日裡很難再見到她。

  不靠譜的師父趕緊補充:「理子,雖然工作上很少回東京,不過我會去咒高看你的。」

  理子驚喜回頭:「真的嗎?那我來接女巫姐姐。」

  天內理子感受著後腦勺緊盯不舍的視線,揚起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而聽到咒高的時候,伏黑甚爾想起一件事:「你明天是不是還要見禪院直毘人?我和你一起去。」

  原本百無聊賴在等議題開啟的綾辻行人皺眉,率先回道:「談判的人選不需要太多,你到場派不上用場。」

  「我之前是禪院家的人,我為什麼不能去。」伏黑甚爾對這個扛不住他一拳的男人冷笑,他反正要陪她去。

  綾辻神色傲慢:「呵,你可以去,我們確實還缺個大腦不發達的保鏢。」

  這邊兩人爭鋒相對,另一邊旁聽他們對話的其他幾人面面相覷。

  天內理子有些好奇:「禪院直毘人,這不是禪院家的家主嗎?」

  芥川銀悠悠一笑,一臉她知道卻不想說的表情,芥川龍之介又忍不住觀察起自己的妹妹。

  紅葉挑眉問間貫一事情的經過,間貫一也只知道個大概,還好會議中另一個當事人也在,七海建人給大家簡要解釋了一番。和服女人一邊聽一邊對台上的閨蜜流露出贊許和認同。

  唯一站著的時夢倒是覺得,還是別讓伏黑父子知道十個億的事情,打斷道:「甚爾,你在家裡等我。」

  「好,聽你的。」伏黑甚爾聳肩,既然她拒絕了,他沒有任何意見。

  蘭波旁聽完這場短暫的紛爭和七海君對此事的講解,上下打量起這個住在她家裡的男人。這家伙,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了。

  而時夢終於意識到,快十分鐘過去,大家竟然還沒進入討論,這個會議跑的也太偏了。

  她得趕緊進入正題。

  「咳,各位,深空未來的選址已經確定,定在貧民窟外圍,和擂缽街相對的地方。選擇這個地點是出於我個人的私心……」

  她感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這個短暫的停頓期間並沒有任何人反駁,她開口後大家都是認真且專注地傾聽,於是她可以繼續往下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選址本身就存在著很多麻煩,貧民窟是其中最大的一個,還有橫濱本地的勢力,政府的態度,租界……所以我想尋求在座各位的幫助,為我出謀劃策。」

  她說到這停住,環視著底下的、她的九個親人朋友。

  蘭波對她微笑,心道他搶管理權的時候到了,接過話題。

  「是的,目前深空的大樓是我在規劃,後續的事情也由我來安排。造樓的資金和人手都不是問題,前期的准備不麻煩,麻煩的是中間可能遇到的搶砸鬧事和建成後鄰裡間的矛盾……」

  造樓不是難題,難的是周邊的居民,蘭波其實有用武力驅趕或者鎮壓貧民窟之人的想法,把周邊人全部殺掉或者打殘得了。

  但畢竟深空是一個商業公司,這種做法太落人把柄。

  何況小姐肯定不會同意這種做法,蘭波有點可惜,自然不會提出來。

  而伏黑甚爾明顯跟蘭波是一個思路,替他說出了他沒說的話:「把周圍的人打服不就行了。」

  「呵。」綾辻行人只發出了一聲嗤笑,根本沒有跟白痴交談的欲望。

  伏黑甚爾眯起了眼,姿態慵懶,瞄了眼綾辻不能打的小身板:「呵。」

  這兩個坐在斜對角的男人言語簡短卻犀利地交談起來,蘭波審視著二人,抽身圍觀。

  時夢對這個打架的提議搖了搖頭,問及了整場談話沒有開口、卻同樣出身貧民窟的芥川龍之介:「龍之介怎麼想?」

  芥川還在思索妹妹不同尋常的反應和天內小姐奇怪的眼神,被問到後卻是早有准備,他認為他是最懂她想法的人,翻到了面前筆記本中的一頁。

  「在下覺得,我們或許需要先解決貧民窟的問題。」

  「怎麼說?」時夢從台上跑下來,擠到了他和銀之間。

  芥川給她讓開了點位置:「在下出身於貧民窟,對裡面人會有的做法大致清楚,人性是難以考量的東西。中途鬧事對我們來說不是麻煩,但是大樓建成後,深空有普通員工,擋得住一次兩次,不可能次次都防住。海的那邊有一句古話叫做『堵不如疏』。」

  他沒說完,看向身旁的人。

  身旁的少女垂眸看見他本子上關於貧民窟的描繪,深深地吸了口氣,環視周圍坐著的人,緩緩說出了她的想法。

  「所以關於這件事情,要從根本上來解決,我們需要解決掉一個橫濱最嚴重最長久的問題——貧民窟。」

  桌子上坐著的幾個人越來越安靜,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紅葉突然掩唇輕笑起來:「解決貧民窟嗎?妾身也想要出一份力。」

  七海建人詢問:「我可以幫忙做些什麼?規劃一份買地協議?」

  銀和理子兩個年輕的女孩都順著這個思路聊起來,還有早就知曉此事的一些人,都在發表著意見,時夢看著這幾個人,忍不住微笑起來。

  蘭波心中贊嘆道不愧是小姐,思考的深度果然不同於常人,看向了像是不願對此事發表意見的人。

  「怎麼,你沒有主意嗎?」蘭波儀態仿佛上世紀的貴族,優雅地對綾辻頷首。

  綾辻行人靠著椅背,分神聽他們的討論,回給蘭波一個冷淡的眼神:「我所有的主意都跟橫濱無關。」

  而這邊時夢和芥川龍之介相互補充了想法,她有了決策,果然和設想一樣,造大樓和解決貧民窟的順序得反一反。

  回到台上的時夢問向她的智商外掛:「行人,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

  「哼。」沒有主意的綾辻行人立刻回道,「和政府合作吧,有官方勢力背書——至少讓他們下發文件,居民遷出政策也能夠更好的落實,用貧民窟的地盤來交換深空的資金資助。」

  間貫一表示認可,又想起一個情報,補充道:「橫濱有一個名為武裝偵探社的組織,和黑白兩道的關系都不錯,社長是個為人正派之人,三年前有向政府提議收養資助貧民窟的流浪兒童。」

  雖然政府並沒有接受這個提案,間貫一忍不住嘆氣。

  橫濱本地人紅葉卻不太信任政府:「其實妾身倒是覺得,和港口黑手黨合作也是個好選擇。」

  她娓娓道來:「森首領是個有信念的領袖,也有改變橫濱的念頭,他目前的種種手段也漸漸平息了老首領帶來的混亂,想要改變貧民窟的話,港口黑手黨能夠提供很大的助力。」

  這是紅葉這段時間對新首領的觀察得來的,雖說森首領習慣性壓榨下屬,但他確實在努力改變橫濱夜晚的混亂。

  何況在橫濱,很難繞開本地的嘿幫,港口黑手黨作為幾大勢力之一,能夠為深空解決不少的麻煩。

  時夢止不住點頭,覺得紅葉說的很有道理。說起來,港口黑手黨裡面有阿蒂爾、紅葉還有中也在,雖說她確實不喜歡嘿道,但霓虹的嘿幫合法,港口黑手黨最先也是民兵自衛組織,後面才變化了形勢。

  沒錯,雖說解決貧民窟是她的目標之一,但她從來沒有個人英雄主義的想法,這不是只靠她一個人就能成功,得把所有人的力量都彙聚起來。

  想到這的時夢恍然間發現,短短的一次談話,竟然解決掉了她的兩個巨大的煩惱。

  台上的女孩瞬間神采飛揚起來,給會議收尾總結道:

  「那麼,就由政府背書,武裝偵探社牽頭,港口黑手黨壓制惡勢力,深空負責統籌全局。」

  時夢看向了搭檔,綾辻對她點頭。

  「大樓交給我。」蘭波讓她放心。

  「情報的事宜我來管。」間貫一從不拖後腿。

  「妾身會和森首領聯系的。」紅葉說完,又和身旁的蘭波交換了意見。

  「我會接下跟橫濱有關的咒靈任務。」七海看到最強詛咒術的存在,推了推眼鏡補充,「還有買地協議。」

  「在下會去貧民窟探查走訪。」芥川龍之介點了點桌上的紙筆。

  理子和銀歡呼和微笑。

  「我聽大小姐的。」坐在時夢右手邊的伏黑只關心她的心情。

  「當然聽我的了。」講台上的時夢坐擁九員猛將,意氣風發,揮手宣誓著這個公司的主權。

  「我才是『深空』的老板!」


第99章

  這場夢境大會結束之後,紅葉和間貫一兩人率先離開,乘南瓜車回了紅楓林。

  理子和銀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臉上都帶著完美的微笑騎掃帚回了童話仙境的區域。

  會議室一時間只剩下時夢六人,場面有些安靜。

  伏黑甚爾打破這片等待的時間,他起身,向站著的少女詢問:「你之前不是說要給我做電視?我們走吧。」

  七海建人抬頭看了一眼,他本想約她一起學習的,便從會議桌最後面起身:「我也來幫忙。」

  伏黑甚爾往脖子上放刀的地方一摸,摸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少年走過來。

  時夢想起是有這麼一遭,起身跟兩人往外走的時候,她被攔住了。

  綾辻和蘭波幾乎是同時開口,蘭波稍快一步。

  「小姐,其實我在構造上面遇到了些困難,」阿蒂爾·蘭波眉宇間揮之不散的憂郁,「能幫我看看嗎?」

  之前偷摸過去圍觀過哈蟆林的綾辻行人發出嗤笑。

  時夢也回憶起那片哈蟆林,一時苦惱,她對阿蒂爾神奇的建造思路也沒頭緒,該怎麼幫他?

  「那我和你先去看看?不過先說好,我也不會造龍。」她提醒,覺得這方面自己幫不了他。

  而蘭波看到她身後要跟著一起去的兩個人,暗道失策,趕緊組織起語言。

  綾辻行人打斷道:「向日葵公寓從開建起你就沒去看過,一直都是我在負責,你今天跟我一起去。」

  時夢還沒說話,另外三人已經搶答了:「我也去!」

  「不用,主體已經建完,內部搭建你們派不上用場。」綾辻神色傲慢地拒絕他們。

  負責搭完主體的蘭波綠眸一瞬間變得冷淡。

  伏黑甚爾才不管他拒不拒絕,他反正要跟著去。

  七海建人在思索要不要祭出學習大法。

  可時夢其實不想去,大晚上學習已經夠可怕了,更不要說工作,不用猜都知道公寓內部的解謎設計有多頭禿。左看右看不看他,看到了在翻筆記本的龍之介。

  她眼睛一亮,找到了借口:「龍之介,你是要寫新小說嗎?」

  「在下沒——」芥川龍之介抬頭,然後看到了她求救的眼神。

  「——是的,在下有了一個新構思。」

  「讓我看看。」

  時夢擠過去,裝模作樣地看起芥川本子上的東西,點評起來:「這個地方劇情展開得酣暢淋漓,這段的景物描寫精細又巧妙,這段人物的對話很有哲理啊!讓我感受到了兩個主人公……」

  她說的誇張,蘭波信以為真,也想看柳川老師的新小說,便在女孩身邊落座,結果看到一整頁的會議記錄。

  蘭波:……

  他坐近了一點,抬頭對站著的三人悠悠一笑,也跟著點評起來:「構思很獨特,真是一篇比《異鄉人》更好的小說。」

  「是嗎?」綾辻傳來的聲音冷酷,「這麼好的小說,我也想欣賞。」

  時夢動作迅速地合上筆記本,扯到了因為湊得太近所以落在本子上的蘭波的頭發。

  「沒事吧?」她趕忙關心起來。

  「沒事。」他借機湊近跟她說話。

  突然芥川龍之介動作很大地拿回本子,也拉回時夢的注意力,這個少年沒什麼表情地說道:「既然是關於解密的內部搭建,在下也可以提供一些建議。」

  什麼啊?

  怎麼龍之介也要去啊!

  聽到會議室裡最後一個人也說要去的時夢內心抓狂,他們都在想些什麼,這又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但六個人裡面五個人都要去,剩下的她說不去不就等於被排擠了嗎?

  美好的一個夢境之夜全都要搭在燒腦謎題上,逃不掉的夢境之主只好拖著一具不想加班的身體站起來,努力微笑。

  「那我也去吧,人多力量大。」

  大家對視一眼,對她的加入沒有意見。

  所以六個人一起勤勤懇懇地搬了後半夜的磚。

  劇本走歪的綾辻行人:……

  ……

  過於充實的一晚結束,第二天時夢滿臉腦細胞被榨干的痛苦,偏偏今天還要見禪院直毘人。

  她略施粉黛,穿戴正裝又整好衣領衣袖,准備顏值上先給禪院家那幾個橘皮臉一個下馬威。

  走之前伏黑甚爾還在不停詢問:「我真的不能一起去嗎?」

  時夢擺手拒絕,這個現在家裡唯一的成年男子圍著圍裙不太開心,卻也只好一手提一個小學生,催促桌上剩下的幾個未成年快點吃早飯。

  芥川龍之介一直在打量他,這個無賴但乖巧聽時夢話的躺屍咒術師,現在好像也選擇重新生活,少了那股行屍走肉的感覺,慢慢地嘗試著融入這個重組起來的家庭……

  不過他覺得自己才是這個家另一個隱藏的家主,默默地加快吃早飯的速度。

  惠撲過來仰頭看著少女:「時夢姐姐,早點回來。」

  難得看到他撒嬌的時夢心都化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瞬間鉚足了勁:「放心吧,等我讓禪院直毘人好看!」

  她這般威風凜凜地離去,關門前看見家裡高矮不同高低錯落的幾個人,滿心要守護好全家人的壯志。

  而談判過程也跟她預想中的一樣順利。

  在談判之前,深空法務部規劃了賠款協議,但畢竟涉及裡世界,貫一哥給她找了個律師,知道裡世界的事情又口風緊資歷深,這個名為「古澤英介」的精英律師幫她規劃了一個詳細嚴謹又難以違反的束縛。

  長達近千字。

  綾辻行人又認為,把簽訂的雙方改成時夢和禪院家,也就是說,讓她和整個禪院家設定一個束縛。

  時夢覺得很有道理,雖說她不想要一個這麼垃的小弟,但是掌握主動權和放棄是兩碼事。

  她可以不管他們平日的計劃、處事以及人事管轄權,但必須掌握最高決定權。還有那兩個小妹妹的處境,干脆用束縛規定。

  至於那個一上來就是小妾的青年——時夢看情報的時候突然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決定同樣加進束縛。而如果禪院直毘人管不好他的兒子,她就親自來糾正禪院直哉這個看不起女人的封建思想。

  ……

  談判所在的議事廳偏向和式風格,四壁掛著古畫,屋裡燒著白檀香,只有一扇窗戶可以看向外面,古澤英介站在時夢椅背側邊,條理清晰、口齒清楚地說完了這個千字束縛。

  禪院直毘人還沒發表意見,跟著一起來的幾個橘皮老頭子跳腳了,指著鼻子罵她小妖女,還有一些類似不知羞恥的女人的話。

  在綾辻行人冷臉之前,淨化之力的光躍現,那幾個身姿矯健的橘皮老頭體內的咒力瞬間蒸發。

  ——他們閉嘴了。

  年輕的女孩坐在首位,眉目精致如畫,屋子裡光線不太好,於是瞳孔在濃密睫毛的掩映下流淌出墨一般的深色,她禮貌地告誡。

  「還有意見嗎?」

  場面一時間寂靜。

  禪院直毘人身姿板正,起身回答:「禪院家沒有意見。」

  時夢沒什麼情緒地看著他還有他身後帶來的這些人,接著是大範圍的精神攻擊兼淨化之力,這間還算大的議事廳裡場面變得有些可怕,除了坐著的一男一女,靠後站著的律師,所有人都在地上哀嚎翻滾,承受著世間不應該存在的酷刑。

  精神攻擊過後,那些手上拿著特殊咒具的咒術師神色空茫,像是失去意識,時夢沒有殺人的意思,但是意志弱撐不過去的,大概這輩子只能做個傻子了。

  年輕的女孩收回精神力,像是吃飯喝水一般隨意,再一次不緊不慢地詢問。

  「還有意見嗎?」

  特意被減弱攻擊的禪院直毘人顫抖著起身跪立,終於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卯月大人。」

  時夢微一點頭,應了他的稱呼。

  律師古澤英介推了推因為汗水而滑下的眼鏡,冷靜地上前一步,復述了一遍千字要求。

  ——他們立下了這個千年來堪稱最屈辱的束縛。

  ……

  又簽了賠錢協議和一些合同後,三人率先離去,時夢還試圖挖角這個律師界的精英,對方似有意動,話中留了幾分余地。

  看來挖來的可能性很大。

  時夢心情很好地跟古澤英介交換了聯系方式。

  至於這次的束縛事件,她心知禪院家內部肯定還會有人不服,但高層全部屈服於強權,剩下的有二心也不怕,守規矩有守規矩的做法,耍賴也有耍賴的玩法。

  只要她足夠強,禪院家翻不起水花。

  這樣咒術界也算有她的一小部分勢力,貫一哥的情報介入也會更加順利,理子也可以少一些麻煩。

  時夢心知自己絕對是個自私的人,更在乎她愛的人,那麼禪院家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

  等到了深空的會議室裡。

  時夢又和她的外置大腦提及了一件事:「行人,我想把深空所有的員工拉入夢境空間。」

  這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打算,關於搬遷至橫濱的事宜很早就在深空開會說過,給了大家充分考慮的時間。

  而讓時夢驚喜的是,八成的員工都願意跟著她走,也相信她的決策,剩下的多半也是家庭上的原因,實在無法離開東京。

  更不用說大野智八木小川還有秋元央等員工,簡直有種賣身給她做一輩子打工人的感覺。

  而身為老大的時夢也肯定要帶著小弟們吃香喝辣,醫療生活方方面面條件都提高質量,勢要建一個最好的員工宿舍,一整個小區的那種,照顧好所有願意跟她走的大家。

  至於剩下去不了橫濱的,以後東京會有分公司,這些員工都是她精挑細選、一起奮鬥過的,時夢自然要考慮周全。

  同樣人身安全也很重要。

  暴露異能的原因一是橫濱的混亂,用「精神連接」給大家上個求救和意外保險;

  二是她異能的升級,很明顯她已經躋身強者一列,自然也不怕暴露;

  三是夢境空間的搭建,穩定在線的人數她預估能有個幾十人,雖說阿蒂爾等人的異能在建築上優勢極大,但是不得不說,大家往往專精某一部分,對其他東西很苦手,就比如說造黑龍這種。

  還有人像,時夢偷偷溜進去過綾辻行人的人偶工坊,裡面奇形怪狀的臉差點沒給她笑死,然後第二天廠房就上了需要連破十幾個謎題的密碼鎖。

  雖然她是可以直接瞬移進去,但是肯定會被發現的!

  除此之外,關於電視器材這種,等程序部那幾個高材生進去,說不定能夠完美復刻一台真正的電視。

  何況有了擅長美術的八木,腦洞連接黑洞的大野智,審美極高的秋元央等人,相信夢境上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綾辻自然早就預料到她這個想法,認同道:「可以,但也要簽合同,不要暴露你的「夢境空間」是異能,用全息科技的說法,先小範圍拉入核心員工,真正入駐橫濱後再看情況。」

  時夢連連點頭。

  「你的「精神連接」可以固定嗎?」綾辻提出設想,又嫌棄道,「把那句生命的意義給我改了。」

  他一點也不想腦子裡有這種奇奇怪怪的問話存在。

  「可以固定成登入鍵,但若是我不在夢境空間的話,登入會失敗。」

  她又不太樂意地說道:「為什麼要改,不是挺有意思的?龍之介說這個風格和我的夢境空間很搭。」

  「給我換一個。」綾辻俯視她,「要不一樣的。」

  要求真多,時夢腹誹。

  她不情不願地發動「空想集」,給他一個人改成了一點也不可愛的邀請信:

  【綾辻行人:

  是否進入夢境空間?

  「是」/「否」】

  被簡陋到的綾辻行人:……


第100章

  深空公司的搬遷事宜略顯繁瑣,但出於老板本人想要回橫濱的意願,原先被丟進垃圾桶的租辦公樓事宜又提上日程。

  租房的選址還是定在「電玩城」附近,跟游戲公司的氣質也很符合,時夢已經派人著手調查那邊的出租商業樓,這次要租的大一點,裝的下她這麼多員工。

  以及關於深空公司部門的組建,除了收購的產業,目前深空游戲總部主要是兩大部門,研發部和市場部,研發主要就是游戲開發,一直是她和綾辻行人在管,市場部的業務大部分都是時夢和二田淳在處理,偶爾綾辻老師也會頂班,這也是她最頭疼的一點。

  業務量太多了,在還要學習的情況下,她只能連晚上夢境的時間都用來加班處理工作,七海海現在幾乎等同於她的副手,幫她處理了很多文件。

  不過馬上阿蒂爾就要加入,到時候市場部測試、運營、宣發、商務還有客服的事情都能交給他,時夢和綾辻行人也可以安心主抓研發部的游戲策劃。

  除此之外,伏黑甚爾也加入了深空,目前在給《廢柴殺手》配音,時夢有好好考慮過他適合的崗位和他本人的意願,二人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伏黑甚爾唯一的意願就是想做一個「賭馬賭游艇賭賽車」的賭博游戲。

  時夢心道這家伙可真執著啊,讓他自己先在夢境裡造個概念游戲出來給她看看,於是伏黑甚爾興致勃勃開始捏馬了。

  ……

  當然,伏黑甚爾除了加入深空以外,目前還是他們家所有人的體術教練。

  為此時夢下班都變得准時起來,因為下班後到晚飯前的這段時間,是她挨揍的點。她也終於意識到蘭波給她放了多大的洪水和多少次虛假的誇贊。

  伏黑甚爾認同挨打挨多了就會反擊的理論——他自己從小到大也沒人教過體術,純粹摸索著成就了最強,所以每次揍她都毫不留情面。

  也許伏黑甚爾自認為已經給她放了海了天的水,就像每次訓練,除了時夢打他他從來不反擊,就憑著超越人類極限的體質硬抗,其他人全部揍趴下。

  而今天又只剩時夢一個人還站著,但她也想撲街求伏黑甚爾給個痛快吧,太痛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伏黑甚爾最終痛的不還是她嗎?

  伏黑甚爾松了松都沒熱開的筋骨,懶洋洋地瞥了躺地上裝死擺爛的女孩子一眼,上前抱起她回家吃飯了……

  今天的晚飯也和往常一樣,大家都吃的很沒胃口,銀和津美紀換成勺子抖著手往嘴裡塞米飯,芥川龍之介臉色發青,時夢也反胃的不行,就兩個小朋友挨打挨的少,目前還在體能訓練中。

  總之這段時間,家裡人晚飯都吃不香,可不得不說,全家人的體術都有了很大的進步,龍之介顯然在法師轉戰法的路上前進。

  時夢同樣在補齊近戰的短板,這還是沒開精神感知的情況下,若是有感知查探和預判,加上異能,她也能躋身體術強者一列了。

  ……

  除此之外,晚上夢境中,《向日葵公寓》在有五個志願者的情況下,搭建速度一日千裡,唯一非自願的時夢在大家都認真干活的時候,也沒好意思偷懶。

  「向日葵公寓」位於百合市偏市中心的居民區,外體看上去就和現實中普通的公寓沒什麼區別,內裡卻大有乾坤。

  就拿他們目前在布置的嫌疑人「尾野小姐」的房間來說,房間內的裝修反應主人目前的情況和性格,從擺放上就能看出她單身未婚,二十左右,在一家有機蔬菜配送服務公司工作,喜愛神秘學。

  每個人的房間裡都會有混淆判斷的線索,很多東西的設計也有隱喻,就像尾野小姐喜歡有機食品,甚至會在家中自制,因而會有腐爛的氣息等等……

  這期間,在這裡布置的六個人都從各個角度提供著想法,綾辻行人自不用多說,偵探和凶手切換自如,已經很習慣帶入犯罪分子的心態。

  伏黑甚爾裡在世界呆的久,咒術界和殺手界都干過,跟這種殺人解密不要太搭,隨口一提都是一個全新的殺人方式。

  七海建人為人嚴謹,思路也比較正常,把詭異獵奇的裡世界殺人手法糾正到正常人能理解的頻道。

  阿蒂爾·蘭波是精心培養的超越者,又想起了間諜組織裡的培訓,專業技能知識儲備充足,唯一就是審美過於自信,構造出來的東西都長的不太聰明。

  而芥川龍之介文學天賦極佳,一個文字的隱喻,一句簡短又意味深長的話語,瞬間給人物形像拉高好幾個層次,把一個簡單的小劇情點,變成了一個富有哲理的故事。

  時夢眼見一起進教室的同學們都發揮出了作用,絞盡腦汁地想自己能從哪個方面補充,還能不落俗套。

  「嗯…就設計尾野小姐明戀主人公,401的木下小姐和管理員有私情,304的男主人在外面出軌,還有502的……」

  ——一瞬間給這個故事加滿了狗血。

  班裡天天偷懶的女同學說到一半,看到另外幾個人微妙的表情,尷尬地給自己找補。

  「推理小說都是這樣的,你愛我我不愛你你又愛上他他又不愛你才會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大打出手憤而殺人然後引出後面一系列的故事。」

  她語速飛快,提高聲音總結道:「本來就是這樣的!」

  蘭波連忙替她挽尊:「小姐說的沒錯,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發展很好,是尾野小姐和管理員偷情是嗎?我們可以在留一些管理員的東西在尾野小姐的房間裡。」

  時夢:……

  他根本沒有認真地聽我說話。

  這個有些尷尬的小插曲過去,大家表面都認可了她的「推理愛恨情仇說」。

  好在「百合市」的劇情一直都是時夢負責,主策劃綾辻行人對故事有多狗血都不在意,他殺起角色可比旁人心狠手辣的多,還會逼時夢在劇情裡找個理由把他想殺的角色刀掉,只要這個角色死的夠燒腦夠激發他的創作靈感,主人公下一秒離奇死亡他都不介意。

  就在時夢偶爾劃水,剩下五個志願者暗地裡比較的情況下,夢境中的公寓很快就要完工了,有夢境作為模板,照這個進度,向日葵公寓在不久後,在現實也要跟大家會面了。

  ……

  也就在這一段時間,《逃亡的殺手》續作《和廢柴殺手一起攻克難關》上線。

  這個純粹就是時夢腦洞之作的游戲,作用也確實如她所料,破防語錄在網絡上到處都是,無數深空玩家在智商被推理游戲摧殘後,精神也被《廢柴殺手》摧殘。

  一度崩潰的玩家在找不到卯月策劃推特的情況下,只能去深空官博底下發評論,點贊第一的只有兩個字——

  ——魔鬼。

  很多玩家在被折磨後果斷放棄了這個游戲,他們又不是受虐狂,但《廢柴殺手》仍舊掛在熱門游戲榜上,原因就是一組出圈的「尖叫圖」和表情包,來自深空死忠粉——目前游戲區最大的游戲主播Randy。

  他在游戲凌晨上線時分就下載並直播,然後讓無數當時觀看直播的人發現,原來人還可以精神崩塌、面目猙獰到這個地步……

  因為他真實又瘋魔的表現,吸引了更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玩家。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我靠啊,這個配音到底是誰啊!又懶又嘲諷的語調,我圍觀都聽的火死了,居然還可以每一句都不重復,有毒吧!」

  「哈哈哈哈哈哈樂子人表示接受良好。」

  「文科生同樣接受良好,其實裡面很多句都說的很有哲理,但放在這個情況下真的過於嘲諷了……靠靠靠靠,我居然看到文案組裡有四月老師……不要告訴我是四月老師寫的……」

  「偷偷地截一張殺手的圖,其實臉長得還是很帥很有味道的,但這個罐子真的太鬼畜了。」

  「居然撐到十分鐘了!熟練得令人心痛……」

  「把這個主播抬下去,又瘋了一個。」

  「……」

  「臥槽,Randy牛逼,三分鐘一口氣通關!」

  「全體起立!」】

  在長達三天的練習後,被折磨的深空死忠粉終於一口氣通關,並尖叫著怒砸了一個鍵盤。

  也同樣是Randy這次出圈的爆火,帶動整個主播圈直播《廢柴殺手》,讓一個本來就是折磨玩家的小游戲,竟然有種風靡全球的熱度。

  這就讓不少同行看得雲裡霧裡,深空這個游戲出的真的很像什麼行為藝術,偏偏它還就火了!

  而且是聲勢浩大的火,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

  橫濱某個火拼現場,一個綁著繃帶的虛弱少年坐在塌了一半的圍牆上,前面是木倉火聲和濺起的血跡,手上是一台嶄新的游戲機——搶錢公司科技分部出的最新款。

  「喔。」太宰治在子彈朝著他射擊的時候別了一下腦袋,於是已經快要通關的罐子男又沿著原路掉回原點。

  掌機裡傳來一個男人懶散的勵志感言,又聽到一句全新心靈雞湯的太宰治沒什麼感情地瞧了手下一眼。之前掏木倉射擊的男人已然死在流彈中,於是太宰接著重新開了一把游戲。

  然後在又一次失敗後,嘆氣抱怨:「唉,看來不能在火拼現場打《廢柴殺手》,突發事件真的太多了,我可不想被游戲氣死,這個死法也太丟人了。」

  所以還是拿去給小矮子玩吧,太宰治幽幽地想著,畢竟,人類的快樂就是建立在別人的崩潰和痛苦之上的。

  ……

  《廢柴殺手》的熱度還在繼續,影響也越來越廣,同樣玩了這個游戲的芥川兄妹最近都聽不得伏黑甚爾講話。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時夢一家八口搬走的日子越來越近,間貫一趕回來幫忙一起收拾東西,他在家住的次數不多,伏黑甚爾也終於在現實中見到了這個家隱藏起來的第八人。

  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中飯,下午時夢帶著夢野久作去隔壁拜訪夏油夫妻。

  離開的這件事自然很早就跟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聊過,這邊的房子依舊保存著不會賣掉,拜托了夏油夫婦平日裡幫她看顧著些。

  兩人自然非常舍不得隔壁這個由數個孩子組成的家庭,兩家人平日裡生活上的來往也很頻繁很密切,撐起這個家的女孩經常性地拜訪夫妻二人,他們偶爾生個病還會幫忙聯系醫生,比他們自己的兒子還像親生的。

  可一旦搬去橫濱,再見就很難了。

  他們尤其喜歡多次被不靠譜的時夢姐姐寄存過的夢野久作,跟小朋友絮絮叨叨地囑咐了不少事情。

  夏油叔叔語重心長地說:「久作,你是一個特別好的孩子,值得很多人的喜歡,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壞的人,但也有很多善良的人在努力改變著這個世界,擁有力量的人很少,所以要肩負起對應的責任來——」

  他說到這被夏油阿姨打斷了,她再也不想孩子們為了大義拼搏,阻攔了丈夫的大道理,摸著小朋友的腦袋:「久作是個好孩子,不需要想太多,夏油阿姨只想你以後每天都過的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時夢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話,發現,或許她那些隨口編來的謊話,那些撿到迷路小男孩的借口,在夏油夫妻的眼裡漏洞百出,只不過是在全天下的父母眼裡,孩子們永遠都是好孩子,永遠被他們愛著。

  久作耐心地聽這對很好的夫婦講話,眼裡黑色的星月很明亮,於是心裡也裝進了他們給予的愛與善良。

  時夢等三人聊完,問向夏油阿姨:「傑什麼時候回來的?」

  夏油阿姨眉目間有些憂愁:「小傑已經幾個月沒有回來了。」

  「讓他在那邊呆著別回家好了!」夏油叔叔不滿地接話。

  時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略有些疑惑,說起來自那次在薨星宮裡,就覺得他情緒有些不太對,上次一起燒禪院家的時候也察覺他似乎有心事,而現在又得知他好久沒回家了……

  「應該是有事情在忙吧,我上次在路上碰到傑,他行色匆匆的看起來好久沒有休息好了。」她暫且安慰起了夏油夫婦,替夏油傑說了些好話。

  「什麼?好久沒有休息好了嗎?」夏油阿姨一臉心疼,夏油叔叔的神情也不太對。

  時夢點頭,其實她說的是實話,她見到的夏油傑確實像好久沒有休息好,她也無數次覺得咒高的學生無比辛苦,就很納悶咒術界這麼多人,怎麼偏偏把壓力堆在了幾個高專生身上?

  ……

  眼見時間過去了很久,她帶著久作告辭,回家後直接給夏油傑打了電話,對方很快接起來。

  「時夢。」

  時夢本來想聊幾句再引入正題,卻還是忍不住直接問道:「傑,你最近怎麼了?」

  她補充:「我覺得你最近的情緒不太對,你是不是生活上還是咒術上遇到了什麼問題?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跟我說說嗎?我說不定能幫你。」

  夏油傑沒有回話,但是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很輕,過了一會他笑了,笑得跟以往一樣溫和又帶著點壞心眼:「你這麼關心我啊!」

  時夢沒准備被他糊弄過去,很認真地說:「對,我很關心你,還有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大家都很關心你,所以最近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他像是嘆氣一般地開口:「唉,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這個夏天太漫長,有些苦夏了。」

  苦夏?換季了心情不好?

  還是出任務遇見什麼煩心事了?

  「那我們見個面。」時夢不放心,准備一個人留在這見他一面。

  「不要,」夏油傑直接耍賴拒絕,「最近忙死了,不太方便,我現在都還在北海道出任務。」

  「花不了多少時——」

  她被打斷了,夏油傑的語氣聽起來好像輕松了一些:「放心吧,我真的沒事,有事情會跟你說的。」

  「你確定?」時夢耳朵貼近,仔細聽他的語氣,反復確認。

  「我確定。」他是笑著說的。

  女孩感到無奈:「那有問題一定要跟我說。」

  「好好好,一定說。」

  夏油傑電話裡連連保證。

  而等閑聊了幾句掛了電話,時夢突然反應過來,剛才的保證她忘記錄音了。

  但錯過了也沒辦法,到時候多打幾個電話吧。

  她放下手機加入收拾東西的大軍……

  ……

  臨行前的最後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准備的差不多,家裡還在上學的幾個學生的學校也已經聯系好,那邊的住所蘭波也親自替她看過。

  橫濱那邊在電玩城租好了深空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辦公樓,部分員工都帶著東西提前搬遷過去,員工宿舍也安排在公司的附近。

  時夢下午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家津美紀喜歡的甜品屋,想著給家裡人帶點甜點,順便買點糖果餅干,路上給小朋友們吃。

  而就在櫃台前打包甜品的時候,一聲甜蜜輕佻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銀白短發紫羅蘭瞳孔的男人無比自然地從她的甜品袋裡拿了一顆糖。

  「小時夢,想見你一趟可真不容易啊!」

  他輕聲感嘆著,笑眯眯地朝著她揮了揮手。


第101章

  對方如此自然淡定的態度都把時夢整迷糊了。

  她認識他嗎?他為什麼一臉跟她很熟的樣子。

  「你是?」

  「我是白蘭·傑索。」他笑眯眯地點頭,「是你的最要好的朋友。」

  時夢更納悶了:「我們之前在哪裡見過嗎?」

  「在夢裡。」他扒拉過來時夢的甜品袋,發現沒有棉花糖後有點失望。

  時夢很想給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但是他一說在「夢」裡後她連忙開了「精神感知」,感知中的對方竟然是認真的,他真的認為他們兩個是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我並不認識你,傑索先生。」她皺眉。

  「叫我白蘭就好,時夢小姐。」對方回著,還自如地牽起她的手准備來個吻手禮,一副意大立男人浪漫熱情又奔放的姿態。

  時夢抽回自己的手,瞬間覺得他們不可能是朋友,所以這是哪家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神經病?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感知中對方的情緒裡透著股漠然和冷淡,雖然看起來姿態禮貌,可絕對不是什麼紳士風度這種東西,沒有人能在「精神感知」下裝模作樣。

  她同樣冷淡地說道:「我想你認錯了人。」

  白蘭被抽回手後也不尷尬,聳肩,笑眯眯地說:「我是絕對不可能認錯小時夢的,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不過我知道你不少的事情,讓我想想……比如說,你的夢境空間從來不是夢境,是精神空間。」

  他一點明,那個隱約的念頭一瞬間通達。

  ——不是夢境,是精神!

  這一刻時夢腦子裡既清楚又混亂,有很多關於「空想集」的猜想,她思緒極其紛雜極其快速地在轉動,最終還是平息下來,先對付起眼前的人。

  「這個世界上的能力類型有很多,能得知我的能力並不奇怪。」她試探。

  銀發紫眸的男人毫不隱瞞:「那小時夢猜猜看我的能力?」

  對方這麼說,她也不客氣:「預知?」

  白蘭從兜裡掏出一包棉花糖拆開,搖頭。

  看來不是時間系,時夢又問:「情報方面?」

  他笑眯眯地吃著棉花糖,再一次搖頭:「再猜猜看?我們真的認識,不是過去不是未來。」

  「空間系,另一個時空的我們認識。」時夢非常肯定又有點不爽地說,「但我們絕對不是你說的要好的朋友。」

  就這家伙一臉欠揍的表情,還有這種看旁人不存在的眼神,絕對是被她狠狠揍過的。

  「怎麼會?」白蘭一臉詫異,連棉花糖都不吃了,「小時夢可是把我關在「精神空間」裡關了好久,裡面只有我一個人!」

  所以他憑什麼認為他們兩個感情很好啊?

  時夢被他自如的態度搞得抓狂了,白蘭·傑索這股子自信和自來熟跟藍眼睛也太像了,但藍眼睛至少是慢慢和她成為朋友的,而這個意大立男帶著天降好感度落到她面前,一副已經跟她是最要好的朋友的樣子,也太離譜了!

  可對方是真的確信…他說的是事實。

  所以另一個時空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少女沉默不言,目光中卻流露著審視。

  在這種被「精神感知」鎖定的狀態下,白蘭·傑索終於收回了那股輕佻散漫的姿態,他站直身體,隨意卻有種精心培養出來的儀態,來自一個古老□□家族深厚的底蘊。

  以及這種與生俱來的隔閡感。

  ——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姿態,脫離世界的空虛和漠然。

  他神色冷淡地像掌握整個世界的神明,看到她的眼眸後又悠悠一笑,衝散了那股不屬於世界的感覺。

  「所以,小時夢怎麼看待平行時空的自己呢?」

  時夢很冷靜地和他對視,也很冷靜地思索著,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那是我,卻不是我,哪怕我們有一樣的經歷和記憶。」

  「相似的平行時空也許就像鏡子,我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同時出現在鏡子前,雖然我們做出了同樣的表情和動作,但卻是出於完全不同的思想和理由,就算我們說出了同樣的話,但那些話在兩個世界裡都是不同的意思。」

  白蘭·傑索聽懂了她的意思,斂起笑容,神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他對面的時夢完全沒有被他驟然出現的強大氣勢嚇到,她直視著這個中二的想跟她交朋友的少年,態度和神色都很認真。

  「所以你若是想要跟我成為朋友的話,就不要帶著平行時空的記憶來看我,不要抱有平行時空的想法,更不要期待我有平行時空的態度。這個世界的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我們的相識,從這一刻開始。」

  她說完這句話,等待著對面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人的反應,白蘭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很奇怪,就像是坐在屏幕後面的人一般,在她的臉上尋找著一些熟悉的什麼,又好像找到了不同的地方,整個人漸漸變得有些興致勃勃的。

  接著銀發紫眸的青年眉眼微彎,數了數口袋裡剩下的棉花糖,塞給她最好看的一包。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白蘭·傑索,來自意大立,現在應該是西西裡島傑索家族的繼承人?」

  他說的自己都有點不確定。

  「卯月時夢,深空公司的老板,兼一個游戲策劃。」

  她說的很謙虛也很虛偽。

  白蘭又找到了她們的一個相似之處,笑得有些得意:「我當然知道小時夢是個了不起的游戲策劃。」

  ……

  於此同時,彭格列的獄寺隼人和庫洛姆·髑髏踏上了霓虹的土地,替尊崇的十代目尋找平行時空合作打敗白蘭·傑索的女人。

  「那位小姐真的只是游戲公司的老板?」庫洛姆問。

  不久前十代目獲得了平行時空的記憶,在他的講解和之前偶有幾次家族成員在火箭筒的五分鐘情報交換中,大家得知了另幾個時空發生的事,西西裡島最大的黑手黨自然開始在這個世界調查起來。

  但十代目的記憶只到了打敗白蘭的那一刻,另一個時空他們有一個強大的幫手。

  幫助他們的女人是直接出現的,把所有人帶進幻想世界,看不清面容卻有著強大和壓迫感,而且從不給人開口的機會,每次出場就把白蘭傑索往死裡錘。

  打不過就帶人撤退,打的贏就召人群毆,勝利都已經倒向他們這一方,直到某次戰鬥中白蘭·傑索奇怪地消失,之後再也沒出現過。

  不過十代目跟那個小姐在精神世界裡有過好幾次交流,他們兩個或許相處的很不錯,得知了她的姓名——卯月時夢。

  在有這個條件存在的情況下,彭格列很快搜集齊了一家普通游戲公司成員的名單,獄寺來找人之前自然閱讀過情報:「是的,『深空』游戲公司,老板名為卯月時夢。」

  他也知道,之前彭格列名下的公司前往深空爭取幾個游戲在歐美的代理權,卻沒爭過一位來自美國的富豪。

  獄寺隼人不由得感到遺憾,如果有這個聯系在,他們可以直接通過商務連接上。

  庫洛姆還是不安,輕聲問:「那,十代目為什麼要派我來呢?我派不上用場的。」

  她是守護者裡面最弱的那一個,偏偏這次的任務十代目還有裡包恩先生都指定她來,可是關於這些東西,她什麼都不知道。

  獄寺讓她放寬心,滿臉對十代目的崇拜和信任,情緒激昂地說道:「放心吧,十代目肯定有他的理由,你絕對是這個任務的關鍵!」

  ……

  而另一邊,在真正交換姓名之後,二人在隔壁的咖啡廳找了個僻靜的位置落座。

  時夢對平行時空的自己很好奇,看來她在另一個世界也做游戲,應該還在制作網頁游戲。

  竟然真的有平行時空啊……

  所以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平行時空?

  她有太多的疑惑,但最疑惑的肯定是眼前這個人。

  「你來這就是為了跟我交朋友?」

  白蘭搖頭,又拆了一包棉花糖,說起這件事就像吃棉花糖一樣輕松:「其實是因為平行時空的我毀滅了幾百個世界。」

  平行世界的他應該是最強的一個白蘭,但還是被彭格列和她打敗了,這個世界得知消息的應該只有沢田綱吉,如今的彭格列四處追尋他,費了不少勁才偷渡到日本。

  時夢忍不住坐直了身體,這家伙……

  「不過有小時夢在的幾個世界我沒有成功。」白蘭一臉遺憾,更多的是找到樂子的心情,看上去有些快樂。

  時夢:……

  她被他的大喘氣噎到了:「所以…這個世界你想做個好人?所以逃到霓虹來?」

  「是的,極惡勢力彭格列在追殺我,所以我來投奔小時夢,我們已經成為朋友了,你會保護好我的吧。」這個左眼下有倒皇冠刻印的男人一臉清純地說出了這句話。

  時夢嘴角狂抽,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白蘭饒有興趣地端詳著她的神色,跟平行時空的她很像又有微妙的不同,悠悠地說道:「這個世界的我可什麼都沒有做哦!而有我的幫助,小時夢全息游戲的另一個難關就可以攻破了。」

  他對面的女孩一愣。

  「雖然小時夢自己也可以開發全息游戲,異能力「空想集」才是游戲的基礎,但在科技側的我可以提供全息眼鏡,全息頭盔,全息艙。」

  他沒說一個詞,時夢的眼睛就亮一下,等他說到「全息艙」這個詞的時候,她差點點頭了。

  點頭的那一瞬間她還是反應過來,這可是極惡的毀掉了數百個平行時空的人,另一個世界的我竟然沒有殺掉他?

  是因為殺不掉嗎?還是真的成為了特殊的朋友……

  他說他選擇從善,她能相信這個世界的他嗎?

  「彭格列是意大立的教父,裡世界最大的黑手黨。」她思索著說道,「我不一定保的下你,你能力強大,可以留在橫濱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你不准給我惹事。」

  銀發紫眸的男人隨意地點頭,在她眼神變了之後又貌似乖巧地點頭。

  時夢有點後悔了,總感覺這個家伙很麻煩,絕對是一百個,不,一萬個夢野久作的集合體。

  在她後悔前,白蘭又慢悠悠地拋下另一個砝碼:「我知道怎麼把夢境空間轉成精神空間。」

  時夢安靜了。

  「小時夢的「空想集」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精神」,第二個階段是「夢境」,第三階段是「空想」。夢境空間自然也可以作為游戲基礎,但是登入人數有限,還需要小時夢的在場,以及登入時間的限制,邀請加入的機制也很固定……轉換成精神空間自然就沒了這個顧慮。」

  白蘭講起她的異能頭頭是道,不得不說時夢有一點不自在。

  他也發現女孩的不自在,擺了擺手:「沒辦法,最開始我被關在夢境裡,眼睜睜看著夢境空間轉變成精神空間的。」

  他強調道:「就我們兩個人。」

  「所以轉換的關鍵是什麼,能趕緊解釋嗎?」時夢扶額。

  「是「空想」。」白蘭笑眯眯的,「夢境空間,也是「空想」帶來的哦!」

  「可我開啟夢境的時候還沒有「空想」的異能……」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他聳肩,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小時夢也不肯告訴我這一點,就是某一天登入夢境的時候很嚴肅,超級嚴肅,然後嘭得一下,夢境就變了。」

  時夢若有所思,他沒能從這個表情中獲知更多的東西。

  白蘭·傑索故意妨礙她的思索:「其實我還知道小時夢做的第一個游戲,是——」

  女孩趕緊阻攔他:「不要給我劇透!」

  可白蘭早就猜到她會打斷,也只說了個「是」。

  時夢見他沒說話心裡又癢癢的,忍不住問道:「那個世界我做的第一個全息游戲是什麼?」

  「是對稱競技游戲哦。」他回答。

  「那第一個絕對不做這個了!」她堅定強調。

  ……

  二人交談一些事情,期間白蘭只說他自己想說的,像是一個看電影的旁觀者,不肯透露更多的,時夢也問不出來。

  而臨行前白蘭一臉自然地提出要求:「彭格列馬上就要來了,我好害怕,我想跟小時夢回家。」

  「我們家沒房間給你住。」時夢拒絕,這家伙能自由自在地偷渡到日本,她才不信他沒有辦法找到地方住。

  「對了,我們明天要回橫濱,你應該知道的吧。」

  白蘭·傑索從口袋裡掏出了車票,同一班列車,還在她隔壁車廂。

  「那我想要個特殊的邀請信。」這個銀發紫眸的意大立男人甜蜜地說,「屬於我一個人的。」

  可時夢一臉冷酷,她從不偏心任何一個人:「沒有特殊各式,大家都是一樣的。」

  干脆邀請信都統一行人的風格好了,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干干淨淨。

  白蘭卻一臉得逞的表情:「是的,大家都一樣,沒有人特殊也不錯。」


第102章

  和白蘭分開後,東京的最後一個夜晚,夢境空間。

  時夢注視著這片屬於她的、越來越大越來越美麗的世界,沉思:

  ——改變的關鍵在於「空想」,夢境空間,是由「空想」帶來的。

  這就說明,「空想」異能一直都在,只是那個時候的我沒有意識到。

  所以,「夢鄉」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被「空想」帶動?

  時夢想起,15歲剛來東京不久的那個夜晚,她順著意識來到便利店,「恰巧」撞上了五條悟,「六眼」龐大的數據流激發了她的「夢鄉」,她能感知到,這兩者之間有隱約的吸引。

  薨星宮那次五條悟的「六眼」又有了升級,頻增的信息量又刺激了她的「空想」,讓她終於意識到了——三階段的存在,它一直存在。

  所以「空想」,把「夢鄉」轉變成了夢境空間,那麼「空想」,同樣也可以把「精神」轉化為精神空間!

  這一刻她有所明悟,「空想」也第一次用在了這片夢境空間裡,她這才發現,夢境空間的信息量極大,幾乎等同於半個六眼了。

  而這些信息量,應該是「夢鄉」網絡傳輸進來的,他們彙聚進了她的夢境空間,也許等她連接的星辰足夠多,總有一天,它會自然而然地轉化成精神空間。

  那麼,她明白了:「「空想集」——精神+夢鄉+空想。」

  三階段的異能同步使用,完全體的「空想集」使用,跟上一次強行打破夢境的感覺實在太不同了。

  「空想」和「精神」先作用於了夢境空間,整個空間起先沒有一點的變化,慢慢的,所有的事物所有的景色都變得朦朧,變得虛無縹緲,像煙霧、像夢、像精神……像一些你無法捉摸、也許從未意識到的東西。

  這之後「它」變得全白,不是純白,是空白,空蕩的虛無的空間,精神如水一般在此間流動著,於是當你凝神細聽的時候,似乎聽到了海浪翻湧的聲音。

  這真的很像步入蘭堂夢境的那次——那片夢境後的白色世界,也許就是精神的空間。

  時夢眼中突然流露出了驚喜,既然相似,說明這是不是也有那條深不見底的長階,她是不是也可以找回她失去的記憶?

  她心中湧起了激動,用上「精神感知」在整片空間裡尋找起來,她找了好久,這片空間是這麼大,這麼寬廣,她費勁心力,努力搜尋了每個角落,可是她找不到!

  時夢有點著急,怎麼會找不到呢?

  明明感受中是一樣的,這就是跟蘭堂精神空間是一樣的地方,為什麼會沒有我的記憶呢?

  而她在尋找的時候,「空想集」還在作用著,剩下的「夢鄉」也開始產生效果,時夢連忙停止異能的發動,然而這時候,她已經無法打斷它的變化了。

  ——無數人的精神力通過網絡彙聚進來,她能感受到這片空間仍然屬於她,但是「它」太貪心,它想要變得更加的龐大,更加的宏偉,於是那些力量還在一點點傳輸,也在一點點幫助「它」進化、升級、轉變……

  最終它終於成型了,這是精神的空間。

  ——這是,所有人的精神海!

  ……

  時夢震撼地注視著這一切,也許在旁人眼中,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空間,但在這個頂級精神系能力者的視野裡,這是人的意識、人的精神活動的空間。

  這是所有幻想成真的現實,它遠比夢境更加寬廣也更加富有可能性。

  這精神到底是概念,還是法則呢?

  這一刻她竟然有一種,摸到世界本質的顫栗感。

  時夢過了好久才平復下自己的心緒,在仿佛世界變動的場景中她除了震撼別無他想,內心還隱隱留著激蕩,深吸一口氣,開始考慮起後續的問題。

  首先就是,她失去的記憶竟然不在精神空間裡,這讓時夢有一點難過,但失望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她已經能夠很快調整好心情。

  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是,她夢境裡搭好的那些東西呢?不會沒了吧?

  時夢一想到那個可怕的場景,那種幾年心血一朝傾家蕩產的崩潰,趕緊感知起來——

  還好還好,在的在的,她的夢境空間轉化為精神空間,只是精神空間的層次更高,原本夢境裡的東西需要升層次。

  她心念一動,霎時間,月季酒店、夢幻家園、百合市、紅月小鎮、楓葉林、童話仙境……一一展現,那霧粉色的天,冰藍色的地,甚至哈蟆樂園,全部都完好無損地保留著。

  時夢松了一口氣,她無比慶幸上一次沒有毀掉這一切,沒有強行打破夢境空間,不然的話,結局不光是找不到記憶,連搭建的東西都沒了。

  到時候她絕對會哭的!

  ……

  精神空間成功轉化後,時夢先把白蘭單獨邀請上來。

  東京的安全屋裡,白蘭·傑索收到每個世界都對他忠心耿耿的桔梗傳來的消息,沢田綱吉派的人已經抵達霓虹。

  不過還是比他晚了一步,他不由笑的得意。

  這時候他收到了精神裡傳來的那封邀請信,看到上面簡略生硬的措辭,笑得更開心了,熟門熟路地選擇了「是」。

  進入了「精神空間」,白蘭甚至有些懷念地環視著這一切,「他」被關進的夢境要比這要完善得多,如今看到最初的起步階段,有種難以言喻的新鮮感。

  「唉,每一次進來都會很震撼啊!」

  銀發紫眸的男人自如地在裡面溜達起來,還大驚小怪地感嘆:「原來百合市現在只有這麼點建築嗎?好簡陋……紅月小鎮連鬼怪都沒有?這個時候的幻境原來還沒有開始企劃?那巨龍……」

  「你快閉嘴,不要給我劇透了!」時夢連忙打斷他喋喋不休的言論,直接給他禁言了。

  但她忍不住又開始想像他記憶裡那個搭完了的空間:「原來我真的做到那一步了嗎?」

  白蘭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他現在沒有辦法說話。

  「你不准再給我透露了,」時夢很認真,「這個世界的我還沒有做到那一步,但我會慢慢努力達到我的目標。」

  白蘭笑眯眯地點頭。

  時夢給他放開禁言,她把他拉上來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問:「那個世界的我是什麼時候發現夢境可以轉變成精神?」

  「在這之後好幾年?」白蘭也開始搜尋那個世界自己的記憶,「被關的太久了,精神世界裡很難意識到時間。」

  她又開始上下打量著,這家伙是因為要毀滅世界才被「我」關押起來的,「我」沒殺他,說明「我」在某個方面認同了他,他呢?

  「你為什麼會願意留在精神空間裡,你既然知道平行世界的話,應該很早就對我有防備才對。」

  白蘭像是早就思索過這個問題,聳了聳肩:「因為想要留在裡面打游戲,這裡面可比外面的世界要有趣的多。」

  他說完,端詳起對面女孩若有所思的模樣,這和抓走「他」的時候的神色好像,她在想些什麼?

  白蘭·傑索琢磨著她的想法,琢磨不太清,便隨意地猜測著。

  或許是因為,小時夢和彭格列都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人吧,堅定、真誠、包容……他們相信同伴,也相信自己。

  白蘭有時候會很好奇他們的想法,其實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很無聊,一切都是可以簡單的可預見的,所以把它當成一個游戲,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可是銀發紫眸的男人眼裡又冒出了興味——正因為想要完美地通關這個大型游戲,小時夢是我們唯一沒有攻克的副本——她和我一樣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神明,所以我承認她是我的同類。

  啊,還有個沢田綱吉來著,加上小尤尼,算上小正吧……平行時空的他們都從不同的方面阻礙了我。不過比起來,還是小時夢更像我的同類,她的游戲空間也更有意思。

  而他對面的時夢感覺自己有點摸准這個家伙的脈絡了,這絕對是個中二病吧!還是那種因為天生強大情感缺失所以覺得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有破壞力的中二病。

  「我」把他關起來,一是防止他毀滅世界,二是殺不了他,也借此聯系平行空間,三是……或許真的有一刻「我」理解了他,所以心生惻隱?

  時夢也不知道那個世界自己的想法,說起來,自從白蘭找上她的這一刻,她和那個世界的自己就是全然不同的人了。

  她們都會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未來。

  「所以,全息艙的事情你怎麼搞定?」時夢突然冒出了這一句。

  白蘭施施然地捏了一把椅子,在自己的成果上坐下,搭著手從容又優雅地說道:「我已經開始著手安排,工廠和工程師都已到位,密魯菲奧雷將成為深空合作最緊密的公司,成為全息游戲在科技側最可靠的保障,全息游戲只能以小時夢的異能為基礎,而玩家的進入可以通過科技的連接和穩定……」

  時夢聽著他關於全息科技的講解,這些科技都將配合她的異能開發,最終目的是為了保障全息游戲的進行。

  聽著聽著她又發現這個家伙哪裡需要她救,他暗地裡連公司都組建好了,並且暗中積蓄勢力,計劃著跟彭格列分庭抗禮。

  嘖,總感覺被他綁上賊船了。

  ……

  等二人聊完第一步的計劃,時夢准備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全體的親朋好友。

  月季酒店——會議室,與會人員——夢境全員。

  綾辻行人在家中就很奇怪今晚入夢時間的延遲,等上線後又發現全員聚集到月季酒店,發生了什麼?

  間貫一和紅葉也很疑惑,相較於他們,這個時間提前了。

  而所有人一進來就發現站在台前神色肅穆的少女,還有她旁邊坐著的,神態悠然、姿態優雅的銀發陌生男人。

  七海建人詫異,怎麼這麼嚴肅。

  想說話的夢野久作和伏黑惠被兩個姐姐攔住了,天內理子來回看著眾人。

  綾辻觀察了芥川龍之介的表情,發現他也不知道這是誰。

  蘭波上下打量著他,這種輕描淡寫的氣勢……

  時夢第一次在所有親朋好友的面前感到了緊張、激動、難耐……她甚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壓下那股快要蹦出心髒的震動。

  「各位……」

  芥川龍之介看向她,他發現時夢的聲音在顫抖。

  台上的女孩停頓了,她沒有說話,這一次所有人都為她感到了緊張,伏黑甚爾甚至想直接開口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了。

  而時夢環視每一張詫異擔憂焦急又熟知的臉,像是終於獲得了那股勇氣,她再一次深吸氣,深深地像是要擁抱全世界。

  「各位,我宣布,全息游戲的時代,從今天開啟了!」


第103章

  如同雷轟電掣一般,無言的沉默,所有人目光對視之間都是難以言喻的震驚和茫然。

  這個消息太出乎意料,場內的成年人和青少年都謹慎地沒說話,最終還是小朋友先開口,夢野久作掙出銀姐姐的懷抱,跑上來拉時夢的衣袖:「時夢姐姐,什麼是全息游戲?」

  「就像「夢境空間」裡你玩的那些游戲。」

  「不是早就有了嗎?」

  「還是不一樣的,我的「夢境空間」裡,最多只能有幾十個人同時存在,但是開全息游戲之後,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進來一起玩,而且什麼時間段都可以。」時夢給他、也給大家解釋著。

  會議廳裡坐著的人仍有很多的疑問,因為疑問太多甚至都不知從何問起。

  這時白蘭用指尖輕輕地磕了磕桌子,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這件事情就由我來解釋吧!」

  「你哪位?」伏黑甚爾皺眉,率先問道。

  時夢忘了這茬,連忙補充介紹道:「這是白蘭·傑索,來自意大立,是全息游戲艙的提供者,密魯菲奧雷公司的老板,也是深空未來的合作公司。」

  白蘭笑眯眯地對大家揮手,用日語和意大立語各做了一遍自我介紹,尤其對場內的幾個女士表達了敬意,一副意大立男人的多情風格。

  他姿態如此禮貌,可目光卻讓人很不舒服,紅葉不喜歡他看向間貫一的眼神,天內理子同樣感到不安,伏黑甚爾好幾次有摸刀反擊的衝動,還有蘭波……

  幾乎就在氣氛即將緊張起來的那一刻,白蘭·傑索收回了那股樂子人的模樣。

  他環視了一圈,這幾個人都還活著,只有在小時夢出現的世界……

  他們知道在另一個時間線上必定死亡的事實嗎?

  銀發男人端坐在位置上,把注意力投回給身旁的少女。

  雖然他及時裝模作樣,可綾辻行人對他還是有種隱隱的不喜,來自一個偵探的直覺,對凶手的直覺,他一直在觀察這個人,線索不多,對方來這之前似乎早有准備,全程的表情都沒怎麼變過。

  不過他可以觀察出一些對方想給他看的東西,他在刻意地表示對時夢的熟悉,對這個空間的熟悉,還有對他的熟悉……

  蘭波同樣感到不喜,卻是出自另一個原因,還留在港口黑手黨的他雖然接觸不到核心的信息。

  但是身為五大干部之一,自然也知道黑手黨起源的意大立這段時間的躁動,似乎是在追捕某個窮凶極惡之人,復仇者監獄既然還在外行動,就說明並沒有抓到他。

  而出於超越者對同一層次之人的感知,即便他不知曉對方的能力,卻也絕對能肯定這是個強者……

  但是,全息游戲艙的提供者?

  大家瞬間明白白蘭坐在這裡的原因了。

  ……

  這之後的先是深空的內部高層會議,參加的是時夢、綾辻行人、阿蒂爾·蘭波、伏黑甚爾、七海建人還有合作方白蘭·傑索6人,討論的議題自然是關於全息游戲的開發。

  不得不說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了,哪怕是綾辻行人這種劇本組都完全沒能預料到這個劇情離奇的發展。

  但是,不論夢境空間的大家再怎麼震驚,得知這個消息的他們都有一種——即便改變世界的預感。

  他們看著正在說話的女孩,而這一切,都是她帶來的。

  時夢言簡意賅地給這幾個信任之人講了自己異能的變化和白蘭在此的作用,她沒有透露平行時空的事情,只說這是一個科技側的天才,機緣巧合之下認識。

  余下四人自然不信她的解釋,但這個場合沒人提出,准備之後各自想辦法調查。

  時夢看向一起奮鬥到現在的搭檔:「行人,關於《向日葵公寓》你怎麼看?」

  綾辻從來不需要她多做解釋,明白她的意思,這是在問是否要把《向日葵公寓》直接轉成全息游戲和網頁同步上線。

  「不。」綾辻行人拒絕了,「它不適合作為第一個上線的全息游戲。」

  不光是現實制作快完工的原因,還有推理題材的難度不適合,更重要的是,他看向首位坐著的女孩子。

  他希望,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全息游戲是她策劃的、她想做的游戲。

  「好。」既然他拒絕這個方案,那《向日葵公寓》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

  在座的七海建人環視裡面坐著的幾個人,推了推眼鏡,他沒明白為什麼身為咒術高專、咒術界的自己會參加明顯是深空的高層內部會議。

  相比其他幾個人,其他幾個僅僅跟她有聯系的人。他顯然更像隔壁班認識的同學,因為一些校內活動兩個班開展合作,課後約著吃飯或者學習,而不是穿著自己班的班服混進隔壁班上課……

  但這一刻七海想起時夢有次抱怨著工作太多,他順口說幫忙,然後每次做完作業都要幫她處理很多很多很多的文件,偶爾還要在現實中和她手下的特助二田君交接,突然心裡有點微妙的感覺。

  所以他為什麼要把原本數學系的專業方向改成了金融管理?

  七海建人局促的表現慢慢鎮靜了下來。

  時夢完全沒注意到七海海的想法,她在問另一個人問題:「甚爾,你的賭馬游戲准備的怎麼樣了?」

  伏黑甚爾被問到這個問題後換了個姿勢,坐立不安,因為他的進度不能說是穩步進行只能說是一步未動……

  他第一次嘗試的時候還滿懷信心,可成品一出來他就已經失去信心,更別提看到便宜繼女隨手捏的小兔子都活靈活現,又被親兒子伏黑惠扎心詢問:「這是大像嗎?為什麼鼻子長在屁股上?」

  伏黑甚爾當即就用訓練體術的借口告訴他為什麼「鼻子是長在屁股上」的,但是揍兒子也不能幫他提高構建的水平。

  事實上在造馬之前他沒有想到會這麼難,明明賭馬賽場裡那幾匹好馬的樣貌都歷歷在目,可偏偏化為現實就各種困難,所以怪不得冰面那邊的奇行種這麼多。

  而他這段時間能夠堅持造馬沒有放棄,全靠蘭波的哈蟆給他墊底,有這麼差的例子在隔壁,他怎麼說也是全夢境倒數第二,一般點名批評也不會被點到的那種。

  然而現在被點名了,沒有上過學的伏黑甚爾有種考試考了倒數被捉到講台上做題的尷尬感,尤其是班裡第一和倒數第一還有插班生和來自異國的轉學生都在底下看他。

  「咳,我還沒有開始進行。」他視線游離,強自撐著。

  忍不住發出輕笑的是那個歐洲男,也不知道就他那個倒數第一的水平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的。

  白蘭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切,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深空內部會議,原來他們是這麼相處的嗎?

  綾辻行人都不屑於參與進去,身為學神的他絕不會自降身份和差生同台競技,而他唯一的黑歷史又有十幾層密碼鎖嚴密守護著,只要唯一知道的那個人不多嘴,他自然是永恆的第一名。

  唯一知道的那個人內心一喜,面上卻流露出了明顯的惋惜之色,搖頭道:「那看來你的賭馬不能做成游戲了。」

  伏黑甚爾松了口氣,趕緊順著這個梯子從台上下來,一臉無所謂地說道:「那就不做了吧。」

  而時夢看著他這幅表情,想起自己確實答應過他,臉上露出了猶豫,伏黑甚爾又開始緊張——這時新加入的白蘭輕悠悠的聲音響起。

  「要不要我給小時夢提點意見?」

  「不!」

  時夢回答得不要太迅速,然後果斷給他禁言,為了防止被劇透她的大腦瘋狂旋轉,按照白蘭的說法另個世界的她做的第一個全息游戲是公平競技類游戲,而之前他在夢境裡透露的百合市、紅月小鎮、童話幻境……這些都轉換成全息了,那麼,她一定要做一個和這些游戲都不同的。

  這是她身為一個游戲策劃的倔強!

  「我想好了。」剛剛談論的賭馬給了她靈感,反正都是賭概率。

  「我們可以做一個,抽卡的游戲!」

  ……

  「抽卡?」蘭波有疑問,「什麼卡?紙牌游戲?」

  時夢點頭又搖頭,給大家解釋起來:「不是打牌,我的設想是做一個回合制的抽卡游戲,游戲中有大量能力不一的可戰鬥卡牌,玩家依靠血統和財富抽取,操縱卡牌來進行半即時回合制對戰。」

  綾辻行人很快懂了這個概念,又詢問:「對戰的是卡牌還是玩家?單張卡牌對戰還是多張,每張技能都不同嗎?玩家有沒有組隊系統?力量體系是什麼?升級是依靠什麼……」

  他的問題很多,時夢認真聽著並記錄,有些她有想法,有些沒有,但這個玩法不是很有趣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大家略微討論了一下玩法,確定為玩家角色與被收服的卡牌作為作戰單位一同參與到戰鬥中,力量體系時夢提議設定為——「靈術」。

  「全息游戲的話,很考驗本人實際的體術水平。」伏黑甚爾提到一個問題,異能者在權限開放的情況下是能在夢境中發揮現實中的水准,但他很懷疑普通人真的能作戰嗎?

  時夢跟著點頭,確實,如果真的要玩家親自上場太考驗廣大人民群眾和大部分游戲死宅上陣殺敵的水平了。

  七海建人想起了夏油前輩的「咒靈操術」,說道:「玩家負責輔助和卡牌的策略搭配,真正交戰的是召喚出來的卡牌。」

  時夢同樣想起來夏油傑的術式,贊同,又想起一件事:「甚爾。」

  「嗯?」

  「你負責這個游戲的動作技能策劃。」她心道這個職位也太合適了,很明顯全息游戲跟網頁游戲完全是兩個制作路線,3D版的游戲對動作技能的要求太高了,不如由真人參與設計,捕捉下動作放進游戲裡。

  而這個職位,非這個世界上人類巔峰體質的伏黑甚爾莫屬。

  一直在給游戲配音的伏黑甚爾心道自己終於不用在翻來覆去地念台詞了,笑得扯動嘴角的疤:「交給我吧。」

  蘭波見殺手男已經找到職位,左思右想,又提及一個核心想法:「這個游戲的美術很重要,尤其是卡牌,設計成人型帶超現實元素,需要一個審美很在位的美術。」

  他綠眸幾乎是閃著光地看向時夢,女孩子趕緊避開這個眼光,幾乎沒有停歇地說道:「你說的沒錯還好我們美術部的和繪歷練兩年,我准備把她提上來作為這次美工部的負責人。」

  蘭波的綠眸黯淡了,她只好又不喘氣地說道:「阿蒂爾這個游戲市場部的測試運營宣發商務還有客服的工作都能交給你嗎?我很需要你。」

  琺國男人聽到這句話,又恢復了那股優雅自信,微笑點頭:「放心吧,小姐,我會是深空最好的管理。」

  他環視了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之前的某位管理,微笑。

  之前的管理在嗤笑,以後研發部和市場部起碼隔一幢樓,就看他今後忙的能過來幾次。

  「所以這次的主線劇情是什麼?」綾辻行人嗤笑完,問及她最擅長的方面。

  這種主線劇情太好編了,時夢現場造了一個。

  「主線劇情就設計一個被千年前惡靈附體的少年或者少女為了打破身上的詛咒,一路學習靈術,結識同伴,擊敗邪物的故事。」

  被禁言的白蘭全程看著台上揮灑自如講話的女孩,發現這已經跟他知道的劇情完全兩樣,而聽到這裡的時候他連忙揮手,示意有話要說。

  管理員放他出來說話,白蘭眼神全是興味:「我有一個意見,不管這個游戲的主人公是誰,重點一定要是粉色的頭發。」

  「為什麼?」時夢納悶。

  「因為粉色頭發的往往都是主角。」白蘭很嚴肅、很確信。

  時夢一臉驚奇:「可我覺得白色才是最好看的顏色。」

  白色頭發的白蘭滿臉接受誇贊的神色:「確實,白色頭發才是受歡迎角色的標配。」

  沒有在誇獎他的時夢無語,放過了這個話題,粉色就粉色吧,一個頭發而已。

  她征集起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那這個游戲企劃定為什麼名字?」

  「靈術?」七海建人從這個能力的名字出發。

  伏黑甚爾福臨心致脫口而出:「靈術回戰!」

  大家紛紛覺得這個名字很合適,白蘭更是笑眯眯地點頭,連想挑刺的綾辻行人都找不出問題。

  所以,最終這個全息游戲被確定為——《靈術回戰》。

  一個被千年前惡靈附體的粉發少年/少女結識同伴擊敗邪物打破詛咒的故事!


第104章

  這夜有些忙碌,這個深空高層會議開完,這批人的精神也要撐不住,看來「精神空間」同樣耗費精神力,不過白蘭之前說過,全息艙可以避開這個問題。

  而時夢放他們下線,拉上剛剛放走的一批人,除三個10歲以下的小朋友,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和大家簡要講了異能的變化。

  也詳細說了白蘭傑索的來訪,沒說他在平行世界干的事情,只說他有黑底子,拜托貫一哥注意一下意大立黑手黨最近的動向。

  間貫一自是應好:「放心吧,我之前構建情報勢力的時候借了意大立加百羅涅家族的幫助,和他們一直有情報上的來往,加百羅涅家族的十代目迪諾是個穩重坦率之人,我會向他詢問關於這件事的情報。」

  紅葉也點頭:「妾身也會注意這方面的事情。」

  紅葉的保證其實比蘭波更有用,畢竟她身為五大干部,和已經被踢出核心的蘭波不一樣,是森首領真正的心腹。

  她顯然也在把干部當成一個職業在干,其實她跟時夢聊過好幾次關於脫離港嘿的話題,真要脫離並非不可能,只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但紅葉和間貫一聊過後,卻決定暫不脫離,港嘿既是束縛也是一種磨練,在橫濱,嘿道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處於高位才能得到更多的培養和更多的權力,間貫一事業擴展階段,她身為干部還能在黑方替他保駕護航,再說時夢這邊又是一條後路,她准備先干著,實在不行就來投奔好姐妹。

  而兩個小女孩都很震驚,天內理子臉龐都激動得紅了:「真的要開全息了嗎?」

  「是的,理子和銀也要加油了,你們的童話世界,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個全息游戲。」時夢對她們眨了眨眼。

  芥川銀內心湧起一股熱血,用力地點頭。

  芥川龍之介還在思索她剛才關於異能的說法,這個世界上對時夢異能最了解就是他了,他腦海裡有幾個隱隱約約的想法,但不太清晰。

  這邊四個女孩子已經在開茶話會了,紅葉興致滿滿,准備加入這個完全由女性策劃的游戲,聊著關於全息游戲的設想,剩下的間貫一和芥川也忍不住加入了進去。

  ……

  去橫濱的最後一個晚上,全息游戲的第一個企劃在「精神空間」中確定,而今天,時夢一家人和一個蹭車廂的白蘭·傑索一起前往橫濱。

  一路上吵吵鬧鬧,尤其是擠進他們這個車廂的白蘭·傑索,既要似是而非地挑明間貫一的隱藏情報點,又要言語挑釁擁有「腦髓地獄」的夢野久作,接著指指點點伏黑甚爾一家子,還想給芥川龍之介透露他下一本小說的主題……

  把時夢折磨得從言語相對,到武力鎮壓,到心力憔悴。

  謝天謝地的是路程不算長,在這之前蘭波已經幫他們聯系好住址,是距離電玩城很近的居民區,因為家裡人越來越多的原因,買的房子更大了,東西也提前通過搬家公司搬過來,大家直接拎包入住就可以。

  而深空的辦公樓也基本裝修好,深空總部目前有四百多個員工,全體員工也已經抵達並入住員工宿舍。

  抵達東京的第一天收拾了東西,第二天深空辦公樓,核心的幾個員工在新的會議室裡開了個小會。

  參與的是從最開始跟到現在的幾個老員工,也是各部門的負責人,程序組組長大野智,剛提為美工部負責人的八木和繪,音樂組組長秋元央,人事部小川千代……還有剛加入深空的律師古澤英介,反正他也知曉裡世界的世界,便一起拉來,總計8人。

  時夢清了清嗓子,雙手交十擺好造型,開口道:「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說,其實,我是個強大的異能者!」

  大家神色竟然不是震驚,而是我們的老板又異想天開,所以這是會議前的娛樂時間嗎?

  八木和繪小心翼翼地問:「老板,你昨天晚上沒睡好?」

  秋元央沒有說話,他雖然知道異能的存在,但帶老板上分太多次,知道她真的思維太跳脫了,不知為何這一刻半信半疑,想著等會該從哪個角度給她挽尊。

  古澤英介推了推眼鏡保持沉默,他加入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是來抱大腿的。而現在他也在努力融入深空歡脫的氛圍,但經常還是會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小川千代剛加入公司的時候覺得小老板端莊貌美從容有度,但是在她手下干了一段時間對她的濾鏡碎光了。

  大野智一臉不相信,試圖戳穿她:「時夢老大,其實我也是個異能者,我的異能是我一旦開口就能戳破對方的謊言。」

  其他人議論紛紛:「那我的異能是什麼?數學考試從來蒙不對答案?」

  「我英語一直都是滿分,這也是異能吧。」

  「能坐很久不站起來算不算異能?」

  「……」

  時夢要被這群笨蛋員工氣死了,擺好的造型瞬間垮掉,直接給他們全員的腦子寄了封「精神連接」,一時間全員震驚。

  八木和繪兩眼發直:「我做夢了?我傻了?我瘋了?我是不是該叫救護車了……」

  「我去,真的有異能力啊!」大野智狂喊,想起了他之前做的那個噩夢。

  秋元央在讀這封簡短的求救信,哭笑不得。

  小川千代忍不住腦子癢按下了{救命!},發現站在前面造型擺亂的少女瞬間把目光投向了她。

  事實上關於求救信編輯內容,時夢有考慮細分情況,但橫濱古怪的事情太多,根本分不出來,更何況遇到危機情況大家也沒有心神分辨。

  所以最後編輯出來的求救信格式就是這樣:

  【XXXX:

  是否受到人身傷害,如遇到請根據受害程度按以下對應鍵。

  {救命!}

  {救命!!}

  {救命!!!}】

  時夢又清了清嗓子,等大家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之後,鏗鏘有力地開口:「大家剛來橫濱沒多久或許沒有感受到,但其實我是橫濱本地人,而我確信,橫濱是個跟『百合市』不相上下的危險地帶!」

  她說到這,面色嚴肅,還著重強調了「百合市」三個字。

  底下八個員工瞬間明悟,同樣面色嚴肅。

  「所以,我的異能力可以通過腦內連接的方式,給大家上一個『求救保險』,我會按照求救情況根據定位系統安排特殊人員來救你們。」

  古澤英介思維嚴謹地問道:「老板,三個程度如何選擇?」

  時夢給了他一個「問到關鍵」的肯定眼神,解釋起來:「就比如橫濱最常見的搶劫偷竊,路上的小混混管你們要錢什麼的,這種——」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在底下幾個員工都無比肅穆的時候終於接到:

  「——這種就不要求救了,我建議你們原地抱頭蹲下,老老實實把錢交上去,也不要反抗,橫濱的小混混都是抱團的。」

  古澤英介聽完嘴角狂抽,有點後悔跟來橫濱了。

  時夢接著說:「其次就是橫濱土特產,也就是和黑手黨有關的鬥毆、火拼木倉戰什麼的,都是第一個嘆號級別的求救。」

  她看了底下人一臉「這才第一個嘆號」的表情,語氣輕松地說道:「因為黑手黨鬥毆一般不會涉及普通人,只要遵循橫濱三不原則,不走小路,不晚上出門,不挑釁黑勢力,關於這些的危險性不高。」

  「尤其是你,大野智,出門在外小心點,不要跟穿黑衣服的人說話。」時夢對著大野智強調。

  大野一臉懵地撓頭,其他全體員工瘋狂點頭,秋元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著是一些人身傷害類,比如綁架、惡意襲擊、爆炸、上門找茬等涉及到人身危害的,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統一算第二個級別。」

  「最後,就是最可怕的程度了。」

  她語氣太嚴肅,所有人連憨憨大野都開始緊張了起來。

  「一些和高危異能力有關的事件,往往也是你們根本無法憑借任何方式逃掉的——恐怖事件!」時夢沉聲說完,環視了所有人一圈。

  八木和繪抖著嗓音問:「能舉個例子嗎?」

  時夢點頭:「大範圍的重力襲擊,空間類別像是轟炸切割瞬移,因果系的強制判定,精神系的詛咒襲擊,召喚系的群毆,效果奇怪的攻擊武器,不科學的肉盾級體術兵器……」

  她一口氣舉了很多例子,小川千代聽著手都軟了,根本抬不起來:「老老老老老板……」

  「別急別急,慢慢說。」時夢趕緊安撫她。

  小川小姐要哭了:「老板,遇到三個嘆號你派人來了也沒用吧!」

  時夢立馬又開始凹造型,她雙手交疊自然地搭在桌面,微抬下巴,整個人在光影裡顯得霸氣側漏。

  「關於這點大家不要怕,我,卯月時夢,精神系巔峰強者,作案範圍高達近千米,完全能夠吊打他們!」

  「是的。」古澤英介舉手,「這點我可以作證。」

  這個嚴謹可靠的精英律師給的保證太及時太有效,所有人終於冷靜了一點。

  秋元央還是疑惑,他對異能了解得更多:「可是真遇上老板說的那幾個情況,即便援兵到來,能趕得上嗎?」

  這個問題讓時夢更加來勁了,她打了個響指,滿身全天下異能者都是我好朋友的瀟灑自信。

  「放心吧,我剛剛舉例說的那些情況大概率是熟人作案,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她又感嘆道:「不過還是希望大家不要遇到三個嘆號的,萬一是別的什麼人,就只能我親自出馬了。」

  全體員工:……

  這之後,時夢還給每個人發了一本印發自橫濱文學社的書,是她主筆,拜托本地人松浦文一校對的——《橫濱生活守則》,主編佐野滿臉認可,還准備把這本小冊子也出版了。

  《守則》裡尤其標明各個事件的應對措施,長達幾十頁,深空的每個員工都必須識記背誦,她月底親自抽查,算進績效考核。

  她要求每個主管回去後跟手下的人講解「求救保險」的事情,兩個小時後求救信會統一發送。

  這個不長的會議很快就開完,所有主管都一臉恍惚得每個人捧著十幾本《守則》出去給部門員工講解了。

  而在他們走之前,時夢拍了拍腦袋,提及了最後一件事情:「哦對了還有。」

  大家回頭,瞧見這個跟所有人都相處了很久的美貌年輕女老板,笑容輕快又神秘:「晚上有個大驚喜,你們幾個千萬不要害怕哦!」

  ……

  而就在這個內部小會議快結束的時候,深空前台的客服小姐,遇見了兩個奇怪的訪客,其中女孩子的年紀看起來好小,難道是小老板的同學?

  「請問兩位有預約嗎?」前台小姐笑容甜美。

  面容桀驁不馴的白發少年,姿態卻很禮貌:「您好,我們之前有預約過,是意大立的……」

  前台小姐聽完他們的介紹心中震驚,兩個人原來都是娃娃臉嗎?獄寺先生竟然是公司的高層,還是這位髑髏小姐不光名字奇怪,也已經是管理層。

  她瞬間感覺自己老了。

  前台小姐笑得傷感,親自帶著二人去了會客廳,解釋:「老板現在還在會議室開會,兩位要在會客廳等待片刻。」

  他們自然說好,在會客廳等待起來。

  然而先來的是一個不速之客,銀發紫眸的意大立男人仿佛早就知道他們的到來,像是深空十年老員工一般熟練地打開門,揮手道:「ciaos~」


第105章

  這個深空的部門小會開完,剛出門的時夢就收到了來訪信息,得知上次來深空競標游戲的那家意大立公司的負責人來了。

  而她聽到「意大立」這個詞的時候心頭一跳,連忙趕過去,剛走過走廊的拐角,就看見白蘭·傑索先她一步進了會客室。

  「等等……」

  這話還沒說完,平地一聲驚雷!突然湧出的白光和熱浪,崩裂的碎石和震破耳膜的巨響——

  她的會客室炸了!

  還在回部門路上的所有深空主管,深空全體員工,辦公室裡的綾辻行人,樓下自怨自艾的前台小姐,都聽到了這聲巨大的爆炸聲。

  距離會客廳不遠的部門主管想起老板剛剛強調過的話,一個個趕緊原地趴下用手護住頭,唯有從過軍的秋元央習慣了炮火聲,意識到老板剛往那個方向走,抬腳跑過去救人。

  而近距離直面爆炸的時夢目瞪口呆地看著門框裡冒出來的煙,腦海中循環往復地出現著「炸了炸了炸了」「來橫濱的第二天就炸了」「我的深空炸了」……

  很顯然,會客室裡面的幾個人都是扛炸的,扛不住的只有深空租來的大樓。一個揮著翅膀的銀發男笑眯眯地飛了出來,後面追著個指尖夾滿炸彈的白發少年。

  白蘭收了翅膀,故意躲在時夢的身後:「小時夢,我好害怕。」

  「白蘭·傑索,去死吧!」獄寺隼人面色猙獰衝出來,氣勢洶洶,滿身拯救蒼生為民除害守護十代目的光榮責任感和使命感。

  這一刻,獄寺隼人頭頂甚至還燒著火,衝了過來!

  秋元央見到即將被炸的老板,衝了過來!

  庫洛姆瞧見夢中見到的小姐,衝了過來!

  即將被多人撞上的時夢:……

  她覺得自己也要爆炸了!

  「「空想集」。」

  清越的女聲響起,眼前這短短的十幾米空間內,現實像是粒子一般虛幻地波動了一下,一剎那的時間裡,幻想從精神時空駕臨,仿佛這個窄小的天地突然與世隔絕成為異時空的舞台,兩重的世界在這一刻交合重疊……

  數九寒天,冰封千裡。這個十幾米寬的世界被凍在嚴冰之下,空氣冷得在顫抖,事物凍得僵硬,人也似乎要凝固起來。

  ——這是「精神空間」裡那片的冰藍色大地,在現實中化為了真實。

  「都冷靜下來了嗎?」

  看著這疊加在現實中的冰層,兩重空間的交疊,時夢發現自己無師自通地用出了「空想集」的另一種使用方式——精神世界駕臨。

  而被冰一凍的她也稍許冷靜下來,只是音色很冷,她冷淡地看著炸彈頭子。

  「幾位來我深空是來鬧事的?」

  獄寺隼人是唯二被冰層凍住的,他現在完全無法說話,連手上夾著的炸彈都熄火了,唯有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另一個被凍住的人。

  沒有被凍住的庫洛姆小心翼翼地從冰塊後面走出來,臉色有些猶豫,試探地喊了她一聲:「女巫小姐?」

  秋元央聽到這個稱呼猛地抬頭,有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

  時夢看到是她,那股子冷氣快要散掉了,心道怎麼搞事的全是熟人啊!

  還有她身後這個用「大空火焰」燃冰塊的,該死的,肯定是白蘭·傑索主動挑釁,他絕對是故意的!這個大齡中二病,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保護他,早知道就該放植物或者僵屍大軍把這兩個鬧事的家伙轟掉。

  但是為了讓對方賠錢讓自己占理的時夢還是滿身優雅端莊,對著庫洛姆溫聲回道:「好久不見,這裡就稱我卯月時夢吧。」

  她看向獄寺隼人,對方也開始使用「嵐」屬性的火焰燃冰了,不過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在彭格列總部基地,不是能讓他干架的地方。

  時夢見他冷靜,收回了降臨的異時空,那冰層緩緩褪去,又顯現出了原本炸彈引發的裂壁和煙塵,仿佛剛才那玄妙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衝動過去之後的獄寺警惕地看著躲在少女身後的白蘭,接著姿態禮貌地對時夢說道:「卯月小姐,我為剛才的行為感到抱歉,一切損失都由彭格列來承擔。」

  有這句話,時夢微一點頭,至少說明大家都是有解決問題的態度在的。

  接著,她看到表情奇怪的秋元和他身後趕回來救老板的笨蛋員工,揮揮手讓他們回各自的部門,又看到行人也皺著眉下來,把後續的事情交給他。

  然後帶著彭格列的來人和——她瞪了一眼滿臉無辜的白蘭·傑索去新的會客室談話,准備趁這個機會把麻煩精趕走。

  ……

  另一間完好無損的會客室,一邊坐著庫洛姆和獄寺隼人,另一邊坐著時夢和白蘭·傑索。

  起先無人開口,對面的一男一女都很安靜,獄寺隼人終於忍不住拉入正題:「卯月小姐,知道白蘭·傑索在平行時空所做的事情嗎?」

  時夢沉默片刻,還是誠實地回道:「知道。」

  白蘭開始吃棉花糖,一臉跟自己沒關系的表情,瞥了眼對面另個時空的三個熟人:「我可是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小時夢了,她願意保護我,密魯菲奧雷和深空還建立了合作的關系,未來也會是最好的搭檔。」

  時夢見他又故意出言挑釁,瞬間頭疼,很明顯對面的獄寺君是個炸藥脾氣,這種說法不是火上澆油嗎?

  在獄寺隼人變臉色之前,時夢不得不搶過話題:「關於平行時空白蘭所做的事情,我全部知曉……獄寺君,我想先知道你們彭格列關於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

  獄寺隼人毫不猶豫地回道:「關押進復仇者監獄。」

  「哪怕他這個世界什麼都沒做?」

  「是的,」獄寺確信地說,「卯月小姐,這是一個在平行時空惡行累累的高危人士,一個沒有同理心的惡魔,隨時可能失控,您不能把留他在深空。」

  時夢深吸了口氣,看了眼旁邊的白蘭,他笑眯眯地轉頭對她說:「我全聽小時夢的。」

  什麼全聽我的!我看你自在的很!

  要是彭格列的人不在,時夢肯定要揍他了。

  但偏偏有外人,不過關於白蘭·傑索的事情她心中已經有了定論,於是她分析著現在的情況,她和另一個世界的彭格列是合作打敗白蘭的伙伴,或許關系還很好?既然如此,跟首領肯定會有交流和聯系,彼此必定了解,可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派性格暴躁的獄寺君和靦腆害羞的庫洛姆來這裡?

  時夢想到這,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你們首領的決策?」

  「這……」獄寺隼人猶豫,「這是我的想法,不過十代目把這件事情交給了……」

  他說著說著停頓了。

  而這一刻時夢恍然間明白,他口中的十代目,沒有做出決定,同樣對這個世界的白蘭帶有一絲寬容和猶疑,且把這個關於白蘭的決策讓給了她。

  「那麼,獄寺君,」時夢直視對方,沉聲道,「白蘭·傑索是深空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不能讓你們帶走他。」

  獄寺皺眉著開口:「卯月小姐……」

  而他對面的少女看上去很堅定也很誠懇:「關於這件事情,你回去跟十代目說,我來替他擔保。」

  「我保證白蘭·傑索在這裡不會做出任何危害世界的事情,能力也會用到正途上。」她頓了頓,「我以我的名譽和人格來替他擔保。」

  白蘭還是表情沒變聽著這句話,不過心情很好的樣子,吃棉花糖的速度都變快了。

  獄寺隼人覺得自己是該拒絕的,這本就應該拒絕…可這時候他不知為何想起了十代目,他覺得這個世界大概有些人真的就是值得信任的可靠之人,以至於他本不該相信,可是看著她從容堅定又光明磊落的姿態,似乎終於明白為什麼臨走之前十代目跟他說——

  「這件事情就由她來決定吧。」

  獄寺沉默片刻,終於回道:「好。」

  於是雙方在白蘭·傑索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

  嚴肅的談話過去,時夢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笑容,對著女孩打招呼:「原來庫洛姆也是彭格列的人啊!」

  庫洛姆笑得跟夢境裡一樣靦腆:「女巫…卯月小姐,好久不見。」

  獄寺隼人又明白為什麼十代目要派霧守來了,原來二人早就相識。

  兩個女孩子交流了一些跟男人沒關系的話題,突然她在庫洛姆眼前揮了揮手:「在不在,六道骸?」

  庫洛姆驚訝地看向她,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

  時夢等了一會沒有感受到任何變化,改了一個稱呼:「在不在,仙女教父!」

  「kufufu……」紫色的霧氣微一顯現便消散了,但庫洛姆的語氣和姿態都變了,明明還是那個安靜柔軟的女孩子,卻有著不可忽略的氣場。

  白蘭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骸君,從那裡出來了嗎?」

  「庫洛姆」似笑非笑地看了白蘭一眼,卻不打算搭理他,對著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的少女說道:「沒想到你最終選擇了密魯菲奧雷。」

  時夢無語,六道骸上次在夢裡說的這麼不清不楚,她都沒反應過來,不過根據他的意思,兩者都有全息的技術……他是想讓她選彭格列?

  「所以你也是彭格列的人?」她問。

  「不是,」六道骸回的很快,又低聲地笑道,「你選擇哪邊都跟我無關,兩個都不選擇就更好了。」

  他真的奇奇怪怪的,時夢懶得琢磨他復雜又傲嬌的內心。

  接下來的談話裡幾人閑聊了一些事情,她很好奇彭格列的首領,明明沒有會面,卻對他的感官非常好,獄寺一聽是這個話題來勁了,滔滔不絕地誇贊起「十代目」來,濾鏡加的快跟小春有的一拼了。

  也確實讓時夢有一種微妙的既視感……

  但不太可能吧,一個霓虹人為什麼會成為意大立黑手黨的下一任教父?

  這片不大的土地上稀奇事很多啊……

  加上旁聽的人中六道骸笑得有點冷,白蘭笑得甜膩,都笑得時夢心裡毛毛的。

  這時候綾辻行人處理完隔壁的爆炸事件也參與進會議,不過現在已經是閑聊時間,聽了一嘴的「十代目天下第一」,瞬間後悔參與進來,又帶著他的煙鬥和見崎鳴出去了。

  ……

  而彭格列一行人來的快去的也快,獄寺隼人和庫洛姆第二天就告辭離開了橫濱。

  這之後沒多久,白蘭·傑索混進時夢家住,在騷擾了她半個月後,也啟程回意大立,著手全息設備的事宜。

  ……

  而同一時間,《流亡者組曲》被主編強硬拍板不連載直接全球同步發行,這本歷經波折的戰爭小說,也在各國的書店裡,上架了……


第106章

  正是彭格列來訪的那天晚上,「精神空間」。

  「精神空間」和「夢境空間」不同,不需要夢境之主的穩定,大家都可以通過「邀請信」的方式直接選擇登入,所以目前有的登入方式一共有三種:時夢通過夢鄉網絡拉入;通過「邀請信」自主加入;剩下的就是全息艙的加入方式。

  不過全息艙還在研發中,除了白蘭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效果。

  「空想集」三階段第二個技能「精神時空駕臨」,在她多次現實造物之後就隱約有感覺,因為她確實會覺得,在夢境裡搭建過的東西轉入現實會更加容易一些。

  這也相當於在她的感知範圍內,她可以「駕臨」精神空間,把處於這個空間裡的人全部拉入她的幻想空間裡,一個極其強大的領域異能。

  時夢有預感,這會成為她最強的異能,若是配上「精神」,或許阿蒂爾都沒能辦法……

  不過沒有什麼實戰的機會,等小伙伴們陸陸續續上線後,時夢拒絕了好幾個人的同行邀請,尤其是粘人的白蘭·傑索,揮手趕他們自己玩去,她今晚可是有大事要干的,為此還特意造了一輛透明的南瓜觀光車。

  然後從「夢鄉」網絡裡拉上了深空的八個核心員工。

  ……

  月季酒店大門前,夢開始的地方,八個人影緩緩出現,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年輕的女孩還是白日裡的裝束,手裡卻拿著一柄小旗子,上面是幾個大字「深空旅行團」,笑容中怎麼看都怎麼帶著股得意之色。

  大野智撓頭:「我不會又是在做夢吧?太可怕了,我居然做夢都能夢到時夢老大……」

  而秋元央怔怔地看向年輕的女孩,結合白天那位來自意大立小姐的稱呼,他的猜測被證實了,這就是——夢女巫,每夜都來他夢裡的神明……

  時夢完全沒預想到笨蛋員工的反應,先被大野氣的無語又感受到了秋元央的視線,下意識回避。

  她轉移注意力般地給大家講解了關於她搞出了全息的黑科技所以可以制造全息游戲的事情,此間所有人的震驚自不用多說,這信息量太過復雜,拉進來的幾個人都快無法呼吸無法思考了。

  白天得知「求救保險」的震驚還沒過去,全息游戲的事情一出來,那已經不是簡單的震驚——是三觀重組式的震驚。

  「你說什麼!全息游戲!」

  「我真的在做夢吧!」

  「媽媽呀,你在哪裡,你的兒子要瘋了!」

  「我的天我的媽我天國的祖奶奶我老天爺的臭襪子啊,是全息!」

  「我們深空要改變世界了!!!」

  「……」

  時夢笑眯眯地看所有人在酒店前群魔亂舞,等大家終於恢復了冷靜,才一揮手裡的小旗子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那麼先批深空旅游團的游客們,我是本次的空間導游,今晚的全息之旅,從現在開始。」

  開著懸浮南瓜車,第一站自然是月季酒店和酒店前的植物大戰僵屍,大野智活到這麼大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情緒,他也說不清這種感受是什麼。

  他是加入深空的第一個員工,回想起兩年前那個狹小辦公室裡無數個奮鬥的日夜,當場和耗費了他多少腦細胞才完工的僵屍們抱成了一團,還死活從巨型僵屍手裡搶走了一個迷你小僵屍,要抱著一起走。

  而小川千代站在月季酒店的天台眺望過去——高樓、廢墟、磚瓦……還有成型的建築,完全拋棄了表情管理,失聲尖叫:「啊啊啊啊!那邊,那邊是鳶尾花學園,那邊就是百合市!」

  古澤英介都想擦眼鏡了,這一天的震驚太多,原本關於精神系異能者的猜測太保守了,他這抱得哪是大腿啊,絕對是這個世上最粗的大腿!

  「夢幻家園,這裡是不是也有夢幻家園?」八木和繪身為畫了最多圖紙的美工,恨不得現在衝過去。

  時夢點頭,先帶著大家在百合市上層游覽了一圈,下個要去的地點,便是{夢幻家園}。

  這邊聚集的人員不多,上蹦下跳得只有兩個小男孩,看來津美紀、銀還有理子都在童話區。

  「時夢姐姐!」久作和惠向她招手。

  夢野久作不少員工都很眼熟,時夢也給大家介紹,這是她收養的三個孩子中的兩個男孩。

  八木和繪撲過來抱住她,嗷嗷大叫:「老板,幾百個月的小朋友你還收養嗎?」

  時夢趕緊搖頭,而員工們都快妒忌死這兩個小朋友了,竟然天天都可以打全息游戲,他們也想被老板這種能力強大的富婆姐姐收養啊。

  接著去往了{紅月之下}的區域,在陰森恐怖的莊園前,大野一臉精神恍惚:「時夢老大,原來那次你真的來救我了…你夢裡真的有真人版的紅月之下。」

  古澤英介站在巨大的紅月下,幾乎是震撼地看著這些建築,這幻想映入現實的恐怖世界,臉都紅了:「天哪!這是紅月小鎮吧!」

  秋元對比著游戲卡通的畫風,瞬間明白了為什麼兩位策劃對《紅月之下》有這麼多的不滿意:「這些都是您搭建的嗎?」

  時夢一聽這個轉變的稱呼,暗道秋元肯定確定夢女巫是她了,不過秋元情商高,應該不會透露出去,便回道:「全息世界裡有不少人,大家一起幫忙建成的,行人也在這。下一站帶你們見見公司新來的策劃和管理。」

  於是他們去了這次旅程的最後一站——《向日葵公寓》。

  這邊聚集的人有點多,七海上夜班,五個志願者裡四個都在,員工們紛紛喊著「綾辻老大」「綾辻策劃」「綾辻老師」。

  綾辻行人微一頷首,在深空文案兼職的芥川龍之介也和大家打了招呼。

  最後揮著小旗子的女孩上前一步,一副導游介紹重點項目的迷之自豪感:「接下來給大家介紹下我新挖來的兩位,這位是阿蒂爾·蘭波,將是深空市場部的管理,這是伏黑甚爾,負責動作技能策劃。」

  伏黑甚爾看在她的份上,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阿蒂爾·蘭波面帶完美的微笑,優雅有禮再一次做了自我介紹。

  秋元央打量著兩位天降高層,氣勢好強,他敏銳地察覺到兩人身上的血腥氣,忍不住擔心地望了好幾眼。

  知道裡世界的古澤英介覺得伏黑君和蘭波先生都有些面熟,是不是在哪個地下談判裡見到過?

  大野智沒這根筋,樂呵呵地跟他們打招呼,身為程序組的負責人,還硬要和動作組的伏黑甚爾握手。

  底下八木和繪忍不住和小川竊竊私語:「我們深空選人都是看臉的嗎?老板都是哪裡挖來的,演藝圈嗎?顏值都好高。」

  小川千代忍不住點頭:「不過蘭波先生看起來人挺好相處,我以後就要在他手下干事了。」

  接著時夢把小旗子塞到龍之介手裡,拍了拍手說道:「既然大家也來到這裡,那麼,今晚最後一個項目,就是向日葵公寓的搭建……」

  沒錯,時夢拉大家上來自然是來干活的,玩都玩過了,接下來就是打工人的時間了!《向日葵公寓》拖得夠久,趕緊拉拉進度。

  底下所有人聽到這個一臉興奮,他們根本沒有對於干活的恐懼,畢竟這可是全息!是真人版的游戲世界,他們深空可是游戲公司!

  這八個沙雕員工包括一臉肅穆嚴謹的古澤英介都拋棄風度衝了進去。

  「綾辻老大不要動!放著我來!」

  「芥川芥川,這個讓我試試,讓我試試。」

  「老大幫我抱著小僵屍,等會還給我。」

  「不好意思啊伏黑策劃,沒被撞痛吧……」

  「蘭波先生,你手上的這個是什麼……怎麼可能,這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杯子啊!」

  「……」

  原先的幾個打工人:……

  她都是哪裡挖來的這群沙雕員工。

  時夢抱著大野塞來的小僵屍也在旁邊看得滿頭黑線,太給她丟人了這群笨蛋員工。

  而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在這個發生了無數命案的公寓樓裡開了個深空小會,講解了一些接下來的安排,等公寓上線後,各部門負責組織人員分批拉員工進入「精神空間」。

  出來後所有人同樣簽署了保密協議,等大概還有一個月就要上線的《向日葵公寓》完工,將火力全開、集中精力制作這個名為《靈術回戰》的全息游戲!

  ……

  而同一時間,西伯利亞靠近邊境線的某個城市,殘雪還沒有消退的街道,日光稀薄,一個帶著白色絨帽披毛絨披風的少年往手心裡呵了一口氣,然後被遺留的冷氣凍得打了個哆嗦,甚至還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他接過匆忙的貨運員遞來的物資,看著他行色匆匆地趕往下一個聚集區的背影,逐漸遠去……這邊不屬於額羅斯中心地帶,資源匱乏,除了本地所產的糧食幾乎全靠貨運補給,居民的生活普通又貧乏,不說物資,連精神娛樂方面的產業也沒有。

  費奧多爾卻很喜歡這裡,拎著這袋有點沉的袋子回了他在這座城市的安全屋,他是一個在各地落腳的人,卻常常逗留在這兒,因為這裡對他來說,沒有罪孽,很干淨。

  然後一個不干淨的東西不走尋常路地進來,從剛開啟的顯示屏裡擠出半個身體,這是一個扎著小辮,打扮地像馬戲團小醜的金發少年。

  「呦,陀思,你訂的書到了嗎?」

  果戈裡自然也只是意思意思問了問,熟門熟路地從袋子裡翻出了一本塑封著的小說,有些失望。

  「是四月老師的啊?我還以為是柳川老師的小說,他的作品也太少了……」

  「我以為你挺喜歡她的小說的。」費奧多爾淡淡地回了一句,往顯示屏裡輸了好幾層密碼。

  果戈裡拆了塑封,笑容誇張地回答:「我是最喜歡她啊,只是太不自由,永遠都有活下去的理由,這麼不自由地被束縛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是死亡也要化為另一重恐懼的身份滯留在這裡。」

  「唉,希望這個世界上千萬不要有鬼怪,不然也太可怕了。」

  這個臉上一直掛著笑的少年這一刻竟然短暫地不笑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仿佛印在臉上的笑容,嗓音輕快地問道。

  「陀思更喜歡誰呢?你總是在翻這本小說啊。」

  費奧多爾坐在椅子上,這間屋子裡根本沒有窗,所以照不到陽光也是情有可原,因此少年那有些虛弱慘白的身體也有了理論支持。

  顯示屏旁邊——他的手邊,正放著那本邊角幾乎起皮的四月老師出道作——《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其他的作品也是常翻的痕跡,但沒有這一本舊得誇張。

  若是四月老師在這裡,肯定會洋洋得意地向大家表示所有人都會喜歡看爽文小說,都喜歡從無到有的奮鬥過程。

  然而若是她聽到少年的下一句話,一定會驚到瞳孔地震。

  ——「她書裡有不同的東西。」

  果戈裡剛打開這本她出版的《流亡者組曲》,金色的瞳孔裡流露出了興味,不管是對書的還是對摯友的,他觀察著摯友的神色問道:「是什麼呢?」

  輸入幾重密碼的顯示屏亮起,一個數據量龐大的文件夾,每一個文檔都按照時間排列好,而最先出現的——是一個女孩十四歲時候穿著黑手黨制服的照片。

  她臉上是營養不良帶來的瘦削,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少年卻僅僅注視著她的眼睛,明亮的眼睛——

  「和這個世界不同的東西。」


第107章

  來到東京後,還有一件事情十分重要,那就是家裡所有學生的學業,時夢是個在教育上舍得花錢的女人,這年頭,窮什麼都不能窮教育。

  她自己反正是有全套家教在補課的,學籍也掛在東京的某所私立高中,立教初中的校長親自幫她聯系,只要開學初報個到期末過去打個卡就行。

  然而芥川兄妹年紀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津美紀說想跟銀姐上同一個學校,三個人很快挑好。時夢終於心塞地發現,她唯一能做主的也就夢野久作和伏黑惠,兩個小朋友按照年紀,即將上小學二年級。

  當然她也裝模作樣地先征詢伏黑甚爾的意見:「甚爾,惠的學校你來挑嗎?」

  伏黑甚爾閑適地靠在沙發上,他目前在自學跟游戲策劃相關的東西,有不會的就問身邊的女孩,翻著書頭都沒抬地回道:「他的事情都由你做主。」

  時夢內心高呼「yes」,然後接收起家裡另一個成年人發來的橫濱所有小學的信息,准備好好挑選一番。畢竟好的學校不一定影響一生,但差的肯定。

  伏黑甚爾邊記筆記邊聽著身邊人嘀嘀咕咕地挑三揀四,說著這邊的校長有嘿幫背景,那邊的老師學歷竟然還是買的,還有這個學校的校風校紀太差了。

  他偶爾插一句嘴,偶爾聽她吐槽,頭頂灑下的燈光很溫柔,心想這又是一個不錯的一天。

  而時夢翻著翻著瘋狂搖頭,越看越覺得橫濱的教育相比東京真的差太多了,經濟起步晚,人才也基本外流,政府又腐敗,導致橫濱高等教育的學府少,基礎教育好的就那麼幾家。

  所以實際上選擇的空間也不大,她只好挑出其中最好的一個,離這稍微有點路程,問身邊做筆記的男人:「這家怎麼樣?」

  伏黑甚爾瞄都沒瞄直接點頭,問了下路程,懶洋洋地回道:「我負責接送他們。」

  ……

  而既然確定好學校,時夢絲毫沒有理會兩個小朋友再多休息幾天的請求,全部打包送去上小學。

  不過雖然是伏黑甚爾負責接送,但第一天去學校報道的日子,一家之主也跟著去了,等處理完交接手續,她開著「精神感知」和班主任聊了幾句,確定幾個任課老師是個正常人之後,才滿意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裡,又和最強詛咒師在學校附近溜達了一圈,邊走邊開「空想集」淨化技能,在橫濱優哉游哉多年的咒靈,今日終於遇到了碾壓式的清掃。

  伏黑甚爾這段時間也天天在橫濱清掃咒靈,免費干活,這回又輕松滅掉兩只二級咒靈,把刀塞進蟲寶嘴裡,走回來和時夢回合,確認一切無事之後,安安心心地上班去。

  ……

  目前深空主要還是在趕工《向日葵公寓》,《靈術回戰》的概念稿也出爐,除了先前幾個游戲和服務器的維護團隊、更新和bug修復團隊,剩下的開發組員工已經開始准備《靈戰》前期事宜——他們暫時把這當成是一個網頁游戲,感嘆著深空又要開創新的游戲模式。

  而更能驚嘆全體員工的全息游戲搭建事宜,只在深空內部小範圍地開啟,很明顯,幾個部門主管加入之後,事情有了一個很大的轉變,但不是一日千裡,反而是有些倒退。

  因為在很多優秀員工不給情面的評語中,之前六個志願者中某三個人的成果,都被清理出去了。

  比如蘭波過於自信的造物,路子太猛了,明明審美按道理應該是在線的,偏偏在構建上他完全喪失琺國人的藝術天賦,沒有美感的造型被所有人全票否決;

  比如時夢的靈感之作,她就是那種一拍腦袋就是個新思路,於是可以前言不搭後語地捏出一個完整的物品,畫風跟{綠生光}有的一拼,哪怕她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沒用,都是難以理解的黑洞思維,不過有些過於奇葩的竟然被入選,理由是——「離譜的很有特色」;

  還有伏黑甚爾的手殘斷肢作,缺胳膊少腿的,他所有的作品都不完整,看起來就像什麼解刨碎屍現場,因而也被否決。

  唯一留下來的,也就七海建人認認真真搭建的,還有芥川龍之介的隱喻和綾辻行人兩個優等生的大作。

  當然綾辻老師也被員工們私下吐槽,說構造的作品太規整太呆板,沒有創造力,於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地挪出去了。

  清清楚楚推理出一切的綾辻行人:……

  當然,在作品被清理出去的時候,時夢全程抗議,並且鏗鏘有力地給大家講解她的構建思路,在不被人理解的時候還發出了扣工資警告。

  然而關於扣工資的威脅言論沒被員工放在心上,對他們來說,只要能完成心目中的全息游戲,倒貼工資他們都願意。

  唯有秋元央內心還保留著崇敬,或者說更加崇敬了,四處找理由守護她的尊嚴,在沒人搭理的情況下,時夢只好灰溜溜地踩著這個台階下來。

  不過員工們的靈感構造和最開始的設計有很大不同,照這個思路順下去,全息版的《向日葵公寓》和網頁版的可以說是兩個游戲,差別實在太大,而且幾乎沒什麼劇情。

  今晚時夢剛和白蘭聊完關於全息艙的問題,這會兒沒什麼事,便順路來這溜達了一下,差點沒認出來這竟然是「向日葵公寓」。

  她瞅著員工們進進出出熱火朝天的狀態,突然有了一個絕佳的點子。

  「我們建一座密室逃脫小區吧!」

  留在這裡總覽全局、事情全被熱血上頭的員工搶走,因而無事可干的綾辻行人走到她身邊。

  「一整個小區,向日葵小區?」

  「對啊對啊,網頁版下個月就能上線,到時候劇情和解密全部公布,全息版的話,關注度和趣味值就不夠了。但我們可以把這一幢改成密室逃脫的模板公寓,之後的密室我們甚至都不用自己搭建,可以采集玩家們設計的優秀作品,通過分成協議購買,裝進這座{向日葵小區}……」

  她講解著,覺得這個設想很有趣,期待地看向身邊的人。

  「看來你偶爾也能提出一個世界上大部分低齡兒都能理解的思路。」

  綾辻作為帶頭丟出她作品的人,終於大發慈悲地給了一個滿意的眼神。

  時夢忍不住心裡嘀咕,不能理解我思路的才是笨蛋,龍之介就很喜歡我的作品。

  好在她已經習慣性反向理解他話裡的意思,轉頭笑著說:「到時候你也可以享受推理劇本的樂趣啦!」

  綾辻行人原本朝著她的方向突然轉向公寓樓,頓了一會才一如既往傲慢地表示:「希望入選的劇本不要連一層樓都填不滿。」

  ……

  這之後綾辻行人火力全開地設計小區地形,目前{向日葵公寓}只有單幢,規劃在商業區附近,如果要改成小區的話,這邊的布局要整體變動,而且是遷移式的變動。

  大型建築遷移……看來又要那個倒數第一幫忙了,綾辻行人很不爽地想著。

  而時夢這時候已經跑到{冰雪天地}那邊找阿蒂爾聊大樓的事情。

  她依舊駕駛著{南瓜車}過來,一降落到冰面,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瞬間有種進入怪獸王國的奇特感。

  她還記得第一次在這邊見到他搭建的黑哈蟆時,還只是覺得,嗯,奇怪。

  但等這些千姿百態的怪獸多起來聚在一起,竟有種荒誕又玄奇之感。

  大概就是,當她仰頭,仰到幾乎和地面垂直的時候,發現還是不能完整地瞧清它的樣貌,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只能被巨大的震撼和難言的驚懼抓住心髒……

  時夢在粗的像承天柱一般的腿之間左繞右繞,尋找著那個系著黑圍巾的身影,可算看到了被對比的像巨人國裡超迷你小矮人的蘭波。

  「阿蒂爾!」

  她朝對她微笑的蘭波跑過去,問及大樓建造的情況。

  蘭波邊操作著「彩畫集」邊和她溫聲解釋著,資金和人手都不是問題,工人也開始建造,不過接連遇上了好幾次麻煩,都是附近的幫派小團體來找事,他有時監工遇見了還好,但幾次沒在的時候,有工人受傷。

  「受傷的工人們都安置好了嗎?」時夢先問及了這一點。

  蘭波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不過工程很難順下去,即便我派了港嘿的屬下去監工。」

  阿蒂爾·蘭波目前在港嘿上班上的很有琺國人的隨心所欲,他自己隨時可以登入{精神空間}和小姐見面,又能通過這裡安排業務,便暫時還沒入駐深空。

  不過森首領應該知道他准備跳槽了?蘭波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裡地想著。

  森鷗外現在看他很不爽但沒辦法,他既不拿工資,也不聽指揮,完全是仗著自己超越者的身份混日子。

  讓蘭波可惜的就是,干部資金被卡住挪不動,人手只能調動歸屬於他的那個小隊,也全被派去造大樓了。

  不過橫濱黑勢力眾多,港嘿是大勢力卻不是其中最大的勢力,在不能殺人的情況下,蘭波對很多僅僅是惡心人的操作也感到棘手。

  時夢聽完他最近的遭遇,連連誇贊他,說起來他們兩個自從有了第一次互相誇贊之後,似乎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開關,完全是閉著眼睛吹噓,蘭波倒數第一的自信心幾乎全是夢境之主吹出來的。

  很顯然,這一次他也被誇贊得額頭垂下的卷發都在笑。

  等兩個人互相贊美完,女孩子忍不住感嘆:「看來那個四方合作的計劃得拉上日程,大樓中止先不要浪費物力人力,我們先把貧民窟的問題解決。」

  蘭波點頭,分神的一剎那亞空間裡的龍角安歪了,調整位置的時候他說道:「政府方應該是最麻煩的。」

  時夢眼睛都不眨地注視著龐大的龍角緩緩升空,心道這種巨型建築還真的是只有「彩畫集」能獨立完成的,不過說起來,或許中也的重力異能也可以?

  而她聽完蘭波的這句話,不由得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時夢某些時候也會覺得,深空作為一個商業公司是不是管的太多了?為什麼要摻和進這件麻煩的事情。

  但是…她有時候也會贊同夏油叔叔的言論,有能力的人,就多為這個世界做些事情,去把它變得更符合你心目中想要的那樣。

  或許很多時候,世界就是在這樣的想法中一步步變得更美好的。更別說…少女眯著眼看巨大的黑龍,這個世界還有這麼多她愛著的人。

  不過橫濱的官方勢力卻也真的很像黑色幽默,在這個四方合作裡,黑手黨大概都願意主動解決貧民窟的問題,唯有政府多年不作為像個隱形饕餮,深空買地的資金真的能用於改善貧民窟居民的生活水平嗎?

  她開始懷疑了……

  這之後深空開了一場行政小會,不管事情有多困難有多麻煩,只有行動才是檢驗一切想法可行性的真理,再多的劇本再多的謀略在沒有付出行動的情況下都是妄想,沒有實際作用。

  而時夢一向行動力驚人,她猶豫了一下自己該去拜訪哪方,或許武偵更合適?武偵和橫濱政府的關系相當密切,他們社裡的偵探幾年裡幫助警方解決了近萬的案件。

  不過相比之下,她更想見見中也,便拜托貫一哥先秘密拜訪武裝偵探社的社長,伏黑甚爾陪同;時夢和蘭波去港口黑手黨,順帶聊一聊他的脫離問題;而等有了武裝偵探社的牽頭,綾辻行人和她再負責跟政府一方的洽談。

  希望事情一切順利……


第108章

  造大樓的事情暫且未知,不過說到底租辦公室也是可行的方法,並不是目前最著急的事情,著急的還是《向日葵公寓》的上線和《紅月之下》後續版本的更新。

  《紅月之下》已經出到第八個屠夫的故事,地圖也開到寒風農場。

  第八個屠夫是農場主的孩子,因為天生醜陋而被父母厭惡,甚至被關在一間狹小的沒有門的地下室裡,在父母忘記送飯餓死後,化為了紅月莊園又一個可怕的屠夫……

  目前《紅月之下》可以說是深空的頂梁柱,玩家和流水都很穩定,每一次更新活動都大受好評,而且菲茨傑拉德那邊合作的海外游戲公司也一直和深空密切對接著,兩個總裁交流也很頻繁,二人在投資上各有見解,交流著各有收獲。

  相信再有不久海外服也可以上線,到時候又是一波新的創收。

  而隨著游戲的一步步更新,角色一個又一個的出現,紅月也顯露出了龐大的世界觀。恐怖小說迷們還在執著地催四月老師寫《紅月莊園2》,一點小道消息都讓他們奉若珍寶。

  但對於紅月游戲粉來說,催四月老師寫《紅月莊園》第二本的聲音時強時弱,大概就是活動間隙,玩家閑得無聊的時候就會把四月老師拖出來批判,等新活動一開始又努力肝獎勵把他拋到腦後。

  不過關於「四月老師不會數二」的這個梗在{紅月論壇}裡越來越火了。

  當然,《紅月之下》出了快一年,玩家的技術水平也在不斷改進,各種玩法和騷操作層出不窮,尤其是各個求生者所帶的天賦技能不一,這便很值得後期高玩們的博弈。

  因此高段位的玩家比賽很有觀賞度,深空也載入了游戲內直播錄屏的系統,前段時間開會的時候,時夢定下了紅月賽事的企劃,第一屆紅月賽事步入宣發階段,獎池極其豐富,賽事總收入的20%會放入獎池,鼓勵全體玩家打排位贏積分和獎池裡的獎金。

  於此同時,線上聯賽將會通過直播平台全程直播,所有觀眾均能參與游戲外的抽獎和□□活動。

  時夢對深空第一次舉辦的比賽十分上心,要求的是推廣和熱度,把「紅月賽事」這個名頭打入游戲玩家內心,也為之後將進行的聯賽打基礎。

  在浩浩蕩蕩地宣傳下,論壇裡最近自然也多了很多關於賽事和直播的討論:

  【「段位也太難打了,自從上了一階以後真的好看隊友的默契和水平,然而我是散排玩家,遇到玩法思路不同的隊友真的好痛苦。」

  「新出屠夫的技能好強,我覺得有點影響平衡,到時候不會全是打它的吧……所以有沒有大佬能發點攻略,不然我只能打不過就加入了。」

  「我就想問獎勵套裝只能打比賽才能獲得嗎?氪金可不可以!」

  「樓上不用擔心,剛剛官博娘回復了,觀眾也可以通過抽獎或者壓輸贏累計積分獲得,這個不是限定套裝……」

  「臥槽啊!20%!!!深空也太大手筆了,這個獎池看得我都心動了,想問問這個游戲跟隔壁公平競技類的區別大嗎?」

  「樓上是K的小野嗎?捕捉!」

  「……」】

  很顯然,由於獎金和獎勵套裝實在惹人心動,第一屆「紅月」賽事受到了極大的關注,不少其他競技類游戲的高玩都轉而打起了排位,也順理成章地給紅月引流了一批新鮮的玩家血液,很多游戲戰隊老板也注意到這個近期最火爆的游戲,敏銳地察覺到這個賽事的熱度,開始招攬高水平玩家組戰隊。

  而《紅月之下》和之前的《鳶尾花學園》,也申報了這一次的游戲獎項,相信今年一定能夠大獲全收。

  ……

  除了《紅月之下》,近期最火的另一件事情,就是關於《流亡者組曲》的發表,四月老師終於發表了他的新小說!這一次還是全球同步上架。

  目前距離這本小說在各個國家上架,已有了大半個月,反饋和評價也逐漸清晰。

  網上的評價時夢早就有所猜測,也差不多是兩極分化,毀譽參半,知曉內情的人說架空歷史憑空捏造和誇大事實,經歷過戰後苦難的人說感同身受。

  但更多的,是四月老師書粉的不理解。

  作者四月是目前世界文壇讀者最多的一位作者,就因為他的文風他的流派能被更多的人接受,世界觀宏大,描寫的劇情和創造的人物更被人喜愛,也一直被認為是通俗小說界的扛把子。

  而四月老師大部分讀者的年齡不會超過四十,所以對很多四月老師的讀者來說,大概就是一個一向節奏明快劇情流暢腦洞大破天際的通俗小說作家,突然一轉文風寫了篇慘痛的現實小說,無數抱有看爽文期待的讀者都失望了。

  而且風格大變,從頭到尾的描述都像一個旁邊者和記錄者,既沒有調動情緒也沒有起承轉合的劇情,就這麼克制平淡地寫了無數個歷經戰爭的普通人四處逃命的一生。

  很多讀者翻到一半就沒有看下去的欲望,生活已經夠苦夠真實,他們喜歡推理喜歡懸疑喜歡奮鬥,喜歡情緒被高能的劇情調動,不喜歡看苦痛的故事,那種把一個人血淋淋的一生挖出來的敘述。

  【「老師是最近生活受挫了?這真的是四月老師的作品而不是其他什麼人寫的?這文風的轉變也太大了。」

  「有點後悔買了,看開頭以為是一本架空的異世界戰爭小說,起先以為有轉折,大半本看完還沒有,沒有高能的反轉劇情,沒有改變歷史的做法,也不存在有超能力的抗爭之人,鋼琴家也太軟弱太無能了,敵軍入侵的時候為什麼不反抗啊!不理解……」

  「不太喜歡裡面塑造的角色,太平庸太蒼白,太普通又活得太慘。」

  「沒有勇氣再看第二遍的小說,說不上喜歡說不上討厭,只是悵然……」

  「戰爭小說不該這樣,我大概算是戰爭的知情人,我想說四月老師這本小說可以說是架空歷史,裡面的數據和史實都是假的。所以老師這樣做是因為情報被封鎖不能寫?老師是在用這本小說諷刺那些不敢公布事實的官員?」

  「什麼事實?為什麼不能寫?諷刺官員我倒是看出來了,裡面除了『軍官』以外所有官員都好爛。不過我覺得寫得很好,是四月老師最好的一本小說,人在戰爭中的慘痛一生清晰展現,我們文史系的老師已經布置作業讓我們寫讀後感了……但是太壓抑,熬了好幾天才看完,哭了好久,實在沒有勇氣再次翻開。」

  「同樣感受到了四月老師想說的東西,謝謝老師能把這些東西寫下來,很真實,但很難被您的讀者接受…真的謝謝老師,我很喜歡這本小說的,《流亡者組曲》也將成為我最喜歡的小說……」

  「樓上我是歷史專業的,我可以說這絕對不真實,這個歷史是架空的,鋼琴家所在國家的原型根本沒有經歷過戰爭,世界上目前有的的科技也超過小說裡的水平……」】

  時夢看到這,小小地嘆了口氣,這些言論她其實早有預料,所以也不是傷心或者難過,只是有些時候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有異能是一件壞事也是一件好事了。

  異能的存在,把戰爭拉到了拼異能的頂級戰爭級別,超越者的數量往往代表一個國家的實力,但異能的存在,同樣讓遭遇到異能襲擊無力自保的普通人活得苟且。

  哪怕是世界級的大戰,也只要那七個超越者阻攔便可以立即停下。

  這讓她偶爾會覺得,這個說法太輕描淡寫太一筆而過,以至於沒有人會去關注那些——在戰爭裡流亡失所、失去一切的平民老百姓。

  或許在這個有異能有咒術有火焰的世界觀裡,普通老百姓只是作為世界大戰的一個背景板,所有的故事都跟他們無關……

  而異能情報對普通人封鎖,就像橫濱的「都市傳說」,即便很多人對異能有所耳聞,在沒有親眼目睹的情況下,也只是當做一種聽聞。

  至於情報的封鎖對當權者和得利者來說更為容易,一個異能為「網絡」或者「電子操縱」的異能者就可以擋掉99%的相關信息。

  知情人被捂住嘴,他們知道這些事實能有什麼辦法呢?

  不過時夢身處橫濱,雖然網上對《流亡者組曲》有很多的負面言論,但橫濱本地的讀者對這本小說接受良好,應該說經歷過戰事的戰區普通人發自內心地喜愛這本小說,因為這就是他們真實的經歷。

  《流亡者組曲》在此地造成的轟動甚至比《異鄉人》更大,橫濱報上天天都是各種討論和分析,討論人物、討論劇情、討論戰爭……然後,講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

  甚至連之前吹噓芥川針對她的作家粉頭,這個橫濱奔四憤青,第一次在報紙上花費大篇幅筆墨表揚了《流亡者組曲》的深刻和真實,最後又陰陽怪氣地挑刺,說了一些文筆太平淡用詞太粗俗的話。

  時夢一時間哭笑不得。

  而最近她每天都會翻閱橫濱報,閱讀著每一個「普通人」的講述,常常會覺得,這些故事比書裡所描繪得更加慘痛,每每看完都會讓她消沉一陣。

  這種消沉讓親朋好友們誤會和擔憂,或許因為《流亡者》的成績和之前比起來算是谷底了。周圍的大家怕她傷心,想著各種法子安慰她,兩個妹妹天天給貼貼給擁抱,兩個小朋友也噓寒問暖,把玩具和零食都讓給她。

  還有蘭波,豪邁地買書給她衝銷量,還脅迫港嘿的黑蜥蜴等武裝小隊一起買,被時夢發現制止後,只好反復誇贊她。

  「小姐的這本小說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戰爭小說……戰爭就是書裡描寫的那樣殘酷,寫得很真實也寫得很深刻,我從中感受到……」

  他說了一篇八百字的讀後感,時夢被逗笑了,也笑著對他點頭,她知曉在阿蒂爾心裡,她的每一本小說都是最好的小說,哪怕寫得狗屁不通,他也會眼睛也不眨地說是別人不懂得欣賞,然後瘋狂砸錢成為她的榜一大佬。

  只是這一刻她不禁思維發散地想著,擁有「彩畫集」的阿蒂爾,大概很難理解這本小說裡面的普通人為什麼會活的那樣苟且,那些生來就有著強大的能力之人,從高天上投來關切的一眼,卻很難真切體會到掙扎於底層人民的痛苦。

  因為沒有經歷過,就是沒有經歷過。他們可以像是展覽館裡看紀實報導的游客一樣,共情強的人會忍不住憐憫起那些經歷過慘痛的人們,但當走出展覽館回歸到自己的生活後,會慢慢喪失這股強烈的心緒。

  其實從這一點來看,她自己也差不多,「卯月時夢」是戰爭遺孤和受害者,可當時夢從記憶裡得知這個世界幾年前爆發的大戰,震驚同情的同時,內心也是一片的平靜和茫然。

  她都這樣,更別說其他人了。

  不過時夢轉而想起《流亡者組曲》剛上架時,秋元央在翻閱完這本小說之後,當場失聲痛哭、情緒崩潰,在公司同事安慰之時連連道歉,接著向小川請了假,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恢復好。

  今天晚上精神世界搭建的時候,給他刷個「精神分析」?

  但關於更多的這些事情,時夢總有種使不上力的惶惑感,她又開始暗罵自己多管閑事,要操心的一大堆,管好身邊的事情就好了。

  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或許,就只能做一個旁觀的記錄者了。


第109章

  這日上午的時候,與謝野晶子還在翻看《流亡者組曲》,她一直是四月老師的書粉,之前她最喜歡的小說,是《紅月莊園》,她喜歡裡面那段月下暴露每個人內心過往的逃生——驚險、瘋狂、壓抑、絕望……

  她一邊為之恐懼,一邊也享受著這恐懼,如同每一次治療之前揮下的電鋸,割裂的肌膚和斷開的骨肉,血液濺到她臉上身上,仿佛能聞到炮火和硝煙的味道,那樣熟悉,令人心安。

  所以昨天,她如同以往那般舉起電鋸,卻在割下的那一刻顫抖……直到病床上前來求救的垂死病人發出痛苦的哀嚎,她才穩穩地落下刀,用出了——「請君勿死」。

  金色的蝴蝶翩飛,飛舞下的將死之人,重獲了新生……

  這一回委托的病人幾乎沒一分鐘就出來了,偵探社裡沒聽到慘叫聲的社員們忍不住詫異,與謝野小姐居然沒有解刨個四五遍嗎?

  完好無損的委托人連連感謝著福澤社長,追加了一大筆委托費,才感恩著離去。

  稱得上情真意切的感謝詞和重獲新生的淚水,坐在最裡面的江戶川亂步左耳進右耳出,病人感謝醫生,又沒什麼好稀奇的。

  他本來也不想管這件事情的,等明天那個家伙來了,讓她去勸好了,可這幾天與謝野的不對勁連社長都看出來了,名偵探捧著吃了一半的粗點心,蹦下桌子進了醫務室。

  醫務室裡的醫生安靜而自閉,腿上是再一次翻到尾頁的小說,目光卻游離,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注視著窗外陰沉的日光。

  開門聲沒有傳進她的耳朵,吃點心的聲音很清晰,餅干碎聲,包裝袋的塑料聲,還有進來的人拖動椅子的磨地聲,終於驚醒了沉浸在思緒裡的醫生。

  江戶川亂步拖著椅子找到沒有血跡的地方,繼續吃粗點心。

  「亂步先生…我是不是…病人。」

  寂靜了好一會,封閉病房裡的女聲遲鈍:「我是不是,生病了?」

  名偵探看在是晶子的份上拍了拍餅干屑,從口袋裡掏出眼鏡,發動異能力,診斷道:「嗯…你沒有生病,你很健康。」

  他給出了結論。

  「可是我……」

  沒等她說完,就被不耐煩的名偵探打斷了:「喜歡解剖又怎麼樣,亂步大人也喜歡推理,治愈到完好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當然要付出一點代價啦。」

  江戶川亂步有點理所當然地說:「不過亂步大人不喜歡痛,所以晶子要給我打麻藥。」

  窗外的陰雲似乎退去了一些,光投進了屋子,溫度照在身上,與謝野晶子的視線不再游離,她用力點頭,手碰到了腿上的書本——《流亡者組曲》。

  一本沒有異能力的戰爭小說,一本沒有描繪戰場的小說,一本沒有醫生的小說,屬於逃命的普通人的故事。

  她默默地回想著書裡的內容,所有的字句牢記於心,到了《流亡者》的最後一頁,再一次發現,她的疑惑越來越多。

  與謝野晶子忍不住向她信賴的人、向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傾訴著:「亂步先生,我不是已經救回了大家,治好了大家嗎?他們,為什麼不想像普通人那樣掙扎著活下去?為什麼要對我露出那樣的眼神?」

  江戶川亂步不解,給了她一個——為什麼要問這麼低級問題的眼神。

  但他已經完成任務了,於是名偵探拎著吃完的粗點心包裝袋,自顧自地走出醫務室的門。

  ……

  她真的不知道嗎?

  她或許是知道的吧,因為「請君勿死」,只能救人,挽救不了人的心……

  昨天和亂步先生的對話似乎解開了一點心結,可與謝野仍有著一點不安和困惑,關於八年前常暗島上發生的事情,她不敢回想,也無法忘記——那和她相處了許久,卻最終痛恨她的那群人,那些……流亡者。

  流亡者…我是流亡者嗎?他們是流亡者嗎?原來沒有異能力的世界裡,也有戰爭,原來在有戰爭的世界裡,大家也活得如此痛苦。

  晶子愣怔出神。

  對了,與謝野晶子突然想起,亂步先生說過,四月老師今日要來武裝偵探社拜訪的。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連忙對著大砍刀的一面照了照面容,眼見自己衣著得體,才終於放下心來。

  ……

  沒過多久,「深空」方的間貫一和伏黑甚爾,秘密拜訪了武裝偵探社的福澤社長,這件事提前就有預約過,而作為本次的智商擔當,間貫一和福澤諭吉進了辦公室詳談。

  伏黑甚爾主要是作為保鏢來的,他謝過秘書春野小姐端過來的茶水,坐在待客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環視一圈,大部分人都在工位上處理工作,唯有一個綠眸娃娃臉的少年無事可干,撐坐在桌子上,用一種奇怪的讓伏黑發毛的審視目光盯著他。

  「她為什麼不來?」

  嗯?

  伏黑甚爾一臉莫名其妙,但偏偏他意識到了對方口中的「她」是誰,有點不爽娃娃臉責問的語氣,懟道:「她為什麼要來?她很忙。」

  「她今天才不忙!」

  江戶川亂步大聲反駁,不滿地從桌子上崩了下來,小披風都在揮舞了。

  「她竟然選擇去另一邊不選擇來名偵探在的地方,可惡,黑手黨有什麼好的,可惡可惡可惡!」

  伏黑甚爾更加一臉莫名其妙,而偵探社的社員們被鎮社之寶爆發的情緒嚇了一跳,連忙哄起不開心的亂步先生,偷偷摸摸地看向今天來訪的這位先生。

  事實上在深空拜訪之前,亂步先生是很高興的,還說對方有80%的可能性要來,有名偵探在的情況下,肯定是100%!拿出了珍藏的巧克力和茶點准備接待今日來訪的人。

  但深空二人一進門亂步先生就不說話了,國木田獨步搖了搖頭,忍不住操心起了亂步先生的交友事情。他翻到筆記本上摘抄下的「哄人語錄」那一頁,挑選出最合適的一條勸道:

  「亂步先生,成熟的人即使是生氣,也會裝作淡定;即使是不開心,也會努力微笑;即便是太在乎,也不會解釋太多。」

  江戶川亂步被社長的親傳弟子氣到仰倒,到處找詞罵他:「笨蛋國木田,笨蛋,大笨蛋,超級大笨蛋!」

  伏黑甚爾無語地看著這出鬧劇,這時醫務室裡翻著《流亡者組曲》的與謝野晶子聽到動靜,從裡間走出來,她眼眶還有點紅,臉上也有著沒見到關鍵人物的失望。

  但瞧見亂步先生這個鬧脾氣的樣子,手法嫻熟地給這個大齡兒童順起了毛。

  「哼!」

  借著這個台階下來的江戶川亂步還是生氣,這已經是第二次因為她「超推理」失敗,揮著手強調。

  「亂步大人也不要理她了,肯定不會理她了!她絕對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是名偵探的友誼!」

  ……

  這時會議室裡快談論完合作的兩個人也聽到了外面紛亂的動靜,福澤諭吉無奈地說道:「讓您見笑了,間先生。」

  間貫一自然擺手說著無事,卻忍不住擔心,別是雪枝收養的28歲大齡兒童挑釁別家小朋友鬧出來的,不行,他得加快速度談完。

  「福澤社長,這件關於『貧民窟』的合作事宜,您是怎麼看待的?」間貫一問道。

  福澤諭吉一臉正色:「利國利民,功在千秋。武裝偵探社義不容辭。」

  「那就拜托福澤社長替我們向政府引見了。」間貫一微笑著說。

  福澤諭吉鄭重地點頭,心中說不出的觸動,他回想著剛才的那一番話,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緒和三年前讀到《貧百》的時候很像,迫切地想做一些什麼,迫切地改變些什麼。

  他想起三年前收到的那封四月老師的回信,她那一句「聽從己心、無問東西」,讓福澤諭吉終於下定決心要幫助貧民窟的孩子們,然而光他一個人有決心沒有用,亂步花了好久整理出來的「改建貧民窟」提案,從最開始就沒有被政府接受,百般推脫……

  即便偵探社想盡辦法資助貧民窟的孤兒,可人心雜亂,終究是杯水車薪。

  這個過了不惑之年的偵探社社長,長嘆了一口氣。

  而他抬頭看到對面黑發青年不大的年紀,突然的感懷和振奮,這等年輕人都在為橫濱奮鬥著,我等長一輩之人自然也還有能力為此揮出一劍。

  他准備使上全部的人脈和資源去推動這件事的進行,甚至他覺得,還可以尋求老師的幫助!

  ……

  也就是當夜,伏黑甚爾帶著間貫一溜溜達達地回家。間貫一今天也回家住,兩個大男人和一家之主彙報,武裝偵探社的會談一切順利。

  阿蒂爾傳來的港嘿會面時間改到明天,回家幫忙洗菜的時夢舉著鍋鏟滿意點頭,她就知道他們二人可以的,還有福澤社長,也是個心懷大義之人。

  接著一家八口人熱熱鬧鬧地吃完晚飯,有小朋友的餐桌往往都是吵鬧的,尤其還有兩個小男孩的存在。

  期間時夢親自下廚的那道麻婆豆腐被所有人忽略了,她自己吃了也覺得口味一般,心想什麼時候去趟寶藏飯店,嘗嘗辣咖喱,說不定還能和舊友遇上……

  之後兩個小朋友玩玩具,剩下三個做作業,最大的那個又開始干情報工作,時夢在給伏黑甚爾補課,客廳裡冒出溫暖燥雜的電視背景音和偶爾的幾句交談。

  就在時間靜謐的時候,一陣特殊的電話鈴響起,來自時夢的口袋。

  !

  ——是松浦文一的!

  時夢當場跳腳,怕他是來催新書的,把手機塞到了做作業的芥川手裡,示意他接。

  芥川龍之介默默地等她關了電視,威脅了惠和久作不許講話,等客廳安靜下來才接通免提,「喂」了一聲。

  松浦編輯一副聽起來嗓子不太舒服的樣子,開口道:「是柳川老師?四月老師在嗎?」

  時夢搶過伏黑甚爾手上的筆和本子,筆走龍蛇,畫了一個大叉。

  芥川組織了一下語言:「她不在,幾分鐘前出門了。」

  「那四月老師什麼時候回來?」松浦文一相信柳川老師的說法,又提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找老師。」

  時夢一臉驚恐地捏緊了筆,肯定是催稿的事情,連忙舉起剛才畫的那個大叉。

  芥川龍之介看到後,又為她昧著良心在肚子裡打謊話腹稿,謹慎地說道:「應該還要不少時間,是久作吵著要吃東西,她帶著幾個孩子出門吃夜宵了。」

  背鍋的夢野久作抗議地揮手,剛想開口,伏黑甚爾用上比做任務更快的速度,捂住他的嘴。

  差點用上「空想集」的時夢松了口氣。

  話筒裡下一秒傳來松浦文一沙啞的聲音:「這樣啊……」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是這樣的柳川老師,這邊有幾封讀者來信,一封是橫濱的,還有幾封是海外寄來的,請四月老師一定要抽空看看……要不我現在送到家裡來?」

  時夢在便簽上唰啦啦地寫字:不要暴露家裡地址,寫深空!

  芥川扶額,跟松浦編輯回道:「她說讓您寄到她工作的地方——」

  「她說?」松浦文一抓住了關鍵字。

  芥川龍之介:……

  他默默地看向了舉著本子倒地不起的時夢,滿臉「笨蛋哥哥」的芥川銀和津美紀,連連搖頭覺得這個孩子太老實的間貫一,竊竊說笑往這邊看的惠和久作,還有嘴角明顯露出一抹嘲笑的伏黑甚爾。

  芥川龍之介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冷厲地像是上戰場。

  「她上次有說,讓您今後聯系她都去深空的辦公室。」

  「這樣啊!」松浦文一沒有多想,「那我明天給老師送到深空現在的辦公室去。」

  躺著地上的時夢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這通電話,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第110章

  武裝偵探社談完話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時夢先打電話給綾辻行人請假,對方警告她上午港口黑手黨談完就回來,他不想接收到任何和玩樂相關的請假條。

  她敷衍地說好,還拜托搭檔幫忙簽收一下松浦編輯送來的信,告訴松浦文一:她人不在,很忙,沒空,勿擾。

  綾辻行人不松口,在她發誓下午肯定回去工作的情況下才大發慈悲地點頭同意幫她的忙。

  時夢瞬間放心了,有行人這個高智商制冷機在,松浦文一肯定能順順利利地被忽悠走。不過這個法子使不了太多次,看來以後前台也得培訓一下,時刻保持警惕!

  在等待蘭波的這段時間裡,先是芥川兄妹和津美紀先一步背著包上學去,芥川龍之介是初中部,津美紀和銀是小學部,三個人的學校在同一個方向,有「求救保險」和「羅生門」在,他們的安全有保證。

  然後是伏黑甚爾一手提一個拖拖拉拉的小朋友出門,原先惠也是很勤快很懂事的,但明顯這段時間脾氣大了也變得有壞習慣,而且……

  時夢看了一眼雖然懶散但注意力全在兒子身上的伏黑甚爾,心道大概是惠終於有了能依靠的父親,也可以偶爾耍耍脾氣了吧。

  她突然為這點感到高興,笑著一路把三個人送到了門口,揮手道:「路上注意安全。」

  伏黑甚爾應了一聲,突然轉過身拽了拽她今天梳的辮子,在她生氣前扛起兩個小朋友轉身就走,惠和久作扒在肩膀上揮手說再見。

  時夢摸了摸,發現自己梳了好久的辮子被扯歪了,連忙跑回屋子裡整理起來。

  ……

  而到了約定的時間,時夢乘上了蘭波來接她的車,關於各方的合作,武偵是間貫一負責聯系,港嘿這邊的負責人是蘭波。

  開車來接送他們的前排司機還是臉熟的中谷君,一臉頹唐,面色無光,惹得她看了好幾眼。

  蘭波從另一邊上了車,隨口問道:「小姐怎麼了?」

  時夢好奇地問前面的司機:「中谷君,看起來滄桑了不少,最近沒休息好嗎?」

  下谷司一臉在工地上干過活的沉痛,但他又不敢在蘭堂干部面前說實話,只能在心底怒罵對方真是個被美色衝昏了頭腦的男人。這個昏頭男,好好的港嘿干部不做硬是要做工地的包工頭。

  不過港口黑手黨上下都在說蘭堂干部干不久了,天天遲到早退曠工挪用資金,森首領已經在考慮撤他的干部。太好了,他熬過這段時間,就可以不用再經歷這一切了。

  於是他面帶微笑滿懷期許地回道:「小姐不用擔心,是因為這段時間港口黑手黨的業務量變多,我沒有休息好。」

  時夢沒多想,寬慰道:「那要好好休息,注意身體啊!」

  下谷司笑著點頭,想像著蘭堂干部穿著建築工人服,揮灑著汗水搬磚的模樣,精神抖擻地踩下油門,這輛車風馳電掣般地駛向了港嘿大樓,而且平穩舒適,絕不猛踩剎車。

  蘭波聽完這段對話,在一旁看女孩的神色,又看了眼前面微笑的男人,心道要不走的時候把中谷君也帶走好了,小姐還差個行政司機,他看上去挺合適的。

  ……

  抵達港口黑手黨的五座大樓,蘭波為她開車門,女孩腳尖輕盈地踏在地面上。

  接著他走在前面開路,而有五大干部之一在場,底下的前台小姐哪怕對陌生訪客很好奇也沒有多詢問,一路稱得上暢通無阻。

  進了電梯的時夢問道:「中也他們今天在嗎?」

  曠工的琺國人按下最頂層搖頭:「我沒注意。」

  電梯升到了最頂層,門打開,頭頂上是暖黃的光源,外面昏暗地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強大的超越者習以為常,但偏偏這一次他伸手一轉,規則的金色亞空間憑空出現,躍動著金色的光點,瞬間驅散了黑暗,蘭波優雅半躬身請她先行。

  少女微笑,也朝他行禮,接著率先走出。

  這條陰暗的走廊很長,感知中兩旁沒有房間,走道是一些琉璃彩繪,在微弱的光源下仍然泛著華貴的紅金色,她懷疑這裡面還摻著些金粉。

  而走到長廊的盡頭,接連開綠燈的路在首領的大門前終於被攔下了。

  時夢舒了口氣,這一路走過來太輕松,她還道港口黑手黨如果是這樣的寬松大意,那便不是什麼好的合作對像。

  蘭波落於她半步,對著兩個門衛命令了幾句,其中一個黑衣男還是執著地要搜身,被「彩畫集」攔下。

  拒絕搜身的來訪者微笑道:「為什麼不先進去問問森首領呢?」

  幾分鐘後,進門彙報的黑衣男還沒有出來,被晾著的訪客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等到了十分鐘,她對著另一位守門的持木倉西裝男微微一笑,對方被這朦朧光影下的淺笑驚艷到大腦一瞬間空白。

  下一秒,失去了人類一切的欲望和意識。

  蘭波替她推開大門,兩人輕輕松松沒有驚起任何水花地走進,入目還是黑暗,甚至比走廊更加得昏暗,唯有辦公桌上的一點光源,照亮了桌前垂首站著的西裝男,擋住了身後之人的身影,室內一片沉默。

  過了幾秒眼睛適應了黑暗,時夢心道這個新任首領別的不說,心理戰一定玩得挺好的。

  巨大辦公桌後的森鷗外見二人自如地進門,蘭堂君還是後進的一個,低聲笑道:「看來客人已經等不及了,田所君,先下去吧。」

  田所君沉默地出門。

  進來的時夢這回不走他的路子,抬眸一掃房間裡沒准備椅子,「空想」一個雕花大椅,第一次雕花不太熟練,椅子整體傾斜,不過也沒關系。

  她在底下墊了幾個立方塊,施施然地在這張四個腳長短不一的椅子上坐下,禮貌問候:「初次見面,森首領,我是卯月時夢。」

  森鷗外面色寫滿了寬容,像是長輩看不懂事的女孩。他其實不太清楚她來此的緣由,蘭堂君給他發了一個20字的短信說要談合作……合作?跟深空的大樓有關嗎?

  不過森認為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帶蘭堂走。而此刻他沉默地猜測著對方的異能,原來是和蘭堂君一樣的空間系?不,不太像,她放倒守衛的方式悄無聲息,所以還是精神系?精神控制如何變出的椅子……

  他思索著,自然也知道來的人是誰,深空集團的年輕女老板卯月時夢,霓虹知名的企業家和作者,或許也是之前和中也一起的精神系異能者。

  但關於這一點他也不確定,因為和「卯月時夢」有關的情報太普通又太少,沒有任何關於她是異能者的信息流傳在外,咒術界倒是有一些風言風語。

  那麼如今看來是被人為抹去,這個遮掩手段實在高深,處理的人是個情報高手。

  「卯月小姐,真是年輕有為啊。」他感嘆著。

  又笑著朝她身後的人問道:「蘭堂君今日終於肯來上班了嗎?」

  蘭波站在她側後的位置,發現小姐的椅子好像不太平,悄悄又給她墊了個亞空間,頭都沒抬地回道:「森首領,我今日是來提辭職事宜的。」

  「為什麼呢?蘭堂君不是說過很喜歡港嘿的環境嗎?」森帶著笑意問道。

  蘭波憂郁地嘆了口氣,是真的憂郁:「還不是因為您不允許我再動用干部資金,那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必要了。」

  森鷗外被這兩個人的路子野到了,他又瞧了眼一臉「干得不錯」的少女,長嘆:「看來是我這個中年大叔比不上年輕貌美的小姐了。」

  這句話說的蘭波眯起了眼,對他話裡隱含的不尊重,而時夢腹誹這個森鷗外怎麼陰陽怪氣的,人格魅力的事情非得被他說的這麼難聽。

  她懶得跟他多扯些有的沒的,准備直接步入正題談合作,能干干不干拉倒,她深空又不是缺武力,更不缺錢,到時候把中也和紅葉叫過來幫忙,氣死他。

  而在她剛准備開口之時,兩個少年爭吵的聲音大老遠就傳來,人未到聲先至,其中一個那麼熟悉,時夢一手搭在椅背上轉身,驚喜。

  「中也!」

  中原中也搶先一步進了首領辦公室,見到回過頭來的少女也很驚訝。

  「時夢,你怎麼來這了?」

  他才瞧見她側後站著的蘭波先生,更驚訝今日竟能在港嘿見到他,問候道:「蘭波先生。」

  蘭波和他點頭示意算是打招呼,這時後面的少年拖著步子沒精打采地走進來,拉著聲音感嘆:「森先生這裡可真熱鬧啊。」

  他用一只眼睛環視一圈,見到裡面的幾個人,突然眸中燃起興味:「這麼多人,要不要我去把紅葉小姐也一起叫來?」

  森鷗外疑惑地瞧了太宰一眼,沒多想,接著對兩位少年笑道:「看來中也和卯月小姐早就認識,這可真是太巧了。」

  時夢跟中也輕聲聊了幾句,很快就得知他們是中途接到電話回來的……所以森首領把武力高強的中也叫回來,准備借他來挾制她,挾制深空?

  這是出於信任,還是在考驗中也的衷心程度?

  他們輕聲交談著,太宰治走上前自如地端詳她坐著的雕花大椅,拖著大衣湊近蹲下,對底下墊著的立方塊尤為感興趣。

  下一秒椅子上坐著的女孩一腳把他抽方塊的手踹開,隨口懟道:「可不是,這麼多熟人,說不定大家換個亮堂的地方,坐下來聊聊天喝喝茶更好。」

  太宰治明目張膽地仰頭看她,追加贊同:「是啊,紅葉小姐也一定願意來喝這場上午茶。」

  時夢下意識地開「精神感知」,看了個空,這家伙,一股看熱鬧的表情,差點讓她幻視白蘭了。所以他知道紅葉跟我的關系?還是連貫一哥的事情都知道?

  不過看來,森首領對這事應該不了解。

  她打量著桌子後凹造型一臉深沉的森鷗外,突然樂了。

  但這場談話的效率太低,她下午還要回去上班,干脆站起身,也不管身後直接坐到這張椅子上的鳶眸少年,彬彬有禮地頷首。

  「森先生,我今天來這裡,蘭波應該和您說過具體內容,深空來此是來尋求一個關於貧民窟的四方合作事宜,……」

  她口齒清晰,有條不紊地講述了關於四方的成員,合作的方案,需要做的先期事宜,已經加入的武裝偵探社……也竟可能地在簡短的篇幅裡講清楚。

  在暗得出奇的頂層辦公室裡,原本吵吵嚷嚷的少年逐漸安靜下來,原本審視又警惕的男人也沉靜下來。

  等她講述完這段實際不長的話,對面的森沒有反應,他垂眸沉思著,時夢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片寂靜中,她身後的鳶眸少年也默不作聲,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注視著她的背影,她身側的中原中也被這個設想驚到了,完全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出了一條解決的路線。

  講述完的女孩姿態從容,思緒卻漫無目的,今天穿的高跟鞋有點磨腳,早知道不貪圖身高了。

  時夢心裡後悔,面色自然得左右換著重心,一邊想著他若是答應最好,一邊又想著他要是沒答應,是換合作者還是改成三方的合作……

  在她都開始想第四個方案的時候,森鷗外長久的沉思,終於抬頭,長嘆道:「卯月小姐這次前來的緣由可真是出乎我意料啊!我為先前所發生的的一切感到抱歉。」

  他直視她深藍的眼睛,語氣鄭重:「既然是關於解決貧民窟的問題,港口黑手黨自然也願意為橫濱出一份力。」

  這一秒時夢的重心立穩,情不自禁地微笑點頭,又側首,朝蘭波眨了眨眼,交換了一個搞定的眼神。

  而這時,她身後椅子上的太宰治縮在陰影裡,幽幽地問道:「港口黑手黨加入後,卯月小姐准備怎麼搞定政府呢?」


第111章

  太宰治一問就問在了關鍵點上,確實,政府的問題放在最後還未解決,而且目前看來還真就不一定能解決。

  橫濱是個很特殊的城市,光租界的稱呼就能看出很多東西,霓虹政府的背後是瑛國,歐洲說句話或許比內閣還管用。

  而昨日武裝偵探社的福澤社長就已經著手聯系相識的官員,相關提案也即將上交給神奈川政府,也不知道那邊派下來負責的人會是誰。

  但肯定不可能是異能特務科,因為權利太小太針對還只集中在橫濱,沒有行政管轄權,平日裡的工作範圍跟個戰後收尾部門差不多。

  ——這是一個沒什麼實權但很特殊的部門。

  關於這一點,深空也沒什麼路子,深空一路成為霓虹最大的集團也全靠自己的打拼,時夢在政界沒什麼後台,商界倒是有幾個朋友,可都沒辦法插手進中央。

  她其實有准備走咒術界的門路,但拉禪院直毘人在{精神空間}裡了解了情況,發現御三家和俗世界也太分割了,高高在上萬事不管,倚仗詛咒只能被咒術師祓除,仗著普通人難敵的術式和滿足政客的需求,只要享受供奉和發布命令即可,自然也不需要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

  時夢當即嫌棄起了自己的小弟,心道這個政治素養還不如初中學歷的她。

  然後手把手教禪院直毘人在中央內部扶持一個話語權出來……

  或者用異能者的身份和對方談?她要付出什麼?她要幫政府干活嗎?時夢想到了遠在東京辛勤工作的五夏兩人……

  這樣的話,她倒是有一個想法。

  而關於太宰治提出的問題,森鷗外同樣有所疑慮,托著下巴問道:「是啊,關於政府那邊,卯月小姐准備怎麼解決?」

  「先走官方的路子。」站得腳疼的時夢淡定地說道,「畢竟深空是個正規的商業組織,我也是個正經的良民,每年都是按時交稅,年年都是納稅大戶,怎麼說也是模範市民。」

  太宰治整個人軟得像根無骨貓似的癱坐在雕花大椅上,身前女孩穿著深色優雅的套裙,黑色長發有點亂地盤在頭頂,發間的鑽石扣針在燈光中跳蕩,他唯一露出的眼睛也不由追著光源漂移。

  但光只在他的眼睛裡閃爍了一下,接著他追問:「官方的路子走不通呢?卯月小姐是准備借用橫濱的黑手黨勢力嗎?」

  「黑手黨?」

  足夠安靜足夠黑暗的環境下,太宰聽到她音調變高,音色清越干淨,他或許都能想像她現在疑惑的表情,那一定是高潔之人無法想像黑暗的抵達,在偶遇罪惡時發出善良的詢問。

  然而下一秒她悄然轉身,面朝著椅子上的少年,微笑。

  「我不需要借用別人的勢力,如果我好聲好氣地跟他們說話,他們不搭理,連低聲下氣的請求都沒有用的話……」

  她學著他拉長著語調:「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太宰治微微眯起了眼睛,卻也是直直地盯著她,穿著高跟鞋的少女比隔壁的蛞蝓高了一個半頭,輕描淡寫又露出不容抗拒的強勢,這讓直視光源的少年眸色愈發深沉。

  他擦去了原本對卯月時夢這個人的側寫,善良、重情、向陽……或許還要加一個不擇手段,會是什麼手段?

  接下來的時間裡,太宰治像一只窩在最高又最黑處的貓一樣默不作聲,尋找著她身上的每一個破綻。

  看著看著這個鳶眸少年又覺得這真的是個強者嗎?她的破綻也實在太多了,這個辦公室裡不就有一個嗎?吵吵嚷嚷的暴力小矮子。

  中原中也不為她的強勢姿態驚訝,更可怕的他都見過,而聽到這句干架意味十足的話,瞬間做好跟她衝鋒陷陣的准備。

  「時夢,我跟你一起去!」

  時夢剛才流露出來的氣勢瞬間打了對折,跟身側的人對了個拳。

  「好說,打架一定叫你!」

  蘭波為二人高漲的鬥志點頭,一臉港嘿人的熟稔,在一旁補充道:「是的,你到時候還可以帶黑蜥蜴一起來。」

  森鷗外又被這兩個人的路子野到了,趕緊阻攔了看好干部苗子的熱血上頭,出聲打斷:「蘭堂君,今日是准備脫離港口黑手黨了?」

  「是的,我下午就回深空了。」蘭波說這話就像回家吃飯一樣自在,還很有禮貌地補充,「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記仇的時夢也果斷陰陽怪氣回去:「是啊,感謝森先生對阿蒂爾的照顧,還有這段時間對深空大樓的幫助。」

  中原中也一愣,瞧向蘭波先生,他們……他加入她的公司了?

  森鷗外見二人不接話茬,有些頭疼,脫離黑手黨的干部從來沒有先例,港嘿內部成員級別森嚴,有專門關押犯人的地牢,對待叛徒有獨特的處理方式。讓他這樣子輕易脫離,豈不是損害港嘿的名望和威嚴。

  然而對於這件事他也覺得棘手,先不說脫離之人是超越者,帶他走的是一個異能未知但顯然強大的合作對像,己方最強戰力還胳膊肘往外拐,異能特殊的愛徒從剛才開始就不說話了……

  森鷗外發覺此刻他居然沒有拿的出手的牌,不過蘭堂是琺國人,或許能從這件事情上做個文章,但目前雙方是合作關系,倒也有商量的余地。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雙方就蘭堂的脫離事宜扯皮,森鷗外的意思是給錢。

  錢?

  時夢這時候立馬當自己是個年輕不懂事的小姑娘,干脆利落地說沒錢,所有的錢都要用來解決貧民窟的事情。

  森鷗外也哭窮,辦公室裡間還跑出一個金發小女孩,一個生氣一個哄,兩個人抱在一起上演一出買不起裙子的大戲。

  時夢被老男人唱戲的樣子磕磣到了,不甘示弱地拿出在演藝高專幾個朋友那磨練過的演技,踹掉雕花大椅下撐著的立方塊,趕走上面坐著的鳶眸少年。

  然後她拍著椅子說自己家全是這種破爛玩意,但她難得來一趟,就把椅子作為見面禮送給小妹妹了。

  蘭波全程笑著看她,偶爾用亞空間替她打光效,無聲地流露出強大感。

  森鷗外見此,轉而打中也情誼牌,時夢不開心他把中也拉進交鋒,避戰,森首領見此得寸進尺。

  時夢只好拽著中也堅強又可憐地說深空好窮,中原中也手足無措,萬萬沒想到剛進港嘿不久就體會到了忠義兩難全的撕扯,最後看了看她,又拉了拉帽檐,跟首領說——「這個錢還是用來解決貧民窟的事宜更好」。

  森首領無法了,即便他眼饞深空海外游戲的代理權,但被對方反手就用米國巨型財團壓下。

  兩個人關於利益的事情掰扯了很久,最終也只是定下了一些邊邊角角的商業合作。

  真是個不好對付的小姐啊!森鷗外看著她年輕貌美的臉內心感嘆。

  真是個拉的下臉的首領啊!時夢被他中途某些狡猾的操作震驚到了。

  當然談話結尾的時候,蘭波還說要帶一個喜歡的手下走,從森首領沒付給他的工資裡扣。

  森鷗外:……

  他反復確認這個名為中谷,不,下谷司的員工真的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港嘿成員,太普通了……唯一也就車開的好之後,第三次被這兩個人野到,無奈揮手同意了。

  在辦公室裡滿懷期待等干部撤職消息的下谷司:……

  ……

  這場合作談完後,中原中也送他們二人一起往外走,路中途還遇見自進港嘿後對他一直對他特別照顧的紅葉干部,禮貌地打招呼:「紅葉大姐。」

  尾崎紅葉為這個稱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雖說她本人對中也充滿好感,更不用提好姐妹的拜托,但中也有的時候真的太老實了。

  兩個女孩默不作聲地禮貌點頭示意,卻並未說些什麼,朝著反方向走去。

  等三人走到樓底曬到這日光,時夢的氣場至此完全消散,轉頭面向他,笑容裡有一點說不出的得意。

  「中也,我可是要先你一步了哦!」

  中也不好意思地避開這個笑容,嘟囔著:「你也太快了,我都還沒開始呢?」

  「其實是因為我有超級多的人在幫助我一起解決這件事。」時夢輕快地眨了眨眼,指著不遠處和中谷君說話的蘭波,「我身邊就有一個。」

  「是同伴嗎?」

  中原中也看著女孩為之驕傲的笑容,這一刻也為她開心:「看來我也要加油了!」

  蘭波和強顏歡笑的下谷司聊了幾句,走過來問道:「什麼加油?」

  然而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得什麼都沒說。

  ……

  等二人乘上眼下深空行政司機開的車遠去,神出鬼沒的太宰治出現在了中原中也身邊,感嘆道:「真是一個有責任感又有行動力的小姐,讓我偶爾會覺得,這個世界也是有一點可取之處的。」

  可少年露出的那一只眼睛還是昏暗無光的,車影漸行漸遠,他輕聲地接道:「用個人的努力去對抗根深蒂固的暗無天日,用滿懷的熱血去期待他人的理解和支持,人心的殘忍比現實還要冷酷得多,結局或許將會以一種可以預料的荒誕、滑稽的樣子出現。」

  中原中也聽到了這句輕不可聞話裡某一個字,轉頭審視著他:「喂,太宰,我警告你,不准多做些什麼。」

  他的異能蓄勢待發,其他人或許已經恐懼到腳軟,而太宰治只是淡淡地回道:「哪裡需要我多做些什麼呢?」

  他望著已經看不到車影的馬路盡頭,百無聊賴地想著,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會成功。

  ……

  距離島國遙遠的地界,額羅斯的邊境小鎮,殘雪開始褪去了,露出不平整卻干淨的街道,某間沒有窗戶的屋子裡,果戈裡從外面溜達了一圈回來,他是一只自由也向往自由的小鳥,總是閑不下來地往外跑。

  「陀思,你還在翻這本小說啊?」

  用著「外套」鑽進來的果戈裡問完,才發現自己的披風上誤帶了片干淨的落葉回來。

  桌前的顯示屏發出電子而機械的光,照在少年單薄的身體上,被照著的少年嘴裡似乎念叨著什麼,偶爾皺著眉。

  費奧多爾反反復復地測算著隱藏在書本裡的數據,其實並不多,因為書裡的鋼琴家和無數個故事的主角都只是普通人,普通人怎麼會去關注戰爭的數據。

  也只有作者在不經意之間從細枝末節處透露些許,讓這個關注了她很久的人能意識到另一個世界的龐大宏偉之處。

  「真可怕啊!」他思索著,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感嘆。

  「嗯?」果戈裡的嘴角又揚起了笑容,接著急切地問他,「你感到可怕的是什麼呢?」

  費奧多爾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彎腰拾起地上的落葉,夾入他現在翻開的這一頁,合上書本後悠悠地說道:「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理論和道路……罪是呼吸,罪是思考,有罪既有相對應的罰,思考的人即是有罪的,有著不同思想的人自然也會有神明降下懲罰。」

  黑發少年雙手合十抵住下巴,酒色一般深紅的眼睛裡流露著一些摸不透的東西,面容卻顯得安靜又純真。

  他在和我說話嗎?

  果戈裡觀察著他的神色,覺得他只是在自言自語,看來這不是陀思的弱點啊。永遠帶著笑的少年又輕快地笑起來,小醜有一點失望,但還是快樂更多。

  費奧多爾其實不太在意他的想法,他在心裡咀嚼著,琢磨著,對比兩個世界。

  公平的戰爭,不公平的死亡;

  不公平的戰爭,公平的死亡。

  她眼中的世界,會比所處的這個更好嗎?

  她擁有的思想,為什麼會讓她走上相反的道路呢?

  這時那個輕快的聲音帶著點好奇地問:「陀思,你准備去橫濱嗎?」

  然而費奧多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看著封面上灰色字跡的《流亡者組曲》,再一次翻開,不知想到了什麼,低聲地笑了。


第112章

  四方合作中三方都已經搞定,不得不說時夢有點小振奮,覺得自己離目標更進了一步。

  她現在坐在中谷君開著的車上,說起來以後他就是深空人了,便問道:「中谷君以前在港口黑手黨是負責做些什麼的?」

  總是被身後那兩個家伙改名的下谷司很想大聲辯駁「我姓下谷」,但一想到背後坐著的一個是他今後的頂頭上司,另一個是能把他團起來錘的前港嘿干部,扯出一個微笑。

  「我之前在港口黑手黨是屬於戰後清掃小隊的。」

  「這樣啊。」時夢感嘆,那深空估計是沒什麼對口專業跟他匹配了,要不讓他去甚爾正在組建的安保部?

  蘭波聽完這段,熟練地安排著老部下的去屬:「先讓中谷君負責造大樓的事宜,他對那邊已經很熟了。」

  時夢點頭,但民主的她又征詢了一下對方的意見。

  又要去工地搬磚的下谷司在內心狂扎前上司的小人,臉上微笑著回道:「好的,交給我吧。」

  ……

  時夢和蘭波走進深空目前的辦公樓,前台小姐早聽說深空將有兩個空降高層,老板親自挖來的。

  之前的伏黑君已經見過,野性又慵懶,嘴角的疤更顯得故事十足。今天第一次見到蘭波先生,又被琺國人浪漫多情的風姿驚艷到,暗道難怪女員工內部群裡都說是新來的兩位是小老板從娛樂圈挖來的,這個顏值太高了吧!

  二人和前台小姐打了招呼,又乘電梯到辦公樓層,公司的部門高層見過了核心的八個,接來下她向普通員工介紹了一番,一行人見了個面,更正式的通知,要等開大會的時候。

  時夢陪著蘭波去熟悉市場部老大的辦公室,兩人互相誇獎了一番後,老板先行離去,第一天真正來深空上班的阿蒂爾·蘭波全然沒有在港嘿的懶散,對工作充滿熱情,熱火朝天地處理起時夢堆壓的文件,准備打響管理權的第一炮。

  市場部的主管今日終於走馬上任,游戲部的實際主管綾辻行人聽著裡間傳出來的紛雜聲,靠在走廊半敞開的窗戶邊,點燃煙鬥,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青煙。

  時夢從蘭波的辦公室一出來就看見對方,走過去打招呼,接著悄悄問:「松浦編輯早上來的時候沒說什麼吧?」

  綾辻垂眸俯視了她一眼,回想起那個編輯的模樣,懶洋洋地回道:「不是來催稿的。」

  「太好了。」她長舒氣。

  金發男人滅了煙鬥,搖了搖頭,心道這家伙果然是個笨蛋,時夢看到他搖頭瞬間緊張起來。

  綾辻行人見她這個表情,又彈了下她的額頭,催促:「送來的信放在你桌上,你快去看。」

  時夢捂著額頭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回辦公室了……

  ……

  桌子上松浦文一送來的信並不多,都是《流亡者組曲》的讀者,拆信前時夢猶豫了,即便她心知能被松浦編輯親手送來的信必然有原因,但想起網上關於這本小說的言論,內心又略感退懼,心想要不還是晚上回去看?

  但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好奇占了上風,她拆開手頭的第一封新,字跡端正,是一個在外地上學的橫濱學子寫的。

  【四月老師敬啟:

  正值晚春時節,四月老師近來身體可安好?

  近日拜讀了老師的新作《流亡者組曲》,感慨良多,我是一個從東大畢業的橫濱學子,也是從大戰後走出來的人,戰爭爆發的那年我只有12歲。

  ……

  戰爭中,人的生命已如螻蟻,要多麼堅強才能夠忍受與家人離別的痛苦並頑強地活著。可戰後,從來沒有人反思,那些挑起了戰爭的官員,那些送青年上戰場的官員,那些搶走橫濱一切好處的官員,從此隱於幕後享受著珍饈佳肴、搜刮著民脂民膏,留下一個破敗荒蕪的橫濱。

  這之後求學的艱辛,生存的艱難,已無贅述的必要……我的前半生就像青木陽生,但我沒有他後半本的勇敢和堅定。收到東大錄取信,從橫濱走出來的那一刻,也曾覺得自己像一個流亡者,挑燈夜讀之時也會惶惑,然後長久眺望著另一邊的海濱。

  不過我很感激上蒼讓我遇見我的愛人,她和我都是老師的書迷,她酷愛推理,而我唯愛《貧百》,或許這今後還要加上一本《流亡者》。無比冒昧的是,我的愛人不久前推理出了老師的真實年紀和性別……

  ……

  我想,青木陽生就是寄托了老師理想和信念的化身,也帶著老師的影子,而從今往後,青木也將成為我追逐的標杆。

  也許世上的事並不能心想事成,想要走上政壇的我可能最終一事無成,但就像老師曾在《貧百》裡引用的那句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不必等候炬火。」

  我縱螢燭之光,也願盡一份綿薄之力。

  ……原諒我現在還不敢向您告知我的真實姓名,若有一天我能實現內心的抱負,希望那時老師能承認我這個拙笨的學生。

  敬具

  蒼王】

  這封信實際上很長,有好幾頁,其中還有很多「蒼王」對愛人的傾慕之語,可時夢幾乎是逐字酌句地在讀這封信。

  讀到他在橫濱的艱難時她感同身受,讀到他們的愛情時她忍不住歡欣微笑,讀到他的熱血和抱負時她甚至反復讀,內心有一股熱流湧漲上來,就像三年前收到銀狼君他們的來信那樣……

  時夢心想,橫濱即便破敗殘缺,都有一群愛著她的人,不論高低貴賤,平日裡打的再凶再狠,都願意在她深受苦難之時,奮不顧身地為之付出一切。

  這讓她也感懷,拿起筆沉思片刻,給這個有志向的橫濱學子寫下一封信,信中是她關於一些事情的拙見,一些或許可行的方法,同樣也鼓勵這個志向高潔的青年不要因為敵人的強大、路途的黑暗而放棄內心的堅持,她很願意成為對方的筆友……

  這一封信她寫了很久,但寫完的時候幾乎是滿懷熱情地拆開接下來的幾封信,發現竟然都是外國的書粉寄來的。

  時夢努力平復心緒,拆開了其中的一封。

  【尊敬的四月老師:

  您好。

  我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曾經是。我住在我們國家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但這只是曾經。

  ……

  八年前的那一天戰爭來了,先是急促的警報聲,還有廣播裡的動員,它剛爆發的時候所有人都是茫然無措的,青年上戰場了,我們的軍隊出發了,我們的士兵要打仗了。

  然而面對接近半個城市的人民軍隊,侵略者甚至只有幾個人單薄的身影,接著完全沒有苗頭的紫色煙霧來了,那麼快。

  平民怎麼跑得過散播於城市的毒氣呢?

  就跟老師書裡寫的那樣,普通人被屠殺,平平淡淡,如同那輛再也沒有開回來的列車,無聲無息,死的時候說不定連痛苦都沒有。

  不過和書裡住在空城的鋼琴家比起來,其實我們這座城市也還好,很少的一些人和我一樣熬過了這場彌漫全城的毒氣,但與我不同的是,他們將忍受著毒氣所帶來的危害,終生活在痛苦之中。

  而我為什麼能夠完好無損地活著,老師你肯定沒猜到,是因為我竟然覺醒了異能……一個弱小的空氣罩,讓我度過了這個毒氣潮。

  可這個空氣罩多麼小啊,小的除了我,我的爸爸媽媽,兄弟姐妹,早上出門還和我打招呼的店家朋友,全部都不在了……

  我無比痛恨自己!這個害死了這麼多人的異能,該死的毒氣,我怎麼可以覺醒異能!那一刻我甚至覺得我整個人都被否定了!

  當時的我想要復仇,想要向敵人復仇,我把所有的罪孽都怪在了這個異能上……攻讀化學系的我或許也是有天賦的,我完美復刻了它,我欣喜若狂,這份資料上交給了國家,滿心歡喜地等待著敵人的死亡。

  它也如我預期地被使用了,在戰場…是所有的戰場……我們國家的戰場上,這之下,寸草不生,我所在的城市徹徹底底成為了空城。

  我發現我放出了魔鬼,我縱容了魔鬼利用我制作的武器掠奪著利益。

  而最後阻止這一切的,又是異能。

  這讓我徹底絕望……

  渾渾噩噩活了八年,我看到了《流亡者組曲》,才終於清醒,原來在戰爭中,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所以其實戰爭,真的跟異能有關系嗎?

  老師,其實我還是不明白……但看完書我哭的和八年前一樣,當時的無助、懊悔以及失去親人同胞的痛苦,這種痛苦即使過去了這麼久,仍藏在心底,不曾遺忘。

  ……

  我重新拾起了我熱愛的化學,這一次唯有告誡自己,不要再把經歷過的苦難施加給旁人。

  謝謝您的《流亡者組曲》,謝謝您能寫下這一本小說。

  祝您平安喜樂。

  ——艾塞亞·愛迪生】

  被感謝的人讀完這封信,呼吸放得很輕,她目光落在最後的一句感謝詞上,心緒難以言說,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回復些什麼,作為一個被認可的人,被期待的人。

  可是當她寫下一句感謝,再一次長久的沉默,對他最刻骨銘心的痛苦,對這份經歷的難以評價,她是應該說一些安慰、鼓勵…還是理解的話?

  時夢反復地斟酌著字句,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其實該說的在小說裡都已經說了,哪怕她從不完全把戰爭歸結於異能,但看到他的遭遇,他的反思,他的痛苦,感受到的也是無力,難言的無力……

  時夢仰靠在躺椅上,心沉沉的,眼眶似乎也有些沉重,甚至都沒有力氣呼吸。

  她過了好久才恢復心神,翻閱起了剩下的幾封信。

  【四月老師敬啟:

  ……

  我是一個經歷過戰爭的孩子,也是一個被戰爭帶走一切的人。

  戰爭爆發的時候,全家人都還在期待今年的豐收季,平原上的冬小麥將要成熟,到處都灑滿了金色的光輝,一家人都在田埂上勞作。

  木倉火帶來的爆炸和超能力引發的旋風突如其來,龍卷風過來了,攜裹我們一年的希望,他們過去了,留下了一地的殘肢和鮮血——名副其實的「人間地獄」。

  躲在地窖裡的我和妹妹得感謝祖父為了好收成准備的地窖,他和父親挖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的努力也使得我們姐妹二人保住了一條命。

  ……

  其實事情已經過去了八年,妹妹已經回想不起父母的模樣,或許我們都該忘記這件事情往前看,但不久前小鎮再一次遭遇真正龍卷風,妹妹突然說:「姐姐,我聞到了地窖裡的味道。」

  我一瞬間眼淚就留下來了,我才發現原來我們都記得,原來相依為命的我們永遠忘不了那場戰場帶來的一切。我開始回想和反思,我開始尋找記錄我們過去的一切。

  然後我們發現,關於戰爭的信息居然是這麼的少,竟然找不到……

  而這之後我們讀到《流亡者組曲》,市面上唯一的一本記錄戰爭的小說,很多人都說小說是多麼虛假,鋼琴家是那麼軟弱,我們卻如此地敬佩和喜愛他,他有著強烈的生存渴望和活下去的勇氣,哪怕他彈奏時,背後的是死去的親人、朋友、同胞,失蹤的恩人。

  ……

  感謝四月老師能寫下這本書,感謝這個世界還有您存在,您真不知道它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們也將好好地活著,或許活著就足夠了。

  祝老師身體安康,闔家幸福。

  ——來自一對經歷過戰爭的姐妹】

  長長地深吸氣,時夢手很輕地抖,拆開後續的信件,和這對姐妹一樣,寄信都是經歷戰爭流離失所的「流亡者」,年近八十孤寡的老嫗,中年喪子的夫妻,流亡失所的兒童……

  信上的內容不管是宣泄、悲痛、傾訴、感激……最後一句都是對戰爭的痛恨,和咬牙活著的堅持。

  所以其實,這份面對明天的勇氣和決心,有這麼多人擁有著。讓她在這一刻覺得,仿佛和全世界努力堅持下去尋找著改變之路的人們——

  ——有片刻的心領神會了。

  拿起筆的女孩一字未動,她想寫些什麼,但是她也哭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只是看完後面這幾封信後,用手胡亂地擦紙上的水漬,紙巾找了半天沒找到,只好手忙腳亂地用衣袖擦。

  時夢祈禱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有人來敲她辦公室的門,哭成這樣真的太丟人了。

  然後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來的人第一次沒有像抓她打游戲那樣直接闖入,節奏平緩地磕了磕門。

  時夢趕緊扯襯衫衣擺擦眼淚,腰部涼颼颼得才意識到她是異能者,給自己刷了一個「精神分析」,終於能夠平靜地說道:「進來。」

  敲門的人是綾辻行人,他親自端著文件進來放在桌上,從余光裡打量了一下她的狀態,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話都沒說,在文件上給她放了包紙巾,帶上門出去了。


第113章

  收到松浦編輯寄來的那幾封信後,時夢內心的感慨和觸動是那麼多,她突然意識到,這本書最開始不就是由秋元而起的嗎?

  她又記起秋元那日的崩潰痛哭,但他第二天如常上班,神情中還拋下很多東西,似乎也開始找回一些東西,琴房裡那架鋼琴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精神空間}開了以後,她沒有再去過對方的夢境,而顯然,夢境中的那片淤色,在慢慢地撫平。

  既然她這本小說的來源已經得到了屬於他的答案,那其實,《流亡者組曲》就已經完成它的使命了。

  至於更多的事情,只要努力活下去,她一定會找到答案的!

  ……

  《流亡者組曲》引起的水花幾乎是在浪潮之下,海底的洪流洶湧著,卻不為海平面上的人所知,身處浪潮中央的女孩或許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些關注,但實際上忙得要死的她根本沒閑情逸致關注它們,馬上就被工作淹沒了。

  所以說到底,還是日常更重要。

  如今《向日葵公寓》再有個幾天就要上線,另一個高層伏黑甚爾真正在游戲部走馬上任,來深空打卡上班,除了已經開始組建的安保部,也再慢慢地接手技能策劃相關的事宜,趁著這次《紅月之下》大更新,修起了某些過於詭異的技能動作。

  與此同時,這幾天部門主管也陸陸續續拉可靠能干活的員工簽保密合同進{精神空間},大家震驚自不用多提,一個個基本處於懷疑人生重塑三觀的階段,而等玩了一會真人版基建之後。

  時夢發現,她公司裡的員工們瘋了。

  且不說打工人工作的熱情在高漲,從來沒有人遲到早退,每次見到她都是立正稍息90度鞠躬大聲問候,她渴了立馬有人端水,餓了瞬間有人投喂,綾辻老師懟她一句,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要造反了!

  被懟的時夢見此,平靜的臉下實際都要笑瘋。

  目前深空游戲部還組了個紅月高段位小隊帶老板上分,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充滿怨言,彩虹屁吹得時夢都以為自己天下無敵。

  而且員工們還以身飼敵,設了無數關卡防止綾辻策劃對女神愛好的阻礙,時夢再也沒有體驗過打游戲被小伙伴抓個現行的恐懼感。

  找她說個話還得過五關斬六將的綾辻行人:……

  但沒多久,時夢自己也受不了這種比親媽更親媽的關懷,一次兩次還好,每天都這樣太可怕了,更別提某次在茶水間外聽見她的新外號「全息之母」和「全息他媽」,一時半會不知道這是在罵她還是贊美她。

  直接用扣游戲時間威脅,才讓所有瘋魔的員工稍微恢復了正常。

  當然,這也抵御不了全體員工高漲的熱情,關於「我們深空天下第一」的口號喊得愈發深入人心,深空管理阿蒂爾·蘭波對此不但不勸阻,還推波助瀾,親自設計了應援圖案,非常有他的個人風格。

  以至於時夢某天在程序部員工額頭綁著的白布上,看到這一行缺胳膊少腿的字,和展翅欲飛的黑哈蟆,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場景要別人來深空看到,都會懷疑這個公司的老板在內部搞個人崇拜或者邪.教祭祀。

  ……

  等又沒過幾天,武裝偵探社的福澤社長表示四方會談的日子已經定下,但是神奈川政府來的官員想要先跟深空的負責人談論這件事情。

  時夢思索片刻,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她的智囊。

  橫濱市政府會議廳,卡著點抵達的綾辻行人百無聊賴地等待著。

  十幾分鐘後,與會的另一方終於到場了。

  綾辻抬眸看去,由內閣派下的友田仁,深灰色的西裝,下巴的胡髭修整過,臉上堆滿了笑,渾身上下看不到一絲中年官員常見的壞心眼。

  他內心泛起冷笑,這只說明了一個問題,看來政府官員需要的是外表,而不是內在。

  關於他的信息,在深空有提案之時,間貫一就已經搜集齊所有可能派來的政府官員,來人也不出他所料——這就是負責此次貧民窟事宜的官員,一個搜刮民脂民膏的毒蛇。

  跟在身後他進來的是一個金發的穿著黑西裝的少年,異能特務科的人,看來他是這次會議「第四方」派來的秘書官。

  阪口安吾手拿著文件低調地站在側後,由於「墮落論」的方便和重要性,他被種田長官想盡辦法塞進來參與了這次關於「貧民窟」事宜的先期談判。

  從種田長官那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內心有著說不出的震動,從來沒有人提起的方案,石破天驚的方案…他對深空的那位小姐更是有著極大的好感。

  然而……阪口看向了這次神奈川特意向中央反應而調來的事務官,總務省的友田仁。

  不管是內部的風評還是「墮落論」裡看到的情報,這可不是個良善的家伙,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覺得這件事情大概不好處理了。

  而事情也的確不好處理,這位友田總司全程笑呵呵的,關於解決貧民窟的事宜推三阻四,話裡話外打著把錢撈到自己口袋的主意。

  綾辻行人的神色越來越冷,很明顯,這個談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以上是我的想法,綾辻君是怎麼想的呢?」友田微笑著說。

  阪口安吾在側後手指動了一下,忍不住開口道:「友田長官,這個做法不太妥當。」

  友田仁轉頭,親切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阪口君,不用擔心,關於這件事情,我會和你們的長官聊的……」

  他說到這的時候被一聲敲擊聲打斷了,綾辻磕了磕煙鬥,傳來的敲擊聲沉悶,他在禁煙的會議室裡不緊不慢地點了煙,拿在手上又不抽,倦怠地說道:「抱歉,煙氣便於我思考。」

  綾辻毫無歉意地說著抱歉,茶色眼鏡後的眼神冰冷。

  若是放在三年前,他大概會選擇推理出一切,任由「another」發動,不在乎這之後發生些什麼,其實他現在也不太關心異能發動之後,友田會變得怎麼樣。

  但她既然把這邊的事情交給我,我自然要給她處理好。

  「我試著想了一想,你這種貪婪自私的人接下裡會做些什麼事情,無非不過是那幾樣……」接下來的時間,毫無名氣的偵探戳破了友田仁的想法,他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金發男人終於冷淡地說出最後一句話:「友田總司,關於2年前死亡的、你的前一任總務省島田悠人的事情,你真的處理干淨了嗎?」

  ……

  另一邊深空,時夢坐在伏黑甚爾旁邊的椅子看他改動作,兩個人交流補充著,都有著不少收獲。

  她發現伏黑甚爾學東西很快,理解能力又強,不愧是干到咒術師殺手的人,所以虧就虧在沒接受過系統的教育,不然怎麼說也算半個綾辻行人。

  她自己的話,半個多一點?偷偷摸摸給自己多說了一點智商的時夢心虛地想著,又抬表看了眼時間,行人那邊的會議應該也開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不過中谷君送他去之前,深空已經做了好幾個方案,對這次的先期談判,其中中策是以時夢本人等同於「超越者」的身份跟政府談判;最壞的一個對策就是靠打,他們這邊目前有最好的情報員間貫一,情報戰上基本立於不敗之地,更別提武力絕對充足,綾辻又是最好的腦力派。

  但這樣就完全跟政府撕破臉皮,加上最好還是不要出動阿蒂爾,所以或許會選擇稍微柔和一點的手段。比如,把這個友田仁干掉換一個合心意的來。

  走之前時夢也拐著彎子勸綾辻老師別衝動地開「another」,相處了幾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行人跟她想像中的不能說是完全兩樣,但也是天差地別,他是個不太在意死亡與否的人,斷案也出於愛好而不是正義感。

  聽到她的委婉勸說,綾辻行人發出冷哼,他才不會衝動,要用也得把她帶去給他開「空想集」再用。

  而福澤社長傳來了他們偵探社總結的一些方案和情報,雖然話筒裡有一個嗓門很大的男孩子說著什麼「那是個可惡的家伙」「絕對不要給她」,然後電話很快就被掛掉了。

  另一邊福澤諭吉板著臉訓斥大齡兒童,看到他鼓著臉的表情又有些無奈,明明亂步他花了好幾天才做完這個方案,還是很願意給對方的吧。

  還有異能特務科,在港口黑手黨談妥之後主動聯系了深空,也不知他從哪邊得知的消息?種田長官對政府會有的舉措表示擔憂,願意加入這一次的先期小會議,還派來了很有能力的一個少年。

  嗯?

  對方只派他來,看來這個阪口君的異能很特殊,貫一哥使了各種手段獲取情報,發現他的異能力封鎖性很高,綾辻行人挑戰了高難度,在一頁紙的內容裡基本推理出了他的異能和情報有關。

  時夢松了口氣,看來不用她親自去阪口君的夢境探查了。

  至於港口黑手黨,森鷗外竟然也給出了一個名單,所以貫一哥推斷的他「出自政府」的可能性是真的。

  名單算是從政府官員裡面矮個子拔出了一兩個高個,屬於還是會貪污,但貪污得少一點;或者拿到錢就會睜只眼閉只眼不管;或者智商不太高容易忽悠……

  總之這份名單算是讓時夢對政府徹底絕望了,她准備把這個最笨的換上來,直接打個「精神標記」,老老實實地做個傀儡政府得了。

  想到這,她仰天長嘆,心道自己可真是個壞女人啊!

  ……

  在政府方進行著秘密談判,距離深空大樓有一點路程的地方,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辦公室,森鷗外終於抽出點時間看了四月老師的「滑鐵盧之作」——《流亡者組曲》。

  作為大組織大公司的首領,森鷗外和時夢應該都算是這個世上最忙的一批人,不過論忙肯定還是他忙,深空手下的人一個個文武雙全、忠心耿耿,還願意替老板分擔工作,森先生還不知道他五大干部被分化了三個,剩下一個知道這一切卻不告訴他。

  而這本書他花了整整大半天才看完,看完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城府頗深的中年人已經不會讓人輕易察覺臉上的神色,只是長久的沉思。

  這時辦公室裡另一個人進來了,拖動那張居然還在辦公室裡的破爛雕花大椅,身上濕噠噠地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魚,嘆著氣問道:「森先生有沒有看四月老師的《流亡者組曲》呢?」

  黑發男人抬眸,瞧了一眼明知故問的太宰治,笑著反問:「太宰君對這本書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呀,戰爭爆發的時候我都沒什麼印像。」

  少年在椅子上單純地攤手,任那河水被布料吸進去,黏膩和潮濕。

  「但是森先生一大把年紀了,又是橫濱人,肯定經歷過大戰,所以我來問問看法嘍。」

  他鳶色的眸子和深紫的眼睛對視了一秒,移開,兩人都沒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什麼,但像是都能把握住點什麼,最終還是老辣的那一個先開口。

  「自然,太宰君身為我最喜愛的學生——」

  太宰治聽到這忍不住做了一個反胃的表情,喃喃自語:「剛剛不會喝了泥水吧,一股好惡心的味道。」

  森先生聽到這句直言的挑釁卻只是低沉又寵愛地笑。

  「太宰君,身為老師,我要告訴你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力的人只會面臨淘汰,軟弱的人會陷於困頓,猶豫的人會敗給遲疑……只有不惜一切代價才能獲得勝利。」

  他慢悠悠地講解著,像是這個世上最循循善誘的老師,他對面雕花椅子上的少年低垂著頭,像是上課開小差的學生一般闔眼休息,過了片刻才終於拖著身體從椅子上起身。

  「真是可怕的理論啊。」

  「太宰君為什麼要害怕這個理論?」

  森首領低低一笑,深紫的眼眸在暗的幾乎無光的室內愈發深沉。

  「在這個世上,太宰君已經處在有能力的一批人裡了。」


第114章 (改錯字)

  另一邊市政府的小會議廳,友田仁原本和善的面容再也維持不住笑意,對方說出島田悠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面色微微一變,但把持住了心神。

  因為這絕不可能,他還特意花大價錢聯系上了咒術師,線索都已清理干淨,不可能會有人知曉這一切。

  然而接下來的話讓他驚恐到兩股戰戰,小空間裡清晰又冷淡的判詞響起,掀開了他本以為不會有人得知的一切。

  尤其是對方拋出的證據,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還有那本不應該背叛他的咒術師,相比震驚他更多的是憤怒,他每年交付禪院家如此巨大的財富,施舍他們這麼多的好處,他們竟然輕易地供出他買凶的證據。

  那幫愚蠢又自以為是的咒術師,友田仁既慌亂又陰狠,暗自咬牙,准備挖坑設計,除掉他們高專的幾個好苗子。

  綾辻行人眼神輕蔑:「我說的如何?友田長官,真應該拿面鏡子看看你現在的表情,能夠下狠手通過咒術界鏟除政敵的男人可千萬別像個猴子一樣慌亂,我希望你冷靜地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我給你一個選擇。」

  他神色漠然,語氣不冷不熱地說出這這個選項:「你我都知道,咒術界的信息無法做為法庭上裁判的證據,那些能被人輕易收買的大法官同樣可以幫你無罪釋放,即便你被抓進去,你背後的友田家稍微使點力,略施手段就能把你撈出來。」

  先前差點慌了手腳的友田仁聽著對方的話,竟然漸漸放松了下來,沒錯,他雖然是主謀,可咒術界不為平民所知,法院絕不承認來自咒術界的證據,應該說這些證據根本不能被提交到法庭,這讓他臉上不禁又恢復原本多年練就的和善微笑。

  他像剛走入這間會議廳時候的那樣說道:「看來深空還是有合作——」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請你保持安靜。」綾辻行人磕了磕燃盡的煙鬥,打斷道,「我希望你豌豆大的腦子裡知曉,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法律能夠審判你,咒術界對應的,還有橫濱的異能者,我的異能力名為「another」,是讓被我說破犯罪事實之人,遭遇『偶然』死亡的能力。」

  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丟了一個東西給對面站著的金發少年,對方的異能力確實很隱蔽,但在進異能特務科之前的相關經歷中,不難看出跟情報有關。

  他說出自己的異能力,是給異能特務科聽的,因為…三年前沒想到會進游戲公司,特務科在那時候追查過他,雖然他後面倒回去抹掉線索,但如今在橫濱露面,特務科很快就能意識到他的異能力是什麼,還不如直接說出來。

  異能者在橫濱是可衡量的資源,明面上露出來的實力,既是震懾也是威脅。

  深空的確不缺戰力,但存在缺陷,來自琺國的超越者暫時不能被政府發現,那個咒術師殺手有太多的黑底子,間貫一廢了好大心力才洗了個半白……還有夢野,她收養的孩子,更不能被知曉。

  阪口安吾吃了一驚,不管是對「another」這個少見的因果系異能,還是他對「墮落論」的知曉,深吸一口氣,讀取了這個小密封袋裡幾樣東西的記憶。

  ——片刻後他震驚,對方說的竟然是真的,出於意外的死亡……

  這個異能力,太可怕了。

  友田仁的面色驚懼,為他話裡的含義,這一刻他心裡很慌亂,他知道異能力和咒術的存在,也曾痛恨為何自己沒有異能力,但是他出生於政治家庭,又為自己能驅使這群能力者而暗自竊喜。

  綾辻行人端詳著他不斷變化的表情,關於「傀儡政府」的點子是時夢前天晚上提出來的,大家都沒往這個方向想過,更沒想到她膽子居然這麼大!

  而這也確實是她才會提出來的想法。

  思來想去,這個做法的可行性很高,也稱得上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大家被她的瘋狂震驚到,都在跟著她轉變心態……

  不過他和時夢的想法有一點不一樣,她想把那個最笨的換上來,綾辻倒覺得幾個都笨的沒什麼區別,而這個友田仁有把柄在他們手上,背後家族勢力龐大,選擇他作為傀儡的好處更多。

  但綾辻行人想到這,眼裡還是劃過一絲嫌棄:「友田長官,你應該感謝的是,我來之前並沒有接受關於你的委托,所以你可以滿懷期望地度過接下來無趣低俗的生活。」

  友田仁聽出對面深空的意思,這是威脅,也是合作。他腦子裡一瞬間還是轉過很多陰狠毒辣的點子,想著不如先敷衍著對方,等出去後,自然可以想辦法除掉他。

  「當然,深空的這個提案對於貧民窟的居民有很大的幫助,我自然願意接受這個提案……」

  他對面深空派來的談判員聽完這段敷衍,都懶得諷刺這個蠢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對方很快結束會議,匆匆離去了……

  友田仁離開後,阪口安吾還在,沒錯,其實今日也是四方裡最後一方的合作,不是政府而是異能特務科,一個橫濱最特色的部門,幾乎每次異能者交戰後都能看到他們清理現場的身影。

  阪口安吾聽完全程,推了推眼鏡,對綾辻行人的感官說不出的復雜,來這之前,異能特務科也調查了深空的兩個高層。

  卯月時夢的情報真假難辨,但咒術界之前的事情不難調查,雖然情報過於搞笑和誇張了一些,不過能確認這是一個歸屬於異能界且立場偏善的強者。

  還有綾辻行人,對方未加入深空前已經有了好幾個「異能失控」的情況,當時特務科都快要查到他頭上了,線索又被抹去。直到特務科調查與會人員的時候,再一次發現這個異能為因果律的家伙。

  看來得知會種田長官一聲。

  他原先對深空的卯月小姐有極大的好感,可等會議進行到這,開始懷疑這個公司究竟想做些什麼,剛才友田仁的敷衍誰都看的出來,可是對方竟然放過他了。

  阪口安吾深吸一口氣,問道:「綾辻君,深空究竟想做些什麼?」

  綾辻行人給大門口的下谷司發了個消息,輕描淡寫地回道:「我們深空是一家合法又正經的游戲公司。」

  這個金發男人模仿著女孩會說的話,又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逗笑,笑聲低沉:「一家有著社會責任感的公司,所以我們什麼都不會做。」

  ……

  這場四方的合作都已經達成,深空,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異能特務科,哪怕各懷心思,但目標都是一致的——解決貧民窟事宜。

  當然,政府方還差一個名義上的領導者,於是下午的{精神空間},綾辻行人回來後,常駐人員在最安全的地方——開了個小會。

  「所以最後選擇了友田仁?」間貫一不太喜歡這個人,他選擇的是另一個貪污但貪得少的,至少也干了些實事。

  「嗯,有把柄在手上,好處理一些。」綾辻行人想的是,若是這個家伙不合心意,可以直接用「another」刀掉。

  時夢還是喜歡那個笨的,不過都是矮個子裡挑個不那麼矮的,都差不多啦,她心道霓虹人對政府官員也太寬容了,這種貨色也能干這麼久。

  「那就他吧,我讓中谷君送我去那邊,晚上走一趟。」還好現在「夢境連接」可以不走肢體接觸了,時夢不情不願地想著,她一點也不想進男人的夢境。

  ……

  晚間,友田仁回到了他在橫濱的住所,華麗但低調,專門提供給富商和官員,有錢有勢之人的居所,他在橫濱的情婦服侍他吃了晚飯,友田揮手讓她出去,在房間裡思索著白天的那一場會議。

  等白日裡的恐懼過去,安靜的夜晚下,他終於又恢復了他平日裡的鎮靜,關於深空將付出的那一筆龐大的買地資金,他們甚至還想把貧民窟的地買下來,友田的眼裡流露出貪婪,他還是舍不得這麼多的錢。

  而這時他又想起那個金發異能者——綾辻行人,關於他的異能,他詢問過異能特務科,確認無誤,真的可以讓人死的離奇又無聲無息。

  不過他覺得可以通過異能特務科關押起那個擁有可怕異能力的綾辻行人,他自然也使喚的了異能特務科。

  何況不一定要關押,對方的異能力太過隱秘又太過強大,他完全可以收服對方,驅使他替自己處理政敵。

  友田仁想到這兒,臉上又冒出那股良善的笑意,這個想法很不錯,深空能給綾辻君的,他也給的起。何況聽說深空集團的老板是個美人?女人不在家裡干家務,做什麼老板,不如……

  他在這邊想著一些污穢的念頭,又想著把這個深空老板換成自己人的時候,所處的空間突然就無聲無息地變了,友田仁從思索中回神,發現他到了——他在東京的某個隱秘居所。

  關於他為什麼沒有做夢卻出現在了夢境裡,這是因為夢境之主通過「夢鄉」強行突破,直接改變規則,拉他進入{夢境空間}。

  而她一進來眼睛就被辣到了,揮了揮手改變了這個夢境,友田發現自己所處的空間又變了,變成一間刷著白漆的明亮房間,頂上掛著幾個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還有很多良善的美德之詞。

  他望向這個房間裡另一個人,一臉驚艷:「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

  對面的女孩拖過椅子,一臉嫌棄,甚至都不想跟他多廢話,直接打了個響指。

  一封「精神契約」出現在他面前,這是時夢專門為友田研究出來的新分支技能,靈感來自於咒術界的「束縛」,是「精神連接」和「精神標記」的組合技,效果正如其名,一份契約。

  但也不太能保證效果,倒不如說是把友田的精神綁在了她的精神上,對方一有損害她的想法,她就能知曉。

  契約內容也是法務古澤英介修改過的,這個大律師已經徹底被拉上她的賊船,內心激動又惶恐地制定出這張契約,他也是唯一一個知道,老板即將成為橫濱帷幕後的那個女人。

  他一邊為這份瘋狂心驚膽戰,一邊也在感嘆自己真的抱到大腿了!

  「精神契約」類似束縛,需要雙方同意,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可以強制簽約。

  她語速飛快地念了一邊,對方驚懼萬分,自然反抗掙扎,但這點精神力根本抵不過這個世界上精神力最強的女人,在「抗拒從嚴」的幾個大字下,時夢直接強行和對方簽約了。

  友田仁感受著精神裡難以抵抗的服從感,那些陰暗的點子一想起來就精神刺痛。

  中年男人一臉死寂,為這份難以違反的束縛。

  而時夢又收了一個垃的不行的小弟,感受著他的壞心思,內心嫌棄,心道他還不如禪院直毘人呢!

  接下來的時間裡,說了一些吩咐他後天組織召開關於貧民窟會議的事宜……

  四面都是白牆的房間裡,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小方桌上,柔弱無辜美貌的女孩語調從容不迫,慢條斯理,對面的高級官員一邊含淚點頭一邊皺著臉痛哭流涕,還時不時狠狠地錘一下自己的腦子,活像被欺負的那一方。

  這讓時夢離去後再一次仰天長嘆:她可真是個壞女人啊!

  ……

  神奈川派遣下來的友田仁,正式成為深空公司為非作歹的保護傘,背後家族勢力龐大的他,在時夢的「精神震懾」脅迫下,即將走馬上任成為橫濱的市長。

  同理可以換算,深空的掌權者也將成為橫濱幕後的那個實際掌權人?

  不過橫濱是租界,市長很多時候是個擺設,話語權遠沒有租界勢力和霓虹抱得歐洲大腿來的大。

  但至少官方還占了一個正統的名義,很多時候能扯面大旗。

  而四方會談的日子很快到來,所有政策的下達,總要有一二三四五個會議要開,第一次大會偏向內部而非全體會議,各方都派了核心人士前來。

  巧合的是,這一天,《向日葵公寓》提前好幾天完工,宣發的時間和這個會議重合。

  看來有全息的激勵在,員工們的工作效率和熱情都在瘋漲。

  於是時夢略微交代了幾句,阿蒂爾·蘭波和伏黑甚爾留下來負責游戲上線事宜,她帶著外置大腦和法務古澤英介去參加本次的會談。

  ……

  昨夜下了點小雨,黑色低調的轎車載著馬上要成為橫濱市長的友田仁在街頭經過,一夜雨後空氣清醒,微微透著海風。

  車停下了,副駕駛的秘書打開車門,友田鑽出車來,車外迎接他的不是上次特務科派來的阪口君,而是異能特務科的最高長官——種田山頭火。

  友田仁嘴角扯出了個和善的笑跟他寒暄了幾句,沒想到異能特務科對這件事情也如此上心,這讓他不由在腦海裡轉過好幾個想法——

  然後那份契約中的某些字在精神裡閃爍了一下,大腦先是空白,接著是刺痛,努力了很久,友田才控制住那種渾身戰栗的衝動。

  種田長官神色微妙地看著友田不斷抽搐的臉和比劃的手,默默地帶著身體不太好的新市長去了會議廳……

  福澤諭吉很早就來了,他以為武裝偵探社會是先到的一方,卻沒想到一進門,最早的竟然是會議永遠遲到的友田仁——政府方的名義負責人,還穿著剛來那天的灰色西裝,沒有熨過,臉上擠出生硬的笑容,卻比那副裝出來的和藹模樣順眼得多。

  種田山頭火與友田市長一前一後進來,和剛進門的福澤社長打著招呼,兩個人許久未見,寒暄了幾句。

  「沒想到您居然親自來了。」福澤諭吉問候這個異能特務科的最高長官。

  種田笑得挺開心:「這等大事我可不能錯過。」

  他大笑著,看向他身後兩位少年,一位自然是偵探社的核心,「千裡眼」江戶川的兒子——江戶川亂步,這個橫濱最寶貴的人才之一,另一位是……

  江戶川亂步蹦到位置上,連招呼都沒打,撇了一眼後面的市長秘書,直接把注意力放在了友田仁的身上,戴上眼睛又摘下,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誰哼的。

  另一個被強制拖來的田山花袋在重要會議下無法裹棉被,穿著正裝,整個人坐立不安。

  但是…他想起了亂步先生對他說的話,努力地、克服著這股不安。

  沒幾分鐘,一陣輕捷的木屐聲傳來,不緊不慢,身後跟著個橘發少年,原本和他搭檔的太宰治也要來的,但在集合之前,他打電話說他半路看到一棵樹,脖子歪的很有特色,然後自殺去了。

  中原中也拉了一下帽檐,心裡怒罵道,這條該死的青花魚……

  會議室裡的江戶川亂步看到晚一步進來的橘發少年,又重重地「哼」了一聲,被哼的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

  三方人都已就位,距離會議還有15分鐘的時候,合作的發起方同樣提前抵達。

  時夢沒想到深空會是最晚到的一方,古澤英介替她推開門,她的視線越過長長的議事桌,落在最上方的、露出討好笑容又避開她視線的友田仁。

  她走進,議事廳頂部的燈光打下來,伴著日光,黃與白輝映出莊嚴肅穆的氛圍。

  日光下的少女微微一笑。

  正對著大門的友田仁看到這個笑容,連忙問候:「您來了,您快請坐。」

  明淨窗玻璃外,一只三花貓抖了抖胡子,停在了高高的樹枝上……

  ……

  而同一時間,深空,宣傳部熟門熟路地發布了一條消息:

  【深空工作室:明亮的公寓,新搬入的住戶,離奇死亡的管理員,公告欄的血跡。

  輪到你來解開一道道神秘的謎底。

  「百合市」向日葵公寓,邀請您的加入!】

  如今「深空工作室」掛著一開始小老板親自畫的星空圖標作為頭像,抽像而寫意,經常被粉絲吐槽,但就是這個簡單樸素沒格調的賬號,有成萬上億的粉絲關注著,幾乎消息一發出,評論區就被蜂擁而上的玩家轟隆隆地占領了。

  【「天國的太爺爺呀,您關注的『百合市』更新了!您放心,您的太孫子一定會它燒給您的。」

  「臥槽我終於有新游戲可以玩了嗎?」

  「所以還是綾辻老師和四月老師的合作嗎?是的吧?絕對是的吧!我的錢包已經飢渴難耐了,我的腦細胞說它們也想立刻馬上體驗死亡的樂趣,嗚嗚嗚我的百合市,我終於等到你了!」

  「四月老師!你竟然還知道回來!讓你寫恐怖讓你寫驚悚讓你寫戰爭,嗚嗚嗚回來就好。」

  「恭迎百合教教主歸位!!!」

  「太感動了,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四月老師回歸,留下兩行清淚……」

  「竟然叫《向日葵公寓》?之前不是說郁金香游輪和薔薇醫院嗎?所以論壇大佬分析了這麼多竟然全是錯的……」

  「別的不說了,趕緊把游戲放出來,我要在百合市買房住!」】

  蘭波好奇地刷著評論,被玩家層出不窮的誇張用詞和幽默言論逗笑,伏黑甚爾也跟著工作室裡的員工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不過很顯然,這兩個人加入後都有了很大的改變,蘭波沒有了在港嘿的冷漠和不近人情,伏黑甚爾懶洋洋的,卻也會和員工們打招呼。

  他們二人估計快要融進深空的畫風了。

  ……

  在另一邊的大廳,關於這次會議,深空提交的方案已經給出了解決措施,武偵的偵探又從旁補充,方案更加完善。

  首先,深空的訴求是買下貧民窟和附近的倉庫,倉庫附近的大片區域用來造大樓,貧民窟會改建成游戲會場或者游戲樂園,後面的發展可以預料,這將成為橫濱重要的財政收入和當地特色。

  而買地的錢,政府將用於貧民窟居民搬遷,分批入住新建居民區。

  深空也會開展扶貧幫扶項目,建立福利組織,甚至在會場和大樓建造期間,為這一批貧民窟居民提供工作,以工代賑,期限1-5年不等,除非居民有經濟能力退出該計劃,過上更好的生活。

  同時港口黑手黨負責周邊的安保,阻止其他□□勢力介入,相當於深空方在□□上的保護傘。

  政府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劃一塊地用作新的居民區,幫助貧民窟居民遷入,這還能幫助橫濱政府提高威信力。

  參與這次會議的所有成員都很認真,從各個地方查漏補缺,但奇怪的是,友田對所有的建議來者不拒,尤其是深空方一旦開口,更是連連稱好,活像他們私底下已經達成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對對,卯月小姐說的太好了,真是令我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友田仁涕泗橫流,像是太監聽到了聖旨一般,用力地鼓著掌。

  種田長官目露驚疑之色。

  時夢扶額,覺得友田的馬屁拍的太誇張了,雖說這個會議室裡一半都是她自己人,可「傀儡政府」的決策只有深空內部人員知曉,他這個姿態,是在故意引起異能特務科的注意?

  她面色冷了下來,用「精神連接」給他腦子裡傳了一封短信,讓他正常點。

  友田仁沒想到她還有這個技能,瞬間不敢再惺惺作態了,用皺巴巴的西裝抹眼淚,終於可以平靜地進行接下來的講述。

  時夢打量了下桌上坐著的這些人一眼,港口黑手黨來的是新任干部紅葉,倒是沒出乎她的意料,中也之前打電話跟她說了他和目前的搭檔也被派來的事情…怎麼太宰治沒有來?

  她又看向武裝偵探社的那一方,福澤社長和想像中一樣,很有遵循道義的武士風格,旁邊的兩個少年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看?盯了全場了……

  這時黑發戴眼鏡的少年瞄她一眼就低下頭,然後又瞄她一眼。

  還有旁邊的綠眸少年對著她「哼哼哼」的,嗓子不舒服?

  而在她想到這裡的時候,江戶川亂步看出她的想法,更加生氣了,超級用力的,又「哼」了一聲。

  被「哼」的時夢摸不著頭腦,邊觀察他,邊用胳膊肘懟了懟身旁的外置大腦,她旁邊的外置大腦不用她開口,直接回道:「他今天心情不好。」

  這樣啊!時夢瞬間理解了對方為什麼用聲音表達情緒,移開了注意力。

  江戶川亂步:……

  他收回了臉上原本的生氣,無機質的綠眸和對面赭紅色的眼睛在半空中撞上,僅僅短短的幾秒,兩人又移開了視線。

  江戶川自然知道這是誰,綾辻行人,百合市的另一個建造者……他喜歡《月季酒店》,喜歡百合市,但他不喜歡這個冷漠沒人性的偵探。他承認對方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但不代表他認可對方。

  而另一個家伙,他從《貧百》開始就關注了……

  但是她竟然根本不記得亂步大人!她對亂步大人一點印像都沒有!

  她怎麼這麼笨啊!三年裡的事情她居然忘得一干二淨了!

  亂步大人還給她寫過信,和她在網上有過交流,是深空游戲排行榜單的第一名,亂步大人之前還為她跟黑粉吵過架!

  可惡!

  第一次想要交一個全天下最好朋友的江戶川亂步更生氣了,尤其是對面的推理策劃,他的那句解釋完全轉移走了他「哼」了這麼多遍才吸引過來的注意,亂步大人都快要因為「哼」的太多嗓子不舒服了!

  他悶悶生氣的時候,對面的女孩又投過來了視線,見到他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偷偷地笑了一下。

  被笑容直擊的綠眸少年盯著她看了幾秒,又鼓起臉,不高興起來,她就是因為想笑才笑的,才不是為了亂步大人。

  但這個世界第一名偵探沒有再發出聲音,用力地在心裡,發出了一聲——

  哼!


第115章

  開了整整一個上午加中午的會議終於結束。

  宣布結束的友田仁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去他的掌控者那裡說兩句好話,解釋他會議中途的反應,被時夢直接發「腦內短信」拒絕,然後趕走了。

  種田長官對友田市長的反應產生了疑惑,追上去試探著問了幾句,油滑老道的友田跟他說了幾句套話,種田山頭火驚疑不定,心裡轉著不少念頭……

  而隨著政府方的離去,裡面坐著的幾乎都是朋友,港口黑手黨來的兩位先聊了幾句,時夢甚至還和紅葉嘮了幾句家常,中原中也完全插不進兩個女孩子之間的交談,只能在她們問及他的時候老實回話。

  看到他這個反應,兩個女性突然又是捂嘴一陣笑。

  「對了,中也。」時夢開著小範圍感知掃描了他一下,接著從他的西服裝飾口袋的夾縫裡面,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竊聽器。

  港嘿的兩個人:……

  他們臉上居然都沒有出現任何詫異的神色,但中原中也還是被氣得咬牙切齒,該死的青花魚,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放上的!

  要不是場合不對,他都想開著重力飛過去看看那個家伙到底吊在哪棵歪脖子樹上,他絕對不介意送他一程!

  而紅葉和時夢對視一眼,從好姐妹的神色中得知自己身上沒有,終於放心。

  兩人禮貌地告別,紅葉帶著中也先行離去……

  等港嘿這邊聊完,武偵的福澤社長帶著那位眼鏡少年走過來,另一位今天心情不好的坐在位置上動都沒動,還刻意不往這邊看。

  「卯月小姐,政府方的動向偵探社會時刻注意。」福澤諭吉之前的殺手經歷告訴他,政府裡面幾乎全是酒囊飯袋,即便現在的友田市長好說話,不代表之後的他會怎麼樣。

  而貧民窟這件事,他一定會拼盡全力推動它的完成。

  時夢在未開感知的情況下都能看出這位社長的堅定和決心,一瞬間對他的好感飆升。

  「那到時候,就要請福澤社長多多留意了。」

  他鄭重點頭,接著退後一步,把空間留給了跟他一起走過來的少年,時夢為他的舉動感到疑惑,觀察起了出現在她眼前的——局促不安的黑發戴眼鏡少年。

  他支支吾吾、猶猶豫豫,接著鼓起勇氣,大聲喊道:「卯,卯月小姐,你想加入偵探社!」

  深空所有的人都一愣,唯有綾辻行人的臉上露出了身邊白痴指數即將飆升的無語表情。

  「不,不是……」田山花袋快要哭出來了,但沒有芳子在的情況下,對面又是個女性…他簡直無法思考,尤其他面前的少女微垂眼眸,擔憂地看過來,於是田山花袋更是察覺到自己不能呼吸了。

  「你快變一張棉被出來,」江戶川亂步終於從位置走過來,臉還有點鼓鼓的,「花袋要在被子裡才能正常說話。」

  什麼?

  時夢有點懵,在被子裡才能說話?

  等等,他是怎麼知道我能變棉被的?

  看到她的疑惑,亂步更加不滿地囔囔:「你這個可惡的家伙,你這個超級可惡的家伙,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

  他可是跟國木田打了包票說過花袋一定會進去的,她竟然讓亂步大人推理失誤了!更過分的是,她還沒有注意亂步大人。

  「名偵探!」他大聲強調這三個字,「不要理你了!」

  被這麼自然的態度對著講了一通,時夢都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對不起他了,在她思索的時候,原本置身事外看鬧劇的綾辻行人突然開口。

  「他說的沒錯,你先「空想」棉被出來。」

  被外置大腦給出方案的時夢先跟著指示造被子,同時綾辻在一旁毒舌地說著「這是一個離開棉被就無法思考的人」「也算這個世上稀少的有特長的靈長類」「他無法和女性同處一室」等等的話,於是時夢完全跟著他的思路開始打量田山花袋。

  嗯?有點眼熟…她是不是在哪見過對方?

  綾辻行人……江戶川亂步眯著的眼睛睜開,看向第二次中斷他的人,兩人的視線再一次一觸即分。

  在這個大會議室裡,兩個世界頂尖的高智商人士或許僅僅一個對視就能讀出很多東西,短短一秒腦海裡就有無數的思緒和計劃,可亂步少有的沒有直接做出決策。現在不是他交朋友最好的時間,但只要花袋進了深空,亂步大人就可以隨時去深空,還有她的全息游戲,亂步大人也要加入!

  於是名偵探選擇了最好的方案,那就是靜待後文的發展。

  另一邊的時夢已經把一條小碎花棉被遞給對方,等黑發少年迅速地把自己裹好。少女的神情越來越微妙,怎麼感覺,他這個披著棉被的樣子,有一點像上次回橫濱見到的那個——

  棉被裡的少年終於冷靜下來,小聲喊著:「卯月小姐,我想加入深空。」

  原來是這樣嗎?

  收到現場求職申請的深空老板恍然大悟,但招人這件事情,深空現在很規範了,於是她試探著說:「我們深空歡迎每一個求職者,或許你可以試試看投送簡歷?我會親自看的。」

  然而,下一秒棉被裡傳來了,嗚嗚嗚的哭聲:「卯月小姐,我投了兩次了,但是我只有初中的學歷,一面都進不去……第二次的時候我好不容易破解了題目,但是深空不要我……」

  他越哭越傷心,在這只有六個人的大會議室裡回蕩的哭聲清晰又慘烈,時夢被唬了一跳,趕緊「空想」紙巾出來給他擦眼淚,田山花袋從棉被裡伸出一只手接過,邊擦眼淚邊哭。

  「嗚嗚嗚卯月小姐,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很想參與這次《靈術回戰》的新企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但你們深空的防火牆真的太薄了嗚嗚嗚……」

  「什麼?」時夢大腦宕機了幾秒,完全不知道是該勸他不要侵犯商業機密還是震驚對方技術的高超。

  但這是個人才啊!她瞬間升起挖人的心,可黑發少年這幾句話徹徹底底讓她想起了之前好像是有那麼一次……他不會叫「田山花袋」吧!

  時夢表情微變……

  不明白發生什麼的古澤英介推了推眼鏡,在腦海裡搜索著對方侵權違法的條例,看向己方唯一淡定的綾辻策劃,只要他一聲令下,古澤將馬上報出賠款金額。

  綾辻行人朝他搖了搖頭,想起她那句「絕對不會後悔」的大喊,低聲笑了一下:「只是倒霉蛋找上門了。」

  時夢在一旁聽到搭檔不給她留面子的話,尷尬得恨不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尤其是江戶川亂步還超級大聲地強調:「花袋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程序員,你這個可惡的家伙,你竟然拒絕了他兩次!」

  田山花袋悄悄地瞧了她一眼,棉被裡傳來他悶悶的聲音:「沒關系的,我不怪卯月小姐,是我自己運氣不好,只要卯月小姐願意收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綾辻行人聽完這句話坐直了身體,漫不經心的神情變得冷淡起來,茶色眼鏡後的雙眸冷冷地打量起馬上會跟他成為同事的異能者。

  很明顯,這個會議室裡的唯一的女性被他這句話裡的體貼和理解感動到無以復加,內心又愧又疚,接下來的時間裡一邊哄他別哭,一邊打包票說明天他就可以來深空上班,又問他有什麼需求嗎?

  田山花袋期期艾艾地從棉被裡露出眼睛:「我可以帶棉被嗎?」

  他馬上又補充:「如果不可以就算了,我沒有關系的。」

  「可以的!」時夢連連點頭,她表示不光帶棉被,帶床來都可以。

  ……

  兩個人透過一床棉被絮絮叨叨聊了很久,面對田山花袋苦主和人才雙重身份的時夢柔聲細語,比對家裡的崽子還溫柔,她得知花袋今年才15歲……對方聲稱學校裡的知識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需求,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加入深空做游戲。

  居然只有15歲,時夢瞄了一眼仿佛監護人一般的福澤社長,感嘆著她深空也開始雇佣童工,一邊想著她自己也算個童工來著,見花袋還有點抽抽搭搭的,拍著他的背哄他。

  然後手被捏住了,綾辻行人起身走過來,俯視她:「聊天已經超過一個小時,如果你的腦子還沒有被哭成漿糊的話,就應該還記得今天是《向日葵公寓》宣發的時間。」

  時夢抽回手,看了眼牆壁上掛著的鐘,確實聊了很久,這才發現會議室裡另外的四個人都在等他們,那個綠眸少年已經坐在了會議桌上,她連連跟坐在旁邊閉目小憩的福澤社長表達歉意。

  幾人寒暄了幾句,江戶川亂步蹦下會議桌,走過來,又直直地瞪了她一眼。

  時夢猜測著他是為花袋鳴不平,友好地衝他笑了笑,亂步看到這個笑容,突然「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福澤諭吉為家裡不會交朋友的大齡兒童感到些許尷尬。

  「卯月小姐,那我們先告辭了。」

  時夢點頭,輕輕拍了拍棉被的尖角,溫聲道:「那花袋,明天見。」

  偵探社和深空六人在此分別。

  而等這場會議室裡的人全部走光,樹枝上的那只三花貓才悠悠地伸了下懶腰,跳進陽光裡去了……

  ……

  等坐進中□□的車裡,時夢才開始思索起會議裡發生的事。

  首先,深空又獲得一員猛將,田山花袋明天會帶著他的棉被——跟他相依為命的芳子,來深空打卡上班。

  而且坐在她身邊的綾辻行人還表示,這是一個不喜見人不喜陽光害怕女性喜歡獨處和棉被的異能者,異能和電子設備相關,所以安排一個單獨且安靜的房間,她不要過多地打擾對方。

  見她點頭表示理解,綾辻行人放下心來。

  但時夢過了一會又想著,花袋可是深空年紀最小的員工,雖然橫濱根本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一說,可花袋竟然相信她,也不害怕她,相信深空,她自然也得照顧好他。

  所以還是得多看顧著一些,辦公室就安排在她旁邊好了,實際上屬於操心命的老板做好決定。

  除了花袋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這次的會議稱得上圓滿結束,當然之後肯定還有很多交接的瑣事,比如地皮購買,政府公告,貧民窟居民遷移,要走的流程又是一長串要處理的事情。

  時夢開始懷疑一年內她的大樓真的可以開造嗎?

  不過身為老板,她可以說是解決掉最麻煩的事情,剩下的工作自然由小弟來處理,而法務部的古澤英介黑白兩道、裡表世界都干過,對時夢忠心耿耿,現在又是一副抱到大腿無所顧忌很想干出一番事業的熱血感。

  交給對方,時夢很放心。

  ……

  而等回了深空,稍微了解了一番《向日葵公寓》的事情,得知一切順利後,時夢先給伏黑甚爾補課,講了幾個需要注意的地方,講完的時候他隨口問道:「今天你准時下班嗎?」

  「准時。」時夢心情很好地回。

  伏黑甚爾心情也很好:「那我們一起去接他們。」

  在旁邊等了一會的蘭波見兩人上完課,走過來和小姐聊了聊今天下午玩家的反饋,時夢瞬間來了興趣,兩個人擠在一個無人座位的屏幕前截圖,竊竊私語,不斷有笑聲傳出來。

  「小姐,我剛剛還收集到了不少表情包,」阿蒂爾·蘭波今日的快樂全是金發男豐富的表情包提供的,「我分享給你。」

  「好的好的,又出新版了嗎?」時夢連連點頭。

  「對了阿蒂爾,我還有最初版的,你要不要?」她這麼說著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視線,從顯示屏後露出一雙眼睛望過去。

  綾辻行人所站的位置明明應該什麼都沒聽見,卻隔著大半個工作室的距離,露出了想刀掉她的可怕眼神,時夢瞬間慫了,把腦袋縮回到顯示屏後面,然後借助桌子的阻擋,緩緩下移,再緩緩下移。

  接著蹲行著,小步快蹲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還在截圖的蘭波絲毫不介意被親友不講義氣地拋下,在網上發帖求最初版表情包,悠悠一笑,還挪動身體替她擋了一下視線。

  伏黑甚爾才不理這兩個下班後就見不到她的人,翻著筆記本,又找到了一個可以問的問題,拿著本子施施然地進她辦公室了。

  ……

  會議第二天,田山花袋來深空上班,老板親自去樓底下接的他,前台小姐——「初本友惠」好奇得不行,什麼大人物要來了,竟然還要小老板親自下來接。

  而沒多久,一個眼熟的金發少年和田山花袋一起來了,所以果然是橫濱搶劫事件所見的兩個人。

  國木田獨步反復叮囑花袋一些事情,把棉被的一角遞過來,接著一臉肅穆地對見義勇為的深空老板說道:「那花袋就拜托給您了。」

  他對面的小姐同樣認真又嚴肅,牽過棉被,保證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花袋的。」

  看到對方如此細致又靠譜,完成交接儀式的國木田表情放松了十倍,仿佛一位把小孩送到幼兒園的家長,精神抖擻地回偵探社上班。

  於是時夢牽著棉被上樓,初本友惠微笑目送二人走後,在女員工八卦群裡——沒有老板的那一個,劈裡啪啦打字,說老板又挖了一個「棉被」來公司,沒看到正臉,姐妹們快想辦法給他的顏值打分!

  ……

  新員工被安置在一個特殊的辦公室,是時夢昨晚吩咐人准備的,安靜溫暖、光源可調、鋪著地毯、靠近茶水間,還有淨化空氣的綠植。

  時夢陪他聊了會天,花袋昨天那一個小時的交流中,把自己透了個底朝天,不光異能情報透露得一干二淨,還有從小到大的經歷,估計昨天會議室裡其他幾個人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她心道這可真是個單純的孩子,一邊心裡又是滿是責任感。

  「……所以深空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了,你還其他什麼需求嗎?」

  「卯月小姐,《靈術回戰》的企劃,我也能參與嗎?」他從棉被裡鑽出一雙反光的眼鏡,「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

  「當然可以!」時夢拍拍他的芳子,讓他放寬心,「之後有個會議,我直接拉你進來。」

  「我要去會議室嗎?」花袋裹緊了他的芳子。

  時夢看到他緊張的樣子,連忙安慰:「沒事,我用「空想集」拉你上線,不用擔心。」

  ……

  《靈術回戰》的會議沒多久就召開,這一次的會議,與會人員自然全是知曉全息游戲存在的,也有不少人,開會的方式很特別。

  部分人在深空會議室落座,全體會議人員的精神卻全部拉入「精神空間」,地點在{鳶尾花學園}的多媒體教室,員工們都已經不是第一次進來開會,綾辻伏黑蘭波等人更不用說,唯有田山花袋滿臉震驚,連棉被都忘記裹上了。

  於是在場的八木小川等女員工終於看清他的樣貌,然後偷偷交換了一個「老板果然看臉選人」的眼神。

  田山花袋愣愣地注視著成投影狀的、關於《靈術回戰》部分設計,有卡牌概念稿,有地勢模型……甚至還有樂器能自動彈奏播放音樂,一時間目眩神迷。

  原來這就是亂步先生說的全息游戲,原來真的有全息!田山花袋披著棉被呆呆地注視著那邊坐下的少女…她就是游戲之神嗎?

  而他注視的位置,密魯菲奧雷科技公司的老總——白蘭·傑索,這個從不錯過深空任何線上會議的男人,依靠開會次數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一個熟人。

  他搶先在時夢身邊落座,然後笑眯眯地和員工們打招呼,熟練像是什麼深空十年元老。

  她身邊的另一個位置瞬間被某三個人瞄上,而在他們即將行動之時——

  她溫柔又親切地呼喊:「花袋,坐這邊來。」

  田山花袋聽完剛想邁出腳步,下一秒,察覺到自己被幾個可怕的眼神鎖定,每一個都好恐怖,各個角度各個層次的恐怖,但他還是努力裹緊棉被,惴惴不安的,邁著小碎步坐到時夢旁邊。

  跟白蘭聊了幾句的時夢一轉頭看到顫抖的棉被,低頭問道:「怎麼了?」

  棉被裡傳出他可憐巴巴的聲音:「卯月小姐,我是不是,不太適合坐在這裡?」

  「怎麼會!精神空間裡大家都是隨便坐的。」時夢連連寬慰他。

  「是的哦,大家都是隨便坐的。」白蘭笑眯眯地接話,「看來新員工的性格很靦腆,小時夢要多多關照他啊。」

  時夢心道確實,花袋這個性格容易被忽視,便說道:「花袋以後都坐我旁邊好了。」

  這時候那三個人已經在他們後方隨意落座了,田山花袋感受著後面幾個變得更加犀利帶著殺意的眼神,棉被抖得更加劇烈,但過了一會兒,棉被裡還是傳來了一聲明確的答應。

  「好!」

  後面的三個人:……

  時夢是真的每次都隨便找位置坐的,因為虛擬會議開起來和現實太不一樣了,而作為這個空間的群主,她若是想說些什麼,想給大家看些什麼,更不要太方便。

  等大家都在大教室裡找好位置,也到了會議開始的時間,關於《靈術回戰》的任務安排。

  白蘭在此期間也講解了全息設備的作用,相關信息投影在各人的眼前,在沒有實物的情況下,這也是只有「精神空間」能做到的。

  在這之前,兩個老總已經有數次關於全息設備的討論,她也配合對方做了幾次實驗,目前已知,登入{精神空間}會消耗精神力,也就造成每個人能夠在線的時間不同,對於虛擬游戲來說,是一個非常不利的點,且不論游戲公平,這基本放棄了一些在線時間極短的玩家。

  而{全息艙}可以避開這點,這也是白蘭帶來的超越幾十年的科技,基於時夢的異能做了些調整。

  這樣有了全息設備的輔助,可以避開精神力對游戲時間的限制,但也無法長時間進行,大概每天在8個小時左右,時夢覺得這個時間對於目前來說足夠了。

  還有一個是關於全息游戲時效性的設想,在她死後……「空想集」即會失效。這個問題,她和白蘭討論過,她有個隱隱約約的想法,只有白蘭傑索知曉。

  至於游戲的開發模式,這一次「靈術回戰」將采取全息和現實結合的模式發行,全息自然以{精神空間}為載體,通過全息頭盔或者全息艙登入游戲空間。

  現實先出APP版本,和全息互通,後期會出全息眼鏡,既可以於現實世界3D操作對戰,也可以在手機上進行一些更細微和具體的操作。

  之後時夢還講解了這個游戲的劇情設計要求,美術設計要求,虛擬游戲搭建的要求等等……

  主線劇情已經確定:被千年前的惡靈附體的少年/少女「悠人」,結識同伴,收集靈物,消除惡靈的故事。

  游戲發生的主要場所是在「靈術學院」,抽取的卡牌角色在多次討論後確定為學院裡的同學和老師,以及學校外結識的人物,卡牌升級的材料即是玩家操控卡牌打下的惡靈,惡靈也將有不同的等級和種類。

  而作為一個卡牌游戲,數值的公平也很重要,時夢最終決定卡牌角色不分卡等,但每個人物卡牌有升級進化的模式和好幾種稀有度,擁有的技能相生相克,分攻擊輔助,更加考驗對戰策略和套路,沒有絕對強勢的卡牌,也沒有最弱一說……

  ……

  這個會議前半部分在了解全息設備,後半部分是公司業務的事宜,一直開到了距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

  時夢解散會議,讓大家回去做個收尾,剩下的內容明天繼續補充。

  而《靈術回戰》走上正軌的時間,也差不多是《流亡者組曲》上架三個多月的時候,網絡上關於小說的熱度被剛上線不久的《向日葵公寓》取代。

  相關的輿論突然稀少起來,報紙上關於小說的爭論似乎也隨著時間流逝,數量越來越少。

  但等一篇來自那位隱居多年文壇前輩——坊野崇的文章刊登在橫濱文學報上,這位前輩也正是給芥川頒發短篇小說獎的那位老前輩,幾十年前,是文壇的扛鼎人物。

  他的這一篇文章,也讓所有的相關輿論再次引燃。

  【——至全體流亡者:

  這是一本偉大磅礡的小說,請原諒我使用了這個詞,這個其實和整本小說基調完全相反的詞,因為不用它的話,我實在難以告慰自己粗鄙而真摯的感情。

  我甚至深深遺憾自己現在才看到《流亡者組曲》,晚了整整八年,又很慶幸我能在閉眼之前看到它,讓我能夠毫無遺憾地死去。

  ……

  或許八年過去,半只腳踏入棺材的老頭子我對那段歷史的記憶已不太詳實,唯一記得的,就是那雙和鋼琴家一樣傷痕累累的手,我妻子的手,我女兒的手,我的手……

  那段令人不忍回睹的黑暗年代,沒想到我竟然能夠熬過去,作為一個時代的落幕老人。戰爭無疑帶來的只有痛苦,身處戰爭時代的人更是苦不堪言。

  如此的慘痛,卻還不夠慘痛,因為當我看完《流亡者組曲》,反復思索,才發現,真正可怕而慘痛的,原來是麻木。

  麻木的人民,麻木的政府,麻木的思想……

  所有人都忘記了戰爭,所有人都在掩蓋戰爭,掩蓋事實啊!

  為什麼這八年裡,從來沒有人反思,沒有人發聲,真的是因為無人開口嗎?還是因為無人敢開口呢?

  難道是因為無人能夠開口嗎!

  ……

  老朽也只是個普通人,還有老妻和女兒,很多話也只敢只能說到這裡,但我想請四月小友,四月老師知曉,這是一部偉大的作品,獎項已經代表不了什麼,哪怕《流亡者組曲》什麼都沒有獲得,它也是我們「流亡者」心中,永遠的聖經。

  《流亡者組曲》值得被歷史銘記,不僅僅是之於被拯救的遭遇戰爭的人,更是整個世界。

  感謝四月老師寫下這本小說。

  最後唯有衷心地希望,世界和平。】


第116章

  忙於工作的時夢沒關注到今早《橫濱報》上的言論,但這篇來自文壇老前輩的文章稱得上石破天驚,不光他很多的書粉被炸出來,很多知曉他的人也驚訝了。

  而更多的、讀到這篇文章的人,也沉默了……

  就是剛發表的這一天,時夢在辦公室裡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應了一聲後,發現推門進來的竟然是秋元央。

  「老板。」他微一欠身,接著把這份報紙放在桌上,「您看了這篇文章嗎?」

  時夢疑惑地搖頭,拿起報紙,篇幅不長的文章很快看完了,看完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吐氣,難以言喻的心情。

  而等她終於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才發現秋元還在辦公室裡,很安靜……所以他找她有事?

  「怎麼了?」

  「老板……」秋元瘦得不太健康,眼神卻是清澈的,「能請您,晚上來我的夢境做客嗎?」

  嗯?

  聽到他這話,時夢心頭先湧起的居然是羞愧,還有些疑惑,羞的是和夢女巫相關的事情,她現在幾乎不出門做夢女巫了;

  疑惑的是,秋元已經不需要自己去放「精神分析」幫助入眠,除了他精神好轉的原因,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員工晚上的時間幾乎都花在{精神空間}裡——為虛擬游戲添磚加瓦,秋元作為音樂組的負責人,自然也是搭建主力之一。

  不過她還是點頭應允:「咳,當然可以。」

  秋元露出一個安靜的笑,怕她尷尬,沒在辦公室多做停留,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而時夢等他走出門後,又翻看起坊野前輩的那片文章,目光在那一句——「無人能夠發聲」上停留了很久,默默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屏保,上面的幾個人都在微笑……她終究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把注意力又轉回到工作上。

  ……

  而就是今天這個時間,距離《向日葵公寓》上線也有了一個多禮拜,目前游戲只出了日文版,翻譯版將在不久之後上線。

  有之前同類型推理游戲《鳶尾花學園》在前,很多人非常習慣深空游戲「菜鳥-簡單-困難-噩夢」的四個難度。

  只想看劇情的玩家和鹹魚選擇速通菜鳥模式,正常玩家也基本上不會作死去挑戰噩夢難度,他們已經深深明白了,這個難度做出來不是給他們玩的,絕不會自取其辱。

  於是噩夢榜單還是屬於神仙大佬的證道之路,這一次噩夢榜的第一名不出所料,依舊是{世界第一名偵探},倒是第二名是個從未出現過的外國人的名字——{愛倫坡}。

  {世界第一名偵探}在推理論壇上有一大批粉絲,高智商的推理玩家基本都有判斷力,更能知曉這個第一名的含金量,加上「名偵探」偶爾也會發表一些簡短的講解和攻略,普通玩家看得雲裡霧裡,水平高的玩家在理解後瞬間明悟,如同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破解了那個困擾他們許久的難題。

  因此推理論壇也經常會有人@世界第一名偵探,尋求他的幫助。

  不過很顯然,太簡單的問題他一般不回答,還會被單向拉黑;簡單的要麼不回答要麼直接給個答案,看心情,從來沒有過程;稍微難一點的也只給答案,然後說兩句「這也太簡單了」類似的話;有難度的才會是答案附上解析,雖然只有一兩句話,但都是關鍵解題步驟。

  據統計,{推理論壇}上他每一次的回復都基本上不超過50個字,不過根據{世界第一名偵探}粉絲的整理,他有發表過千字貼——

  是某次跟四月老師的一個知名黑粉吵架,過程中推理出了對方的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家庭住址還有黑歷史等等,直說到對方惱羞成怒,滿篇髒話,髒話滿篇,無能狂怒,刪號討饒……

  自此之後,論壇封神,一戰成名!

  不過{世界第一名偵探}在論壇上出現的次數很少,只有上個禮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出現,又在論壇上逮到一個四月老師的黑粉,繼續推理對方的身家狀況,再一次推到對方刪號為止。

  他的粉絲們緊跟直播現場,圍觀得津津有味。

  從幾次的表現中,{世界第一名偵探}被推斷為一個邪魅狂狷且作風霸道——指守護四月老師——的推理大佬,在推理論壇的傳聞很多,是個一出場就帶來狂風暴雨的——高冷榜一。

  但他很受高水平玩家的追捧和普通玩家的崇拜,百合市的鞋教徒還推舉「名偵探」作為百合教大長老。

  當然百合教是個很現實的教派,參考他們把四月老師從教主位置上拉下馬就能看出來,很多教徒表示長老前的數字根據「噩夢榜單」的排名來。

  誰第一,誰就是大長老。

  ……

  而另一邊,江戶川亂步確定自己是第一名後就沒再打開榜單,於武裝偵探社他的位置上,晃悠悠地轉椅子,神色饜足。

  他本來是計劃著去深空找她,哼,找花袋玩的,但沒想到《向日葵公寓》提前完工,只好花精力先把游戲打通關了。

  不過他沒想到這一次的《向日葵》是這樣一個模式和劇情,殺人偵探的水平只能說是照常發揮,而那個可惡的家伙!

  江戶川亂步停止了轉椅子,不情不願地承認,她這次的劇情寫得超級好。

  他打開論壇,果然裡面已經有很多笨蛋玩家在驚訝名偵探這麼快就把游戲打通關了,他的神色裡有幾分得意,又看到他們對亂步大人奇奇怪怪的揣測,不高興起來。

  尤其是百合教的笨蛋教徒,真的跟她一樣笨!在壞這方面也跟那個家伙……跟那個討人厭的推理策劃一樣!

  他比他們更壞!亂步大人討厭他!

  哼,反正名偵探永遠是大長老,江戶川亂步無比確信這一點,接著開始尋找跟劇情相關的帖子。

  【「你們有沒有看《向日葵公寓》的劇情,我的天哪,簡直精彩絕倫,四月老師真的是推理小說界的天才!這個交換殺人的設定是怎麼被他想到的?」

  「既是連環殺手,又抹去殺人動機,再一次開創流派!」

  「真的是推理界的教主,費勁腦汁也沒有想到居然能有這樣的設定,想要推理出凶手,就需要猜出全部的投票者和殺人者還有殺人動機……我列表都列了好幾張!」

  「而且整個游戲雖然有主線,但是沒有聚焦在單一的案件,它是將案件拆分成流程段落,我最開始以為這個游戲只需要推理出死者的投票者和殺人者,越到後面越能意識到,整座公寓還隱藏著幕後黑手。」

  「贊同樓上,幕後黑手隱藏得太絕了!我暫且不劇透『他』是誰,但當你終於分析清楚整個故事的邏輯,倒回去梳理的時候,會發現『他』其實一直貫穿於整個案件,所有的案件都和「他」隱隱掛上關系……這個邏輯太絕太順了!」

  「真心覺得《向日葵公寓》的劇情可以稱得上是藝術品!」】

  關於劇情的分析討論帖占了大半個論壇,這一次的百合市新作《向日葵公寓》裡最受好評的,是這個游戲的劇情,甚至已經有無數游戲粉——不管是單純玩游戲還是百合市粉絲,都在上書情願,懇求四月老師把《向日葵公寓》的劇情寫成小說發布出版。

  橫濱文學社的松浦文一自然也是被瘋狂艾特的人,他的表情很無奈,他也想啊!可別說讓四月老師照著寫了,自從對方回到橫濱,他居然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人。

  但松浦文一身為經驗豐富的中年編輯,已做好了十全的催稿准備,他以他的職業生涯發誓,他一定要把下一本小說的第一章,催出來!

  ……

  就在江戶川亂步打通噩夢難度的同一時間,大洋彼岸米國的一幢莊園,某間從不拉開窗簾的房間裡,台燈已然亮了許久。

  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地面隨處可見一些鋪散開著的書本,雜亂,書櫃上也排列著許多——寫滿了字的筆記本。

  房間的主人形像看上去些許陰沉,劉海完全遮住眼睛,而此刻他心神專注,完全沉浸在逐步展開的劇情中,又沒過多久,屏幕上出現了「通關」字樣,以及隨之跳出來的排行榜。

  看到排在第一的游戲ID,黑發青年從厚劉海下露出的那只紫色眼睛一黯,隨之把臉埋進了一只浣熊的絨毛裡。

  「卡爾,吾輩又輸了。」

  浣熊靈性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安慰他。

  愛倫坡失落片刻……但其實他也習慣了,從卡爾的絨毛裡抬起頭,視線落在了地上散落的書本,略微失神地說道:「卡爾,吾輩想認識寫下『向日葵』劇情的人。」

  他似乎記起上次菲茨傑拉德的邀請,對方是不是說過,四月老師會來米國一趟……

  看來,吾輩得應下他的邀請,愛倫坡下定出門的決心。

  而在這之後,他也打開{推理論壇},完全沒有難度地在一大群日語帖裡翻找著相關的內容,有一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聊一聊《向日葵公寓》比《鳶尾花學園》更好的地方!

  樓主:先放圖證明我是百合市死忠粉,{百合市教徒證.jpg}。兩者我都很喜歡,都打通關了。

  但我想說一說這一次,《向日葵》比《鳶尾花》做的更好的地方——這個游戲強烈的代入感。

  首先解密和推理融合得完美,每一次的解密都是為了推理進度,作為一個最終打通困難模式的我,對這一次游戲更滿意的,是整個故事和劇情的曲折離奇、環環相扣、扣人心弦,而在這之中,我一定要強調「代入感」這個詞。

  我們所有玩家作為主角,搬進這間公寓的時候,都經歷了最開始周邊鄰居的拜訪劇情,那個時候整個游戲都是和緩安適的,畫面和音樂也是明亮的,但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個推理游戲,都在等待著第一個死者的出現。

  「管理員」作為第一個死者,果真如我們預料中宣告死亡,那時我有些自得又松了口氣。

  而下一個出現的劇情,就是這一次最受好評的「交換殺人」,做完新手流程調查完管理員宿舍之後,我本以為會開啟後續房間的調查——

  ——萬萬沒想到鏡頭突然轉換,那一句「輪到你了!」瞬間把我帶回看《紅月莊園》那時候的心緒,極度緊張,極度驚恐,腎上腺素釋放心神完全被調動起來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完完全全地沉浸在這個游戲、這個劇情裡了!

  ……

  整個游戲的玩法,又需要我們身臨其境地在劇情中去破案,去推理,想像你就住在這麼一幢頻繁死人的公寓裡,你是這幢公寓裡面唯一一個關系網干淨的人。

  每一次的交換殺人,每一次新的信息的獲得都在激發你向前探索的樂趣,當你猜對答案,會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無法自拔;即便沒有猜對,也會因為答案的出乎意料而驚嘆。

  整個游戲的過程不僅僅是動腦和讀故事的過程,更是一個扮演的工程,身為一個老推理迷,我在這一次的游戲中,體驗到了完全新奇的世界和不一樣的人生。

  這就是我喜歡《向日葵公寓》遠超過《鳶尾花學園》的原因!】

  愛倫坡的閱讀速度一向快,在讀完這個樓主的感想後他也忍不住默默點了點頭,是的,他的感受也和樓主一樣,整個心神完全是被那句「輪到你了」調動起來的。

  當然其中解密部分也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推理策劃綾辻行人絕對是一個跟亂步不相上下的推理天才,所以每打通一個房間,獲得的成就感可以說是難以言喻的,而解密和推理的銜接又是如此配合和默契,兩者相輔相成,整體游戲的體驗極佳。

  愛倫坡現在對這兩個人越來越好奇了。

  「卡爾,你說,吾輩要不要直接去橫濱一趟呢?」但沒等浣熊有所反應,他又否決掉這個想法,「還是算了,吾輩不想出門……」

  ……

  而等噩夢排行榜榜單終於湊齊十個人的時候,深空推理策劃辦公室,綾辻行人也屈尊降貴地瞥了一眼排行榜上的名單,自然也只看了噩夢榜,畢竟他的表情包都是其他三個榜單的白痴玩家和百合教嬰兒教徒們做出來的。

  一想到表情包,綾辻行人的面色一冷,點開推理論壇調查情況,他的閱讀速度也是飛快,幾乎是連續滾著滾輪,翻到很多劇情討論帖,心道玩家的眼光也算不錯,突然,某個標題讓他的手指頓住了……


第117章

  綾辻行人輕哼一聲,點進了這個帖子。

  【——「百合教」所有的兄弟姐妹們都進來,我們不能沒有兩位教主!

  本本格(樓主):見ID,熟悉我的應該都知道樓主是{推理論壇}的老人了,百合教所有的兄弟姐妹們,大家都聽我說,我們真的不能再內部分裂了,我想說在推理上兩位老師絕對是強強聯手,對於「百合市」來說,他們二人缺一不可!

  首先綾辻老師設計的密室推理一如既往的燒腦和考驗知識儲備量,嘗試了一下噩夢難度,真的是魔鬼的才能打通的,有些知識真的超出我的掌握範圍,我聽到都沒聽說過,攻略都看不懂……

  很想知道綾辻老師今年多大,我推理的年紀大概在四十加不到五十,一位儒和溫雅的中老年大學教授。

  而噩夢難度也一直都是為頂尖推理水平的玩家准備的,或者說綾辻老師發出挑戰信的對像一直都是世界頂尖的那批人,遺憾本人不能達到他們的水平,但也為能在榜單上看到這麼多的大佬廝殺而驚嘆。

  同樣的,四月老師的劇情永遠能給我未知的驚喜,如果要問我在推理中更在意什麼,那麼一定是「意想不到」,現在市面上的推理小說幾乎都是由《月季酒店》帶來的封閉山莊和密室殺人類型,看多了不免也覺得循規蹈矩。

  但是好在推理界還有四月老師的存在,每一次都能帶來一種全新的流派,《月季》上部的封閉山莊和密室殺人,下部的變格推理,《鳶尾花》的大逃殺,還有這一次《向日葵》的連環殺手和交換殺人,你根本想像不到他下一次還能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其實雖然老頭子的說法更為大眾接受,但我本人猜測四月老師的年紀大概在二十到三十歲,正是一個處於靈感高峰期的作者。

  ……

  綾辻老師設計了挑戰智商的解密部分,四月老師讓我們體會到了推理的驚與喜,他們都是這個推理界最寶貴的作者和創作者!

  這樣的兩個人,分開隨便哪一個都能做成很好的成績,而現在他們竟然在合作,給予我們全體推理愛好者一場推理盛宴。

  我願意稱兩個老師為最佳搭檔!

  所以我們百合教真的不要再分裂下去,萬一他們真的分道揚鑣了怎麼辦?

  當然最後,懇請兩位老師繼續合作下去!】

  綾辻行人看完樓主的長篇大論,神情說不出是冷淡還是傲慢,鼠標在四五十和二三十那邊滑動了一下,表情最終還是定格在了「草履蟲居然也會推理」的模樣,但看到「本本格」最後的三句話,又大發慈悲得沒有退出帖子而是繼續往下看了下去。

  很顯然,百合教這個教眾的呼吁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應該說《向日葵公寓》一出現,關於百合教分裂的說法瞬間消失,左右兩個護法又好的像一家人一樣。

  其實最開始分裂的原因,也是由於四月老師拋棄推理轉投驚悚恐怖,不過既然他現在還是在「百合市」添磚加瓦,無數教眾自然又恭恭敬敬地把他請了回來。

  大家心裡也都清楚,四月老師作為「百合市」的創立者,可以說是地基的靈魂人物,而綾辻老師作為智商擔當,稱得上是拉高檔次的存在。

  綾辻行人一路滑下來,看到無數人請求兩位老師一直合作下去,不由得換了一個舒坦的姿勢,但他慢慢又坐直了身體,因為後面的評論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推理。

  【「原來百合教分裂是真的,這不是個梗嗎?(狗頭.jpg)」

  「亂說什麼,我們左右兩派分裂分的是很真情實感的!但其實光我們教眾打的狠沒用,我建議四月老師和綾辻老師出來打一架,誰贏誰是教主。」

  「喂喂,樓上太欺負四月老師了吧,人家都七老八十了,怎麼可能打得過。不過綾辻老師真打的話算不算欺負老年人?我是警察,我可以幫忙出警,熱烈歡迎綾辻老師入獄,加入牢飯大家庭,您在獄裡也可以發光發熱的!」

  「所以我建議兩位老師可以通過鬥表情包來決定勝負。」

  「那四月老師不是輸定了嗎?快說,樓上是不是綾辻老師派來的臥底。」

  「……」

  「所以綾辻老師最新款的表情包大家要不要?」

  四月是你的謊言:「我要!發我一份!」】

  看到這個名字,綾辻行人的神色最終變為了冷酷,他叉掉這個網頁,退出這個網址,接著起身,准備去抓那個工作時間逛論壇的摸魚人了。

  ……

  另一邊的時夢自然也在摸魚逛論壇,不是,了解玩家關於游戲的反饋,她正在截圖某個帖子裡的內容。

  【——表白深空全員!

  樓主:先贊美四月老師和綾辻老師的劇情和推理部分,一如既往的精彩,再說說我的一個新發現。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過渡和銜接劇情中,經常會有周圍鄰居來拜訪你,透露一些似是而非的隱喻,我當時就覺得這些隱喻真的好絕,於是我去搜了一下《向日葵》的制作名單,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麼?!

  我竟然看到了還有柳川老師的名字,所以說四月老師把柳川老師也介紹去「深空」做游戲了?

  要不要這麼寵愛,所以卯月策劃果然就是四月老師的親戚吧!

  但這樣的話,我喜歡的三位老師都在《向日葵公寓》的制作名單裡面。

  我的天,這份游戲制作名單真的太強大了!

  —還有這次的配樂簡直絕了,我也學鋼琴學編曲,我敢保證那個秋元央絕對是個天才級別的音樂大佬,不說《鳶尾花》,《紅月之下》裡面最受好評的音效和配樂都是他負責的!

  —美術組的八木和繪,我們美院優秀畢業生!我超級喜歡她在《夢幻家園》裡面的設計圖。

  —動作設計也很……】

  時夢看著這個帖子裡面玩家的發現,表情越來越開心越來越驕傲,劈裡啪啦地在後面跟帖誇贊了所有的員工,還說了一些玩家們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她反應極快地叉掉帖子打開早就准備好的文檔界面,神色從容淡定地在上面寫著跟《靈術回戰》有關的策劃案。

  綾辻行人又見她裝模作樣,知道她不見南牆不死心,手上是一張打印出來的紙,他把這張論壇截圖放在她面前。

  接著拿起她桌上的筆,在某個名字上,打了個圈。

  時夢瞄了一眼,自然地回道:「怎麼了嗎?」

  她強裝淡定:「行人你不會以為這是我吧,我跟你說論壇上ID裡面有四月兩個字的名字可不要太多了,我自己都沒搶到帶四月的名字。」

  「是嗎?」綾辻行人俯視她,接著又拿出一張紙,上面是ip定位,茶色眼鏡後的目光極其可怕,「你自己刪還是我來幫你刪。」

  時夢:……

  她只好老老實實地在他可怕的目光下刪掉了自己賬號裡面所有他的表情包,裝出一副聽話乖巧的樣子,心裡卻想著,阿蒂爾那邊應該有全版的,到時候問他要一份好了。

  ……

  就在這天晚上,時夢應邀去了秋元央的夢境空間。

  她舉目望去,這兒和第一次見到的不同,當年整個夢境是一片昏沉黑暗的模糊…而現在,它變回18歲年輕人居住的寧靜小鎮,他的家中。

  秋元央穿著頗為正式的黑色禮服西裝,時夢也沒有再做「夢女巫」的打扮,穿著很得體地赴約,在台階下的椅子上攬裙坐下,作為唯一的觀眾。

  台上的秋元在黑色的鋼琴前落座,他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輕搭在琴鍵上……略有些生澀和猶豫的前奏,沒多久後熟稔起來,平靜、舒緩…恰如這個年輕人18歲以前的人生,是過往美好的回憶,對未來幸福的憧憬。

  台下的聽眾神色寧靜,直到那一聲突如其來的重低音,於是能清楚得知——打破他平靜的改變到來了。

  突兀音調介入的瞬間,琴鍵前青年的雙手凌空在鍵盤上方躍動,神情是悲哀和憤慨,那音樂變得像雷鳴、像怒吼,像是對著整個世界的呼嘯。

  在這宏大的樂音裡,時夢有些出神,想著那幾封漂洋過海而來的信,想著今早坊野前輩的文章…全世界最優秀的鋼琴家在為她獨自演奏,她卻像是被這琴音帶回了那些與她哭訴過的苦痛和傷痕、所感受到的痛苦與磨難,每一次擊鍵都像是直擊心房中央……

  節奏越來越快,琴聲急促,落鍵的手卻是微微顫抖,終於,這樂音變得再一次緩慢,卻顯得悲涼……

  她被音樂拉回心神,琴音仿若心音,她聽出了他對戰爭的絕望,對生存的渴望,音樂在被戰火摧殘的廢墟中飄蕩……

  最後的指尖敲下,秋元彈完了這最後一個音節,不禁濕潤了眼眶。

  戰爭沒有奪走他的生命,卻奪走了他很多東西,這是他八年後第一次的演奏,為他的神明……才發現,原來那些被他丟失的東西,都在一件件地找回來……這讓他眸中含淚,臉上卻是帶笑的。

  台下的時夢沒有像以往的每一次那般離開,她安靜地聽完這只曲子,輕輕鼓掌。

  「很好聽。」

  「謝謝您的贊美。」他神色很寧靜,「這首曲子是送給您的。」

  時夢微微搖頭:「它屬於你,或許,它屬於很多人。」

  秋元央有些惶恐又有些愣怔。

  這時她又問道:「這首曲子有名字嗎?」

  他搖頭。

  「就叫它——《流亡者》。」

  ……

  在《流亡者》這首曲子命名的同一天,也就是坊野崇前輩的文章發表之後,之前平息下的討論再一次翻湧出來,之前網絡上莫名其妙消失的言論再一次湧現。

  《橫濱文學報》在霓虹稱得上是國民報刊,而很多重要的消息和文章又會被閱讀報紙的人第一時間發到網上。

  在橫濱論壇上,那個奔四憤青,又提筆寫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檄文,罵戰爭罵政府罵官方,尤其怒斥霓虹政府這幾十年的不作為和橫濱政府上下沆瀣一氣的爛;還有很多筆者從各個角度似是而非地提起一些隱藏起來的東西……

  比如橫濱最知名的——都市傳說。

  他們真的無法訴說嗎?還是他們只能關上門在家裡和親朋好友私下裡談論?但誰能忽略擂缽街凹下去的大坑,誰能感受違反常理的事實發生在身邊?

  更何況,橫濱異能者打架還不開帳……

  以及橫濱的嘿道文化和猖獗的嘿幫,但敢在報紙上或者網上吐槽的橫濱人很快收到本土勢力的警告,然後果斷閉嘴跳過和黑手黨有關的話題。

  網絡上關於《向日葵公寓》的討論熱度甚至被壓下,很多人開始分析《流亡者組曲》裡面的幾個人物:鋼琴家,普通人,逃亡者,還有侵略方的軍官……

  更多的人討論起這本小說想要闡述的主題:

  【「這本小說裡我最敬佩的是兩個人,一個是懦弱卻掙扎的鋼琴家,代表著對生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一個卻是在末曲出現的軍官,我想他也是《流亡者組曲》裡的核心人物,代表著人性被逐步喚醒的過程,終於在野獸一般的同類裡找回了自我,從野獸變回了人……」

  「音樂是什麼呢?這首組曲是什麼呢?為什麼四月老師要取這樣一個名字?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閱讀完第一遍的我以為,組曲因為主角是『鋼琴家』,反復翻閱的我終於明白,這本書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音樂的組成部分。

  音樂裡包含了太多關於戰爭、生命、人的理解……或許在國界和人種的差距下,唯有音樂是共通的,所以鋼琴家給軍官彈琴的那一刻,他們彼此理解了。

  流亡者是一只組曲,琴曲貫穿了整本小說,音樂代表了什麼,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解釋。但我心想,四月老師在這本小說裡想要闡述的,永遠是生命,是最基本的生存保障,是自由與尊嚴!」

  「……看到結尾鋼琴家多次努力,卻沒有救下幫助了他的軍官,那一刻我真的很討厭四月老師寫下這樣一個結局,可這個結局又那麼現實。因為一個平民百姓既發動不了戰爭也阻止不了戰爭,更談不上對戰俘的營救。

  於是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這麼討厭這本小說,稱得上厭棄…是因為四月老師把事實寫了下來,於是身為無能為力之人的我,對此感同身受了……」

  「我不是經歷過戰爭的人,但我是經歷過災難的人,或許我大概能懂鋼琴家一家人的感受。幾年前轟動北海道的爆炸案後,家裡的工廠被不知名東西摧毀,工人離奇死亡,賠了好多錢……從原本安康的家到一貧如洗只在短短幾個月,同樣的成為流亡者,同樣的無家可歸,但家人都在,我們終究熬過來了……

  ……

  唯一能說的,大概就是,沒有什麼比親人朋友在身邊更重要,一家人流亡失所,一無所有的時候,擁有的只有彼此,那就是我們活下去的全部動力。」

  「……」】

  網絡上除了很多關於小說的討論,似乎在這限定的一天,關於《流亡者》的負面言論全都消失了一般。

  但這回四月老師不是那個被討論的主題,接著發聲的,是一篇接著一篇的報導和質問,感慨和陳訴,講述著八年前的那場大戰,講述著這幾十年裡發生的許多樁慘案……


第118章

  關於這件事,顯然無數人都深有同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上,誰能沒遇見過一兩件奇怪的事情或者聽說過某些傳聞:

  【「你們既然說《流亡者組曲》裡面的史實是假的,那就拿出真實的證據來反駁啊!你們為什麼不敢公布呢?就好笑了,這麼多人說不符合史實,也沒見有什麼人發布真正史實,市面上連一篇戰爭的相關報導都找不到!」

  「鄰居是參戰士兵,住在2平米的出租房裡,且不說戰後政府沒有任何補貼,他心理上有很嚴重的毛病,每天都要靠吃藥入眠,只有一個戰友在幫忙和接濟……」

  「那個北海道爆炸案的凶手至今還沒有抓到,真的是爆炸?官方給不出任何說法!」

  「我家在沿海小鎮,有一座後山被轟平,完完全全地轟平,第二天媒體報導說是台風過境……」

  「給大家講個笑話,戰爭打了好幾年,結束只花了一天時間。」

  「這個世界為什麼有這麼多地震台風,火災海嘯,你們有人算過新聞裡煤氣爆炸的次數嗎?」

  「我想舉報京都的一所宗教高中……」

  「所以說橫濱的都市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

  「……」】

  但幾乎沒多久,短短幾個小時,先是關鍵詞被屏蔽,再是網絡上的相關信息被一掃而空,最後是很多知情人士的賬號被封鎖,《向日葵公寓》被大量不知名水軍推到熱搜上,莫名其妙白嫖了很多熱度。

  同時,《橫濱文學報》也收到了來自政府的壓力,責令他們不許再刊登和《流亡者組曲》相關的議論,主編佐野謙信慶幸自己動作快,把目前收到的文章全部刊登了,連連保證不會再發表相關的文章。

  但當被問及四月老師的問題時,佐野謙信的神情不解又郁悶:「我和四月老師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事實上四月老師根本不清楚異能的存在,所以虛構了一個架空歷史,這本小說據說是以他的一個朋友為原型。」

  政府方的負責人趾高氣揚,得寸進尺地要求下架和回收所有《流亡者組曲》和還在售賣的小說,不准再次刊印。

  「這……」佐野謙信有些猶豫,「不再刊印可以,但是國外的回收真的不太容易……」

  老道的佐野主編打著太極,邊說好話邊說難處,點頭哈腰地送走了官方派來的人,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讓松浦君趕緊把這件事情告訴四月老師。

  ……

  聯系不上四月老師的松浦文一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柳川老師,芥川龍之介詳細了解了情況,表示會轉述的。

  時夢聽及此事很詫異,其實除了坊野前輩今早的那篇文章,她沒關注和《流亡者》相關的事情,沒想到短短一天發生了這麼多。

  但關於這些,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該做些什麼。

  三年前她會怎麼做?她會站出來嗎?

  可三年後她好像做不到那種無所顧忌的勇氣了。她默默思索著能夠解決這件事情的方法,一無所獲……真的好難,跟咒靈一樣難。

  明明擁有了異能,還是覺得,個人該怎麼跟整個世界敵對?封鎖相關情報的不光是霓虹政府,而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當權者和得利者,他們決定蒙上普通人的眼睛,堵住知情者的嘴,讓他們覺得整個世界平安喜樂……

  時夢心想,她現在可以做的,大概就是讓秋元聯系他的那幫戰友,能幫助的幫助,能解決的解決,開設幫扶基金,想找工作的編入深空的安保部門。

  而她有「精神分析」的能力,能每晚進入他們的夢中,幫助他們入眠。

  時夢長嘆了口氣。

  ……

  而當時夢為此感到無力的時候,《流亡者組曲》很快消失在了市場上。

  這本小說上架一個月的時候,是紛爭,是批評;上架兩個月的時候,橫濱報上開始刊登戰爭經歷者的故事,人民議論紛紛,從各個角度給出自己的見解;小說上架三個月甚至更多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普通人,經歷過異能、傷害、戰爭……經歷過苦難的人們,開始為《流亡者組曲》發聲。

  這種從全世界各地傳來的聲音甚至彙聚成了一股難以輕易扼制的浪潮,他們吶喊著、悲痛著,四方八方數不盡的兄弟姐妹們加入。

  甚至有戰爭的知情者想要把「異能」公布到網上,卻發現他們根本無法傳輸任何相關事件,反復嘗試多次,賬號被鎖還收到了警告信,以及官方人員的上門警告。

  無數想要說出實話的普通人又一次被捂緊了嘴,他們憤怒,他們悲哀,可他們無能為力,他們選擇了放棄……

  但有更多清醒的人們,選擇了蟄伏。

  ……

  同樣是今晚,靠近居民區的某條小巷裡,一家總是傳來辣味的咖喱飯店裡,客人們往來交錯,嗆人又鮮香的辣味在空中漂浮。

  「呦,織田。」咖喱店的石戶老板向坐在老位置上的紅發男人打招呼。

  他臉上有著爽朗的笑意:「大前天卯月小姐又來了哦,看樣子,你們兩個是碰不到面了。」

  石戶老板也覺得十分有趣,這兩個人明明每周都有一兩次來他的店裡,可每次都碰不上面。

  不過卯月小姐的時間比較固定,一般都是周五的晚飯時間,一周一次,她還特意解釋原因:正是因為石戶老板做的辣咖喱飯太好吃,所以要作為每周辛勤勞動的獎勵;只來一次也是因為家裡有人等她吃飯,又沒有找到一起吃辣的搭子,不然一周怎麼說也得兩三次。

  石戶老板當場就被她的贊美誇得笑容滿面。

  至於織田作之助,他的時間就很隨機,偶爾中午來,偶爾是晚飯的時間,偶爾因為港口黑手黨的夜間任務,大清早趕來吃夜宵。

  不過,這兩人都沒有主動提出相約,大概,他們都在等撞上的那一次?石戶心想,這還得看織田周五晚飯有沒有時間吧。

  織田聽完老板的言論,從容地說道:「沒關系,總會再見面的。」

  石戶老板沒多想,把做好的咖喱端到他面前,和熟客閑談起來:「對了,織田,有看到政府新下的,關於貧民窟整治事宜的文件嗎?真沒有想到,新上任的友田市長會下這樣的決策。」

  敦厚的男人說著,臉上的神情竟然不是喜悅,而是不安,在橫濱出生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政府的信任。其實之前也有幾任市長想要恢復經濟、想要整治□□、想要……

  但所有的政策都不了了之,所有文件的下達都只是為了從橫濱人民的口袋裡撈錢,都只是作為官員表面好看的政績,作為他們升遷的跳板……

  他害怕這次也是,那麼,整治貧民窟?又要他們這些好好活著的普通人,去付出些什麼?

  織田作之助也跟著他一起感嘆:「看到了,真是不可思議的決策…但是,這應該不是政府的決定才對。」

  「嗯?為什麼這麼說?」石戶疑惑地問。

  「因為友田市長只下達了文件,卻沒有派政府人員處理,唯一在付出行動的,是買下貧民窟土地的『深空』公司。」

  織田拿起勺子,聲音很平淡,臉上也沒什麼特別大的情緒,應該說他好像一直是個不太熱烈的人,哪怕最開始也曾為這份詳細又具體可行的「貧民窟」整治文件震驚過,但這幾天他去貧民窟走了一趟,發現那兒什麼也沒有改變。

  所以,卯月小姐真的能做成嗎?織田作之助很懷疑。

  但其實她已經在促成這件事了,可沒有成功。

  織田希望它能夠成功,這段時間也會去貧民窟,遇上了好幾次□□,還幫忙救下「深空」的小隊,才發現帶隊隊長是之前港口黑手黨武裝部隊的下谷司,他怎麼變成深空的人了?

  黑手黨從不允許叛逃才對,那位森首領更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他難道是下谷君的雙胞胎兄弟?織田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

  「也是,貧民窟的地被『深空』買走了。」石戶恍然大悟,又有了一些期待,如果是深空的話,應該能做出些什麼吧。

  畢竟深空集團算是霓虹最出名的企業,一是因為國民作家四月老師的多次加盟,二是游戲部門作品的出色和宣傳的到位,不論出的哪個游戲都常年掛在熱搜榜上,新聞和媒體多次報導;三是周邊文化出色;四是投資涉及到的產業可以說是入侵生活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都有涉及。

  二人順著話題說了幾句,不過貧民窟的事情說到底也跟他們無關,很快討論到了下一個話題,關於今天早上坊野崇前輩的那篇文章。

  石戶老板感喟道:「我小的時候很喜歡看坊野老師寫的小說,小學國文課本上還要全篇背誦他的文章,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篇《早櫻》……」

  沒上過學的前金牌殺手接不上話,默默地聽石戶老板背完前面半段,後面半段他背得磕磕巴巴的,織田沒怎麼聽懂。

  聽的時候他思緒游離,在想坊野前輩的文章,回想《流亡者》,他是認認真真看完《流亡者組曲》好幾遍的人,其實織田不太能理解鋼琴家到處逃命的處境,但是他感受到了小說中描寫的氛圍,那種疲憊、憂慮、恐懼、麻木的氛圍,那種平淡又冷靜的語調,和過於客觀的視角。

  還有軍官的故事,織田作之助特別喜歡軍官聽鋼琴家彈奏的章節,那段描寫是《流亡者》後半本裡面最溫情的一段了,或許他在讀到這一段,深深地意識到——軍官放過鋼琴家的那一刻,他拯救了自己。

  這讓織田有時候會冒出衝動,他很想問問卯月小姐對於殺手的看法,對於自我拯救的看法,對於人生意義的看法。

  他自然知道卯月時夢就是四月,對於三年前就有過碰面的他們來說,猜到這個答案並不稀奇。

  但是他避開她了,他為什麼要避開她……

  織田也沒有想明白,大概是因為,他還沒有准備好他的問題……之前的那位老先生,在他問了問題之後就不見了……

  還是因為他們分別太久了?

  而他想要問一個,什麼樣的問題呢?

  「真的很想知道四月老師是怎麼看待活著的意義。」織田脫口而出。

  讓他奇怪的是,石戶老板回答了這個問題:「四月老師的答案很明顯吧。」

  織田作之助疑惑地看向他。

  石戶見他這個反應,把汗巾甩到肩上,皺眉思索,搜刮自己肚子裡全部的墨水:「織田應該也知道的,八年前的世界大戰,橫濱也是戰區,就像四月老師形容的,硝煙與死亡,炮火與廢墟,戰爭從未停歇。」

  「是的,戰爭從未停歇。織田,我今天快四十了,其實在戰爭沒到來之前,我為了生存為了錢四處奔波,有段時間真的很厭倦…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就這麼日復一日地活著嗎?偶爾也會什麼都不管地大喝一通,把自己徹徹底底地灌醉,喝醉了什麼都不想就好了……那段日子裡…我也把最最親近的人丟到了最遠的地方。

  然後你知道的,戰爭來了。

  而我帶著妻子和孩子四處逃命,見慣了生離死別,從戰爭中的橫濱活下來後,我終於意識到,其實最寶貴的,就是身邊的人,家裡等我回去的那兩個人。」

  「所以為了家人努力工作,努力活下去,這不就是活著的意義嗎?」

  他哈哈大笑著說完最後一句話,一抬頭見到新的客人進門,連忙趕去招待了。

  織田作之助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愣愣地注視著他走開的背影,注視著這個敦實普通的咖喱店老板,這個從大戰中活下來的普通人、流亡者,這個找到了「活著的意義」的人。

  他的背影多麼普通又多麼偉岸啊……

  讓織田作之助仿佛一瞬間感受到了,那屬於人的偉大之處……

  ……

  而在中東某個混亂的地帶,一個流亡他國多年的組織,終於在《流亡者組曲》完全下架前,看到了這本小說。

  他們第一次在洗劫了某家書店之後,所有人又返回去,彬彬有禮地向書店老板致歉,賠償了所有損失,在老板惶恐求饒之時,搬走了四月老師所有作品的庫存。

  於是mimic的全員可以人手一本《流亡者組曲》,他們翻閱著,交流著,試圖尋找著答案……

  等到最後一個人看完,他們圍繞在仍閱讀著的首領周圍,安靜地等待著。

  「首領。」

  「首領。」

  「首領。」

  「……」

  無數個人的呼喊聲響起,他們眼中有著熱切,臉上卻沉默地像幽靈。

  紀德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本小說,在腦海中回想著所有屬於軍官的文段…他環視著這群和他一起流亡了多年的士兵,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們去橫濱!」


第119章

  當晚聽完秋元央的《流亡者》,在這之後他們二人一直很沉默,或許音樂已經說明了一切,於是他們可以不用再多做言語上的交流。

  時夢自身也有一些沒有想清楚的東西,不過她覺著或許可以讓秋元繼續回歸音樂的道路,和他一起回了{精神空間}。

  空間裡人員極多,來往人行色欣喜且匆忙,目前《靈術回戰》的地圖圈好,占地面積甚至比百合市還大,與這巨大的土地面積相比,人在其中倒顯得分散。

  在這地圖中,{靈術學院}作為其中最重要的地點,開始規劃建造。

  建築方面知識和經驗都很豐富的、表面不屑實際熱愛基建的綾辻行人,又一次承包了整片工地,坐在最高的南瓜車頂上,指揮員工搬磚干活。

  當然,《靈術回戰》作為一個幻想類游戲,整體風格和偏向現實的{百合市}不同,所以這次建築的風格設計圖是由時夢主導,美術組設計完成,綾辻老師從旁輔助。

  時夢作為主策劃,把握了游戲整體的方向,提了幾個關鍵要點:

  首先是{靈術學院}的選址:有兩個大致的方向,一個是坐落於城市的郊區,一個是通過結界隱藏在城市內,兩個都被采納了。

  她思索後,最終決定把靈術地圖設計成一個雙子城市,一個叫{靈京市},一個叫{靈都市};後續說不定可以開展陣營戰。

  {靈京學院}建立在城市郊區的位置,{靈都學院}用結界隱藏在城市內。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設定,時夢總有種微妙的眼熟感,但她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看到過,唯一看透一切的綾辻行人覺得這樣的設計十分有趣,推動了方案的進行。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她隨口提及的要點:「靈術學院」很有錢很繁華,{靈京}歐式風格,{靈都}中式風格;校服的顏色是五花八門的;主角團是三人小隊搭一個老師;「靈京」的校長是個喜歡玩偶的溫柔大美女,「靈都」的校長是個酷愛搖滾的年輕大帥哥等等等等。

  ……

  今晚時夢在地基都沒打完的{靈術學院}裡,乘著南瓜車巡視了一圈,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連忙開感知搜尋了一下白蘭·傑索的位置,發現他竟然在{天空花城}那邊——即是她和銀種植,由白蘭完善的花海。

  她開著南瓜車飛上天,目前{南瓜車}等同於{精神空間}內的重要交通工具,可以乘坐也可以駕駛,可以封閉也可以敞篷,顏色和造型都很紛雜,大家對這個乘坐方式非常習慣,用特殊手勢就能喊來,速度快又便捷。

  而在{精神空間}沒有對講機、通訊不便的情況下,綾辻行人還會通過在南瓜上寫通知,然後設定路線,這樣沿路看到消息的員工就可以知曉他的要求和相關事宜了。

  幾乎沒到一分鐘,時夢到了{天空花城},看到在花海裡悠閑打量下方世界的白蘭,說了她的問題。

  「場地和服務器?」白蘭總結了她的問題。

  「對,目前『靈術回戰』的地圖雖然面積廣大,但終歸是有限的,我們設置的惡靈和BOSS承受不了過多的玩家,因而每個地圖一定有人數上限。而且即便惡靈投放得及時,也供應不了玩家的需求,還有土地的面積問題……」

  她陸陸續續說了好幾個點,而白蘭等她說完後,揮手從花海裡召出了一套他之前做的歐式桌椅。

  等二人在椅子上落座,白蘭笑眯眯地說道:「這個問題,小時夢另一個世界裡很快就解決了哦。」

  時夢有些時候真受不了他說正事前一定要先來句廢話的說話方式,但這句話卻讓她開始思索起來,「很快就解決」?

  她想到了「精神空間」第一次成型時——空無、空白的空間,夢境中搭建的事物全然消失,她後來是怎麼把「夢境空間」融進去的呢?

  「每個人都有夢境空間……」她低聲自語著思索。

  我也有夢境空間,後來它轉為精神空間,可我的精神力終歸是有限的,但通過「夢鄉」網絡,它搜集和我相連之人的精神力,變成了我難以想像的龐然大物。

  白蘭聽到她的話,笑容更甜膩了,右眼下倒皇冠的刺青都微彎了一下:「沒錯,{精神空間}是屬於小時夢的,而每一個人加入{精神空間},實際就是把自己的精神力融進來,促進了這個空間的壯大。」

  「所以,{精神空間}的面積,理論上——」他頓住。

  被她接上:「——是無限。」

  時夢跟著他笑了一下:「那麼就不用擔心服務器問題了。」

  她是空間之主,即是整個空間的掌握者,以「靈術回戰」為例,如果他們現在搭建的「靈術市」是模板,代號為【0】,時夢開啟精神空間「復制」的權限,便可以在這之上,復制出「靈術市1」「靈術市2」「靈術市n」……

  不過這個極需要掌控力的操作,只能由她這個空間之主來操作。

  ……

  這之後他們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話題,還分享了白蘭不知道怎麼制造出來的棉花糖,等差不多搞明白服務器的問題,也到了時夢每天挨揍的時間。

  她的體術自然還在訓練中,除了白日裡的實戰鍛煉,「精神空間」是另一種鍛煉方式,還不會受傷。

  以至於時夢不光要在空間裡補課學習趕作業,還要鍛煉體術,每一天都過於充實。

  伏黑甚爾作為他們家的體術教練,也快成為整個空間人員的免費教練了。

  起因是伏黑在指導兩個小朋友訓練之時,在空間裡新鮮勁沒過到處撒歡的員工們在一旁圍觀,連聲驚嘆,說一些什麼「不愧是老板挖來的策劃」「夢野居然這麼牛逼」「未來的武打明星」雲雲。

  而大家又聽說體術都是伏黑策劃教的,在不知道技能策劃過往履歷的情況下,自然也有員工不怕死地相信自己跆拳道黑帶九段的水平,想要和他比劃比劃,讓伏黑策劃拿出自己最強最好的水平,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提出這個要求的伏黑甚爾:……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相視壞笑,果斷讓出了位置,伏黑甚爾懶洋洋地起身上場,和對面那個自信滿滿的員工面對面站著。剛想一秒解決問題的時候,瞄到了聽說有樂子跑過來圍觀的時夢,於是給了她面子,輕飄飄地跟大小姐的員工過了三招,三招之後給對方溫柔地送下了場。

  而這之後,時夢決定給她的員工找回場子,立馬接替上陣,跟伏黑甚爾來了一場對戰,打的天昏地暗!氣勢磅礡!危機四伏!

  ——然後她被打趴下了。

  也就是這之後,伏黑甚爾徹底奠定了在深空的江湖地位。

  ——「那個敢把老板打下場的男人」「那個舍得揍老板的男人」「深空伏小龍」「無心硬漢」等等消息和外號在員工內部流傳開來,大家見到伏黑策劃都是虎軀一震、稍息立正,然後恭恭敬敬地給大哥問好。

  同時也收獲了深空很多硬漢粉,尤其是黑帶九段的測試組的八反田武,絕對是忠實小迷弟,每天都要過來找伏黑策劃討打,一邊被打的嗷嗷叫,一邊又大聲喊著「大哥打的好啊」。

  每次聽到都還會覺得很離譜的伏黑甚爾:……

  當然,打員工都是隨便打的,伏黑甚爾真真正正花費心血帶的也就家裡的六個未成年,尤其是家裡的大小姐。

  不過對於時夢來說,其實等員工進來{精神空間}以後,她超級不願意再跟甚爾對練了。

  畢竟以前的{夢境空間}裡沒幾個人,可以作為她陪練的來來回回也就那幾個,行人肯定打不過她,龍之介跟她兩個人算是菜雞互啄,七海海前幾天也成為她的手下敗將了,阿蒂爾和白蘭以前會在戰鬥中放水,現在死活不肯跟她打,所以算來算去還是伏黑甚爾真心在揍她。

  可那個時候圍觀的都是自己人,時夢在他們面前丟臉也丟習慣了……

  但是現在不行,她不要面子的嗎!每次輪到她對練的時候,圍觀的人數都是最多的,大家基本上都是拋棄手上正在干的活,衝來小廣場,還自帶板凳圍著場地坐了一圈。

  開始的幾天還比較樸素,喊幾句口號,後來連應援牌和應援手幅都做好了。

  「時夢老大加油啊!這一次一定要多撐幾分鐘。」

  「伏黑策劃不要打臉,不要打臉!老板的臉是珍寶,打哪裡都可以,千萬不要打臉!」

  「天哪,這一擊簡直太精彩了!」

  被摔了個屁股墩的時夢:……

  她把這些喊精彩和叫好的員工全部記在了本子上,這批人,月底她親自抽查績效考核!

  但也就在這種「要面子」的心態中,時夢的體術突飛猛進,從之前被伏黑甚爾一只手吊打到現在需要他兩只手才行。

  若是加上「空想集」輔助,也能跟伏黑甚爾打的有來有回。

  時夢可以非常謙虛的說一句,自己的體術也有大半個伏黑甚爾的水平。

  而伏黑顯然也很認真,應該說自從他那夜禪院家的事宜結束加入深空做游戲之後,開始認真生活,每一次的技能演練還有技能設計,都比他之前出殺手任務來的認真得多也細致嚴謹得多。

  同樣的,他目前在帶的動作技能組天天依靠小廣場的戰鬥獲取靈感,空間裡能打的基本上都在戰鬥區「表演」過了,伏黑自己本人也見多識廣,最近還掌握了時夢反復強調的一個關鍵詞——「酷炫」。

  員工們也被老板挖來的這批高層驚呆了,蘭波先生的亞空間,柳川老師的黑帶……還有傑索先生的「大天使」,因為打的是表演賽,所以很多人誤以為傑索先生是個輔助的醫療奶媽……

  白蘭·傑索笑眯眯地承認了。

  以至於未來的時夢第一次看到交上來的人物卡牌設計初稿的時候,雖然都大改過…可怎麼看都怎麼覺得似曾相識。

  這些原型取材取得也太明顯了……

  但是這張,不要把她的臉照搬上去啊!

  美術組表示不是不想魔改,八木和繪努力嘗試過,變一點感覺都不對。

  八木和繪一直覺得老板有一張稱得上完美的臉,不過學美術的她不太認可「完美無瑕」這個詞,她認為活著的東西都有缺點,完美只會出現在藝術品上,藝術品也要帶點殘缺美,直到她加入深空,見到了時夢老大。

  兩年前還帶點稚氣和瘦弱,如今美貌初露鋒芒,硬要說缺點的話,八木和繪在描繪這張臉的時候,覺得最難下手雕琢的是眼睛——唯一的矛盾點,很深沉很有秘密的藍色…八木覺得,若是色彩再明亮點比如說金色銀色,或者晴天般的藍色的話,老板大概就像…像……

  像神女下凡了,她終於找到了形容詞。

  雖然聽了小弟們很多的吹捧,時夢忍不住笑,心裡還是別扭,在被誇上頭之前「見光死」的標簽露了出來,冷靜下來後把明顯取材於自己的那張卡牌,以老板的身份命令員工刪掉,其他的正常保留。

  卡牌設計組的全體員工哭喪著臉把卡組的顏值擔當刪掉了。

  但田山花袋偷偷留了一份備份,目前15歲的花袋憑借世界頂級的電子操作,一躍成為程序組的組寶,一個能頂好幾個人,只要給條棉被就能工作。

  他從被刪除的數據中修復了那張取自卯月小姐的卡牌,卡牌上未覺醒的黑發女孩穿著初始校服,雙手置於小腹前,闔眼沉睡,她笑容恬靜,仿佛在做不知名的美夢。

  於是畫面外的人看到她,沉默不敢言,像是害怕驚動沉睡的美……

  花袋披著棉被,緊張地環視了四周一圈,心想我就留著自己收藏,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


第120章

  而就在這夜之後的第二天早晨,《鳶尾花學院》熱度高漲,接檔游戲《靈術回戰》走上正軌,兩個意外的訪客在同一時間拜訪了深空。

  今日前台值班的還是笑容甜美的初本友惠,兩個拜訪者中,年輕的看起來也好小的樣子,這回應該是小老板的同學了吧?

  還有另一個,不是上一次綾辻老師親自下來接待的人嗎?

  這時候初本友惠馬上想起來,這就是小老板三令五申要她千萬注意的照片中的中年男子,笑容一瞬間變得更加職業和甜美起來。

  「請問先生有預約嗎?」

  來訪的松浦文一搖了搖頭,出示證明:「您好,我是四月老師——也就是卯月小姐的責編,今日是來找她談論關於下一本小說的相關事情。」

  松浦文一自然是來催稿的,自從四月老師《流亡者組曲》完工後,她再也沒有寫小說的動靜,空窗期都有大半年了。

  而松浦之所以給了她那麼久的休息時間,是因為之前他是很相信四月老師的,她前兩年從來沒有拖過稿,尤其最開始寫《貧百》的時候,簡直稱得上勞模,永遠保質保量還會主動跟他交流問題:比如排版事項、注意事項,還有稿費……

  後面接檔的《月季》和《紅月》,也基本他努力催一催就交稿了。

  但是!她在寫完《紅月莊園》之後就變了,先不說永遠都數不出的「2」,就說《流亡者組曲》,也是他用買車票和大喇叭威脅,才終於要到稿件。

  而這之後,再打她電話,要麼是打不通,要麼接的人永遠都是柳川老師,他就是再笨也反應過來這其中絕對有問題了!

  但好在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松浦文一身為經驗豐富的老編輯,自然親自來廟裡抓方丈。

  初本友惠恍然大悟,原來是老板的責編,想到這的一瞬間她差點就說出實話,身為四月老師的書粉,她自然也想看老板的下一本小說。

  可是……她想起小老板許諾的工資和獎金,在生存和精神之間反復猶豫來回拉扯,最終痛苦地選擇了面包,內心又劃過一絲傷感,臉上露出八顆牙齒的標准微笑。

  「真是抱歉了松浦先生,老板今天並沒有來公司,恐怕您需要過幾天再來了。」

  松浦文一眉頭緊蹙:「這樣嗎?」

  上一次綾辻先生說四月老師不在,柳川老師也總說四月老師不在,碰到接孩子的伏黑君說她出差了,今日又不在。

  「深空」的老板難道不用上班嗎?

  他打量著笑容職業又標准的前台小姐,半信半疑,到滿是懷疑,再一次詢問……

  而就在這時,一聲清脆利落的聲音響起,來自他身邊的黑發青年。

  「她在說謊啦,笨蛋責編!」

  來人正是江戶川亂步,他昨天打通《向日葵公寓》,今天又沒有任務,便讓國木田送他來這邊。

  世界第一名偵探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誰才是這個世界上能和他成為要好朋友的人,誰是異能力最有趣的人,誰是絕對不會放著他不管的人。

  ——於是亂步大人決定忘記那句不想理她的話,來碰瓷他想交的朋友了。

  而旁聽一會,覺得他們的對話真的太無聊了,這麼明顯的事情還需要詢問嗎?

  她的笨蛋編輯居然有這麼笨,萬一他被騙走,到時候前台小姐為了圓謊不松口讓他上去,還嘴硬說那家伙不在怎麼辦?

  江戶川亂步想到這,沒等松浦文一的反應:「前台小姐早就得到那家伙的指示了,只會跟你說她不在,證據在右邊第一個抽屜裡,有你的照片。」

  初本友惠下意識地看向她右邊的抽屜,收回眼神又很慌張,她的反應讓松浦文一確定事實,說了一句抱歉,提著公文包直接去電梯間了。

  不能離開崗位的初本連喊好幾聲「保安」,接著趕緊拿起前台的電話,連線了小老板的辦公室。

  ……

  另一邊的辦公室裡,時夢正在聽古澤英介關於貧民窟居民遷出事宜的彙報。

  「……以上就是全部的情況和問題。」古澤說完最後一句,他其實還省略部分不太好聽的用詞,聽老板的指示。

  他對面的少女垂眸,看不清神情,時夢沉思著,回想他剛才的彙報,她沒想到把最麻煩的政府問題解決了之後,又鬧出問題的,居然是貧民窟的原住民。

  聽到彙報中自己的外號是「人傻錢多」的深空大BOSS,一時半會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不知是該哀其的不幸還是怒其的貪婪,深空派了小隊去解釋,貧民窟的許多居民不光不願意搬遷,甚至還獅子大開口,提出的條件既無賴又惡心。

  在政府好算是個官方組織,背後又有軍隊的存在下,很多人把視線放在「深空」上,無數小混混地痞無賴開始襲擊深空方派過去的負責人——中谷君(下谷司)等人。

  時夢倒不太知曉此事,雖說有「求救保險」,但深空也組建安保隊,伏黑甚爾兼任負責人,一般的小打小鬧只需要發送身上的定位系統求救就行,來橫濱以後,她只接受過一兩個「求救保險」,都只是一個嘆號的級別,打個電話就搞定了。

  她並沒有收到中谷君的求救信。

  所以是誰幫忙處理了這件事情呢?

  ……

  也就在前幾天,貧民窟外圍地帶。

  「嗯?以繩索附著長椅可以使人窒息致死……原來如此吶。」披著黑大衣的少年或許是沉迷於書中的內容,不知不覺走進橫濱最貧窮與落後的地方。

  他神色異樣認真:「重金屬中毒的死法看起來也很不錯的樣子,但要在活著的狀態下長時間忍受內髒溶解的痛苦……」

  「唉……」太宰治單手合上書本,神情一瞬間落寞,「怎麼就沒有一種能讓人幸福安然死去的方法啊。」

  少年踩在貧民窟狹窄道路間凸起的石板上,哪怕已經盡力不讓污泥黏上衣褲,可那不合身的大衣衣角仍是甩到了污穢,於是他蹦下高處,隨便往前走了。

  太宰治百無聊賴地想著前段時間下發的決議,沒到場的他自然通過竊聽器知曉全程。

  可其實並沒有十分驚喜,或許是一點點的出乎意料,雖然早就知道那位小姐有辦法解決政府,卻沒想到友田市長這麼輕易地就站在了深空一方。

  他臉上浮起輕薄的笑意,所以,卯月小姐的異能,果然很有趣,竟然是能控制人心的精神系。哎呀,森先生要是知道,怕是晚上又要睡不好覺了吧。

  但是,她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這場事項的關鍵,其實是在貧民窟呢?

  太宰治的鳶眸看到了他預知到的動靜,又一次變得暗沉無光,像卯月小姐這種追逐太陽的人,看來已經忘記了——這個人世間,存在著多少的魔鬼。

  少年拿著《完全自殺手冊》,平靜又漠然地,看完了整場鬧劇。

  ……

  他的不遠處,下谷司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摸了個空,脫離港口黑手黨的他已經沒有辦法領到後勤補給的武器。

  新任BOSS偶爾把他當成一個行政司機在用,還有老上司,不把他當人用,業務量相比在港嘿翻倍,還直接給他派到工地裡跟工人們同吃同住。

  下谷司在港嘿都沒有體驗過一餐干三碗猶嫌不夠的飢餓感,還有每天回到宿舍躺下就睡到大天亮的疲憊,內心又開始狂罵蘭堂這個為色出走的昏頭男!

  他面前的這七八個貧民窟男人即將發動攻擊,為首的猴臉男人手上還有短管□□,下谷本人體術還不錯,但他後面的幾個員工和工人不行,戰鬥中絕對會受傷,下谷和他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走訪的幾個月,感情都處得都比港嘿小隊的成員還好了。

  他這一刻唯一慶幸的就是蘭堂干部眼光還行,帶他跳槽過來的地方,新BOSS的異能力強大,給人的信任感和安全感都快溢出來,而就在他准備搏鬥並發出「求救保險」的時候——

  「嗯?這不是脫離港口黑手黨的下谷君嗎?怎麼一身建築工人的打扮?」

  ……

  幾天後的深空辦公室裡,時夢其實心裡有幾個人選,可能性最大的應該是中也,想著等晚上下班回去打個電話問問具體情況。

  但貧民窟的原住民顯然不打算收手,事情只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萬一他們來襲擊深空的普通員工怎麼辦?

  「老板,我們要聯系港口黑手黨,讓他們派人來維護秩序嗎?」古澤英介提議,港嘿方在此次貧民窟事件中的作用是平衡其他黑勢力,防止他們介入。

  「不!」時夢拒絕,港口黑手黨加入,以那個森先生的性格,要麼突突突干掉原住民,要麼脅迫居民加入港口黑手黨成為底層炮灰,還會向深空索要保護費和這件事情的處理費用。

  但深空又不缺戰力,要是打架能解決問題,她自己提著裙子先上了,可是……事情的關鍵不在於此。

  ……

  「太,太宰先生……」下谷司聲音顫抖著站在一灘血跡中央,他身後的幾個人同樣臉色慘白冷汗淋漓,仿佛看到了活在人世間挑撥人心的魔鬼。

  下谷司自然一眼認出了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親傳弟子,傳言中很可怕的、能夠一眼看透你的少年,但他沒有想到傳聞會是真的,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剛才的事情實在發生得太快了,那句話音剛落,下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綁著繃帶的少年臉上帶著笑,開木倉打死為首的猴臉男人,接著言語挑撥余下的七個人……

  當挑起一群被社會遺棄、被當成垃圾、貪婪又愚昧、猙獰又麻木的底層邊緣人士會發生些什麼——

  下谷司今日清清楚楚地知曉了。

  太宰治輕飄飄地給了他一個眼神,接著看著堆積在一起腐臭的窩棚,日光昏暗下來,他不斷變換著角度,看這群浮現在黑暗當中、穿著襤褸的男人們,看著他們為了一點利益自相殘殺,臉上劃過了一絲無聊。

  「看來被利刃捅進嘴和劃開內髒的死法也很痛,不對,重點是這個死法也太難看了。」他喃喃自語的,披著沾血的大衣走遠了。

  下谷司聽不清他的話,他捏著那把撿來防身的短管□□,覺得自己的手快要沒有力氣,注視著遠去的黑衣少年。他每踏出一步,都有一種地面即將崩塌成為無底洞穴,不停向下墮落的感覺。

  如墜深淵……

  ……

  下谷司後來把事情彙報給了他的老上司——蘭堂干部,而蘭波對貧民窟死了幾個人都不在意,知道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插手後,略微皺眉,吩咐他最近先在外圍地帶測量,不要往貧民窟裡面走。

  事情被蘭波攬走,後面綾辻行人跟著意識到這件事,沒多久又有幾個人知曉,芥川龍之介在走訪貧民窟,七海建人被蘭波先生邀請來祓除咒靈……不論出於什麼想法,他們都沒跟時夢說。

  被瞞著又足夠信任自己人的時夢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聽完古澤英介的彙報,思索著解決的舉措,恍然出神,心想:有時候窮不是最可怕的事情,無知和愚昧才是;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礙,失去信念和希望才是。

  所以發現,怎麼她想造一幢大樓這麼麻煩!煩死人了,難道還得先從開民智做起嗎?

  一時間心裡說不出有幾種情緒,但她知道其中絕對有火大。

  而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起了……


第121章

  在電話鈴響起後,她示意站的比較近的古澤幫忙接起——電話裡傳來前台初本小姐的聲音。

  「老板!我扛不住了,松浦先生上來找您了!」

  「誰?」還有點生氣的時夢沒反應過來。

  「松浦先生,松浦文一,您的責編!」初本友惠甜美的嗓音都變尖了。

  「什麼,怎麼可能?」好久沒見到松浦編輯的四月老師心裡的怒氣瞬間被嚇沒了。

  「沒跟他說我去國外出差嗎?」

  她是真心覺得松浦文一可好騙了,友惠明明學了套話的,不可能啊!

  初本友惠趕緊跟她說了剛才樓底下一個少年的推理。

  「這誰啊?」時夢大喊,「又是誰在害我!」

  江戶川亂步剛發完短信讓田山花袋下來接他,在一旁聽到電話裡那個家伙的話,瞬間不開心起來。

  「她在說什麼嘛!」

  亂步大人才沒有害她,亂步大人只是很想看到她的下一本小說,才告訴笨蛋責編她在這裡的。

  再說了,這種事情,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的嗎?

  而在辦公室裡的時夢開了一下「精神感知」,發現載著松浦文一的電梯已經上樓了!

  她在辦公室裡到處找可以躲的地方,打開櫃子全是文件,恨不得「空想」一架飛機趕緊開走,眼看電梯門打開,露出了一個恐怖的身影——

  時夢這一刻大腦一片空白,二話不說,轉身跳窗跑了。

  另一邊的松浦文一衝出電梯門,發出一聲怒吼:「卯月時夢!」

  一時間,深空辦公室所有坐著的員工都聽到了這聲直呼老板大名的大喊,疑惑、茫然、震驚、不可思議地望向了來人。

  一個年過三十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面帶怒火,大跨步地跑向老板的辦公室,衝到窗邊,又一次大喊:「卯月時夢!你……」

  松浦文一望下去,沒瞧見少女的身影,但看到憑空出現在窗檻上的繩子,又驚又怒,被她跳樓的勇氣驚呆了。

  古澤英介同樣被急劇轉換的劇情驚呆,努力推回滑下來的眼鏡,用高山仰止的眼光看向了來人——能把整個橫濱最能打的女人逼跳樓的男人。

  而聽到兩聲大喊的綾辻行人在辦公室裡皺眉,直接起身往窗戶外看去,很快推理出方位,看到縮在某一層窗台上的女孩,內心冒出了無語。

  伏黑甚爾和蘭波自然也出來查探情況,連田山花袋在下樓之前都裹著棉被飄過來看。

  松浦文一連忙向眼熟的伏黑君詢問家庭地址,伏黑甚爾自然認出他是誰了:「啊…松浦先生,好久不見……」

  他開始幫忙找借口敷衍她的責編。

  蘭波見此回辦公室,開「彩畫集」下去,讓小姐先去附近躲一躲,時夢看到亞空間的到來,內心高呼不愧是她的親友,直接踩著金色方塊下樓跑路了。

  ……

  而在深空辦公室裡,松浦文一被敷衍了很久,聽了一大通廢話文學,什麼「好久不見甚是想念」「昨天晚飯吃了嗎今天早上吃了什麼」……

  終於意識到,在這個屬於她的大本營裡,是沒有人會向他透露四月老師的情況,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她深受愛戴還是心疼自己被騙了這麼久。

  松浦文一深深地記下這幫人的臉,突然想起樓下那個聰穎的少年,大跨步往樓底而去。

  在他走後,深空的員工們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起這件事情來。

  ……

  樓底下,江戶川亂步沒等到花袋,先等到了松浦文一的請求。

  「所以你是要委托名偵探幫你找到那個家伙。」江戶川亂步等他說了幾個字就打斷。

  松浦點頭,期待地問道:「是的,您知道四月老師的下落嗎?」

  「當然知道!」他輕哼,臉上有點小情緒……但這不就是向她證明自己才是世界第一名偵探的好時候嗎?

  他猛地起身,滿臉自信:「名偵探接受你的委托了。」

  江戶川亂步帶上眼鏡,睜開翠綠的眼瞳,在大樓外仰頭看了一會,指揮道:「她往那個方向跑了,我們快追。」

  ……

  另一邊跑路的時夢覺得自己撞上鬼了!

  她本來是想著在外面溜達一圈,或者在咖啡廳裡坐一會等甚爾喊她回去,結果剛點了杯咖啡就看到前門進來的兩個人影,直接往後門跑了。

  而這之後的不管躲在哪裡,都能被抓到。

  服裝店,她假裝換衣服就感知到他們直直往這家店走;便利店貨架區,那個少年跟有透視眼一般,能說出她在第幾個貨架後,還吵著要松浦文一買薯片……

  最驚險的一次是她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通過「空想集」駕臨的方式把自己送到馬路指示牌後面狹小的空間裡,當時還有一只三花貓蹲在路牌旁邊好奇地著看她,時夢怕暴露,眼疾手快地掐著它的後脖頸把它提起藏在一起。

  貓貓根本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卻老老實實地沒發出聲音,於是躲在路牌內側的時夢放心。

  她仔細瞅了瞅這只的花色,她就說橫濱的三花貓可常見了,干脆就把它當作這次跑路事件的贈品好了。

  結果那個少年僅僅帶上眼鏡看了一眼,就直接指出了她的方位。

  時夢:……

  她認真了。

  她感受到自己身為躲貓貓游戲王者的尊嚴被挑釁了,到後面已經不是簡單地躲避松浦文一,而是作為一個強大的異能者,竟然連兩個人都甩不掉,這太離譜了!

  然而抱著貓的自己跑過幾條街區,跑著跑著不知為何到了擂缽街附近,剛鑽進去又覺得不行,這邊過於混亂。

  而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又開動了「精神感知」,果真有幾個擂缽街的小混混圍住了松浦編輯二人。

  時夢立刻馬上回去救人。

  她輕輕松松收拾了一個惡勢力團伙,可打架過程中,被她綁架來的三花貓趁亂跑走。

  「怎麼樣,亂步大人就說了,把她往擂缽街或者貧民窟這邊趕,這家伙肯定會主動出來見你的。」綠眸帶貝雷帽的少年洋洋得意,「該你兌現承諾了,亂步大人要剛才經過的那家茶屋的招牌點心。」

  「沒問題。」松浦文一今日算是見到了什麼叫做開掛型偵探,准備多買一點拉拉關系,照這個情況,看來以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他的幫助。

  他想到這的時候看著另一邊打架的幾個人,目光中流露出刀劍般的寒氣。

  還在揍人的四月老師在這眼神裡都快握不住棍了。

  等把人教訓完,時夢提著鐵棍訕訕走過來打招呼:「松浦君,好久不見,我其實是個極限運動愛好者,經常跳樓玩。」

  「四月老師,您身手真不錯。」松浦文一微笑,「不過我今天不是來催稿的。」

  他在少女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冷笑:「我是來向您要您現在的家庭住址的。」

  時夢內心那口氣又提起來了,相比深空,家裡才是絕對不能讓松浦編輯知道的地方,她腦子裡瘋狂旋轉著各種借口——

  ——跟著松浦一起的少年直接報出了她現在的家庭地址:「名偵探知道,她現在就住在百明小區6單元啦!」

  時夢:……

  今天這是怎麼了?她震驚,轉頭望向她之前都沒怎麼關注過的綠眸少年——來自武裝偵探社一方的偵探。

  時夢心知世界上有很多聰明的人,可她也算是綾辻老師手把手教的學生,學推理學側寫學遮掩身上的線索……而在這一路上,雖說前期跑的不太認真,但後面她超級用心地在跑路。

  經過關鍵路段的時候還開「空想集」來遮掩線索,但偏偏他就是追到她了……

  江戶川亂步蹦蹦跳跳地跟著笨蛋編輯去買茶點,偶爾回頭看沉思的少女一眼,心情很好。

  她很多想法很有意思啊,這種全憑感覺還沒有線索的逃跑追蹤,亂步大人也沒經歷過,但亂步大人就是知道她會往哪邊跑。因為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就像他也很喜歡那家甜點店,還會買點糖果;有三個路口在前方,自然選擇風景最好或者最有趣的那一邊啦。

  所以這個家伙跟亂步大人一樣,其實就是一個很好懂的人嘛!

  ……

  另一邊深空一樓大廳,田山花袋披著他的棉被在大廳沙發上坐了好久了。

  初本友惠有些好奇,時不時地打量他,這可是他們深空最神秘的員工,很多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程序組的陣組之寶」「棉被是本體」「老板的心頭寶」「高層的眼中釘」「和棉被融為一體的男人」等等外號到處流傳著。

  而且深空企業文化年輕,員工男女比例均衡,女員工還要多一點,實際恐女的田山花袋以身詮釋了什麼叫做弱小可憐又無助,又加上今年才15歲,一舉成為深空既秋元央之後第二個獲得女性員工憐愛的男子。

  田山君怎麼一個人披著棉被下來了?是在等人嗎?初本友惠決定再過十分鐘上前問問。

  而田山花袋感受前台小姐的視線,快要不能呼吸了…所以亂步先生怎麼還沒來啊?

  ……

  另一邊,松浦文一在獲得了四月老師家裡的地址後,帶著偵探少年去兌現承諾,四月老師這回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當保鏢。

  接著在糕點店前還收到了松浦買給她的甜點,一時間受寵若驚,連連保證她回家就構思新文。

  於是松浦編輯心滿意足地離去。

  但是那個眯眯眼少年還沒走,在身後跟著她。

  時夢疑惑,她要回去上班了,他怎麼還跟著她呀?

  她這麼問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很不開心。

  「哼,亂步大人才不是跟著你,亂步大人只是不認路!」

  「那我給你打車送到武裝偵探社?」她提議。

  江戶川亂步更不開心了:「才不回去,亂步大人就要跟著你!」

  時夢:……

  她聽完這句話,神色微妙地瞧著他,不知為什麼想起剛才跑走的三花貓,有種跑了一只被新的一只碰瓷的既視感。

  便慢慢地管自己往前走,身後的少年一邊吃粗點心,一邊左右環視著周圍的一切,還會被路上有趣的事情帶走注意力。

  所以時夢走著走著就發現他不見了,雖說這麼大的少年應該不會出事,走兩步又有些擔心,趕緊往回找人,生怕把別人家的孩子弄丟了。

  蹲在路邊看螞蟻搬家的江戶川亂步見到她回來,大聲嚷嚷:「你不能丟下亂步大人管自己走!」

  時夢被他這麼不客氣的說法也說的來氣,養過夢野久作的她心知對付熊孩子得比他更熊。

  更大聲地嚷嚷:「我不是回來找你了嗎?」

  江戶川看出她在嫌他麻煩,更生氣:「你騙人!你想把亂步大人送回武裝偵探社!」

  「我哪裡騙人了,這本來就是回武裝偵探社的路。」這個小路痴,走了這麼久才發現,她早就准備把他丟回武裝偵探社去。

  江戶川鬧了:「亂步大人要跟你回深空。」

  時夢盯著他看了一會,沉默。

  接著面色冷酷地回道:「我不要。」

  江戶川亂步:……


第122章

  江戶川亂步聽到時夢的拒絕,原本眯著的眼睛都睜開了,露出一雙碧綠色的瞳眸,震驚。

  這跟他劇本裡的不一樣啊,她的性格不可能會對他置之不理的。亂步大人都向她提出要求了,還發出了想交朋友的邀請,她有「超感知」,知道亂步大人是真心的……

  為什麼會這樣?江戶川亂步腦海裡塞滿了小問號。

  而領著路痴的名偵探往前走的女孩方向和腳步都很堅定,唯有一縷細長又柔軟的額發偶爾會在眼前晃晃悠悠的,心情也像這綹額發晃蕩。

  之前開著「精神感知」的她,自然接受到他想交朋友的信號啦,但是時夢把這縷頭發吹起,心道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他是不是從來沒有主動交過朋友?

  說話的口吻中全是命令,做事情太不客氣,對著她指手畫腳的,這一路上噎到她好幾次了。

  時夢踩著落葉走,心想這個世界上誰還不是個小朋友了,夢野久作和伏黑惠都知道玩具和零食要分她一半,所以她才不要讓著他。

  她回頭,查看名偵探有沒有掉隊,發現他走得臉都鼓起來了,暗自搖頭……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時夢很怕主動碰瓷的江戶川亂步是第二個白蘭·傑索。

  看這個性格,是極其有可能的。

  時夢扒拉了一圈周圍的人,發現自己養不起麻煩的朋友了,也已經很清楚地認識到江戶川的高智商和推理能力,周圍能對標只有行人,她在心底暗自比較著綾辻行人和江戶川亂步的區別,發現二人真的是天差地別,沒想到武偵的核心竟然是這樣一個心性率直的少年。

  當然心性率直是委婉的說法,時夢被他不客氣地指使了一路,更想形容成幼稚鬼、麻煩精、自我主義的大齡熊孩子……

  而且幼稚程度絕對跟五條悟和夢野久作有的一拼,肯定是那種發脾氣了要她哄,不開心要她陪玩,偶爾還要買很多零食很多玩具又很花精力和很花時間的超級煩人精。

  這樣子的朋友,她已經很熟了!

  最後,最最重要的是,時夢瞥了不開心的少年一眼,心底輕哼了一聲。

  交朋友都這麼沒禮貌。

  這個害她被松浦文一抓到,暴露她家裡的地址,弄丟她輕松綁來的三花貓的罪魁禍首!

  她才不要輕易答應他。

  ……

  江戶川亂步被她挾持回武裝偵探社的紅磚小樓,兩個人吵了一路,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名偵探還是被最強詛咒師的嫡傳弟子輕輕松松地拽住了小披風。

  於是打不過她的亂步只能跟她吵架,而時夢可是能跟綾辻行人吵的有來有回的嘴炮王者,輕描淡寫地就取得了勝利。

  江戶川亂步:……

  他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讓著他的人,可惡,她跟名偵探推理的完全不一樣,她對名偵探也不是他劇本裡預測的那樣,肯定是之前那些比亂步大人快一步認識她的麻煩之人,讓她誤會了!

  但亂步大人才不是他們那樣子的搞事精!

  亂步大人是真的想交朋友!

  究竟是誰這麼討厭!

  而這時二人走到了路的盡頭,時夢在旋渦咖啡廳的店門前面停下,松開了拽著他的手:「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這裡應該不會迷路了吧。」

  「哼,亂步大人又不是小孩子。」

  江戶川亂步已經走得很累了,後面那段路純粹是時夢拖著他走的,但過分的是,他走了這麼多的路,用了這麼多次的「超推理」,還沒有達成他的目標。

  江戶川鼓著臉往紅磚小樓的電梯走去,小披風被拽住了,歪著往後倒了一下。

  拽著小披風的時夢定住他,從兜裡掏出一把糖果,這是躲在糖果屋的時候買的,她最喜歡的口味。

  「給。」

  對面的少年睜開了綠眼睛,卻站著不動。

  少女見他沒動靜,聳了聳肩:「你不要就算了。」

  「誰說我不要,你站在這裡不許走!」他搶過這把糖果,蹬蹬蹬跑上四樓。

  過了一會又聽到他咚咚咚的腳步聲,江戶川亂步一手拿著一瓶波子汽水跑下來,額角都有汗水。

  「給你。」他神情帶著點別扭地遞過飲料,「這也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謝謝。」

  時夢眼角彎了一下,接過,還替他撬開了波子汽水的瓶蓋,「空想」出兩根吸管,遞了一根給他。

  於是這兩個曠工了一天的武裝偵探社和深空的核心,就隨意坐在旋渦咖啡廳門前的台階上,吹著晚風,映照著夕陽,分享完了這個世界上他們最喜歡的糖果和波子汽水。

  ……

  曠工一天的時夢心情極好地吸著汽水回家了。

  然而到家後沒多久,她就收到了松浦文一的催文短信,要求她今天給出下本小說的主題,明天交出第一章的內容或者大綱,不然他親自上門看著她寫。

  時夢當場扶門差點暈倒,身體感受到了疲憊,交到新朋友的心情消散不見。

  她拖著身子回房間,打開了很久很久沒有開啟的文檔,臉色發白,大腦發空,手指剛放到鍵盤上,就聽到了甚爾喊開飯的聲音,瞬間起身開門奔向飯桌。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不吃飽,怎麼有力氣寫文!

  不過她回家前吃了好多糖果還喝了一整瓶汽水,一點沒有飢餓感,時夢用筷子數米飯,頭腦和思緒還是發飄,這時聽到了龍之介的問話。

  「怎麼了?」芥川問道,於是大家都注意到她糾結的模樣。

  芥川問完話之後,余下的幾個人也關心起來,然後得知她苦惱的是下一本小說的主題。

  「終於要寫下一本了嗎?」芥川銀驚喜,雖然家裡人都幫著她騙松浦編輯,但其實,大家都想看時夢姐的新小說。

  「嗯?《紅月莊園》不數2了?」伏黑甚爾挑眉,故意詢問這個紅月論壇裡最火的話題。

  「本來就沒有二。」被自己人當面詢問的時夢感到一絲絲的尷尬和億點點的心虛。

  見大家都挺關心,便說道:「既然如此,那現在就來征集我下本小說的題材!」

  芥川龍之介提問:「有什麼要求嗎?」

  「題材不重復。」她沒考慮幾秒就回道,反正她是不想再寫推理和恐怖了。

  「寫個愛情故事怎麼樣?」伏黑津美紀舉手發言,一時間飯桌上好幾個人都投注過來了目光。

  然而時夢仔細思索片刻,搖頭:「沒什麼靈感,周圍也沒有借鑒的例子,我沒有談過戀愛,在這上面沒什麼發言權。」

  桌上不知為何寂靜了一會……

  銀突然說道:「不談戀愛也挺好的,我們不寫愛情故事。」

  津美紀察覺到自己提錯意見了,她悄悄地看周圍所有人的表情,又偷看時夢姐的表情,如果她結婚了,能帶著大家一起走嗎?

  而這時候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余下六個人瞬間緊張,時夢和大家分享了一個好久以前就有的想法:「不過等貫一哥結婚了,我要以他們為原型寫一個故事。」

  桌上的人松了口氣,紛紛點頭覺得這個可以有。

  伏黑甚爾像是轉移話題般的問道:「軍事小說或者冒險小說?」

  「可以待定。」她回答。

  芥川龍之介提議:「時夢,你還記得,阿爾法的故事嗎?」

  同樣聽過這個故事的夢野久作反駁:「龍之介哥哥,阿爾法的故事可沒意思了,而且時夢姐姐連大綱都沒有。」

  「是的,時夢姐姐爛尾了。」惠補充。

  時夢姐姐抗議:「才沒有爛尾,我都沒有發表出去,只是還沒有書寫完而已。」

  兩個小朋友滿臉不相信。

  時夢瞪他們,但惠和久作絲毫沒注意到她惡狠狠的眼神,於是她安慰自己算了,她才不跟小朋友一般計較。

  ……

  也就是這頓飯的時間裡,大家給出了很多有趣的提議,時夢自己也有了幾個思路,但就是在腦子裡想想,不太想動筆,跟著幫忙收拾碗筷、收拾餐桌、幫點倒忙。

  接著想幫忙洗碗的時候,卻被伏黑甚爾拎著衣領送出廚房,讓她趕緊構思去。

  ……

  回房間的時夢坐在椅子上轉圈圈,繼續構思……貧民窟?她有點想要說的東西,但沒有明確的方向,是不是該什麼時候去那兒看呢?龍之介是不是有說他最近在貧民窟走訪?

  等忙完手頭的幾件事情,她下定決心。

  而轉著轉著,時夢突然有了一個跟阿蒂爾有關的靈感……想起白日裡古澤英介彙報的事情,給中也打了個電話,詢問起貧民窟的事宜。

  中原中也應該正騎著機車?電話裡傳來呼呼的風聲和他被風吹散的聲音:「不是我,我最近沒有去過貧民窟,倒去了擂缽街幾次。」

  他接著說:「是有人找深空的麻煩嗎?放心吧,交給我,我去幫你解決。」

  話筒裡是女孩輕笑聲和關於擂缽街的詢問…他們隨意聊了些話題——有關於朋友的。

  「所以中也現在是加入了一個後生會的團體,有交到好朋友嗎?」

  「跟你今天交到的新朋友一樣,」他的聲音朝氣蓬勃:「也是一群麻煩的家伙,真要形容的話,每一個都是五等分的青花魚,合體的時候可想而知。」

  時夢聽到這看似嫌棄實則欣喜的說法卻在笑,明明交到朋友了不是嗎?

  他們又聊了很多,關於深空的,關於港嘿的,還有關於新小說,通訊裡的風聲不知什麼時候沒了,他的聲音變得清晰可聞。

  「所以你准備寫一個什麼樣的主題?」

  「是科幻!」時夢的聲音永遠輕快,像她的人一樣,永遠發光,「我准備寫一個仿生人和人類之間發生的故事,背景大概設定在未來,科技能夠建立仿生人的時候……」

  她絮絮叨叨講了好久,講完的時候卻沒有聽到少年爽朗的聲音,在沒有風聲遮掩的情況下,只聽到了呼吸聲,很輕……

  時夢沒聽到回應,猶豫地喊了一聲:「中也,你還在嗎?」

  「在的。」中原中也反應過來,很快回道,「我剛剛把車子挪到旁邊了。」

  中原中也靠著停在路中央的機車,望著黑沉的天,還有遙遠的黑沉的海,心也仿佛跟著一起沉了下去……仿生人…嗎?

  時夢聽見他如往常一般的語氣,到沒多想,又提及另一個想法:「不過我想著,不加仿生人的設定或許也可以,寫一個機器人的故事也不錯,聊聊科技和人類,你覺得呢?」

  「時夢。」

  「嗯?」

  「……我喜歡仿生人的故事。」

  「你喜歡嗎?」她的聲音又帶上了笑意,「那聽你的,就寫一個,屬於仿生人的故事好了。」


第123章

  時夢掛了電話,想著跟剛才中也聊的那段話,擂缽街、旗會……

  又記下剛才隨口提及的背景,未來,科技,一個屬於仿生人和人類的故事……

  人類和類人,總覺得,會討論到倫理和人性啊。

  她打亮桌上的台燈,翻開筆記本做起設定,比起鍵盤,手寫更給她一種踏實的體驗,所以時夢總喜歡在本子上寫綱要。

  一本科幻小說,關鍵在於幻想和科技,那麼小說就設定在未來,一個科學技術發達的社會,各種技術都達到巔峰,人類的足跡或許都可以觸及外太空,資源是否富足?

  那麼在那樣一個時代裡,人類物質精神文化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時夢用筆帽戳著臉,有些猶豫和困惑,它應該符合科技水准?超過科技?還是…遠遠落後於科技呢?

  她思索了許久,不知為何想到了這個世界上的異能,想到了很久以前她問芥川兄妹的那段話:為什麼,世界上會出現異能?

  或許科技,就像這個時代的異能之於人們的精神文化。

  異能走在人性之前,會給整個社會帶來什麼?

  這一刻她有了感悟,很快設定好了背景:

  【二十五世紀初,世界大戰後導致的人口過剩和污染,地球上的動植物幾近滅絕,精神文化貧瘠……】

  那是一個怎樣的場景呢?她垂眸沉思:

  ——那是無盡的灰暗雨夜和令人眼花繚亂的燈光,極致的欲望和放縱,科技遠遠走在了文明的前面,於是整個社會既喧嘩又無比空洞,相當虛無的感覺吧。

  在如此暗彩的霓虹燈下,人類會不會覺得,自己永遠也看不到希望和未來?

  【而在這個科技先進的時代,{亞當公司}開發的先進機器人發展到了連鎖階段,那些機器人實際上和人類完全相同,被稱為——仿生人,這些仿生人在各個方面都遠超於人類,分為不同型號:戰鬥型仿生人,智慧型仿生人,家用型仿生人,娛樂型仿生人……

  它們被人類作用於外太空的開發,從事危險的探險工作和奴隸勞動……然而仿生人或許和人類一樣擁有情感和意識,一場場血腥的暴動在外星殖民地爆發,人類憑借科技將其鎮壓,仍有部分背叛人類的仿生人逃竄來地球。

  地球最高指揮部頒布一條指令,宣布仿生人為違法物——必須處死。特殊戰鬥小組——「風暴殺手」,受命偵查任何入侵地球的仿生人,予以擊斃。

  指揮部給這個作戰文件取了一個有趣的名字,不為處決,而是退休。】

  一個傲慢的說法。

  時夢心想,人類有資格說出這句話嗎?但她左思右想又覺得,或許是有資格的。哪怕在這本書裡設定裡,仿生人是比人類更完美的存在,仿佛上帝創造出來的完美方程式。

  面對自己的造物,人大概永遠自詡為造物主,面對違抗命令的造物,造物主自然會降下天罰,就像上帝滅世的洪水一般。

  【主角就是風暴殺手之一,在追蹤仿生人的過程中,意識到了仿生人為了延長自身的機器壽命而做出的努力,他們的掙扎和他們的驕傲,漸漸地開始反思人類的命運……】

  時夢想到這頓住了,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就是,仿生人和人類的區別在到底哪裡呢?

  或者說,人類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如果這個問題來問時夢的話,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記憶!

  人如果沒有記憶,就難以形成自我。

  但她又很快推翻這個說法,她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反例吧,她沒有記憶,卻有著仿佛「印刻」在靈魂上的潛意識,這是記憶帶來的嗎?與其說記憶是自我,倒不如說記憶是人類智慧的根源。

  不過時夢又覺得自己不算一個最好的例子,她是特例,還有異能的存在…和仿生人有著極大的區別,她堅信自己有過去,仿生人卻是全然空白地來到這個世界上。

  那答案,到底是什麼呢?

  仿生人,有屬於自己的感情嗎?

  該怎麼討論這個問題?

  時夢寫到這放下了筆,有個很真實的原因就是——她卡文了。

  她繼續轉椅子,特別糾結一個問題,那就是——仿生人和人類的區別究竟在哪裡?

  是記憶,情感,思想,感知,自我,意識……

  答案真的太多了,應該說人類的組成本來就是復雜的,時夢根本沒有辦法為這個事情下定論。

  所以……

  卡文就不寫了吧。

  時夢很快放過了自己,給松浦編輯發了一個簡短的短信,只有兩個字——「科幻」。

  發完一瞄屏幕右上角,竟然都凌晨了!是可以去「精神空間」打游戲,不,搬磚的時間了,於是她把筆一丟,鑽進被窩登入了「精神空間」。

  ……

  一上線的空間之主先背著手巡視{靈京市}的地圖,看到員工們一個個都熱火朝天地賣力干活,資本家心滿意足地離去,然後被在此地監工的總工程師綾辻行人逮住。

  沒能逃走的時夢老老實實地給他打工,幫忙搬遷了幾個正等著她的巨型建築。

  綾辻行人自然輕松推理出她的資本家路線,特意在這守她的,他瞥了一眼操控著半幢樓移動的女孩,腦海裡轉過了好多想問的問題:

  比如那個武裝偵探社的,嘖,嬰兒偵探,還有那個來自港口黑手黨的愚蠢少年,他們肯定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但他仿若隨口一般提及:「你下本小說的主題是什麼?」

  時夢一點也不好奇他是怎麼知道的,跳躍地問道:「行人,你覺得仿生人和人類的區別在哪裡?」

  綾辻幾乎是下一秒就給出了答案:「是思考。」

  他慢悠悠地跟著她踱步,點燃了煙鬥,夾在指間,自然而然地說道:「人類相比於動物,有其特有的思維模式,當然,這種人類必須的生存技能,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沒有,連仿生人都不如。與其把它們歸入人類這個群體,不如單獨劃分一檔,像是大腦發育不完全的殘缺人,如果能全部裝進特定的區域就好了。」

  金發偵探緩緩吐出一縷輕煙,點了點這個位置。

  時夢按照他的指示比對著放下大樓,覺得這番話真的很有行人風格,那對旁人不屑一顧的傲慢。

  而他這時命令般地開口:「你的科幻小說寫完先給我看。」

  奇怪的是,時夢卻沒有如往常那般答應。

  綾辻行人沒等到答案,倦怠的神色褪去了,他側首瞧過去,她在想些什麼?

  她正望著安好的{靈京學園}大樓,回想著剛才的話,比對著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發覺她找到了聰明人之間的共同點——那種獨屬於天才的自我和傲慢,那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姿態。

  好像周圍她認識的很多人都有這個屬性……

  所以,或許可以在小說裡設計一個傲慢的研究員,身為造物主卻在引以為傲的智商上輸給了創造出來的仿生人,最後被殘忍的殺掉!

  對於造物來說,這算不算弒神?

  那神面對來自螻蟻的威脅,會不會額角冒汗?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話……人類會怎麼做呢?

  而綾辻行人繼續推測她無釐頭的思維,又開始在廣闊的世界裡抓到處亂蹦的兔子,看到了一個蹦來蹦去的圓尾巴。

  他身旁的女孩思路清晰又迅速地設計完了研究員的路線,側身見到這個即將被刀掉的原型,有點心虛。

  於是乖巧地回道:「好的,我寫完就給你看。」

  ……

  在行人那得到一個答案的時夢,轉而去找了同為作者的龍之介。

  說起來,柳川老師的《青年之死》前兩天也在橫濱報上發表,這篇討論「生與死」的小說再一次引起廣泛的關注。

  《流亡者組曲》的余熱還在,但內容發不出去,很多人選擇夾帶私貨,於是這兩篇小說經常被結合起來談論,關於戰爭中的生與死的議題。關於那些無解的、龐大的話題。

  同時也冒出了很多兩個作者的對比和奇怪的配對言論,柳川老師看得臉皮發燒還偷偷摸摸保存,四月老師哈哈大笑還轉到家庭群裡。

  現在她坐在空中桌椅區——他的對面,詢問了早已經問過一遍的問題。

  芥川龍之介開始思索,過了很久,他注視著面前的少女,神色認真:「是抗爭。」

  「和命運的抗爭。」

  時夢托著下巴,沒想到龍之介會說出這樣一個答案,龍之介的挑染白毛居然是天生的,銀怎麼沒有同款?她發著呆,想起三年前安靜而黑暗的病房裡,關於「強者弱者和適者」的定義,但不論是哪一者,在面對無法反抗的命運之時,是會選擇接受,還是選擇毀滅?

  如果仿生人反抗了,那它真的,還只是仿生人嗎?

  ——那一定是屬於卑微生命的、絕望又璀璨的美。

  她對面的芥川跟著她沉默,貧民窟裡那段以憤怒為燃料的日子回想起來已然久遠,可那個明亮而安靜的病房的對話和哭聲,仍然清晰,他看向眼前這個,想要帶著他們走向未來的女孩。

  這一路上,不就是,堅持和抗爭嗎?

  芥川龍之介輕聲問道:「時夢,在下可以做第一個讀者嗎?」

  還在思索的時夢點頭,點完突然反應過來,她剛才是不是答應過行人了……

  糟糕了,那先給誰看啊。

  但她仍保持著臉上的平靜,心想要不干脆不告訴他們,分開一人給一份好了。

  ……

  等跟龍之介聊完,時夢離開桌椅區,准備找伏黑甚爾完成今日的1V1打卡訓練任務,剛走到地面就被揮著翅膀所以站得高看得遠的白蘭·傑索抓住,一路被挾持到{天空花城}。

  平穩落在軟雲上的時夢習慣而麻木了,說真的,她對於麻煩精的定義和恐懼幾乎全來自於白蘭,他們二人在構造出來的棉花糖椅子上坐下,她又一次吐槽這絕對是個大齡中二病。

  「所以小時夢為什麼不問問我那個問題?」白蘭一臉想劇透的蠢蠢欲動。

  時夢眯起眼睛,目光中流露出可怕的殺氣,威脅道:「你要是敢給我說出答案,我就把你單獨關進一個沒有人的空間!」

  「好嘛!」銀發紫瞳的麻煩精暫時還不想離開有很多人陪玩的{精神空間}。

  於是時夢重復了第三遍那個問題,不過,她猜到了白蘭會說什麼。

  而事實也如她所料——

  「是有趣,」他聳了聳肩,「仿生人絕對是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要是整個地球上全是仿生人,我會直接把地球毀掉的。」

  他輕輕松松說出了滅世言論,最後微一點頭,以示自己十分認真。

  時夢心累,替他總結,白蘭·傑索這個家伙,有些時候令她琢磨不透,有些時候其實很好懂……

  他所說的,大概就是創造力和變革,永遠在改變著世界的人類。

  或許還有——有趣的靈魂和思想?

  白蘭笑眯眯的,絲毫不在意自己被看透,又舉手申請:「我可以把密魯菲奧雷的手下帶進來嗎?空間裡的大家都不太樂意陪我玩呢。」

  那是當然了!大家都是有工作要忙的!你也不看看你有多討人嫌!

  時夢被這句話勾起了可怕的回憶:被白蘭折騰過的惠和久作,被白蘭惡意捉弄過的空間裡的人,還有被破壞又重建中的{夢幻家園},當時可是「十種影法術」和「腦髓地獄」都被氣出來了。

  想起既要收拾爛攤子還要追著白蘭揍的場景,收留大麻煩的少女嘴角抽了抽,無奈點頭同意了。

  ……

  白蘭·傑索那走了一趟,時夢跑到「精神空間」在建的{深空工作區},也是剛剛開辟的場地,作為線上辦公場地,只有深空的人員能夠進去。

  目前部分投入使用,七海建人占去了一間,她來瞧瞧他在這做什麼?

  明亮工作室裡,七海建人伏案寫著東西,走進來的時夢突然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但她一時半會沒想起……她看著七海海被埋在文件堆裡的樣子——聽到了他的問話。

  「怎麼了?」

  「沒什麼。」沒想起是什麼的時夢果斷放棄思考,順口問道,「七海海,你覺得人類和仿生人的區別是什麼?」

  嗯?她的新小說?

  七海建人抬頭,用筆點著桌子,很快給出了答案:「一個是生活,一個是生存。」

  接著他又拉下臉,想起白天出的某個任務,冷笑道:「狗屎的任務,狗屎的工作。」

  這句話讓時夢倒吸一口冷氣,看到厚厚的文件,這麼厚這麼高的文件,一瞬間意識到問題是什麼了——

  七海海處理的,是不是屬於她的工作……

  救命啊!

  該怎麼辦?七海海剛才是不是在暗示她自己干活?還是在說咒術界的任務?他有沒有意識到…她從來沒有發過工資…他在免費加班干活……

  ——所以要不要提醒他?

  「怎麼了?」七海到沒對她稀奇古怪的問題多想,他已經很習慣她飄忽不定的思維了。

  「沒什麼。」

  時夢強裝淡定,又看到挽著襯衫袖子的少年埋頭繼續看投資方案的模樣,好像真的沒意識到…該怎麼開口呢?

  她開始逃避。

  要不,下次再跟七海海說吧。

  時夢見他沒有抬頭,管自己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

  她讓自己快點忽略掉這個問題,而既然都已經得到四個人的答案,今天跟甚爾打的有來有回又被打趴下之後,時夢決定在{精神空間}問個遍,第五遍詢問關於它的答案。

  伏黑甚爾重復道:「機器人和人類?」

  他愣愣地站著思考,思考了很久,一時間仿佛神游物外,倒轉人生的思考中,他那近十年的殺手生涯,或許就像個出任務的機器人。

  伏黑甚爾回想那拋棄一切,活得像行屍走肉般的日子,回想那短暫的、有溫度的幾年……給出了答案:

  ——「是情感。」

  伏黑說完,看著隨便坐在地上的女孩子,也隨便地坐在她身邊。

  這時記起薨星宮那次她的言論,不知為什麼臉上又帶出了一抹笑,又給出了一個答案:

  ——「還有感知。」

  「感知旁人的痛苦,感受旁人的痛苦……感到同樣的痛苦。橡皮人沒這個功能吧?」

  坐在他身邊的時夢糾正:「不是機器人,不是橡皮人,是仿生人!」

  「是生化人也無所謂啊,你的意思不就是在問人類的本質是什麼嗎?」

  他回懟,接著微笑,扯動了嘴角的疤痕,聲音懶洋洋的:「那一定是情感。」


第124章

  「所以,阿蒂爾,你覺得答案是什麼呢?」

  短短一個晚上不到的時間裡,時夢收集了很多答案,幻境區的三個女孩子討論了很久,覺得是靈魂,貫一哥和紅葉相視一笑,說是愛與共情。

  倒是本質程序員的花袋又給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答案——仿生人的成長速度和使用年限。

  花袋好像也是目前少有的,跳出她問題裡隱藏的「人類本質」,單單從字面上的意思解讀,把仿生人當成「物」來理解。

  這讓時夢有了一個新的思路:所以,仿生人擁有著「極快的成長」和「短暫的壽命」,是不是也正如同,人類之於宇宙?

  陸陸續續問了許多人之後,她收獲滿滿,最後一站來找阿蒂爾·蘭波,並非想得到答案,只是很少和對方聊那個人。

  他們都在想盡辦法尋找,而確定科幻小說的主題,寫下小說開頭的時候覺得……她或許該和他聊聊。

  ——那個,關於魏爾倫的故事。

  他們二人站在巨大魔獸的脊背上,近千米的高空,冰層在它的巨爪之下延伸,它根本不必鼓翼飛翔,只需把雙翼張開,那翻湧而躍騰之感,讓人仿佛乘於雲海之上。

  從這兒望去,天地浩瀚縹緲,空間廣袤而空曠,能聽到風在此間吹過的呼呼聲。

  可此刻時夢問出這句話……卻在聽到他的回答前,先體會到了他的痛苦。

  「是夢。」他聲音空的就像吹過冰原的風。

  「阿蒂爾……」

  短暫的沉默後,還是沉默。

  他很難過,這讓她也有點難過。

  蘭波卻假裝收拾好了心情,注視底下寧靜的冰藍色,神色恢復以往的從容:「我無事。」

  談他們坐在堅硬的鱗片上,巨型魔獸鋒利的骨骼突出於表面,猙獰和莊嚴在此之間融合得恰到好處。

  蘭波腿搭在巨龍的背脊上,像是講述又像是傾訴:「小姐已經知曉,保爾是制造出來的人工異能生命體『黑之12號』,一個克隆出來的生命……那條記憶長廊裡,小姐只看到了壁畫上的畫面,不知道更多的細節……其實保爾,永遠無法做夢。」

  時夢沒有打斷他,她默默地眺望著遠方,於是蘭波可以管自己繼續傾訴著。

  「我們相遇的時候,都只有15歲,保爾對整個世界一無所知,我覺得…是我救了他,我應該對他負起責任……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搭檔,最好的親友,我希望保爾能夠相信自己是個人類,因為他和人類,本質上就沒有區別啊。」

  「可是……」

  他臉上終於流露出了痛苦,這或許找回記憶後一直在思索著的:「我錯了,我的自以為是,我強加於他的同情,我對於人類的強調,讓他由此怨恨自己、憎恨自己的出生、憎惡這個世界。」

  素白泛著銀藍的冰面總是寂靜而清寒,空曠,他的臉仿佛浸在冰層之下……

  「人工異能生命體,永遠也無法做夢。」蘭波聲音像風,「我錯了。」

  下一秒她的聲音鑿破了冰層:「你沒有錯。」

  「阿蒂爾,你們都沒有錯。」時夢又一次重復了這句話,聲音很堅定,神色卻很溫柔,他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深藍星空下一望無垠的冰雪。

  蘭波茫然地看向,像是又變回了長階裡流離失所的人,想要追尋一個答案:「那是誰錯了呢?」

  少女收回眺望遠方的視線,這個問題有答案嗎?其實世間的很多事情糾不出對錯,無法做夢的魏爾倫,反抗命運追索答案的仿生人…試圖伸出援手的人類。

  他給出的答案,居然是「夢」,或許她有太多的心緒,但此刻像很早以前蘭波那個輕輕的擁抱一樣,時夢用力抱住他。

  因為至少這一件,她能夠回答。

  「如果一定要找到一個為這件錯事背負起責任之人的話,這個人絕對不會是你們,他可以是創造人工異能生命體的『牧神』,是想要掌控異能的野心家,是自詡造物主的研究員,是這個時代所有輕視異能漠視生命的人類。」

  「是他們做錯了,和你們無關。」

  ……

  在這個能感受到力度的擁抱之後,蘭波的神色漸漸恢復了寧靜,臉上再一次流露出往常與她相處那般的笑意。

  「又被小姐安慰到了。」他像是嘆了口氣。

  時夢抱著膝蓋,也笑:「你們總會找到答案的。」

  蘭波看著少女美麗的側臉,心想,若是當年她也在的話,保爾和他…應該不會漸行漸遠吧。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聽到新的問題:「原來歐洲那邊,已經能夠做到人造異能了嗎?」

  蘭波點頭,又搖頭:「起先是歐洲的某位研究員發現一種——『自我型矛盾異能』,可以理解為異能的悖論,由這個悖論產生的特異奇點,會引發一種無限的力量。」

  「那些研究員們……」蘭波臉上露出厭惡,「他們試圖把這種無限的力量控制起來加以利用,但是,異能是依附於人類的靈魂而存在的,能夠使用異能能量的只有人類,可力量太過強大,人類也無法接納,便有人提出,通過制造人工異能生命體,也就是通過人造的人格,來『欺騙』異能。」

  時夢嘗試著理解,還是疑惑:「僅僅是這樣嗎?用克隆技術和人造人格?」

  「對,通過代碼所組成的安全裝置。」他似乎嘆了口氣,「2383行代碼,組成了一個人格。」

  「代碼?方程式?」她抱著膝蓋的兩只手都舉起來了,「等等,這樣就編寫出了一個人格?」

  「是的,保爾就是成功的例子。」蘭波有點想不清第一次知道時的想法,或許是震驚,或許是同情,或許是…不想讓這樣一個強大的武器,落於他國之手。

  但是,他現在不這麼想了。

  蘭波注視著旁邊臉上都快寫滿問號的女孩,臉上露出了輕松的微笑,就這麼陪著她一路前進,作為同行者,不也挺好的嗎?

  時夢似懂非懂,又被蘭波的淡定感染,心想這大概是她初中生的學歷所不能夠理解的科學道理吧……

  ……還是難以想像,僅僅依靠人格代碼嗎?若是真能做到這一點,那可真是上帝編寫出來的方程式啊!

  蘭波不明白她在疑惑什麼,這時突然想起來,世界上還存在著另一個例子——他來到霓虹的任務,那個如今在老東家打工的中原中也,同樣是人造異能生命體,卻和保爾略微不同。

  小姐…知曉這件事情嗎?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和時夢說這件事情。

  蘭波比對著他和保爾,一瞬間擔憂,若是小姐知道了,以她的性格……

  所以還是不要告訴她了。

  時夢沒察覺到對方的糾結,她有新的疑惑:「魏爾倫先生,無法入夢嗎?」

  蘭波果斷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後,回道:「是的,保爾從未做過夢。」

  「什麼?我不允許!」

  「啊?」蘭波迷惑。

  時夢轉頭看向他,神色比剛才還要認真:「我不允許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不能玩我做的虛擬游戲。」

  無法入夢,即沒有{夢境空間},夢鄉裡能夠找到對方嗎?夢境和精神還是有區別的,魏爾倫先生的本體是——一個歐洲小村莊少年的克隆體,用於乘載異能,作為特殊的人格裝置。理論上,魏爾倫先生是可以進入「精神空間」的,可需要嘗試……

  所以保爾·魏爾倫到底躲到哪去了?貫一哥沒能找到,行人同樣缺少線索,白蘭說他原本知曉,但對方躲起來了。

  不過她此刻看著阿蒂爾因為剛剛那句話笑起來的模樣,也微笑,不准備解釋了。

  這段關於過去的講述持續了很久,時夢還聽了不少關於過去事情的描繪,下定決心要好好寫這本小說。

  結束的時候,蘭波又問了一遍,今晚重復過好多遍的問題——

  「關於人類和仿生人,小姐是怎麼想的呢?」

  時夢垂眸沉思,她回想剛才所有人說過的回答,在其中挑選著……短短片刻,她說出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答案。

  ——「是認同。」

  ……

  這夜過後的第二天,收獲滿滿的作者照常去深空打卡上班。

  關於小說,時夢原本計劃給松浦編輯一個科幻小說的主題就拖稿的。

  但是阿蒂爾說他想做第一個讀者,時夢完全無法拒絕他的請求,便只能答應了第三遍,心頭的心虛都快溢在臉上了。

  所以一定要把他們三個人分開!一人給一份。

  而現在接檔小說的意味不同了,她要把它寫給蘭波和魏爾倫,有這個動力在,時夢寫稿子的熱情高漲,仗著自己是老板,把工作全部推給了下屬。

  她回想昨晚夢境裡收集到的答案,比對著自己的答案,首先寫下了,人類和仿生人的三大區別:

  【1.人類永遠抗爭,永不認命,永不言棄。仿生人只會識時務地機械地接受即將到來的毀滅和命運。

  2.人類擁有移情和共情能力,能感知痛苦,擁有情感。仿生人無法移情和共情。

  3.人類能夠做夢,仿生人卻不能夠做電子夢。】

  所以當人類開始放棄,選擇聽天由命,開始冷漠,失去思考與做夢的能力,那麼他們和仿生人,也就沒有區別了吧。

  時夢也設定好了這本小說裡的雙線主角,明線的主角,風暴殺手{斯托姆}(storm),仿生人女主角{布麗斯}(breeze);暗線的主角,一個女性仿生人{奧拉}(Aura),完成了她弒神的使命;還有無數個抗爭的仿生人……

  【在這場追蹤之旅的過程中,斯托姆認識了女主角布麗斯,他們產生了感情。

  而斯托姆通過情感測試,得知布麗斯同樣是仿生人,一個財團的總裁因為女兒的去世而特意購買的型號,灌輸了他女兒的記憶。

  滿足於過往人生的布麗斯在今日終於知曉,原來自己活了大半輩子,卻是別人的人生……

  而同時,為了延長生命的奧拉選擇反抗創造出她的人,像神明揮出了刀……】

  擁有「布麗斯」記憶的布麗斯,到底是誰?開始擁有情感的布麗斯,是人類嗎?

  失去記憶來到異鄉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一直以為自己是人類的布麗斯,開始追尋起命運,她擁有的到底是愛情嗎?

  那些追尋著意義的人,追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殺死造物主的奧拉。

  選擇殺死「牧神」的魏爾倫,反抗並反擊……如此相似的道路。

  走在時代之前的科技,超越人理的異能……

  能討論的東西那麼多,時夢的大腦越來越活躍,思想和理論在她腦海裡如火花般對撞。

  那人類與仿生人之間似是而非的模糊性,那些關於生存和道德的哲思,那些關於自我和人性的思考……

  都在這本小說中體現。

  而整本小說最後一個畫面,停留在【風暴殺手斯托姆在退休最後一個逃脫的仿生人之時,他在死前、在霓虹燈映照的雨中,念了一首——他自己寫的詩。

  這之後,斯托姆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在家中,對自己做了一份,仿生人的情感測試……】

  關於斯托姆到底是不是仿生人,時夢寫的模棱兩可,仿生人在一步步成為人類,斯托姆卻開始迷失自己……而書中提及很多的問題,她都沒有給出答案,只是拋出了疑問。

  花了整整一天的工作時間,終於完成了整本小說的大綱,時夢整個人松了一口氣。

  仰靠在老板椅上,她盯著天花板在白天也亮著的燈,思索,其實這個世界上異能者的存在,就像仿生人。

  那麼她問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人類有一天和仿生人走到了對立面,她能給出的回答,是什麼呢?

  屬於她的答案其實已經很明確了。

  所以,為這本小說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實際是取名廢的時夢這一次卻沒有很糾結。想起昨晚和阿蒂爾的聊天,那個關於「矛盾性異能者」的說法,那個屬於「上帝的方程式」。

  她往筆記本上寫下了五個字——

  《矛盾方程式》。


第125章

  《矛盾方程式》開始進入穩步更新的階段,作為一本科幻而且在討論哲理和道德的小說,其實時夢寫得很痛苦。

  所以經常卡文。

  也經常騷擾精神空間裡的所有人,不論是員工還是親朋好友,一旦被她捉住,就會采訪一些很奇怪的問題:

  「若是地球上的全部動植物都消失了怎麼辦?不過討人厭的蟑螂應該能活到大結局。」

  「未來能夠殖民外太空的話,地球會不會被拋棄?留在地球上的人會怎麼樣?我的話,更願意帶著地球一起走……」

  「會不會有人想跟仿生人或者仿生動物結婚?還有虛擬人物!」

  「如果有喪屍圍城或者機器人圍攻人類,人類會不會滅絕,機器人反攻的話,地球會爆炸的吧……」

  「……」

  大家或給出有趣、正經、犀利、吐槽的說法,或者被她問倒,或者給出的回答比她想像得更離譜。

  比如白蘭就很認真地表示,如果小時夢想看地球爆炸的話,他現在就可以讓密魯菲奧雷准備起來,站在他身後的桔梗聽完,比BOSS更認真地點頭。

  「屬下馬上就去准備!」

  時夢:……

  她真是受不了新進來的五個家伙縱著他為非作歹的樣子,這個大齡中二病絕對是這幫人慣出來的。

  不過不知道白蘭跟桔梗鈴蘭等人說了些什麼,時夢發現自己說話比他還管用,於是果斷拒絕了密魯菲奧雷毀滅地球1.0企劃,密魯菲奧雷的大家都很失望。

  而時夢見到這些人的表情,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預感在之後的日子裡,她估計還要拒絕2.0,3.0……N.0的地球毀滅計劃,地球的生死存亡竟然就在她一念之間,這讓她真心覺得,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包括她自己,都挺危險的。

  所以要是真的有外太空的話……時夢眯著眼看眼前這群上躥下跳在{天空花城}建立偉大的密魯菲奧雷的「五吊花」,暗道一定要把他們和首領一起全部塞到外星球開荒擴土去。

  ……

  而就在《矛盾方程式》開文大概過了沒兩三天,白日在深空上班的時夢收到了中谷君發送的「求救保險」信號,2個嘆號的程度。

  時夢皺眉,實際上近段時間她也收到了好幾個「求救保險」,都只是一個嘆號,深空的安保部門武力配備也齊全,蘭波也親自上門和幾大黑手黨「友好」交流過。

  畢竟身處橫濱,雖然可以通過交保護費的形式仰仗黑.手黨的保護,可靠人不如靠己,尤其在本身不缺實力的情況下。

  所以深空目前的戰略是,跟橫濱本地勢力打好交道,並且逐步發展屬於自己的武裝勢力。

  目前安保部的負責人也是伏黑甚爾,忙得腳不沾地,新招了一批人手挨他的打。

  曾經做過干部的蘭波走港口黑手黨的路子,當然完全沒知會森首領,拿到了一批世界頂級的裝備,給安保部全員武裝上。

  還有測試組的八反田武,自認伏黑策劃的嫡傳弟子,老板的師弟,目前升職了,白天任安保部門二把手,晚上{精神空間}打工,一般一個嘆號的「求救」都由他帶隊負責解決,深空全體員工在外也必須配備定位系統,方便救援。

  然而今天收到的「求救保險」竟然是兩個嘆號的,時夢眉頭微蹙,把定位發給了正巧在附近的芥川龍之介。

  ……

  也就是近段時間,芥川龍之介一直在利用休息時間走訪貧民窟的居民,調查他們的人生經歷,他出生於這裡,長於這裡,是唯一那個深切了解這裡的人。

  也就是這段日子裡的幾次談話和武力紛爭後,他逐漸意識到,這個解決「貧民窟事件」的又一個問題。

  ——在於本地的居民。

  在於人心和人性。

  芥川龍之介把今日走訪一戶五口之家的信息記在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這戶家庭,他們的訴求是錢,要很多很多的錢和很好的房子……這戶家庭的父親有眼疾無法勞作,母親生育了兩個孩子,肚子裡竟然還有一個……他略寫著剛才得知的內容,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受。

  大概是,悲且嘆吧。

  而這時收到了時夢發來的定位,芥川龍之介立馬趕去救人。

  ……

  芥川用「羅生門」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來找「深空」茬的幾人,還繳了幾支木倉火,發出求救的下谷司從那次經歷後也向安保部申請了木倉枝自保。

  下谷司彙報道,貧民窟最近時常有暴動,他已經避開這邊,不知為何,這些人總能找到他並發起攻擊,幾乎沒有任何言語交流,直接就是交戰。

  兩天內深空的人已有數次這樣的經歷,最開始遇到的幾個人只是帶刀,今天的來襲更加凶猛,拖拽著他往貧民窟裡邊走。

  「還好嗎?」芥川龍之介看見了下谷君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

  「我沒有大礙。」下谷回道,救援來的及時,身上的傷口比起之前的□□火拼算輕傷了。

  這時芥川問道:「近段時間的情況怎麼樣?」

  芥川龍之介知道,政府一個多月前下達了《整治貧民窟》的文件,新建居民區開始規劃建造圖紙,友田市長由於這件事情,在橫濱報中都快被吹成橫濱之光。

  一些在得知換市長的唱衰言論,一些批評他惺惺作態之人,在看到這個文件下達時,也閉嘴靜觀其變。

  但參與談判的四方都清楚友田仁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更知道他來橫濱之前那些肮髒的手段。事實也如此,起先友田也是拖拖拉拉推三阻四,找著各種借口敷衍,整天開會拖時間。

  可沒多久,他火急火燎地催著手下趕緊頒布這項措施。

  就因為前一天晚上時夢入夢,把刀架在友田脖子上逼他老實干活。

  不過文件下達了,政府卻沒什麼動靜,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上層的命令下層不施行。

  橫濱政府的辦事人員都很有懶政惰政萬事不管的風格,或許這其中有一些人是想要做些什麼,但在周圍同事都敷衍拖沓的情況下,以霓虹從眾的風氣,沒有人會主動發聲。

  所以政府方唯一的作用就是拉了一面官方的大旗。

  因而真正的行動還是以「深空」為主,港口黑手黨這次倒是言出必行,抗住了其他幾個黑勢力的介入,不過森鷗外顯然也在利用這次大好機會打壓其他勢力,也就是這段時間,「雙黑」這個稱號在地下勢力中隱隱有了名氣。

  港口黑手黨在蟄伏著,也在壯大著……

  隱藏的異能特務科一方也有派下屬前來交涉,還有武偵的國木田獨步,多次勸貧民窟居民外遷,去更好的地方生活。

  深空有好幾支小部隊,由下谷司負責,即是地形調查也是了解詳情,以及簽署用工合同,幫助居民加入後續的建築工程隊,以工代賑……

  然而這些都沒有用。

  芥川想到這深深地嘆了口氣,替他們悲哀,為她不值。

  而就在他帶著下谷司往外走,不遠處,小路盡頭邊一棵細嫩的樹枝上,竟然吊著一個人。這棵小樹也不過是兩個成年人的高度,枝條幼嫩,以至於芥川龍之介還沒上前救人,那樹枝就因為承受不住人類的重量而繃斷了。

  掉下來的人直直地踩在地面上,一點傷都沒有,可被斷裂的樹枝敲到頭,「哎呦」一聲,接著重重地嘆了口氣。

  「唉,看來挑選合適的自殺工具時,也要注意工具的牢固性,不過被樹枝砸死的死法倒也不錯,但是細的砸不死,粗的又斷不了,那不是只能讓我感受到痛苦卻不能迎接死亡嗎。」

  他嘆著氣總結完新的自殺經歷,轉身看到了來人,其中一個讓他唯一的那只眼眸亮了一下:「哦呀,這不是柳川隆之助老師嗎?」

  芥川龍之介聽到他的稱呼,心頭冒出的,不是遇見書粉的驚喜或者驚訝,而是謹慎。

  他心知自己不算特別敏銳之人,但眼前之人身上的黑暗和血腥氣實在太重了,他甚至懷疑他剛從哪個血腥片場回來,還有那看似驚喜實際漠然的眼神……

  生於貧民窟的芥川看過很多漠然的眼神,都沒有他的絕望和死寂。

  對了,貧民窟,這條路是貧民窟在東南方向唯一的出口,他的穿著打扮絕對不是貧民窟的人,為什麼會在這裡?芥川心頭湧過一絲警惕。

  芥川龍之介微微點了點頭,帶著神色恐懼低垂著頭的下谷司往外走。

  「真巧啊,竟然是柳川老師,我是老師的粉絲。」少年卻笑著跟過來,神情清爽,「最近剛看了老師的《青年之死》,真是一篇極好的小說啊……裡面的兩個青年,就是柳川老師對於生死的定義嗎?」

  沒甩掉他的芥川很冷淡地回道:「在下只是提出了兩種觀點,稱不上是什麼定義。」

  鳶眸少年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淡,接著問原作者:「柳川老師對於追逐死亡的青年『A』和青年『B』,是怎麼看待的呢?」

  芥川龍之介沒有回話,完全忽略他的問題,加快了速度。可他平靜表面下,卻想起某次和時夢聊過的話題——是在她連載《紅月莊園》的時候:那一天,她在看完恐怖論壇的評價之後說:龍之介,我今天終於發現,其實在一個作者寫完小說後,這本小說就跟作者沒有關系了。

  芥川想起她那個滿臉羞愧腳趾扣地的表情,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

  太宰治在一旁觀察他,突然問道:「那四月老師對死亡是什麼看法呢?」

  芥川龍之介頓住了腳步,冷冷地看著他。

  鳶眸少年在這樣冷厲甚至有攻擊性的眼神下仍是那副晃悠的姿態,還微笑了一下:「因為我也是四月老師的粉絲,所以知道兩位老師住在一起,不奇怪的吧。」

  芥川幾乎要用出「羅生門」,在這之前他想起身後還有一個下谷司,大衣的一角舞動了一下又歇落,他轉身帶著人繼續往外走,走之前挑了一句時夢說過的話敷衍道:「這個世界上的物種是多種多樣的,所以有不同的看法也很正常。」

  「誒?原來四月老師是這個態度。」他得到了一個敷衍的答案,又長長地嘆氣。

  太宰治沒有再跟上去,他注視著想甩開他的芥川的身影,心中劃過一絲了然和無趣,仍打起精神朝他揮手。

  「那柳川老師可要好好活著啊!我可是很喜歡柳川老師的,所以還想在死前多看到一些柳川老師寫的小說。」

  走遠的芥川龍之介聽到這句話加快了腳步,覺得自己遇到神經病了。


第126章

  剛走出貧民窟地段的芥川龍之介給時夢發了「順利解決」的短信,終於發現身後下谷司的神色不太對,他瞳孔微縮,神色慌亂,甚至額角都有汗水。

  「怎麼了?」他皺眉問。

  走出貧民窟之後的下谷司深吸一口氣,聲音卻抖著:「那是…太宰君,港口黑手黨的人。」

  黑大衣少年從樹上墜落之時,下谷司幾乎是在看清他臉的一瞬間低頭,之後的也全程保持著安靜,內心滿是恐懼,下谷心知,自己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上次和太宰治相見的場景,那輕描淡寫的言語之下的挑殺……

  芥川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頓了頓,說道:「你不用害怕,港口黑手黨和深空是合作中的狀態,他們不會對深空的員工下手。」

  可年紀是他兩倍的男人眼中還是有著恐懼。

  芥川沉默著思索,又說道:「你不用擔心,有求救保險在。」

  下谷想到「求救保險」,想到這麼快就趕來救人的芥川君,這個保證和事實讓他心裡安穩了不少,長舒一口氣。

  芥川龍之介見他終於放輕松,轉身,習慣性摸了摸口袋裡的筆記本,摸了個空。

  他皺的兩根眉毛都快貼在一起,寫完的時候明明就放在口袋裡的,怎麼本子不見了?

  ……

  另一邊的太宰治拿著筆記本邊走邊看,這是一本新換的筆記,前面是很多細碎的靈感筆記,翻過幾頁之後,是一篇又一篇關於貧民窟之人的人生記錄……

  太宰治看著看著,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掃了幾眼就把筆記本合上了。

  唉,本來以為能看到柳川老師未發表的小說或者《青年之死》的感想,沒想到全是記錄和采訪,這些東西,不需要看就能夠知曉的吧。

  太宰治勾了勾嘴角,明明是在笑,眼神卻是漠然。

  他注視著那一片擁擠在一起的矮小窩棚和房屋,那住在裡面的人,壓抑扭曲的人,窮凶極惡的人……

  關於深空的情報是他透露的,太宰治加入港口黑手黨已有了大半年……可是,他想找的東西還是沒找到。

  接著深空來了,帶來了一個讓他覺得有趣的提案。

  他自然知道什麼樣的消息能勾起社會底層之人的貪婪,只需要一點點的誘餌,就可以勾得人心蠢蠢欲動,就可以把刀刺向救命恩人,農夫與蛇的故事,不就是這樣嗎?

  但果然沒有引來她…看來卯月小姐身為首領,只能從繁忙的間隙裡匆匆投來一眼,她需要踩進這塊泥地嗎?她身邊的人會給她清場鋪紅毯吧……

  所以,該怎麼把她逼出來看看這裡的陰暗之處呢?

  其實太宰嘗試了好幾次引發□□,但她手下的那幾個異能者實在是太麻煩了,之前在這的幾個布置,很快被蘭堂君收拾干淨,幾個安排在未啟動之前就被掐死,所以蘭堂君背後應該有出謀劃策之人,是誰呢,那個「百合市」的另一個建設者?

  他們有把這裡的事情告訴卯月小姐嗎?

  少年眸子暗了暗,真想知道,若是她看到他們的表情,聽到他們的言論,她被刀子捅進心髒,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她得知事態全部崩潰,會跟著露出崩潰的模樣嗎?

  太陽墜落時的景像,一定會很盛大……太宰治很好奇,應該說,這是他最近最好奇的一件事情了。

  不過事態馬上就要鬧大,貧窮與愚昧的咒靈在養成……那個咒術師殺手不得不出場了,被瞞著的卯月小姐馬上就會知曉這一天,到時候就能知道她的反應。

  不過今天來的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驚喜,但和芥川龍之介的接觸,太宰治幾乎在短短一個照面之內就摸透了這個人。

  沒想到柳川老師是這樣一個直白好懂的人……這讓他覺得期待有些落空。

  果然,喜歡一樣事物最好還是不要認識他的創造者,好不容易才勾起的興趣轉瞬之間就沒了。

  鳶眸少年小小地嘆了口氣,這個世間——

  ——「「羅生門」!」

  隨著一聲低沉的怒吼,數十條黑刃如同傾倒那般朝著太宰治奔襲而去,那切割而來的布帶如黑蛇,每一條都帶著殺意和怒火。

  然而出乎芥川龍之介意料的是,從未有過失手的「羅生門」還未刺中敵人就分崩離析,行走著的少年停下腳步,慢悠悠地轉身,還是滿身清爽,非常自然地在失主面前把筆記本塞進了大衣的口袋裡。

  「原來這就是柳川老師的另一面…」他輕聲感嘆,「在憎惡驅使下毫無迷茫的利刃,以憤怒為燃料,就是柳川老師活下去的方式嗎?」

  芥川龍之介用耳語般的聲音自言自語:「這是,什麼異能力……」

  芥川一直很珍重他所有的手記,每一本都分門別類地收好,丟失的一本是專門作為貧民窟記錄的本子,他還要拿回去跟時夢說。

  而聽到他丟了東西,下谷司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懷疑的對像,於是芥川讓下谷先回深空,原路返回去追他的筆記本。

  眼見「羅生門」失效,他也想起了時夢曾跟他說過,橫濱有一個極其特殊的異能力者,能夠無效化一切異能,包括她的精神和夢境。

  這難道就是那個人?

  芥川望過去,鳶眸少年的臉隱在陰影裡看不清楚,只有蓬亂黑發上纏繞著的白色繃帶隱約可見,他內裡的繃帶在轉身之際露出了一點,於是他看見了上面干涸的血跡。

  「我的異能力,是無效化。」太宰治隨意說出了真相,「四月老師沒有跟你說過嗎?她的精神系異能,還有現實系異能,都對我無用唉。」

  他接著感嘆:「現實改變系和精神操作系,這世間兩種被稱為極端的超級異能,竟然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了,要是——」

  太宰治沒能說完這句話,被打斷出乎他的意料又符合他的預料,他果真勾起了對方心中的憤怒……

  但太宰好不容易才避開原本朝著他臉上揮來的那一拳,捂著被穿刺的肩膀——怎麼說他在港嘿也是體術中下水平,所以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擊破顏拳。

  可沒想到對方虛晃一招,另一邊臉被打到了。

  柳川老師的體術出乎他的設想,貧民窟的情報中顯示,芥川龍之介有肺病,一個身體不好的遠程異能者體術竟然這麼強,他的病應該快好全了。

  他們二人迅速過招……

  太宰掙扎著想起身,後背忽然劇痛,好像整個人沿著脊背骨斷開了——這是剛才瞄准手的木倉口微一偏移,讓芥川找到機會發出了這一擊。

  同樣的,被他踹翻的芥川也滿身的傷痕,還有子彈擦過臉頰穿過小腿肉留下的傷口。

  他本來絕對打不過這個無效化異能者,可現在伏黑負責他的體術,他也是每一兩天要跟伏黑甚爾對戰的人,挨揍挨多了,知道在挨揍時最好的反擊是什麼。

  芥川龍之介從神經病讀者的口袋取回自己的筆記本,收繳了他的木倉枝,卻沒有意識到身上多出的小玩意,一踉一蹌地回家了。

  ……

  而在深空,時夢完全不知道她手下的人背著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龍之介剛剛給她發送了短信,貧民窟的事情順利解決。

  她托著下巴,漫無目的地想,或許和緩手段不太適合橫濱,和平的方法不太適合這個世界,她是不是做錯決定了?

  這時她聽到了敲門聲,來的人是田山花袋和他的芳子。

  時夢放輕語氣柔聲問道:「怎麼了,花袋?」

  「卯月小姐,」花袋從棉被伸出的手上拿著厚厚的一份文件,「這是亂步先生讓我給您的。」

  時夢接過,這是一份關於貧民窟居民遷出事宜的規劃案,和之前提交給政府的不同,這份是江戶川亂步三年前就整理出來的,可當時未被采納,三年後的今天,他又一次重新修改、計劃、整合,然後給了那個、唯一能促成這件事情的人。

  她大致翻了翻,內容已然熟知,有些疑惑為什麼江戶川亂步要把這份東西給她。

  翻到最後的時候,夾縫裡飄出了一張小紙條,上面是一句話——【哼,世界第一名偵探已經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這真的太簡單了,只有笨蛋才會猜不出來吧!】

  時夢拿著這張紙條微微睜大了眼睛,記憶回到了寫《貧百》的時候,那封銀狼君信件裡飄出來的紙條,原來就是他們嗎?還有問答裡的自稱,深空多個游戲榜單的第一名——世界第一名偵探。

  原來,他們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有過交流了嗎?

  時夢很快給有聯系方式的武裝偵探社的福澤社長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江戶川亂步。

  對面先她一步開口:「你是想解決貧民窟原住民的問題吧,我早就猜到了。」

  「真厲害啊!」時夢靠在椅背上說道,「不愧是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

  沒聽到前面定語是「第一」的江戶川亂步有些高興又有些不高興:「哼。」

  「可是名偵探,你給的這些方案,之前我們都已經討論過了。」她聲音裡帶著笑。

  「名偵探當然有解決的方法。」亂步加大音量,不滿她對自己的不信任。

  「是什麼?」

  「是語言。」江戶川亂步堅定地說道,「這個方案,要你親自去和貧民窟的居民講。」

  他給出了一個讓時夢很奇怪的回答:「為什麼要我,友田不行嗎?」

  亂步大聲說:「不行的啦!那種不誠懇又虛偽的人,那種一眼就讓人看出貪婪自私的人,是不會帶給人力量的。」

  「只有你可以。」哪怕知道她看不見,江戶川亂步神色依舊認真。

  「時夢,你是能帶給人力量的人。」

  「你一定可以!」


第127章

  今天是周五,和亂步的通電結束後,時夢思考了很多……她有設想過解決貧民窟的難處,但沒有想到會遇上這麼多的麻煩。

  貧民窟…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搜遍記憶裡的十四年,好像也說不太清。其實時夢很多時候很難帶入卯月,她覺得她是時夢,或許最多是卯月時夢。

  去咖喱店的路上她也在想,想亂步說的「語言」,是什麼樣的語言……

  直到美食放在了眼前,時夢才終於收回紛雜的心緒,而在拿勺之前——

  一個帶著血腥味和塵土氣息的人影在她面前坐下了。

  織田作之助還是三年前那副隨意的打扮,些許老舊的沙色風衣,沒刮干淨的胡髭,紅銅的發色。

  他第一次沒有坐在圍台邊的老位置上,而是坐在了稱得上陌生的少女面前,然後很平靜地問候。

  「卯月小姐,好久不見。」

  時夢捏著勺子,那股子勝負欲又出現了,比他更平靜地問候:「織田先生,好久不見。」

  於是織田不說話了,這張小飯桌上一時間寂靜無聲,仿佛秋風掃落葉。

  時夢:……

  她真的很少遇見織田作之助這樣子的人。

  織田倒沒覺得尷尬,他是一個對很多事情都處變不驚的男人,對很多事情也能找到合適的理由,他看了一眼默默吃辣咖喱的少女,猜想她大概是餓了,所以准備等她吃飽再開啟新的話題。

  在新話題開啟前,石戶老板打破了這片寂靜,他端著織田常點的辣咖喱過來,大笑道:「你們兩個可算是遇見了,這要再不遇上,我都想去神社替你們拜拜了。」

  兩人也向石戶老板問好,他放下菜品很快離開,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或許相識的人。

  時夢管自己默默地吃飯,她經常來這的原因,其實織田作之助只占了一小部分,這是當然了,她跟織田也沒什麼特別好的交情,來寶藏飯店自然是來吃飯的。

  何況她固定了時間,另一方卻一直沒有會面的意思,這讓時夢偶爾會有些尷尬,但是她更不願意改時間,改了不就代表她承認自己自作多情了嗎?

  所以她很奇怪,為什麼貫一哥給的情報裡,三年前的織田先生幫忙處理了赤西干部的線索?

  這是她最糾結的事情,也干脆問了出來。

  織田作之助微一點頭:「是我幫忙處理的。」

  然後他不說話了,織田覺得沒必要解釋更多,也默默地吃飯,其實三年前幫她處理…他也想不起更具體的原因,大概一是因為他很少遇見愛吃辣的人;二是姐弟妹三人年紀看起來不大,妹妹年紀更小,是個小孩子;三是,他們二人或許都有交朋友的意願?

  不過她的變化真大啊…織田剛進門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三年前的那個女孩雖然樣貌出色,但較同齡人要貧瘦虛弱得多。

  而要讓織田來形容現在的她的話,大概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字句描寫身高外貌五官什麼的,但是能脫口而出的那個詞,一定是「美麗」。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沒什麼交流地吃完,對著光盤,面面相覷。

  時夢不太討厭這個氛圍,或許之前有一點尷尬,但織田先生實在是一個很奇特的人,他的氣質能讓人跟著他一起平靜下來。

  所以她在思索,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她沒想好之前,織田作之助開口了:「卯月小姐,就是作者四月嗎?」

  時夢點頭,他能猜到不奇怪,便順著這個話題說道:「事實上,正是和織田先生分別那天的晚上,我開始有了成為一個作者的想法……最開始只是,想賺一點錢,沒想到會受到這麼多人的歡迎。」

  她回想當年發現文壇貧瘠時的震驚和驚喜,沒錯,她很驚喜,因為她找到了能讓她最快獲得金錢的辦法,也是最快積累自身的方法。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最套路最賺錢的題材,不過即便出發點不太好,可後來……

  時夢回想著每次寫完一本小說的成就感,每次收到讀者來信時的觸動和欣喜,在最繁忙的工作中都要擠出時間埋頭構思……

  所以,她是喜歡寫小說的吧。

  「是這樣啊。」織田頓了頓,說道,「我很喜歡您的幾部小說。」

  「織田先生千萬別用敬語來稱呼我。」她感到不好意思。

  他點頭,再一次重復:「我很喜歡你所有的小說。」

  時夢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時候她又很像織田三年前認識的那個女孩了,總有種說不出的…織田作之助努力想著形容詞,純真?或許爛漫更合適。

  坦率自然,毫不做作,欣喜之情絲毫不加矯飾,眉眼中展露純粹,極具感染力,於是讓旁人也跟著她一起微笑起來。

  紅發男人臉上也有著笑意,時夢瞧著他,不由為之前的避讓疑惑,試探地問:「所以織田先生是因為黑手黨的工作很忙嗎?」

  「其實不是。」織田作之助很誠實,「是因為之前有一個問題,沒有想好,所以猶豫了。」

  「是什麼呢?」

  他卻露出了這場談話的第一個微笑:「現在我找到了答案,應該說,我正在尋找那個答案。」

  不得不說時夢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這個疑問也擺在她的臉上。

  織田想著該怎麼解釋,想著想著用結論總結:「我收養了一個孩子。」

  但奇怪的是,他對面的少女似乎懂了,她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也收養了幾個孩子,有三個。」

  「不對,是四個。」她想了想,把伏黑甚爾算上了。

  「不對,是七個。」一家之主算了算,覺得他們都是被自己碰瓷來的。

  織田看著對面少女突然露出的笑意,沒有意識到自己笑得跟她一樣溫暖:「那真的是一個大家庭啊!」

  時夢點頭,還給織田看她的手機屏保。

  ——那是一張在幼兒園裡拍的照片,照片上笑容溫暖的7個人,還有一個被生硬地P上去的男人,只有一個頭,看著有點可怕。

  所以他看完照片後,止不住地笑。

  時夢還嘀嘀咕咕地講解,因為家裡有個大忙人,老是在外面奔波,想湊齊八個人拍張照片可太難了,等好不容易湊上了,往往會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經常被打岔忘記。

  不過,只要一家在一起,總有機會一起拍張大合照的。

  織田在這期間也發表了感想,然後向有經驗的同道中人尋求建議:「我是在貧民窟遇見的這個孩子,他是一個好孩子,可是攻擊性很強,對很多人抱有殺意。」

  這話說得時夢下意識地幻視了夢野久作,憂心忡忡:「那要嚴肅對待了,這種攻擊性強的孩子不能只使用和緩的手段。」

  「該怎麼做比較好?」

  「織田先生,首先你要向他證明,你比他強,不對的地方一定要指明,其次你要給他安全感,讓他信賴你,願意去依靠你,接著,你教導他一些道理……」

  他們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的育兒心得,時夢一副過來人語重心長的姿態,而織田作之助滿臉謙虛地全部接納。

  離去時,接近晚上的時分,二人都心滿意足。

  ……

  到家後,時夢回想剛才他們聊起的出身於貧民窟的孩子,兩個人還一起給這個無名無姓的孩子取了名字——「織田佑樹」。

  談話裡他們也說到了貧民窟的混亂,這個孩子正是織田前幾天在貧民窟被攻擊之時「強制」收養的。

  是的,時夢給織田先生的做法總結歸納了一下,就是「強制」,強制收繳了被他偷走的、織田自己的錢包,強迫這個孩子被他收養。

  這個詞讓她覺得很有意思,或許……

  她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抬眸看見銀拿著「醫療箱」從龍之介的房間裡出來。

  嗯?

  「小銀,發生什麼事了?」她起身問道,龍之介不是說事情順利解決了嗎?

  芥川銀在兩分鐘前剛答應哥哥不跟時夢姐說的,但在她問話後果斷出賣了他。

  「哥哥今天跟人打架了。」

  時夢一臉嚴肅:「打贏了嗎?」

  銀同樣嚴肅:「贏了。」

  大姐大滿意點頭,才問道:「對方傷勢怎麼樣?進醫院了嗎?家長怎麼說?」

  芥川銀把醫療箱放回原來的櫃子,關上櫃門:「應該不是跟學校裡的同學,哥哥說今天遇上了一個奇怪的讀者,總是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原來是龍之介的毒唯啊!」時夢恍然大悟,不知為何,相比自己,柳川老師的毒唯粉好像一直挺多的,橫濱報上的幾個,之前的阿蒂爾應該也算半個,今天又遇到了一個逼著龍之介打人的書粉。

  四月老師面色沉重地想,果然,做個「見光死」的作者是有必要的。

  時夢感嘆著,「篤篤篤」地敲了敲芥川的門,裡面的芥川龍之介迅速披上了外套,遮住身上的繃帶。

  然後一臉肅穆地開了門。

  門外的少女看到他臉上的劃痕,故作驚訝:「龍之介,你的臉怎麼受傷了。」

  芥川龍之介在心裡斟酌著,挑選著借口。

  她問道:「是摔進灌木叢裡了?還是撞上玻璃門了?難道是用臉接足球了?」

  少年聽到這三個不知道是考驗誰的智商的借口,臉上露出了無奈,老實道:「在下今天因為言語爭執,跟人發生了一些肢體衝突。」

  時夢自在地扒拉開地上的造物——她的作品,還在奇怪怎麼沒找到「綠生光」?

  聽到他的回答,邊拖了一張椅子坐下,心想不愧是柳川老師,打架都說的這麼有文化,但為了守護他的自尊心,決定還是不詳細詢問。

  他們隨意說了幾句,龍之介把那本筆記本遞給她。

  其實深空有不少人都知道貧民窟的污言穢語和近期的□□,綾辻行人和阿蒂爾·蘭波主張他們來解決,伏黑甚爾也被瞞著——因為他絕對會打小報告。

  所以伏黑甚爾被好幾個人合伙欺騙著干了很多活,但原本被清掃干淨的咒靈近段時間又開始頻發,亞空間關不住的情況下,東京的七海君過來出過幾次任務,後來趕不及,最強詛咒師很快反應過來這邊發生了什麼。

  早上的時候幾個人打了一架,伏黑甚爾輸給了故意借此機會收拾他的超越者,但不肯隱瞞,表示他回去就說。

  然後在綾辻行人毒舌加一大長串的分析中,答應瞞一天,接著被揍,繼續聽嘲諷分析,他表示你要不殺了我吧,我只瞞一天……

  其實明天,時夢就會知道這一切了。

  大家的想法都一樣,怕她難過,不想讓她看到失望的結果。

  可芥川龍之介或許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他覺得,時夢能給出一個不一樣的方法。

  「時夢,這是在下近段時間走訪得來的。」

  「嗯?」她接過,翻閱起來。

  時夢的閱讀速度一直很快,可筆記本上的內容,她看得很緩慢也很認真,龍之介寫的東西很詳細也很客觀,一些對她的髒話和低俗之詞,貪婪和不可理喻的要求;

  一些可悲可憎的人生,一些底層人的生活……

  她看完後,臉上也沒出現什麼特別明顯的情緒。

  芥川注視著少女平靜的神色,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時夢……」

  然後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

  「唉!」

  時夢重重地嘆了口氣,把本子搭在了腿上。

  「龍之介啊,距離我們搬回橫濱,都快五個月了,夢境大會之後,大家給出了這麼好的方案,我本以為這是一個很輕松的問題;解決政府和友田仁之後,我心想我應該處理了最麻煩的事情,可這段時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決策了。」

  芥川聽她的抱怨,默默無聲,他知道,這時候自己只需要做個傾聽者就可以了。

  「龍之介,其實……我應該算是貧民窟長大的孩子,但或許我離開太久,有點記不清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她說這句的時候,有些神游,他沒能看懂她的表情。

  「可我們都很討厭貧民窟,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食物,寒冷的冬季沒有衣服,記憶裡的我連白糖都沒有吃過…那裡的人更可惡,越底層的人,越會以惡欺弱,在欺負比他更弱小之人的過程中發泄他的憤怒和痛苦,壓榨比他更底層的人來獲得一些微不足道的私欲。他們沒有文化,沒有技能,很多人甚至沒有道德和良知。這是一個循環往復的深淵,讓人們只能在這個怪圈裡掙扎,永遠爬不上來。」

  她慢慢講述著,這或許是和亂步通話後紛雜的念頭,而現在,她在努力地把它梳理出來。

  「我想不僅僅是我,我們很多人,應該都看到了這個問題,因為它一直就在那,貧民窟居然有這麼大,這麼顯眼的地方,就像平整的土地上凹下去的大碗,像擂缽街,我真的很討厭很討厭那裡,擂缽街一到下雨天肯定滿是淤泥和積水。」

  她語氣提了一提,甚至神情裡都有那麼一點咬牙切齒。

  「但是…但我們不能光光只看到它,只注視它而什麼都不做,我們這些從淤泥和積水裡爬出來的人,不能冷漠著或者譏笑著對還陷在深淵裡苟活的人指指點點……我現在是個有能力的人了,我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世界,所以我只能夠努力去,去改變我熟悉的地方。

  我知道他們真的是很卑賤的人,原諒我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因為我知道,哪怕我拼盡全力去改變這一切,得到也不會是贊美或者感激,更可能的是貪婪和無恥。」

  她語速越來越快,在說完最後一個詞時,重重地吸了口氣。

  「可是我看到這個問題了,是的,我看到它了。」

  她看向身前的人,緩緩說出最後一句話:「所以我要解決它,龍之介。」

  「我必須解決它。」

  她對面的少年一直安靜地傾聽著,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芥川龍之介總是傾聽的那一方,還經常被她捉弄,或者被抱怨不會接梗不會吐槽。

  他也嘗試過接梗和吐槽,可惜成效不大,不過偶爾會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逗得她哈哈大笑。

  但芥川不打算改變,或許正因為他傾聽者的氣質,時夢會向他傾訴很多事情,她的情緒,她的想法,她認為很多奇怪的、郁悶的、厭惡的、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事情。

  所以芥川龍之介很多時候真的會覺得,時夢是個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這個絕望而混亂時代的人。

  然而芥川又覺得,也就是這樣一個時代,才會讓時夢一出現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芥川一直能察覺到,她和很多人的區別,他今天終於明白了,或許就是那個詞吧——

  是「改變」。

  在無數人追尋著人生意義,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冷漠和自我,即將被這個世界同化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說她想要改變我出生的地方,號召了所有人的力量,腳踏實地,付出了切實有效的行動。

  就像這麼多年過去,有那麼多人從貧民窟旁邊行色匆匆地走過,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說,因為我看到了,所以我要去解決它。

  所以……

  「時夢,做任何你想做的,你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資格。」他用力地說出這句話,像是說出一句誓言。

  「我們所有人都會幫助你。」

  芥川想起這段時間在貧民窟遇到的那些人,遇到的好多人,不只是深空的人。

  大家都在想盡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大家…都是因為她才聚集在一起的。

  他們也將貫徹她的意志,追隨她的意志。

  她深深地點了點頭。


第128章

  時夢一向雷厲風行,或者說這件事情拖到現在,已經不是用和緩手段就能解決的了。

  和芥川龍之介聊完後,她當夜隨即在{精神空間}裡發了一個「會議通知」,三秒後直接用空間之主的權限,拉人在{深空}大會議室開了一個集體會議。

  這一次不偏向討論模式,她幾乎是明確給出了解決方案:

  「強制」貧民窟居民遷出,「強制」簽三年期勞工合同,「強制」提供工作,「強制」成人上掃盲夜校,「強制」收容孤老病殘孕等。

  半年內她要看到一個完全干淨的貧民窟。

  綾辻行人心道這是誰讓她轉變了想法,他看向參與會議的芥川,是他嗎?不對,是那個武裝偵探社的幼稚園偵探提醒她了……

  阿蒂爾·蘭波優雅點頭,他這段時間在貧民窟收拾了很多人很多咒靈,也聽了很多辱罵,這回終於可以放開手大干一場。

  伏黑甚爾原本打算等傷好一點回家就透露詳情,現在也不由得松了口氣,他根本沒把跟歐洲男的約定放在心上。

  間貫一同樣跟著她的步調修改方案,饒是他也為貧民窟之前的情報惱火;在東京的搞投資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查漏補缺;白蘭笑眯眯的,說他可以幫忙提供高殺傷力的武器哦。

  這時田山花袋從棉被裡伸出一只手,在得到示意後說道:「卯月小姐,亂步先生說不用擔心霓虹上層的問題,有位老先生會幫忙解決,偵探社也會為此盡全力。」

  時夢點頭應好,她確實不想一路打上去,所以上面的人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眼見幾人已經開始為這件事出謀劃策和交接任務,秋元央看了一起參加的幾個高層,和他們這些沒有特殊能力的部門主管。

  這種行政會議還叫上了大野八木小川他們這些游戲部的員工,這讓他感到困惑。

  「老板,我們能做些什麼呢?」

  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年輕的女孩還是白日裡那副休閑的打扮,如同每一個正常上班的日子,她現在也如大家所熟悉的、灑脫親切的朋友或者小老板一樣,平靜地顧盼。

  「深空是一家游戲公司,我也只是個普通的游戲策劃。」

  「所以在開第一個全息游戲之前,抽調《靈戰》開發組的成員,策劃一個虛擬現實活動,把全橫濱人民的力量集中起來。」

  她眉眼終於鋒利起來,臉上帶出了怒氣,命令道:

  「給我改變貧民窟!」

  ……

  時夢的態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句強硬的命令之後,她深吸一口氣,神色間的冷意終於褪去了……

  平日裡最愛笑的人生氣才最可怕,會議室裡第一次見到老板這個模樣的大家,也終於敢正常呼吸。

  綾辻行人看了一眼笨蛋員工,一個個被嚇到的樣子,打破寂靜。

  「什麼形式的虛擬現實活動?怎麼獲得全橫濱人民的力量?」

  時夢其實還有點情緒,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發脾氣,必須穩住自己。

  和游戲相關的決策是在和亂步談話後想到的,亂步的意思她懂了,但她覺得這還不夠,光她不夠,光深空不夠,光有志之士還不夠……

  這難道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嗎!這難道跟全體橫濱人都沒有關系嗎?

  如果沒有人決定站出來,那她來做第一個,如果他們只想冷眼旁觀,那不管是騙是哄還是打,她要讓所有人都進來給她看著。

  時夢環視一圈:「開展一個針對於橫濱普通群眾的娛樂活動,以及慈善活動;用成就感和貢獻值,吸引全體橫濱人的參與。」

  大家還是迷惑不解。

  時夢手一揮,空想出一張簡易橫濱地圖,操縱著地圖模塊給底下坐著的人解釋。

  「首先,這個虛擬現實活動和貧民窟是兩部分;深空的安保部門負責貧民窟『強制』任務……」

  在強制之外,即是橫濱居民參與的部分……她的設想是,先明確這是一個「慈善活動」,也是一個表面自願參與的游戲活動。

  在此期間深空賺取的所有資金,將全部注入已經建立的——「貧民窟專項慈善基金」,用於幫扶貧民窟居民更好地在社會上立足。

  被幫助的貧民窟居民將和深空「強制」簽署五年期用工合同,負責建造樂園,以工代賑。

  同樣,這也是一個虛擬結合現實的商業娛樂活動,深空作為主辦方,開展線下「半全息」游戲,以全橫濱為範圍,線下虛擬的形式開展,作為真正全息游戲的模擬演習。

  橫濱居民作為參與者內測,也可以用少量「內測名額」於線上抽取,吸引外界的關注和熱度。

  開展前招商引資,想要參與的商家先花錢投標,中標後成為活動中的一部分,深空會在他們那邊安排NPC,設置打卡點,測算活動數值,規劃任務書……

  {任務書}上的任務就是橫濱人參與的部分,{任務書}要花錢購買參與的資格,價格不貴。

  玩家可以通過參與商家組辦的活動;深空組辦的虛擬游戲活動……這些活動或免費或收費,完成後獲取貢獻值。

  這就要深空設計出有趣的游戲,她准備把之前做的幾個小游戲轉化成現實活動,吸引人們參與賺貢獻。

  這些貢獻值「捐」給{樂園},每達到一定階段就可以清掃貧民窟的一部分,用於開啟樂園。

  每一個參與捐獻的人可以獲得「樂園建築者」的證書和紀念品,未來可以憑借此證書終身免費入園。

  除此之外,貢獻值可以兌換禮品,一些游戲周邊和福利大獎等等。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一個通過「捐貢獻」來獲得成就感的游戲,這也是一個偏向「全民慈善」的活動。

  很明顯,經濟在這期間流通起來,除了玩家還可以吸引游客,帶動橫濱的旅游業和很多產業,有人就可以有消費……

  這也將成為一個每一方都受益的活動,商家可以賺錢,橫濱產業可以激活,普通人獲得樂趣和禮品……

  深空雖然有大量資金投入,但同樣獲得很多無形的價值,不論是企業形像,還有為《靈術回戰》打廣告、做宣傳,售賣周邊,吸引投資者……

  游戲裡設置很多氪金點,一些「限定禮包」和「限定外觀」。

  安排好的話,收支可以達成平衡……

  加上原先預計三個月後完工的《靈術回戰》,也可以提前開始宣傳,透露一些物料。

  她要的是全橫濱的關注度,但這件事的反響說不定會很大,通過「半全息」的存在,看看世界各方勢力對於全息游戲的反應……

  ……

  大家聽完時夢的說法一個個都來了興趣,討論起她的這個稱得上石破天驚的方案。

  「發布任務?捐貢獻?我的天,這個想法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線下任務打卡,聯合商家和政府,這是要動員起全橫濱的人啊,這如果能夠做到,肯定全球轟動!」

  「《植物大戰僵屍》說不定都能夠轉變過來,玩家都可以親自扮演僵屍,現實版塔防會很有趣……」

  「切水果是不是也可以?跟水果店聯動。也不用水果店,甜品店、花店、寵物店都可以……」

  「跑酷和廢柴殺手能不能安排上?不一樣要捐貢獻,可以捐步數或者捐路程啊!」

  「這個活動也太有意思了吧!」

  「弄點大獎什麼的,積存的周邊順便用送禮清掉吧。」

  「有限定禮包在,加點稀有外觀和寵物什麼的,玩家不氪爆!還有終身成就證書和免費門票,我也想參與了!」

  「老板牛逼!!!」

  時夢安靜地聽大家的討論,一些可行的想法也全部記錄下來,等激動的情緒過去,她拍了拍手,於是整個場所熱烈的討論再次平息下來。

  「那我先布置任務,活動是個全民性活動,阿蒂爾,你負責『強制』任務;甚爾,你組織人手帶隊,會議結束立刻去貧民窟執行;行人,你和政府對接;七海海,麻煩你在東京規劃一個投標案;貫一哥,情報交給你;花袋,你在後台監控……」

  「而在此期間,誰敢阻攔我。」

  時夢環視了一圈會議室裡所有的人。

  ——「給我往死裡打!」

  ……

  隨著她簡略安排完游戲部門負責人各自的分工,會議終於走到尾聲。

  這時一直安靜傾聽沒什麼存在感的白蘭·傑索開口了:「這個活動的名稱是什麼,貧民窟改建活動?」

  時夢瞧了他幾眼,沒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可她覺得這個叫法不太好聽,雖說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幫扶貧民窟的慈善活動,但在此刻,她也希望能撐起貧民窟的尊嚴。

  取名廢的她又瞧了白蘭一眼,銀發紫眸的男人笑眯眯的,卻和以往完全不同,一句建議或者一句關於平行時空的暗示都不給……

  於是她也不清楚隔壁的「她」到底有沒有開發,而片刻後她有了想法。

  「這個活動就叫做——《助力晨星樂園》。」

  白蘭托著下巴,微笑著注視她,類似又不類似,相似又不相同……

  那時他在意大立,也聽說過《晨星樂園》,奇跡般的活動,一場偉大的改變。這讓他現在坐在這兒,有種見證歷史的錯覺。

  白蘭有些晃神地想著,其實每個世界都會有相似的事情發生,他以為自己已經厭倦了。可現在《晨星》同樣地出現,心裡冒出的不是無聊,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觸動和有趣。

  白蘭·傑索真的很好奇,於是笑眯眯地再次舉手提問:「小時夢為什麼會想到這樣的舉措呢?其實不一定要全橫濱的人加進來,明明深空自己也可以完成的。」

  時夢看向他,看到他紫羅蘭眼眸裡的認真,這個本性淡漠的密魯菲奧雷首領很少有如此認真的時候……

  他們兩人目光對視,在這一刻…注視著彼此。

  她意識到自己必須得很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她也必須告訴會議室裡的所以人,她的想法。

  ——這就是語言。

  時夢思索了一會,會議室裡的人都在注視著她。

  「因為我想把『貧民窟改建』,變成一個可觀測的數值;我要讓至少是橫濱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上面來;我要把改變貧民窟這件事情,變成一件無法抵擋的浪潮。」

  「我希望告訴所有人,每一個人都擁有著力量,而當他們彙聚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英雄。」

  會議室裡面一片安靜,聽她說著偉大卻樸素的想法,而在這安靜之中,時夢微笑了一下:「當然還有最後一個原因。」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因為我是個游戲策劃。」


第129章

  由於深空老板石破天驚又稱得上異想天開的方案,深空全員為之高速運轉起來。

  在計劃本上的《靈戰》並非延期,而是在開發第一個全息游戲《靈術回戰》之前,還有一個半全息游戲《助力晨星樂園》。

  因而時間和人手都緊張,不過在那場會議之後,深空所有人,或者說{精神空間}裡的所有人,都熱情高漲。

  很多清閑的員工,不管是什麼部門,都主動申請參與《樂園》的架構,時夢的一番話也在{精神空間}裡傳播起來,語言或許真的是有力量的,而這些話由她說出來,更有了不同的意味。

  也或許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和信念在,大家就有了前進的動力。

  現在深空由於全息的存在,也開始了白天+晚上的排班,白天干的還是以前的活;晚上{精神空間}裡利用睡眠時間工作……這個排班表拿出去,全世界的資本家都要哭了。

  幾次會議後,時夢關於《助力晨星樂園》的具體方案規劃清晰,活動將圍繞著一個簡單的主線劇情開展「」

  暫定為「玩家」接到{小星}的委托——【修復破敗的晨星樂園】,需要收集{星星}來幫助貧民窟轉變為「晨星樂園」,而把{星星}捐助給「晨星樂園」,就能看到{任務書}首頁的虛擬地圖,從原本灰暗的模樣一步步被{星星}點亮,巨大充滿幻想的樂園,和一張入園門票……

  而{星星}的獲得除了結合橫濱各商家的線下活動,主要還是以深空制作的虛擬游戲為主,目前深空上架的幾個小游戲:《植物大戰僵屍》《夢幻家園》《切水果》《跳一跳》《逃亡的殺手》《廢柴殺手》……將全部轉為虛擬游戲,也是目前正在開發的內容。

  還有活動中的引導NPC,將取自「百合市」系列人物和「紅月之下」的人物,部分是設定好的機制,部分由員工後台操縱;除此之外,還會隨機掉落彩蛋人物,或許是《靈戰》中人物,或許是未來游戲中可能出現的NPC……

  計劃為15天的活動中,每天也有一項由{小星}頒發的主線任務——【擊敗樂園破壞者】,作為《靈戰》玩法的宣傳,投放特殊怪物,「玩家」抽取《靈戰》中的卡牌,和邪物對戰,擊打成功之後獲得大量{星星}。

  而{星星}是捐獻物品和特殊道具,{積分}是本次活動的購買貨幣,用於在商城中購買周邊,游戲外觀,限定禮包和部分返場的限定物品等等。

  ……

  全息的事宜是後續需要安排的內容,就在這夜之後,深空的戰力很快召集、盟友也通知完畢。

  在頂層方針,也就是時夢的態度轉變之後,原本和緩的手段全部強硬起來。

  伏黑甚爾連夜就組織安保部的人手,帶隊去貧民窟鎮壓□□,對於能好好說話的,他「輕輕」地揍一頓;對於不能好好說話的,直接揍趴下……

  而這場「清洗」貧民窟的大事件來得又迅又猛又安靜,直至清晨時分才被上報政府。

  之前幾次貧民窟暴動之時,橫濱政府沒有任何的反應,這一次也同樣,應該說政府本來是准備派人警告「深空公司」的,但橫濱市長「友田仁」出乎意料地壓下了所有關於此事的負面言論和相關舉措。

  他的舉動也被異能特務科的種田山頭火看在了眼裡,種田面色陰晴不定——對明顯超出性格的反應。

  友田市長絕對不僅僅是被深空收買了,他現在的狀態有問題,而在這個老道特務長官地審視下,異能特務科也暗中調查起來……

  ……

  占地面積極大的貧民窟,在深空的戰力,武裝偵探社的戰力,來自朋友的幫助,這場原本持續近五個月的反抗只花了短短幾個小時就被「清掃」完畢。

  蘭波朝著遠處用著重力的橘發少年微一點頭,兩個能力特別適合控場的異能者只在間隙處查漏補缺,防止人員逃竄。

  他們二人同樣負責看管被趕到中心區的暴動人員,還有陸陸續續被「強制」押送過來的貧民窟居民。

  中原中也開著「污濁」,還發現自己後面跟著的五個小尾巴,到處救場:「喂喂,你們不要亂用異能啊,鋼琴師,別用你的鋼琴線。」

  ——是血液的濺射。

  「沒關系死不了,中也,這個放著我來救。」外科醫生從口袋掏出一把藥片,隨意拿了一顆塞進傷員的嘴巴裡,半死不活的傷員頓時瘋狂吐血。

  「你們真的是夠了!」中原中也生氣了,暴揍起這五個合體的搗亂精。

  而武裝偵探社這邊,幾乎是全員出動,但其實派上大用場的是與謝野晶子,這個異能強大的醫生作為本次「清洗」活動的安全保障,踩著「彩畫集」的橋梁,已經使用了好幾次「請君勿死」。

  國木田獨步在哄一群被單獨分離出來的孩子,拿著他的理想筆記本,給孩子們講述著美好的未來,然後在遞糖果時,被一個男孩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國木田捂住流血的手,掉在地上的糖果沒有一顆被撿起,所有的孩子都冷冷地看著他。

  金發扎小辮的少年看到他們的眼神,心髒都瑟縮了一下,又看到與謝野小姐望過來的目光,連忙把受傷的手藏在背後。

  「你別去招惹他們啦。」

  江戶川亂步跟著福澤社長走過來,嘴裡塞著根糖,含糊不清地說:「貧民窟的孩子警惕心很強的。」

  國木田獨步環視一圈,除了這邊的孩子,另一邊是女性和數量不多的老人,每個人的目光裡都是警惕和凶狠,注視著把他們趕至此地的——「侵略者」。

  「真的能成功嗎?拯救這樣的一群人……」他喃喃自語。

  「相信她吧!」江戶川亂步舉著棒棒糖發誓,「她一定能成功的!」

  而在不遠處,還有一個纏滿繃帶的少年爬到高高的屋頂上,揮手把原本坐在那的三花貓趕開。

  ……

  時夢接到綾辻行人的短信,往家裡交代好,拒絕三個小朋友同行的要求,今天周六所以布置了很多很多作業,和芥川兄妹從家中出發。

  三人從貧民窟外圍走進來的時候,兩旁寂靜無聲,和以往的死寂不同,它是空曠而無人的安靜。

  他們往中央區行走著,兩邊依舊是污穢和惡臭,三年的時間都停滯了一般,這讓時夢不由得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片凝滯。

  「龍之介,銀……我們有多久沒回來了?」

  芥川銀聽著廢話一般的問題,卻很認真地回復道:「三年了。」

  「原來這麼久了啊……」

  時夢感嘆著,沉默,她停住腳步,撿起了地上被踩踏踩爛的一本書,封面上的人像很眼熟,好像是《貧百》電影裡那個扮演「青木陽生」的男主角。

  當時天野導演有跟她聯系過,問四月老師對電影男主角的要求,時夢張口就來了一句:「挑個最帥的。」

  然後天野導演發了她好多大帥哥的照片,那段時間{夢境空間}裡全體女性成員天天開茶話會選「榜一」,時夢和紅葉還悄悄交換意見,她們兩都覺得要是中也能再高個20cm,簡直就是「青木陽生」的不二人選。

  在最好的人選當時只有15歲身高不夠的情況下,她們在幾個大帥哥裡面精挑細選,審美上達成了一致。

  於是哪怕電影略微瑕疵,這個大帥哥還是火遍了大江南北,被印在了新訂版《貧百》小說的封面上,初版那個抽像寫意的男人被他的帥臉比到了泥土裡。

  時夢臉上帶著疑惑:「他們都很喜歡這本小說嗎?」

  芥川龍之介回復道:「是的,他們都很喜歡這本小說,雖然很多人不識字,但可以收聽廣播劇,大家都很喜歡從貧民窟裡走出來的青木陽生。」

  「是嗎。」少女臉上是平淡的笑意,眼中卻不知湧動著什麼樣的情緒。

  「原來大家都很喜歡青木陽生啊……」

  ……

  巨大的貧民窟,曾經需要她花費近一天的時間,在如今的行進下卻很快抵達中心——貧民窟所有的暫住人口無一遺漏,全被被趕至此處。

  芥川兄妹在人群邊緣處停下,目送著少女往裡走,在全場寂靜而壓制的氛圍下,擁擠的人流自然地分開了道路。

  她走近的時候,裡面的朋友們向她問好,時夢微笑點頭,踏著鋼筋磚塊,站到了這片被包圍起來的——中心唯一一塊廢棄物堆成的高地上,環視著周圍一雙雙厭惡懷疑的眼睛。

  「各位,我是卯月時夢。」

  清越的女聲在音響的擴大下於包圍區擴散開,於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們,把視線投給了一進來就獲得所有人示意和尊重的少女——得天獨厚的美貌,穿著簡素的米色衣裙,和那些把他們武力驅趕過來的人相比,看上去實在太柔弱了一些——來自他們最厭惡最艷羨的富裕家庭裡的大家小姐,看不見塵埃的溫室之花。

  而他們注視著的人在說完這句突然頓住了,或許還情不自禁地扯了一下嘴角,心想「卯月時夢」這個名字,在貧民窟之人心目中的定義,之前大概是「冤大頭」「肥羊」「人傻錢多」,現在估計是「噩夢」「妖女」「惡棍」之類的。

  其實現在該說第二句話了,比如「致全體貧民窟居民」,「親愛的貧民窟居民」等等,她該怎麼稱呼他們,作為買下這塊地的企業家,作為一個擺脫過去的有錢人?

  在來貧民窟之前,時夢寫了很多稿子,修改了無數遍,做了無數的准備。

  她以一個知名作家的水准,寫了很多能鼓舞人心的話,很多心靈雞湯很多熱血感言,她應該按照稿子上的內容,把它們背誦出來,把它充滿感情地訴說出來。

  她寫的可好了,都快把自己感動哭,第二段開頭就是——「我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改變貧民窟」。

  但她可以發誓,這真的就是她的夢想,也是她三年前獲得記憶後就隱隱約約下定的決心,她能豪不羞愧地把這句話說出來…可此刻面對一張張怨恨而麻木的臉,嗓子像是被堵住,再一次想起三年前的那個仿若掉進地獄的夜晚,她從窗檻探出頭時,望見的一張僵硬而冰冷的臉,還有那對瘦弱的兄妹警惕而習以為常的眼神……

  是的,麻木。

  她回想坊野前輩的那篇文章,她反復看反復品味,核心的那個詞,就是麻木。

  所以她一個人真的有用嗎?她一個人的力量該怎麼揮灑出去,她舉著火炬在前面跑呀跑呀跑,一轉頭發現跟上來的全是跑得同樣快的人…那些跑不動的,看到火炬了又怎麼樣了呢?

  他們又追不上。

  這一刻時夢突然明白為什麼白蘭要問她那個問題,而為什麼自己要下意識地把「救濟貧民窟」改成「助力晨星樂園」,不光是撐起他們的尊嚴,還因為,她要貧民窟以外所有人的力量,還要他們的。

  她眼前這群人的。

  於是她改變了第二句話:「也是《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的作者,四月。」

  她的朋友們挑眉,芥川龍之介詫異地抬頭,周圍一時間產生了無數躁動的聲音和不可思議的質疑,又在亞空間和刀光的震懾下,寂靜下去。

  她接著說了第三句:「寫下這本小說的時候,我剛從貧民窟走出去,是的,我出生於貧民窟,我通過這本小說,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她環視著眾人,朝一個被綁得嚴嚴實實的中年男子問候:「浦原先生,您還記得我嗎?當年我就住在您的隔壁。」

  四面八方,一片嘩然。


第130章

  被叫出名姓的浦原太郎震驚地抬頭,她居然真的是…卯月時夢!

  時夢在宣響聲和吵鬧聲中佇立,在無數目光和包圍中說出了兩個隱藏許久的身份,一個是她不愛提的作家身份,一個是她不提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的貧民窟出生。

  說出來的這一刻其實內心沒多大感觸,成為作家的出發點很俗,但是收到每一份認可的時候她好像都是笑著的,最開始不說的原因是什麼來著?

  高瀨會?

  後來好像也無所謂說不說,主動提又很奇怪,反正該知道的也都知道。

  至於貧民窟出生,時夢對14歲以前的記憶很茫然,會有悲痛和感傷,也會有看電影般的平靜,而三年後似乎能更加客觀地看待卯月時夢這個人,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丟臉,更不覺得從貧民窟走出來有多了不起。

  時夢知道自己比旁人多了很多的優勢,她要是走不出來,才真的丟人。

  她選擇說出這件事情,大概就是…想告訴他們,我們是一樣的,哪怕我們在社會上有著各種約定俗成的地位和條件,但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和你們是一起的。

  而她說出自己作家的身份,是想起了剛才撿到的書,想起了那本被踩爛之前保護得很好的小說,會不會有一個成功的道標擺在他們眼前,更能讓人鼓起勇氣前進呢?

  沒有勇氣,是因為麻木…除了麻木還有什麼?

  ——是恐懼,對未知的一切感到恐懼,為「改變」而恐懼。

  她能給大家勇氣嗎?時夢不知道,但是他們都很喜歡《貧百》裡的青木陽生,那麼,寫下這本書的她,能不能讓大家再多多信任她一點,有著類似經歷的她,能不能獲得更多的認同?

  或許此時此刻更應該說的是正確的謊言,可無論在腦子裡,用筆在紙上模擬過多少次,抵達貧民窟,見到這群人的時候……她幾乎脫口而出的是:

  我也來自貧民窟,我和你們是一樣的,所以請相信我,我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

  也請你們,幫助你們自己。

  站在廢墟上的人終於開始了她正式的講話,拋棄了那份可以印在課本上全文背誦的文稿,對她的每一個同鄉講述著…

  講她如何從貧民窟走出來,講同樣不堪的過去,講深空的目標,講政府的文件,講多方的支持……

  她誠懇的,跟所有人說著,請相信我,也請相信你們自己。

  人群好像是慢慢安靜下來的,台上的人說話很慢,用詞也樸素,可似乎每一句都是發自心底……

  聽眾順著言語中的力量傾聽,聽一個頑強的靈魂說著過去,聽一個親切而寬容的朋友說著屬於她的故事,聽一個堅定而勇敢的女孩說——想要和他們一起改變這裡。

  是的,一起。

  時夢幾乎是講沒幾句就從台上走下來了,舉著她的喇叭走到所有人中間去,一個個呼喚著她認出來的人,詢問那些她記不得和不知道的名字,問他,您有什麼想法嗎?

  起初只有浦原太郎跟她說著話,到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從暗處從陰影裡走出,越來越多的人問出了他們的問題,越來越多的人獲得了他們的答案。

  時夢沒有用高深的遣詞造句,她足夠耐心足夠包容,用最樸素最簡單的語言,和最誠懇的態度,把很多決策很多安排掰碎了講,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個安排的好處在哪裡,最後直視著對方說,您願意和我一起改變這裡嗎?

  這一場交流持續了很久,她被包圍著,不停地解釋,從白天到深夜……

  綾辻行人在下午的時分,就組織安保部的員工去組裝路燈和桌椅,於是到了夜晚,這裡依舊燈火通明,照亮裡面每一個人的臉。

  大家陪伴著她,看她講得口干舌燥,聲音嘶啞,但從來沒有停歇……

  緊接著,一份份協議和合同書被簽下,國木田獨步的眼鏡滑落很久了,但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扶,手忙腳亂地教居民在合適的位置簽字。

  每簽下一份,國木田獨步的心跟著手一起抖,他難以形容此刻的感覺,那股熱流隨著歪扭的字和紅色的指印一起冒上來。

  ——就像是看到「理想」實現時的光,在蓬頭垢面的女人身上,在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在他們那一雙雙麻木的眼底,點燃了一簇簇火焰。

  他於是發現,原來「理想」是這麼偉大又這麼普通的東西,讓這個只有15歲的少年第一次覺得,站在他們中間,他好像已經實現「理想」了。

  深空來的幾個高層這時候都在干雜活,幫忙搬椅子,幫忙解釋問題……做一會事情就抬頭看一眼她的情況。

  綾辻行人被白痴的問題折磨得眉毛就沒松下來過,伏黑甚爾搶到了搬椅子搬桌子的好工作,蘭波負責運送伙食,把自己混成了分盒飯的小工……

  但最忙的肯定還是坐在地上被人群圍起來說話的女孩,幫忙包扎傷員的與謝野晶子遠遠地注視著她,注視著這個堅定又有力量的少女。

  與謝野昨晚接到了她的電話,聽到了她的請求,接受了她的委托,今日義無反顧地來了。

  原本她有一個一直想詢問的問題,現在卻真的明白了。

  ——自己是拯救生命的人,她卻能拯救靈魂。

  這讓晶子很想到那群人中間去,去和她交流,聽她說話,對她訴說。

  可頭上別著蝴蝶發卡的少女和不遠處的「外科醫生」對視了一眼,兩人又默默低頭認真處理起下一個傷員的傷勢,知曉現在不是屬於她的時間。

  下次吧,下次吧,下次見面,就和她成為朋友吧……

  中原中也帶著旗會趕著來幫忙的五個人,蹭到了蘭堂干部親自發的盒飯。

  「謝謝啊,蘭堂干部。」阿呆鳥接過了晚餐。

  蘭波親切地就像在港嘿遲到早退的那段日子,優雅揮手:「不用謝,要再來一份嗎?」

  「我也想再來一份,可惜我有身材管理的要求。」公關官身為港口黑手黨成員,還有一個影視明星的身份。

  他感到可惜地說道:「早知道四月老師是中也的朋友,就試試看走後門了,我試角青木陽生可是第一關就被刷下來,導演說我的氣質不符合。」

  「難道不是因為你那段時間太胖了嗎?」冷血殘忍地戳破了事實。

  中原中也一直在忙著和深空安保組維持秩序,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奔走在第一線,他謝過盒飯,轉頭看到這幾個家伙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打起來了,氣得不行。

  「喂,你們幾個,不要給時夢惹事啊!」

  「噢∼中也生氣了∼」

  在港口黑手黨的小團體打鬧之時,另一個在下午時分趕到的港口黑手黨干部——尾崎紅葉,帶著芥川銀,安撫著所有的老人和婦女。

  紅葉原本沒有被安排進「清洗」活動,或者說時夢簡單通知了森首領,說今天他們在貧民窟有大活動,您要參與嗎?

  森鷗外在不清楚她活動細節的情況下,字裡行間都是談利益,於是電話被掛斷。

  森首領是得知貧民窟白天的大動靜,才派來了干部紅葉和黑蜥蜴的廣津柳浪過來查探情況,幫忙並撈點好處。

  而廣津先生作為場內年紀最大的,被分到了和老年組的溝通,不過貧民窟的老人實在不多,或許說在這種地方,根本沒有資源分給老人。

  可廣津柳浪還是解釋得很認真,他是土生土長的橫濱人,知道這件事情意味著什麼,他是很早就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人,那個時候港嘿還只是個自衛隊……是什麼時候變的?

  他也說不太清,可此刻看著這群橫濱最底層之人,有了同一個心聲和目標後充滿希望的模樣…心想,也許這些年港嘿變了,但這一次幫助他們的時候,他知道,或許自己變了,或許沒變……

  距離廣津的不遠處,芥川龍之介介紹著自己:「在下名叫芥川龍之介,那邊的女孩是在下的妹妹芥川銀,我們同樣出自於貧民窟。」

  芥川跟穿著破舊衣服,瘦削貧弱的孩子們交流著:「我們來帶你們離開這,像在下一樣去上學,去學習知識。」

  「真的嗎?」他們懷疑地詢問著。

  「對,深空會資助你們的學業,外面的很多人也會幫助你們。」他學著時夢的模樣,向他們保證。「你們的未來不在這裡,你們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一遍遍保證著,重復著,堅定的…慢慢地,孩子的眼睛裡出現了期待。

  芥川龍之介注視著一雙雙澄澈的眼睛,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那是燃燒的星辰,那是能把所有頑固惡疾燒毀成灰的燎原大火,他的世界被點燃了。

  而今天,他們的世界也將再一次被點燃!

  正是因為共同的出生,孩子們跟他親近起來。

  「芥川哥哥,你們都是平民窟的孩子嗎?」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問:「芥川哥哥,你真的是個大作家嗎?」

  「在下是個普通的作家,只是寫了幾篇受歡迎的文字。」他認真講道,一顆顆撿回地上散亂的糖果,分發給每一個孩子。

  嘴裡含著糖果的孩子們開始詢問另一個問題:「卯月小姐真的就是四月老師嗎?」

  「是的,她是這個文壇最好的作家……」芥川龍之介長篇大論地講述起來。

  底下的孩子們也很給這兩個從貧民窟走出來的作家面子,大呼小叫地稱贊起來……

  武裝偵探社剩下的人包括社長都在幫忙登記人員名單,借貧民窟人員齊全的機會做一次徹底的人口普查,江戶川亂步是唯一一個坐在桌子上的人。

  「你不知道你幾歲了?很簡單,雖然具體日期推不出來,但看骨齡就可以了,社長,他11歲。」

  「你生過孩子的吧,還生過兩個…知道了,名偵探向你道歉…我小聲一點就是了。」

  江戶川亂步邊推理,邊分神注視那邊的少女。

  哼,我早就知道她可以的,雖然過程有一點出乎亂步大人的意料,好吧,是很大的意料,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原來是要大家一起嗎?

  他臉上不知不覺出現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當然會和她一起啦!

  突然帶著貝雷帽的江戶川亂步瞄到了帶著鴨舌帽的綾辻行人提著張椅子走過來,臉上的笑容褪去了。

  綾辻行人坐下,用筆敲了敲桌子,示意他這邊也可以排隊登記,綾辻著實不想在另一邊重復白痴問題,果斷起身管自己走人,於是那邊劃水的伏黑甚爾不得不頂上空缺,解釋得滿頭是汗。

  江戶川亂步眼睜睜地看著他坐下,和綾辻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又一次一觸而過。

  接著,兩個人比貧民窟居民自己彙報還更有效率地登記人口情況。

  二人語速一個比一個快,在一張長桌子上偏偏要坐在桌兩邊的盡頭,而最終,這場無聲的戰鬥被手速根本趕不上語速的福澤社長制止了。

  江戶川亂步不高興地鼓臉,綾辻行人冷哼諷刺大齡兒童,眼見鬥爭又要開始,福澤諭吉真的受不了了,提著刀站在桌子中間隔開視線,才保證人口普查能夠繼續進行下去。

  而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間貫一舉著全世界最頂級的錄像設備,和偷偷溜過來的紅葉小聲說著:「我們在見證歷史。」

  紅葉給他擦了擦汗又牽著他的手,望著所有人微笑:「不,我們參與了歷史。」

  ……

  直到深夜,這場貧民窟的事宜才終於接近尾聲,坐在房頂上的太宰治在皎潔的月光下托著下巴感嘆。

  「先武力震懾,再情感攻勢,最後利益誘使,還有那個浦原先生,很明顯就是卯月小姐提前安排好的人嘛。」

  「唉,但同樣的演講,要是讓森先生來的話,估計早就演變成流血事件了。」

  太宰治跟旁邊蹲了一晚的三花貓說道:「你覺得呢,小花?」

  被他隨便取了「小花」之名的三花貓沒有回答,它站起來抖了抖胡子又搖了搖尾巴,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避開少年想拽他尾巴的手,跳進月光裡去了……


第131章

  關於貧民窟的「整潔」行動只花了一天,深空得到了近□□成人的簽字,剩下不簽的刺頭編入一個隊集中管理,「強制」簽約。

  但這之後,就是一場瑣碎又漫長的工程。

  原先政府劃下的、分給貧民窟居民的安置區才開了一個頭,或者說拖了整整五個月還未施工,時夢實在不能忍受這個磨嘰的基建速度,直接暗箱操縱,讓友田仁把工程轉給她承包。

  她拿到政府下發的工程文件和不知道被貪了多少的資金賬本,冷笑,也懶得細究到底是誰貪的,反正缺口她全從友田的腰包裡掏。

  然後和貧民窟所有的勞動力簽用工合同,能用的人全部用上,安排他們自己為自己未來的家園添磚加瓦。

  「晨星小區」的工程負責人就是在行政司機和工地工人兩個身份之間切換自如的「下谷司」,是的,看文件的時候時夢終於知道了他的真實姓名,雖然叫順口了還是會脫口而出——「中谷君」,以至於全公司上下都跟著老板一起叫。

  下谷司辛苦干著好幾份工還要給老上司跑腿,今日終於升職加薪接任部門主管。

  而在工程隊這邊,晚間還會開辦「成人夜校」掃盲,雖然是強制但有激勵政策,時夢偶爾抽時間過去跟大家聊聊天說點話。

  因為時夢發現,如果她在班級裡旁聽,大家上課都比較認真。

  同樣的,「晨星撫育院」也開始規劃,收留了貧民窟全部的孤兒,配套的「晨星小學」「晨星初中」「晨星高中」「晨星醫院」……基本上這波人18歲以前的人生,深空都包了。

  因而大量缺人,招收老師和職工,福澤社長和江戶川亂步幫了很多忙,武裝偵探社畢竟在橫濱開辦多年,亂步幾年裡解決的案件不說上萬也有上千,要說對橫濱人才的了解,沒有人會比他們清楚。

  所以目前「晨星學校」的設備和師資力量算是打了層薄底子,不過萬事開頭難,一旦走上正軌,情況就會好的多。

  而以上這些以「晨星」為開頭的規劃,又全部歸攏在「貧民窟專項扶貧基金」裡,由專門的團隊來負責。在《助力晨星活動》沒開辦之前,資金的缺口極大,但老板挪用公司資產時,全公司上下沒有一個人阻止她。

  還有不少員工紛紛捐款,時夢謝過了他們的好意,然後制止。她相信,等《助力晨星》活動開啟之後,缺口能夠補上的。

  「晨星」工程開始走上正軌,幫了她很大忙的是七海海,七海建人嚴謹細致,思維模式也十分正常,或者說他很知道底層的人民需要些什麼,遠在東京幫忙處理很多事情,多次趕來橫濱實地調查情況,目前人都住在深空的員工宿舍裡。

  時夢這回真的不好意思了,總感覺白嫖了七海海的勞動力好久,所以在「晨星撫育院」和七海碰面的時候,她隨口問道:「七海海,要加入深空嗎?」

  她的問話太隨心所欲,而且是那種感覺來了,先試一試再說的邀請。

  但七海建人也只是微一點頭,隨口應下了這或許是一輩子的約定:「好的。」

  他還補充:「我以為我已經算是深空的人了。」

  時夢被他說的更加羞愧,所以其實他意識到了……一時間想起七海海幫她處理的工作,參加這麼多次內部會議,還給她免費打了很久的工,說起來這次的投標方案也是他幫忙寫的,她一分錢都沒給過。

  可這個時候她沒有道謝,只是在笑……

  兩個人走進撫育院的大門,「晨星撫育院」的新任院長朝他們走來——名為「五繁麗奈」的女院長是偵探社推薦過來的,溫和又睿智,特別喜歡小孩子。

  麗奈院長跟大老板彙報了最近在橫濱好幾個撫育院尋訪調查發現的事情,委婉地表示有幾家孤兒院的院長在教育方式上有些問題,希望卯月小姐幫著關注一下……

  時夢認真聽完,表示她會派人去調研的,既然她有能力做到。

  而在這之後,調研組的確發現幾個文化和教育水平低下的院長和很多很多的問題……她一時間頭大,但根本看不得小孩子被糟蹋——准備把有問題和快要倒閉的幾個孤兒院全部合並進晨星,派基金會的人介入接管。

  這些院長也委托偵探社調查背景和人品,不合格的開掉,合格的先在「晨星撫育院」實習並學習,看今後的表現擇優錄取。

  交給麗奈院長就不錯。

  ……

  「撫育院」的走訪結束,時夢和七海一起去規劃中的「晨星學校」巡視了一圈,看到偵探社派來的好幾個老師和義務勞動的國木田獨步,忍不住高呼——

  「深空和武裝偵探社是永遠的好朋友!」

  路上二人聊了些其他的事情,大概等半年後高考結束,七海和她都要步入半工半讀的階段,一邊上學一邊工作。

  另一邊的晨星撫育院,得到老板首肯的麗奈院長問安保部調了不少人,一家一家孤兒院走訪,在某家偏僻的孤兒院發現了一個——被鎖在牢籠裡白發小男孩。

  麗奈院長當即救人,卻沒想到被化作的猛虎攻擊,好在安保組有新加入的異能者在,制服了這個只有12歲的小異能者,彙報給了上層。

  處理此事的是伏黑甚爾,這家孤兒院被深空強制接管。

  也為了防止晨星撫育院裡的大人小孩出問題,他提溜著瘦弱的小老虎回深空,由值夜的安保成員監管,小男孩在安保部蹭深空的伙食,連扒了好十幾碗茶泡飯。

  回家後伏黑甚爾跟大小姐詳細彙報,時夢聽完再一次頭大,果然問題這種東西,一查就會越來越多……

  所以她該怎麼處理這個容易失控的、名為中島敦的小朋友?

  之前院長關籠子的做法是絕對不行的!但僅僅放在晨星撫育院她也不放心……

  由她家照料嗎?時夢看見了在客廳裡給狗狗梳毛的津美紀和惠,還有被龍之介抓著做作業的久作,突然意識到的問題是——中島敦不只是個例。

  「中島敦」只會越來越多。

  她斟酌著:「得為年紀小的能力者專門開辦一個學院,除了學業、日常,還有能力控制,即是教導和養育,也防止他們能力失控。」

  今天是第一個無法控制變身的中島敦,或許今後還有很多的咒術師和異能者……需要特殊的照料和特殊的培養。

  此刻時夢想起了七海海所在的東京咒術高專。

  「設置一個特殊專辦的——橫濱校吧。」

  ……

  不過橫濱校的事件處於未來,目前最重要的是晨星步入規劃狀態,而也就是因為在建造的「晨星」系列小區和學校,一個非常火爆又有理有據的消息在橫濱流傳開來。

  關於「清掃」活動在外界有不少風言風語,間貫一錄制的視頻只在深空小團體內部流傳並被所有人珍藏著,沒有具體影像在外。

  可對於橫濱本地人來說,貧民窟清洗這麼大的事情,大家不敢湊近圍觀,都關注著。

  清晨時分,貧民窟外圍寂靜無聲,上午陸陸續續有不少人試探著往裡走,得到了「亞空間」和「重力」的雙重警告,一看到有強大的異能者在此,生存經驗豐富的橫濱人立馬知道這不是他們能夠摻和的事情,匆忙避開。

  然而下午時分,貧民窟還是安靜得可怕,所有出入口都只進不出,橫濱政府沒有動靜不出所料——畢竟政府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

  但奇怪的是,幾大黑手黨居然沒有派人來查探、或者宣稱負責。

  橫濱的嘿道關於此事都語焉不詳、諱莫如深。

  於是有許多仗著能力高強的異能者進貧民窟查探情況,但很快被順路清掃咒靈的伏黑甚爾一個人逮住,還有中也和蘭波兩個可以稱得上橫濱頂級戰力的人在,搗亂的全部打趴下,能幫忙的放進來幫忙——在當時十分缺人的情況下。

  這些留在貧民窟幫忙的人不管情願還是不情願的,都陪到了深夜,似乎在心裡發生了什麼轉變,當場向深空高層管理發出入職申請,然後得知現在深空大部分崗位招人都是國內前幾的大學起步,特殊崗位又要求專業能力,或者內推……

  但很多人表示,安保組也沒有關系,他們只是想加入深空當卯月小姐的小弟。

  安保部目前的負責人伏黑甚爾對這幫人的說辭很滿意,掂量了一下水平,又詢問過時夢後才同意。

  除此之外是趕來的松浦文一,松浦是下午時分,聽到了貧民窟□□、四月老師現身此地被打等等的小道消息,將信將疑地在附近了解情況,正巧被送飯的蘭波撞上,順路帶進去。

  然後看到了在人群中和大家講話的女孩,默默地旁聽了一會,心思細膩的編輯聽著聽著淚流滿面,想起了這幾年一本接著一本出的小說,想起了三年前收到《貧百》的驚喜,這一刻突然化為一種心酸。

  原來她真的是從貧民窟走出來的,原來這本小說寫得就是她所經歷的事實。

  而最終種種的情緒,都化為驕傲,為她驕傲,為能成為她的責編自豪……

  當然也有很多橫濱特產黑手黨派人來調查,都接收到了火力十足的警告,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在從「手下」紅葉殿那兒得知具體情況後,一時無言。

  昏暗的港口黑手黨頂層的辦公室裡,他操控著桌上的按鍵,打開了玻璃牆那面的遮蓋幕布,光線迫不及待地湧入。

  晴空白雲下,天與海相連,隔空相望的擂缽街是陷入地底的大缽……再遠一點的貧民窟僻靜而荒蕪,卻仿佛有一股力量和生機在驕陽下鑽出。

  森首領被光照得微闔了眼睛,卻也感慨,剛想吩咐愛徒幫忙阻攔一下橫濱的黑手黨勢力,才發現愛徒和旗會的幾個人居然全在那裡。

  在此之前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森鷗外:……

  ……

  因而關於這些事情,知情人不少,可流傳出來的消息太駭人聽聞——四月老師是個出身貧民窟的女孩,還是深空集團當下的掌權者。

  開玩笑的吧,很多人聽到傳聞都難以置信,尤其查詢「深空」官網的信息,得知深空老板今年才17歲,加上出身貧民窟……她14歲開始寫小說,三年後成為大集團總裁?

  她以為她是誰啊?現實版「青木陽生」?

  誰想出來的這麼離譜的說法?

  所以在「清洗」事件之後的幾天,這個說法傳揚了一段時間,很快被當做和「ET」「機器人」「原始人」寫文等等類似的猜測,成為橫濱人茶余飯後的笑料,又銷聲匿跡……

  至於整治貧民窟,差不多看出友田仁是個什麼玩意的橫濱民眾都在翻白眼,友田市長下的幾個政策,除了「貧民窟」是件好事,其他全是調稅圈錢的。

  以及深空整治貧民窟?大家更加不相信,深空一個商業公司為什麼要接手貧民窟的事情?這麼多慈善基金會都說要救助孤兒幫助貧民,結果橫濱學子連個學業補助都申請不出來……

  天下烏鴉一般黑,學會冷漠的橫濱人很難相信這種消息。

  然而,等一系列以「晨星」命名的小區,學校,撫育院,養老院……開始落實規劃,就在他們的身邊、他們的眼前,以從未出現過的基建速度和辦事效率運轉之後,相關的事情被實錘。

  ……

  橫濱文學社的主編佐野謙信自然也是知情人之一,他當天得到松浦君實時連線的播報,在主編辦公室裡點了半包煙,坐了半宿。

  佐野謙信在日落之前瞄到了桌子上的日歷,發現再過幾個月,他就要55歲了,子女在給他籌辦生日,而再過幾年,就可以退休…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他居然都55歲了……

  貧民窟是什麼時候存在的?

  好像很小的時候就在了,好像爺爺活著的時候,就跟他說過——那是窮人呆的地方。

  所以貧民窟存在的年限,霓虹國民報社的主編竟然說不明白。

  可這一刻,窗戶外黃昏和黑夜交際,他坐在沒有開燈的辦公室,看著面積廣袤的黑暗中,亮起的那一點光,那邊坐著很多人,不認識的人,認識的人和熟知的人,有這麼多人在幫助它改變,讓他在知曉的時候,眼裡竟然有一點點淚光。

  如果「改變貧民窟」這句話是別人說的,佐野謙信絕對不相信,他活了這麼多年,已經聽過太多類似的謊言。

  但四月老師就坐在那裡,她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她是一個有決心有勇氣的人。

  ——她是一個能改變橫濱的人。

  這個五十四歲的男人突然變得精神抖擻起來,他掐滅了煙,聯系還在那邊的松浦君,又打了好幾個電話喊回來幾個編輯。

  這一夜,整個橫濱文學報編輯部燈火通明,陪著貧民窟亮了一整宿的燈。

  ……

  第二天,《橫濱文學報》首頁專門劃了一個板塊,播報一系列和「晨星」相關的報導,關於小區和學校的建造,簡直以一種直播的狀況展現在大家的眼前。

  有這份走進千家萬戶的報紙站台,橫濱人又親眼看見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實,大家終於知道,貧民窟要改變了!

  更多人看到報紙上「晨星」的進度,將信將疑去實地探訪建造中的「晨星」系列工程,隨著人數越來越多,橫濱板塊很快被這件事的相關討論占領……


第132章

  橫濱專區論壇:

  【——橫濱人你們都能體會我現在的感受嗎?

  樓主:我現在就是,語無倫次……貧民窟,它竟然真的被整治了!

  —我懂樓主的感受,貧民窟要變天了!活了三十多年頭一回這麼激動!

  我是地圖繪測專業的,你們知道貧民窟有多大嗎?小的時候我爸爸說,裡面住著的都是壞人,你千萬不能靠近那邊。

  我堅信那是很貧窮很混亂的地方,從不靠近,前些天女兒剛剛上幼兒園,她上次問我:爸爸,那邊是什麼地方?

  我當時照著爸爸那樣告訴她:那裡面住著的都是壞人,你千萬不能靠近那邊,會被抓走吃掉的。

  但是…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能有一天,我所堅信的事實被否定,而我那麼高興。

  ……

  相信等過一段時間,我就可以告訴我的女兒,那是一個美麗又嶄新的地方,我希望她記憶裡,永遠不要有這麼大的貧民窟。

  感謝深空!

  —這種感覺,就像陳年的傷疤被撕下又被小心敷上了膏藥,綁上繃帶,於是我可以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底下是一塊完好的皮膚了!

  —樓上說出了我的想法!其實五個月前友田市長下的整治文件,我當時激動得不行,但我父母潑冷水,說又來了一個只會說大話的騙子市長,我說文件可行性很高而且細致完善,跟我老爹大吵了一架。

  可後面的發展也正如他們所預料的……拖,拖著不進行。

  我是為了跟父母賭氣才一直關注著,可連橫濱報上的幾個筆者都懶得再發文諷刺,橫濱亂糟糟的事情那麼多……整整五個月到更多的時間,我真的灰心,父母說的是對的…估摸著要友田市長調走,換個新市長,然後下一份更虛無或者更離譜的政策下來。

  可是它真的被深空接手整治了,一時竟不知該用什麼話來表達此刻的感覺,剛帶著父母去晨星撫育院捐了物資…我媽媽見到孩子哭了,是很瘦很小的孩子,一問都14歲了……我也沒忍住,只是會覺得,自己生活的已經很幸福了。

  報名了晨星撫育院的義工,希望能貢獻出一點力量,現在晨星工程都很缺人,大家可以了解一下相關方面……

  —有種見證奇跡的發生,還是在橫濱!

  它發生在橫濱啊!

  —最近流傳的消息很多:關於四月老師的身份,關於深空的卯月策劃,我不看小說也不打游戲,她們怎麼樣跟我沒關系,我知道我就是個冷漠的人。

  但是,每天上下班都要從貧民窟附近走過,假裝看不見都不行,因為現在,那邊…它真的,對不起我不知該怎麼說……

  ……想說一句,對不起。

  —樓上不用說對不起,我們都能理解……不過既然你道了歉,那我來說謝謝吧。

  感謝深空的卯月小姐,感謝她的努力和她的善良,她是一個有良心和責任心的企業家,也是迄今為止唯一做到這些的橫濱人……

  —我在想深空關於貧民窟改建的資金投入有多少,這麼多的晨星工程,如果深空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說出來。我也是橫濱人,現在在外地搞餐飲,從家人口中得知這件事情,或許幫不了太多,但也想為橫濱盡一份力。

  這不只是深空的事情,是我們每一個橫濱人的事情。

  —我也是,深空有沒有開放捐款或者相關捐助活動,同樣想貢獻一份力量。

  —樓上,深空有專項基金會,但是不對外開放,如果開放就好了,關於捐款這點,我現在只相信深空。

  ……】

  橫濱板塊的論壇除了關於「貧民窟真的要改變」的感言,就是深受觸動因此想貢獻一分力量的居民。

  但由於深空基金會不對外開放,橫濱政府的捐助欄又沒人相信,以至於民眾的熱情只能投給了深空出版的幾個游戲。

  尤其是步入落寞時期的幾個小游戲再一次翻紅,還有人連買好幾十套外觀免費送給好友欄的朋友。

  更多人挖出了深空集團收購的資產,衣食住行方面都有,都是霓虹的良心產業。

  而在橫濱,「貧民窟」和「晨星」是近期最熱門的新聞,在這個魔幻城市掙扎求生的橫濱人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消息。

  所以除了民眾的熱度,橫濱文學報同樣也出現了對此事的點評和報導,一向以言辭犀利著稱的筆者頭一次以感嘆的語調,聲稱自己在見證一場偉大的變革——由橫濱企業家掀起的變革……最後筆鋒一轉,字裡行間流露著對政府的抨擊和對黑手黨和悲觀。

  這些點評和報導特別多,其中最出名的,竟然是一位幾乎沒怎麼在橫濱報上發過長文的人,來自橫濱文學社的主編——佐野謙信。

  【我想常關注《橫濱文學報》尾頁編輯欄的讀者或許對我的名字不陌生,不過還是在此對很多不了解我的朋友們做個自我介紹,我是《橫濱文學報》的主編——佐野謙信。

  近段時間大家在首頁新聞欄看到了很多關於「晨星」的相關報導,以我本人的信譽擔保,這些天橫濱報首頁實時播報的新聞,皆為事實。

  ……

  坊野前輩曾寫長文,橫濱在戰後只留下了麻木,我想冒昧地再加一個詞——

  冷漠。

  冷漠的世界聽不到人的呼喊,於是冷漠的人也學會了不說話、不發聲、不注目、不加入,永遠做個漠然的看客。

  保持冷漠不好嗎?保護自己有錯嗎?在橫濱,我們必須警惕和遲鈍。

  習慣了保護自己,習慣了袖手旁觀,習慣了做個過客……我外地的朋友來橫濱之前,我都幾次三番提醒他們——不要多管閑事。

  所以橫濱的「三不原則」全霓虹皆知……我們所有人都默認,橫濱就是這樣的。

  但我想告訴大家的是,從今天開始,橫濱不會再是如此,它在改變,在一個有責任感和行動力的小姐的帶領下改變……

  ……

  其實在發表這篇文章之前,我有詢問深空的卯月小姐,您為什麼要把這一系列的企劃,取名為「晨星」。

  她倒是遲疑了很久,說這個名字她隨便取的,您覺得有哪裡不妥嗎?

  我說沒有,然後在催稿的時候被她掛斷電話了,但剛掛下電話她又回撥給我,告訴我說:

  她知道含義是什麼了——整治貧民窟遠遠不是她一個人的力量,她一個人做不成這件事情,這段時間裡很多人付出了努力,這些人裡不光有她,有深空的人,有橫濱人,有貧民窟的人,還有關注這些事情的人,比如說您……

  ——正如晨星。

  「繁星點點,聚為星空。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星星,聚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照亮整片夜空。」

  我一時間深受震動,並為能成為她口中的「晨星」而羞愧,可也希望能化為一點星星之火,不管火光多麼微弱,總能為這冷漠的橫濱增添一絲溫暖和希望。

  更重要的是,我們有一顆光輝璀璨的星星指引著方向……

  晨星是晨見之星,日出前能在東方天空中看到的那一顆明亮的星星。

  ——亦稱「啟明星」。】

  文章發出後,「啟明星」這個稱得上極大的贊譽由橫濱文學社幾十年的主編親自給予,可以說是徹徹底底把深空老板卯月時夢的個人名望推到了高峰。

  也就是近期,深空在電玩城附近那幢租來的辦公樓下,還有人過來鞠躬和獻花,晨星工程志願者數量也在劇增。

  之前很多人嘴裡的「深空老板」,也轉成尊敬又帶著點親切的「卯月小姐」。

  這還只是小場面,這之後沒多久,深空老板另外一個身份也暴露,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關於四月老師的真實身份!

  ……

  今天下午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結束拆彈任務,去石戶辣咖喱店補中飯,店裡面石戶清閑地靠著桌子,一看到是他,眼睛瞬間就亮了。

  「織田!」

  織田對向他招手的石戶老板問好,坐在圍台的老位置上。

  可敦厚的老板沒有如往常一般去後廚做飯,而是一臉稀奇地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他:「織田,那位卯月小姐,是不是深空的老板?」

  目前橫濱流傳的幾個話題全和深空有關,深空老板的可知信息也已經被廣大橫濱人翻來覆去地研究透了。

  以至於石戶從客人的嘴裡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摔了盤子。

  石戶很早就得知卯月小姐的姓名,也知曉深空傳聞中的老板是個年輕的女性,但從沒把她們兩個聯系在一起,這也很難聯系在一起吧!

  他一直以為卯月小姐是個高中生,而且成績優異,家境良好,絕對還是學校校花這種……還納悶織田一個黑手黨底層成員,是怎麼跟她認識的?

  他懷疑是英雄救美,在橫濱發生的可能性也很高,於是女高中生來找救了她的恩人道謝,但織田身為一個善良的黑手黨,不想和對方多做牽扯,怕連累她……

  他一時間腦補了很多虐劇,因為雙方身處環境的不同,讓石戶老板一直不好意思牽線搭橋,但沒想到事實真的能更加出人意料。

  所以不是女高中生和底層黑手黨,而是女企業家和底層黑手黨?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在中年老板腦洞大開的時候,織田作之助點頭。

  石戶老板被肯定了第一個猜測,連忙詢問第二個:「那卯月小姐…到底是不是四月老師?」

  紅銅發色的男人想了想,心道現在應該不用隱瞞了吧,於是又平靜地點頭:「是的。」

  「真的是啊!」石戶一拍桌子,震得台上的玻璃杯和盤子都抖了一下。

  這一刻激動和惶恐兩種心態同時湧上心頭,兩個身份疊加的威力更加爆炸,他望著坐在面前的織田作,又環視了一圈簡陋窄小的店面,裡面掛著的門簾還是幾年前的。

  那邊是卯月小姐,不對,四月老師經常坐的地方,椅腳上面的釘子是不是有點松?

  石戶跑過去,檢查一番,又用手抹了一下桌子,還好還好,還算干淨。

  但他看著桌椅,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坐在椅子上的織田作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看著石戶老板左跑右跑,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這時,突然聽到他的一聲大喊:「不行!這絕對不行!」

  「啊?」織田茫然。

  石戶聽到他的聲音,眼前一亮:「織田,你來得正好,快幫我一起把上面這塊布拆了,我等會要去趟市場買點東西。」

  織田作之助看著他熱火朝天的狀態,小心翼翼地問:「不做咖喱飯了嗎?」

  「今天不做了,這兩天休息,好好裝修一下。」石戶一人扛起了這張年歲已大的桌子,邊走邊回到,「四月老師後天可是要來我店裡吃咖喱飯的!」

  織田作之助:……

  ……

  一些如同石戶老板一樣獲得四月老師身份實錘的書粉激動得不行,但大部分的橫濱人都半信半疑。

  其中關於四月老師出生貧民窟就夠不可思議了,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四月老師是深空集團總裁的說法。

  而且橫濱報和四月老師或者說卯月老板都沒有現身證實。

  橫濱文學社倒是詢問過她,時夢忙著做游戲,從百忙之中回了一句,可以說。

  所以今天,《橫濱文學報》發表了一通官方短訊,大致意思就是說法是真實的,四月老師謝謝書粉們多年的支持,文學社在努力讓四月老師開辦簽售會等等話語。

  這個在橫濱瘋傳的消息終於被官方證明,以至於橫濱完完全全陷入轟動狀態。

  忙於工作的時夢在百忙之中回了松浦文一之後,沒怎麼關注後續,也不知道今天正是公告發出的時間。

  她除了操心貧民窟居民和老弱病殘孕之人的事宜,就在操心游戲的事情,《靈術回戰》算是穩步進行,《樂園》瑣碎的東西就很多,現實裡的東西深空幾個高層接手大部分,蘭波主管業務;伏黑甚爾整個橫濱到處收編著項目;七海建人策劃投標案,綾辻行人和政府對接成功——友田被她多次威脅,已經成為一個深空指哪打哪的傀儡。

  但游戲的進度不能少了時夢這個核心策劃,一些機制設定和特殊玩法……忙得她恨不得有分身術,

  尤其《樂園》作為《靈戰》的模擬演戲和宣發,將會埋很多的彩蛋,設置很多很誘人的氪金點。

  至於她還沒寫完的接檔小說——《矛盾方程式》,進入了拖稿期,但真的在寫了!

  松浦文一還轉發了她一篇來自霓虹政府的警告,大概意思就是警告作者四月不准再寫和戰爭相關的內容,她根本理都沒理,直接丟垃圾桶了。

  從目前看來,雖然忙,但萬事順利。

  ……

  而今天時夢正在研究一件關鍵的事物,她看著手上被具現到現實的一本「任務書」,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然後聽到了窗外傳到二十多層的燥雜聲。

  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聲音,時夢好奇地探出頭去看,看到了一樓聚集起來的民眾……

  怎麼這麼多人,樓底下是出什麼事故了嗎?還是有商家在搞活動?

  她湊熱鬧的心態一起來,半個身子趴在窗檻上圍觀,樓層比較高,時夢看見了底下密密麻麻的小人,還有不少人加入,好像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東西。

  就在她越發好奇的時候,一條碩大的橫幅展開,上面是幾個大字——

  「四月老師,快更新!」

  時夢:……

  這不會是她的書粉吧!

  她猛地後仰,把自己的半個身體藏回到窗戶後面,「空想」了一塊小鏡子,借助光的反射原理,繼續仔細地觀察著,底下的那群人……


第133章

  而就在20樓的四月老師惶恐不安撥電話之時——

  一樓前台,初本友惠已經快維持不住被小老板多次誇贊過的甜美笑容了,她被一群狂熱書粉圍在中間,每一個人都嘰嘰喳喳地問:

  「四月老師在哪裡?」

  「我們要見四月老師!」

  「我是老師的忠實粉絲!」

  「能讓老師給我在《流亡者組曲》上題個字嗎?」

  「《紅月莊園》寫不寫2了!」

  「求簽名,我姑姑嬸嬸外公爺爺的書我都搬過來了……」

  「快更新!!!」

  ……

  初本友惠在可怕而狂熱的包圍下連電話都沒能打出,整個人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先鞠躬還是先道歉。

  而在這時,初本還看很多人直接往電梯和樓道跑去,連忙喊著:「等一下……」

  她沒能喊完,因為衝過去的狂熱書粉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猛地往回後退了幾步,像是被一股比坦克更大的巨力頂住,不得不在這種壓迫之下連連後退。

  那邊是深空的技能策劃伏黑甚爾,只身一人堵在樓道間,一手提一個把人丟出去,他也沒傷害大小姐的粉絲,就憑借他不科學的體質,一推一提再一丟,跟丟貓崽似的輕松。

  在「天與咒縛」伏黑甚爾鎮守樓道之後,安保組成員也集合到此地,維持起秩序並進行勸返。

  瘋狂的書粉見到這些由退伍老兵、能力者、彪形大漢組成的安保隊,終於想起了自己橫濱人的身份。

  又在伏黑甚爾放出殺氣後,乖乖巧巧地被沒收了橫幅和喇叭,然後扛著他們的小說連連跑路了……

  ……

  樓上躲在老板椅裡的時夢絕對猜得到若是被書粉抓到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先讓隔壁的花袋把電梯斷了,接著讓甚爾下樓堵住樓梯口,然後連線安保組,讓他們下去維持秩序,禮貌勸返。

  最後主動聯系了松浦文一,請他明日發一個新公告,讓粉絲保持冷靜,理智追書,接檔小說已經在寫了,真的再寫了!

  ……

  橫濱的民眾在公告發出的當天就知曉了事實,還去深空樓下試圖圍剿四月老師,網上的輿論要稍微慢一點,但《橫濱報》稱得上是國民報刊,這個消息很快就被看到的人拍照截圖,上傳網絡。

  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掛上熱搜,傳遍了整個互聯網。

  目前熱搜第一條點進去,就是一個知名博主發的推特,上面只有三個「嘆號」和一張公告照片。

  底下的評論也都是以震驚和不可置信為主。

  【「所以今天是愚人節嗎?快來一個人打醒我,這個消息,怎麼可能!」

  「卯月策劃和四月老師是同一個人?我的游戲之神和小說之神合體了?」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雙倍的震撼,雙倍的驚喜,雙倍的炸彈……」

  「我去,又是小說家,又是游戲策劃,還是個女性,我現在腦子都一片漿糊了。」

  「那我以後催更可不可以去深空工作室催?」

  「……」】

  如果說推特是反應最快的,那麼論壇緊隨其後,尤其是四月老師個人專站,原本圖標是一個頭上頂著三根毛的老頭,後來被人吐槽之後改成了「四」根毛,就因為這個圖標,時夢一點也不喜歡看自己的個人專站,總覺得這幫人是故意磕磣她的。

  【——救命,四月老師是女孩子不是老頭子!

  樓主:啊啊啊啊求爆照!

  —我去我去我去,我這麼慈眉善目的一個四月老師年紀竟然比我妹妹還小。

  四月老師的老妻:誰占了我「四月老師的老公」的ID?

  —其實這個說法推理論壇一直都有,我記得「倉信」有分析過一次,不但說是卯月策劃,還說從《貧百》的人物塑造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女性。

  我差點信了……所以為什麼松浦編輯要亂點贊!

  —卯月策劃到底有沒有照片流傳在外,或者說四月老師真的沒有同學老師或者熟人出來說句話嗎?我現在好好奇她到底長什麼樣?

  —四月老師不爆照會不會是因為長得不好看,女孩子都很在意外表……

  —下一本小說什麼時候寫,《流亡者組曲》過後都大半年了!

  —……】

  關於四月老師個人專站的討論很快就歪樓到催更和四月老師的真實樣貌上,但網友搜遍了整個網絡也沒有找到任何的照片和報導。

  於是各種猜測層出不窮,什麼大胖子大瘦子巨人症侏儒全部都出來了……唯有版主一臉糾結,所以現在專站的圖標到底要改成什麼樣?

  她思索了很久,決定把老頭子的臉塗抹掉,僅僅留下了頭上的那「四根毛」。心想,這個就作為四月老師的本體吧。

  偶然間看見這個的時夢:……

  ……

  當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好的,雖然網絡上的整體趨勢呈正面,關於「貧民窟」事件也是贊揚為主……

  可自從女性身份和貧民窟出生被報導出來後,出現了很多負面議論,尤其霓虹主流對女性的貶低和壓制,職場上的歧視,很多評論都不太好聽。

  還有人讓她趕緊關了公司回家結婚生孩子做家庭主婦去的。

  至於貧民窟出生,也有人借此來貶低她,發表一些對於她本人的剖析和見解什麼的。

  但這些話時夢都沒有看到,不過真要讓她看到,大概也不會為之生氣,因為說這些話的人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走到她面前,所以多給一個眼神都是浪費時間。

  而時夢之所以沒能看到,原因就在於身邊的不少人,間貫一在情報市場上封鎖了她所有的信息,她隔壁辦公室的田山花袋,正以一種極度專心的狀態高速運轉著異能力。

  所有負面的言論:比如霓虹一向對女性的歧視,比如貧民窟的出身,比如一些極端的言論和指責,還有鍵盤俠和杠精的評論……

  在剛出現的情況下就消失於網絡。

  田山花袋把滑落的棉被撿起來,緊緊地包裹著自己,眼前是無數塊顯示屏,他以一種肉眼幾乎都無法觀測的速度操縱著電子設備,相關負面言論全部被折疊,極端網友被封號……

  花袋發誓,他絕對不允許她被任何人指責!

  ……

  關於幾個身份的說法漸漸流傳開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說法也仿佛跟著實錘。

  這段時間,除了四月老師的個人論壇……

  「青木陽生」的個人站,百合教的教眾聚集論壇,恐怖小說論壇…深空的游戲論壇,跟著一起炸,鋪天蓋地全是關於此事的討論。

  這還只是對標上「四月老師」和「卯月策劃」,事實上由於她出身貧民窟的事情,也多了一個猜測……

  青木陽生個人站和《貧百》小說論壇:

  【——所以《貧百》不會是四月老師的自傳吧!

  樓主:該死的,那麼不可思議又那麼合情合理,很多事情也都可以得到解釋了,關於四月老師多次加盟深空,橫濱文學社和深空的多次合作,天野導演拍完《貧百》,宣傳的時候老是艾特深空……

  —我就說《貧百》前期也太深刻太真實了,所以原來是紀實文學?而後期青木陽生回報鄉裡,辦慈善修路還有幫助貧民窟居民……這他媽都對上了啊!

  —絕對是自傳啊,只是改了一個性別,把搞金融變成了做游戲和寫小說而已啊!

  —樓上,四月老師寫小說的時候不應該剛從貧民窟出來,所以難道四月老師是個預言家?

  —是不是預言家我不知道,我就想知道「大小姐」有沒有原型!原著第一美女究竟是誰!

  —樓上我也想,所以竹馬肯定也有原型吧,會不會是綾辻老師?綾辻老師也出身於貧民窟?綾辻老師今年不是五十歲了嗎……

  —我剛剛看到《貧百》電影男主角感謝四月老師的致辭:聲稱很榮幸能扮演您的原型。

  —實錘了,是自傳!】

  什麼自傳啊!

  在辦公室裡的時夢看到這句話都尷尬到差點掀鍵盤,她打開推特翻關注列表,果然看見「青木陽生」的扮演者——「十蓮旬」發的感言。

  他這通話簡直白瞎了他那麼帥的臉,這個十蓮旬居然只有臉能看。

  時夢又倒回去看評論,也翻越羞恥,怎麼會這樣,這只是一本爽文成長流小說,不要把它帶入現實啊!

  時夢抱頭,尤其書粉們把《貧百》翻來覆去地研究,硬要從裡面挖出每一個人的原型……

  而在她腳趾扣地的時候,不斷有新帖子冒出來,每一個標題震驚時夢的三觀:

  【「深扒四月老師的崛起之路,文娛版青木陽生白手起家的人生。」

  「四月老師——千年巫女血脈,看破迷惘之眼。」

  「卯月時夢:我三年前就預言到未來的一切,以《貧百》為證。」

  「近段時間四月老師身份曝光,那麼小編來給大家分析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

  「美艷下屬原來是他!淺談卯月策劃手下的幾個部門主管,我們得知,程序部的大野智曾在職場上多次碰壁,流落街頭…最終卯月策劃慧眼識珠……」

  「大小姐原型疑為深空老板可望而不可得的白月光,縱觀深空的幾個合作者,來自米國的富豪菲茨傑拉德一直是海外版的發行人,且以有妻有女…滄海難為水,君生我未生……」】

  時夢:……

  這也太離譜了吧!

  到底是哪家報社在造謠她!

  啊啊啊,她怎麼有這麼多奇怪的粉絲!

  而在後面,什麼之前游戲平台的老總,編輯松浦文一,公司裡的幾個員工,行人阿蒂爾甚爾等人一個個被拖出來比對……

  時夢實在忍受不了,也不想再折磨自己,果斷退出界面,登入「精神空間」逃避人生去了。


第134章

  登入{精神空間}的時夢自閉了一會……等終於平復好羞恥心,開群主權限查探了一下目前在{精神空間}裡的人。

  白蘭·傑索也在。

  正巧時夢想找他聊一聊設備的問題,經過多次嘗試,她通過「空想集」搞定半全息活動中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這是?」白蘭接過。

  時夢忍不住得意:「這是任務書。」

  白蘭手上的是一本可展開的小冊子,裡面暫時規劃了幾個板塊, 第一頁是橫濱地圖,他翻開的時候,紙上的地圖立即呈「立體投影狀」出現在他眼前。

  後面的幾頁規劃了「活動區」「游戲區」「周邊區」,左上角是貢獻值數值,右上角是「商城」和「捐」字……

  時夢等他大致翻閱完後解釋:「我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我有沒有經歷此事,我假設她成功了,所以我一定能做到。任務書是關鍵,我剛剛嘗試過,在「空想集」的範圍內,我可以把它具現在現實……」

  白蘭合上小冊子,陷在棉花糖座椅裡的女孩今天穿的白裙子,整個人快和椅子融為一體,所以白蘭把視線放在她垂在椅背的黑色長發上,聽她繼續說著。

  「但很明顯,另一個時空的我還未獲得全息技術,那麼活動很難達到理想中的虛擬現實狀態,需要極強的科技實力。完全憑借我的「空想集」,很難,我目前『駕臨』的距離在987米,沒辦法概括到全橫濱……」

  時夢誠實地說出她異能的情報,也說了其中的細節,白蘭·傑索心想,隔壁時空那個最強的自己肯定願意付出很多代價來換取這份異能情報——作為通關攻略。

  而這個時空的他安靜地傾聽,時夢能看見他眼下倒皇冠刺青和幾乎沒怎麼改變的笑容。

  等她說完,白蘭詢問:「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時夢坐姿端正,語氣誠懇。

  在他不說話的時候,她嘴角流露了一點笑意:「你一定會幫助我的吧。」

  白蘭突然笑了,帶動著眼下刺青的位置微變了一下:「我肯定會幫你的。」

  ……

  時夢也覺得白蘭肯定會幫她的,二人很快鑽研起技術問題,在「空想集」範圍有限的情況下,只能依靠科技輔助,用全息設備結合並擴大她的異能。

  這個技術,類似於信號基站。

  「空想集」能夠駕臨{精神世界}於現實,且不占據現實空間,即為半全息的本體。

  而在各個任務點安置「信號站」,「信號站」範圍內的空間,即是「空想集」虛擬架構的範圍,把{精神空間}裡游戲的模式、類型、規則等等,投影到現實。

  {任務書}的主體在{精神空間}裡,計算機正在建造,用於處理現實{任務書}彙總的大量信息。

  而在白蘭傾家蕩產地支持下,密魯菲奧雷為了此事高速運轉起來,每一項工作都配合她的步調進行…看起來活像什麼深空的附屬公司。

  以至於在{精神空間}裡搬磚的「五吊花」,每個人看時夢的表情都非常微妙,也得虧他們沒遇上下谷司,不然肯定會和他很有共同語言……

  ……

  網上風風火火的消息時夢已經不太看了,她現在把「四月老師」和「卯月策劃」這兩個身份加了屏蔽詞,雖然現在深空租來的大樓收到了很多很多催稿和讀者來信,安保部現在還負責分揀和處理信裡夾帶的刀片和物件。

  好在她沒什麼影像流傳在外,網絡上有花袋看著,情報上貫一哥幫忙清掃,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多說。

  等搞定最重要的{任務書},她帶著人開始設計游戲,不分晝夜的忙,忙到有天記不得自己吃沒吃飯了,低血糖到眼黑跌倒,被綾辻行人強制開除出深空一天。

  闖不進「彩畫集」的時夢抱著伏黑甚爾給她烤的餅干撓頭,但操心命的她又想起一件事情,打了幾個電話,趁今天休息,拜訪了武裝偵探社,除了感謝偵探社的幫助,她帶來了一個人。

  江戶川亂步早猜到她要來,估計也就這兩天的事情,這會兒一看她進門就從桌上蹦了下來,看到她身後的棕發男人,一臉了然,隨便指派了一個事務員去醫務室叫人。

  他親自帶著訪客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在這短短的一路上時夢收到了不少人亮晶晶的眼神,尤其秘書春野小姐,簡直是一臉看到偶像的驚呼和崇拜。

  國木田獨步給他們端來茶水,在得到感謝後,像個機器人一樣同手同腳地離開了,時夢看到大家的反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

  而很快,與謝野晶子從醫務室裡走出來,她特意披了一件嶄新的白大褂遮住裙子上的血跡,一眼瞧見了沙發上坐著的少女,快走幾步,看到了她身邊的男人……

  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晶子努力回想著,他是?

  坐在沙發上清瘦的男人起身:「與謝野小姐,好久不見,我是秋元央,您還記得我嗎?」

  ……

  時夢目送二人走向醫務室,在四方合作之前,她看過武裝偵探社的成員資料,得知與謝野晶子就是秋元夢裡的治愈系「天使」。

  沒想到她就在橫濱。

  而謝野晶子的異能——「請君勿死」,一個可以稱得上顛覆生死的異能,一個讓她有點慶幸存在又有點害怕的異能力。

  但那個時候,她沒有跟秋元說起,因為秋元仍對戰場上的記憶耿耿於懷,他受不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還沒有放下過去。

  他害怕見到…與謝野小姐。

  直到那支《流亡者》的曲子過後,在恢復明亮的夢境裡,時夢知道,秋元央終於走出來了。

  她為他驕傲而欣喜,這之後時夢接收了秋元的戰友,裡面大部分都有嚴重的心理問題,這心理問題也極大影響了他們後續的生活。

  她這才知道政府竟然沒有給退伍士兵發津貼和補助,以至於除了有家庭支持的人,剩下的生活貧困潦倒……

  深空為此特地建立了一個新的基金來幫助他們更好的生活,時夢也用「精神分析」的技能,配合著專業心理醫生,對他們進行治療。

  而貧民窟「清洗」活動前一天晚上,她特意尋求這位強大異能者的幫助,電話中與謝野小姐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卻在掛斷之前詢問,能否在這次事件結束之後,向您詢問一個問題?

  時夢自然應好,卻猜到她想問什麼了…在和貧民窟居民講話的時候,又感受到了她的注視,確定了猜想,忽然覺得——異能這件東西,有利有弊。

  或許真正生病的,不僅僅只有秋元和他的戰友,還有那個,不斷使用異能的醫生。

  從相信自己的能力,到懷疑整個人存在的意義……

  從能拯救他人,到親眼看見所救之人毫不猶豫地自殺,無法拯救,到放棄自己……

  有一瞬間時夢感到同樣的恐懼,尤其她跟與謝野晶子同齡,8年前,她才幾歲?

  所以到底是誰想出「不死軍團」的計劃的?

  雖然秋元央的記憶裡不清不楚,時夢也沒去詢問身邊的智商外掛,但她心裡其實有個人選……

  「別想這麼多了,那個首領不會反思自己的。」江戶川亂步表情別扭地捧著他准備好的茶點過來,「這是我最喜歡的茶點。」

  時夢收回心神,看到他過來,擺上餅干:「這也是我最喜歡的。」

  帶著偵探帽的少年心情突然很好,自在地坐到少女身邊,交換起吃的來。

  ……

  同一時間,獵犬訓練基地。

  這段時間,貧民窟的事情,也是經常出現在獵犬口中的話題。

  「沒想到貧民窟真的要被整治了。」末廣鐵腸感嘆,又好奇地向身邊人詢問,「條野,你那天不是去了貧民窟調查嗎?怎麼樣,四月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

  條野采菊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想起了由異能特務科要求的探查——友田市長古怪的心跳聲;

  想起曾經在貧民窟居民那聽到的不堪之詞。

  最終都變成了那個少女的平穩而寬仁的心音,伴隨著她堅定而有力的言語……

  末廣鐵腸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回答,疑惑地看過去,終於聽到了他的答案。

  ——「表裡如一的人。」

  末廣撓了撓頭,這是個什麼形容詞?追上去詢問:「所以是什麼人?四月老師長得好看嗎?喂,條野,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啊?」

  他們的聲音漸遠……

  而休息室裡另一人,緩緩地合上了信。

  立原道造拿著這封來自哥哥至交好友、一同參戰戰友的信……他的釋然,讓立原默然無聲地佇立了好久,信裡面,有很多關於過去之事的講述——

  【立原道造敬啟:

  立原君,近來平安與否?

  我是上江州博,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非常抱歉,現在才有勇氣寫下這封信,還是在別人的鼓勵下,我的心理醫生說我應該試著聯系以前認識的人,可我左思右想沒想出這個人選……

  直到前幾天做夢夢見祐太了,我還是第一次清楚回憶起他的臉,居然是在夢裡!他跟我說起了你……

  醒來後我和秋元聊起這件事,秋元也是我和你哥哥的戰友,他剛拿下一個鋼琴大賽的新人獎,你知道《流亡者》那支曲子嗎?

  ……抱歉,我好像說著說著偏題了,繼續說夢醒後,秋元建議我和你說說過去的事情,因為戰後的相關情報被封鎖,你一定擔驚受怕,更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在八年前,我們到一個名為常暗的島上作戰,隨軍的醫生只有9歲,有著瀕死救人的能力,我們很多人喜愛她,稱她為「天使」,你哥哥尤其喜歡她,花了好幾個晚上雕刻了一只金屬蝴蝶……

  後來,戰況愈加緊張,我們接受治療的次數越來越多,隨軍的軍醫冷酷地命令傷員上戰場,那是一個,地獄般的景像…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會心想,我為什麼還活著,又心想,今天誰又自殺了,還會渴求著死亡後的平靜…我現在學到了一個詞——「循環利用」,很合適,這就是我們當時的狀態。

  ……

  大概痛苦的時候,總要有一個怨憎的目標…因為不死,我們所有人都把壓力宣泄在晶子身上,唾罵她,怨恨她,管她叫「死亡天使」,只有你哥哥,一直喜歡她……但是,他也無法從循環往復的死裡支撐下來…

  他死了……

  好像這之後不久,戰爭結束了。秋元渾渾噩噩,晶子精神崩潰,還有我,活得像被整個世界遺棄的人,戰後生活的心酸我就不跟你抱怨了,我的心理醫生已經聽夠了我們這群人的悲慘往事,哈哈。

  不過,這些都過去了,我開始喜歡上我現在的生活……立原,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工作嗎?是在深空總部!

  但伏黑老大打人真的有點痛,我准備轉文職,看看能不能轉進新開的叫什麼——游戲建構部?

  還有我現在的老板,我一定要和你好好說說她:卯月小姐是個超級超級溫柔的大美人!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直接摔倒了,她扶起的我!

  她笑起來真好看,說話和聲細語,性子端莊高雅,烹飪手藝高超,她做的餅干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

  對了,卯月小姐還為我們寫了《流亡者組曲》,你看了嗎?不過小說被迫下架,深空還有庫存,要是想看的來我這。

  我也是看了《流亡者》之後才想明白很多道理…前幾天,我拜托秋元替我向晶子小姐道歉。

  其實在貧民窟的時候,我看見了晶子小姐,當時第一反應,不怕你笑話,是害怕和恐懼,尤其她還拿著大砍刀……

  但,她是那場戰爭裡唯一沒有過錯的人,我想過一段時間,親自去找她道歉……

  ……】

  這封信實在太長了,上江州博絕對是個話癆,說了快十頁,老板的內容就占了兩頁,幾件事情翻來覆去地寫…

  隨信附贈的,是哥哥在戰場寫下的家書,寫給他的,上江州只匆匆保存了半張。

  立原道造捏緊了這封信,他覺得哥哥是個笨蛋,上江州也是,還有他……是世界上最白痴的人,什麼都不懂就傻乎乎地想要報仇,什麼都不了解,就自以為是地想要宣泄……

  哥哥……

  「立原,立原!」大倉燁子在新招來的小兵眼前揮手,「你在發什麼呆?」

  立原道造反應過來,應道:「燁子小姐。」

  「抓緊訓練啦,小兵!」

  大倉燁子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率先走在了前面。

  「是!」

  小少年抹掉眼角的淚水,連忙追了上去。

  ……

  而在武裝偵探社,時夢發現身邊的人一直安然地吃著東西,疑惑。

  「為什麼不說話?」

  江戶川亂步自然地回道:「為什麼要說話,亂步大…我不喜歡解釋,我們在一起也不需要說話,亂步大人可以用『超推理』,你可以用『超感知』來知道我在想什麼。」

  時夢眨了眨眼睛,想像了一下,像一出奇怪的默劇,竟然也很有趣的樣子,她開了一個超小範圍的單人感知,感知中亂步的心情很好。

  江戶川的確心情很好,看著少女捧著波子汽水,然後發現她關掉了異能力。

  「為什麼不用?」

  時夢吸了一口汽水,回道:「因為這樣很不禮貌,大家都不想被窺探得一清二楚,而且,我自己也不太好受。嗯…我給自己下了一個界限,不到特殊時刻,不用『超感知』。」

  江戶川覺得她和自己推測得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不過,他不討厭,應該說很喜歡。

  「那我允許你感知我的想法和情緒。」他翹起嘴角,「亂步大人都說了,想和你做朋友。」

  捧著汽水的女孩笑了起來:「亂步。」

  「小夢。」

  時夢聽見他的稱呼微微睜大了眼睛……

  而這時,與謝野晶子和秋元央從醫務室走出來,兩個人都帶著釋然的神色,秋元發現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只好安靜地坐在老板對面。

  晶子眼眶還有些紅,臉上卻帶笑,問候道:「卯月小姐。」

  時夢朝她揮手:「叫我時夢就好,我可以叫你晶子嗎?」

  與謝野晶子用力點頭。

  「晶子上次電話裡面,想問的問題是什麼呢?」

  與謝野卻微微搖了搖頭:「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別著金色蝴蝶發卡的晶子環視著這個小空間裡的人。

  把她從陰暗監噤室裡救出來的亂步先生,特地前來感謝她的秋元君,他帶來的戰友的信。

  ——「是感激和歉意。」這是秋元告訴她的。

  還有時夢在貧民窟的那一段講話,她收留的有著嚴重心理疾病的退伍士兵,想盡辦法治療他們,讓晶子此刻意識到,那些痛苦的回憶,在被人小心治愈著撫平。

  所以與謝野晶子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那就是無愧於心。

  她是個醫生,僅僅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而已。

  時夢看到她的神色忍不住微笑:「晶子,我今天前來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委托你成為深空安保組的特殊醫務員。」

  與謝野晶子幾乎在下一秒回道:「我願意的。」

  時夢點頭,接著解釋:「這是一個長期的委托,或許不單單是安保組,還是整個深空,深空有自己的醫療部門,我只需要你在最關鍵的時候使用異能力——瀕臨死亡的時候。你是整個橫濱最寶貴的異能者,也是最不能輕易使用能力的異能者。」

  晶子一愣,江戶川亂步聽到她的解釋,轉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看向的少女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因為只有對死亡抱有恐懼,才能讓人更加地熱愛生命。」


第135章

  在武裝偵探社聊了一個下午,江戶川亂步還很直接明了地跟時夢說想進她的「精神空間」玩全息游戲,得償所願。

  時夢是真的很感激偵探社在此次事件中的幫助,偵探社裡人不多,她給福澤社長,亂步,晶子,還有國木田等人都寄了邀請信,不少人當場震驚!

  居然還有這種異能力!

  而江戶川亂步在她帶著秋元央走後直接登入「精神空間」,沒幾分鐘就搞懂大部分機制,甚至還用出召喚{南瓜車}的手勢,召來車子瞎逛,逛到了{百合市}。

  然後被在{百合市}的綾辻行人瞧見,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僅僅一個對視——

  江戶川亂步管自己逛走,綾辻行人又給他的{人偶工坊}加了十層密碼鎖……還是不放心。

  所以下午時夢偷偷摸摸溜回深空的時候,被行人當場抓住,她支支吾吾地說…不是回來工作的,是有東西忘在公司裡了。

  雖然是沒指望騙過行人,但這次搭檔只盯了她幾秒,用一個可怕的冷哼放過。

  時夢訕笑,接著取回她「落在」公司裡的東西,被綾辻老師監管著一路送到了大門口。

  綾辻路上邊懟她邊要求給「精神空間」區別{工作區}和{休閑區},防止搭建好的重要事物被閑雜人員損壞、以及保密的游戲被無關人員知曉。

  時夢一愣,仔細一想也覺得有道理。

  回家後她登入精神空間,把{百合市}{紅月小鎮}{深空工作區}等等場所全部隔離出空氣牆,唯有{夢幻花園}作為休閑區……並且問幾個小伙伴的自留地要不要封鎖。

  白蘭·傑索不在意,他們密魯菲奧雷的{天空花城}地盤越來越大,以搭建的城堡為中心,不斷擴張和延伸,繁花似錦,色彩繽紛朦朧,是空間裡極其絢麗的美景。

  蘭波也很自信地說不用,剛好給大家欣賞一下現實中難以見到的宏偉黑龍,又突然想起什麼,說著還是封鎖起來,防止第三者入內。

  時夢沒怎麼理解第二者是誰,干脆給每個有自留地的小伙伴開了權限,允許他們自由開門邀請人員加入。

  ……

  隨著幾件事情走上正軌,順便給深空拉來一個超級大的醫療外掛,可以說有與謝野晶子在,周圍親友的安全程度和生命保障一瞬間上升好幾個點。

  同樣的,自從四月老師的身份和深空合體後,人事部收到了不少簡歷,像是之前給她寫過信的愛迪生,機智通過讀者來信聯系上四月老師,並且帶了不少他認識的高科技人才投奔深空,給在建的科技部充實了新鮮血液。

  而在老板的指揮下,兩個游戲順利推進,距離《樂園》預計上線時間倒計時三個月的時候,深空工作室也開始陸陸續續地發物料,用幾張語義不清的連環畫來預告下一個游戲,其中經常出現的意向是「星星」,還有一個小女孩模糊的背影。

  玩家們都對下一個游戲表示了期待和猜測:

  【「星星?每張圖裡都有星星,還有最後一張,小女孩怎麼只有個背影?」

  「不一定是小女孩,一個背影而已,也有可能是小男孩。」

  「這個應該是下個游戲的主人公了吧,跟『殺手』系列一個模式?不過深空很少出玩法重復的游戲,應該是新模式,模擬經營?」

  「賭一個動作射擊,蘿莉木倉戰,血與玫瑰,反差萌。」

  「四月老師,快更新!」

  「催更催更催更……」】

  玩家們稀奇古怪的猜測有很多,尤其是射擊競技游戲,不少人都猜測是星際大戰和星際殖民,小女孩拿著木倉和大炮打星星……

  不過這個時間網絡上熱度最大的事情,其實是「第一屆紅月賽事」。

  由於參賽戰隊數量太多,其中還有不少來自海外經驗豐富的戰隊,先期比賽只能采用線上比拼的模式。

  而之所以參賽戰隊這麼多,一是因為《紅月之下》的火爆程度,二是因為獎池的獎金,實在是太豐盛了!

  為了熱度,時夢簡直大手筆,把本次比賽總收益的25%作為冠亞季軍的獎品,評估出來的獎池總數,可達近億。

  也就是這個決策,徹底使紅月大賽成為全球性賽事。

  因而游戲解說很重要,財大氣粗的深空用高薪挖了幾個其他游戲的成熟解說,也請了游戲區的兩個大主播,像是深空的死忠粉Randy就毫不猶豫地應下這個邀請。

  除了重要的解說,深空還邀請當下最火的影視明星來炒熱度,比如《貧百》青木陽生的扮演者「十蓮旬」,由於顏值之高,是霓虹當一不二的男神;還有推理劇《月季酒店》的幾個演員,也被請來作為特邀嘉賓熱場子……

  紅月賽事目前的負責人欲言又止,他其實想說,如果老板肯露面的話,賽事不光熱度爆表還可以省一大筆宣傳經費。

  但先不說老板本人不樂意露面,全深空上下都看得出她現在有多忙。

  ——為了在三個月之內完成《助力晨星樂園》,精神力最強的時夢同樣干了最多的活,幾乎白天晚上全陷在游戲裡,還抓來天天游手好閑的白蘭·傑索工作。

  連老總都在干活,密魯菲奧雷的五朵花也只能跟著一起搬磚。

  而為了解放辛勤勞動的白蘭大人,他們一個個拼上老命干活…和深空的員工彼此對視之間,都覺得對方不大聰明……

  ……

  也就是起早貪黑趕進度的一個多月裡,時夢發覺自己被一個神經病纏上了。

  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日,她木木地對著半個身體露在外面,以一種扭曲姿態陷在木箱裡的棕發少年,一時間竟然不找到形容詞來描繪他詭異的模樣。

  「早上好呀!卯月小姐∼」少年露在外面的小半只手朝她揮了揮,在這種痛苦的姿態下,只能提著嗓音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時夢有氣無力地回他,接著「空想」了無數小泡沫球,把進出兩難的少年從木箱裡面擠出來。

  「喔~」太宰治滿臉新奇地感受著高度不斷上升的體驗。

  時夢注視著他從箱子裡出來,第一次沒有丟完「空想集」就管自己走人,而是在旁邊看著他像是一顆掉入空水瓶的小圓球,被注入水後,一點點浮上來的樣子。

  看著看著她回想起第一次遇見對方,是在貧民窟事件結束沒幾天的上班路上——

  ——在小區大門拐彎出來的二樓圍欄,一個看不清模樣的男子大衣倒垂,頭朝下直挺挺地倒吊著……

  時夢當場震驚,連忙跑過去把麻繩割斷。

  吊著的少年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發出「哎呦」一聲痛呼。

  太好了人沒死,她舒了口氣,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個熟人,這不是「異能無效化」的太宰治嗎?他在這裡搞什麼行為藝術?

  他也確實像在進行一個反人類的研究,少女茫然地站在旁邊,聽著他總結自殺經驗:什麼倒吊只能感受腦充血而不能充血死亡等等等等。

  她一時間懷疑遇到神經病了,搖頭,管自己去上班,被救下的太宰治沒說謝謝、也沒說再見或者你好什麼的,兩個人就各管各的,朝著不同的方向走遠……

  可這之後,時夢幾乎每隔一天或者兩天就能在上班的必經之路上遇見他。

  也見到了各式各樣新奇又無釐頭的花式作死法,每一個都別出心裁,讓人目瞪口呆。

  見得多了,她有種被賴上的古怪感,說實話,時夢算是被不少人碰過瓷,尤其是主動碰瓷的白蘭和亂步,可在有「精神感知」的情況下,這兩個家伙的想法她不能說完全把握,也知曉個大概。

  可對於眼前的少年,她根本不清楚他有什麼目的。

  時夢完全沒有辦法看透他,加上羊的事件,和貧民窟暴動……似乎都和太宰治有關,可是沒有直接的證據,只有似是而非的言語挑動……因而總帶著些警惕。

  不過她現在身手很好,也試探出太宰的體術不錯但絕對打不過她。

  他好像就是出現在同一條路上看著她經過,如果她不主動上前救人,太宰也不會呼救,如果她主動上前了,他要是能說話就打個招呼,不能說話就默默地管自己死……

  時夢:……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遇上比較特殊的——大齡兒童了。

  可每次看到這種情況,時夢都會去救人…她確實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自殺……雖說太宰不是什麼好人,之前也給她惹了很多麻煩,但在這個世界活久了,好像對爛人的習慣程度越來越高。

  也或許這對她來說,就像路邊看到一只從樹上爬不下來的貓一樣,既然是生命,就救下了。

  其實對太宰治來說,每次她救人的方法,同樣出乎意料,卯月小姐的異能也太有意思了吧。

  太宰治基本試探出她的異能,「精神感知/攻擊/治愈」和「改變現實」,還有一個深空目前籌劃的活動,也基於她的異能力……在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卯月小姐無法使用任何異能;若沒有觸碰,她的造物,是不會被他的「人間失格」影響。

  她是一個,改變現實的能力者。

  真是一個,光明璀璨的能力啊!

  而這一次少女沒有用完能力就走人,太宰治默默地從裝滿小泡沫球的箱子裡蹦下來,隨手撈了幾個小球在口袋裡,接著聽到了她的問話。

  「吃飯了嗎?」

  「誒,還沒有。」太宰治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起來還挺乖的,像一只流浪好久也餓了好久的貓。

  於是時夢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包好的飯團,遞過去:「給,超級好吃的飯團,我們家主廚做的。」

  她臉上滿是對飯團的認可,反正時夢自己的嘴已經被伏黑甚爾養刁了,再也吃不了親手做的三明治,而身為一家之主,她還有優先選擇權,總是故意搶兩個小朋友最喜歡的口味。

  今天這個,是她特意讓甚爾多做的。

  繃帶少年用露出的一只鳶眸看她,沒說話。

  時夢解釋:「拿著吧,今天工作日,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

  太宰治聽完才接過去,捧在手上:「也是哦,不吃飽,怎麼有力氣自殺。」

  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自殺的時夢:……

  ……

  等太宰默默啃了一小口,剩下塞回口袋,發現她還沒走,在這段工作最繁忙的時間。

  「吃了我的飯團,能幫我一個忙嗎?」時夢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手環一樣的東西。

  太宰治饒有興趣地打量她手上的高科技設備,然後聽到「滴」的一聲,來自時夢手上剛剛開啟的儀器,接著是手環上特殊的效果,太宰心裡思索起這是什麼,表面上乖乖地點了個頭,伸出了一只手。

  時夢小心翼翼地給他戴上,手環表面有水樣的波紋,而等接觸到他的那一刻,波紋消失了……

  這麼快就失敗了?

  太宰治默不作地地注視著她的表情——皺眉思索的樣子。

  時夢感受到了他的打量,她手上的設備在第二次遇上太宰治的時候,她回去找白蘭了解「無效化」的事情,白蘭·傑索果斷表示:他也不清楚。

  她追問了好幾次白蘭都不說,之前很多人他都說的……所以太宰治有什麼特殊的嗎?還是隔壁白蘭跟他有仇?

  可時夢對他很感興趣,一個不能玩全息游戲的少年——擁有「無效化」的異能力,目前世界上已知的、唯一一個「反異能力者」,能讓她的「精神」和「夢鄉」失效,並且在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空想」也失效。

  而剛剛的實驗說明,太宰治無法玩全息游戲,他沒有辦法進入「精神空間」……

  「第一次實驗失敗了。」她掏出本子記錄,「你明天還來這裡上吊的吧?」

  「明天應該會換一個地方。」自殺達人太宰治表示,他從不在同一個地方上吊。

  時夢無奈,「上吊」的說法是她說笑的,但對方是認真的。

  少女繼續往本子上記實驗數據,在填異能的時候隨口問道:「對了,你的異能叫什麼名字?」

  「人間失格。」綁滿繃帶的少年笑了笑,「一個很有趣的名字。」

  她拿著筆的手一頓,抬頭看見了他露出來的眼睛,過了一會低頭繼續往本子上寫字。

  「確實很有趣。」

  ……

  這天之後,時夢每天都帶飯團,風雨無阻,太宰治自殺從來不在意天氣,她偶爾得在暴風雨中救人。

  救下人後就隨手測試儀器,如果太宰死的姿勢剛剛好,她就讓他邊死邊測試。

  整個流程都顯得很敷衍很隨意很不嚴謹——一個在大馬路上的案發現場做的科學實驗。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把太宰治帶到深空實驗室好好配合做個研究,深空科研部新挖來不少人才,愛迪生正在研究全息材料,給他看看,應該能想出解決辦法。

  但不知道為什麼,時夢有種預感,那就是,如果她表現出自己平常對親朋好友的態度,太宰治會立馬從她的視線裡消失,而如果他們只是平平淡淡的、跟以往那樣相處,太宰治會覺得這很有趣,也會自然地觀察這一切。

  因此她也很珍惜每次的研究,在第四次研究後,時夢慢慢找到了繞開「無效化」的思路——或許對於太宰來說,科技側的比重,要超過異能側,用科技包裹異能,他需要一個單獨的設備和儀器,和特殊的進入線路。

  所以今天早晨,時夢塞給他一個大餅,當太宰問她為什麼要測試的時候,她挑了其中一個原因。

  「其實不是幫你,是因為我有一個朋友的朋友無法做夢,希望能從你的例子上尋找到解決的思路。」

  少年嫌棄地從大餅裡挑出主廚故意放進去的芥末青椒:「如果沒有效果呢?」

  時夢轉頭看他,關於這件事情,她也沒辦法打包票:「所以這是一個長期委托,特別長。」

  「誒,那個時候我死了怎麼辦?」

  時夢試探著提議:「那你爭取多活一會?」

  「這很難啊。」

  她點了點太宰手上的大餅:「我把飯團作為報酬?」

  太宰治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

  「我想吃螃蟹味的。」

  ……

  但在這之後,也就是實驗說不定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時夢再也沒在路上遇見過自殺未遂的太宰治了。

  今天早上揣了兩個螃蟹飯團的少女撓了撓頭。

  她默默啃完自己的那一個,把另一個飯團塞回口袋裡,跑去深空上班了。


第136章

  伴隨著比賽地進行,《紅月之下》同樣也推出了一批新的限定外觀,還有很多之前的活動外觀返場。

  於是玩家們只能一個個大喊「深空搶錢啊」,一邊往裡面氪金。

  深空的盈利點也是業內人士深深服氣的,因為《紅月》剛剛上線的時候,長期都是負盈利,但深空的老板跟不心疼錢似地砸宣傳,鋪天蓋地地買熱搜,用小說給游戲引流,天天不要臉地蹭四月老師的人氣。

  現在身份曝光了,可以理解蹭四月老師人氣的原因,但同行一直不理解的是,深空打算怎麼從游戲中賺錢,跟小游戲一樣接廣告,賣道具?

  其實這也是當時深空多次開會討論的,員工們包括綾辻行人都不太能理解她砸錢買熱度的做法,因為目前游戲內的付費渠道,多用於解鎖職業和特殊技能,理論上只要玩得夠久,全部的內容都可以免費解鎖。

  但時夢很堅定,壓下了一切關於此事的質疑,在瘋狂砸了幾個月錢之後,開啟了《紅月之下》的第一個資料片,公布了一個新屠夫和三個新逃生者,並且賣了很多華而不實又沒有特殊效果的——外觀。

  定價更離譜:

  從散碎的表情和道具;到裝扮小屋的特效家具;到一個帶點炫光的動作;最後是角色的特典皮膚和裡面配套的特殊語音貼紙,以及文字聊天表情包——這個表情包還不能用於游戲中只能在聊天大廳使用。

  一階比一階貴!

  最離譜的是,這些禮包賣瘋了,當天的流水出來,之前嘲笑深空決策失誤的整個游戲圈的從業者都快炸了。

  她竟然敢這麼定價,他們竟然會買!

  當然要買啦!

  這個皮膚也太好看了,快給我的「傑克」裝上!

  顯然對於玩家來說,只要足夠好看,足夠花裡胡哨,足夠鶴立雞群,哪怕游戲打得再菜,他們也會覺得自己是最終的勝利者。

  而這之後綾辻行人再也沒阻止過她在游戲上的一切決定,深空的物價再沒有從高位掉下來過,至於深空的員工們,除了高呼老板牛逼,就是高呼老板天下第一。

  同樣這一次,深空出的幾個外觀也是明碼標價般的搶錢行為,但大部分的玩家都二話不說地買了。

  因為配合紅月大賽出的幾個新皮膚太太太太好看了!尤其還是限定的,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之後想買都買不到了啊!

  ……

  就在這披新外觀上線的時候,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

  太宰治用摸來的小矮子黑卡綁定游戲充值渠道,一口氣買下了所有的活動外觀,然後一件件在「血夫人」身上換著,挑了一件最陰森恐怕的,隨機匹配了一把。

  接著在游戲中,借助心理戰折磨著四個求生玩家。

  「太宰君,最近怎麼開始買游戲外觀了?」

  森鷗外被外放的游戲音打擾,無奈地望向坐在破爛雕花大椅上的少年。

  他又有點酸,酸深空賺錢的效率。

  「誒,森先生,你之前不是也定了『愛麗絲』限量版手辦?」太宰放求生者到處亂爬,慢悠悠地追在後面,接著瞬移過去再一次敲暈。

  森鷗外突然笑得燦爛:「當然啦,這可是愛麗絲,而且是個和愛麗絲醬一樣可愛的小女孩,性格卻跟太宰君很像啊!」

  太宰治被惡心到了,果斷吊起最後一個玩家結束游戲,優哉游哉從破爛雕花大椅上跳下來,像一只靈巧的貓一般,擠出了首領辦公室的大門。

  ……

  距離《助力晨星樂園》還有兩個月的時候,「紅月賽事」將迎來總決賽,同一時間,深空之前所出的所有游戲中,都出現了「星星」這個意向。

  像是《逃亡的殺手》原本路上采集的金幣全變成星星,《廢柴殺手》坐著的瓦罐上面也印了一個巨大的星星,路上還新增了特殊的關卡;《切水果》有特殊模式切彩色星星;《植物大戰僵屍》的向日葵在夜間也變成生產星星……

  最明顯的是《夢幻家園》,有一個名為「小星」的小女孩,拿著一本奇怪的手冊來拜訪玩家,接著在玩家邀請留宿的時候,匆匆跑走了。

  這些帶著「星星」的廣告簡直讓全體游戲迷內心癢癢。

  【——深空下一個游戲到底是什麼主題什麼類型啊?

  樓主:我第一次見到深空所有游戲都在為接檔游戲打廣告的,哪怕《紅月之下》都沒有這個牌面吧!求求卯月策劃趕緊透露。

  —有點期待,《夢幻家園》裡有段簡短對話(貼圖.jpg),「小星」的邀請到底是什麼?「小星」手上的那本小冊子又是什麼?

  —今天《紅月之下》也開了一個新活動,完成後可以領取免費星星頭飾。

  —星星頭飾超可愛!光暈特效會隨著你當下動作改變,超級多的細節。

  —只有我想說黑發藍眼睛的「小星」長得真的好可愛嗎?笑起來的時候簡直甜到我心裡了,還會用小冊子擋臉,然後偷偷從本子後面探出頭看你。

  深空快點出游戲吧,或者出同款Q般掛件也行。

  —你們有沒有打《和廢柴殺手一起攻克難關》,現在通關之後不是奔向宇宙了,而是奔到一個廢棄星球上,「小星」就坐在那邊托著下巴看你。

  截圖.jpg

  —沒穿衣服的罐子男和「小星」的對比,我瞎了……】

  關於下一個游戲的猜測有很多,黑發藍顏高顏值的小女孩「小星」獲得了很多玩家的喜愛和關注,不少人表示,就衝著主人公的顏值,大家也願意下載。

  而關於「小星」的人物原型,很多次討論後,確定為主策劃的二次幼年體形像。

  其實時夢最開始的設想是設計一個「晨星樂園」的擬人化模型,比如貓貓擬人之類的。

  但美工八木和繪提議:「設計一個八歲的老板怎麼樣?」

  這個提議獲得了會議室裡九成人的點贊和認同,剩下的一成人在「小星」的人設初稿出來之後,也默默地保存收藏,轉成了贊同票。

  一個人完全抵抗不了民心和大勢的時夢還是糾結,她比對著手上的「小星」和八歲的卯月時夢,要說像的確在五官上相似,要說不像也確實不太一樣。

  記憶裡的卯月五官雖然標致,但是很瘦小很虛弱,再好看的人在營養不良的情況下,也骨瘦如柴的。

  可小星真的是把純真和可愛寫在臉上,加上是二次形像,只能說部分相似,以至於她看到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

  「感覺不太像我八歲的時候,倒像是我的女兒。」

  她此話一出,會議室裡傳來了一大片咳嗽聲。

  台上的時夢沒注意到咳嗽的這群人,還在端詳著「小星」,看著看著,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大概每一個創作者,看到作品時都會有無比的喜愛和感動。

  就讓「小星」成為「晨星樂園」的小主人和守護者吧,她會好好愛她的家的。

  ……

  也就在紅月賽事總決賽的這一天下午,她剛布置完任務,正想下線花點時間看看總決賽的情況,突然瞧見天內理子朝著她跑過來。

  「女巫姐姐!」理子老遠就對著她大喊。

  時夢看到她著急的樣子,連忙詢問:「怎麼了?」

  理子跑近,滿臉焦急:「女巫姐姐,今天,今天白天的時候,我和夏油哥一起,美美子和菜菜子…對,她們是我們救出來的兩個女孩子,我們今天!我們帶她們回了咒高……」

  「不要著急,慢慢說。」

  天內理子在她的安撫下慢慢鎮定下來,回想著當時同行者的狀態,說道:「我們今天執行了一個任務,那個村子裡的人傷害了兩個小女孩,把她們用鐵鏈鎖在一個籠子裡,還會打罵她們……他們真的好惡心!

  我們救出美美子和菜菜子,還祓除了村裡的咒靈,當時夏油哥的心情很不好,他很凶地祓除咒靈,然後我們准備回咒高。

  走到半路的時候他說,他有東西落在村子裡,讓我帶美美子和菜菜子先回咒高,他要回去找…我覺得很奇怪,也很害怕……所以我說,我要跟他一起回去。」

  理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但那時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死亡盯上了。

  當時她說了什麼呢?她記得大腦完全空白了,下意識地想找信賴的人,於是她脫口而出的是:「女巫姐姐……」

  「女巫姐姐說過,說過…人多力量大,對,我和美美子菜菜子也可以一起幫忙找東西。」她硬著頭皮補充完這句話。

  夏油傑很認真也很仔細地瞧了她一眼,思索著什麼,過了沒多久,那股讓天內理子害怕的氣勢褪去了。

  「好吧好吧,其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他習慣性地勾起笑容,眼裡卻沒什麼笑意,「丟掉了也就丟掉了吧。」

  他說了沒關系,但是…但是天內理子看到那個眼神了,她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如此灰暗如此絕望的眼神,像是整個人的信念被打碎了。

  ……

  在此期間,時夢認真且安靜地聽著,她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把握住什麼,但還有一個關鍵拼圖沒有找到。

  「傑他,還說了什麼?」

  天內理子努力地回想,她真的太緊張也太害怕了,過了一會她說道:「對了,夏油哥在祓除完咒靈的時候,還說了一句話——」

  「——普通人,真的值得我拯救嗎?」

  ……

  時夢當機立斷把游戲的事宜交給幾個親友,脫離{精神空間}。

  她還是選擇去一趟東京,趕路的時候不斷地邊電話安排事宜。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她在揣摩夏油傑的想法,從他們第一次真正認識——在他房間裡打《鳶尾花學園》的交流,到薨星宮他恍然失神的反應,到禪院家他郁結的思緒……

  還有幾次的通話裡,他經常重復的一個詞——「苦夏」。

  苦夏,苦夏……

  怎麼今天才意識到呢?怎麼忽略了他這麼多次的求救呢?

  有那麼一刻時夢想先聯系藍眼睛,問他知不知曉夏油傑的情況,但後來仔細一想,若是五條悟知道了,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情況發生。

  他准備去那個村子裡做些什麼?時夢回想理子的講述,嘗試帶入他的處境,恍然……

  她心道自己必須走這一趟,因為反復出現的詞——「苦夏」。

  路上時夢一分一秒都沒有耽誤,她讓理子想辦法絆住夏油,如果絆不住就直接告訴五條悟,就說夏油傑要叛出咒術界,但五條不一定會相信,隨便找個比試的借口,讓他追上去就行。

  而很快,天內理子說她努力拖了一會,夏油哥還是離開咒高了,她騙五條說夏油哥約他比賽咒術。

  時夢速度很快,堵在去村莊的必經之路上,眼見能趕上,她轉而聯系七海海,讓他幫忙拖住五條悟一段時間,七海建人二話不說地行動了。

  ……

  另一邊的夏油傑趕往行進速度居然不算快,他也說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很平靜,真的很平靜……像是牢籠的鎖鏈終於斷開,他可以去做一直被他死死鎖在籠子裡的事情。

  是的,一直,夏油猜想,他或許一直就是一個惡人,咒術師全都是瘋子,他只是隱藏得太好,以至於把別人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理子妹妹好像察覺到了他的不對?

  應該會告訴她吧……但現在也來不及了,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直到他感受到了什麼,抬眸朝著前方看去,看向這條他決定踏上的路途,夜色昏沉而黑暗,卻有一個人影站在這條必經之路上,仿佛已經等了他很久……


第137章

  荒僻而幽靜的小路,今晚夜色陰沉、昏暗,月亮隱在夜幕,兩邊樹林在黑暗張牙舞爪,通往村莊的路曲折但也算寬闊。

  借著一點被雲遮擋的月光,夏油傑沉默地駐足,終於看清這是誰了——

  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太糟了……

  真是前所未有的遭,一點也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距離她離開東京只過去了五個月,距離星漿體事件,過去了快一年,時間真的會過的很快也很漫長啊。

  守在路口的時夢終於等到來人,她很想面色自然而正常地問候一句:傑,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沒吃晚飯嗎?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或者來一句:夏油阿姨上次在電話裡和我說,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剛巧我也想回去看看房子,順路一起走吧。

  ……但她什麼都不想說。

  而夏油傑開口了:「時夢,你是來找理子妹妹,還是來找七海的?」

  他對面的女孩沒有回答,神色那麼冷。

  於是夏油確定了她的目的,心中不知是什麼感受,想起薨星宮的那一次,無聲地笑。

  「原來你是來找我的,真是受寵若驚。」

  他狀似以往那般寒暄道:「你來找我做什麼呢?」

  時夢抄在兜裡的手捏成拳頭,盯著他這個表情,終於回答:「我是來揍你的。」

  「是嗎?」

  但兩人這一刻都清楚知曉,這是必須打的一戰,在這條必經之路上。

  他想過去就必須打敗她;她想阻攔也必須擊敗他。

  可沒人立即動手,時夢和夏油傑如今都算的上戰鬥經驗豐富的人,而是觀察著對方,觀察著周邊。

  僻靜,荒涼,無人…不用下「賬」,很適合交戰。

  夏油傑沒有跟時夢交過手,但是或多或少從各個渠道了解過她的異能,最難防範的精神系,她要想殺人的話,其實很容易,他已經在她的攻擊範圍內了。

  夏油輕笑一聲:「是嗎,像上次——」

  話音未落,夏油傑捂著被毆打的腹部,發出一聲悶哼,看向離他只有兩步的少女。

  他很少見到時夢這種類型的人,這種先把人打趴下再好好說話的人,突然發現她絕對很適合做個反派,心狠手辣,一定是能夠熬死主角團的人…唯一就是性格太好,所以一輩子也不可能走到另一面去。

  而這一下敏捷又利落,絲毫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太不溫柔了…不過他周圍的女性,好像都不是會和聲細語勸人的,但時夢絕對是裡面最凶最狠的一個…也是他最不想交戰的一個,出於各種原因。

  時夢聽到對方的痛哼,這一擊十分順利,她心知對面絕對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或者說自尊心極強的人,所以她毫不猶豫地率先動手。

  這之後,夏油果然找到開戰的理由,他也從不是會站著挨打的人,抓住她攻向腹部的手往回拉扯,借著身高的差距,順帶來了個肘擊。

  時夢在這一擊前屈身卸力,她感到自己被夏油傑小瞧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對方的反擊還如此掉以輕心,遠不如甚爾來得凶狠無情,於是她果斷帶臂擊中他的側腰,靈巧地從危險的距離脫身。

  夏油傑被她跟著的一擊打出了火氣,或許說這火氣一直都在,只是之前被死死地鎖在一個陰暗的、藏在角落的牢籠裡,現在鎖斷了,籠子關不住,溢出的怨氣和怒火從他的每一拳每一腳裡帶了出來,是用肩膀或腰腹帶動整條手臂和大腿揮舞出的力量。

  時夢在一攻一守之間行動,其實從體能和力氣來說,她比不過夏油傑,偏向於敏捷,而從反應上,她碾壓。

  長期鍛煉精神所帶來的高反應,加上無數人的指導。

  時夢跟夢境空間裡的很多人都交過手,伏黑甚爾的次數更多,大家對她從來不藏私,雖然會放水,但每一個都是認真指導,恨不得把自己的經驗值塞進她的腦袋,生怕她在外面被欺負了。

  以至於此刻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異能力輔助,他們二人打到現在也沒人使用異能或咒力,還有武器。

  體術鍛煉到一定程度,出招就可以依托身體和大腦思維的同步,甚爾上次說如今跟他對戰提升的空間不大,她需要和不同的體術高手對打來獲取經驗。

  但時夢沒想到,第一個經驗包會是夏油傑。

  夏油不得不用小臂抵擋這一腳,她甚至沒用什麼力量,她的動作很准確,像是刀鋒劈入流水的縫隙——原本那一腳是衝著他胸腹間的肋骨去的。

  ……

  而這之後決定勝負的一擊來的那麼快那麼凶狠,同樣的安靜。

  她變得很強,夏油傑咬緊牙關,剛剛的反擊被她巧妙地通過牆壁的反作用力落到他身後,落地之前還給了他一個膝擊,讓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摔得大腦嗡嗡作響,摔得那不想在她面前暴露的東西掉出來了,摔出了過去一年裡遭遇的事情。

  懷疑、迷茫、絕望、崩潰……

  夏油傑沒有感受到新的攻擊,可聽到了沉重的喘息聲,只持續了片刻,她開口問:「夏油傑,你究竟在為什麼而戰呢?」

  時夢沒有等他的回答,其實也沒有很疑惑,來東京的一路她想了很多,反復琢磨著他的話。

  那個晚上她曾欣賞夏油傑的信念,只覺得這會很累,但幫助旁人從來不是一件能被指責或者嘲笑的事情,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什麼,他已經勝過世界上無數人了。

  她以為傑所背負的信念會驅使著他前進,不斷前進,直至完成使命,沒想到美好的路在半途就夭折,打擊看來很大,讓他眼中完全看不見周圍人拉著他的手,讓他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所以他難道沒有中間值的嗎?

  「傑,我記得那個晚上你訴說理想時的光芒,你宣誓大義的堅定和自我……我全部都記得!它本該幫助你成就更好的自己,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他低笑,扶著腹部起身,血從額角留下…

  夏油傑迫不得已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聲音竟然很溫和:「你覺得有必要嗎?為了這群人,你應該知道普通人都是什麼樣的吧。」

  貪婪、自私、冷漠、虛偽……厭惡人性的愚昧,討厭人世的不堪入目。

  想方設法除掉他的高層,吞咽抹布般的咒靈,盤星教裡的噪雜聲,不斷制造出的負面情緒…兩個鎖在鐵籠裡瑟瑟發抖的小女孩,還有周圍圍著的——看不清面貌的人。

  步入村子後的夏油傑終於明悟,他已經沒有辦法睜開眼睛去觀察普通人了。

  時夢沉默,想起了貧民窟的那群人,那些貪婪卑劣和污言穢語,那長達近五個月的暴動,她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可不管過去種種,最終都變為了,每晚都亮著燈的教室,嶄新的牆壁和桌椅,浸著汗水味的衣服,和坐在教室裡的一群人……

  「你的大義就這麼容易被打破?」

  她臉上還是沉靜,像是絲毫沒有被他的詢問動搖,悟曾偶然間說起,時夢的眼睛是廣袤無垠的星空,夏油卻覺得,這是磅礡的深海,裡面有很多神秘未知的東西,他們想去探索,但能被看到的,終歸是表面的平靜和沉穩。

  夏油傑沒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什麼,於是只能繼續稱得上禮貌地詢問:「怎麼?你難道沒有殺光這些人的想法嗎?」

  他話一出口,時夢一腳踹在他的腳踝上,是那種踹斷的踢法。

  他說對了,她有過,遇見羊的那次,她也想殺了那幫人,所以現在揍他揍得這麼狠。

  夏油傑看到她的反應,開始笑,沉而緩地笑,急促地笑,到大笑——

  「所以你也有的吧!時夢,你跟我是一樣的,想殺光他們,想殺光這群人,想殺光世上所有的猴子,你看啊,我們生存的世界其實是個猴子樂園。」

  「你活在猴子群裡,沒感到惡臭和厭惡嗎?」

  時夢冷笑,在他欺身而上試圖反擊之時虛晃一招,左腳勾住他的下盤往回一帶,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擰,夏油的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

  「怎麼?負面能力承受不住了?」

  夏油傑被她扼住了咽喉,吸入肺腑的空氣極緩而粘稠,看著她冷酷的、像是要把他殺死的神色,心中的不甘和滿足同時冒了出來。

  「你是異能者,自然體會不到。」

  說完這句挑釁,夏油清楚地感受她手上的力氣在加深,缺氧的遲鈍和悶沉讓他很難去思考更多的事情,闔上眼睛前唯一的畫面就是她過於美貌的臉。最後一個念頭大概就是,這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又最心狠的女人。

  而在意識昏沉之前他被松開了,夏油傑咳出黏在喉頭的血,像是把空氣從肺力擰出來,邊咳邊笑。

  「你不殺了我嗎?」

  時夢感受到手上溫熱的液體,浸濕了她的衣袖,從她裂開的傷口裡流下來。

  在打出火氣後兩個人出手一個比一個凶狠,他身上和她身上都是血,被絞住的時候曾覺得自己整個身體像是被坦克的履帶碾過,那一刻兩人近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寂靜間她仿佛通過身體貼近的聯系感受到對方脈搏的跳動,正如他的動搖。

  時夢本以為自己會晃神一會,可她拼著手脫臼也要掙扎出來給他一拳。

  她也確確實實又給了他一拳,臉打歪的那種。

  「夏油傑,告訴我。」她拎起他的衣領把少年的上半身提起來,努力憋著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

  「你守護的到底是什麼!是你的大義,你咒術師的立場,你框死自己的教條,還是你的高高在上,你自以為是的借口!」

  「你究竟想過沒有?你的眼裡難道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小塊世界嗎?」

  「你去殺了那個村子的人,接著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的村子,更多的人,你要一個人殺了全世界嗎?」

  「你怎麼可能跟全世界作對呢?」她聲音哽咽,「你連我都打不過。」

  是的,是的啊…還有我的無力……

  夏油傑被她松開了衣領,整個人卸了力氣,癱到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她——她和他摯友一樣強,原本同行之人已然和他漸行漸遠……

  原來他早就知曉,實力之間無法彌補的差距和裂痕……

  時夢注視著他怔然的模樣,一時間竟為他難過:「傑,你把大義當做是自己的責任,卻在渴望普通人的認同…你有沒有想過,你也只是個普通人,你自以為的保護,也許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說完這句,她變得很沉默,躺在地上的少年神情茫然無措,像個自閉兒童。

  時夢一時間竟通過這張臉幻視了不少人,猛然間發現,其實這幾年她已經嘴炮過不少大齡兒童。

  所以有些時候會覺得,她好像活在一個兒童樂園裡面,每一個都有著毀天滅地的能力和各種各樣的心理毛病。

  絕對比猴子樂園更可怕。

  她蹲在夏油的旁邊,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不要把責任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你已經盡力了。」

  他躺在地上看著她稱得上溫柔的神色,和露出的月光,脫口而出一般地問道:「你要帶我走嗎?」

  她輕輕搖頭:「我可能帶不走你。」

  時夢感知到了來人,來得這麼迅疾,帶著震驚和怒火。

  五條悟速度快得像閃電像狂風,七海海可憐地跟在後面跑,還被落了一大截。

  不過看的出來,七海已經盡力了。


第138章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面無表情,看著這滿身血跡傷痕,狠狠打過一架的兩個人。

  「你不覺得你們兩個很過分嗎?每次都把我撇在外面,怎麼,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嗎!」

  他火大地像是要一人給一個「茈」轟掉他們兩個。

  時夢把脫臼的左手插到口袋裡,沒說話。

  她覺得五條絕對是個笨蛋,還不如隔了一個市區的她,看來六眼也不是萬能的,至少沒她的「空想集」好用。

  這件事要是放之前,時夢可能不會多說什麼,但現在的她不太想守護夏油傑的自尊心。

  在她看來這家伙被揍的還不夠,摯友的揍也得挨一頓,最好掛個「我是中二病」的牌子在咒高裡巡游一圈,好好治治他不得了的傲慢。

  所以,得讓他被更自大自我、唯我獨尊的五條悟揍一頓。

  於是她把夏油賣了:「傑想叛出咒術界,我順路,來阻止他。」

  「哈?你在開什麼玩笑?」五條悟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但他也說了這一句。

  ——因為他看到時夢臉上和身上的血跡、她明顯凹折的左手;因為她專程從橫濱趕來東京揍人;因為他的摯友被打趴在地上,默認了這一切。

  於是下個承受神子怒火的終於換人了。

  時夢松了口氣,對藍眼睛一臉想干架想揍人的表情。

  她雖然現在不怎麼缺異能,但體力被耗的差不多,其實腳踝也有點扭傷……五條悟最bug的就是他的六眼和無下限,想要攻擊成功她要做好完全的准備,所以現在最好別打架。

  她果斷把空間留給這對絕對要打架的摯友,朝追上來的七海海揮了揮右手…然後沒忍住在對方的眼神裡躲閃了一下。

  「我這次沒衝動沒拼命而且超級冷靜。」

  七海建人打量了她一會,嚴肅又冷靜:「下不為例。」

  少年半蹲下,示意她上來,時夢訕訕一笑,倒也不跟他客氣。

  七海建人背著她走人了……

  ……

  東京咒術高專,七海直接給她背到了醫務室尋求奶媽的治療。

  時夢謝過了家入硝子的幫助,傷手傷腳好全,又一次感嘆有個治愈系醫生的好處。

  「你這是被誰打的,傑?」硝子挑眉問道。

  時夢沉重點頭,接著指責:「他太過分了,竟然打我的臉。」

  可惡,在{精神空間}裡,大家從來不打她的臉。

  硝子盯著她看了一會,用過「反轉術式」的少女臉上的擦痕好全了,燈光裡她臉龐柔美,肌膚仿佛透明,絕對是世界上顏值前幾的人。

  於是也跟著用力點頭:「他太過分了!」

  接著又忍不住八卦詳情:「你們為什麼要打架啊?他欺騙你感情了?」

  「比欺騙感情還要嚴肅得多!」時夢舉手強調,「他背叛的是理想和信念,虧我之前還這麼相信他。」

  硝子似懂非懂,但至少看出女方是沒什麼意思的,自然不會去提醒,她更樂意看這兩個同級dk的笑話,便跳過話題。

  「所以你專程來揍他?」

  時夢嘴硬:「我只是順路溜達到這兒,我是來找理子和七海海的。」

  她心道,要是藍眼睛能給力一點,她遠程協助就行了。

  但五條那個唯我獨尊的性格,說不准會把事情鬧僵,現在的他,根本意識不到關鍵點在哪裡。

  家入硝子被她的模樣逗樂了,給傷員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硝子,我可以叫你硝子嗎?」

  「當然可以了,」硝子挑眉,又笑道,「時夢。」

  時夢新交了一個奶媽朋友,忍不住笑。

  然後她慢慢平靜下來,在略顯安靜的醫務室裡,像是征求一般地說著:「傑他,他是那種,只在尺子兩端行走的人,覺得走在中間的人,太平庸。」

  硝子順著她的描述肯定道:「確實,夏油這家伙自以為是的很,而且他的大義,一聽就是個死板又固執的大傻冒。」

  接著硝子聽見她清晰的聲音在不大的醫務室響起。

  「對…我覺得硝子比較心細,也是咒高裡面最敏感最溫柔的人,所以,或許硝子能多關注一些傑和五條,他們兩個,特別不懂事。」

  時夢強調了「不懂事」三個字,轉而看向她,五條悟和夏油傑絕對是問題兒童,七海海又是後輩,灰原一看就是被兩個學長欺負都不知道的。

  這次理子發現得及時,下一次哪個又黑化了,她遠在橫濱趕不上怎麼辦?倒不如同年級裡最理智的人,可以多勸勸另外兩個。

  然而,醫務室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在時夢有點疑惑的時候,家入硝子拒絕了——

  「你錯了,我做不了什麼的。」

  披著白大褂的少女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又意識到有病人,塞回去換了一根糖,含糊地說道:「我跟五條和夏油他們不一樣,只會「反轉術式」,這意味著我只能在後方做個醫生。」

  「五條現在自己能治療,夏油也沒怎麼受過傷,他們兩個傲得不行,我又打不過他們,不想和他們吵,不理解他們的很多想法。」

  家入硝子靠在病床邊的藥櫃上,隨意地笑著:「我是個被保護起來的角色,基本上不出咒高。」

  時夢安靜下去了,同齡人聲音故作淡然。

  有著強大能力的咒術師,卻在兩個同級生的光彩下黯淡,她在一瞬間察覺她淡漠語氣下隱藏的自卑和自傲。

  不知道為什麼,時夢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咒高裡的問題學生可真多啊!

  夜蛾老師平日裡應該也挺不容易的……

  「那硝子想出去旅游嗎?」時夢終止話題,轉而說了另一件事,朝她伸手,「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橫濱?」

  家入硝子挑眉,側首問她:「你不怕咒術界找你麻煩?」

  時夢搖頭:「他們已經不算麻煩了。」

  硝子忍不住湊近了一點,借著頭頂上的醫療燈打量抬著頭的女孩,發現她的眼睛真好看,人長得也好看,像太陽,還不燙人,溫柔又有力量。

  這一刻硝子有點心動,但很快遲疑了:「我走了之後,咒術界的傷員就得不到治療了。」

  時夢詫異:「咒術界只有你一個醫生嗎?」

  「只有我有「反轉術式」。」她聳了聳肩,「啊對了,現在還有一個五條,但他只能治療自己。」

  傷員「嘿咻」了一下從病床上蹦下來,再一次詢問:「那東京應該可以吧。」

  硝子一愣。

  時夢朝她伸出了手,笑道:「今天可是紅月的總決賽,主會場就在東京。」

  「紅月之下總決賽」的宣傳浩浩蕩蕩,身為紅月玩家的家入硝子自然知曉,但是…但是她,她好像沒有想到……

  「去嗎?」

  時夢穿好鞋子,又轉身湊得很近,語氣中竟有點懇求的意味:「去嘛!」

  家入硝子看著她的臉,呆呆點頭。

  沒意識自己在撒嬌的時夢瞬間滿意了。

  硝子被她牽著手問道:「就我們兩個人嗎?」

  被她一提醒,時夢突然想起門口的七海海:「問問看理子他們去不去?叫上七海海和灰原,大家一起去好了。」

  二人姐妹會要變成咒高集體活動了,硝子略感失落:「要等五條他們嗎?」

  時夢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上來不及了,下次再帶他們兩。」

  看到她這個無意間欺負五條悟的表現,硝子感嘆:「歌姬肯定會很喜歡你。」

  ……

  她們牽手往外走的時候,醫務室的窗戶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聲音極輕,在窗外黑暗的環境裡,似乎有什麼小小一團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擠了進來,朝著不設防的兩個人背後前進。

  時夢微頓腳步。

  硝子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她聲音自然,可臉上的表情愈發奇怪,本來以為是什麼咒靈跑進來了…可感知中為什麼這團咒靈有三個精神力?像是三個靈魂被擠在一個身體裡……

  那團古怪之物慢慢接近什麼都沒發現的少女,突然其中一個猛地轉身,它被嚇到一竄,飛快逃走。

  時夢撲過去掀開醫療簾,動作更迅速,快准狠地從裡面拎出一只——

  ——熊貓?

  ……熊貓!

  「這是真的假的啊!」時夢瞳孔地震,上下搖晃,「這不是隔壁的國寶嗎?怎麼從動物園裡跑出來了?」

  外面守門的七海建人聽到動靜推門進來:「發生什麼了?」

  他瞧見裡面的人兩只手瘋狂揉捏夜蛾老師的愛子,胖達在她的手下既掙扎又享受。

  「七海海,這是我撿到的熊貓!」她滿臉撿到寶貝的欣喜感,獻寶似地給他們兩個人看。

  七海看她神色,沉默,推了推眼鏡:「這是夜蛾老師制造的變異咒骸胖達。」

  「是嗎……」時夢抱著熊貓不撒手,眼神開始漂移了。

  家入硝子左右看他們兩個的樣子,忍不住樂了。

  七海建人強調:「親如父子。」

  硝子還在笑:「是的,一屋子咒骸裡面夜蛾老師最喜歡熊貓了。」

  熊貓往她身前擠了擠,像是不願意跟漂亮姐姐分開。

  而時夢哀嚎,天降吉祥物居然是有主的。

  「好吧。」她哭喪著臉,「這是夜蛾老師的。」

  「你明白就好。」七海把熊貓從她懷裡提出來,「我去把胖達還給夜蛾老師。」

  看見胖達掙扎的樣子,時夢又舍不得:「不能借我一個晚上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熊貓。」

  「不可以。」

  ……

  七海提著胖達,還給夜蛾老師。

  時夢聯系主會場又跑去詢問了灰原和理子,才得知黑井小姐去上大學了——黑井裡美本也是舍不得理子才回到咒術界,現在繼續她原定的道路。

  硝子也在旁邊給她講解道,胖達是傀儡咒術學第一人——夜蛾正道所制作的異變咒骸……

  居然有自主意識,時夢震驚,跟聽到魏爾倫先生的人格編碼時候的心情一樣…咒術界已經有了這樣的技術和水平嗎?

  她之前也見過咒骸,都沒有今天見到的胖達特殊,是因為三個核心的緣故?

  但估計是什麼不傳之秘,時夢干脆假裝自己不知道。

  這時理子帶著兩個人跑過來,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介紹自己新收的徒弟。

  時夢:……

  好像每次來到咒高都會三觀重洗一遍…理子的徒弟!新鮮出爐的徒孫!

  兩個女孩怯生生地看著面前長得特別好看的大姐姐。

  「不要怕,這是我的師父。」天內理子拍著胸口保證,「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巫姐姐。」

  「女巫姐姐。」

  「女巫姐姐。」

  美美子和菜菜子膽怯地跟她打招呼。

  時夢強裝淡定地應好,摸遍全身也沒找到什麼見面禮,繼續淡定。

  她是真沒想到徒弟武功不好好學,撿孩子收徒弟這門傳統倒繼承得徹徹底底。

  話說當年她收理子的時候,好像也剛過15歲…所以原來真的是個未成年魔法少女團體?

  她默默地瞄了一眼今年初三的理子,看來當年年輕不懂事創立的中二女巫教派,就要在徒弟弟的手上發揚光大了,突然有種迷之羞恥和迷之欣慰感,難以言說的情緒……

  ……

  紅月總決賽的門票在幾個月前宣傳之時就所剩無幾,但對老板來說這都不是大事,一個電話打出去,立即有專車來接送他們。

  抵達總決賽會場,剛下車沒多久,主會場的負責人「三杉裕泰」親自跑出來。

  三杉是後面招進來的員工,沒有見過老板本人,但群裡的老員工都說卯月老板很好認。而他剛走到通道處,一眼見到了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人。

  「您怎麼親自來了。」他上前連連問好,不是都說老板死活不肯露面嗎?

  時夢溫言表示帶朋友一起來看看總決賽的情況,讓三杉君找一個觀賞角度好一點的位置。

  「還有位置嗎?」

  「有的有的。」老板親自帶人來,哪怕沒位置都得擠出來。

  三杉帶著一行幾人進會場,路上跟七海和時夢說著目前的情況。

  在負責人的帶領下,他們七人被安排進前面的親友區,位置可以說是離主席台最近的位置,甚至都能看見參賽嘉賓的面容。

  時夢拿出附票贈品禮包裡面的星星頭飾和應援物,頂了一個會跳舞的星星在自己頭上,還給美美子和菜菜子帶上,收到兩個小女孩羞怯的眼神。

  她一人給了一個摸頭,接著坐下朝台上看去,台上的助場嘉賓,好像有點眼熟……

  哎呀,她一拍旁邊的扶手。

  ——這不是中也的小伙伴,「外交官」嗎?

  他不是旗會的人?沒想到港口黑手黨竟然連影視行業都有涉及。

  而紛雜的思緒被一聲熱烈激昂的開場詞打斷——

  一個只要是游戲玩家都會熟悉的男聲響起:「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來到第一屆紅月賽事總決賽現場,我是總決賽的解說——Randy。」

  「我是解說……」

  「很榮幸作為本次紅月總決賽的特邀嘉賓,我是『外交官』。」

  「『外交官』也玩紅月之下嗎?」

  「是的,我有幾個特別好的朋友,經常一起打排位,可惜我們有六個人,所以總有兩個擠不進隊伍……」

  伴隨解說的串詞和講解,瞬間炒熱了場子,第一輪對抗賽也開始。

  ……

  灰原雄在解說和觀眾的歡呼聲中大喊:「我初中同學之前邀請我一起組戰隊,我們連戰隊名字都想好了。」

  他旁邊的七海建人卻沒回話,《紅月之下》剛上線之時他被灰原雄拖著一起打排位,高段位之上的階段純粹是灰原拖著他上分……灰原在電子競技上面是有天分的人,若只論這個的話,五條和夏油前輩都不及他。

  可身為咒術界的一員,平日裡的事務占去他大部分時間,根本沒法做到和隊友一起訓練,一起參加比賽。

  灰原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個一向元氣的少年眼中竟然還有些小失望,不過很快恢復過來,樂呵呵地跟七海介紹著台上幾個戰隊。

  時夢和硝子聽灰原講解兩支戰隊選手的戰術意圖,也輕聲交談著。

  「硝子玩《紅月之下》嗎?」

  「打的比較少,一般五條他們缺人的時候會叫我,他們更願意帶灰原一起。我的話,更喜歡休閑類型的《夢幻家園》。」

  硝子沒說的是,她其實不愛玩求生者,更喜歡打屠夫,或許每個奶媽都有一顆揍人的心?

  其實深空出的幾款游戲,在咒高都深受好評,像五條悟就特別喜歡《殺手》系列的游戲,每次玩《逃亡的殺手》都邊玩邊嘲笑,還會故意被猴子怪獸吃掉,截很多圖發群裡。

  看到《和廢柴殺手一起攻克難關》的宣傳圖標出來後,又對著坐在罐子裡的男人笑了好久……

  但是等游戲真正上線後,一整天沒怎麼說話,被機制摧殘得在咒高訓練場連放了好幾個「茈」。

  「傑,她絕對是個喜歡折磨人的抖s!」終於通關的五條悟大聲批判著把他所有聯系方式拉黑的主策劃,看著被轟平的訓練場,終於消氣了。

  當時的夏油傑沒回他,過了一會才說道:「被猴子吃掉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硝子突然想起這句話,才發現,原來好久以前就有預兆了。

  可我們都沒能發現…她一時間心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這時候理子拽了拽時夢的衣袖:「女巫姐姐,我等會能上去要個『外交官』的簽名嗎?」

  她眼睛亮晶晶的,注意力全被明星拉走了。

  「沒問題。」時夢看著徒弟弟追星女孩的模樣,「我那邊還有『十蓮旬』的限量海報和簽名照,你要不要?硝子要嗎?天野導演給我寄了不少。」

  「要的要的!」理子在心裡高呼女巫姐姐萬歲。

  「那我回去找找,應該被甚爾收到地下室了。」時夢努力思索那箱電影周邊的下落,好像一搬回家就不見了。

  家入硝子聽到這句話,一臉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然後果斷跟了一句:「我也要!」

  擠在時夢和理子中間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聽著三個大姐姐聊天,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害怕得緊緊地貼在一起,頭頂上的小星星一抖一抖的,發出微亮的特殊光暈。

  這也是本次紅月總決賽官場的特殊贈品——用密魯菲奧雷的科技配合異能的特殊產品,星星不但有特效,還會跳舞做表情;禮包裡還有部分限量周邊和游戲兌換碼,目前在網絡上的價格被炒到很高……

  美美子和菜菜子經常把頭飾摘下看星星跳舞。

  時夢分了點注意力給兩個受盡折磨的小女孩,既然都撿回來了,又擁有特殊的能力…說起來敦是不是一個人上課來著,要不把幾個小孩子全部組成班級吧。

  突然,她的「精神感知」又一次主動開啟,少女神色自然,精神力卻游掃著整個會場,直到——

  這個是?又是手指?

  「怎麼了?」七海建人問道。

  時夢示意他們二人出去說,在硝子疑惑之時笑道:「找三杉君了解一些事情。」

  ……

  總決賽現場的情況十分激烈,為了榮耀也為了獎金,參賽兩個戰隊竟然打成平手,進入加時賽環節。

  這次對決的兩對主力選手的優勢選員都被ban掉,然而沒有人放棄,而是固執的、不甘的,在絕境中四殺加賽翻盤。

  熱血、榮耀、拼搏、永不言棄……

  最終階段之時,全場寂靜無聲,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Randy臉色通紅地大喊:「第一屆紅月大賽總決賽的冠軍是——GDE。」

  讓全世界呼喊同一個名字的聲音,這就是電子競技的魅力!

  ……

  大賽結束進入頒獎環節,三杉君還特意跑過來詢問老板要不要親自頒獎,卻發現老板不在,負責人失望,只能照原計劃進行。

  台上的「外交官」很早就望見底下坐著的少女,比賽中途連連朝著她的方向比「wink」,結束後卻沒見著人,被尖叫的天內理子衝過來要合照。

  這時兩個消失半場的人出現了,時夢和外交官打招呼,七海帶著灰原去後台和冠軍隊要簽名還有合影。

  七海建人口袋裡又塞著個盒子,心中也感到疑慮,這是他們第二次撞見兩面宿儺的手指,都和「紅月」有關……紅月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像是對方特意挑選出來的——為了某個目的。

  但他們都沒能找到原因,准備回去找兩位前輩了解一下情況……

  等一切都結束,時夢原先計劃晚上趕回橫濱,但手指的事情和女孩子們的挽留,還是決定住一晚。

  不過轉念一想,{精神空間}也可以安排工作上的事務,加上七海海和理子都在這,新來的徒孫也得安排一下,咒高的幾個人跟她也挺熟的……所以干脆拉剩下的幾個高中生進來?

  說不定能蹭一波勞動力,傑身為一個大召喚師,應該一個能頂好幾個吧。

  她打了一個電話,給家裡和公司裡都彙報聲平安,當晚就在咒高住下。

  ……

  而在他們一行人回到東京咒高,剛一走到學校大門口的結界處,就看到一個戴墨鏡的少年抱臂靠在學校的大門上,一臉神子的高冷和威嚴。

  旁邊站得懶散的丸子頭怪劉海像是又被揍了一頓的樣子,臉上是自己塗的藥水,身上的傷口用幾個醫療繃帶隨便綁了綁。

  有著「六眼」超視野的五條悟大老遠就看見了七人帶著的星星,整個人要氣炸了!

  夏油傑有氣無力地朝他們揮手。

  灰原瞧見尊敬的夏油前輩被痛揍過的模樣,滿臉震驚:「前輩,你是被人打了嗎?」

  夏油傑瞥了人群中縮小存在感的少女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時夢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打夏油傑還挺理直氣壯的,但是看到灰原的反應,突然有點不太好意思……

  又想起兩年裡在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家蹭的飯,還是拖家帶口地蹭飯,一時間更加尷尬,默默的七海海身後躲了點。

  七海建人對上夏油前輩的眼神,往旁側了一個身,把她遮全。

  「難道是和五條前輩嗎?」灰原撓頭,他們兩個打架倒也不稀奇,但這次打的也太凶了,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沒有回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個小女孩頭上的星星,被超級恐怖眼神盯著的美美子和菜菜子用小手捂住頭頂,小心翼翼地躲到天內理子姐姐的身後面去。

  天內理子有靠山在這裡,瞬間開啟護崽模式,怒瞪回去。

  「傷口才不是老子打出來的。」沒騙到小女孩的五條悟鼓著臉,繼續瞪著這群、把他忘在腦後開開心心去看比賽的幾個人。

  ……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老子還在外面!

  但場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把星星讓出去的意思,不管是看出來的還是沒看出來的,一伙人站在咒高校門口大眼瞪小眼。

  家入硝子果斷扯著時夢跑路,天內理子牽著小女孩跟上去。

  七海朝不值得尊敬和半尊敬的前輩禮貌告辭,遞給最生氣的那個一樣東西:「五條前輩,這個交給你了。」

  倒是灰原想關心一下夏油前輩,敗退在五條悟即將上手搶東西的可怕氣勢之下,快快溜走。

  拿著兩面宿儺的五條悟:……

  ……

  五條悟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一無所獲,還嫌棄地瞬移去儲藏室丟了根手指。

  又是一個多小時,在房間裡還是生氣的五條悟聽到了敲窗聲。

  他刷得一下拉開窗簾,看見玻璃窗外洗漱過,頭發帶著潮氣,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憑空踩上四樓的少女。

  問硝子借了咒高校服當外套的時夢背後扛著一個大布袋,一臉聖誕老人給小朋友送禮物的驚喜感,微笑著朝他揮手,然後——

  「嘭!」

  窗戶用力闔上,窗簾唰得一下又被拉上了。

  被關窗聲震到的時夢:……

  ……這個家伙。

  他是不是有病啊!

  時夢火大得梆梆梆地敲窗戶,心道等五條悟把窗戶打開了,她絕對要揍他。

  窗簾後面的五條悟聽著這個絕對是生氣的反應,臉上露出了微笑,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下,架著二郎腿,笑容得意地聽她敲窗,聽著這聲音從激烈到愈發激烈到爆發的激烈——

  然後停止了。

  坐在窗前的五條悟打節奏的手指頓住,聽到她沒有動靜,臉上冒出了開心又不開心的表情。

  算了,看在她來找老子道歉的份上,放她進來好了。

  少年施施然地起身,志得意滿地拉開了窗簾,准備先大聲指責她的時候——

  ——空氣中只殘留了寂靜。

  外面月明星稀,晚風和暢,景色靜謐……空無一人。

  五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接著他拉開窗戶,猛地跳下樓……


第139章

  關了「空想集」閃身走人的時夢滿臉不高興,甩了甩敲到痛的手,暗罵這個大齡自我主義的熊孩子,這個脾氣來得莫名其妙的臭屁精,虧她還特意花了不少心思復刻紅月大禮包。

  不給他了,丟到垃圾桶都不給他了。

  她每一步都走出了火氣,然後被一根高挑的路障擋住。

  「喂!」

  五條悟咻得一聲停在她面前,像是很久以前在便利店第一次見面那樣,彎腰湊近,在她眼前揮手。

  「你怎麼不敲了啊?」

  這話問的時夢又無語又生氣,面無表情地繞開他往下一個目的地走。

  五條悟快走幾步,湊到她身邊看她扛著的包:「這是什麼?」

  時夢冷漠。

  沒被搭理的五條悟絲毫沒有羞愧之情,自然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布帶的抽繩,把布袋和它的主人定在原地。

  被拽住的時夢轉身,怒瞪他。

  「嗯?」五條悟挑眉,「這是給老子嗎?」

  「不!」她冷酷無情,「這是我要丟到垃圾桶的。」

  夜已經很深了,這個半張臉被遮著的、不像個好人的少年嘴角還是勾著的,終於摘下他的墨鏡,湊得很近,給她看他的眼睛。

  「你剛剛是特地來給我送東西的。」

  天幕和夜色一樣深,今天沒有星星,月光足夠明亮,坐落於山頂的咒術高專離月亮那麼近,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這輝映著月光的眼睛,通明、透徹……一瞬間被蠱惑,怔怔的,沒說話。

  五條看到她呆怔的模樣,嘴角笑意越來越大,也非常自在地扒拉過袋子。

  「所以你這個布袋是什麼材質的?完全不像是棉布材料,是你的異能力?很有趣嘛,跟老子的虛式一樣強大……這麼說你上次送來的那塊寶石是哪裡找來的,你眼光還算不錯……」

  被這種不誠懇的話感謝了一通的時夢,又生氣又想著不要對眼睛架發火,那一批寶石禮物裡面,就五條悟花費的心思和時間和異能力最多,結果收禮人這樣輕描淡寫。

  讓當時被家裡人和小伙伴瘋狂贊美的時夢有億點不開心!

  沒能從她捏成拳頭的手上拽走袋子的五條松開了手,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算了,老子原諒你了。」

  時夢想翻他一個白眼,她又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但總算聽到一句好話的她臉上表情松了松,覺得自己對藍眼睛的忍耐程度再一次提高。

  算了,看在六眼大哥的份上!

  她從布袋裡摸出一個星星頭飾——

  「喏,給你的。」

  白發藍眼的少年低頭看她手上的東西,沒有接過。

  「你不要嗎?」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在往回收手。

  「哈?你竟然現在才想到這一點。」

  看到對方送禮不誠懇的反應,五條悟搶過星星頭飾戴上,頂著會跳舞的星星繼續指責她。

  「你今天晚上為什麼不在咒高等老子回來?」

  ……時夢今晚的心情真的跟坐過山車一樣在生氣和好笑之間轉換,尤其沒帶墨鏡的五條悟大晚上像個燈泡,兩只眼睛跟鐳射燈一樣四處照。

  她被這個指責問得詫異:「我怎麼知道你們兩個要打多久,那個時候比賽都要開始了。」

  五條悟看到她一點也不反思自己的態度,瞬間鬧了:「你竟然不等老子回來。」

  「我為什麼要等你?」

  「你怎麼可以不等我!」

  幼稚!自大!吵死人!

  自認是個成熟大人的時夢在心裡罵他,因為她知道但凡開口沒兩個小時是擺脫不了一定要爭出勝負的藍眼睛。

  所以才不跟他繼續扯,她今晚來找五條悟除了送「紅月賽事」大禮包,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跟傑聊的怎麼樣了?」

  「嘖。」聽到轉換的話題,五條悟臉上有些煩躁,不管是哪個方面。

  他彈了一下頭頂的星星,把它彈暈之後才回道:「傑不會叛逃的,老子會看住他。」

  雖說時夢對他的武力值很認可,但對他的情商沒什麼把握,心裡和臉上都冒出了懷疑。

  算了,她也會看住他的。

  於是時夢提起袋子往下一個目的地走。

  跟著她走的五條悟不想再聊下去,盯著少女手上沒給他的大布袋,視線仿佛要透過布料。

  「你口袋裡的那個是什麼?」

  時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為什麼要問這麼明顯的問題:「給傑的紅月大禮包啊!」

  聽到這句話的五條悟:……

  接著又看到她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的表現,五條悟更加生氣了。

  ……

  聖誕老人又一次回到男生宿舍,路上還把黏糊的藍眼睛趕走。

  「你們兩個又要撇下老子!」

  「我跟他有話要說,你別過來搗亂。」

  「有什麼話是我不能加入的?」他提高了語調。

  她盡量保持著耐心解釋:「你加進來話就說不清楚了。」

  「老子也要一起!」五條悟滿臉自信,「有我在,傑才可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哎呀你煩死了!」時夢爆炸,把他攆進他自己的宿舍,兩個人邊走邊吵。

  大晚上不想打架又被「無下限」攔住好多攻擊的時夢真的沒辦法了,只能在門檻外對著門檻裡面的燈座保證:等會帶他去一個他絕對沒有去過的地方玩,他乖乖的不要吵,不然就絕對不帶他去了!

  五條悟挑眉,用「六眼」掃描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半情願地點頭同意了……

  ……

  而從五條悟宿舍出來,時夢反復深呼吸平定心情,這回老老實實敲門。

  門被屋主拉開,訪客猶豫了一秒走進。

  其實時夢還是第一次進男生宿舍,打量了幾眼,屋裡整潔齊整,跟剛才透過玻璃窗看到地上丟滿游戲碟和甜品袋的房間不太一樣。

  空氣裡是一股很濃的藥水和酒精的味道。

  夏油傑很早就聽見爭吵聲,見她過來不算驚訝,領著她在小圓桌旁坐下。

  時夢把整個布袋都遞給夏油傑,他接過放在桌子上,沒有打開。

  接下來,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在演一出無聲的默劇。

  「我……」

  「我……」

  終於二人同時打破平靜,時夢開啟了話題:「我不後悔打你。」

  夏油傑扯了扯嘴角,帶動臉上的繃帶動了動。

  沒聽到回話的少女微頓:「我也不會跟你說對不起的。」

  「你不用說對不起。」他很快回道。

  而場面又冷了下去,時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應該來的,就讓時間慢慢平復這些迷茫和傷口好了,只要她和五條悟在,傑不會走上絕路。

  這讓時夢有些遲疑,該找個什麼理由離開呢?

  在她陷入沉默之時,靜得能聽見落針聲的房間裡,少年低聲道:「保護普通人……」

  他微垂著頭,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家心裡估計都在嘲笑我吧。」

  「不,我覺得這很好。」時夢很快地接道。

  「只是這會很累。」

  她注視著他的眼睛寧靜地像夜色下的湖泊,夏油傑恍惚間記起來,在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兩個人同樣坐在他的房間,她也說出了這句話。

  ——只是這會很累。

  「……抱歉。」他不知為何會說出抱歉,大概是因為,讓一個一直相信他的人…失望了。

  少女搖頭:「你從來不需要說抱歉,你一直行走在保護普通人的路上。」

  「其實,我一直覺得傑像個主角,就是有點中二。」她暗暗吐槽道,「不是每個主角都會有個目標嗎?拯救全世界的人什麼的……」

  「那是反派的目標吧。」他跟著吐槽。

  但夏油只說了這一句,然後陷入思緒,等他再一次開口,臉上露出了或許是對自己的譏諷:「你看,有些人的目標,是保護全世界的人,我只是保護普通人……」

  「我卻自大的以為我能做到。」

  夏油傑變得安靜又自閉,氣氛也像是凝滯一般,兩個人面對面地坐在圓桌邊,時夢左思右想著寬慰之言,卻一句都未說出。

  她有時候會覺得,關於「咒術師應該保護普通人」的觀點,很好反駁。

  咒術師拿工資嗎?拿的。

  咒術師有特權嗎?有的。

  可時夢就是不想反駁他,作為一個朋友,也作為一個,同樣有著「大義」的人。

  只是比他的大義要渺小得多。

  窗外深沉的夜幕,雲散去了,月光明淨,皎潔、清透……她想這一刻她不能保持沉默,也或許是聽了他的心裡話,出於公平,也出於…突如其來的疲憊。

  「我也想保護很多人,但這些人只是…我愛的人,很過分吧。」

  夏油傑低聲回道:「但你做到了,你救了你想救的每一個人。」

  時夢沉默著笑了笑,覺得如果房間裡沒有開燈就好了,這樣兩個人都不用維持臉上的平靜,努力掩下紛雜的情緒,過了一會才干巴巴地說:「嗯……其實很多人我都沒救,保護我愛的人…這個說法不太合適,應該說是我身邊的人…也不對,應該是我自己想救的人……」

  她說得磕磕巴巴的,手上也多了很多動作,拿出袋子裡的小星星頭飾,看著它開始發光,把它慢慢地推向夏油傑。

  手上的動作消除了她的緊張,語句順暢起來,聲音也變輕了很多:「其實大多時候,我只救了我身邊的人……對很多人很多麻煩的事,我都裝作視而不見了,對很多很無力的事情,對很多…僅僅只是看見的事情,我假裝它過去了,因為我很清楚,我背負不了那麼多的人生。」

  夏油傑抬頭,看見她努力勾起的嘴角。

  時夢變得很安靜,她已經許久沒做夢女巫了,只是還會跑去夢鄉看星星,所以沒有多少人意識到。

  如果現在問她喜歡做夢女巫嗎?

  ——喜歡。

  她喜歡作為一個夢境中的使者在星海裡旅行、飄蕩,自由自在、永遠無拘無束……也覺得每一次追著流星跑的自己像個超人。

  所以她也是個大齡中二病,只是能力足夠夢幻,於是可以不用披著床單做出搞笑的動作,可以變幻出仙子裙或者披風,編了一個三段式的神名。

  她還給自己捏了一個「夢女巫」的人設,溫柔可親,強大縹緲,夢境的使者。

  到處逗小女孩,每次打滿特效都可以不用顧忌很多人的眼光。

  美名其曰:守護全天下的小女孩。

  但是她很快清醒過來了,她守護不了全天下的小女孩。

  原因有很多,真正意識到的時候,大概是某一次,她在星海裡肆無忌憚地飛了好遠,路過一個晦暗的星辰,當即歡脫地把她定為今夜的幸運女孩,想要好好開解這個可愛的小朋友。

  一個可愛小女孩的星星,來自大洋彼岸的一個國家。

  一個消毒水味的、黯淡的脆弱的痛苦的夢——至今無法治愈的絕症。

  時夢給她講了兩天的睡後故事,只有兩天……

  因為第三天,她不在了。

  這之後,好像做夢女巫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又經歷了幾次類似事件,終於擺脫那股自以為是的中二,再不想成為別人的神明。

  原來夢女巫只能做夢,改變不了現實。

  夏油傑看見了她的眼睛,在這個夜晚映照了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破碎的光。

  她像太陽,可是太陽也會落山,也會怕把熱量揮灑出去、能力耗盡之後,墜落於世……

  時夢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我其實很早以前,很確信我是個好人,我對於好人的定義,大概就是,不傷害別人,盡所能地幫助別人,能夠去付出。但是我發現我只是個能力有限的普通人,而且是那種,除非有人求到我面前,我會迫不得已救人。」

  「出於我自己的私欲。」讓他們按照她的想法活在世上,不讓她痛苦。

  「很多人都很奇怪,我為什麼會救伏黑甚爾,他不值得我救,我知道……」時夢想起那次情緒的崩潰,「但是他向我求救了……我想救他。」

  時夢微垂著頭,帶著額角的發絲垂落,這一刻心裡突然冒出了一陣後悔,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把這些話說出來。

  這些東西太私人,也太過於剖析自己,她不愛說,甚至都不寫類似的文章,她不應該告訴別人的。

  可伴隨著這段話的,是很多人很多事情,想起《紅月》引起的咒靈,她只見過居民樓的那一只,更多的是七海海跟她講的,她羞愧又無力。

  還有《流亡者組曲》,已經過去了的戰爭,她跟著所有閉口不談的人一樣,保持沉默……

  最後是夢女巫…當視野放大到整個世界,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多人都活在痛苦之中。

  真的很痛苦啊,為什麼會讓她一個人感受到這麼多的痛苦,時夢有時候會很想把夢鄉或者感知這個能力丟掉。

  可她又得慶幸踏出那一步,她救回了久作和理子。

  有時候又很後悔做出決策,偶爾有那麼幾個情緒低落的瞬間,會很迷茫很絕望很想逃離這個世界……

  但她咬牙堅持著,她要好好活下去,哪怕這是個狗屎的世界。

  是的。

  時夢在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排解著消極的情緒……

  她聽見了夏油傑的聲音。

  「時夢,我聽說了貧民窟的事情。」

  夏油傑看著她落在頰側的碎發,回想著《橫濱報》上的一則則新聞,奇跡般又明亮的故事。哪怕那時候他陷於自我懷疑,完全聽不進任何人的聲音。

  但他在關注她,小心翼翼地關注她,或許是從游戲那晚的對話開始,或許在薨星宮她對兩個人說的話之後……去關注一個同齡的、美麗的、坦蕩地走在前進之路上的人。

  夏油傑偷偷地吐槽她:「我也覺得,你像一個主角,還是能通過嘴炮打倒所有反派的那種,其實你在薨星宮裡對伏黑君說的話,比我中二多了。」

  ……可我卻很羨慕。

  他笑了笑,像是明悟,所以當在察覺到理子妹妹恐懼神色之時,是不是也在期待,她能像對伏黑甚爾那樣——拼勁一切的、熱烈的、掙扎著燃燒自己,執著地想要來拉住他……

  而她真的來了。

  「你在做一個,沒有人敢去承擔,沒有人願意改變的事情……你已經在挑戰整個世界的規則,你在努力地保護這個世界,而不是傷害它……」

  「時夢,你很了不起。」

  少年很輕很輕地跟了一句:「我很喜歡你。」

  房間裡很明亮,順著心意說出這句話的夏油傑有一點後悔還有一點緊張,注視著她的表情,然後凝視著她眼睛裡的傷心漸漸消失,最後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還有一些狡黠。

  「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歡我。」

  「我也喜歡你。」

  說出這句話的女孩神情真摯,讓夏油一瞬間呆掉,又很快反應過來,開心又有點不開心。

  但時夢真的笑了起來,她把剛才垂落的發絲綰到耳後,聲音裡有著笑意:「有點感覺被認可了。」

  「有你這句話,我能很快調整好自己。」

  夏油郁悶,又被她的話說得喜悅起來:「我的話這麼有用嗎?」

  「因為你是我至今見到的唯一一個,發誓要保護普通人,也確確實實在保護普通人。」

  偏偏她補充了一句:「雖然黑化得有點快。」

  這一次被吐槽的夏油傑微笑,神色溫和。

  「你會看著我吧。」

  「我會的。」她向他保證,又追加了一句保證,「五條悟也會的。」

  但夏油傑聽完這句,嘴角抽了抽,看著少女一臉認真的神情,忍不住開口吐槽道:「其實你可以不用加後面那句。」


第140章

  時夢和夏油傑在接下來的時間說了很多,關於咒術界,關於普通人,關於學業,關於強弱……

  他們曾經聊過很多次類似的話題,但都沒有這一次來得謙卑。

  夏油心想,或許他真的需要認真思索接下來的道路了……

  而在他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五條悟炸開了門鎖,推門而進——

  「你們在喊我?」

  「我們沒有在喊你,悟。」夏油立即回道。

  但五條悟根本不把自己當外人,拖了一張椅子在小圓桌旁,擠在他們兩中間。

  他看著摯友明顯輕松的神色,和旁邊笑著的女孩,臉上有著怨氣。

  「你們聊了都超過一個小時了。」

  「這麼久嗎?」時夢掏出手機看時間,一看都凌晨3點了!連忙起身。

  「我得先回去休息了。」

  「哈?」

  五條悟貓貓震驚,剛想說些什麼,又瞧了一眼旁邊的摯友,語義不明地罵她:「你這個騙子!」

  時夢被罵,臉上的笑容沒了:「我哪裡騙你了?」

  看到她這個反應,五條悟真的氣炸,這下說出了詳情:「你剛剛明明說要帶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現在竟然要管自己回去睡覺了,我可是在隔壁給了你一個小時!」

  「對啊。」她盡量放平語氣解釋,「我是要帶你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但是去的方式很特殊……」

  五條大聲打斷道:「你們?你說的是——『你們』!」

  時夢皺眉,又有點嫌他煩人了,准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

  夏油傑起身打斷:「確實不早了,大家今天都挺累的,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夏油沒有堅持勸,但是放咒靈攔住了想追上去的摯友,送她到房間門口,微笑著目送她走遠……

  ……

  時夢走到半路才想起來,忘記和五條夏油他們聊兩面宿儺手指的事情,准備等會回{精神空間}裡說,或者讓七海海跟他們聊。

  她輕輕推開家入硝子宿舍的門,關於她今天晚上住哪,硝子和理子都很有話想說。

  最後理子決定陪惶恐不安的兩個女孩,時夢借住家入硝子的房間。

  她進來的時候,房間主人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時夢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擠上去,緩緩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然後感受著被子裡的溫暖……

  這就是有人暖被窩的快樂嗎?

  時夢真的想超大聲感嘆。

  她擠在硝子的旁邊閉上眼睛,發動了異能力「空想集」。

  ——把咒高的幾個學生都拉進了{精神空間}。

  ……

  六個人影在{精神空間}裡朦朧顯現,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尤為震驚,他們當時還在小規模打架,結果被一陣光海籠罩,夏油傑直接消失。

  五條悟有「無下限」,可「六眼」一瞬間就認出這是誰的異能力,眼中燃起了興味之色,松開「無下限」,讓光帶著他去往另一個世界。

  而在高高的空中桌椅區,家入硝子探頭往下望去,一時間目眩神迷。

  「時夢,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驚喜嗎?」

  幾乎每個進入{精神空間}的人都會發出震嘆,時夢已經很習慣了,但還想看大家驚訝的表情。

  她順便把發了一個短訊,把咒高另外兩個人一起叫過來。

  五條悟終於知道,原來「去一個地方玩」不是單單他一個人有的,而是姐姐妹妹們都有,剛想鬧她,看到了乘著{南瓜車}過來的天內理子和七海建人。

  咒高全員:……

  太過分了吧,你們兩個!

  一向開朗好脾氣的灰原雄都忍不住衝上去質問自己的摯友,而高年級的三個人直接把目標定在空間之主的身上。

  被團團圍起來的時夢耳邊是他們此起彼伏的聲音:

  「你這只深藍眼睛的偷腥貓!竟然一個人在外面偷吃!還不帶我一起!」五條大呼小叫,臉湊得很近,試圖用六眼迷惑她。

  然後她被家入硝子霸總一般地攬走:「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時夢,只有七海能知道嗎?」夏油傑神情憂郁,這一回是真的憂郁。

  時夢:……

  她一時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在餐廳碰見他們的那一次,幾個高中生圍著她載歌載舞,止不住抖了抖。

  眼見戲幕還要繼續,許久沒有上過戲的時夢選擇避戰。

  「算了,讓理子來給你們解釋吧。」

  她朝著一手牽一個小女孩的天內理子招手,把導游的任務托付給她,帶著七海海瞬移離開。

  她走得迅速又果斷,有瞬移技能在,剩下的幾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唯有五條悟第一時間超級大聲地質問:「她為什麼要把七海海帶走!」

  「女巫姐姐要開會呀,七海前輩是深空的一員。」同樣是深空一員的天內理子淡定解釋。

  咒高全員:……

  太過分了吧,這三個人!

  ……

  所以就在咒高幾人到處挖情報和在{精神空間}裡找樂子的時候,時夢在深空開小會。

  「異能開業許可證?」她挑眉,按照字面理解,「木倉支許可證?還是異能者就業從業證?」

  坐在她對面的綾辻點頭:「兩個都有。」

  還有這個東西啊!

  時夢之前完全沒聽說過,畢竟異能者要用異能都挺隨心所欲的,從沒見過哪個部門出來制止,現在怎麼突然冒出來問「深空」要證了?

  看來近期的幾個大動作還有《助力晨星樂園》,惹來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

  不過她想了想多個證也好的,詢問:「這個證友田能發嗎?」

  綾辻行人搖頭,接著解釋:「這是由異能特務科頒發的,它是唯一有資格頒發『異能開業許可證』的組織。」

  這個會議室裡坐著的某幾個人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橫濱政府?」優雅的琺國人不屑一顧。

  伏黑甚爾提出一個歪點子:「做個假證糊弄過去怎麼樣?」

  但綾辻行人沒有像那個超越者和殺手一樣掉以輕心,應該說他當會議室裡只有兩個人存在,也只在跟她說話。

  「異能特務科並非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無力,如果沒有管理異能者集團組織的手段,那無異於形同虛設。」

  「他們絕對有底牌。」

  綾辻沒說出的推斷是,異能特務科能作為一個特殊且隱秘的組織存在,擁有的底牌必定是個影響極大的東西。

  七海建人同樣反對:「假證不行,異能特務科就像咒術界,是特殊管制狀態,應當有特殊手段約束異能者。」

  「卯月小姐。」坐在她側手的田山花袋從棉被裡露出小半張臉,「偵探社也有異能開業許可證,這張證明在橫濱很重要。」

  「不管重不重要,以我們深空的實力,都不需要在意。」蘭波說話很有深空管理的強勢。

  「可是蘭波先生是琺國人,會引來琺國政——」說實話的田山花袋感受到他可怕的眼神,卡住。

  花袋把頭鑽回被窩,聲音可憐起來:「卯月小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沒有。」時夢輕輕拍了拍他的棉被頂,又責怪地看了一眼親友。

  接收到她的眼神,不光是蘭波,裡面坐著的幾個人心情都不太美妙起來,冷冷地瞥了一眼這個動不動就裝可憐的弱雞程序員。

  時夢安慰了花袋幾句,思索著提道:「橫濱有幾張開業證,我們能不能花錢買來或者掛靠?」

  「只有武裝偵探社。」綾辻行人蹭過間貫一的情報庫,早就調查清楚。

  「這樣啊。」她突然有了一個好點子,問七海:「七海海,能想辦法收購嗎?」

  七海建人嘴角抽了抽,沒想到她這麼心狠手辣,之前還說武裝偵探社和深空是一輩子的好朋友,現在就要把人家連鍋端了,果斷搖頭拒絕她腦袋一熱的提議。

  「不可以。」

  伏黑甚爾見到她臉上失望的表情,皺眉瞥了眼弱小的咒術師,准備玩點其他手段:「搶過來怎麼樣,這個東西不是綁定的吧?」

  「哼。」綾辻行人想到那個幼稚園偵探,發出一聲冷哼。

  「唉。」時夢嘆氣,「算了,武裝偵探社和深空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們不搶他們的。」

  「那怎麼辦?」蘭波問。

  她微一思索,笑道:「學友田,跟他們耗著,耗到《晨星》上線。」

  在咒高做客的時夢聳了聳肩:「我現在可沒時間跟他們□□,我很忙的。」

  ……

  時夢的決策其實很簡單也很無賴,大概就是把會面流程細化和拉長,分的很細很細,拉的很長很長。

  高層全不出面,讓底下沒實權的員工去負責協商和洽談。

  所以跟綾辻行人提出「異能開業許可證」的種田長官,自這之後,再沒能成功見過深空任何一個高層,甚至連每次電話打過去,接的都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客服小姐。

  也徹徹底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親切的問候和熟練的話術。

  第一次被「拖」字訣使到自己身上的種田山頭火:……

  ……

  在這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裡,時夢不光和夏油聊了未來的計劃與安排,還拉進咒高幾個免費勞動力——五條悟適合開荒擴土,夏油傑身為一個召喚師,一個人就是一個施工隊。

  所以在他們還沒能真正感受過{精神空間},就被趕工的時夢忽悠去干活了。

  但咒高幾人顯然娛樂精神更強,不聽指揮也不肯機械性勞動,一點沒有打工仔的積極性。

  特別是五條悟,想找真正的打工人約架,看中了好幾個能打的,直接發虛式挑釁。

  時夢:……

  她背後是被轟出一條跑道的{天空花城},「五吊花」顯然要炸了,這可是他們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密魯菲奧雷!

  白蘭·傑索倒沒怎麼生氣,依舊笑眯眯的,還假裝自己是個柔弱不能打的奶媽,躲在小時夢的後面。

  ……可他放出了屬於強者的氣勢。

  五條悟笑容越來越大,對他的興趣也越來越高,正准備再放一個「赫」之時——

  ——他消失在了空間裡。

  而留在空間裡的白蘭在時夢批評他之前,悠悠地上眼藥:「小時夢新帶進來的朋友脾氣很大呀,還好只是在{精神空間},若是在游戲裡用出這麼強大的招式……」

  他面前的女孩嚴肅了起來,沒錯,絕對不能讓這些動不動就打架的人損壞她的全息游戲,必須限制他們在游戲裡能發揮出的水准!

  她思索著,暫且饒過他,以白蘭·傑索作為研究對像試驗起來……

  ……

  當然把五條拉黑後,時夢遭遇了數次狂轟亂炸和上門蹭吃蹭喝,跟著來的夏油傑滿臉愧疚地表示沒能攔住他。

  伏黑甚爾好幾次想揮刀,家裡剩下的人滿臉嫌棄。

  尤其是伏黑惠,十個億的惠經常被五條悟欺負,也經常跟時夢姐姐告狀。

  一家之主只好在今天早飯的時候,和藍眼睛在家裡人和夏油傑的圍觀下,立下了「束縛」。

  ——五條悟可以進{精神空間},但必須在對方應戰的情況下才能出手。

  束縛成立!

  第一次干這麼離譜事情的時夢:……

  藍眼睛絕對是她正常人生裡最大的bug!

  這之後,五條繼續在{精神空間}裡瞎晃悠,但很多人都被時夢囑咐過。

  再沒得到「應戰」的五條不爽皺眉,開始言語挑釁歐洲男:「好可憐的哈蟆,肯定是歐洲男用腳搭出來的吧。」

  阿蒂爾·蘭波一個眼神都沒給,優雅地關上空氣牆,把審美低下的高中生丟出去。

  ……

  時夢現在不怎麼搭理五條整出來的風風雨雨了。

  不過她在那夜事件之後第二天,聯系了東京政府裡「相識」的官員,讓他們妥善處理「村莊事件」。

  咒術界的事情可以由咒術界內部解決,但這個落後的村子是俗世界管轄的……那裡存在的案例只有「雙胞胎」一例嗎?

  雖然時夢未看見全貌,但聽理子的形容總覺得過於落後和愚昧了一些。

  也讓古澤英介去東京一趟跟進後續,她要一個盡可能完善的處理結果。

  ……

  這件事有古澤接手,時夢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面。

  她最近在清點{精神空間}裡的小朋友:

  惠和久作,津美紀和銀,理子,兩個徒孫,敦和龍之介,花袋,國木田,灰原……還有她和七海海。

  怎麼回事?這個空間裡未成年的含量也太高了吧!

  而之前排進日程的橫濱校,由於學生只有中島敦一人,周末班暫時沒開,日常學習設置在{精神空間}裡,夜間制。

  第一次當校長的卯月時夢認真負責!決定全部上最好的教材和師資。

  於是安排了:綾辻行人補理論,伏黑甚爾教體術,蘭波申請美術老師被拒,改成白蘭·傑索;阿蒂爾·蘭波教導控制異能……

  所以前段時間——

  「上學?」

  「對,周一到周五在學校上學,已經給你聯系好了,和銀一個學校。」時夢摸摸他的白毛,「晚上在{精神空間}裡學習。」

  白天晚上都要上學的中島敦乖乖點頭,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時夢認真地跟他講解,敦不會被她收養,但深空會接手他的日常和學習,由於中島敦更適應撫育院的生活,晚上住在晨星撫育院,麗奈院長是他的直屬負責人。

  其實她還發現,敦原先的院長特別關心和在意他……

  中島敦已經感受到了生活翻天覆地地變化,再沒有被鎖在籠子裡;照料他生活的麗奈院長;對他特別好的時夢小姐。

  他用力點頭,成為了橫濱校唯一的學生……

  每天的日常變成了:

  聽天書,被嘲諷白痴笨蛋草履蟲;

  挨揍,再挨揍,繼續挨揍;

  被關在方塊裡,躲避方塊束的切割,在距離極遠的方塊間來回跳躍;

  對著世界級的復雜藝術品進行藝術創作……

  敦是某天鼓起勇氣,找到看上去最好說話的傑索先生。

  「怎麼了?」白蘭無聊地坐在椅子上吃棉花糖。

  「我,我……」敏銳的敦察覺到他可能挑了一個最可怕的人,一瞬間沒有勇氣說下去。

  白蘭看到小老虎恐懼的神色倒笑了起來。

  「沒問題就繼續創作吧。」

  ……

  四個任課老師都自我感覺良好,也得虧芥川龍之介湊巧旁聽了幾節課,委婉地跟時夢重復了一遍上課流程。

  時夢:……

  她懵了,怎麼回事啊…他們四個不是答應了她要好好指導橫濱校唯一的學生嗎?

  行人他都在講什麼?白蘭上課全程吃棉花糖?阿蒂爾和甚爾的教育方式和之前的院長有什麼區別?

  在芥川的提示下,非法無證經營的校長意識到了幾個老師的不靠譜,連忙開除他們,還給敦道了五個人的歉……

  但是,她也想不好要把中島敦培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咒術高專培養咒術師,橫濱校只是幫助無法控制超能力的特殊兒童。

  時夢想到了{精神空間}裡的一大群問題兒童……

  ——就先從為人處世開始學起。

  學會做人和學習知識一樣重要。

  若是這樣的話,空間裡的未成年全部組成一個班級好了,老師就定為——福澤諭吉社長。

  他鄭重應下邀請,跟著來蹭課的亂步大聲說他要做班長。

  又要上學的田山花袋:……

  ……

  而今天,《助力晨星樂園》在{精神空間}開辦了一次展覽和測評,空間裡閑著的人都跑過來圍觀。

  「哈哈哈哈哈哈……」五條看著真人版的罐子男——這將作為NPC呈現,快笑瘋了。

  夏油傑最近接連收到灰原、理子、夜蛾老師、硝子、七海等人的關注和關愛,滿臉疲憊……

  此刻默默地圍觀猴子怪獸,心道這體積哪是猴子,絕對是金剛。

  正巧在這邊記錄NPC動作的伏黑甚爾看到這兩個討人嫌的咒術師,准備把罐子裡面坐著的男人刪掉。

  五條悟開著「無下限」攔住他:「憑什麼不保留?」

  伏黑甚爾挑眉:「憑什麼要保留,你又不是深空的策劃。」

  他瞥了一眼不干活的咒術師,對旁邊的小弟吩咐道:「把這個罐子保留,到時候讓玩家坐進去,享受真實的輪錘子樂趣。」

  同樣在今晚之後,第一屆紅月賽事成功的舉辦,給深空帶來了全球性的熱度和豐厚的賽事經驗,後續開展的各項比賽,都可以照著這個模式來進行。

  總決賽結束後,熱度持續發酵,冠軍隊接了很多廣告打響名氣。

  由於獎池的豐盛,許多電競公司開始組建紅月戰隊,准備來年的比賽。

  而這個時候正是距離《助力晨星樂園》上線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趁著「紅月」火爆的熱度,深空工作室趁熱打鐵,公布了一個cg。


第141章

  【深空工作室:於光影交界處,迎接晨星的升起……

  #尋找小星#:視頻鏈接。】

  深空工作室終於發了跟「小女孩」有關的預告,也意味著下一個游戲即將上線。

  玩家們紛紛點開特制cg,跟隨著一個不高的視野,慢慢走出了這片垃圾和廢墟,到了繁華匆忙的街道。

  從身邊每一個經過的人,只到腰部,看不清臉。

  天色昏沉下著小雨,路人匆匆經過,伴隨著鳴笛聲和霓虹燈,視頻外的人聽著視頻裡的主人公自言自語:

  「我的家變成廢墟了。」

  「我找不到家了。」

  「我的家很大。」

  「……」

  接著畫面切遠,是一個穿著破舊衣服蹲在遮雨棚下的小女孩,八九歲的模樣,雨聲漸微,{小星}孤零零地起身,走進了迷霧裡……

  而隨著這個cg放出的這一刻起,深空所有的游戲中,都同步開啟了一個新活動——「尋找小星」。

  玩家將會獲得一本跟小星手上一樣的小冊子,根據手冊的提示,完成幾個簡單的小任務後,找到了一個托著下巴,坐在碎石磚瓦上的小女孩。

  「你來找我做什麼呀?」她抬著頭問。

  玩家點擊對話框裡唯一的一個選項:【我來幫你的忙。】

  小星睜大了那雙好看地像晨星一樣的眼睛:「真的嗎?」

  【真的。】

  而當一段對話之後,玩家就能接到「小星」發布的任務——《助力晨星樂園》,接著會有一段解說詞,是由「小星」親口講述的游戲介紹。

  也就是聽完這段解說詞之後,玩家們瘋了:

  【「我還在沉迷小星的顏值,然後小星告訴我,虛擬現實游戲的時代要開啟了?!」

  「誰能幫我看看,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還是我聾了,難道是我腦子出問題了?這到底是不是虛擬現實兩個字!!!」

  「我去,虛擬現實,騙人的吧?」

  「等等,到底是全程線上的游戲,還是建立於現實的游戲,什麼叫做半虛擬半現實,有沒有懂行的能出來講一講?!」

  「樓上我是游戲從業者,我也要瘋了,深空這個消息真的是王炸,不說你們,我們內部人員現在簡直群魔亂舞。」

  「所以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嗚嗚嗚小星長得好甜好可愛。」

  「……」】

  網絡上一番瘋魔的景像,各種哭爹喊娘,所有人都在想盡辦法聯系深空,這種情形隨著游戲玩家的瘋狂很快擴散到各個群體中。

  虛擬現實游戲!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現在的科技水平居然能做到虛擬現實了嗎?

  為什麼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

  這大概是所有人的想法,「虛擬現實」這個詞也很快出現在熱搜上,不少相關從業者紛紛提出見解,很多不關注游戲的科技大佬都被炸出來,連呼「這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顯然大多數言論都表示,目前的科技水准很難做到真正的虛擬現實。

  所以要麼深空出的虛擬游戲並不完美;要麼深空有超越時代的黑科技;要麼深空向所有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但深空在外的企業形像一直都是踏實勤懇認真負責的行業領袖,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又有四月老師的身份加持,慢慢的言論就變成了半信半疑。

  不少人認為,深空即將上線的虛擬現實是一個並不完美的概念游戲。

  而就在「尋找小星」活動出來的第三天中午12:00,玩家們很快就知道——

  這不是個玩笑!

  【深空工作室:立秋時節,助力晨星。

  全球首個「虛擬現實游戲」——《助力晨星樂園》,將於立秋時節於橫濱開啟「內測」,持續15天。

  具體活動安排和內容如下:

  ……

  一起幫「小星」重建她的家園吧!

  {附件1}——內測名額填報表。

  {附件2}——捐贈書。】

  隨著公告的,除了少量的「內測名額」抽取資格,還有一份長長的文件——關於本次活動的收入,扣去游戲成本之外,將全部用於資助貧民窟居民更好生活。

  這份文件起先沒有引起很大的注意,因為更多玩家都被「內測」形式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並發出了強烈的質疑:

  【「怎麼是內測?為什麼不能花錢買!深空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可是深空游戲平台V20用戶!」

  「樓上大佬,V20得在游戲裡氪了幾百萬了吧。」

  「內測申請裡面有很多項,可以填寫各個游戲ID或者深空游戲平台的ID,還有和游戲相關的興趣愛好什麼的……這樣子的話,氪得多的大佬和水平高的玩家,以及游戲主播這種,應該會優先錄取。」

  「那我不是沒希望了嗎?我靠,內測申請底下竟然還有一行小字,橫濱居民憑居住證自動獲得內測資格?憑什麼啊!」

  「憑這個游戲在橫濱吧……啊啊啊啊,可惡,我也好妒忌!話說我小姨是在橫濱居住,我可以讓我小姨把資格讓給我嗎?」

  「我看了,不可以!」

  「……」】

  接著又有一個經常上網衝浪的深空宣傳部員工,在賬號中「不小心」透露,此次活動中會有新限定禮包,一些稀有成就和掛件;獲得的全息配飾可以在之後的全息游戲□□通……

  每天晚上會有大型展出和煙花展,表演者是一些NPC,還有一些神秘嘉賓出場。

  包括活動中的一些互動NPC,取自之前出的小游戲,像是「愛麗絲」「傑克」「殺手」等玩家喜愛的人物,將會作為稀有NPC,如果玩家達成一定條件,或者積分足夠多的話,可以跟人物互動、交談、合照等等。

  這個話題一出來,廣大游戲死宅要瘋了。

  【「快告訴我,裡面有沒有我的老婆愛麗絲。」

  「傑克傑克傑克!媽媽粉在此。」

  「啊啊啊啊廢柴殺手,雖然坐在罐子裡很憨,但我真的超級吃殺手的顏值啊!」

  「會不會有小星,我宣布目前所有NPC裡小星是顏值擔當,www出個成年體吧!」

  「現在期待值被拉滿,我靠有真人版的《植物大戰僵屍》,這是個什麼模式啊!!!為什麼還有一個多月,我都要等不及了。」

  「所以真人版的跑酷到底怎麼跑!還有夢幻家園跳一跳切水果……」

  「我都快瘋了,錢包也准備好了,結果你告訴我我沒有參與資格!」

  「……」】

  這些游戲迷直接預定了一個月後橫濱的酒店,哪怕不能參與游戲,也可以參觀游覽。

  去看NPC看看老婆老公什麼的也好啊!

  同樣由於這個公告推送在網絡上,大洋彼岸的玩家立刻馬上開始搶機票,訂酒店,然後——

  【「完全訂不到橫濱的旅館!你們下手也太快了!」

  「啊這,機票都被搶光了,還好我搶到最後一張,就很好奇,跟我同一班的不會全是去橫濱看展的吧……」

  「還好我一個同學是橫濱人,我決定厚著臉皮蹭住他家了。」

  「剛好是極限愛好者,有一個辦法,帶帳篷,露天營地。」

  「露營沒有經驗,有沒有大佬能教教我。」

  「住什麼帳篷,有棵樹就可以了!」

  「……」】

  大家的千言萬語都彙聚成了一句話:讓我去橫濱!讓我打游戲!

  而在笨蛋玩家發評論留言敲鍵盤吵架的時候,機智的玩家已經填寫完「內測資格申請」,並且十分迅速地提交給深空游戲平台。

  同樣為了誇大自身優勢增加錄取概率,不少申請玩家的內容寫得花團錦簇,什麼《逃亡的殺手》跑酷極限記錄保持者,《跳一跳》24小時不間斷王者,《紅月之下》聯賽冠軍,知名游戲主播,游戲行業從業者,美工、程序員……

  這些至少還跟游戲相關,附上了證明截圖,內容算是委婉的了。

  更離譜的是,深空後台收到的申請名單,居然有不少玩家把求職簡歷貼上去,一路從小初高填到大學的獎項和工作單位、婚姻狀況、體檢報告……

  看的深空的審核人員一頭霧水……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行業的頂尖人才,比如某東大建築系在讀博士後,之前還畫過立體3D「紅月地圖」;

  一些科研從業者,尤其是研究機械智能相關的,以一種嚴謹的彙報態度在填寫內測申請;

  還有影視行業的人,天野導演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打四月老師的電話,試圖走後門;

  以及「十蓮旬」,發推特艾特深空工作室,貼了一張精挑細選的自拍,給四月老師寫了一段溫柔體貼的話,詢問能否獲得一個內測資格……

  偶然間瞧見的時夢被這個顏值炫了一臉,收藏了自拍照,後台黑幕了一個名額。

  各行各業的人都在想辦法拿名額,因為給出的數量實在太少了,而是全世界的人一起搶,不想點辦法,光憑內篩和運氣,概率著實太低。

  畢竟這可是虛擬現實游戲啊!還是深空出的,知名作家四月老師開的公司,有她的名譽來打包票,加上深空三年來良好的口碑,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這絕對是個劃世紀的——

  「虛擬現實游戲」!

  ……

  其實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時夢是歡迎所有玩家來橫濱參與活動的。

  但關於游戲參與模式,深空不得不采用「內測」,因為《晨星》不完全是全息,更是建立於現實的虛擬游戲——是以橫濱作為游戲地圖。

  那麼同理可知,橫濱面積是有限的,不可能接待得了這麼多的玩家。

  加上內測的形式,還可以篩選掉別有企圖之人,有犯罪記錄的人就別想了;深空也可以挑選優秀的參與者來提供寶貴的測試數據。

  想參與的玩家通過發送申請,符合條件深空會發送游戲資格,綁定玩家身份,發送不可轉贈的{任務書}——{任務書}才是全息游戲進行的關鍵道具。

  至於安保問題,在整個橫濱市都作為游戲地圖的情況下,僅靠安保組是絕對無法扛起一整個城市的安全問題。

  於是深空又一次和橫濱政府還有港口黑手黨達成合作。

  在橫濱市長還是友田仁的情況下,不管政府裡有多少心懷鬼胎之人,警察部門還是聽從市長的指令配合。

  何況深空的虛擬現實游戲對於橫濱的好處有多大,明眼人都看得出。

  不光是明面上的經濟,更重要的,這是一個一舉挽回橫濱名聲的好機會,其中有形和無形的效益看得其他城市眼饞死了,紛紛朝四月老師拋出了橄欖枝和很多優惠政策!

  至於和港口黑手黨達成合作的原因更簡單,一是因為港嘿裡面時夢的熟人多,二是因為目前港嘿算是裡世界數一數二的黑手黨。

  在這短短的半年裡,雙黑的名號傳遍裡世界。

  不過時夢不知道的是,港嘿之所以能發展得如此迅速,她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第142章

  港口黑手黨能夠發展的原因在於——

  時夢可以說是在不經意之間,替港嘿干掉了好幾個敵對勢力。

  自從深空搬到橫濱之後,這個迷亂城市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首先經濟被帶飛,產業在增多,人才在回流。

  且深空大量招人,除最難進的游戲總部外,影響最大的是一些工廠的建立,深空周邊產業發達,制造業一度成為橫濱的納稅大戶,解決了不少用工問題。

  而既然有正經的職業,老板為人厚道待遇又好……橫濱居民自然願意給她打工。

  加上貧民窟事件和四月老師身份曝光之後,深空聲望又一次上升,異國人才和正常人口大量流入,以至於黑手黨的整體生存環境都被擠壓。

  也不是沒有□□組織的首領和干部反抗過,關於深空首領——裡世界一直把深空當做一個野心勃勃的組織——

  「卯月時夢」的刺殺賞金一翻再翻,目前超過千億……

  然而賞金還未被揭走,就知道,這些黑手黨絕對踢上了鐵板。

  ……

  高瀨會是最先出手的大幫派,已經是干部的藤村井——當年卯月時夢的監管和負責人,幾乎在得知她的姓名後就意識到了這是誰,又接連獲得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的情報。

  不管是為了追殺叛逃的組織成員,還是為了利益,高瀨會對深空勢在必得。

  不過藤村干部知曉她精神系異能的詭譎性,計劃先設謀針對「卯月時夢」的家人,想通過綁架撕票來謀取財產。

  說不定把老板本人綁來做情婦都可以,這樣深空不就完全屬於他了嗎?

  霓虹幾大情報販子之一,間貫一翻了一個白眼,把情報轉發到了「重組家庭」的八人群裡。

  間貫一通知完家裡人後,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等著做吃瓜群眾。

  消息很快傳來:

  當晚派出去的幾個小隊,去往初中的撞上了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

  去往小學的撞上了在鍛煉體術的兩個女孩和迷茫的中島敦,伏黑甚爾很早以前就跟時夢說過,芥川銀在暗殺上很有天分。

  剩下一隊抓兩個小男孩的,由於黑發藍眼的伏黑惠比配色奇怪的夢野久作更像親生的,遭到了更多的攻擊。

  校霸伏黑惠一臉高冷,通過放式神打群架,輕松地干掉了敵人。

  也或許這隊人更應該慶幸的是,攻擊他們的只有伏黑惠,一個更可怕的碰瓷王在旁邊負責看包,都沒出手……

  最後一隊在電玩城附近蹲守卯月時夢,連第一道門檻都沒過去,就被安保組的退伍偵察兵抓到,直接關押起來。

  老板吃完中飯,走路消食過去,集中打上「精神標記」,壓去干基建、干環衛、干苦力活……

  所以高瀨會在幾次行動中損失了不少好手,還遭到來自時夢的打擊報復,據說資產被電子高手挪得一干二淨。

  後面的組織學乖了,知道對面有異能者存在,選擇上異能者和金牌殺手刺殺,之後的劇情可想而知,蘭波見一個關一個,死活不論;

  雙黑出任務的時候遇上,直接黑吃黑干掉……

  而他們想刺殺的深空首領「卯月時夢」,竟然還是這群人裡面最溫柔的一個,一般不死人,就是綁走給她打工。

  讓時夢感到可惜的是,這些異能者或者殺手,手上人命累累戾氣重,殺心太強了,天天想著反擊和逃跑。

  所以實在度化不了的,她只能送給橫濱警察或異能特務科當業績;成功度化的,編入安保隊,由前「咒術師殺手」伏黑甚爾親自看管,翻不起大風浪。

  以至於黑手黨派出去的人都是肉包子打狗,出去了就沒有了。

  幾大黑手黨成員銳減,特別是稀少的異能者,普通黑手黨成員還有被贖回來的可能性,但異能者不行。

  橫濱才多少個異能者啊!

  一個個能力這麼強,天天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既危害社會又不能創造價值,還不如給她打工,時夢如是表示。

  而這番話也被間貫一傳遍橫濱的地下世界。

  被刺殺的卯月時夢狂擲「一日元」加給自己的懸賞,以示嘲諷。

  橫濱黑手黨:……

  自此之後,深空一轉攻勢,黑手黨裡的異能者在打不過的情況下人人自危,深怕哪天出門就被麻袋套走了。

  深空,一個有著頂級戰力的游戲公司,成為了橫濱□□那個不能提也不敢招惹的名字。

  ……

  同樣,由於有著合作方的身份,港口黑手黨在深空被動反擊之時從後方包抄了好幾個組織,森鷗外借機撈好處發展自身勢力,隱隱有成為嘿道之首的趨勢。

  而跟黑手黨相關的事情基本都發生在貧民窟事件前。

  貧民窟事件之後,因為四月老師身份曝光,時夢一口氣刷滿了橫濱普通人的好感,黑手黨裡自然也有不少普通人。

  出於好感,也出於生活。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若是生活有保障,誰想過刀口舔血的生活?

  深空公司待遇好福利好,職業前景光明,不用出生入死……因此被時夢抓住的俘虜,干脆安安心心地在集團打卡上班。

  其中有一個野田組出身的,由於小時候有過木工經驗,設計了一款新穎的周邊。後面被提拔成組長,負責這個盲盒系列的開發,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這個消息不知怎麼流傳出去,並且越演越烈,不少混黑的兄弟們都知道了。

  有這麼一個「改變人生」的例子在前,很多黑手黨成員都心動,一時間出現了不少□□成員「強行」刺殺卯月時夢,借機叛逃的事件……

  所以現在對於組織成員脫離管得越來越嚴厲和凶狠,幾乎是追殺到天涯海角的地步。

  ……

  而在遙遠的意大立,「虛擬現實游戲」《助力晨星樂園》,也傳到了西西裡島最大黑手黨組織成員的耳朵裡。

  在裝修大氣華麗的休息室裡,幾個曾在霓虹經歷了不少事情的少年少女談論起來。

  「卯月策劃下一個出的居然是虛擬現實游戲。」山本武劃著手機上的公告,瞬間來了興趣。

  虛擬現實?幻術師那種?

  「阿綱?」山本見沢田綱吉沒有反應,爽朗地拍手在他肩上。

  獄寺隼人瞬間爆炸:「你竟然敢把手搭在十代目的肩膀上!」

  「抱歉抱歉。」山本收回手,笑著道歉。

  「啊…沒事。」沢田綱吉出聲打斷同伴們的爭執,「我只是…有一點震撼。」

  這個棕發棕眸的少年和很多在關注游戲內容的伙伴們不同,其實算上平行時空的記憶的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得知……

  可沢田還是很認真地在看那份附在公告後面的、長長的文件。

  接著脫口而出的是:「真的很不可思議啊!」

  「確實很了不起。」天然的山本武神色認真,「我之前和老爹一起去過橫濱,是個雜亂無序的地方,很混亂很貧窮。」

  沒去過橫濱的獄寺隼人加不進話題,但回想起保下白蘭·傑索的卯月小姐,也不得不佩服起這個同齡人。

  這時奶牛裝的小朋友突然出現,大哭大鬧:「阿綱!藍波要去橫濱玩虛擬游戲!」

  而另一個稍稍長大了一點的小孩跳上桌子用力地踹開他。

  裡包恩用手扶了扶帽檐:「那就作為一次家族活動好了。」

  見幾個少年少女都把目光投過來,他對著不成器的弟子說道:「阿綱,這個門票就由你來想辦法吧!」

  「啊?這可是內測的形式……」沢田綱吉有些慌亂,但是被同伴們打斷了——

  「十代目一定可以的。」這是崇敬的獄寺隼人。

  「阿綱的話,應該能做到的吧。」這是天然的山本武。

  「我已經感受到虛擬游戲的熱烈了!」這是准備回霓虹玩游戲的笹川了平。

  沢田綱吉:……

  其實某個人應該有辦法的……

  想到某個關鍵的棕發少年默默把視線投給了——場內最安靜的少女。

  ……

  同樣在彭格列看見公告的時候,全世界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裡。

  而等「內測」的熱度過去,人們終於把注意力分給了公告後附帶的長文件。

  然後,玩家們不但知道了虛擬現實游戲的消息是真實的,還知道了這是一個公開透明的慈善活動。

  這一次,更是群響嘩然。

  【「我他媽的,一分錢不要,全部捐獻出去!!!」

  「卯月老板大氣!」

  「這才是國民企業家,霓虹良心啊!」

  「這份文件太長太詳細了,我看了一下東京律師事務所精英律師的解讀,不是避稅手段就是完全的慈善。

  而且流程會有網站播報,收入除了用於貧民窟居民更好謀生,超出的部分還會用於老兵補貼,婦女互助,孤兒院和敬老院……

  大概就是一個綜合慈善基金的形式。」

  「這真的是把政府的活都干了,有點羨慕橫濱了,我們國家什麼時候也搞一個類似的活動出來。」

  「樓上我是橫濱人,我可以說,自從『晨星』企劃開始後,深空已經是我們本地的驕傲了!我媽媽也在深空上班!」

  「而且橫濱人都可以參加內測,我叔叔的店鋪中標了,是晨星活動的一部分!歡迎大家來打卡!」

  「為之前對卯月小姐說過的一些不好聽的話道歉……」

  「所以可以捐錢嗎?不是想玩游戲,就是想貢獻一份力量,相信深空……當然能給我一個內測名額就更好了。」】

  不少人知曉這份文件後都開始了解橫濱的「貧民窟」事宜,相關的舉措也慢慢傳開,很多人深受震動,同樣被鼓舞著想要貢獻一份力量。

  最近深空客服接的最多的問題:就是關於在深空其他游戲氪金可不可以捐進慈善基金會,或者采用周邊購買的形式。

  四月老師的小說近些日子也脫銷了。

  而對於很多橫濱民眾來說,他們的熱情同樣高漲,橫濱人根本不相信失去公信力的官方慈善公會。

  唯有深空不一樣,它是國民作家四月老師開的公司,是一個神仙游戲公司。

  它憑借一己之力帶飛了橫濱的經濟,卯月小姐在切切實實地為改建貧民窟付出行動,而且說到做到,言出必行。

  ……

  或許深空的內測攔住了大部分奇怪的玩家,卻攔不住一些有心人。

  在中東的某個偏僻的城市,一間稱得上簡陋的房間中,正有人通過特殊手段拿到名額。

  即便在這樣簡陋的環境下,費奧多爾仍然攜帶著兩本小說和貧民窟整治事宜的報告,在反復地翻閱和對她本人的研究中,他獲得了更多的信息,也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去改變貧民窟?

  民眾的力量…並不需要異能。

  老師有著完整的三觀和成熟的思想體系,是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奇跡……

  但她讓自己,去順應世界了。

  她接受了這個世界的「原罪」嗎?

  「主人,身份已經准備好了。」看上去笑容僵硬而詭異的白發男人優雅地放下一杯咖啡。

  伊萬·岡查洛夫對沉思的少年彙報道:「mimic那邊還要繼續阻攔嗎?」

  這個幾乎不為人知的組織的首領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杯檐,咖色的液體微微蕩開了漣漪。

  「不用了,到了他們該出場的時間了。」他淡淡地說道,酒紅色的瞳眸印在咖啡杯裡,因而深沉如墨。

  「雖然時間比我預計的早了幾個月,不過也是個好時候,可惜趕不上成年禮了。」

  他終於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竟然還有些溫柔的味道。

  「希望四月老師喜歡我送給她的大學禮物。」


第143章

  外界被深空的消息炸的人仰馬翻,全世界無數人無數組織都在搶為數不多的內測名額。

  大概一個禮拜之後,內測渠道關閉,深空給所有中獎人士發送邀請函。

  這之後,深空全體員工包括老板都在被各號人士走關系要內測名額,不過這時候拿的出來的也沒多少人——基於{任務書}真的是有限的。

  好在時夢原本想著發點內部福利,多准備了一批,游戲總部的員工每人一個親屬號。

  還有給朋友們預留的,立教初中的野崎枝子,東京咒高的幾人;夏油夫妻;並盛町的京子小春,順便多送了幾張……

  可在內測名單下來之後,又有很多人來聯系她。

  一些曾經在東京幫助過她的人,比如「立教學校」的校長一家;一些很重要的商業伙伴,一些認識的朋友比如天野導演等等。

  時夢其實婉拒了很多,但有些人開口,她著實不太好拒絕,於是行人阿蒂爾甚爾花袋還有七海海,他們的{任務書}都被她挪用光,才好不容易補上缺口。

  她松了口氣,並下定決心,這之後再打電話過來的,絕對一張都不給了。

  而就在時夢下定決心的這一刻,收到了一個遙遠國家的來電——

  「女巫小姐,請問,《助力晨星樂園》還有游戲名額嗎?那個…我是想問,嗯…能給我幾個名額嗎?」對面的庫洛姆顯然更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問道。

  又遇到一個根本沒辦法拒絕之人的時夢:……

  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啊!

  還好秋元央看出老板的為難,主動貢獻出自己的一票,其他沒用掉的員工也給她湊了湊,最後沒補上的,時夢只好強裝淡定地用老板權限偷偷摸摸地現場造{任務書}塞人了。

  ……

  就在《助力晨星游戲》上線前的沒幾天,一個稱得上不可思議的消息傳來:

  橫濱市長友田仁,在去神奈川開會的當天晚上,中毒身亡。

  得知此事後的不少人驚疑不定,這個時間點……過於特殊了。

  友田的死亡來得著實蹊蹺,深空的智商扛把子——綾辻行人,特意調查了此事。

  死亡原因來自於友田仁的一個情婦,而情婦之所以下毒,是為了給友田多年前謀害的總務省島田悠人報仇——因為島田悠人是她的父親,情婦是私生女,所以二人的關系不為人知。

  而在間貫一跟著挖出所有相關人員的情報後,江戶川亂步在神奈川出任務之時特意幫忙看了一眼,表示一切的動機手段和結果都正常,名偵探沒有發現問題。

  看來真的是個巧合了……

  這樣嗎?

  時夢相信行人和亂步在案件上的推斷和結論,可精神仍有一點微妙的感覺,稍稍提高了一點警惕心。

  身為深空老板和政府的合作人,她收到友田家族葬禮的邀請,哪怕厭惡,但人都沒了,明面上她也接受了友田市長很多的照拂,於情於理都應該參加。

  這個時間距離《助力晨星》還有三天,倒也不是個推不開的時間,大家都說要陪她去,要是往常,時夢說不准就答應了。

  可那股微妙的感覺籠在心頭,相比葬禮,她更放不下橫濱,《晨星》顯然更重要,她不會把重要戰力都帶走,不然撞上大事件結果遇上「出差名畫」就搞笑了。

  所以最後由東京的七海建人陪同,雖然這場小會之後時夢也暗自吐槽:要真遇上什麼情況,肯定是她英雄救美。

  除此之外,她還打電話拜托亂步和中也,請兩個小伙伴這段時間幫忙照看一下《晨星》的相關事宜。

  ……

  友田葬禮這天,清早的天昏沉,時夢和芥川龍之介一同出門。

  「那件事情怎麼樣了?」她問向身邊這幾天都出門調查的人。

  芥川龍之介一直對貧民窟出生的孩子很上心,和中島敦的關系尤其好,時夢有聽他淺淺地提起過,據說是「晨星撫育院」的孩子們告訴了他一個秘密。

  「在下今天找到了線索,能夠順利解決。」

  時夢笑道:「解決了記得跟我說說完整的經過。」

  少年點頭。

  芥川陪著她走了一段路,兩人在車站道別……

  ……

  天還是朦朧的陰沉,好在沒有下雨。

  低調卻只有霓虹商政界要員才有資格在此祭奠的殯儀館,七海建人一身黑色肅穆的西服,旁邊是黑色綢緞裙的少女。

  等聽了一通又一通歌功頌德的假話,居然還沒有結束……時夢知曉這個時間發呆不太好,但換一個知情人過來也是一樣的,一連串的「功績」換個敘事角度就是壓榨和剝削人民的故事。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台上講話的、來自友田家族的人,不用感知就展現的虛偽和假大空,看來友田家的人大同小異,希望下個為了腰包派到橫濱的市長,是個識相的人。

  很長的一段流程,終於到參禮人員獻花的環節,時夢和七海避在後方。

  這也是人員流動最頻繁的時機,比如某一個人,提早在角落的位置等了她很久。

  「卯月小姐,真沒想到今天能見到您。」

  「種田長官,沒想到您也來了。」

  兩個人寒暄起來,面上都看不出什麼。

  種田山頭火心裡冒出火氣,對深空這幾個月的敷衍,他看向少女身旁的咒術師——

  東京咒高三年級生,五條家主的學弟。

  居然連咒術界都派人來此,看來那個暗中流傳的消息,御三家之一禪院家聽從於她的說法是真的了……

  真可怕啊!

  種田山頭火不露聲色地觀察著。

  卯月時夢是作者四月的身份不是秘密,基本上花點時間都能調查出來,雖然《流亡者組曲》讓政府人士內心微妙,但其實種田本人是很認可這本小說的價值的。

  而在貧民窟事件之後,他對卯月時夢這個國民企業家的好感度達到巔峰,他當時甚至很確信地對看好的二把手阪口安吾說:

  卯月小姐是一個愛國者,一個熱愛霓虹的人,且深深地愛著橫濱。

  但那場四方會議後,異能特務科上下都在搜索深空的情報,他們這邊有最好的情報員——阪口安吾。

  深空的情報越查越詳細,也越來越讓人膽戰心驚。

  先是綾辻行人,一個有著因果系異能且不可控的高智商人士,滿足條件就可以致人死亡的、極其特殊的異能。

  效果是死於非命——也就是哪怕知道是他動的手,都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以將他定罪。

  讓這樣一個「S」級,沒錯,種田山頭火明確地把他的危害程度定位為「高危」,讓這樣一個「S」級毫無監控地在外行走,不加看管……

  她憑什麼確定綾辻行人不會失控,憑他的自制力嗎?

  一旦綾辻行人大開殺戒,以他的智商和異能力,造成的危害絕對是不可估量的。

  這還只是一個,雖然之前犯下過幾樁罪行,綾辻行人至少在加入深空後,老實了很多,可伏黑甚爾呢?

  那個最強詛咒師,另一個代號是「咒術師殺手」,從稱號上就能看出很多,能被冠上這個稱號的,戰績可想而知。

  這樣一個人,卯月時夢把他留在家裡。

  所以顯然,伏黑甚爾是她指哪打哪的一把木倉,負責私底下干髒活和黑活。

  這還不止,天知道種田在報告裡得知伏黑甚爾每天還要負責做飯搞衛生倒垃圾,看見一個男人提著好幾袋垃圾的照片,內心多少震驚和無語……

  至於她家裡剩下的幾個人,伏黑甚爾的兒子伏黑惠——這個最強詛咒師居然還附帶了一個小詛咒師,御三家之一的禪院家對伏黑惠特別關注……

  另一個芥川龍之介也是異能者,還是整個霓虹未來可期的現實嚴肅作家,風評極佳,寫的幾篇文章,都內涵隱喻。

  一個作家能有多大的威力,卯月時夢已經現身作法,因為她的《流亡者組曲》,各國政府都在清掃內幕消息,亂糟糟了很長一段時間。

  而卯月時夢,在培養芥川龍之介……

  但讓種田真正不安的,其實是最後一個人——

  阿蒂爾·蘭波,琺國人,異能為特殊的亞空間,異能範圍未知,極為強大。

  其他人至少是霓虹出身,可阿蒂爾·蘭波的存在,讓種田很難確定卯月時夢本人對霓虹的態度。

  一個琺國人當上了深空集團的高層,主管了集團內大部分業務,可以說,假設蘭波有異心,他能瞬間掏空整個深空集團,甚至讓琺國掌握霓虹的經濟命脈,把手插進霓虹的本土……

  所以這些人究竟被她掌握住了多少把柄?為什麼要聽從她的指揮?

  而如果只有以上這些人,種田山頭火還能安慰自己,說不定真的是人格魅力,或者小女孩家家不懂事,把集團交到了外人之手。

  可是,友田仁市長,也在聽令於她……

  她的異能力——是精神控制!

  卯月時夢,在收集這群高危異能者!驅使他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這讓種田內心一凜,深空有了如此強大的勢力,政府方能有幾個異能者或者咒術師跟她作對?還能拿得出手的人有誰?

  種田一時間腦海裡轉過了幾個人選,又看見她旁邊來自咒術界的七海建人。

  突然明悟,她下一個目標,是御三家的五條悟……

  這一長串的思考只在一瞬間,因為這些東西種田山頭火也琢磨了很久,他表面上還是同往日那樣和善爽朗,於葬禮上倒顯出幾分肅穆,更有長者的威嚴。

  「卯月小姐,關於《晨星》活動,其實政府還有幾個問題,但深空一直沒有給出回應,今天難得在這裡碰上,雖然不算個特別好的時間和地點,我們也可以好好聊一聊。」

  時夢露出微笑:「可是長官,後天《晨星》就要上線了,您這樣,讓我很為難。」

  「唉,《晨星》的文件還沒來得及審閱就簽訂,簽署文件的友田市長…現在也無法給出解釋,政府方對幾個條款持有意見,卻不知友田市長為何?」他沒有說完,觀察著少女的表情。

  時夢顯得很從容:「大概是因為,深空是整個霓虹最大的集團?不管怎樣,友田市長總是願意相信橫濱的經濟支柱的。」

  說出這種話的女孩看上去有些天真,種田的眼睛深處暗含銳利,但他基本上確定事實,正如安吾所調查到的,這個少女,擁有精神控制的能力。

  可惜阪口安吾在綾辻行人那兒露過面了,他心底一瞬間冒出悔意,這個最好的人選塞不進深空,那就派去另一邊。

  深空的合作方——港口黑手黨。

  新崛起的「雙黑」,似乎都和她有著微妙的聯系……

  給友田市長送花的隊伍很快排到這三個人,時夢和種田山頭火表面禮貌地獻花,還不如湊數的七海建人肅穆嚴謹。

  等時間差不多,時夢不准備等會被一大群人包圍,決定和七海海先走人,去深空東京分部看看。

  他們相視一眼,並肩朝外走去。

  而在接近殯儀館門口的地方,時夢嗅到了一股些許熟悉的味道,和裡面藏著一些嗅不出的東西……

  是水汽還是煙塵?她竟有那麼一刻分辨不清……

  但時夢憑借著高精神力瞬間清醒,和腦海裡一封來自家裡孩子的「求救保險」,迅速用「空想」捂上了她和七海的口鼻。

  ——是毒氣!

  不!

  伴隨著玻璃的乍裂聲,巨大的殯儀館從頂部開始塌陷,牆壁間灰塵和碎玻璃簌簌落下,和一聲巨響——

  「轟!」

  ——是來的太過於突然的爆炸!


第144章

  橫濱今日上午時分,比時夢和芥川晚了一小時出門的夢野久作、伏黑惠和津美紀,三個小朋友一起去藝術中心上課。

  因為他們從東京搬到橫濱,時夢姐姐還是沒有放棄「興趣愛好」的培養,期待著今年過年來自小朋友們的文藝演出。

  伏黑甚爾吊在老後面護送,其實自從他在深空打卡上班開始,已經很少接送孩子了。

  但今天他需要去幾個重要「信號基站」復查,順路接送小朋友。

  而等上課時間快要結束,從附近的「信號站」檢查完的伏黑甚爾返回藝體中心,在人群和人流中艱難行走。

  現在的人可真多啊!

  伏黑忍不住感嘆,他從沒在橫濱見過這麼多的人。

  各種膚色各種打扮,口音雜亂、奇裝異服、舉止詭異,同樣的沙雕……

  伏黑還看到一群人在朗誦只在橫濱出售的《橫濱生活守則》——大小姐寫的那本。

  前段時間這本守則被上傳網絡,一群人看到後高呼不可能,不可能有他們沒看過的四月老師的小說!

  再一翻內容,網友們紛紛表示四月老師她真的太逗了,居然捏造恐怖事件然後給出應對措施,還按照危險程度分等級選擇逃跑或者是交錢……

  臥槽,最後一頁居然有深空的市民熱線。

  不少沙雕網友開始撥打該熱線並騷擾接線員。

  被占線的橫濱市民:……

  時夢知道的時候扶額,跟松浦商量著出一版專售給外地人的精裝《橫濱生活守則》。

  橫濱居民免費領取改名的《橫濱市民須知》,修改部分內容和熱線等等。

  也由於精裝版的品質和格調,《橫濱生活守則》居然成為當地最受歡迎代購最多的——橫濱土特產。

  而此刻這群人集體朗誦並模擬表演,演著演著瘋狂大笑。

  伏黑甚爾嘴角抽了湊,心道要不是他前期帶著安保部警告各大黑手黨和勢力,就以這群人的表現,一個個都是要被灌水泥沉進京濱港的。

  他轉身走人,現在活動還沒真正開啟,商家已經開始促銷搞活動,游客和玩家們全在自娛自樂,偶爾有一個cos游戲角色高度相似的,就會有一大群人一窩蜂湧過去。

  在這種狂熱的狀態下,行走都是件困難的事情。

  也就這半個月,橫濱的賓館實在接不動客人了,因此很多游客自帶帳篷,在露天營地。

  還有強者直接在樹上睡覺的,簡直比原始人還原始,比野人還狂野。

  深空和橫濱文學報前段時間發了不少公告,表示類似活動今後還會開辦,讓游客和玩家不要都擠在節假日;注意安全,遵守行為規範……

  但顯然沒有人聽。

  所以一個禮拜之前,橫濱開始管制交通,限制進入,至少不能再給這個城市增添負擔了。

  想到這的伏黑甚爾隨手提起一個平地摔的金發男人,接著向不遠處維持秩序的隊員微一點頭。

  這個被提起的男子用意大立語說了一句謝謝,又很快切換成日語,卻發現幫了自己一把的人悠悠走遠,尷尬地撓頭。

  而被人流衝散的部下——羅馬裡歐終於追了上來,連連向首領詢問是否受傷。

  迪諾·加百羅涅在他出現的那一刻不見了廢柴模樣,邊感嘆著人流量邊看向旁邊穿著制服行走的人——

  不但有深空公司的、政府的、黑手黨的、志願的民眾……

  這樣幾個截然相反的組織一同合作著,讓意大立黑手黨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心裡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古怪的觸動。

  ……

  另一邊藝體中心,下課時間比另外兩人提早十分鐘的伏黑惠在一樓等他們。

  「您好,請問是伏黑惠嗎?」

  伏黑惠往後退了半步,沒有回話,向他搭話的男人披著一件黑鬥篷,帶著塵土,雖然如今的橫濱,他的模樣不算稀奇……

  惠心頭卻湧上一絲警惕,一瞬間猶豫要不要發送「求救保險」。

  可萬一對方沒有惡意,只是單純問個話呢?

  「您有什麼事嗎?」惠抬頭,准備悄悄放出式神。

  紀德預見五秒後他的反擊,輕輕回了一句:「失禮了。」

  伏黑惠在一瞬間失去意識,打暈他的男人小心地抱起這個孩子,遞給旁邊的人,他的士兵帶著人先走一步。

  第二個下樓的夢野久作背著他的小提琴,沒看見伏黑惠。

  他今天拖堂了嗎?

  而這時,一個鬥篷男上前搭話:「您好,請問是夢野久作嗎?」

  半黑半百發色的小男孩用那雙特殊的眼睛注視了他幾秒,突然揚起一個天真的笑容。

  「是的呢!叔叔。」

  他聲音清脆,接著笑容詭異起來——

  可卻沒能說出「腦髓地獄」,因為在這五秒之前,經驗豐富的紀德用迷藥藥暈小男孩。

  有人抱起他走遠……

  被老師拖堂的伏黑津美紀納悶地出教室門,不懂一向守時的春野老師怎麼會遲到了五分鐘?

  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津美紀沒看見兩個弟弟,但她瞧見一個男人朝她走來。

  這樣莊嚴冷肅卻有著跟伏黑叔叔類似的感覺,津美紀一下子想起時夢姐姐說的,有事情發「求救保險」,不要擔心是誤判。

  那封精神短信瞬間消失在腦海。

  接著,小女孩軟軟地倒了下來……

  ……

  而本來應該准時接孩子的伏黑甚爾,今天晚來了8分鐘,因為遇見了一個奇怪外國玩家。

  「請問,哪裡可以買到小星的頭飾呢?」活潑的男聲,是突然出現在他耳邊的。

  「那是紅月總決賽的特殊贈品,不對外出售的。」

  伏黑甚爾懶散回道,斜瞥一眼看清他的模樣,又一個金發外國少年,手上拿著活鴿子?

  「你在看這個嗎?」扎著三條小辮的少年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這是我一個小時前給一位優雅的女士表演用的道具。」

  「也請您欣賞我的表演吧。」

  他像魔術師一般,攔在伏黑甚爾前行的路上。

  伏黑皺眉,准備繞道行走。

  魔術師的表演越來越精彩,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流聚集過來,把二人裡三圈外三圈地包圍起來……

  伏黑甚爾圍觀了一會,無語,覺得玩家中肯定有不少神經病,接著大剌剌地撞開圍觀群眾,朝目的地走去。

  可等抵達藝術中心,黑發男人疑惑地環視了一圈,這三個小鬼人呢?

  ……

  而在同一時間,今早出門的芥川龍之介,由於經常去撫育院看孩子,通過長時間和貧民窟孩子們的相處,前幾天從一個小女孩口中得知。

  ——曾經有一個流浪兒被一個紅發男人抓走了。

  根據小女孩貧瘠的形容詞,芥川終於找到了「被綁架」的男孩,和一個異能古怪的紅發男人起了衝突。

  有著豐富殺手經驗又能預判的織田作之助在「羅生門」裡四處躲閃著。

  「那個,其實我們之前見過,是柳川老師嗎?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羅生門」!」

  被芥川護在身後的小男孩臉上滿是青腫和淤色,因而少年神色冷厲,招招不留情。

  可對面的紅發男人總能閃開他的攻擊,芥川眉目一厲:「羅生門·天魔——」

  ——他沒能使出不熟練的大招,因為身後那個今早從二樓樓梯上摔下來的小男孩猛衝過來,抱住少年的大腿就咬。

  險之又險避開血盆大口的芥川龍之介,連忙提起他的衣領,不明顯的眉毛皺了起來。

  「你不准打作之助!」織田佑樹凶狠而果斷地上爪撓他。

  「你這個壞蛋、惡棍、下流!」

  織田深受震動,沒想到一向對他惡語相向的孩子,會為了他衝出來對上一個強大的異能者。

  被罵的芥川龍之介:……

  他終於意識到,事情可能跟他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

  「「空想集」。」

  東京的天空是陰沉的,因而素藍的冰川也翻著隱隱的灰,精神時空的世界在短短幾秒內降臨於現實。

  在毒氣和炸彈同時爆發的情況下,時夢立即用出異能力,來不及阻止爆炸和殯儀館的崩塌,可攔住了不斷升起的濃霧。

  一縷縷紫煙被隔在了時空外,跟著引爆的炸彈同樣沒能傷及「空想集」裡的人。

  人們的視野被奇特虛幻的空間吸引走注意力,唯有空間的主人看清真實世界的景像。

  外面是炸彈帶起的紫煙——這毒氣竟然是埋在裡面的。

  炸彈也很特殊,偽裝成硬幣騙過她的感知,敵人有備而來。

  七海建人正在救治重傷成員,這個殯儀館裡,不少人被埋藏在牆壁縫隙和口袋裡的硬幣炸傷,今天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如今全躺在冰川上哀嚎。

  異能特務科的種田山頭火和他帶來的兩個特工也在救治傷員,偶爾抬頭朝那邊站立的少女投去震驚的眼神。

  時夢開「精神感知」掃描整片場地,沒掃見特殊人士,硬幣確定是科技產物。

  但這個毒氣是科技還是異能?如果是異能的話?異能者在哪?

  她看向七海,少年朝她點頭:「我馬上聯系醫務人員和安保人員,五條和夏油前輩今天在隔壁城市出任務,很快能趕過來。」

  時夢點頭,「空想」出無數防毒面罩和鼓風機,接著封鎖殯儀館,收回駕臨的空間。

  在用「空想集」的那一刻她發了「腦內短訊」給龍之介和甚爾等人救孩子,擔心卻不算著急。

  她雖然遠在東京,但橫濱親友眾多,大家都有聯系方式,孩子們絕對不會出大問題的!

  ……

  伏黑甚爾收到時夢的「精神短信」,他此時正沿著蛛絲馬跡調查著,撥出電話讓那個慣會裝可憐的程序員查監控。

  田山花袋聽見他惡狠狠的語氣,在棉被裡抖了一下,速度很快地尋找卯月小姐的家人。

  「他們避開監控網絡了。」花袋回道,「我沒有搜到任何影像。」

  他說著,心裡有一點疑惑,深空新裝的監控位置很隱蔽,對面的敵人是怎麼得知線路並且避開每一個監控的?

  花袋連忙聯系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尋求他的幫助。

  武裝偵探社裡的江戶川亂步聽完,突然睜開了那雙碧綠的眼睛:「怎麼是這個時間點……避開?不止,對面絕對有一個跟你同水准的電子高手。」

  掛了田山花袋電話的伏黑甚爾轉而撥給金發死人臉,讓他趕緊幫忙找小孩。

  跟他合不來的綾辻行人掛了電話,掛完後打開情報網……深空主要戰力都在橫濱,這個點只有時夢不在…為了什麼?

  綾辻倦怠的神色冷了下來,這一連串的事情,怎麼有種被安排好的感覺?

  ……

  另一邊,居民樓二樓房間裡打了一架的織田和芥川,在小男孩上嘴咬人後終於解開了誤會。

  芥川龍之介在短短幾句的交流裡,意識到紅發男人收養了出自貧民窟的男孩。

  他一邊肅著臉用「羅生門」推開小男孩,一邊干脆果斷地道歉:「抱歉,是在下誤判了此事。」

  織田作之助很早認出他是誰,他在卯月的照片裡看見過這個黑發少年,三年前他們也見過。

  「沒關系,你是卯月小姐的家人吧。」

  意識到這估計又是時夢的哪個朋友,芥川龍之介臉色更加嚴肅:「是的。」

  而在織田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神色微變,轉而問道:「怎麼了?」

  紅發男人安撫下凶巴巴的佑樹,芥川收回逗小朋友的「羅生門」。

  「家裡的弟弟妹妹失蹤了,在下要去尋找他們。」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見過卯月小姐照片裡的孩子們。」織田起身。

  少年仔細瞧了他一眼:「好。」

  ……

  身處東京的時夢發完「短訊」後,沒再收到任何一個人的「精神保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她沒能找到破壞場地的人。

  種田長官上前跟她搭話,這一次顯得謹慎得多:「感謝卯月小姐出手相助,這是您的異能力嗎?」

  時夢跟種田敷衍了幾句,兩人在廢墟裡打著哈哈,而他們沒能再多聊幾句,因為又一聲爆炸從一千多米外的地方傳來——她的空間駕臨範圍之外。

  「七海,這邊交給你。」

  她開著「空想集」疾馳而出……


第145章

  橫濱,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給出了兩個不同的地點。

  率先趕到的是伏黑甚爾,他踩著牆壁無聲而迅猛地翻進三樓,銀白色的刀光只閃過一瞬,接著看見被完好放在桌子上的小女孩,用刀柄重擊在守著的四五個士兵身上。

  沒錯,士兵。

  伏黑甚爾給這群人下了個定義,黑鬥篷底下穿著軍服的五個人,眼神空洞死寂,一副等死的表情。

  他隨手揍個半死,心裡有點火氣。

  挑上他家的孩子,還一口氣綁了三個,又是迷藥和迷煙。

  伏黑上前抱起了家裡最小的女孩,仔細地搜查了整幢小樓,接著提刀架在殘廢士兵的脖子上——

  「另外兩個男孩在哪裡?」

  ……

  另一邊,在港口負責業務事宜的蘭波也收到慣會裝可憐的程序員發來的地址,他開著「彩畫集」往港口附近的一個倉儲點前進。

  黑發超越者沒計劃做任何溝通,金色的亞空間比整個倉儲區更寬闊和龐大,隨即巨大的方塊快速收攏、逐漸收攏、不斷收攏……

  把五個士兵壓在了狹小的空間裡。

  等控制住敵人,蘭波用「彩畫集」搬起殺手男的兒子,再一次查探附近的區域。

  他神情疑惑起來,不是說有三個嗎?怎麼只有一個小男孩。

  ……

  ——夢野久作沒有找到。

  消息傳回後方兩個智囊那邊,綠眸偵探坐直了身體,金發偵探頓住了煙鬥。

  怎麼可能?

  不在這個位置的話,會在哪裡?

  兩個偵探終於感受到敵方的挑釁,連接起所有人的頻道——深空為突發狀況准備的衛星通訊頻道,並且果斷而干脆地共享了各自的情報庫,間貫一還在後台不斷更新著。

  又沒多久,新的地點傳回給在外的幾波人。

  ……

  怎麼會是這裡?

  芥川龍之介同樣在頻道裡,他望向目前橫濱最熱鬧的區域——《助力晨星樂園》活動地圖的中心點。

  敵人是如何做到穿越嚴密的封鎖線和密集的監控,進入到裡面的?

  而他也是距離這塊區域最近的人,芥川龍之介帶著來幫忙的紅發男人朝著中心點趕去。

  ……

  東京,時夢追著不斷的爆炸和接連的毒氣,這條行進路線圖被設計得七拐八拐,都衝著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偏偏對方算好了時間,她幾乎是每救下一個區域,下一個區域的爆炸聲又起。

  一時間覺得自己像個救火的消防隊員。

  不如說是被遛著玩的野犬!

  而在她經過的地方,異世界的時空恍然間降臨,又隨著她的離去消失,身處毒氣中的人們在痛苦和眩暈中心神搖蕩。

  七海建人帶著後勤隊追著時夢的前進路線,替她解除後顧之憂。

  兩人都意識到敵人是衝著她而來的,因為今日正巧,東京最強的兩個戰力被調到外地出任務,而橫濱的她來到了東京。

  等時夢被溜了小半個東京地圖,「空想集」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帶著整個異世界跑的少女顯然冒出火氣,終於在一座高高的大樓頂層瞧見了人影。

  ——無數暈倒躺著的人,和唯一一個站著的人。

  這裡是銀座。

  東京最繁華的區域,從整個銀座最高的大樓望下去,人小得像細密的螞蟻,也絕對是捅了好幾個螞蟻窩才會出現的、無數的螞蟻。

  少女帶著幻想中的時空乘風而來,狂風中黑色的裙擺翻飛,瞳孔裡流露著風暴般的深藍色。

  底下帶著瘟疫面具的人看不清面容,正仰望著高空。

  他像是終於等到了想見之人,用青紫的手,摘下了面具。

  ……

  芥川龍之介和織田作之助很快抵達目的地,然而兩人都不免束手束腳。

  這是《晨星》未開展的展區,用於NPC演出和游覽,占地極大,四周一圈都是玻璃牆,此刻外面是無數的普通游客,好奇地看向這兩個能進去的「工作人員」。

  他們進了展區的下一秒,天空開始下雨,雨打在窗戶上,這聲音逐漸增大。

  守在裡面的敵人比另外兩邊要多得多,二人對視,接著偏向群攻的芥川龍之介對上了持槍而來的沉默之人,用「羅生門」擋住子彈,給了織田作之助穿越火線的機會。

  展館頂層,寬闊的房間沒有開燈,在落雨後顯得陰沉。

  紀德站在玻璃窗前看雨,身旁是一個昏迷的黑白發色小男孩,回想著一場耗時兩個多月的追殺——來自他的祖國和曾經的敵國。

  再有不超過三天,琺國必定能將他處死。

  不想死於法庭,不想在肮髒的手上死去,他們要沒有時間了,他必須馬上見到四月老師!

  我只能選擇這個辦法,才能最快地見到她,然後死在她的手上……

  她一定能給我們答案吧……

  如果她不能給我們答案,那一定,能給我們想要的歸宿吧。

  白發的男子神色空洞,臉上露出了微笑,是預見路途即將走到終點的欣喜和渴盼。

  而這時,大門旋開時輕而干脆的聲音傳來,「窄門」突然開啟,神秘的訪客出乎意料,卻是另一種驚喜。

  「看來你也能帶給我想要的死亡。」

  紀德脫下黑色的鬥篷,露出了裡面的軍服——歐洲那邊的款式。

  他對面紅銅發色的男人面色肅穆,在相遇的短短一瞬間裡,看見了無數種可能。

  ……

  「下雨了。」摘掉瘟疫面具的青年摸到了臉上的雨絲。

  他看不出年紀,因為太瘦弱,看起來像生病的老年人,又像老成的少年人。

  時夢本不准備跟他廢話,打架的時候最好別多說話,她沒興趣聽敵人的狡辯和多麼大義的理想,但她沒有下一步的舉動。

  因為她瞧見了大雨下紫色的毒氣沒有被打散,而是如一縷縷絲帶,或許比喻成活著的毒蛇更合適,盤踞在瘟疫青年身後的每一個人身上。

  紫色的毒蛇在外游蕩著……這毒氣居然還防水。

  一個可控的異能,「空想駕臨」無法做到瞬發,「精神震懾」斃命的瞬間會發生什麼?

  敵人是個瘋子,也是個清醒的瘋子,絕對留有後手。

  少女收回「精神空間」淋著雨,淡淡地說道:「真是一個討人厭的天氣。」

  瘟疫青年喃喃自語:「您討厭雨天嗎?我很喜歡下雨天…晴天雨天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因為我的「紫煙」可以在水裡操縱。

  紫煙融於水後,我同樣可以操作它融進的水,它融於空氣,我能借此操作整片空氣……使用最頻繁的一次,我毒死了一整個城市的人,通過雨水。而我死了之後,紫煙會一瞬間失控。」

  他詳細地解釋自己的異能情報,接著靦腆地笑了一下。

  「您覺得我的異能力怎麼樣,四月老師。」

  ……

  《晨星》的中心展區,白發古銅色皮膚的男人和他對面的紅發男人沒有任何動作,他們表面安靜地站著,相同的異能卻在這短短的一刻裡數十次交鋒。

  直到異能的交彙處不斷有無形的風和力量擴散開,純粹的力量之下,兩個人的瞳孔都微縮。

  短短的一瞬間,對於織田和紀德來說或許無數個「5秒」之後了,時間和空間都靜止,「天衣無縫」和「窄門」對撞、相較、彙聚、融合……擴大開來——

  ——「異能奇點」。

  力量在此爆炸,整個展廳搖搖欲墜!

  而在強光和強力下,無人能看見的空氣裡憑空出現一只手,在這之前丟下了一個東西,而在這之後,一個孩子隨著這股力量發出了尖叫聲。

  「啊!!!」

  ……

  聽到瘟疫男人的問話,少女的精神力連續數十次掃描著並籠罩著他,只要一個瞬間,她就可以殺了他。

  但時夢遲遲不敢動手,瘟疫青年的身體仿佛全是由毒液組成的,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每一塊肌肉沒一根血管裡都浸沒著毒,泛在皮膚的表面,青紫,還有他埋藏在整個東京的毒氣炸彈,究竟有多少?在哪些地方?

  時夢確實感到棘手,一旦他死亡或者失控,在外的毒氣炸彈會一瞬間引爆,她根本不可能做到拯救一整個東京。

  不過她已經給七海、橫濱的綾辻和江戶川都發了「精神短信」,她現在需要拖延時間,讓在外的親友幫忙找到這些隱藏起來的地方。

  「是一個很強大的異能。」時夢微笑,誇獎並安撫道,「但我今天穿了裙子,淋濕的感覺不太好受,我想我們更應該找個干淨而暖和的地方。」

  他瞧她因為雨水黏在腿上的裙擺,和嘴角溫柔的笑容,心裡也不太好受。

  「我知道,您想殺了我。」男人一瞬間很失落,「您在討厭我。」

  「但我並不討厭死在您的手上,這是我求之不得的。」

  「您可以給我帶來我想要的死亡。」

  干瘦的男人笑容憧憬,甚至渴盼,接著他猛揮手,毒氣鋪天蓋地地籠罩這片區域。

  「四月老師,您的異能速度很快,我的同樣。毒氣炸彈是我特制的,它藏在東京的很多地方。」

  他看著對方不再勾起的嘴角,接著輕聲問道:「四月老師,我很喜歡《流亡者組曲》,所以我來向你尋求一個答案——」

  「異能,真的是錯誤的嗎?」


第146章

  「異能奇點」造成的波動炸開了整座以玻璃為外牆的展廳。

  織田作之助撲過去抱起夢野久作,可陰陽發色的男孩在那一聲尖銳的嚎叫之後意識徹底昏迷。

  處於異能中的織田和紀德,居然成為了這個場內唯一清醒的兩個人。

  觸發的「異能奇點」炸毀整座展廳,而被不知名物件擴大的「腦髓地獄」,猛地朝外四散開去……

  底下在交戰中的人無法避開感染性極強的精神系異能,芥川龍之介心中湧起了龐大的憤怒,而穿著黑鬥篷的幽靈發出無聲的吼叫,宣泄著痛苦……

  而以展廳為中心,負面的精神力擴散開去,無數人心裡的負面情緒被勾起,這些紛雜的負面力量在聚攏和堆積……

  四級咒靈、三級、二級、一級。

  ——特級咒靈竟然如此快得就成型了。

  ……

  《晨星》活動區外的區域——

  「是特級咒靈!」

  伏黑甚爾第一個察覺到咒靈:「我該怎麼進去?」

  「是夢野的異能力。」

  綾辻行人在新建立的通訊頻道裡快速講解著「腦髓地獄」,他邊講解邊激發腦內的聯系方式——這是他和時夢約好的信號,有好幾種形式,對應不同的情況,在特殊情況下會發出。

  江戶川亂步同樣接到來自東京警方的求助,聽完內容的他在通訊裡說道:「小夢的電話無法接通,東京數個地方發生大爆炸和奇異景像,她被拖住了。」

  同樣的,他們二人隨即收到來自時夢的「精神短信」——關於毒氣炸彈地點的排除。

  兩個偵探迅速分工,江戶川亂步遠程連接東京警方,開始排查整個城市的炸彈,綾辻行人監控橫濱的情況,指揮解決混亂。

  田山花袋操控著電子設備:「整個橫濱的監控被破壞了很多,我沒辦法看清情況。」

  「伏黑君,我帶你進去。」蘭波和伏黑甚爾迅速會和,操縱著亞空間抵擋住擴散開的感染性精神力,不能讓咒靈繼續進化下去。

  綾辻行人在推算進入中心區的特殊異能者:敵人、芥川龍之介、夢野久作,可能進入其間的港嘿重力使和無效化?

  中心展區為何會炸開,造成這樣大破壞力的,還有誰?

  ……

  遠在東京的時夢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十多個「求救保險」,全是她親近之人發來的,橫濱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想轉身就走,可五條和夏油還需要一會,還有眼前這個,明顯衝著她來的人。

  所以時夢現在很冷靜,她也必須冷靜。

  她在尋找一瞬間控制住他的方法,時夢很少使用「夢鄉」有關的異能力,但現在她的精神分開一縷,像一股新的意識,讓另一個自己在「夢鄉」裡成型,再給她一點時間——

  ——她看到了那顆處於痛苦中的星辰,是久作……他處於極端苦痛的狀態,「腦髓地獄」怎麼會爆發?

  時夢的心一瞬間揪了起來,她答應過要好好保護久作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四月老師,異能是錯誤的嗎?」

  代號「瘟疫」的男人聽見了冰冷的笑聲。

  「你大費周章的,就是來問我這個問題?」她輕輕點頭,重復了一遍,「異能,是錯誤的嗎?」

  他等待著心目中神明降下的神諭,卑微地垂下頭,講述著過去的罪孽——

  「老師,我是個有罪之人,八年前的世界大戰,我用毒氣毒死了幾十萬的人,最大的罪惡是費迪南德的一個城市……在戰爭之前,我也不是個好人,我偷偷用異能毒死了欺負我媽媽的男人,這之後我被軍隊發現,送上了戰場。

  其實我是個沒什麼志向的人,也不在乎軍功,我很喜歡「紫煙」,它強大、殘忍,能用來殺人……但是死的人真的是太多了……我受不了這個,老師。」

  「我也不想再殺人,費迪南德事件發生後,連媽媽都憎恨我,她說她後悔生下我……我求媽媽原諒我,很多次…媽媽說只有神才有資格原諒罪人,她帶我去教堂裡聽教義做義工。說,只要保持虔誠,神就會原諒我。」

  他微笑,像是回到了那段安寧的日子,和媽媽一起在教堂做義工的日子。

  「可是老師,異能是錯誤的,幫我殺了這麼多人的「紫煙」,她終於失控了!

  她不肯乖乖呆在我的身體裡,她在不斷堆積,我努力不讓她出來,但是她一點點增多,直到我再也無法控制……

  紫煙她出來了,在我們禱告的那一天早晨,在神的注視下……」

  他嘴角是笑,臉上在流淚:「為什麼媽媽會死呢?她是個真正的好人,一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麼要有異能呢?為什麼會有「紫煙」這樣的異能,我無法控制她,她在成長、她在壯大。」

  「異能究竟為什麼會存在於這個世上。」

  他仰著頭微笑,平靜渴望得像是圓滿的聖徒:「您看啊老師,《流亡者組曲》裡沒有異能,戰爭還是爆發了,是您告訴我這一點,可是您走上了錯誤的道路,所以我來告訴您,「紫煙」是錯誤的,異能也是。」

  「——「空想集」!」

  ……

  橫濱異能特務科,儀器不斷發出警報聲,監控的事務員向高層不斷彙報情況:「異能波動的數據在提升。」

  「查清是哪一個異能者引發的混亂嗎?」遠在東京保護政要官員的種田山頭火詢問。

  「沒有,不是記錄在冊的異能,波動是在《助力晨星樂園》的中心區散開的。」

  種田皺眉:「又是深空?」

  他望向極遠的地方絢麗的光芒,是由異能帶起的玄妙世界……除了綾辻伏黑等人,居然還有被卯月時夢藏起來的——

  更可怕的異能者嗎?

  ……

  晨星中心展區,同樣在這片區域的兩個少年,於這波動擴散開的那一刻就知曉了。

  因為很明顯,其中一個完好無損,另一個臉頰湧上黑斑。

  ——「嘭」!

  旁邊的顯示屏在重力裡被碾碎成粉末。

  「真是一條打游戲打輸了就耍賴的蛞蝓。」

  太宰治在電競椅上悠悠轉了半圈,興致勃勃地打量起被精神系異能控制住的小矮子。

  嗯?跟卯月小姐的異能效果不太一樣。

  不過小矮子臉上的巴掌跟他的臉也太搭了。

  太宰治迅速摸出手機連拍數張照片,終於在他完全「黑化」炸毀這幢網咖之前,嫌棄地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收回。

  清醒過來的中原中也看著在椅子上搖晃的太宰治,轉身走向窗邊。底下是陷入混亂狀態的人,什麼樣的都有,昏倒的、攻擊的、抑郁的、悲嚎的……

  全是負面的。

  「太宰,我們需要救人。」中原中也回頭,眸中滿是肅穆。

  太宰治在這般強勢的姿態下悠然回道:「誒?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只是不想被蛞蝓爆炸後的房子壓在底下,你不會指望著我能解決這件事情吧。」

  中原中也一腳把他坐著的椅子踹飛,他想再做些什麼的時候,外面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猛地從窗口飛了出去。

  鳶眸少年輕巧起身,望向窗外喪失圍城般的場景,感嘆:「真是可怕的異能力,原來卯月小姐還藏了這麼一個有趣的異能者,要被政府發現了哦。」

  中原中也和遠方乘著「彩畫集」而來的蘭波對視,兩人分開控場,伏黑甚爾在亞空間裡清咒靈。

  被留在後方的少年輕巧散漫地下樓,在行屍走肉一般的人群走過,混亂的精神力在他身上化開,不沾分毫。

  他晃晃悠悠躲閃著想攻擊他的普通人,卻似乎朝著中心區而去。

  整個橫濱的異能者終於在事態嚴峻之前行動起來。

  ……

  太宰治靈巧避開對他揮拳的普通人,那個拳頭正巧跟從少年後面擊來的拳頭對上,雙雙倒地不起。

  在混亂的場景下,他朝著中心展館走去,看見一副有趣的場景,驚呼:「哦呀?這不是柳川老師嗎?」

  太宰治驚喜,連拍數張柳川老師打空氣的照片,加上小矮子巴掌圖,心情一瞬間愉悅起來。

  在這悠閑處拍照片的少年沒預料的是,中心區居然有一個不該在這的人——

  紅發的男人抱著一個孩子,和開門進來的鳶眸少年對上了眼神。

  ……

  空氣是紫色的,雨水也是紫色的,放眼所見都是紫色的毒霧,在「空想集」裡,時夢不能讓他死……她被強迫著去面對一件……根本不想去深究的事情。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異能呢?她不知道。

  為什麼會有「紫煙」這樣的異能力?她不清楚。

  「腦髓地獄」……為什麼要存在呢?

  為什麼會有這種,通過自殘來反擊的異能。

  「老師,您為什麼要救我呢?」

  沒有迎來死亡的瘟疫青年失望地像個沒看到大結局的孩子,見她姿態緊繃,他上前一步,看見少女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的模樣,又一次虔誠起來。

  時夢的精神裡終於傳來了綾辻行人的精神短信,她在雨水衝刷下努力睜開眼睛,松開了「空想集」。

  瘟疫青年上前一步,頗具儀式感地隔空親了親她的手背,閉上眼睛,迎來死亡……

  被他全身的毒氣毒成了一個黑紫色的人。

  一個毒氣人。

  他終於死了,在一切事情順利之後,東京的毒氣炸彈在拖延的這段時間裡全部排除,五條悟和夏油傑也趕上了。

  好像是個,好結局了……

  ……

  橫濱賓館的某個房間裡,半空中鑽出了一個少年的腦袋。

  「陀思,混亂停止了。」

  在混亂停止的同一時間,房間裡拉大提琴的少年卻還在進行著組曲的最後一段,卡頓的那一瞬間他抬眸看了一眼半空中的腦袋,然後手又搭在琴弦上,拉完了這支曲子的最後一個尾音。

  曲調重歸了平靜,這是那首在特定人群裡深受喜愛的——《流亡者》。

  見陀思居然沒有卡在尾音,果戈裡把面向窗外的視線轉到顯示屏上——異能特務科的某個情報文件,用特殊字符標注,翻譯過來就是——深空。

  「真厲害呀陀思,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少年卻微皺眉,他很少有這麼煩悶的表情,費奧多爾思索著這場比他預料中解決得稍快的混亂,想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又松開眉頭。

  「看來橫濱有趣的異能力很多。」

  織田作之助、太宰治……兩個沒有在深空情報庫裡出現過的人;

  夢野久作,一個被她好好保護著的「錯誤」異能者……老師還是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不過沒關系,他會一點點糾正她的。

  「為什麼要把『瘟疫』和四月老師引到東京,橫濱不可以嗎?」

  果戈裡感到失望,如果『瘟疫』在橫濱就好了,加上mimic一起引爆的混亂,那個機器用在「瘟疫」身上,效果會更有趣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個丟在夢野久作身上的儀器細細打量——一個能夠用來擴大異能的唯一產物,被陀思稱為「失敗品」的儀器。

  原本是准備用在重力使身上的,沒想到會遇上「夢野久作」這個孩子,他突發奇想丟了過去,後果居然這麼有趣。

  「我沒有想破壞《晨星》,我喜歡她的初衷,可它不應該建立於異能。」費奧多爾看上去也著實有著幾分苦惱的樣子,他手搭在弦上,琴弦微顫,發出低沉的音。

  她的書裡有不一樣的東西,他不知全貌,可他們本就是一路人。

  現在時夢小姐在被整個世界同化,mimic無法讓她意識到異能的錯誤,但mimic可以幫忙拖著橫濱的異能者,讓她親眼見證「錯誤」,讓她回到最初那個,認為這個世界上不該存在異能的——正確者。

  果戈裡聽到他的話,輕快地笑起來:「在東京也很好,《晨星》很有趣,小醜也想參加。」

  「不過……」金發少年笑容誇張地問道,「那兩個偵探,真的不會發現我們的存在嗎?」

  「他們發現了又怎麼樣?」費奧多爾淡淡地說,「所有的事情,大家都是自願進行,我只是賣了幾個情報而已。」

  情婦、種田、mimic、瘟疫……他們所有人的反應發自於本心,他只是或加快或拖慢了速度,又設計一點小小的巧合,其余什麼都沒做。

  不過,這次事件的巧合真的是太多了——織田作之助和紀德,太宰治,還有被藏起來的夢野久作。

  巧合對他是有利的,也可以讓老師看看異能力存在的結果,只要讓她看見就行。

  讓她看看有異能的人都有怎樣的決心,讓她去抉擇。

  「這是一個預告。」他神情裡有著說不出的愉悅。

  費奧多爾輕輕地拉起《流亡者》,這只是小小的驚喜,希望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四月老師能喜歡他送給她——禮物。


第147章

  當天混亂事件過後,准備幾個月的虛擬現實游戲照常展開。

  混亂發生得太過迅速,結束得也算及時,有損失,但損失居然來得不算大。

  原因有很多,一是橫濱的反應速度,或者說深空的反應速度很快。

  在「異能奇點」導致的爆炸和「腦髓地獄」散開的第一時間,深空幾大戰力全員出動。

  橫濱綾辻行人坐鎮後方,最麻煩的咒靈有最強詛咒師和超越者同時出馬,順利祓除。

  二是太宰治,他一個人可以拿走大半功勞,時夢擔心久作的時候沒反應過來有他的存在,而在事情結束後聽到全部彙報,一千次一萬次感激世界上還有一個無效化。

  再加上一個奶媽與謝野晶子,這兩個人絕對是橫濱的珍寶!

  三是一些朋友的幫助,在外地出任務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飛速趕回來,時夢拖人的時候,兩人在東京速度飛快收集了幾十個異能硬幣炸彈;

  還有禪院家的人和咒術高專,在七海的帶領下,一路追著時夢的路線,讓她可以救完一個地點迅速趕往下一個。

  中也和亂步兩人自然不用多說,一個重力使強控無數神志不清的普通人,壓在地上不給動,至少不會發生自殘事件。

  至於來自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徹徹底底震驚到咒高最強二人組,遠程遙控兩個工具人找炸彈。

  「若合我意」的江戶川亂步和「唯我獨尊」的五條悟吵了一路的架,五條悟棋逢對手。

  夏油傑也震驚,相信了這是「超推理」的功勞,直到很久以後,才意識到世界上最聰明的「普通人」。

  剩下的一個是織田作之助,和清醒過來的紀德干架,抱著孩子束手束腳的織田撞上來中心區「閑逛」的干部候選太宰治——有個「無效化」打輔助,順利撈回夢野久作。

  事件結束後,芥川龍之介帶回孩子,這對好友去酒吧喝酒了。

  四是某些不知名人士的幫助,混亂中途,經常有火焰般的景像產生,其中一兩種可以產生治療和鎮靜的效果。

  身處活動區的他們著實幫忙擺平了不少麻煩,看來玩家當中也存在著不少高人。

  以上四波人絕對是本次混亂事件的大功臣,時夢這兩天一個個感謝過去,不過很多人都是朋友,不需要多說一些什麼。

  至於第四波人,或許給他們一個極佳的游戲體驗是更好的禮物。

  時夢在後台給庫洛姆和六道骸的朋友們贈送了全套大禮包和滿值的幸運,包他們這段游戲之旅一路順利。

  ……

  而今天是《助力晨星樂園》開啟的日子,由於虛擬現實游戲的存在,橫濱的混亂被游客當做是一場模擬動畫,紛紛表示場面真的太壯觀了。

  東京的奇異景像,政府給出的理由是藥物引發的特殊幻覺,網上的相關視頻也被清理……

  上午,深空的幾個高層和部門主管都在總部監測《晨星》的情況。

  蘭波注視著總覽全局、指揮著員工干活的女孩,心裡劃過一絲擔憂。

  他們都覺得時夢遇見了些什麼……但目前還沒有人問出來。

  無人知曉「空想集」裡面發生的事情,包括兩個最聰明的偵探也在猜測。

  前天時分,小姐從虹龍上跳下來後直接抱住了小男孩,神色平靜,但很久沒有抬頭。

  還是夢野久作摟著她的脖子安慰道:「時夢姐姐,我沒事。」

  見她把臉埋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一起來的五條悟沒眼色地開口:「你不會要哭了吧。」

  頓時收到了身邊摯友的肘擊和好幾個異能力的攻擊。

  於是時夢抬起的臉沒有傷心,只剩下惱火了,接著狂揍混亂源頭紀德。

  瀕死,旁邊的晶子救人,再揍到瀕死……

  今天蘭波瞥了眼另一邊NPC組的伏黑甚爾,心道她家裡的人太沒用了,早知道前天他也跟著回家了。

  伏黑甚爾察覺到他的視線,回了一個嘲諷的笑。

  他走過去跟時夢說話,卻一字不提她不想說的事。

  大前天晚上家裡幾人都努力過了,全被奇怪的廢話和爛話打岔開,幾個人圍著客廳的地毯聽時夢怒噴偷渡霓虹的神經病到處埋炸彈,和吐槽她被遛著救火像個消防員的故事……然後就只能被她糊弄過去了。

  屏幕前的花袋也悄悄抬頭看卯月小姐的神色,好像跟以往差不多,今天還要更精神一點,一個人火力全開,偶爾在設備出點小問題的時候,立馬組織人手搶修。

  時夢或許注意到大家關切的眼神,但今天又是嶄新的一天,她已經沒什麼殘留的情緒了。

  也就抱住久作的那一刻有點不舒服,可當時圍觀的人太多,她憋住沒好意思哭。

  也或許這個情緒不只是因為久作,還有一些更多的東西,她沒想清楚,不想讓在場的親人朋友知曉……

  ……不過沒什麼的,這跟她沒關系,本來就跟她沒關系。

  卯月時夢是一個開游戲公司的游戲策劃,僅此而已……

  眼見《僵屍大戰植物》的活動區人流量再次擴大,她對大野智吩咐道:「這邊新增一個虛擬服務器分流。」

  ……

  《晨星》一切順利,下午一些沒排班的員工都去參加活動了,一向愛湊熱鬧的時夢沒去。

  她去往在建「深空大樓」的底層——隱藏的底層計劃用來裝一些重要設備和秘密開發的機器,現在用來關押某一群人。

  「異能奇點」引發的混亂結束,這兩天都在解決後續的麻煩,該治療的治療,該補償的補償,該修建的修建……唯獨《晨星》中心的展區,一片廢墟。

  在安保隊清場後,眼見這麼多人在,時夢當場提議,用「虛式」清場,「空想集」作為基礎,「彩畫集」+「污濁」為主體,「理想」+「咒靈操術」+「羅生門」相互配合……

  在無數人地圍觀下,完成了這一場——奇跡般的重建……

  也就此印證深空活動提前模擬測試的說法。

  她回想那一幕,輕聲走進這間設備室,現如今是關押牢房。

  少女輕輕落座於白發首領的對面。

  「誰派你來的?」

  mimic的首領紀德看見來人,居然很恭順:「沒有人指使我,是我們主動前往橫濱,來見您。」

  「見我?通過綁架我家的孩子?為了什麼?」

  這間設備室裡四面都是牆,保密和隔音效果都很好,她的三句問話也很清晰。

  「抱歉。」紀德垂下頭,「我們沒有想傷害您收養的孩子。」

  「我們願意死於您之手。」他語氣渴切而帶著期盼,像是把對面的人看做是救贖。

  時夢被氣笑了,她也真真切切的在笑。

  尤其這場混亂她什麼都沒能干成,跳下「虹龍」只放了幾個大範圍精神淨化技,連想揍的紀德那個時候都被織田、中也、阿蒂爾、甚爾等人接連揍過,她上前補了一腳,他就瀕死了……

  「我再詢問你一遍,是誰派你來的?」時夢繼續詢問。

  這一連串的事情難道只是巧合?

  紀德再一次誠實地回答,他不會欺騙她:「沒有人指派我們,我們是一群流亡者,也是《流亡者組曲》的讀者,我們願意死於您之手。」

  【我願意死於您之手。】

  幾天內她再一次聽到這句話,手指點著桌子,她臉上的煩躁顯露出來。

  「想死別來找我,琺國那邊已經問我討人了,你回去,我保證你當場死亡。」

  紀德沉默,他搖頭,平靜而篤定地說道:「我是一個士兵,死於戰場死於敵人之手,才是我們的宿命。」

  「……橫濱是戰場?還是我是你的敵人?」

  「您不是我們的敵人。」紀德在問話下慌亂,「我們…想來向您尋求一個答案。」

  但紀德看著對面之人深藍色的眼睛,和她足夠冷淡的臉,突然啞聲,屬於他們的問題…是什麼呢?他們是一群浸沒著罪人鮮血的、擁有原罪的幽靈。

  流亡者已經無法再自我拯救了……

  時夢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眼前的人是個偏執的神經病,若是以往她聽到這話,估計隨手撈一把往心理醫生那一送或者火大地想罵人。

  但這兩天她很累,昨天晚上在夢鄉裡呆了很久,離開夢境後也在床上發呆,沒怎麼休息好。

  所以果然還是這個世界上的神經病真的太多了吧。

  就像眼前的這一個逃亡士兵,想要靈魂獲得自由,想要不再痛苦,於是追求著救贖?

  誰能救贖你們呢?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掙扎著自救……

  時夢知曉紀德需要什麼樣的話,她可以把這支強大的軍隊收為己用,這是個極佳的機會……可她很少有那麼充滿惡意的時刻,這種感覺突如其來,像是天平的一端突然搖擺起來,於是微微歪斜了一下。

  ……為什麼深陷泥底之人不能老老實實地陷於淤泥呢?

  少女的聲音很輕:「紀德,這是你的理解,還是mimic所有人的理解。」

  紀德一愣:「是我們所有人的理解。」

  「是嗎?」她瞳孔的顏色極深,似乎也一直是很深沉的藍。

  「你確定你手下的每一個士兵,都是這個想法嗎?」

  「你確定他們每一個人,不想回到故鄉回到親人身邊,而是追尋救贖和死亡嗎?」

  「你覺得他們在成為流亡者之後,沒有那麼一刻,深深地恨著——」

  她對面的男子如她所預料地惶恐起來,一位——被信賴著的長官,一個半瘋半醒的士兵,於清醒的時刻被點明,就不得不去思考以前刻意忽略的事情。

  紀德知道嗎?其實無所謂,因為他現在知道了。

  ……但很沒意思。

  仿若夜幕下的眼睛微闔了一下,像是太沉重所以耷拉了下來,時夢不准備跟神經病說話了,那會把自己也變成神經病。

  而起身前,她看到紀德搭在桌上的手,滿是傷痕的手,順著手腕往裡的陳年疤痕,是炮火炸開的裂片……突然說不出的疲憊。

  「紀德,你知道嗎?」

  「拯救『軍官』的是他自己,放棄你人生的是你自己,能夠拯救你的,還是你自己。」

  他怔然抬頭。

  ……

  快傍晚的時候,時夢從那間設備室出來,門沒鎖,如果紀德跑掉了最好。

  紀德應該是她目前為止所遇見的神經病之首了,因為找不到活著的意義,就來找個他們看得上的人殺了他……他手下的士兵也挺慘的,碰上這樣一個長官。

  時夢心情不大好,回想前天的混亂,友田死亡,她去了東京;五條夏油接了外地的任務;mimic來橫濱,卻遇上了織田先生……

  這世間上一模一樣的異能本就是鳳毛麟角,一個強大的預知系,居然能出現另一個,偏偏就在橫濱,偏偏就撞上了。

  真的有這種巧合嗎?

  不然敵方是怎麼預料到這一切的,他預料到了這一切,包括「異能奇點」?

  異能奇點…又是異能……

  時夢深深吐了一口氣,從設備室出來後她路過一個極大的中央情報室——間貫一搭建的。

  而綾辻行人和江戶川亂步都在裡面,他們沒去參加活動,兩個人看上去心情都不是很好,一直在查探情報,推斷這件事情究竟是巧合,還是真的有幕後黑手。

  他們都認為有幕後黑手,但是對方現在絕對已經離開了橫濱。

  「今天晚上有煙火大會,怎麼不出去看看?」

  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很好聽,帶著詢問的語氣,二人抬頭,推門進來的少女臉上帶著笑。

  坐在裡面的兩個人基本不跟對方說話,但此刻幾乎是同時開口——

  「我跟你一起去。」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被邀請的女孩子露出笑容:「那我們一起去。」

  說話的兩個人對視一眼——

  「剩下的東西你能解決。」綾辻行人把屏幕轉向他,起身。

  「接下來的東西歸你,亂步大人要出去玩了。」江戶川亂步一推鍵盤,蹦下椅子。

  綾辻行人傲慢而不屑:「怎麼,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居然連這點簡單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嗎?」

  江戶川亂步率直又自我:「亂步大人就是不想推理了。」

  「……」

  他們兩個說著說著一人一句揭短而且又坐回了位置上。

  時夢沒說話,她一只手搭著門框,卻把半個身體的力量靠在門上…兩個人的語速好快,她聽不太清,還覺得有點吵。

  她對著裡面的兩人輕聲說:「我先去了。」

  「我也去!」

  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同時說道。

  已經開門的少女轉身,又揚起一個微笑:「那先別管這件事情了,我們一起去!」


第148章

  時夢領著兩個有一句沒一句鬥嘴的大齡兒童往活動區趕去。

  為了防止他們吵著吵著打起來——這個趨勢極有可能,她只好站在中間防止亂步挨打,行人遭到猛烈的反擊。

  這塊區域非晨星主游戲區,偏向飲食娛樂,店家基本都是投標成功的商家,只要是有「星星」標志的店面,就是《晨星》任務的活動點。

  由於道具有限,某些人的道具還被老板挪用,三個人中間居然只有江戶川亂步手上有[任務書]。

  亂步舉高給討厭鬼顯擺自己的道具,接著面向時夢:「小夢,我們去糖果店打卡。」

  「有些人真是糖精捏造出來的活在過去的產品。」綾辻行人斜瞥了他一眼。

  「你可以不去,亂步大人本來就不想帶你去。」說這話的江戶川亂步今天換上了竹紋浴衣,比平日裡成熟不少,但此刻極其任性地拒絕他加入。

  而綾辻行人沒把見崎鳴和煙鬥帶出來,但帶上了冷漠值+100的茶色墨鏡:「關於[任務書]的事情你可以問問你旁邊的那個人,到底要不要我陪她去。」

  站在他們兩中間的時夢:……

  下次絕對不帶他們兩個一起出來了。

  她心累,只能兩個人都哄,一邊說「我也想去糖果店」,一邊說「怪我怪我對不起」,快快帶著兩個人往前走,期間承受了無數的刁難和折磨。

  這家投標的糖果店采用的游戲模式是《切水果》的改版,做任務或者在店內消費一定數額即可以解鎖參與【切糖果】。

  獎勵除了[積分]還有天上掉下來的[特殊糖果],「切」到[特殊糖果]可以在店裡免費領取真實版。

  兩個體術廢自覺把參與資格讓給能吊打他們的女孩子,進入之前她轉頭微笑著問:「你們想要哪種口味的?」

  「我要最好的那一個。」綾辻行人理所當然地提出要求。

  「我全部都要!」江戶川亂步大聲,整個店裡游客和玩家的視線都飄了過來。

  聽到兩個奇怪的要求,時夢干笑:「好的,我努力。」

  江戶川亂步點擊領取【糖果店】的任務,轉讓參與資格給時夢。

  一瞬間,少女的身影朦朧了一下又清晰,但在外界的人看來,她站在一個全是糖果色的世界裡,隨著天空中的倒計時開啟,時夢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很卡通很好吃的糖果刀。

  她憑地躍起,輕盈,看上去都沒用什麼力量,僅僅是揮、砍、劈,卻很准確,每一下都砍在糖果的正中間,對半,不論大小。

  一把長得像糖果的脆弱的刀在她手上,居然有種絕世名刀的銳利。

  糖果店裡無數客人包括老板都被高顏值的新玩家吸引了注意力,一分鐘時間到,時夢又回到現實世界,收獲了一整個店面的掌聲。

  等兌換完,她拎著一袋子糖果剛走過來——

  「這是亂步大人的。」江戶川亂步伸手接過。

  綾辻行人攔住他的手:「肯定是我的。」

  兩個人目光一觸即分,接著同時抬著下巴看她。

  「你說給誰?!」*2

  時夢:……

  她沉默地抱著糖果袋,其實想自己留著了。

  但游戲資格是亂步的,她對著江戶川亂步說道:「我再開一把吧。」

  這一回她再次加入游戲,為了獲得更多的獎勵,選擇[爭鬥戰]模式,同一批有好幾個玩家參與比拼。

  時夢成為了這場[切糖果賽]的霸主,周圍人很難從她手裡搶到任何一顆,因為速度太快,她每一刀都揮出了風,凌厲而果斷的刀斬,強得讓同一批的玩家覺得匪夷所思。

  「我的天,這也太強了!」這是被拉開一大截分數的男玩家,目瞪口呆。

  「好帥!」這是被美貌小姐姐高武力炫到的女玩家。

  「牛逼啊!」

  「高手!」

  「小姐姐好好看!可以要個聯系方式嗎?」

  旁觀路人發生崇拜驚艷的呼聲,還有偷偷摸摸拍照的。

  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目光都沒能從女孩身上挪開……看著看著卻終於在刀鋒中察覺到不對勁了,再回想這一路上的情形,才發現時夢好像有些沉默,比她平常的話量要少個幾句,平日裡早就回懟,今天一直在微笑。

  她已經盡力在說話了,也努力在讓他們兩個和好,經常露出一副「怎麼又吵起來了」的迷惑感。

  ——可還是顯的沉悶。

  這一回游戲結束,時夢避開圍著她要電話的群眾,拎著兩大袋糖果,一手一袋遞過去。

  兩人稱得上乖巧地接過。

  時夢:……

  她受寵若驚,這兩個人居然沒有挑三揀四或者讓她去找個更好的,他們不會吃錯藥了吧?

  女孩子納悶的情緒擺在臉上,江戶川亂步盯著她看了半秒,突然拉起她的手轉身就跑。

  「小夢,我們去看煙花!」

  他沒能拽動,因為時夢的另一只手被綾辻行人反應及時地拉住,綾辻對著江戶川冷冷一笑,看向她卻稱得上溫和:「你想去看煙花嗎?」

  時夢:……

  不知道為什麼,那種正常感又回來了,說實話她開始習慣行人和亂步的頤氣指使和爭鋒相對,所以他們兩個為什麼會這麼討厭對方?

  高智商的互相針對?

  時夢在心裡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像個幼兒園小班老師,干脆一手牽一個小朋友,打起勁哄道:

  「好啦好啦不要吵,我帶你們去看煙花!」

  ……

  不過煙火大會在晚上,在《助力晨星樂園》活動開啟第一天的上午,五條悟和夏油傑二人拋棄了家入硝子,兩個人查探[任務書],直奔[星星]獎勵最多的《和廢柴殺手一起攻克難關》區域,這邊已經很熱鬧了。

  「這麼多人圍觀。」夏油傑震驚起這個區域的人數,幾乎全是大笑聲,觀看的人遠比參賽的人來得多。

  帶著墨鏡的五條悟瞧見一個面目猙獰的玩家從虛擬回到現實,成功通過網頁版的他敲了個響指。

  「傑,讓我們來給大家看看,什麼叫做一口氣通關。」

  夏油傑見他滿臉自信,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退開了半步。

  「那你先吧。」

  ……

  短短的幾分鐘,夏油已經是第五遍在起點區看見坐在罐子裡拿鏟子的五條悟了。

  隨著熟悉的旁白聲響起,在「最強詛咒師」散漫的聲音下,五條的面色冷淡,隱隱帶著壓迫感,以至於外面看樂子的圍觀群眾一時間噤聲,過了一會又哈哈大笑起來。

  游戲裡的五條悟沒有聽見外面群眾的嘲笑,但他的六眼告訴他,外面沒用的普通人都在對著他指指點點。

  還有他微笑著的摯友,拿著手機,在每一次「回家」的時候都連按快門。

  五條體內的咒力泄出了一絲,但由於游戲內的限制,咒力消散,罐子還是完好無損。

  五條悟:……

  他開始想辦法把他的摯友騙進來一起玩這個神經病游戲。

  她絕對改過機制了,還改了很多,他不相信能有人能夠通關這個游戲!

  「不要,一看時夢就是故意折磨人的,我才不上當。」夏油傑拒絕。

  「也是,傑可連《逃亡的殺手》都是倒數。」五條悟出言挑釁,「歌姬都排在你前面呢。」

  「我只是不愛玩跟猴子有關的游戲而已。」

  夏油傑聳肩,參與[競技模式],坐進他旁邊的罐子。

  「倒也不用這麼較真。」

  不較真的夏油傑在半分鐘後,帶著他的罐子和旁白一起從天而降。

  「哈哈哈哈哈哈,」五條悟爆笑,「傑,你不會連新手區都沒過吧!」

  夏油傑沒有說話,他點擊[任務書],重新開了一把,因為很顯然——他認真了。

  ……

  就在來自東京咒高的兩個畢業生在《和廢柴殺手一起攻克難關》裡死去活來的時候,來自港口黑手黨的兩個少年查探[任務書],也走到獎勵最多的區域。

  「怎麼樣?比賽《廢柴殺手》,輸了的人做對方的小狗。」太宰治漫不經心地說道。

  擁有「人間失格」的他,手上的[任務書]居然沒有消失,或許還隱隱有所不同,在各種細節上。

  少年戳了戳隔壁玩家開啟的虛擬屏膜,屏幕微微蕩開之後,又在科技的作用下緩緩合攏……看來深空這次資金投入很大啊。

  中原中也譏諷:「你就只想得出這一個賭注嗎?」

  「誰叫中也長得就像只小狗,」太宰治攤手,「這只狗你當定了。」

  「哈,太宰,虛擬版本你才不可能贏吧。」中原中也果斷點擊[任務書],他不認為全息版本的游戲自己會輸給任何一個人。

  而半分鐘後,兩個人在起點沉默無言,第一次,二人都沒有出言去挑釁對方。

  太宰治在回想剛才短短的一段路程,跟網頁版本很多模式和機制不一樣,修改過,不光要求體術和敏捷,更要求實時計算,最重要的是,居然還加了運氣的成分。

  其中有一兩個關卡,能否通過全看運氣。

  這個罐子或者關卡能夠損壞嗎?

  太宰治盯著中原中也看了一會,突然開口:「中也,我們換個賭注,輸了的人,去跟卯月小姐說,我是對方的小狗。」

  「啊?太宰你有病吧!我不會到時夢面前說這種話。」中原中也下意識拒絕。

  鳶眸少年嘲笑:「小矮子肯定是知道自己輸定了,所以小矮子不光要成為我的狗,還要告訴卯月小姐,中原中也是太宰治的小狗,卯月小姐肯定會奇怪的吧,居然還有這麼矮的狗。」

  這一刻中原中也坐著的罐子在劇烈地抖動,但通過質檢的罐子抗住了沒有爆發的「污濁」,在即將發生些什麼的時候,被一個帶著火氣的罵聲打斷。

  兩人往那邊看去,太宰治露出了興味的笑:「哦?兩個盲人也會玩游戲嗎?看來虛擬游戲真的拯救了不少殘疾人呢。」

  話音剛落,太宰治躲開了朝著他揮來的鏟子。

  夏油傑一擊未中,五條悟比了一個「赫」的手勢,笑容狂肆,他正巧被游戲弄出火氣,還遇上一個找死的沙包,這不是巧了嗎?

  ——而就在能力爆發的前一刻,整個游戲區發出了劇烈的警報聲!

  「發生什麼了?」

  「這是什麼警報?」

  「地震了嗎?還是火災啊!」

  「……」

  外面的群眾議論紛紛,安保隊的成員來這邊查探情況。

  五條悟「嘁」了一聲,收回咒力。

  差點挨打的太宰治在罐子坐得心安理得。

  「怎麼樣,來一把?一只眼。」唯我獨尊的六眼神子投過來極度輕蔑而不屑的一眼,朝著對面的兩個人。

  在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下,四個人重新望向了賽道……

  十分鐘後,咒高最強組和港口黑手黨雙黑,又在起點面面相覷。

  這把比賽中行進最遠的五條悟怪言怪語:「真沒想到會有人連直角坡都爬不上去,一只眼肯定是斜視,不光眼神不好,還一定沒吃飽飯吧。」

  他繼續追加嘲諷,對著跟繃帶男一伙的橘發少年:「還有些人估計是因為手太短了,所以夠不到樹枝,好可憐啊,需要我幫幫你嗎?」

  「你在說誰手短!想打架嗎?」中原中也從罐子裡站了起來,警報聲又起……

  一番警報聲的起起落落之後,五條悟和中原中也兩個人飛快打開[任務書]、氪金——因為他們沒有[任務]或[積分]重開游戲了。

  接著點擊游戲開始……然後回到原點,好不容易憑借不科學體術莽到半路的中原中也和五條悟大打出手——

  這個撐過這麼多次能力泄露的罐子,在橫濱重力使和東京最強咒術師的對擊下,終於在警報發出的同一時間粉碎!

  五條悟站在碎片裡笑嘻嘻:「小朋友脾氣這麼大啊。」

  「悟,不要傷害兩個身體不好小朋友的自尊心啊。」夏油傑添油加醋,「唉,時夢肯定沒想到,會有人破壞她辛辛苦苦做的游戲。」

  場內唯一的老實人想起少女失落的臉,面露愧疚。

  太宰治露出的眼睛觀察著對面,突然開口:「真想把剛才拍下來的照片發到網上,居然有人是頭朝下掉下來的。」

  「誒~你們兩個的表情好可怕。」太宰拖著聲音。

  中原中也大笑。

  而《廢柴殺手》游戲點的工作人員收到警報匆忙跑上前——巧合的是,這名工作人員還是從港嘿抽調出來的,看到兩個干部候選人都在這,瞬間躬身哈腰。

  「小事小事,沒想到中原大人也在這,您玩得開心就好。」

  中原中也揚眉一笑,示意小弟去另一邊開罰單,港嘿小弟立馬衝過去執行命令。

  「哈?」

  原本看好戲的五條悟收到罰單不滿,眼尖地瞄見《晨星》活動區現場的總負責人,笑容得意,瞬移出去帶回了那個人。

  五條悟一指地下的碎片,嬌聲嬌氣:「七海海∼你看那邊兩個小學生干的好事∼」

  七海建人一口氣在這見到四個麻煩精,把《廢柴殺手》區域標成高危高重點。

  接著推了推眼鏡,公平公正:「兩個人損壞的東西按照規定賠償,並且扣掉[積分]和[星星]。」

  夏油傑看見摯友吃癟的表情,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接著七海建人拿出一本不一樣的[任務書]查探四個人的信息,嘴角狂抽。

  在整整一個上午,他們居然一分沒賺,還倒欠了很多[積分],讓七海扣無可扣。

  「既然如此,先花錢賠償吧。」

  五條悟瀟灑而自信:「不用,老子下一把絕對能還清現在欠的。」

  他和摯友對視一眼,在剛才的嘗試中,他們基本摸索出成功的竅門。

  而另一邊的太宰治同樣摸清游戲的機制,除了游戲玩法,或許運氣也是可以控制的。

  這四個年紀相差不大的少年又一次坐進罐子裡,在雙黑互相拖後腿的時候,五條悟和夏油傑憑借多年的默契,一下子拉開好一段距離。

  「喂,太宰。」中原中也注視著前方的兩個人,嚴肅,只喊了短短一聲。

  「唉,我是真的不想和小狗合作,但是更加不想讓這樣的兩個人取得勝利。」太宰長長地嘆氣。

  之後雙黑也選擇合作,在這個故意折磨人的游戲競速玩法裡,居然還偷偷加進「合作模式」,參賽的四個人都想大聲質問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真的會有人合作來玩這個「絕地求生」的折磨游戲嗎?

  圖什麼啊?互相折磨?

  而太宰中也馬上明白,這個合作機制確實需要折磨對方,更需要折磨自己。

  因為他們要在罐子裡手牽手才能不被狂風吹跑,接著罐貼罐滾過一條長廊,整個人在罐子裡顛簸撞頭,最後鏟子交叉連接才能夠到更高的支撐點。

  雙黑一邊嘔吐一邊追趕,他們深刻感受到了游戲的惡心之處,面色扭曲而猙獰。

  在這樣的犧牲下,兩個人很快追上去,終於到了純粹考驗運氣的[大風車]——

  在運氣極佳的中原中也過去的那一刻,運氣判定失敗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選擇破壞規則,直接用出咒術,被想搞事情的太宰治無效化。

  可太宰特意遲了一秒,中原中也已經被咒靈和咒力擊中,他的罐子掉了下來。

  而能夠走向終點的太宰治,又被掉下去的三個人拼著炸毀游戲也要合力把他拽下來。

  「蒼」、「咒靈操術」、「污濁」、「人間失格」!

  整個虛擬屏幕波動起來,在外的普通游客感受到了不知從何而起的風,屏幕裡的道具和關卡劇烈抖動,隨即波光一閃而過——

  「空想集」!

  力量一瞬間消散,整個信號站籠罩下的游戲區再一次風平浪靜。

  於是掉回「原點」的四人一起聽到了那個耳熟的旁白,伏黑甚爾語重心長地勸道:

  【運氣這種東西,就像你在賭場裡贏了很多錢,但一波all in就清零了,或許我們更應該做的是——常回家看看。】

  五夏太中:……

  這個游戲真是夠了。


第149章 (捉蟲)

  還沒走遠的七海建人聽到警報聲趕回去,扣光四個人所有的[星星]並追加巨額罰單。

  四個少年一臉灰敗和反胃,現在他們倒欠了《晨星》很多賠償款和大量[星星],游戲ID還被七海掛在全玩家可見的黑名單上,需要特殊任務和道具才能抵消。

  五條夏油尤其反胃,他們二人被伏黑甚爾狠狠殺過揍過,此刻聽到他懶散又諄諄告誡的話語,時隔一年又受到重擊。

  所以哪怕《廢柴殺手》也是一個特殊任務,四個人沒有一個人停留此地,他們短期內真的不想再聽見「伏黑甚爾」說心靈雞湯了。

  ……

  而在另一個和平而夢幻的區域——《夢幻家園》。

  這是整個晨星活動區占地面積最大的區域,以巨大家園為中心,往外擴展開,是花園、樹林、泳池、廣場……整體色彩夢幻,充滿了幻想。

  與謝野晶子坐在音樂房的唱片機旁邊,聽完了一整支曲子——秋元央新編寫的《蝴蝶》。

  是蝴蝶,也是破繭重生。

  金色帶著磷光的蝴蝶隨著半空中的曲譜一只只飛舞出來,將整個音樂房渲染得朦朧……曲子走到尾聲,最後一只飛出來的蝴蝶化為一個印著蝴蝶的金色果凍,落在晶子的手中。

  她翻開[任務書]裡關於游戲區域的介紹:《夢幻家園》的玩法是在占地面積極大的家園裡尋找[果凍色塊]。

  果凍品種多達上百,同一種累計到三塊,就可以獲得不等額的[星星],達到三塊以上[星星]翻倍;

  收集同個果凍系列,「蝴蝶」系列;「花朵」系列等等,就可以獲得「成就」獎勵——一些特殊的獎品。

  比如集齊「蝴蝶」的獎勵,是一只精致的蝴蝶胸針,用到了全息技術,每一下的揮舞都帶著流光,栩栩如生。

  晶子看著虛擬投影的效果,眼睛瞬間就亮了,她在[圖鑒]裡往後翻了幾頁,[金色蝴蝶果凍]的圖標已被點亮,剩下未點亮的區域能看見隱約的影子,都是蝴蝶的模樣——或許是顏色不同。

  與謝野晶子的神色慢慢嚴肅了起來,她原本只是准備在這個美妙的區域裡逛一逛,但既然有一個收集的玩法在,身為《夢幻家園》的老玩家,怎麼能不把這個圖鑒集齊!

  更別說還有獎勵了!

  ……

  而在《夢幻家園》的花園區域,收到時夢邀請的笹川京子和三浦春也在這,她們二人對整個虛擬世界的效果贊嘆不已。

  花園正中心的水池區已經有玩家發現規律,在噴泉變幻的時候,水池裡會出現水霧般的果凍,跟水的顏色一模一樣,需要極佳的眼神才能撈到,兩個女孩子努力了很久都沒能得到[水霧果凍]。

  她們對視嘆氣,干脆挽著手沿小路欣賞起路邊的鮮花來。

  夢幻家園正印證了夢幻一詞,所有的建築都帶著奇妙的、不同於現實的色彩。

  這條小路上,兩邊的燈光會一點一點脫離路燈,融進地面不同的青磚。

  小春忍不住踩著亮起的地磚走,而等她走到這條小路的盡頭,一個[青磚果凍]被最後的路燈光送到她手裡,小春興奮地蹦了起來。

  她剛想回頭跟京子分享這件事,卻發現京子的手裡也多了一個[鈴蘭果凍]。

  京子笑容溫柔:「我看到有一串鈴蘭裡只有一朵是合攏的,忍不住摸了摸,綻放後,裡面就是一個果凍。」

  「似乎,不需要特意去尋找呢。」小春轉頭望向了這片巨大的區域,「這裡隨處都有,去欣賞和享受就可以了。」

  ……

  在兩個女孩純粹作為休閑玩家逛花叢的時候,拋棄兩個同級幼稚DK的家入硝子也來到這個區域。

  她是《夢幻家園》的老玩家,聽說這邊有「圖鑒」玩法,周邊也有很多特色飲食,直奔目的地而來。

  家入硝子已經點亮了二十多個圖標,其實只要留心觀察,游戲的機制稱得上簡單。

  甚至硝子在研究[任務書]的時候,在板凳上多坐了一會,等時間達到一定程度,直接獲得一個[我好累果凍]。

  她默默地盯著「我好累」透明果凍裡的簡筆畫小人看了一會……她有見過時夢在精神空間裡的作品,這絕對是她親手畫的。

  於是硝子去了餐廳和臥室,一路獲得[我好餓果凍][我好困果凍][我好渴果凍]……覺得自己差不多摸准這個系列的套路了,輕輕松松點亮「我好」大部分圖標,只差一個。

  期間也偶然間觸發獲得其他系列的果凍,隨即發現,點亮圖標其實比收集同款三個更加容易,那該怎麼做才能集齊三個?

  這時一聲問話響起:「你好,請問我可以用『我好』系列交換你手中的『蝴蝶』嗎?」

  ……

  來人正是與謝野晶子,她在主人房的臥室梳妝台前,理了理頭上別歪的發卡,起身的時候發現鏡子裡跳出一個——[我好美果凍]。

  看著透明果凍裡面攬鏡自照的簡筆畫扭曲小人,與謝野晶子:……

  不知為何有點猜到該系列是誰做的了。

  晶子也接近收集齊「我好」系列,只差一個。

  其中「蝴蝶」系列跟音樂有關,她猜測是秋元設計的,又在唱片機旁邊聽完一遍,卻沒有再出現[金色蝴蝶果凍]。

  看來同一個地點不能觸發第二次,「3」個必然隱藏極深,或者,能否選擇交換?

  正巧看見同樣搜集「我好」系列的少女,上前詢問。

  家入硝子看向來人,二人身上有種隱約的相似感,還有一股醫療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不由得升起好感。

  「可以。」她點頭,自我介紹道,「家入硝子。」

  「與謝野晶子,我研究過,一個無法贈送,超過一個可以,已經點亮的圖標不會再消失。」晶子朝她點頭,跟她說了幾個自己發現的條件。

  兩人交流了幾句,發現對方果然很合胃口,干脆相約一同做任務,並分享起情報,准備一口氣嘗試點亮全圖鑒。

  在兩位女士對「成就」的追求下,還討論起游戲策劃可能有的思路。

  這一下發現,對方居然都是認識時夢的人,聊起天更有話題。

  「不知道『我好』系列的成就獎勵是什麼?竟然打上了未知圖標。」硝子的興趣完全是被那個上鎖圖標點燃的。

  「你集齊『我好』了嗎?」晶子問,「我還差最後一個。」

  硝子搖頭:「我也只差一個,其他都挺好找的,但我沒想到『我好』還可以有什麼,時夢的話,[我好有錢果凍]?」

  與謝野晶子聽完她的分析,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們順著這個思路開始尋找可以觸發「有錢」這個關鍵詞的地方來。

  ……

  在幾個女孩子們瘋狂尋找之時,一位曾經在孤兒院當院長,現在被辭退考證的撫山院長,前往晨星撫育院。

  在無數次跟麗奈院長保證後,牽起了一個孩子的手。

  撫山這段時間在「晨星孤兒院」實習,又參與了不少教育培訓,他是在第二節培訓課裡,意識到自己在養育敦上的錯誤。

  敦在脫離巨大的鐵籠後,至今沒有失控,不僅開朗了許多,還結識了要好的朋友——一個經常來到孤兒院的少年作家。

  「院長……」中島敦的臉上又恢復了怯弱。

  看著敦恐懼的臉,撫山院長的嗓子眼像是堵住了,手不由自主伸進了大衣口袋裡……

  裡面有一封信,是一封——他沒有勇氣開口,只好用文字寫下的道歉信,可此時此刻,他卻又一次失去勇氣。

  而隨著他們走進虛擬區域,信中的某個字被識別——

  「敦。」男人還是緊張,默默地在心裡組織著語言。

  「……我們回去吧。」

  他沉默,牽著男孩往外走,剛走沒兩步,一個奇怪的火柴人爬上了他的肩膀。

  憑空出現的火柴人湊近聽了聽撫山院長的心,一臉茅塞頓開、恍然大悟!撫山不懂自己為什麼能從這麼簡陋的圖案裡看出這麼豐富的情緒。

  而這個火柴人在下一秒三百六十度在空中回旋轉,落在了中島敦的面前,比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紅色的愛心炸開,一個透明的果凍從裡面蹦出來。

  中島敦捧著手裡的「我好愛你」,愣愣地抬起了頭。

  ……

  而另一條線路,彭格列一行人被裡包恩指引到團隊游戲《僵屍大戰植物》的區域。

  真人版的打法,是僵屍打植物,玩家作為僵屍,要努力穿越植物的防索線,進入屋子裡,吃掉屋主人的腦子。

  「這個游戲也太凶殘了吧?」沢田綱吉在聽解說詞,「真的要吃掉腦子嗎?」

  「不會吧,畢竟還有很多小孩子也在玩。」山本瞧見隔壁虛擬空間裡的小學生團體,戴著鐵帽努力地在扣堅果牆。

  獄寺隼人大喊:「不用擔心,十代目,我會替你吃掉所有的腦子的!」

  「哈哈哈哈……倒也不必……」沢田訕笑,聽到他的話連忙拒絕。

  在幾人吵鬧之時,不喜群聚的雲雀恭彌連道具都沒帶上,拿著他的拐棍直接踩過分界線。

  可他不知道的是,《僵屍大戰植物》作為特殊的「測試」游戲,會根據參賽團隊整體的戰力水平提升難度。

  在彭格列一行人組隊之後,尤其還有劃水不參賽的裡包恩,游戲難度瞬間飆升到噩夢+++。

  孤身一人進來的雲雀,被密密麻麻的豌豆打出場地。

  「雲雀前輩!」沢田大喊。

  「啊啊啊啊,藍波害怕!」小奶牛被恐怖的景像嚇到眼淚狂飆,抱住了棕發少年

  迪諾見到這跟一面牆一樣密的豌豆,震驚:「這個豌豆數量,這是大炮吧!我們真的能通關嗎?」

  「還有寒冰和火焰。」庫洛姆小聲地說,「我看見隔壁的頻道裡,時間還會轉到晚上,後面還有池塘和屋頂的模式……」

  彭格列一行人:……

  「就作為這次的考試吧,我會給你們所有人打分,最後一名要負責搭帳篷和今天的晚飯呦。」

  作為至少拉高一個+難度但劃水的裡包恩站站在旁邊,微笑。

  他看著少年少女一個個被激發起鬥志,選擇團隊合作,包括孤高的雲,裡包恩心裡卻在思考前天的事件和這段時間收集到的、和卯月時夢有關的情報。

  真厲害啊,這個小姐,不但本人能力卓絕,還收服這麼多人盡心盡力為她辦事,這一回的事件顯示,霓虹大半個勢力都在她手中。

  東京咒術高專為了瘟疫全員出動,遠在外地的咒術界兩位最強迅速趕了回來。

  甚至擁有平行時空能力的白蘭·傑索也站在她的陣營裡。

  眼光長遠的裡包恩自然沒把橫濱的黑手黨放在眼中,如今橫濱嘿道的勢力已然在被深空擠壓,沒有他們能夠發展的土壤,哪怕現在港嘿仍舊強勢,但這位小姐同樣強勢。

  在她的帶領下,深空將會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裡包恩拉了拉帽檐,深空的價值顯而易見,兩個月後又會有一款真正的全息游戲上線,全世界都在往這裡投注目光,未來的局勢說變就變,彭格列卻還是年輕了一些……

  身為同齡人,阿綱他們得盡快成長起來了。

  ……

  在大家用上所有的道具和火焰,道具居然比火焰更好用,至少鐵桶罩在頭上真的可以少挨打,高蹺可以翻越炸彈都炸不開的堅果牆,安排在後方使用投石車的藍波還經常打到自己人……

  而在沢田綱吉的氣球被打穿的那一刻,六道骸突然冒出來援助,用幻術補上了損失的道具……

  一番艱苦奮鬥之後,來自意大立的一群人從大白天打到接近傍晚的時分,才終於打通噩夢+++的《僵屍大戰植物》。

  噩夢難度3個「+」的成績掛在了總排行榜上,刷新了全體玩家的三觀……

  沢田綱吉上前一步,推開房間的大門,裡面湧出一陣金光,根據[任務書]上顯示,金光代表有「特殊NPC」出現,而在他們都滿懷期待的時候——

  金光裡傳來一陣聖潔縹緲的歌聲,羽毛從光芒裡湧現出來,先是潔白的大翅膀,再是華麗的衣袍和法杖,然後是一個銀發紫瞳的男人,對著所有人微笑——

  【遠來的朋友們,不要懼怕,與我們同在的,比與他們同在的更多。】

  沢田綱吉:……

  白蘭·傑索怎麼會在這裡啊!

  可除了他,其他的人卻沒有意識到這是誰。

  山本武好奇地撿起一片羽毛:「好華麗,深空哪個游戲裡有這個角色?」

  「應該是新出的。」獄寺隼人猜測,「不是已經在宣傳下個游戲《靈術回戰》了嗎?」

  雲雀眼睛眯了起來,食肉動物的氣勢,真的只是虛擬NPC?

  ——事實上,在{精神空間}的後台,白蘭·傑索看見有人觸發超稀有NPC,還是彭格列一行人,眼中冒出興味之色,果斷選擇真人NPC模式,開始讀召喚台詞。

  【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有人遭受苦難。】白發紫眸的男人微微一笑。

  他垂眸自我介紹道:【我是靈京學園的三年級生——艾伯特。】

  笹川了平感受到了仿佛「晴」一般治愈溫暖的氣息,跟著重復:「靈京學園?是治療角色?」

  大家都跟著討論起來,[艾伯特]微笑看著大家。

  「白蘭。」有著超直感的沢田綱吉無奈,「你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

  彭格列一行人議論紛紛,獄寺隼人打量起來,才發現這個NPC和白蘭確實有相似之處,被十代目指出來後,越看越像了。

  「嗯?這麼快就被發現了。」白蘭·傑索停止了讀台詞的行為,笑眯眯的,那股聖潔的氣息瞬間沒了。

  「本來你們是不會遇見我的,可誰叫小時夢給彭格列的幸運值點到最高了呢。」

  飛在天上的白蘭·傑索揮了揮法杖,羽毛特效飛舞,隨手給他們額外多加了[星星]。

  彭格列一行人:……

  並不想要這個運氣。

  ……

  而在《晨星》活動區虛擬服裝店裡,這邊現在的玩家比較少,一個中年頹廢醫生在很多現實中無法出現裡的衣服裡狂熱翻找著,接著給身邊可愛的小女孩比對著衣服。

  「再試試看這件!試試這件嘛,愛麗絲醬~」

  「我不要試了!這件也太奇怪了!」金發女孩大喊,接著眼尖地瞄見一個穿著破舊的黑發小女孩走進來,臉上的惱怒瞬間轉為欣喜。

  她跑過去,想牽起她的手:「你是小星嗎?」

  [小星]嚇了一跳,也真的小跳了一下,悄悄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來幫助我的人嗎?】

  「當然了小星。」森鷗外連忙跟過來,還拿了一個貓咪裝,比劃著。

  「叔叔不但可以幫你,還可以給你買衣服哦!」

  ……

  同樣在{精神空間}的後台,測試組的八反田武隨意瞄了一眼被觸發的特殊NPC。

  其實這些NPC雖然特殊,但在玩家眾多的情況下,被觸發的概率也算高的。

  嗯?居然是[小星]嗎?

  哪個玩家運氣這麼好,遇上第一天的主線任務了。

  他仔細湊上去看,然後神色慢慢嚴肅了起來……八反田武當機立斷選擇真人NPC模式。

  這邊森鷗外已經給乖乖的[小星]戴上貓耳,拿著貓咪小裙子,朝小女孩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腦袋——

  卻聽見剛才還是可愛甜美乖巧的[小星],嗓音變得沙啞而粗糲,破口大罵——

  【**#y%,讓你給老子換裙子,*@**%老子掏出來比你大!】

  【滾啊,死變態!】


第150章

  時夢三人出來的時分接近煙火大會開啟的時間。

  在給綾辻行人小朋友和江戶川亂步小朋友一人打了一袋糖果下來之後,自認是裡面唯一成熟大人的時夢帶著他們去看今晚的煙花。

  晨星當天舉辦的活動均會在[任務書]上的立體時間表和全景地圖中展示——

  而游戲第一天和活動結束最後一天的晚上,將有兩場盛大的「煙火」展。

  煙火是真正的煙火,時夢大手筆地在海對面的國家定制,持續六個小時,款式多樣,分成好幾組,還借此開辦在煙花中的跑酷游戲……

  如今整條街被虛擬的燈火和光點渲染得仿若夢中,中標的商客在此間叫賣著商品,有深空標屬的店鋪出售著虛擬周邊,NPC換上了節日服飾,和游客們混雜在一起,居然沒被輕易認出。

  不管是有內測資格的玩家,還是過來旅游的外地人,和橫濱本地的居民一起朝著煙花大火的觀景區走去……來往人熙熙攘攘,許多人都提早做好准備,不少人穿著這個國家傳統的服飾,鬢影之間滿是節日熱鬧和喜悅的氛圍。

  江戶川亂步一改路上和綾辻行人的小學雞吵架,當另一個人不存在,扯著她的袖子搖晃。

  「小夢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穿和服肯定更好看。」

  時夢露出微笑,倒也有點後悔沒回家換件衣服過來:「我還沒有穿過和服,不知道這邊有沒有店,去買一件好了。」

  「你要什麼款式,我送你。」綾辻行人打斷他們的談話,他同樣當另一個人不存在,把女孩子往自己這邊拉。

  江戶川亂步拉過時夢另一只手,超級生氣:「你不准送和服!你不可以送!是亂步大人提出來的,只有亂步大人能送。」

  綾辻行人繼續拽,嘲諷:「我才有資格送,還沒斷奶的嬰幼兒每個月的零花錢都要跟監護人要吧。」

  「……」

  再一次陷入掰扯狀態的時夢:……

  怎麼又吵起來了?

  她繼續心累,有些提不起勁勸架,照這個趨勢兩個人還得再吵一會,干脆拖著後面兩個大齡兒童往真正的最佳觀景區走。

  感受到巨力的兩個大齡偵探話說到一半被硬生生拽走,他們看著前面少女沉默埋頭走的樣子,也慢慢停下了爭執,兩個全世界頂尖的高智商人士開始琢磨起來前面女孩子的想法來。

  ——時夢不對勁,但不是明顯的不對勁。

  綾辻行人跟她認識了很久,他可以說自己是跟她相處最久的人——不算上她家裡人的前提。

  時夢思維跳脫,卻是個很好懂的人,或許說她在他面前情緒從來表現得直白,被誇了就不可置信,被講了就回懟,從不記仇。

  可今晚有些消沉,就像之前好幾次,他居然沒有等到時夢來哄自己,只以為是幼稚園偵探拉低了她平日裡還算機靈的觀察力,沒有注意到他煩躁的心情……

  但確實好幾次,就像現在,很安靜,前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變得有些……難受。

  江戶川亂步也在推理前天的事件,亂步大人得知的情報不多,小夢不肯說。

  但或許江戶川身為一個沒有辦法每天見到她的朋友,更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變化,也更能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角度分析她。

  小夢是個特別包容的女孩子,堅強又勇敢……那個「瘟疫」到底在那場戰鬥中跟小夢說了什麼呢?

  關於戰爭?關於世界?關於異能?到底是哪一點,讓她似乎有些……動搖。

  時夢不知道後面兩個人在想些什麼,聽到他們兩個終於不吵了,松了口氣。

  身為活動策劃的她自然知曉視野最好人最少的區域在哪裡,走過去的小路相較於剛才的區域變得安靜,三個人的腳步聲踩在石磚上,每一聲都顯得清晰。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有點太安靜了。

  時夢回想剛才一路的表現,好像跟以往差不多?

  希望他們沒能看出自己今天心情不好,其實…前天的事情,倒也還好,時夢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會去追求大道理或者死心眼的人。

  何況異能這種東西,誰能說的清呢……

  可她確實被「瘟疫」的問話問及了一個一直隱藏在心底的答案——世界上不應該存在異能。

  時夢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確定這個答案……就好像她生下來的世界裡沒有異能,從一個普通平凡卻偉大的世界裡出生長大的——那一定得是一個讓她熱愛的地方,有她很愛很愛的人,不然為什麼每一次想到,心總是不受控制的空洞……

  可是,卯月時夢是有異能的,這個世界是有異能的,哪怕沒有異能,還有咒術,還有火焰,還有從古至今特殊的存在……

  所以時夢你得接受它啊,這就是整個世界的運行法則,你得表現跟所有人一樣,超能力肯定有存在的必要,不然為什麼它會在世界上出現呢?

  ……

  可這時候腦海裡又是瘦弱的青年抬起的臉,他似哭非哭的表情,他在顫抖…因為痛苦,他望過來的眼神如此篤定…因為他的身體裡滿是毒氣。

  「老師,異能是錯誤的。」

  不對。

  時夢收回心神,但她的手還是抖了一下,牽著這只手的綾辻行人感受到了,皺眉,用力地握緊了少女的手。

  「怎麼了?」

  時夢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和存在……想轉頭給他一個微笑。

  她回頭,她看見了行人的眼睛——赭紅色的眼睛。

  ……

  「another」「死於非命」……

  她手上的力量似乎有點輕了……「夢野久作」「腦髓地獄」;「六道骸」「眼睛」……現在好像已經是綾辻行人和江戶川亂步在拉著她走了……「異能奇點」「異能裝置」「人格式」……

  她當時跟阿蒂爾說了什麼,對,對…錯的不是你們,是這個世界上貪婪和充滿欲望的人心,不是異能的錯……

  「擂缽街」「凹陷的城市」「爆炸的城市」「死於異能的人」……好多,真的有很多,那些情報她看到過的,在來橫濱之前。

  還有…咒靈…「紅月莊園」,好幾只……「甚爾」「天與咒縛」;「夏油傑」「抹布」;「理子」「星漿體」……

  負面情緒,全是負面情緒……

  「你不知道嗎?你的《紅月莊園》,最近可是制造出來不少咒靈啊!」

  「不要!不要傷害我!」

  「女巫姐姐,死亡是永恆嗎?」

  「時夢,你活在猴子樂園裡,沒感受到惡心和厭惡嗎?」

  「歧視、虐待、毆打……甚至丟入咒靈群,我都習慣了。」

  「因為這只眼睛……」

  「我不想再救人了,讓他們去死啊!」

  「只有中也有異能力啊!」

  「我是『人間失格』,卯月小姐,我的異能都在否定我。」

  「……」

  怎麼,怎麼會有這麼多!

  時夢把兩只手都抽回來了,前面的兩人都沒能拉住她,她兩只手緊緊地交握著。

  「時夢!」

  「小夢!」

  時夢在努力聽他們的呼喊聲,他們是不是在叫她呢?可現在她的腦子裡面有很多人在說話,很多很多,她真的很努力在聽前面兩個人說話了…但其實她腦海裡還有行人的聲音,他在說什麼?

  他在說——「我是個殺人偵探」!

  「小夢!」

  江戶川亂步直接撲過來抱住她,時夢被他撞倒了,摔在了地上。痛感喚醒意志後,她好像能看清前面的人。

  她嗓音顫抖:「亂步,你有異能力嗎?」

  江戶川亂步沉默,但少見地睜開了那雙碧綠的眼睛,他今天沒有帶發動「超推理」的眼鏡,清楚地看見身前少女帶著波光而微顫的眼眸。

  「他沒有!」

  「……我沒有。」

  時夢失聲痛哭。

  夜空中亮起了煙火,遮住了她的哭聲,盛大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數百條光流墜落,照亮三個人的臉。

  他們還沒有走到最好的位置,本以為不存在的情緒在此刻宣泄,讓她只能用力地抱住眼前的人。

  她不該問的,她剛剛在做什麼呢?她逼著她的朋友承認了自己沒有異能力……可是沒有異能力的人超過了這個世界上無數的人,所以異能到底是不是錯誤的呢?

  時夢想不清楚,為什麼要讓「瘟疫」走到她的面前來?讓她去思考、去思考對錯,去思考原來有這麼多人都因為特殊而活在痛苦中,她的身邊……不管是有超能力還是沒有超能力的人。

  「對不起……」時夢抹眼淚,「對不起。」

  江戶川亂步被她松開了手,沒被抱住了。他剛剛跟小夢說了假話……亂步大人本來就有異能力!社長告訴他的!

  但小夢很害怕再聽見……雖然,亂步大人確實會覺得,這個世界很大,也很可怕。

  他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悶悶不樂地說:「亂步大人今天不原諒你了,小夢今天好討厭。」

  想抱住她的江戶川亂步感受到了一股大力,綾辻行人把幼稚園偵探拉起甩開,單膝蹲下給她擦眼淚。

  「時夢…我沒有討厭過「another」,雖然它確實煩人,很打擾我破案。」

  「但其實他們策劃多少壞事,犯下多少惡行,都不關我的事,我也沒興趣知道。至少對我來說,人命一律毫無價值,所以他們死在「another」下,也跟我沒關系。」

  「我不會為異能感到痛苦。」

  時夢聽著他這段冷漠的話……眼淚一瞬間掉的更多。

  間隔五分鐘一次的煙花又一次炸開,綾辻行人手上的紙巾再一次被淚水打濕……她的眼睛也被水汽浸濕,夜幕下的湛藍,溫熱的。

  在這個喧囂的、熱鬧的夜晚,空中有仿佛流星的光掠過,卻是憑空出現,在深藍色的背景下從一個光點爆成極盛的花。

  他隔著手套的手摸到了她的眼水,看著女孩淚眼朦朧的樣子,她怎麼還在哭,他好不容易擦干淨眼淚……她在為什麼哭呢……

  綾辻行人覺得耳畔一陣嗡鳴,是煙花嗎?他感受到掌心都滲出了汗水,是眼淚嗎?他第一次不敢再推理下去,大腦跟煙火一樣爆炸,心髒和面前的臉好像都震蕩起來——

  「時夢,我——」

  他沒能說完,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了,是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的綠眼睛無機質而透徹,掃了一眼沒人性的殺人偵探,轉回去的時候眼睛眯上。

  「哼!亂步大人也是異能者,異能力是『超推理』,和小夢一樣,不是超感知不是小說不是游戲,『小夢』就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異能。」

  她抽噎著,小聲問:「你喜歡它嗎?」

  江戶川亂步超級大聲地表白:「我超級喜歡!還有小夢!小夢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

  在這樣真摯的言語下,時夢破涕為笑。

  對啊,不是所有人都厭惡異能的,她有同伴,有深空,還有精神空間,她的異能幫助了很多朋友,他們現在很多人都在她的空間裡,今後也要用這個能力……她要想辦法把行人的「another」變得可控,還有久作的「腦髓地獄」,理子的「星漿體」身份,傑的咒術負面效果……

  她一定可以找到辦法解決的。

  時夢開始微笑,被誇了超級開心,還有點不好意思,倒回去誇他:「我也喜歡亂步,亂步是全世界最好的偵探!」

  「當然了!」

  江戶川亂步聽後更加眉飛色舞,兩只手拉著她起來,得意而警告地看了旁邊的男人一眼。

  旁邊的綾辻行人:……


第151章

  就在「深空大樓」底層,時夢帶著綾辻和亂步離開沒多久,一個圍著黑圍巾的男人緘默無聲地走進這裡。

  房間裡垂著頭的紀德沒有注意到來人,他依舊沉默,像是走到窮途的喪家之犬,怔然出神。

  他對面坐下的人開口問好了,是一句法語。

  在這四面都是牆又空蕩的設備室,來自故鄉的語言如此清晰,紀德抬頭,望向對面的青年,他下一句是自我介紹,還是法語。

  「阿蒂爾·蘭波,曾經在聚會見過您,紀德上校。」

  曾是諜報人員的阿蒂爾·蘭波注視著眼前滄桑的面孔,他和對方不是同一個系統,但也曾和保爾化名參加過慶功宴,那時候這個男人是多麼挺拔而英俊啊。

  ——戰爭裡累積的軍功,迅速上升的軍界新星,那是紀德最巔峰也最意氣風發的年代,和他的戰友在宴會上說笑暢飲,為祖國付出一切的驕傲。

  直到被宣布「叛國」,輾轉各個大陸,成為——流亡者。

  紀德開口了,他嗓音干澀:「你是琺國人?」

  蘭波報出了一串數字,是他所在諜報處的代號,時過多年,紀德仍然聽懂了,他終於觀察起面前來自祖國的、或許曾在戰場上擦肩而過的戰友。

  如今的他姿態依舊優雅,穿著簡潔而舒適,圍著一條奇怪的黑圍巾,真正奇怪的是他的神色,一個異國的強大超越者在這個「鄉下」地方,居然有這麼明亮而充滿希望的眼神……

  蘭波接受著他的打量,他對紀德的感官同樣復雜,這個男人破壞了《晨星》,傷害了夢野…也是他的同胞,一群被冤枉的士兵。

  他的祖國究竟怎麼了?想起這幾個月的經歷,蘭波半晌一嘆。

  「小姐已經答應,這件事情由我來處置,mimic給深空造成極大的損失……你的冤屈,你有什麼想法嗎?」

  他給了他的同胞一個選擇,蘭波看中紀德獨特的預知系異能,和身經百戰的mimic,一個強大的異能軍隊。

  對方願意留在深空最好,如果對方執意回到琺國,若非自己出面,不然等待他的只有法庭單方面的判決。

  紀德默默地聽他給出的條件,留在深空…回到琺國?太晚了,晚了整整八年,八年能把一個報效祖國的軍人變成什麼樣?變成一隊失去信念和方向的幽靈,變成了不再渴望回歸故土的流亡者,活著的意義在於什麼……

  ——我已經無法拯救我自己了。

  「我想…死在,四月老師的手上。」

  蘭波寬容的神色冷淡了起來:「換一個吧,這個不可以,你可以死在我的手上。」

  紀德無聲地搖了搖頭。

  而從這一刻開啟,再不發一言。

  蘭波:……

  ……

  設備儲藏室的對話斷斷續續,在夜幕真正降臨橫濱的時刻,長街小巷裡的「星星燈」從東往西依次亮起,地面上投影出俏皮的圖案。

  沿著燈光踩著石板路,可以抵達煙火大會的觀景區。

  間貫一和紅葉在約定好的地方碰面了,看到對方的打扮皆是「噗嗤」一笑。

  他們今天拋棄了傳統服飾,打扮得都很「玩家」。

  間貫一頂著一個「寒冰射手」,每走一步都噴出一個「寒冰泡泡」,飄遠了就碎裂成水霧;紅葉別著「火紅辣椒」,辣椒張大嘴,紅色的熒光一片片一縷縷,化為點點火光。

  他們牽起彼此的手,像是大學裡最常見的情侶,卻逆著人流往真正的最佳觀景區走去。

  紅葉張望去,滿街繽紛的色彩和技能的特效,這是本次《晨星》活動第一天推出的限定品——《植物大戰僵屍》的植物系列。

  每一天均有不同限定的系列品,既可以做[任務]獲得,也可以花錢購買。

  而很顯然,大部分玩家和游客都願意花錢在衣服上頭上手上別一個,有些人甚至全身都栽滿了植物。

  「怎麼還帶了相機?」紅葉跟著他走,看見他另一只手的設備。

  間貫一笑著說:「雪枝說了我們兩個好幾次了,今天剛好九個人都在,拍一張全家福吧。」

  紅葉聽完輕笑起來,又不知看到什麼,斂住笑容,拉著他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間貫一順著愛人的視線,遠處是一個滿臉無奈的中年男人,白大褂不知怎的皺巴巴的,手上拿著一個爆炸的櫻桃——

  「嘭!」

  櫻桃爆炸了!是真正的爆炸,紅色的液體濺了他滿身滿臉。

  奇怪的是,但凡在他手上的「植物」,都會產生比游戲裡更可怕的效果,剛剛還有一個「倭瓜」努力變大,試圖壓死他。

  在這種遭遇下,森甌外根本沒能注意到信賴的干部從他身邊一個招呼沒打地走過。

  金發的小女孩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林太郎,你把我的植物都炸沒了!」

  「愛麗絲醬,我也沒有辦法啊。」被深空後台某個員工惡意針對的森鷗外神色無奈,順便慶幸黑名單播報的是「游戲ID」。

  「你要是害得我不能玩游戲,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愛麗絲生氣地抱緊了唯一還完好的「堅果」。

  這個「堅果」正努力地從小女孩的手裡蹦下,一蹦一跳地試圖逃跑,愛麗絲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等等我啊,愛麗絲醬~」

  這聲大喊同樣吸引了一位武士的注意,福澤諭吉看見身上白大褂被各種顏色染滿的不正經醫生,肅起眉頭。

  但這樣凌厲的氣勢卻一點也不嚇人,大概是他頭上晃腦袋的向日葵太暖和了,武士的衣服上落滿了金色的小太陽。

  福澤諭吉逆著人流走至一家小酒館,裡面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和他的五個下屬,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無奈走了進去。

  而在這家店門口,無數人從外面說笑著跑過——

  「這就是大城市嗎?」金發淳樸的少年贊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白發紫金眼的小男孩牽著院長的手,從他手上接過一顆陽光蘑菇,像院長的頭,但是會發光。

  一對夫妻牽著的和服小女孩一蹦一跳的:「媽媽,我想吃黃油餅干。」

  有著可怕黑眼圈的眼睛青年買了整整一大袋《植物》聯名咖啡,說著「深空賣的應該是良心產品」,回港口黑手黨加班了。

  女人看到在外出特殊任務的下屬頓住腳步,又牽起後面抹眼淚的女兒:「不是說看煙花嗎?深月。」

  「邦美,快跟上。」金發少女揮著[任務書]對妹妹呼喊。

  「來啦!一葉姐。」

  奇怪的男人在出售植物的店鋪前翻找著:「怎麼沒有檸檬呢?」

  「哥哥,直美想要你身上的三葉草。」

  「直美,不要在這裡……」

  ……

  「煙火大會」的活動區在此刻同樣熱鬧。

  這邊和觀景區大不一樣,無數玩家拿著[任務書]聚集在此,這裡有一個今天限定的游戲,改版自《逃亡的殺手》。

  ——即在每五分鐘煙花爆炸的時分,空中會有很多和現實煙花重合的軌道,玩家可以乘上特制的「小車」,操作方向盤,收集沿路的[星星]——這是整個《晨星》活動來[星星]最快的一個方法。

  上午被拉入黑名單的某四個麻煩精,下午在《跳一跳》區域用言語和肢體繼續大打出手,無數次引發警報,直到被趕到的七海建人用沒收[任務書]警告威脅,並全玩家通報批評。

  由於[星星]不能氪金獲得,還影響著「晨星樂園」的建造,五夏太中不得不想辦法彌補巨大的虧損。

  雖然這四個人裡面的兩個一點也不在乎欠不欠賬,但至少兩邊還各有個良心存在,於是順著[任務書]的指引來到[煙花區]。

  「嗯?為什麼我們不能玩。」大晚上戴墨鏡的五條悟用力戳[任務書]上的任務,根本無法激活。

  夏油傑也在研究,神色嚴肅了起來:「悟,這個游戲只能使用[星星]解鎖。」

  中原中也在旁邊嘩啦啦地翻冊子,翻到了[星星排行版]的那一頁,往下拉了拉,手開始顫抖,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名字,居然排在「黑名單」的第二……

  還好還好,是第二,感謝第一這個名叫「愛麗絲賽高」的玩家,居然比損壞一個服務器扣的[星星]還多,他到底干了什麼?

  唯一一個沒精打采的少年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在下午《跳一跳》游戲裡,太宰治身為四個人當中的體術最廢,在游戲用不上太多智商純粹靠體力的情況下,確實是耗力最多的一個。

  ——耗最多的力挑撥其他三個人,尤其是沒腦子的咒術師和暴力的小矮子,性格也太容易點炸了。

  雖然很快三個人都意識到是他在搞鬼,不再爭執,但只要祭出「卯月小姐」,似乎都能再一次引燃炸彈。

  太宰治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真有趣啊,得找個什麼法子把他們四個湊在一起,戳破這件事情……

  突然,他看見了煙花裡剛下來的玩家,眼睛一亮,手揮成了波浪線:「織田作~」

  ……

  織田作之助聽見呼喚聲,牽著手上的小男孩轉頭望去:「是太宰啊。」

  太宰治點著他手上的小男孩:「這就是織田作收養的孩子嗎?看起來很——喔!」

  他靈巧地收回手,躲過張嘴就來的血盆大口。

  「佑樹,不可以咬人。」織田作之助強裝嚴厲指責,「道歉。」

  織田佑樹凶狠地看向身前絕對不懷好意的少年,這種討人厭的氣息和目光,他在貧民窟裡見得多了。

  但是……他拽緊旁邊男人的手,悶聲悶氣:「對不起。」

  太宰治臉上帶著笑:「沒關系呢。」

  「一只眼真虛偽啊。」五條悟摘下墨鏡湊過來看,「明明心裡轉著壞念頭,還一副好哥哥的樣子。」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沒了,神色一瞬間暗沉下來,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在夜空下顯得極其深沉……最強咒術師嗎?真是一個有趣的、唯我獨尊的性格。

  夏油傑扶額,其實中間有好幾次他們是不用扣[星星]的,但偏偏兩方都有一個嘲諷滿分的選手在,以至於他和對面的小學生明明都不想打了,又迫不得已加入戰爭。

  「悟,小朋友就是這樣的,有性格好的也有性格不好的。」夏油傑朝著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那邊點頭舉例。

  「你說誰小朋友?」被中傷的中原中也再一次被迫加入戰爭。

  「還是不要在這裡打架吧,會破壞到這邊的虛擬機器。」

  織田作之助不懂為什麼對面四個少年忽然就一副要干架的模樣,但這種氣勢,太宰肯定是要挨打的一個,連忙勸架。

  然而,對面四個人沒有一個聽他的話。

  前·金牌殺手·織田作之助遇見未來五秒的景像,牽著小朋友後退,眼尖地瞄見中原君手上的[任務書]——排名中的2是亮著的,意識到了什麼。

  「你們是要玩《煙花》嗎?我可以替你們付[星星]。」在緊張的氣氛中,織田作之助說出了平淡的話。

  「誒,織田作要替我出[星星]嗎?」太宰治強調了「我」。

  織田點頭:「對,我替你們四個出。」

  中原中也收回氣勢,略感不好意思:「[星星]應該會不夠,要不我們向織田先生購買一部分吧。」

  夏油傑和五條悟贊同。

  但織田平淡地說出下一句話:「不用擔心,我目前好像是排行榜第一名,[星星]夠你們玩一個晚上。」

  聽到這句話的幾人嘩啦啦地翻[任務書],看到了榜一和榜二拉開的、翻倍的差距,沉默。

  五夏太中:他是怎麼做到的?


第152章

  織田作之助確實覺得活動體驗不錯。

  為了多拿點[星星]助力「晨星樂園」的建成,織田和佑樹參與幾個活動後,來到深空開設的「自助盲盒商鋪」。

  玩法正如標題,用[積分]或者氪金參與,盲盒裡面什麼都有。

  不管是之前限定不復刻的游戲物品、活動區所有商鋪的商品、未來可能出的禮包、不等額的[星星]、謝謝參與……都能在「自助盲盒商鋪」中開出。

  但目前玩家和游客開出來的,基本是些周邊禮物什麼的,很多人眼饞的「四月老師簽名版小說」,還掛在獎品清單的前列。

  織田作之助帶著佑樹一人試了一次,織田抽到「狗糧一袋——於寵物店兌換」;

  而佑樹抽出《紅月之下》一款絕版外觀的兌換碼,被旁邊一個土豪花錢買走了。

  而有了土豪的資金援助,兩個人一個憑借紅手一個憑借異能力,在下午時分,{辣咖喱}的[星星]數就已排在榜首。

  在賬號獲得獎勵達到某個數值時,一個聲音響起——

  【運氣還算不錯,你們的目標是什麼?】

  背著大刀的女人是突兀出現在身邊的,自我介紹道:【靈京學園留級生,{起白甚二}。】

  她說完臉色一變:【該死的{日娥}老妖婆,什麼時候讓我畢業!】

  織田作之助淡定回應:「謝謝誇獎。{辣咖喱}和{佑樹}。我們想多賺一點[星星]。」

  【[星星]?這玩意我有很多。】

  斜劉海單馬尾的特殊角色瞥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念台詞:【其實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博,只不過每個人投擲的籌碼不同,青春、財富、健康、美貌……你准備用什麼跟我賭?】

  織田神色認真了起來:「一定要用這些跟你賭嗎?」

  【只要是你擁有的,都可以跟我賭。】

  一小時後——

  【不可能,你是不是作弊了!】剛才慵懶自傲的女人是歇斯底裡的狂暴,黑色的眼睛都紅了。

  佑樹緊張地抓緊監護人的手,生怕這個NPC衝破全息限制把作之助撕碎,她可怕就像貧民窟那群精神不正常的人。

  織田倒很淡定,他覺得不光是他作弊的原因,還有這個NPC,運氣真的太差了,哪怕不用「天衣無縫」,她也會把全身家當都輸出去。

  「要不就到這裡吧。」

  【不!】起白甚二把刀往桌上一壓,面色猙獰,【最後一把!用我的{地順鉾}跟你——】

  【——姐姐!】

  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出場自帶光影特效,身邊圍著小動物,一群兔子蜂擁而上,搶走桌上的{地順鉾}。

  【甚三!讓我再來最後一把,我就不信——嗚嗚哇哇嗚嗚嗚!】

  【抱歉,她年紀大了不懂事。】{起白甚三}板著臉,召出一群飛鳥抓走好賭又運氣差的姐姐。

  她看了一眼紅發男人,心裡有點小小的不滿,遞給佑樹一張符咒:【{特級靈獸符},作為歉意。】

  織田佑樹懵懵懂懂地接過這張在今後《靈術回戰》裡能夠指定抽取的召喚卡,看著這對NPC姐妹花消失不見……

  ……

  織田二人組在這之後,拉開榜二一半的分數,而這對幸運二人組的幸運之旅居然還沒有結束。

  在遇見第二個特殊NPC之前,森鷗外作為第一個觸發[小星]的玩家,被後台員工八反田武及時發現圖謀不軌。

  八反田ban掉了他所有觸發NPC的概率,並且把隱藏數值——幸運值降到最低。

  也就是說,在整個《晨星》活動中,森鷗外將以一己之力給全體玩家展示,什麼叫做真正的幸運E。

  八反田也把[小星]對成年男性的警惕值點到最高!這可是老板親口承認的「女兒」,他們不敢跟幾個管理層搶著當干爹干媽也得是親叔叔親阿姨吧,八反田默默盯著[小星]的臉和眼睛看了一會。

  咳,他用手給自己扇風,不愧是老板,她的女兒完美繼承了她的滿分顏值!

  於是[小星]躲在美食街廢棄的竹簍裡,沒有主動尋求幫助,從縫隙裡露出一雙眼睛望著街邊行走的人。

  織田佑樹別捏地從男人手裡抽回自己的手,他很不習慣,貧民窟從來沒有人拉過他的手,沒有人對他這麼好,也沒有願意給他取名字。

  「要吃食人花嗎?」織田作之助指著路邊最火爆的零食,一個你不吃了它,它就會吃了你的——超可怕的糖果。

  八歲的小男孩很想吃,但習慣性拒絕:「不要。」

  「好,那我們去打游戲吧。」織田作之助答應了,因為他看見旁邊有個元氣少年被食人花咬了一口,發出一聲慘叫。

  織田佑樹:……

  他板著臉跟男人走,心裡居然會有點委屈,怎麼不能再問問他呢?

  佑樹扭開頭,突然看見身旁竹簍裡的藍色,像夜空、像星星,美得令人心醉,他忍不住走進,好奇地掀開竹簍蓋,看見裡面緊張地望過來的小女孩。

  她瑟瑟發抖,努力把自己往竹簍底下縮一縮。

  織田佑樹皺眉,不光因為她的表現,還因為她的衣服——貧民窟孩子會穿的衣服。

  「喂,你躲在這裡面干什麼?」

  [小星]被凶巴巴的語氣嚇到把自己團起來,她撲通往前一滾,竹簍倒扣,會動的竹簍想趕緊逃走。

  ——撞上了一個矮矮的牆。

  織田佑樹雙手捧起竹簍:「你別跑了,你是貧民窟的孩子吧,現在我們都不住在貧民窟裡了。」

  他看見朝他走過來的紅發男人,一向凶狠的臉上出現一抹小小的微笑:「你不用怕,我和作之助會幫助你的。」

  [恭喜玩家「辣咖喱」觸發Day1主線任務——小星。]

  織田作之助一愣,12歲以下兒童的[任務書]綁定在監護人名下,也就是織田作之助和織田佑樹是同一個賬號。

  他看向又藏進竹簍的小女孩…是NPC[小星]嗎?

  但好像和剛才遇見的起白姐妹不一樣,其他的NPC一眼就能看出來真假,[小星]卻像個真正的小女孩,以至於他剛才瞄見,還以為是貧民窟沒有被發現的孩子。

  「你是小星嗎?」織田作之助蹲下,隔著竹簍和她說話,「我們可以幫你做些什麼?」

  ……

  在織田作之助一手牽一個小孩,憑借異能者的身手和「天衣無縫」,完成了[小星]發布的團隊委托。

  她給了織田佑樹一個閃閃發光的星星,對著小男孩和紅發男人露出一個笑容,消失在夜色裡……

  在[小星]不見後,這顆星星結算進[任務書],「辣咖喱」一下排在榜單的第一,引起玩家的轟動和熱議。

  而就在距離《晨星》活動真正幸運玩家不遠的地方,另一群虛假的幸運S也熱熱鬧鬧地圍在一起。

  「老爹!」

  山本武和在這旅游的老爸來了一個屬於男人的擁抱,接過他手上的便當盒,分發來自大廚親手捏的壽司。

  「奈奈媽媽!」藍波衝過來抱住許久未見的女人。

  溫柔的女人笑著朝許久未見的孩子們打招呼。

  裡包恩拉了拉帽檐,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系嗎?真是沒想到啊。

  小春笑著問:「大家都抽到了內測名額嗎?」

  「算是吧。」沢田綱吉撓頭,「你們呢?」

  「哥哥!」京子挽著笹川了平的手,笑著回道,「是我們的一個朋友,她提前給我們准備的。」

  唯一真正抽中的迪諾又摔了一個大馬趴,然後看見了——炸開的煙花。

  ——「嘭!」

  「煙花!」

  ……

  而在另一條小路,原本被江戶川亂步拉著手跑起來的時夢,被快走幾步跟上來的綾辻行人硬生生拽住,她手被捏疼了,剛想說些什麼,一扭頭看見他超級可怕的表情。

  ——是下一秒就要放「another」的眼神。

  太可怕了!

  時夢心裡吶喊,下意識地認慫,趕緊說好話哄他,剛說了一句被江戶川亂步大聲打斷。

  「你不准欺負小夢!」

  這下綾辻行人可怕的目光轉到了最前面的那個人身上,聽到嬰兒偵探偷換概念的指責,冷笑。

  「欺負?希望你的監護人能告訴你這個詞的正確定義,嬰兒偵探每天晚上難道都是聽睡前故事睡著的?」

  亂步張大雙手擋在時夢面前:「亂步大人才不會像你一樣用眼神嚇唬小夢。」

  如果「another」有用的話,江戶川亂步大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綾辻行人第一次後悔他的異能居然不是主動攻擊的形式。

  兩個男人一個直白一個犀利地互懟,時夢趕緊擠進了中間,努力地保護想保護她的亂步,又見縫插針地哄目光越來越可怕的行人。

  怎麼又吵起來了啊!

  她一千次一萬次在心底發誓:

  下次、下次絕對不帶這兩個人一起出來了!

  ……

  她好不容易平息紛亂,亂步走到半路累了,被綾辻行人譏諷,時夢趕緊拖著他走,然後綾辻也吊在她手上。

  三個人裡面唯一的女孩子只好一手拖一個人,拉著他們爬到這邊的頂坡,心累且身累,瞧見已經在這的芥川兄妹和家裡的三個小朋友,甩開兩個人的手,跑過去自家人說話。

  惠和久作還有津美紀嘰嘰喳喳地跟時夢姐姐說著今天發生的事,由於監護人就是活動的開辦者,[任務書]掛在她的名下,通過撒嬌繞開「未成年」設定,今天一起打通了《僵屍》噩夢難度!

  芥川龍之介說他加入一個名為「深深攻略組」的攻略團隊,是裡面的核心成員,勢要盡快做出攻略幫助全體玩家迅速集滿星星。

  芥川銀一整天都在中心展區看NPC表演,連連誇贊,直呼{紅月NPC}的「誰是凶手」舞台劇真的太別出心裁了。

  而剩下的家裡人——伏黑甚爾剛剛去安保組聽完彙報,收拾了幾個搗亂份子,買了點特色產品給家裡的未成年們,路過另一群看煙花的人,往觀景台走來。

  蘭波和神經病同鄉對話還遭到了「你不配拯救我們」的嫌棄……一看時間,也匆忙趕過來。

  過了一會,天內理子一手牽一個小女孩,三個人都喊著「女巫姐姐」,跑來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拽著棉被的國木田獨步跟著與謝野小姐,嘴裡念念有詞,一直在想[任務書]上的[任務清單],眉頭緊蹙,怎麼有這麼多的任務?居然還有打卡,還有系列成就……半本冊子都是圖鑒!

  而陸陸續續的,《晨星》的現場總負責人,在追著四個麻煩精扣了一整天的[星星]後,只找到咒高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喝了鮮花酒半醉狀態,一個被食人花咬了,都在跟負責人大聲抱怨。

  他們撞上同路的偵探社三人,一同走上山坡……

  這個極佳的觀景台慢慢地站上了許多人,每一個人都在和她打招呼。

  最後來的是一男一女,女方一手提著巨型相機,一手提著愛人,對著上面站著的人微笑。

  「原來已經有這麼多人了。」

  「紅葉,貫一哥。」時夢看到她手上的相機,用力揮手,「我們所有人一起來拍張照片吧。」

  間貫一比了個OK:「我調設備,你們排下位置。」

  他話音剛落,場上的所有人不管在干什麼,都嚴肅了起來——

  得到過保證的田山花袋反應極快地帶著他的芳子小步快跑到卯月小姐的身邊,時夢溫柔地拍拍他的頭:「花袋站在我旁邊。」

  其中一個位置這麼快就被占據,場地裡一時間寂靜無聲,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看這個被他親手送進去的程序員,看得他往棉被裡縮了縮,剛想大聲開口——

  「——雪枝!」間貫一突然喊了一聲,「過來幫我看看間隔時間怎麼設定。」

  「好!」時夢應好,過去跟他們兩個一起研究起來。

  而在她走了之後,江戶川亂步繼續說沒說完的話:「亂步大人要站在小夢的身邊。」

  「你有什麼資格!」住在家裡的伏黑甚爾直接開懟,「小屁孩一邊玩去。」

  綾辻行人冷冷地睥睨:「我陪她最久,希望你們能知曉這一點。」

  跟她認識最久的芥川龍之介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步:「在下才是最久的。」

  「誰打贏誰站另一邊。」超越者優雅環視一圈,是下一秒就能放「彩畫集」的優雅。

  七海建人在這樣的震懾下挑選最佳方案:「我認為應該抽簽。」

  國木田獨步義正言辭地同意:「我帶紙了,用我的筆記本。」

  「花袋站一邊的話,另一邊是女孩子更好。」與謝野晶子選擇加入戰場,氣勢絲毫不落下風。

  旁邊的家入硝子聲音淡漠:「女孩子裡面怎麼選呢?」

  最近不怎麼吵架的天內理子和芥川銀又在別苗頭,芥川銀微笑:「應該是我吧,我是姐姐的妹妹。」

  「女巫姐姐肯定想跟我站一起呀!」天內理子也在笑,「我還是女巫姐姐的徒弟。」

  「天內小姐並不住在我們家裡。」

  「我跟女巫姐姐很早就在夢裡認識了,她每周都來看我。」

  「我和姐姐每晚都能相見。」

  灰原雄試探著問:「那要不,還是問問時夢?」

  「你閉嘴!」*2

  其實旁邊還有很多人有話想說,但這一刻都被兩個年紀不大的女孩鎮住了,她們望過來的那種凶狠的眼神——是敢跟我們搶,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她的眼神。

  而時夢這時候和貫一哥調好設備,紅葉在跟她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但設備真的調好了。

  於是她腳步輕快地往那邊走,看到大家每個人都很嚴肅的樣子,奇怪地問:「還沒排好嗎?要不我們玩一個蘿蔔蹲,蹲贏的人站中間?」

  場上的所有人被「蘿蔔蹲」唬到了。

  天內理子和芥川銀同時開口:「津美紀,你站過去!」

  聽到這話的伏黑津美紀一臉中大獎的表情,滿臉夢幻、不可置信地站在了時夢姐的另一邊。

  原來不爭不搶的人才是最終的贏家嗎?

  時夢攬著小妹妹的肩膀,左看右看,大家這會兒排位置的速度極快,跟著她一起走過來的間貫一和紅葉推著她站到中間。

  前面是四個或吃瓜或懵逼神色的小朋友,中間一排是未成年還混進了亂步,後面是她的親友。

  原來有這麼多人啊!她數了數人數,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設定好的攝像機在這一刻啟動,伴隨天空中炸起的新一輪煙花——煙花裡是乘著車飛向天空的四個少年,落下的光灑在了那些——同樣仰著頭的臉上。

  那麼她對著煙花許願,下一次,拍照片的人會更多的。


第153章

  《晨星》還在繼續,網絡上關於活動幾乎全是好評,深空游戲平台{晨星專區}的打分極高——來自於能參與的玩家和橫濱游客。

  至於剩下的,就是各類旁觀者的酸言酸語和羨慕嫉妒恨。

  活動第三天,{精神空間}中央控制台。

  員工們實時監測著游戲情況,時夢也掃了一眼虛擬屏的幾個排行榜,看星星榜的時候還沒什麼反應,拉到黑名單瞬間震驚了!

  「怎麼會有人扣了這麼多「星星」!」

  她湊近仔細數後面的零:「這幾個都是誰啊?」

  同樣在這的七海建人神色中露出了無奈:「五條和夏油前輩,太宰君還有中原君。」

  時夢聽完倒吸一口冷氣,這四個人怎麼碰在一起了?

  真是難以想像的可怕畫面。

  「設備沒出問題吧?」

  「沒出大的問題,《跳一跳》毀了一個服務器,《廢柴殺手》部分建模受損,備用的已經換上了。」七海推了推眼鏡,目光凌厲。

  「不用擔心,我會時刻監控他們的路線。」

  時夢連連點頭,還好她早料到會有突發狀況,尤其已知五條悟也在,特意和白蘭做過極限測試。後面加上超越者蘭波,在完全開大的情況下測試虛擬游戲承受度。

  同樣因為太宰治,所有的儀器設備都升級換代過,確保不會被無效化;又讓伏黑甚爾對科技側儀器輸出,能夠扛住他全力以赴的十拳。

  空想集+黑科技雙重保險,只要不是好幾個超越者級別的人物惡意搞事,應該不會出大問題。

  ……所以應該沒問題的。

  在有這四個人湊在一起的情況下,時夢此刻竟然懷疑了…准備等會給中也和傑都發條短信提醒一下。

  想到這她轉頭看向坐在角落裡很安靜的親友,對方同樣注視著她。

  蘭波看到少女朝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向他招手。

  他在心底深深地吸了口氣,也微笑著朝她走去。

  他們離開工作區,在{精神空間}裡四處瞎晃了起來……

  ……

  開啟話題的是前幾天鬧事的紀德,聽到蘭波對於紀德的嫌棄。

  時夢追加贊同,她那天心情不好,後來不願意再見對方,其實,有片刻的理解,但僅僅是片刻。

  她思考更多的,或許還是異能。

  「小姐不想要這只軍隊嗎?」蘭波問道,「紀德能夠彌補安保戰力的不足。」

  她搖頭:「或許在這之前,我就把他們留下來了,但是……」

  「他指望我能拯救他。」

  ——就像那個走到她面前的「瘟疫」。

  「阿蒂爾,我現在、我很害怕成為別人眼中的神明。」

  「我…我真的……」

  她聲音被堵住般停頓,蘭波是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又虛虛地環抱了她一下。

  他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時夢卻在這個摸頭和擁抱裡平定了心緒,過了一會她笑起來,神色中帶了一點點嫌棄。

  「我們深空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別說紀德搞的破壞,就說現在,想加入的人實在太多了。」

  是真的多,自從《晨星》開始宣傳,深空入職申請大爆發,人事部忙到現在還在忙。

  雖說裡面確實有帶著不明目的之人,但白給的打工人干什麼不要,有問題的就算進不了核心,也可以在底下缺人的地方干活。

  而這幾個月裡,時夢本人也接到不少來電和邀請。

  全息游戲實在惹人心動,來電的基本都是大企業和國家領導層,話裡行間都是要分全息的一杯羹。

  不過他們或許對「全息技術」有些誤解,也可能是密魯菲奧雷的全息設備太打眼了,以至於所有人都懷疑這兩個公司搞出了什麼黑科技。

  但其實,時夢本人才是全息的基礎。

  她也確實感受到了壓力,白蘭幫她扛了一部分,深空和密魯菲奧雷兩個新興勢力在兩個年輕首領的帶領下,擴張速度一個比一個快,都不是好惹的。

  可深空說到底只是個大集團,在這之上還有更大的勢力,若是國家強勢還好說,但霓虹政府顯然不是第一天讓她失望。

  而這些國家裡……還有琺國,阿蒂爾已經被琺國發現了。

  「所以琺國有聯系你嗎?」明明是這麼嚴肅又很敏感的話題,女孩子提起來卻很隨意。

  她的親友也很實誠。蘭波止不住嘆氣:「有,好多次,一些曾經的朋友,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

  情感和利益的誘使,任務失敗和諜報身份的雙重威脅…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在讓他回琺國,或者說,帶著全息技術回琺國。

  蘭波這段時間煩悶了很久,他從沒想過要離開,但確實被夾在了祖國和她之間,壓力、糾結、憂慮……

  不想走,可是,異國的身份給深空帶來了——國家層面的壓力。

  蘭波其實找到了最佳解決方案,頓了頓:「小姐把我撤出管理層吧,至少明面上下放也好……七海君可以頂上來。」

  「不要!」

  時夢想都沒想拒絕,輕哼:「就不撤,就當深空的管理,氣死霓虹,氣死琺國。」

  這麼任性的決策和這麼任性的臉,蘭波看著她,卻開始笑。

  「那可怎麼辦呀?」

  時夢背著手裝模作樣地嘆氣:「沒辦法了,只能再找條大腿了。」

  第一條大腿指了指工作區那邊到處扮演真人NPC惡作劇玩家的密魯菲奧雷首領。

  「那是第二條大腿。」

  她打了個響指,顯然早有准備:「明天去美國,第三條大腿催了我好久了。」

  ……

  所以《晨星》活動的第四天,深空老板輕車簡從,帶著武裝偵探社的核心江戶川亂步,秘密前往美國。

  深空幾個高層在關鍵時期,還是得留守橫濱看好她的游戲,以至於綾辻行人生悶氣生了很久,蘭波也苦於法國身份被好多人注意,另外的七海海是活動現場的負責人,而甚爾等人——

  由於時夢本人不缺武力,主要還是差個查漏補缺之人,於是斥巨資往偵探社下了委托,委托名偵探跟自己走一趟。

  江戶川亂步顯然是一副和小夢出國旅游的快樂狀態,尤其他最討厭的殺人偵探不得不呆在橫濱,只有他和小夢兩個人!

  那個美國富豪為了加入全息的隊伍,肯定會照顧好小夢和亂步大人,至少有一個星期都可以在美國快快樂樂的玩耍。

  上了飛機的他在查探一遍後,跟時夢兩個人靠在一起打游戲。

  飛機是私人專機,菲茨傑拉德派來接他們的,極其商務低調,靜音效果極佳,在起飛的時候時夢都沒能感受到氣流的顛簸和發動機的運轉,一時間愛上了這種奢華舒適的體驗。

  她也想要!

  時夢在心底大喊,准備晚上{精神空間}跟七海海說一聲,下一步就安排收購航空公司!

  ……

  大概不到十個小時,燈火通明的巨型城市出現在機翼下方,比預計裡的時間要早。江戶川亂步靠在她的肩膀上睡著了,應該在{精神空間}裡玩,時夢在旁邊小聲處理著文件。

  她往身旁的小窗外望去,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和佇立著的高樓大廈,繁華的紐約,漸漸的光線稍暗,飛機停在了跑道的盡頭,遠處是茂密的樹林。

  這是屬於富人區的莊園——菲茨傑拉德的家。

  她輕聲喊醒亂步,牽著困倦的名偵探下飛機,莊園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已經等在那邊。

  菲茨傑拉德笑著說:「時夢,終於見到你了。」

  「澤爾達,弗朗西斯。」時夢跟他的妻子握手,接著和菲茨傑拉德寒暄起來,對面也是人精,看見她身旁迷迷糊糊的同行人,立馬安排他們入住。

  她禮貌道謝,一路把亂步牽到房間裡,叮囑他有事情發保險,檢查過門戶安全後,進{精神空間}裡忙工作去了。

  ……

  赴美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蒙蒙亮,初來異國的時夢很早就醒過來了,一看時間才不到五點。

  梳洗完畢她在房間裡微坐了一會兒,推開房門,偌大的莊園這個點靜悄悄的。

  昨天只瞧了個大概,如今看來主人的品味極好,歐式大廳中央的水晶吊燈,通向二樓的兩條弧形走廊。

  在金貴的裝修下,四壁的油畫和擺設卻中和了這股奢華,應該是女主人的功勞吧,畢竟電話裡聯系感情的時候,時夢更多感受到的是弗朗西斯的爽朗,還有土豪。

  他們兩個交流的還算頻繁,聊的最多的就是產業收購和對於市場的分析,或者聽自己關於城建和基礎投資的想法,或者聽對方說最近又買了幾個礦,還有買游輪買地鐵買航線……

  時夢不由得沉思,這麼比起來,她過得確實太樸素了一點,按照身價來說,自己是不是也得買個城堡豪宅來住住?

  穿著白綢長裙的少女思索著,站在走廊盡頭的雕花窗戶旁,眺望出去可見寧靜的湖泊和歇在晨霧裡的花園,湖面上霧氣還沒散透,朦朧,這番美景的確讓人心醉……

  她也確實開始考慮買個豪宅的事情,又覺得有「空想集」的自己完全可以大膽一點。

  ——「嘭。」

  是一聲輕微的響動。

  時夢轉頭,前面長走廊的拐角處,似乎有個小小的影子一閃而過。

  什麼小動物?

  她提著裙子走過去,沒發現有東西,而在拐角處的地上,掉了一本攤開的、黑紫色封皮的書。

  書?

  時夢都沒來得及疑惑,書頁嘩啦啦地自動翻閱,光躍起,身影一瞬間消失在了書頁裡……

  ……

  翻車了!

  眼前的景像變化,跟登入{夢境空間}的感覺極像。

  時夢發現自己整個人的穿著打扮都變了,一身紫色鑲鑽的禮裙,周圍的環境是黑暗,然後是瞬間明亮的燈光。

  ——是「書中異世界」的能力?觸發條件是看到「文字」嗎?

  敵人是誰?怎麼會出現在弗朗西斯的地盤,他要對付她?

  這未免也太難防範了。

  眼睛很快適應驟亮的環境,是一鍵豪華的餐廳,但看上去血腥而恐怖,大面積的血潑在牆上地上桌上,血跡裡倒著一個死去的男人。

  殺人案件的現場,這個出血量得有好幾個人……時夢思索,接著聽見關鍵NPC說話了。

  「啊!死人了!」一個穿著高跟鞋的貴婦人大喊,「是誰殺了我的丈夫?」

  嗯?是這個條件嗎?

  游戲策劃秒懂:「空想集」——精神感知。

  「他是凶手!」

  《死亡餐廳》殺人案件——秒破!

  ……

  屬於菲茨傑拉德的莊園,二樓長廊拐角的另一邊。

  埃德加·愛倫·坡緊緊地貼在牆壁上,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莊園裡做客,基本不出房間也沒什麼存在感,但昨天晚上聽見飛機降落的雜音,還有親自下樓接客的男女主人,立即推斷出來人是誰。

  本想晚上就去找她,但愛倫坡沒能打開她房間的門鎖,加上翻不來窗戶,只好在房間門口蹲守。

  推理小說,在推理上吾輩已經輸給亂步了。

  小說……她是吾輩認可的人,吾輩一定要在小說上打敗她。

  愛倫坡聽見腳步聲的中止,看來對方很謹慎,沒有撿起書本,但吾輩「莫格街的黑貓」極其強大,是只需要看到文字就能觸發的異能。

  他看到窗簾頂上的卡爾朝他點頭,她已經進入到《死亡餐廳》了。

  愛倫坡轉過拐角准備把書撿起——而就在這時,書頁再一次翻動,穿著長裙的女孩從光頁中顯現。

  黑發青年呆呆地睜大眼睛,她怎麼這麼快就從小說的世界裡出來了!

  真的有超過十秒鐘嗎?這是怎麼做到的,難道她的推理小說,就比吾輩強這麼多嗎?

  吾輩…吾輩輸——

  「嗷!」

  「別打了!」

  「四月小姐,饒了吾輩!」


第154章

  愛倫坡在努力逃避少女凶殘的鐵拳,身上和臉上已經挨了好幾下了。

  白色裙裾一閃,好不容易翻滾起身的男子又被踢翻在地,倒在地上的青年支吾著求饒。

  「吾輩錯了…四月小姐。」

  時夢裝作沒聽見,她在一出來後果斷狂揍這個找死的男人,哪來的神經病!

  怎麼會有這種一上來就放異能力的人,還故意丟書在走廊上勾起她的好奇心,哪有這麼血腥的仙境!

  該死的,要不是自己有「精神感知」,要她是個普通的沒有異能力的女孩,說不准會被困死在小說的世界裡。

  把劉海怪踹翻後的時夢壓著裙擺,皺眉:「這是什麼?」

  她手速飛快地提起跳下來的浣熊。

  是剛剛丟書的那個黑影子嗎?

  「卡爾…是吾輩的卡爾!」愛倫坡滿臉灰塵和青紫,掙扎著伸手,試圖從超級凶的四月小姐手裡救回他的浣熊。

  「你的?」

  時夢一手提浣熊,一手拿小說,冷冷地俯視地上的劉海男。

  「現在它是我的了。」

  ……

  時夢提溜著想咬她又咬不到的浣熊質,並且附送了一個火辣辣的毛栗子,腦袋真的很痛的卡爾變得很乖巧很老實,一動不動。

  回到房間的時夢把浣熊和書丟在了桌子上,房門敞開著。

  她取下倒扣的骨瓷杯,倒水,絲毫不在意剛才裝死的浣熊搶走書飛快地跳桌逃跑。

  捏著茶杯柄的少女悠悠地抿了一口,在它快要衝出房門的一剎那開口——

  而原本叼著書順順利利地跑到門口的卡爾,看見了它努力往這裡爬的主人,眼裡冒出了淚花和希望的曙光,就在它躍起的那一刻——

  「「空想集」。」

  ——牢固的鐵籠從天而降,「哐當」一聲把它和書鎖在了裡面。

  喝完水的少女緩緩走來,鐵籠裡的浣熊瑟瑟發抖。

  對面的身影多麼龐大又可怕啊,卡爾努力把身體靠後緊緊貼在鐵籠上,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時夢默默地看著它黑白灰三色分明的小臉,本來准備嚇嚇它的,但這一刻真的有點被萌到了,挺可愛的,都錯過熊貓了……

  要不干脆把它綁架回深空做吉祥物吧。

  她在轉著惡霸念頭的時候,門口終於爬進一個半張臉被劉海遮著的男人,拽住了她的裙擺。

  「不要…傷害吾輩的卡爾!」

  愛倫坡抖著嗓音,用勁平生力氣撕下了她一大塊裙子。

  時夢:……

  ……

  現在她終於和平地跟名為「埃德加·愛倫·坡」的男人面對面坐在桌邊,對方頭上頂著大包和浣熊「卡爾」,手試圖去夠桌上的書,被一聲輕咳嚇得縮回了手。

  「說吧,為什麼要來攻擊我。」時夢冷淡地問道。

  愛倫坡頭被打得暈乎乎的,用一只紫色的眼睛透過劉海看她,現在她換了一套衣服,墨綠色的方格蕾絲領襯衣和黑色長褲,頭發披散著,還有因為劇烈運動翹起來的發絲,看起來沒那麼可怕了。

  雖然,吾輩還是覺得剛剛的白綢長裙更好看……

  時夢看著對面青年熱氣上騰的臉,沉默。

  總感覺不太聰明的樣子,這真的是弗朗西斯要介紹給她認識的推理高手、天才小說家、關系要好的友人?

  時夢在聯系上小說、案發現場、內向男幾個要素之後,差不多確定這是誰……也得虧弗朗西斯有提前說過,不然愛倫坡早就被她揍進醫院了。

  愛倫坡坐立不安地縮在椅子上,她的房間很明亮,敞開的窗,微微浮動的紗簾,和飄起的長發,他在努力用卡爾和劉海遮住自己的視線。

  「吾輩想給四月小姐看,吾輩寫的小說。」

  少女微笑:「用這種方式?」

  愛倫坡繼續偷瞄她,四月小姐笑起來……他猛地垂下腦袋,點了點頭。

  時夢打量他,奇怪的有點陰沉的青年,是因為社恐所以選擇這種方式?不對,這家伙就是一個我行我素、冷漠自我的人……

  怎麼又是這種人?

  ……算了,給弗朗西斯一點面子。

  「所以只要看你寫的小說,都會進入小說世界?」

  「嗯…吾輩的異能是「莫格街的黑貓」,由吾輩親自書寫並設定異能的小說,都會有這樣的能力。」

  愛倫坡又偷偷瞄了她一眼,繼續低頭:「但吾輩可以,給四月小姐看沒有異能的。」

  所以他果然是故意的!

  看到另一本一模一樣的、而從衣服內袋裡拿出的小說,時夢額角的青筋化為了十字。

  ……

  時夢迅速翻閱完,沒有說話。

  愛倫坡在靜止下惴惴不安地抬頭,對面的少女陷入了沉思,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眼睛半遮半掩,她面容恬靜,完全不像剛才打人很痛的女孩,也不像寫出這麼多好看小說的作家,更不像一個開了大公司的、即將和菲茨傑拉德對等的總裁。

  「你有沒有想過把這本小說發表?」時夢突然稱呼了他的姓氏,「坡?」

  愛倫坡在她開口的一瞬間猛地低頭,聽見她的話,又搖了搖頭。

  「為什麼呢?」

  時夢過了一會才聽見他的回答,聲音很頹很喪還很可憐。

  「因為吾輩,輸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沒能理解,是跟別人打了賭嗎?

  她忍不住開口:「坡,你的推理小說寫得特別好!你在推理小說上很有才華,尤其裡面想像奇特、恐怖怪異的故事情節,還有關於人性潛意識裡陰暗面的描述……」

  時夢開始滔滔不絕地贊美起來,這絕對是一個未被發掘的小說家,尤其擅長懸疑推理,或許還有驚悚。

  一時間帶入松浦文一發現她的心態,話說松浦當年一直以為她是個陰暗社恐自閉的青年,不正和愛倫坡對上了嗎?

  愛倫坡在這樣真摯的誇贊下更加坐立不安,他聽得出四月小姐是真心實意的,她是真的覺得吾輩……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少女唇角的微笑,她很認可吾輩——

  「小夢!」

  清脆的呼喊聲打斷兩個人的思索和交談,坐在椅子上的愛倫坡猛地回頭,是亂步!

  ……

  「亂步。」時夢停止誇贊,笑著朝他揮手。

  江戶川亂步根本沒把視線給旁人,衝上來拉著她的手:「小夢,我們今天去哪裡玩?」

  「吾輩…」愛倫坡的聲音微不可聞。

  「要看弗朗西斯的安排,今天要和主人家見面問個好。」時夢順著他的力道起來。

  「吾輩…」他努力吸引兩個人的注意力。

  江戶川晃她的手:「那我們去吃早飯吧。」

  「好。」

  「亂步……」

  被拉著走的時夢聽見呼喊,她對著亂步指了指突然開始凹造型的愛倫坡。

  「亂步,你認識他嗎?」

  「呵呵呵,亂步,好久不見。」看不清臉的男人發出低沉的笑,然後聽見了他的回答——

  「我不認識。」

  愛倫坡一瞬間開裂,回到剛才被時夢揍過之後的消沉。

  「居然不認識吾輩了,吾輩可是在房間裡每天兢兢業業地計劃著如何打敗你,為了洗刷那天的屈辱,亂步是吾輩認可的宿敵……」

  但走遠的兩個人根本沒聽見他微弱的自言自語,本來還想著「推理小說」的時夢被亂步拽著去餐廳吃早飯了,把他拋到腦後。

  ……

  來到米國的這一個禮拜裡,菲茨傑拉德極盡地主之誼,帶著他們四處玩樂,關於業務上的事情,兩人都沒主動去提起。

  還有他的夫人和女兒,也和時夢成為要好的朋友,因為他的夫人澤爾達才是真正的四月老師鐵粉。

  所以怪不得菲茨傑拉德前期跟送錢似的支持深空,一自然是看好她的前景,二大概就是為了妻子「追星」的願望。

  而「四月老師」顯然滿足母女兩對於偶像的一切幻想,澤爾達性格敏感纖細,但和時夢相處起來只覺得如沐春風。

  她沒想到四月老師是這樣一個極具閃光點和魅力的人,待人誠摯,包容又灑脫,還是個絕世美人。

  她現在在給時夢編頭發,很清新森系的發型,轉過來的少女姿容明麗,有層次的劉海和長長的鬢發讓她像是被籠罩在一層光裡。

  澤爾達忍不住摟抱了一下她,感受到她的回抱,又覺得跟她本人比起來,外貌倒是最不值一提的優點了。

  時夢瞧見鏡子裡手殘一輩子不可能編出來的復雜發型,被自己好看到了,立馬打了一個響指——

  「澤爾達,給。」

  澤爾達接過她手上憑空出現的、會吐泡泡的金魚花,歡喜起來,四月老師還是一個時常能給人驚喜的人,永遠出乎意料。

  女主人往寬口的花瓶裡插進又一朵新奇的花,看著千姿百態的造物,眼中流露出喜愛。

  這時上完課的卡萊爾也跑進房間找她玩——在時夢用「空想集」給小女孩變了幾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後,卡萊爾徹底成為她的小尾巴,天天「時夢」長「時夢」短,惹得江戶川亂步極其不高興。

  明明是和小夢的二人旅行,可她們兩個占去小夢很多注意力,亂步大人也可以給小夢編頭發。

  但讓亂步更不高興的,是另一個爬上討厭排行榜一的家伙。

  可惡,這個家伙簡直比那個殺人偵探更討厭。

  「你不准跟著我們!」好不容易和時夢兩個人出來游玩的江戶川亂步直白地阻攔他。

  跟著他們的男人肩上繞著浣熊,手上抱著書,在陽光下很不安。

  「吾輩沒有跟著你們,吾輩也往這邊走。」

  「你騙人,你亂說。」去哪裡玩都能撞見他的亂步大聲指出真相。

  愛倫坡看了一眼生氣的宿敵,見到快要走過來的人,鼓起勇氣。

  「亂步,吾輩…吾輩不是來拆散你們的。」

  他看見拿著冰淇淋走過來的四月小姐,她今天的頭發也太好看了,臉紅,支支吾吾的。

  「吾輩是來加入你們的。」

  江戶川亂步:……


第155章

  在愛倫坡四處混進他們游玩的隊伍之後,江戶川亂步徹底有了小情緒。

  他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擠出那個可惡的殺人偵探,在大洋彼岸又碰上一個顯然更煩人的討厭鬼。

  雙人旅行又變成三個人了!

  倒是時夢很早就注意到跟著他們的愛倫坡,畢竟身處別國,還是秘密出訪,雖說去的都是私人游玩場所,但也時刻保持警惕。

  期間愛倫坡出現的概率極高,一直猶猶豫豫鬼鬼祟祟的樣子,又看不出惡意的舉動。

  一般都是亂步和她在前面走,愛倫坡低頭跟在她後面,或者走在她另一邊。

  時夢是不介意愛倫坡跟著一起啦,雖說第一天他亂用異能很讓人生氣,但看見他小說寫得這麼好,還是推理小說!一時間好感度瞬間飆升。

  所以怪不得弗朗西斯說,她肯定會喜歡這個天才推理小說家。

  「四月小姐,吾輩也想加入你們。」

  眼見被宿敵討厭,愛倫坡果斷向真正能做出決斷的小姐發送入隊請求。

  「可以呀。」她笑著點頭,把巧克力和香草雙拼的冰淇淋給了亂步。

  江戶川亂步憤憤接過,怒瞪這個故意在她走過來時開口的討厭鬼,眼睛裡寫滿了——快走開!

  「你要吃冰淇淋嗎?」時夢把草莓和巧克力雙拼的給他,「坡?」

  愛倫坡一直低著頭,然後抬頭…看見宿敵眼睛都睜開的憤怒神色,讀出了那一句——快走開!

  他遲疑,把目光轉到時夢身上,另一個,欣賞吾輩的……四月小姐笑起來也太好看了。

  「吾輩…謝謝四月小姐……」

  陰沉的社恐青年臉又紅了,努力鼓起勇氣接過冰淇淋,站到了她的另一邊。

  江戶川亂步:……

  ……

  由於討厭鬼的出現,江戶川亂步開始發脾氣了,把時夢嚇了一跳。

  她發現亂步好像不喜歡愛倫坡,但愛倫坡好像對亂步的在意程度很高,所以——

  這又是一對因為太聰明所以玩不到一起的高智商?

  他們兩個以前到底認不認識啊?

  時夢一時苦惱,試圖平息紛亂,可亂步的脾氣都是對著坡去的,而坡又經常陷入自閉和消沉,然後重新振作起來。

  讓她有些時候會覺得,自己才是這個隊伍裡的第三者。

  不過這次出差的目的並不是游玩,時間很快來到第七天,兩方人在一小段時間的相互了解後,終於步入正式聊合作的階段。

  在屬於這幢莊園的高爾夫球場,時夢和菲茨傑拉德兩人在開球區。

  她的同伴和他的家人在不遠處的休閑區,還有一直在此住著的隱形人愛倫坡。

  菲茨傑拉德瞄准方位,高爾夫球杆撞在球上,發出清脆一響——正中球門。

  計分器翻轉,他轉頭看向身邊的合作者,同樣帶點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來他們對這個球類運動的興趣都一般。

  其實他心裡有預感,這次結盟大概率能夠成功,深空和他早就處於合作狀態,在知曉「全息游戲」的事情後,菲茨傑拉德果斷問及上一次的邀請。

  而對面答應了,只是把時間推到現在。

  看來這個時間點,對方也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深空」和「密魯菲奧雷」,全球兩個發展最快最猛的新興勢力,現在他們共同拿出全息游戲這個絕對能夠影響世界局勢的利器,各方都在想辦法摻一腳。

  菲茨傑拉德不由慶幸,自己兩年前由於澤爾達關注到這位小姐,僅僅兩年時間,深空成長為龐然大物,如今還有「全息技術」在手,雖然他本就很看好卯月時夢,這一刻也不由為她的成長速度心驚。

  真的很厲害啊,雖說前期他幫扶了一把——出於澤爾達的喜愛,但幾乎是在意識到卯月時夢本人對於市場精准的眼光和在投資上的天賦之後,就把她當成一只潛力巨大的股票。

  現在的回報出乎意料的可觀。

  不過菲茨傑拉德是真的欣賞對方,不是商業,而是為人品性和一個企業家的責任感,尤其對方《晨星》的初衷,他為之敬佩。

  商人的確逐利,他想在全息中分一塊大蛋糕出來,但有時候一個可靠的、品性優良的盟友,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

  還有澤爾達對她的喜愛,妻子是她的書迷,如今見面兩個人還會互相給對方編頭發,女兒卡萊爾都快是卯月時夢的形狀了,恨不得晚上跟她住一個房間。

  這個世界上屬於他的兩個珍寶都已經叛敵通國。他轉頭望向那邊吵吵嚷嚷的兩個青年和旁邊吃瓜的妻子女兒,臉上流露出寵愛和無奈。

  他身邊的時夢用力地揮出球杆,隨性得很,但她賭一美元這個球進洞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時夢更想打一把游戲來聯絡感情,或者她現在放「空想集」,玩個捉迷藏什麼的。

  但有時候也得尊重談業務聯絡感情的方式,她懂弗朗西斯的意思,歐美的市場一直由對方把持著,她並非不想開辟市場,可每個地區都有排外政策……

  菲茨傑拉德想要結盟中更多的話語權。

  而時夢可以很明確地表示,不可能,她接受公平公正的合作,不可能讓出更多的利益。

  她和白蘭需要一個老牌勢力保駕護航,達成三方大勢力結盟可以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至少菲茨傑拉德加入後,來自美方的壓力驟減。

  然而全息完完全全把持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上,所以現在是他們挑人而不是別人挑他們的地步,弗朗西斯是最好的合作者,卻不是唯一。

  不過他是第一選擇,時夢感激對方前期在海外市場上的幫扶,也很認可他的品性。

  在這幾天的觀察和了解裡,尤其是菲茨傑拉德對妻子和女兒的態度,讓時夢瞬間拔高對他的評價,一個性格爽朗、愛護家人、對手下和朋友都很慷慨的男人。

  而現在,她朝著那邊坐著的四人望去,江戶川亂步一邊懟愛倫坡一邊朝著她揮手點頭,時夢微笑,看來雙方都有友好合作的意思,而如今是個洽談的好時候。

  「弗朗西斯,要來一把全息游戲嗎?」

  ……

  在真真切切體驗過全息游戲後,兩個人爽快地定下結盟的口頭協議,後續就是關於具體合作的詳談。

  等第三方密魯菲奧雷加入,三方人開始就合作事宜談判。

  談判稱得上順利,在菲茨傑拉德態度端正,白蘭和時夢暗地裡好的跟一家人的情況下,幾乎是樂呵呵地達成結盟。

  借著菲茨傑拉德真正綁上深空的大船,三方人算是互相取長補短,時夢的產業順順利利打入歐美市場,尤其是她特別賺錢的周邊產業。

  而米國老牌富豪的菲茨傑拉德加入,讓深空瞬間有了跟國家叫板的實力。

  在瑛國指示下的霓虹政府轉變了對深空的態度,琺國原本對蘭波的威脅舉措立馬轉為和風細雨的誘哄。

  還有被他們追殺了8年的叛逃軍隊mimic,前期琺國方責令深空交出人,時夢開口要巨額賠償,明顯把mimic當俘虜用……

  琺國方試探了幾次沒轍,「彩畫集」有異心,一旦開打只可能站在深空一邊,能脅迫蘭波的「殺人王」老早就叛國了,卯月時夢能力強大效果不明。

  而如今知曉mimic威脅不到深空,琺國也只好對他們在橫濱呆著的事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

  在確定第三方合作者之後,時夢帶著江戶川亂步回橫濱,還有一個想跟著混上飛機卻被亂步大吵大鬧著趕下去的愛倫坡。

  被發現的愛倫坡糾結而猶豫,他想去橫濱,他還沒有打敗亂步,橫濱有四月小姐。

  但是……愛倫坡想起剛才飛機上四月小姐的笑容,她說,想看到吾輩的推理小說出版。

  吾輩…陰沉自閉的青年又覺得臉上熱氣上騰,抱著他的小說匆匆往出版社跑去了。

  ……

  近10個小時的航班,回到橫濱的時夢先送亂步回偵探社,然後去深空和高層開了個小會,表示任務成功,大家出門都可以囂張起來了!

  接著她拒絕很多人的同行邀請,時夢最近覺得自己不太適合跟別人一起出去玩,經常會陷入吵架勸架的風波,根本體驗不到游戲的樂趣。

  而除了第一天晚上的時間,她身為主策劃居然都沒玩、實地走訪過……出了一禮拜的差,也該看看目前{晨星樂園}都捐贈到哪一個環節。

  她回來的時間正是活動最後五天,《晨星》一直是網絡上刷屏的話題,游客和玩家貢獻著熱度,主播不斷傳送最新視頻,每天能上十幾個熱搜。

  還有[深空游戲平台]主頁的[星星箱],裡面的星星從第一天薄薄的一層,到現在快要溢出來的狀態。

  在[星星箱]的後面,是一個虛幻的、不斷壯大的——未來式「晨星樂園」;再往界面點進去,是一個三台監控同時啟動、以直播形式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橫濱貧民窟。

  右下角的聊天頻道裡,不斷有評論湧現,實時在線的圍觀群眾熱情很高,不光「挖掘機」和「推土機」取了代號,甚至有相應的粉絲團應援;

  戴著小黃帽的工人都有編號和代碼,哪個人偷懶立馬會被截圖掛上熱搜;

  閑得無聊的群眾給每一棵樹都取了名字,很多人表示最前面的兩棵樹是他們的心頭寶,深空不准把它們挖了!

  深空:……

  現如今貧民窟已被清掃干淨,廢棄房屋都被推平,能看到不少穿著工人服、帶著安全帽、手上拿著工具繪測往來的工人和建築師。

  在這短短的十天裡,所有人親眼看見,原本堆滿垃圾污穢、破舊落後的貧民窟,被推平、被清掃——伴隨著[星星]的增加。

  而作為參與《晨星》活動的玩家,他們看到的東西更為直觀,因為[任務書]右上角的[捐]字點進去,就是巨大的、可投影的[星星箱],最後一頁是一個美麗的、正在不斷修復的——未來式「晨星樂園」。

  當他們捐的[星星]每達到一定數值,「晨星樂園」的下一個區域就會被點亮,如今距離活動結束還有五天,但「晨星樂園」居然還有一半還是灰色的!

  居然還有一半!

  這下很多人真的坐不住了!

  【——致全體「股東」的一封信:

  距離活動結束倒計時只剩下五天,晨星樂園才建了1/2,目前還有幾個游戲的攻略沒完全破解……官方數據統計,總發布的[任務書]有1/5未被使用。

  ……

  這些人可能是我們深居簡出的爺爺奶奶,是我們忙著工作賺錢的叔叔阿姨,是我們年幼的、還在上學的小朋友。

  很多人是不知道,或者不關心,也有可能是沒辦法……

  但是,他們並非是孤島,他們和看到這封「召集信」中的某一個人有著深刻的聯系,他們並非無法參加:

  《夢幻家園》的休閑屬性適合任何年齡階段的玩家,目前大部分果凍[圖鑒]都已解鎖,我們完全可以帶著祖父母輩或者小朋友在《夢幻家園》裡溜達一圈。

  上班的哥哥姐姐們也可以趁著下班有空,去《跳一跳》鍛煉一下身體;去蛋糕店切點免費晚餐;和朋友一起打僵屍;騙老板去《廢柴殺手》那感受被折磨的痛苦……

  當然,我們並不鼓勵逃學和曠工,學生請好好學習,工作黨請認真工作,但請把你們閑著沒事干的父母輩都喊來一起打游戲,橫濱居民都有內測名額啊!外面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

  ……

  我們都希望能看到「晨星」的升起,讓所有人都知道,橫濱是有太陽的,我稱呼每一個未來晨星樂園的建造者為股東,因為我們都是助力晨星樂園的一份子!

  所以股東們,為了晨星,讓我們拉著親朋好友行動起來!

  PS:最後補充幾個賬號,會發布速通攻略效率刷星:{深深攻略組}{Randy}{綠生光}{辣咖喱}……】

  這封「召集信」不但登上論壇還被《橫濱文學報》轉載,[任務書]聊天大廳每天都有人刷屏。

  它顯然是有效的,因為很多玩家都沒想到,有這麼多人沒有參與!

  以至於玩家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來自天南地北互不相識的人們開始組隊去挑戰一些難度高獎勵多的活動;

  橫濱人更為瘋狂,起早貪黑呼朋喚友,把一些原本沒參與活動的居民全部拉進來一起賺[星星]。

  夕陽紅老年團隊變多了,組織者大多是年輕人,揮著旗子帶人過馬路的樣子十分殷勤和囂張;

  還有幼兒園組織「郊游活動」,帶著小朋友去《夢幻家園》裡收集果凍,寓教於樂;

  公司老板催著員工下班去做幾個任務,獲得響亮的歡呼聲。

  而一旦暴露自己的[任務書]還未啟用,會有很多熱心到可怕的朋友簇擁著手把手指導打游戲……

  以上這些還需要完成任務或者打游戲拿[星星],《晨星》還有一個方式,即是觸發特殊NPC:

  這些NPC往往獎勵的[星星]會更多,尤其是下個游戲的奶媽——[艾伯特],和其他需要達成的條件的NPC不同,是個一言不合就發大量[星星]的土豪。

  除此之外就是主線任務[幫助小星],是目前收獲[星星]最多的任務,「小星」也是鑒證血統的重要NPC!

  目前《晨星》論壇裡最火的幾個話題之一,都跟她有關……


第156章

  [任務書]聊天組隊大廳:

  【——哪個歐皇觸發了Day11的主線任務,求拉啊!

  樓主:小星的觸發條件到底是什麼啊!看了幾個主線任務觸發大佬的帖子,根本沒頭緒!

  但小星真的好可愛,我可以不要[星星]和積分,我就想想求求大佬們讓我參與進團隊任務,跟小星來個互動可以嗎?

  —我也想!之前據說有在郵筒裡發現睡著的小星,還有服裝店散落的衣服堆底下躲著,窗簾布後面假裝是個人偶……

  我最近天天往隱蔽的角落走,就想找到喜歡縮在奇奇怪怪地方的小星喵。

  —小星發布的團隊任務好難,但好像第一天觸發的玩家是單獨完成的。

  —那個人叫「辣咖喱」!

  我第一天一直是[星星排行榜]第一,結果下午就被擠到第二了,到晚上他拉開我整整一倍的分……

  —牛逼!是個大佬玩家,不過現在「辣咖喱」好像掉到第十了,應該是後面不夠肝。

  —也有可能是因為要上班,我偶遇過他,紅頭發帶著兒子,一看就是中年社畜。

  —兄弟姐妹們速度啊,攻略組剛剛發了《夢幻花園》[果凍圖鑒]快速集齊三顆的攻略,我們的樂園才搭了一半!

  股東們,為了《晨星》,衝呀!

  —這邊有個《僵屍大戰植物》速推組,[排行榜]上的大佬直接進,我們爭取晚上連推本三把,效率刷星。

  —……】

  正因為這種可觀測的[星星箱]和最終獎勵——「成就證書」的吸引力,每個玩家的參與感和成就感都難以言喻。

  目前《晨星》所有玩家相互之間的稱呼都變成了「股東」,都是以一種為自己家添磚加瓦的熱情在刷本。

  時夢原先設想中的,每個人都貢獻力量的想法顯而易見地實現了。

  橫濱人最拼命,或許正因為他們是橫濱人,這個活動的對他們的意味更加深大。

  而真正的「晨星樂園」,也以一種可觀測的形式出現在眼前,每一個經過「樂園」的人都要駐足好久。

  已經有很多橫濱居民以團隊的形式,去速推團隊本《僵屍大戰植物》。

  該活動會根據參與玩家的整體水平提升難度,但評判標准玩家們也是雲裡霧裡。

  唯一能看出來的,大概跟身體素質等方面有關。

  以至於每次推本的玩家,都要對著排行榜《僵屍大戰植物》那一欄沉默好久。目前已知,玩家裡有一個80人的猛漢猛妹攻略團隊,把難度拉到「噩夢」。

  但榜單上的第一名,把難度拉到噩夢3個「+」。

  這真的科學嗎?他們難道是八百個人打這個本嗎?

  為什麼[任務書]玩家頻道裡一點消息都沒有?

  而在玩家們震驚的時候,其實游戲後台的工作人員同樣震驚,本次活動所有噩夢難度的團隊都會監控,作為重要的參考數據。

  這個3個「+」的10人小隊把當時後台的大野智震得眼睛都要脫框了,然後被白蘭·傑索笑眯眯地忽悠走。

  關於是否要根據參與玩家的個人水准匹配相應難度,其實深空也沒有討論出具體方案,於是把團隊任務《僵屍大戰植物》作為一次測試和預演。

  時夢本人很猶豫的是,這個世界上超能力者層出不窮,虛擬游戲是可以繼承他們在現實中的身體數據和能力,但對於某些形式的游戲來說,實際上不公平。

  所以未來的競技類游戲,應該會考慮ban掉超能者的超能力等等……

  ……

  《僵屍大戰植物》成為團隊玩家速刷[星星]的重要渠道。

  而對於某些高手來說,《廢柴殺手》也是一個刷[星星]來源最快的地方。

  單機不會有合作環節,合作只會在「競賽模式」中出現,這也是很多玩家都在吐槽的一點,來比賽的誰要合作折磨人啊。

  但每次參與「競賽模式」的玩家會遭到很多游客的圍觀,因為他們的模樣真的太搞笑了,完完全全地顯示了什麼叫做——「人類一敗塗地」。

  除此之外,在第十天的時候,攻略組關於《夢幻家園》[果凍圖鑒]也接近整理齊。

  其實[果凍]並不難找,集齊三個在大量玩家主動分享信息,並總結攻略下,收集得很快。

  但難的就是,每個系列都有一個隱藏最深的[果凍]:目前「蝴蝶」系列和「我好」系列,還差一個沒有集齊。

  其中[花朵]系列像是白送的,而這個系列的設計師是白蘭唯五的「六吊花」。

  大部分果凍都是鈴蘭小姑娘隨便丟的,完完全全撞運氣,也不難,只要集齊剩下花朵,就可以直接獲得[白蘭果凍],獎勵是一束「白蘭花」。

  對他們來說,獲得[白蘭果凍]的人越多越好。

  而今天「蝴蝶」系列最後一個[紫色蝴蝶果凍]終於被某個玩家誤打誤撞唱出來了。

  【——攻略組:「蝴蝶」系列全攻略已出(長圖.jpg)

  —攻略組666

  —這個紫色蝴蝶胸針太好看了!不過只能在全息游戲裡面佩戴,深空什麼時候出線下同款?多少錢我都買?

  —原來要唱完一整首嗎?我靠,我之前也試過,但我少唱了兩句,早知道唱完的!

  —我也,我就是習慣性哼歌哼一兩句的人。

  攻略組:樂器也可以,不過要求完整性,而且得是深空後台曲庫有的,昨天晚上小天後新發的曲子我們試了,唱完沒有用。

  —所以現在「全圖鑒」只剩下一個「我好」了,最後一個到底在哪裡啊!

  —我一直以為「我好」是搞笑系列,果凍裡面的火柴人既扭曲又搞笑,動作還很寫實,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最簡單的其實是最難的!

  偏偏獎勵也是最特殊的,唯一一個上鎖看不見,它到底在哪裡啊?

  攻略組:我也想問!我們這邊有個叫{綠生光}的組員認識主辦方,據說有一個玩家集齊「我好」了。

  所以那個「玩家」到底在哪裡?!我們快要瘋了,明明已經有玩家成功了,求求你出來說句話啊!

  —……】

  攻略組的成員們確實很崩潰,他們組裡有不少高玩大佬、主播、游戲從業者和不同行業的高學歷頂尖人才,排行榜的前三名都主動加入攻略組,偏偏活動第十天,還沒有人找齊。

  {綠生光}芥川龍之介也在找。

  芥川作為攻略組核心玩家,在攻略上貢獻了極大的力,他堅信自己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時夢的人,但他也沒能摸准她這一次的脈絡。

  這幾天他一直在《夢幻家園》裡逗留,難道是——「我好愛你」?

  芥川肅起了臉,嘴裡跟唱「rap」似的念念有詞,但聲音壓得很低,四處念叨著,尋找觸發的地點。

  包括與謝野晶子和家入硝子,這兩個自認很了解主策劃的人,想盡辦法尋找跟「有錢」搭得上邊的東西,但一無所獲。

  兩個奶媽對視一眼,一個打電話詢問跳槽到深空的程序員田山花袋,一個直接把主會場的總負責人拉過來,詢問最後一個「我好」果凍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田山花袋和七海建人誠實地回答。

  他們兩一個程序一個財管,其實不算是策劃組,只知曉個大概,不過七海好像想起了一點什麼。

  「時夢好像說,最後一個果凍是幫忙告白的果凍?」

  與謝野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覷,接著同時開口:「我好愛你?」

  突然她們神色變得很認真,兩個人在《夢幻家園》的區域到處尋找跟「愛」有關的事物,但怎麼也沒找到。

  又有「蝴蝶」系列唱完一整首歌的識別條件在前,說不定是要開口「告白」才能觸發的,於是兩個女孩每走到一個地方都要輕聲喃喃自語「我好愛你」。

  在花園裡逛了一圈的與謝野晶子和在家園搜尋過的家入硝子會和——

  「會不會要求音量?」晶子謹慎地問道。

  「會不會要兩個人?」硝子同樣遲疑。

  那,她們看向了彼此,還有周圍的無數做任務的玩家,突然閉上眼睛大喊——「我好愛你」。

  周圍的玩家看見這兩個放聲大喊的女孩,震驚。

  然後是突然響起的掌聲。

  什麼都沒獲得的家入硝子和與謝野晶子:……

  ……

  完全不知道最後一個果凍迫害了這麼多人的時夢在《晨星》活動區主會場到處閑逛,來往跑過的都是打扮得稀奇古怪的玩家和游客。

  相比玩家為[星星]和「晨星樂園」拼盡一切的熱血模樣,游客就要休閑和沙雕得多。

  第11天的特色產品是僵屍,剛剛還有《鳶尾花學園》的人氣擔當「愛麗絲」出沒,以至於一大群僵屍大聲喊著「愛麗絲我的老婆」,攜裹著沒反應過來的時夢湧進一個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愛湊熱鬧的時夢干脆沒用體術擠出來,這邊確實人很多,台上那個人……

  嗯?這不是青木陽生的扮演者「十蓮旬」嗎?

  十蓮旬由於被時夢黑幕了一個玩家資格,跟經紀人用「要麼讓我去橫濱玩游戲要麼我現在就發九宮格醜照」威脅,獲得了本次的橫濱之旅,還帶來了他的跟拍團隊,作為一次『vlog』直播策劃。

  十蓮旬又巧合地在賣「僵屍娃娃」的攤位後面,發現了躲在皮套裡面的[小星],終於憑著1.5的好視力成為一日限定的幸運兒。

  此刻他人站在台子上,拿著話筒邀請牛逼的玩家加入他的隊伍,底下是拍照的游客和搶名額的玩家,還有深空的安保隊在維護秩序,裡三圈外三圈都是人。

  湊完熱鬧的時夢發現她要是想出去還有點困難,於是樂呵呵地在底下圍觀。

  「好,還差一個玩家。」十蓮旬發射出他的標志性笑容,眼尖地瞄到底下人群中最突出的少女。

  「那邊的小姐姐,你來你來!」

  「我?」就站在台底下傻樂看帥哥的時夢沒想到居然是自己,想了想擺手拒絕,「還是不了,我水平一般。」

  「沒關系的,小姐姐我們可以帶你!」目前[積分排行榜]第一的男玩家看到是絕世大美女,大聲邀請。

  十蓮旬繼續發射他標志性的笑容,還給了一個「wink」。

  早知道說自己是「游客」了,被底下群眾擠上台的游戲主策劃無奈,但上都上來了,她也還沒玩過團隊式的主線任務。

  時夢很快帶入玩家心態,假裝從口袋裡掏出[任務書],裝作什麼都不懂地跟在大佬後面。

  ——[幫助小星]主線任務的設計,既聯系《晨星》又宣發《靈戰》,大致劇情就是玩家接受任務,召喚特殊特殊NPC,然後去「晨星樂園」擊敗破壞樂園的邪物。

  [小星]從手上的本子裡撕下很多符咒,一個一個玩家發著,每個玩家「召喚」之前都對著幸運像征[小星]念念有詞。

  荒敗建築群裡,十蓮旬跟觀眾說著耍酷的台詞,天空盡頭是夕陽的虹霞,轉頭看見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對視的場景,突然一頓,心裡有種難以的觸動。

  而隨著「符咒」地撕開,玩家的眼前出現了數道光影,時夢看見自己召喚出來的[艾伯特],還有[艾伯特]笑眯眯的樣子,嘴角抽了抽。

  ……

  而在深空游戲後台——「噩夢」難度的警告聲響起。

  「時夢老大怎麼進游戲了啊!」大野智震驚,「我去,噩夢難度兩個『+』了!」

  八木和繪同樣看到「她們」對視的那一幕,瘋狂截圖:「啊啊啊啊神仙場面!」

  秋元眼見旁邊合作公司的老板親身上場陪玩,無奈扶額:「壓一壓,壓到困難吧。」


第157章

  「小姐姐運氣很不錯啊!」

  榜一大佬看到是知名奶爹[艾伯特],瞬間激動了:「等我記得奶我。」

  隊長十蓮旬帶著團隊降落到游戲場地。

  榜一大佬拿到指揮權,開始排兵布陣,長得好看又抽到奶媽的時夢被保護在最後方,被和聲細語地叮囑,等會要「聽指揮」。

  「好的好的。」游戲主策劃、但菜的摳腳、從不玩奶媽、也不記得技能、差點把難度拉到噩夢兩個「+」的時夢連連點頭。

  榜一大佬開始動員:「是困難+!距離噩夢只差一點,我們這個隊可以呀!」

  「大家不要慌,游戲難度是符合玩家水平的,這代表我們絕對能夠打通……等會全體人員集中精神聽我指揮……我脾氣比較差,如果罵人請多多包涵。」

  隊員們紛紛表示自己身經百戰,隨便罵,沒問題。

  而十蓮旬嘴裡仍然喋喋不休,順便微調角度讓自己看起來更帥一點,惹得時夢看了他好幾眼,總覺得他不太聰明。

  腹誹別人的時夢也沒想到,在虛擬游戲屏外,幾台直播儀器架起——因為身為霓虹高人氣演員的十蓮旬,哪怕出去玩,也得邊玩邊錄直播。

  因而頻道中原本在聊游戲和十蓮旬的彈幕,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爆發:

  【「啊啊啊啊,這個小姐姐好好看!這個顏值,放在女明星裡很能打啊!」

  「超級能打好嗎?!不會是十蓮旬他們公司推出的新人吧,我完全可以!」

  「天哪,她笑起來好純好美!」

  「三分鐘我要這個新人全部的資料。」

  「嘶,怎麼有點眼熟,長得像誰啊?」

  「老婆老婆老婆……」】

  而當[小星]走到少女面前,仰著頭和她對視的那一刻,彈幕真正地爆炸:

  【「………………」

  「!!!啊!!!我死了,我死而無憾!」

  「我的天!我竟然不知道為什麼感動得想落淚,這個場景唯美又浪漫。」

  「這就是大美人和小美人的對視嗎?美貌*美貌,我懂了,我現在就下樓跑圈!」

  「笑了笑了,她們都笑了,嗚嗚嗚我哭了……」】

  十蓮旬同樣被這一幕震到了,或許他在她們身邊,感受到的東西更多一些。

  身處娛樂圈之人每天都能見到各色俊男美女,但在台上的時候,他幾乎是一眼就望見人群中央微笑鼓掌的少女。

  妍麗的長相,完美的五官,唯有眼睛卻深沉,於是那奪目的美麗被恰到好處的中和,顯出了幾分端莊和凜然。

  黑發藍眼?

  十蓮默默地把目光挪到「小星」身上,這一下看出了極其微妙的相似感。

  也許是氣質過於不同了,8歲的小星純真又無辜,由於「長在角落」的原因更讓玩家腦補到了害羞和小可憐。

  此刻兩人站在一起,那至少7分的相似程度,絕對是「親生」的。

  而當她們一個仰頭遞去,一個俯首接過,相視一笑的時候……真的長得好像啊。

  親生的。

  十蓮旬心裡有一個想法,這個想法越來越大了,結合那些流傳出來的猜測——

  小星是有人物原型的,是團隊核心人物……

  我靠!不會是卯月策劃,四月老師吧?!

  「那個,是四…您……」十蓮旬耍酷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又見到她愣怔的樣子。

  他扭扭捏捏地說道:「真的是您,我把隊長給您。」

  時夢默默地瞅了一眼繼續發道具的[小星]。

  「不用了,我也是過來參加活動的。」她微笑,「你的隊長當的很好。」

  十蓮旬看到四月老師、他的「原型」,呸,青木陽生的原型,對他微笑,整個人一瞬間有種圓滿的衝動,一時間忘記剛才要簽名的想法,完完全全帶入「隊長」的心態。

  而十蓮旬奇怪的態度和她們仿若親生的相似程度,彈幕又一次激動了:

  【「我靠我靠我靠,你們不覺得新人跟小星長得很像嗎?真的超級像,像親姐妹!」

  「越看越像!」

  「所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說法,小星有人物形像,是幼年體……」

  「我男神剛剛沒說完的那個稱呼是不是四月老師的『四』,絕對是的!」

  「!!!真的是!」

  「臥槽!」

  「臥槽!!!」】

  另一邊的時夢和[艾伯特]大眼瞪小眼,接著等指揮開團之後,操縱著不聽指令的奶媽治療全員——

  由於白蘭·傑索惡意搞事,還亂讀台詞,並且經常操作失靈,時夢徹底給整個團隊以及她不知道圍觀的外界群眾,實地上演了一番——

  菜的摳腳。

  「奶媽奶媽奶媽!」玩家們尖叫,「要死了,快奶我!」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時夢比他們更緊張,她和白蘭·傑索一個像帕金森一個像機器人,兩個人看起來都不太聰明。

  又一次血線瀕危差點炸群後,指揮原本因為高顏值對她的友好徹底消失,忍無可忍地怒噴她菜!

  而在被噴菜的那一刻,[艾伯特]恢復正常的台詞,准備卡著治療節點搞事之時——

  主策劃面色一肅,用力一拳捶在[艾伯特]的胸口上,用「空想集」把白蘭·傑索踢出去了。

  時夢終於恢復了只是「菜」但不是「摳腳」的水平,保住了她的尊嚴。

  等她「聽指揮」打完一個本,覺得跟打「噩夢++」也沒什麼差別了。

  游戲結束後,躲開熱情的十蓮旬,心力憔悴的時夢發誓再也不打本了,准備去玩點休閑的活動。

  她剛一從虛擬游戲裡出來,就見到指揮安保大隊維持秩序的伏黑甚爾,正想朝他揮手,卻見閃光燈和尖叫聲一同響起。

  接著伏黑甚爾憑借超越人類巔峰的體質,擠過無數瘋魔的玩家,給她頭上罩了一個南瓜,抱起她飛快跑路。

  兩眼一黑的時夢:……

  這是怎麼了?

  ……

  所以在《晨星》活動的第11天,一直沒有具體影像流傳的卯月策劃、四月老師,在國民男神「十蓮旬」的直播裡——

  掉馬了。

  當天的直播視頻被瘋狂轉發截圖,後面才得知消息的田山花袋根本來不及刪除。

  其中收藏點贊的,是一張她和「小星」對視的剪影照,黃昏光線朦朧,她們一個低頭一個仰頭,指尖交錯,還有那仿佛長大了的…過去的自己……

  這些圖被無數人截圖保留,包括她和小星相視一笑,和國民男神「十蓮旬」雙高顏值的同框,還有菜的摳腳的游戲水平,人群中微笑鼓掌,大喊「來了來了來了來了」的慌張模樣……都在到處流傳著。

  甚至還有「糖果店」裡打游戲被圍觀群眾偷拍的照片,英姿颯爽的揮刀女孩。

  以及一個被無數痴漢男女狂熱呼喊的稱號——「老婆」!

  【「老婆游戲怎麼可以打的這麼菜,還偷偷摸摸裝萌新,捶卡機NPC的樣子也好凶哦。嗨,誰叫你是我老婆呢。」

  「靠靠靠靠靠靠,我老婆是你們能免費看的嗎??」

  「老——婆————會動的老婆!」

  「老婆好強!好有安全感。」

  「嘿嘿嘿嘿四月老婆,嘿嘿嘿嘿卯月老婆……」

  「啊啊啊啊,手忙腳亂的樣子也好可愛!」

  「更可愛了好嗎!」

  「笑了!啊,我先死為盡……」】

  時夢:……

  由於四月老師、卯月策劃、深空老板三個身份合體,讓時夢一舉超越眾多明星登頂。

  又加上超高顏值,目前很顯然「高顏值」才是真正讓她爆火的,很多不打游戲不看小說的群體,僅僅是因為她的臉,大批量粉絲入坑,松浦文一剛才還打電話過來恭喜她——她的小說脫銷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並沒有很高興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網絡上狀態極其瘋魔,莫名其妙變成很多人老婆的時夢擦了擦冷汗,太瘋狂了這幫人。

  對於掉馬她有心理准備,她的作者馬甲早就掉了,關於露不露臉不是關鍵,問題是——

  她雙手扒著窗沿偷偷摸摸地從現在二十多層高的大樓往下看去,看到了底下密密麻麻圍著的人。

  如今正是《晨星》活動期間,游客眾多,不光是外地的還有外國的,橫濱本地民眾可以在安保隊的氣勢威脅下走人,但外地的沙雕書粉和沙雕玩家不行,還有很多狂熱追星粉。

  以至於深空這幾天進出的人都被團團圍住,普通員工上個班都不方便。

  《橫濱文學報》已經發了很多篇勸書粉冷靜的報導,宣布《矛盾方程式》即將開始連載,但佐野主編顯然有著忽悠四月老師開簽售會的想法,因此言語用詞都很含糊,沒被書粉和玩家放在心上。

  其實時夢昨天第一天掉馬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她正正常常地上班,路上遇到幾個粉絲還給簽了名,直到在樓底下被團團圍住。

  人越來越多……

  一看情況不對,她轉身就跑,後面狂熱的追星粉完全追不上。

  甩掉狂熱粉的四月老師用「空想集」,跟蜘蛛人一樣地爬進自己的辦公室。

  也正是因為目前租的大樓在電玩城——一個開放的區域,綾辻行人也在樓底下進退兩難過,被伏黑甚爾隨手救上後臉色更加難看,直接跳過老板宣布,半個月後大樓完工就直接搬遷。

  在他冷臉下,惹來麻煩的老板完全不敢有意見,連連點頭同意。

  於是蘭波用「彩畫集」搬運目前部分用不上的儀器和設備,效率極其之高,他還提議,可以趁晚上把整幢大樓都搬過去,地基就讓中原中也來幫忙打好了。

  時夢設想了一下第二天群眾發現整幢大樓連地基都消失的詭異場景,連連搖頭拒絕。

  她也開小會問大家有什麼辦法能平息下這股歪風邪氣,試圖混進大樓的人越來越多,她現在想吃個辣咖喱都得打扮成僵屍,難道以後出門都要改頭換面嗎?

  開小會的幾個人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接著提出來的解決辦法一個比一個凶殘和血腥。

  時夢:……

  雖然知道親朋好友包括自己可能都不是清清白白的人,但這些殺人手段真的太可怕了吧!

  就跟風叫了一聲「老婆」而已,不至於讓花袋順著網線過去寄「死亡預告函」吧!

  七海建人也很頭疼,他是會議室裡唯二拒絕「死亡預告函」和「非正常死亡」的人,想了想說道:「我來負責這件事情,用游戲的熱度壓過『稱呼』。」

  時夢還是有疑問,為什麼大家的重點都在「稱呼」上,她覺得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沒辦法自由自在地去活動區打游戲了,難道以後只能「家」和「公司」兩點一線了嗎?

  不過這個問題大家好像都不太在乎,綾辻行人很明確地表示,讓她這段時間上班開「空想集」過來,別到處亂跑。

  ……

  好在時夢也確實通過「空想集」恢復日常,畢竟在異能者的水平下,普通人幾乎捉不到她;

  書粉在獲得新小說即將連載的消息後消停了不少,對他們來說顏值是個加分項但不是必須項,只要她能寫小說,長得跟猴子一樣都沒關系。

  四月老師終於開了「認證賬號」——{四月是你的謊言},也算有了真正的催更渠道,雖然四月老師根本不玩推特,很符合「老頭子」的設定,唯一一條推特是機器人發的,底下是無數書粉的催更和顏粉過來喊「老婆」。

  而對於玩家來說,顯然是「晨星」更重要,玩家的心思在{深空工作室}發了點物料後,又轉回游戲,尤其一個名為{綠生光}的玩家在聊天大廳發布了最後一個「我好」系列果凍的獲取方式。

  《夢幻家園》目前所出的每一個系列的獎勵都別出心裁,據說可以在後期虛擬游戲個人頁面裡裝配,幾乎所有玩家都把獎勵全部打齊,只剩下「我好」系列。

  與謝野晶子和家入硝子兩個人擺弄著手上的火柴人,在那次尷尬事件後,她們兩個直接給主策劃打電話求通關攻略,於是得到了對方——

  「還沒有人獲得嗎?不應該啊,我這麼美的夢幻花園,就沒有學生情侶想著遞一封告白信嗎?」

  於是她們在紙上寫下了「我好愛你」,由於當時玩家眾多,不少人看見最後一顆透明果凍[我好愛你果凍]出現——

  這顆果凍大有不同,裡面的火柴人居然走了出來,湊近她們兩個人心髒聽了聽,恍然大悟,接著以芭蕾舞旋轉的姿勢轉到距離最近的人身邊,單膝跪地,比了一顆大大的愛心。

  被兩個美少女同時表白的芥川龍之介:……

  晶子和硝子:……

  時夢!你的火柴人真的太笨了!


第158章

  主策劃設計的火柴人雖然笨且刻板,可由於它的可愛和沙雕,一舉成為本次《晨星》最受歡迎的獎勵。

  因為「我好」系列最終獎勵就是一個會表現出「我好困」「我好餓」「我好冷」「我好想哭」……還會動不動就聽你心音「就近」表白的——超萌火柴人。

  可以說自從「火柴人」出現後,外界的哭嚎聲高漲,和四月老師爆照的消息一樣火,無數玩家哭爹喊娘式地在{深空工作室}的賬號和時夢的機器人賬號下求內測名額。

  由於活動公告裡的不復刻聲明,游戲平台無數高氪大佬玩家暴動!

  {深空工作室}不得不趕忙發了一則通知:這次獎勵不限定,可以在之後的一些渠道裡獲取……

  自認是深空爹媽和卯月策劃老公老婆的氪佬們才終於平息下來。

  時間也距離第15天越來越近,[星星箱]在無數玩家和橫濱民眾的努氪怒肝下,在倒數第二天的晚上接近滿值。

  而伴隨著虛擬「晨星樂園」建成的那一刻,所有的活動區和網絡上的圍觀群眾們都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玩家們[任務書]的最後一頁,化為一張「晨星樂園終身門票」,掉出一個「晨星建築者」的徽章。

  徽章可以用來做小夜燈,燈光熄滅的時候,上面是「小星」仰望樂園的背影。

  在活動的第十五天,也就是最後一天的主線任務被玩家打破之後,深空工作室發了一個視頻——【助力晨星。】

  【視頻的開頭是躲在竹簍裡面的小女孩,從縫隙裡露出一雙好奇而膽怯的眼睛。

  竹簍被一個紅發小男孩皺著眉頭掀起,在小星逃跑的時候,他凶巴巴地說:「你不用怕,我們會幫助你的。」

  紅發男人牽著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手,擊敗了破壞樂園的怪物。

  ……

  接著是更多的人,兩個溫柔元氣的少女蹲下和小星說:「我們會幫你的。」

  拄著拐杖的中年紳士寬容慈藹:「我來幫助你。」

  雙目闔起的制服少年溫聲道:「不要怕,我幫你回家。」

  英俊的男人望見她,大喊:「是小星啊!哥哥來幫你了!」

  ……

  一個人、一個個團隊、無數人操縱著技能千奇百怪的角色,擊敗可怕的怪物,無數雙手往[星星箱]裡丟下星星,那些星星化為星光,修復著破敗的貧民窟。

  貧民窟慢慢改變,轉換成一個掛著無數星星的樂園,煙花在背景裡綻放。

  一直穿著破爛衣服的小星身上是嶄新的衣裙,指著晨星樂園回頭——

  「這是我們的家。」】

  而在視頻的結束,伴隨著秋元新譜的鋼琴曲《晨星》,是一張無比長的感謝清單,上面記錄著一個個游戲ID和橫濱參與活動的商鋪、工作人員……

  ——感謝這些玩家和橫濱居民在本次「助力晨星樂園」活動中捐出的貢獻,以及一份巨額的彙款單……

  橫濱論壇板塊:

  【——橫濱所有的股東們,晨星!升起啦!

  樓主:天哪,星星箱集滿的那一刻我和我們團的親友們瘋狂擁抱歡呼;

  看完視頻在掉眼淚,感謝這十五天裡面撿到小星的歐皇們,感謝你們所有人,不管你們來自哪裡,感謝你們對小星說——

  我們是來幫助你的。

  —痛哭!嗷嗷嗷,我愛這15天裡我遇見的人,卡關的時候一遍遍重試,從沒有人放棄。

  身為橫濱人,看到這麼多人為《晨星》努力拼搏的樣子,覺得這些年所有的壓抑和委屈,全部一掃而空了!

  所以只要我們齊心協力,都可以幫助橫濱成為更好的樣子。

  —天曉得我第一次看到「某些人」在安保隊裡的時候有多慌張,看到他們維持秩序的時候又有多震撼,看到他們跟我一樣為了星星努力……

  我有些時候很討厭橫濱,這一刻我終於發現,我居然是愛著她的!

  —大家不要哭了!快來曬一曬你們的成就,[任務書]設計得也太好看了,最後直接轉變成一本[成就書]。

  每頁都是成就和獎勵,還有尾頁的{終身免費門票}哇哈哈哈。

  我都不敢到別的論壇炫耀!在橫濱論壇就可以放肆曬了!

  —曬曬曬,我全圖鑒集齊!!!

  —我願稱「晨星徽章」和「火柴人」是本次最佳獎勵!徽章別在身上,晚上可以照明,火柴人別在身上,可以替你表白!

  —橫濱人當場倒地不起,我繼續哭,最後五天被老總外派出差去了,錯過「火柴人」!!看視頻看的我心塞死了。

  —別心塞,我帶火柴人在活動區逛了一天,它分別替我向現男友,前男友,路上偶遇的狗,賣烤魚的小店老板和安保組的黑衣男……接連表白……

  —我是北海道過來旅游的,不知道為什麼好羨慕橫濱的居民,可以直接參與內測。

  不過買了很多特色產品,作為游客背著包在橫濱大街小巷游蕩。

  第一天我來到橫濱的時候,貧民窟長這樣{貧民窟.jpg},黑漆漆的污穢,還有剛剛開進去運作的推土機;第十五天我走的時候,{晨星.jpg},貧民窟已經被推平推干淨,無數工人建築師入駐,還有鋼筋水泥打了一半的地基。

  半年後我還會來這裡,希望它會是視頻最後的那樣……

  —會的!它會是橫濱的晨星,我們所有人的家!

  —繁星點點,聚為星空!感謝深空,感謝卯月小姐!

  —繁星點點,聚為星空!

  —……

  四月是你的謊言:繁星點點,聚為星空!感謝所有股東們的貢獻!

  —我靠!

  —是本尊!

  —啊啊啊啊!四月老師我是你的粉絲!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

  《助力晨星樂園》稱得上是圓滿結束,活動不但完成預期的目標,也給深空刷了一波聲望、以及非常寶貴的經驗。

  有《晨星》在前,《靈術回戰》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問題。

  《靈戰》也正式進入宣發階段,預計再有一個多月就上線。

  同樣在《晨星》剛結束的時候,四月老師的新書《矛盾方程式》開始在《橫濱文學報》上連載。

  由於「瘟疫」事件,時夢有了更多的感悟和想討論的東西,修改了《矛盾》的部分內容。

  想征詢和討論的問題大概就是——

  【科技走在人性之前,會給人類帶來災難嗎?

  高度發達的科技給這個社會,帶來了什麼?】

  讀者還得跟著發表時間追連載,而時夢按照約定,寫完當天敲了敲芥川龍之介的門,把新小說給他看。

  芥川龍之介面色肅然地接過她的「手稿」。

  接著第二天早晨,老板依舊以蜘蛛人的形式爬進隔壁辦公室,打了個招呼。

  「呦,行人。」

  她淡定地把「空想集」復制書稿給了對方。

  看穿一切的綾辻行人:……

  他冷哼,准備戳穿她,而他對面的少女在他開口前就維持不住臉上的心虛了,趕緊跳窗爬回自己的辦公室。

  接著時夢進{精神空間},找到正在開會的阿蒂爾·蘭波,對方瞄到她後直接解散晨會,然後得到「虛擬版本」的手稿。

  眼見阿蒂爾沒有任何懷疑地接過,她松了口氣,悄悄離開了。

  ……

  今天正是《矛盾方程式》發表的時間,小說的第一章,關於仿生人的一條定義出現——

  【人類擁有移情和共情能力,能感知痛苦,擁有情感。】

  中原中也拿著報紙,為這條定義愣怔出神,接著他打電話給了——小說的作者。

  通訊裡她的聲音干淨好聽:「中也。」

  「時夢……」

  「嗯?」她顯然在疑惑他長久的沉默。

  「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當然啦!」

  時夢准備約在下班的時間,突然想起隔壁看小說的行人,坐直了身體。

  話說那個被殘忍殺掉的研究員原型……

  她把工作推到一邊,問道:「現在怎麼樣?」

  中原中也嘴角沒忍住揚了一下:「我來接你。」

  ……

  中原中也騎來了「阿呆鳥」的機車,載著她在天上飛,雖說時夢開著「空想集」也可以飛,但遠沒有「重力」異能操控下的自在感。

  她踩著窗檻輕跳到車子後面,還沒坐穩就壓低聲音在喊:「中也,衝鴨!」

  中原中也偷偷摸摸地憋笑,放輕聲音,車子瞬間加速衝向大海,她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他朝著寬闊的大海飛去,湛湛藍天,茫茫大海,遠處的天和海都是藍色的,迎著溫柔的日光和海風。

  速度慢了下來,他聽著身後的女孩抱怨最近幾天都是兩點一線,天天踩牆壁進辦公室,早上跳窗的時候腳滑差點掉下去,這可是20樓!

  昨天發現有員工用我的「表情包」做屏保,還挑了一張我打白蘭·傑索的;好在我的「空想集」是萬能的,我昨晚手搓了個青花瓷的碗,被小銀拿去舀米了;對了我上周放了辣友的鴿子,居然忘記留他的電話;不過阿蒂爾已經下發了通知,再用我表情包的人扣光工資;

  中也我跟你說!前幾天老師讓我去學校,說惠和久作把同班同學揍了!還好沒用異能,不然我都要懷疑我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但他們居然被對方家長當場抓到,趕過去的龍之介說他認識對面的家長,還說我也認識……不會是織田吧!

  她說了一大通,很多話還是說到一半就想起另一個,說完又倒回去補充,但中原中也每一個都認真地回:

  那我開異能過來接送你回家吧;網上的照片我也看到了,很…咳;青花瓷的舀米勺嗎?很厲害;朋友的話,只要好好解釋就行了;蘭波先生做得對,這種行為不能縱容;對面家長要是找事,我來幫你解決……

  時夢哈哈大笑。

  她轉而聽身前的少年輕描淡寫地說港口黑手黨的任務;滔滔不絕地聊到他很折騰人的朋友,最近他們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對他特別照顧的紅葉大姐;天天加班的森首領;信賴崇拜他的手下;擂缽街發現的幾個有趣的人物和他們一伙人做的微小改變……

  至於某條青花魚,從頭到尾沒在他的話裡出現。

  時夢跳著話題回他,特別在意森首領的發際線和擂缽街目前的情況……他們聊了很多,直到這輛機車開到大海上,海聲攜卷著濤聲、風浩蕩地吹起兩個人的衣擺。

  中原中也減慢了車速。

  「時夢,我看到你今天的《矛盾方程式》了。」

  她的聲音得意:「寫得怎麼樣?」

  「寫得很好。」他頓了頓,「我很喜歡。」

  少女謙虛的致辭被風吹散,他能想像她現在的笑容,中原中也跟著勾起嘴角,但他沒有轉頭。

  「時夢,人類擁有移情和共情能力,能感知痛苦,擁有情感,而仿生人相反……這是你對仿生人的定義嗎?」

  「對!」時夢聽得朦朦朧朧,迎風的她加大了音量,「這是我的想法!不過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我詢問了好多好多人,大家給出的答案!」

  「那……」他遲疑著,「你覺得我……」

  ——是仿生人嗎?

  「你是什麼?」

  他的話只被風吹過來一半,時夢根據自己的猜測補充完,此刻她微微仰頭眯起眼睛,看見了藍天白雲。

  他們飛在天下海上,失去重力,風那麼大,心都要被吹跑了,便扶著前面少年的肩膀站了起來。

  中原中也連忙給她開重力,於是她可以朝著大海張開雙臂,大聲喊著——

  「中也,我覺得你特別好!」

  「你重情重義、懂禮體貼、認真負責、重視同伴、親善友愛、熱愛生活、積極向上還有這麼棒的異能力!」

  「你絕對是橫濱的太陽!」

  被真正的橫濱小太陽一連串誇贊的橘發少年咧開嘴笑,明明不想笑出聲音的,但好像那些煩惱和糾結都被拋到腦後了。

  他對著遠方藍色的天空和大海,笑著訴說:「你也是太陽。」

  被風吹得破音的時夢超大聲:「你說什麼?」

  迎著海風的中原中也同樣覺得風太大了,提高音量:「沒什麼!」

  ……

  或許在這同一時間,北緯66°,格陵蘭海,卻是漆黑的夜幕。

  金發藍眼的「北歐神明」在鋼鐵鑄建的大船前端佇立,堅厚的冰層在重力的作用下粉碎,化入冰冷的大海。仿若怪獸級的破冰船一直在北極寂寞地巡游著。

  保爾·魏爾倫張望著黑漆漆的海面,他隱藏在遠離人世的極點,躲避尋找著他的幾波人——

  來自曾經的祖國,和一個偏遠的島國;如今世界局勢的湧動和紛亂,同樣源自那裡。

  還有那確定死亡之人……那似乎活著的,同類!

  俊美的青年臉上是堅冰,眼睛卻像是點燃了火焰。

  「親友,原來你還活著。」

  「沒關系,我會再殺了你,奪回我的弟弟!」


第159章

  中原中也帶著她去海上溜達了一圈,還約好這段時間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在確定不會打擾到他工作的時夢高呼「重力萬歲」,開「空想集」架了一條小橋,踩著窗框順溜到辦公室裡,然後抬眸看見推門而入的綾辻行人。

  忘了這茬的時夢:……

  她神色一慫,在他開口之前毫無尊嚴可言地道歉,並且舉手發誓下本小說裡絕對把他寫成活到大結局的男主角。

  綾辻行人冷哼,他其實不是來找「研究員」原型的帳,之前是想和她好好談論一下「異能和時代」或者「記憶」,但現在……

  他瞥了一眼窗外,愚蠢的橘發少年剛走,沒能打斷那邊,就從這邊下手。

  而如何對付時夢,他經驗豐富,直接開口表示:「最近底下沒見過世面的靈長類太多了,我也要走空路回家。」

  她干脆利落地點頭。

  但大概沒過幾秒,時夢像是又想到了什麼。

  「對了,久作他們說要自己回家,等會讓甚爾跟我一起走……要不公司裡問問大家哪些人也需要乘坐『飛的』的?我的「空想集」也可以送人。」

  她點了點人頭,覺得走在天上容易造成恐慌,換成——

  「這樣的話,車子也不夠坐,換成大飛毯或者馬車你覺得怎麼樣?」

  她說著的時候已經在比劃著「空想」地毯,造了一小塊又帶點猶豫和糾結:「可我覺得飛毯還是太大眾了,沒什麼意思,建一輛連接著的列車…拼接木箱……」

  時夢眼睛亮了:「我們可以一人一節,到點了我讓中也直接把你們的箱子往家裡丟!」

  真的很難推算她想法的綾辻行人:……

  他又一次沉默,拿著煙鬥的手都換了一只,不敢想像「木箱列車」運輸的奇怪場面,還是一人一節地空投……

  「你就不考慮木箱在半路碎裂造成的恐慌嗎?公司裡大部分員工都在員工宿舍不需要接送,等我們搬到新大樓,就取消掉這種上班方式。」

  想像著空投大場面的時夢被他拒絕,失望地點了點頭。

  ……

  而也就是今天,四月老師的新科幻小說《矛盾方程式》正式連載。

  那迷幻又壓抑的未來世界,充滿著紛雜而烏煙障氣的人物和思想,讓不少人在翻閱到第一章的時候就眼睛一亮。隱含著的討論在那句關於「仿生人」的定義中就隱約浮現……

  短短的開篇就引出一個富於幻想的未來世界,仿生人和人類?

  但小說仍處於連載,在不知後續內容的情況下,不少討論浮在表面。

  這個時間,真正引起轟動的是全息游戲——《靈術回戰》。

  深空在《晨星》結束後的第十天公布了第一個宣傳視頻,全球轟動。

  大家於此時此刻知曉——全息游戲的時代,要真正地到來了!

  【深空工作室:《靈術回戰》序幕——】

  【{世界萬物,皆有陰陽,靈邪相克,兩面相生。}

  隨著背景旁白,場景轉換到了繁華熱鬧的都市,首先出場的,是運動系主角「悠人」。

  看不出性別的粉發高中生靠在電車的扶手上閉眼沉睡,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出現,籠起了一個可怖的怪物,襲向了{悠人}。

  ……

  憑借著極佳的身體素質,{悠人}抗住第一波襲擊,可怪物還在增多,就在主角馬上就要


第160章

  在游戲和「全息頭盔」上,玩家們的訴求不斷增多。

  關於全息時代的來臨,更是全球性的討論。

  不管是樂觀還是悲觀,積極還是消極,在「全息設備」剛剛開售的時候,更多的人還是持觀望狀態。

  也就是今天,深空的新大樓完工,搬遷事宜迅速搞定。

  新大樓占地面積廣袤,正中間的主樓是游戲總部。

  玻璃幕牆包裹的科技感大廈,人站在地面一眼望不到頭,高度非常符合老板——

  「橫濱最高」「視野最好」「一定要高過港嘿」的要求。

  而從頂樓望出去,不光可以看見大海,左側在建的「晨星樂園」,右側下陷的擂缽街,再往後,即是一整個橫濱。

  以總部大樓為中心,分散排布著其他部門的工作樓:市場部、投資部、設備研發部、安保部……

  除主樓獨立無連接外,其他大樓在中低層有長廊,中層以上禁止非本部門人士進入。

  不過市場部的老大阿蒂爾·蘭波從來不走這個,他想見小姐一般選擇用「彩畫集」搭建天橋,從容優雅地敲她的窗門……

  深空集團如今出入更加嚴格,場地外圍設置了高科技圍牆,隔一段距離便有配備武器的安保工作站。

  深空集團——防備森嚴兼高科技監管,杜絕外界閑雜人士的圍觀;安排謹慎而嚴密,非常有軍事重地的規範!

  而搬進新大樓的第一天,時夢率先搶占了頂層視野最好的辦公室,而由於老板「大就是好」的審美觀,整幢大樓的頂層只有一間大平層,其余人根本沒有搶占她隔壁辦公室的機會。

  田山花袋揪著被子心塞中……

  不過了解她的幾個人都不太在意,因為時夢果然只在頂層熬到第三天就呆不住了,跑到大家都在的區域又搶了一間辦公室來。

  花袋高高興興地搬進隔壁,然後聽卯月小姐解釋她才不是怕孤單怕無聊,她只是心疼大家,跑到頂層交任務太辛苦,對,而且這麼好的地方更適合作為……

  ——作為「貓咖」!

  她覺得這個想法棒極了,視野最好場地最大,設計成「屋頂貓咖」,放進毛絨絨的小動物和餐飲休息區,作為一個大家煩悶時的「心靈氧吧」不是很不錯嗎?

  「心靈氧吧」在晨會期間得到幾乎全體員工的贊美,飛速通過。

  老板也呼吁所有人每天上下班的時候睜大雙眼,爭取多「綁架」一點流浪貓,給「屋頂貓咖」添磚加瓦。

  ……

  游戲總部的員工們入駐,很早就開始計劃的影音室,音樂廳,藝術長廊,小黑屋等等都開始布置。

  音樂廳自不用多說,世界頂級的鋼琴家秋元央,前幾天又拿下一個音樂大獎,給老板嘚瑟得跟自己拿獎差不多。

  在隔壁宴廳旁改建了一座演奏大廳,給大師提供最好的表演設施和場地。

  而藝術長廊目前安排在幾幢大樓中低層的連接長廊,已經開始設計繪畫,但美術組的所有人都堅決不讓蘭波先生進入此地。

  貓咖也陸陸續續綁架來不少流浪貓,醫務室為此新招了一個獸醫,可惜沒能撿來時夢想要的那一只。

  在綾辻行人詢問時,她憑借記憶畫了草圖,發了高額懸賞。

  【懸賞「小花」——長這樣.jpg】

  大家為了老板的「獎勵」默默駐足,可圖上除了能看出一只怪獸一張嘴,兩只眼睛四條腿,怎麼看都跟貓沒關系……

  至於小黑屋,時夢親自設計,內部是「一貧如洗」的風格,她認為東西越少雜念越少,沒有干擾才適合思考。

  監管系統又有白蘭·傑索的遠程支持,采取科技和異能雙重上鎖模式,外部是全黑且泛著幽光的特殊材料,震懾感極強。

  白蘭還很可惜地表示這種材料極其稀有無法量產,不然就多給小時夢一些,讓她可以多建幾間關押、不、小黑屋。

  投影中的銀發青年信誓旦旦地保證,這是一個不完成工作,連她都沒有辦法在不開「空想集」出來的「小黑屋」。

  真的嗎?

  時夢不信。

  於是新鮮勁和挑戰欲來了的老板在「小黑屋」建成的那一天就給自己定了一個超級龐大的工作計劃,關上門進去感受了一番……

  三個小時後狂發數個「精神連接」短信,讓大家快來救她!

  大家:……

  然而在有異能的情況下,深空的智商擔當綾辻行人都沒能打開科技門鎖,又一個小時過去,他神色冷得可怕。

  伏黑甚爾收到了一條【快@…救*%】的卡截短信,一著急用「游雲」連砍數刀——絕對物理攻擊的游雲,一點痕跡都沒能在大門上產生……

  田山花袋滿頭是汗地說是特殊網絡,他沒辦法繞開線路看到裡面的情況。

  趕過來救人的蘭波更是束手無策,他放出的「彩畫集」被吸收了。

  居然吸收了……蘭波神色不太對,這意味著,哪怕他開大毀掉這幢樓,小黑屋仍然不會受損。

  而這幾波人又不想向設計者白蘭·傑索尋求幫助,一幫人曠工研究著救人。

  唯一認真工作的七海建人收到【七**…//QAQ】的精神短信,一出門看到所有人或站或坐或揮刀的樣子,搖頭,登入「精神空間」

  卻沒發現時夢在此地,七海皺起眉頭,連「精神空間」都失效了嗎?

  是的!

  時夢恨不得大聲回復他,居然連「精神空間」都失效了!

  所以白蘭·傑索設計這個真的不是為了作為關押牢房嗎?他在另一個世界到底干了什麼?!

  時夢是在卡靈感的時候就想出來,可是打不開門,「空想集」的效果削弱九成還會被牆壁吸收,嘗試著登入「精神空間」,極其不穩定,呆了沒幾秒就被卡下來了。

  這下她急了,她也不知道在異能力削弱的情況下,「精神連接」到底成功發送了沒有,只好給外面幾個人瘋狂發「求救信」。

  外面的七海建人繼續搖頭,給密魯菲奧雷的老總白蘭·傑索打電話尋求幫助,對方仍是笑眯眯的語氣,這次似乎看到樂子,笑得眼睛都彎了。

  然而他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這是專門研究出來關押超能力者的,只有達成「條件」才能出來——是連超越者都能關住的牢房。

  「小時夢還能發送精神短信,果然,「空想集」很有趣。」

  嘴上說著沒辦法,實際上在後台留了一個頻道的白蘭·傑索,笑眯眯地跟被關在裡面的時夢聊天。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啊啊啊啊我給自己設定了好多工作!」時夢崩潰。

  「沒辦法呀。」傳出來的男聲帶著笑意,「所以我也只能陪小時夢聊聊天了,誰叫小時夢絕對不相信我的說法。」

  時夢聽到他的話尷尬到撓牆,心道還好外面看不見她崩潰的樣子。

  而眼見外面幾個人都靠不住,在裡面努力工作的老板發誓——

  這個「小黑屋」她下次絕對不進來了!

  ……

  深空的「小黑屋」在老板以身試險後被徹底廢棄。

  不過當事人表示,裡面的環境安靜適合獨自思考,又因為空曠,讓人無聊得只想工作。

  大樓還在不斷完善,而近期,世界頂級音樂家秋元央最新大獎的消息傳來,秋元准備開辦一場小型音樂演出,時夢提議安排在深空的交響樂大廳,順便秀一秀她的大樓——

  橫濱最高的大樓!

  計劃邀請的人員不多,秋元的故友和當年的師長,一些音樂評論員……排場小而精。

  但由於秋元央歸屬於深空的身份,一些不在計劃中的訪客慕名而來,顯然帶著不純的目的。

  後來這場「宴會」在綾辻行人的安排下分為兩環節。

  一是交響樂大廳的音樂演出,參與者為原定人員,二是這之後的宴席,在隔壁的大廳。

  收到邀請的武裝偵探社全員到場,與謝野晶子穿著正式,進來後止不住臉上的笑容,不停地接收著的問好——來自一群八年前就認識的人。

  港口黑手黨的森首領也來了,但被綾辻行人安排進隔壁,他還有一條專門安排給他的參觀路線。

  因為時夢反復強調要給森鷗外欣賞她的大樓,綾辻鄙視完後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而森鷗外沒帶上經常胳膊肘往外拐的中原中也和莫名其妙消失的愛徒。

  畢竟在深空武力碾壓的情況,倒也不用考慮安全事宜了。

  他無奈地牽著小女孩走進大廳。

  ……

  開場即是演出,在這個全世界頂尖鋼琴家演奏時,台下安靜地坐滿人,還有一只流亡的軍隊一直在「深空」徘徊著,於每一次樂廳開啟時默默走進……

  秋元央對著底下坐著的少女微笑,她回以笑容,然後拉著八木和小川一左一右坐下,裝作沒看見這幫人。

  紀德幾次三番上前,每當想再一次懇求她的指引和寬容,又敗退在她的無視之下,於後排位置安靜落座,聽完了秋元君為mimic編寫的曲子——《迷惘》。

  巨大的掌聲快要傳到隔壁,演奏結束後,時夢轉到隔壁宴會廳。

  而她剛一進門就被好多人堵著寒暄,不管聊什麼都能轉到全息,期間不少人因為她的年紀和性別咄咄逼人,言辭舉止讓時夢面色越來越冷。

  這時阿蒂爾·蘭波端著酒杯強勢插入,還給了小姐一個「交給我」的眼神。

  時夢樂,跑過去找亂步和晶子聊天了。

  森鷗外此刻正和各方人士打著交道,港嘿明面上自然有白道業務,而來深空的商業大佬和政府要員極多,像是新任市長「立野健」,是他之前給出名單裡那個——

  識相的、會睜一眼閉一只眼的「聰明人」,他上前攀談。

  今天的主人公秋元央被樂迷包圍著誇獎了好久,他進大廳之時人員少了大半,應該是被七海君帶去全息展廳看虛擬展覽——這群訪客真正想了解的東西。

  在找老板問好的路上,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映入眼簾……

  幾年的訓練深入骨髓,秋元下意識正步敬禮。

  「長官。」

  「是秋元啊!」森親切地打招呼,恭維道,「真沒想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厲害的音樂大師了。」

  秋元下意識地像以往那般惶恐而謙虛地致辭,又因為軍旅生涯對他帶著點畏懼。

  而開口前他瞧見被人群包圍的時夢走過來,站在他和森鷗外看得見的位置,一個打架極其方便的位置。

  ——是一副給小弟撐場子和找回場子的架勢。

  秋元央有一點感動還有一點想笑,他應該真的笑了,因為他看見森長官挑眉的表情。

  他慢慢松下正步,又變回了一個音樂家。

  「謝謝您的贊美……長官,這些年,我一直在想過去發生的事情,八年前常暗島的事情——」

  「——秋元。」森打斷,「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我們都不想提起來,也不願意看到它發生。對於那件事,我感到抱歉,也感到無能為力。」

  秋元安靜地讓他說完,只是因為禮貌,他也不需要再聽從森鷗外的命令,繼續講述:「森先生,八年前常暗島的『不死軍團』是一個失敗且荒謬的方案,它既沒有阻止戰爭也沒有帶來勝利,除了痛苦……」

  「是嗎?」

  「是的,您是一個自負的將領和無能的決策者,您所謂的不惜一切代價帶來勝利,它帶來了什麼呢?」

  被手下的士兵下定義的森長官淡淡地回道:「這是最優解。」

  旁聽的與謝野晶子聽到這句話失控:「森鷗外!你覺得這是對的嗎?這些年你真的有反思過嗎?你有想過你對常暗島裡所有人造成的傷害嗎!」

  森微笑著聽她說完,因為是晶子說的,所以他不反駁,他從來不需要旁人的理解,更不在乎他人的痛苦和指責,森鷗外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秋元擋住激動的晶子小姐:「森先生,您真的覺得您的最優解,是最優解嗎?」

  「在那個時候,這是最好的方案。」

  森的話語裡還是篤定,這樣的篤定和冷酷讓旁觀者都心生寒意,與謝野晶子很少這麼厭惡一個人,一個永遠極端的、永遠可以為了利益和理念拋棄一切的首領……

  倒是秋元早有預料,敏感的藝術者有自己對於世界和人的獨特見解,極端的理性是一種狹隘,對方的信念已經注定了,他的眼界只有局限於眼前。

  「那現在呢?現在的橫濱,您的最優解有給您帶來最優的答案嗎?」

  「森先生,我不知道您的目標是什麼,但您真的有看過周圍人的目光嗎?」

  「您不尊重旁人的尊嚴和生命,那麼有一天,誰會來尊重您呢?」

  秋元央說了最後一句:「希望您不會遇上這一天。」

  他說完,對他的「戰友們」示意送客。

  今天的主人公趕走了他不喜歡的客人。

  森不笑了,他環視著展廳裡坐著的人,他之前的超越者干部蘭堂,他很久以前喜愛的女孩與謝野晶子,一直跟他作對的深空首領卯月時夢,還有他的師兄…福澤諭吉。

  被以前帶過的兵押送出門的森長官突然慶幸他沒帶中也和紅葉來這……還有他的愛徒。

  不過太宰的想法,他倒是能把握一二,如今的地步,在橫濱太宰無處可去。

  而被拋棄在深空大門口後,伴著凄涼的夜色和晚風,森鷗外終於泄氣,頹唐地抱住了一路上沒怎麼說話的小女孩,哭喪著臉。

  「愛麗絲醬,我真的好失敗啊。」

  小女孩活靈活現了起來:「笨蛋林太郎!」


第161章

  這場音樂會和宴會結束,秋元的舉動獲得場地裡不少人的歡呼聲。

  旁邊在吃瓜的深空老大一直笑,蘭波先生遙遙朝他舉杯,福澤諭吉面色嚴肅,但眼中贊許;

  還有一群人——常暗島的士兵,mimic……直接把秋元央拋起來了。

  「厲害了,秋元!」與謝野晶子激動得臉都紅了,狂拍秋元的肩膀。

  後續是屬於士兵們的慶功宴,歡呼聲、喝彩聲、碰杯聲清脆悅耳……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些人將會從傷痕中慢慢走出,或許已然和秋元和不少人成為好友的紀德,終有一天能從執念中解脫。

  而時間距離《靈術回戰》上線越來越近,就在上線的前三天,這幢嶄新而龐大的樓裡,召開了一場——

  全息前的會議。

  ……

  在出發前,發型不羈的梶井基次郎被四方堂修拽住,皺眉指責穿著不正經、流裡流氣。

  他換上其實總部員工幾乎都不穿的員工制服,跟在設備部負責人的身後刷臉進入總部大樓2層的巨大禮堂。

  寬敞的禮堂於今日投入使用,已然入座許多人,梶井一個個望去,皆是深空集團各部門的負責人,前面一排中間似乎坐著他想要見的人。

  而他剛想上前一步,一個黑發嘴角有疤痕的男人瞥過來——游戲部動作策劃伏黑甚爾,更有震懾力的是他安保部部長的身份。

  此刻他站在一個光線稍暗但能環視全局的位置,隨意卻蓄勢待發,梶井有預感,只要他敢往那邊走半步,大概能夠體會到其他人被檸檬侵蝕的痛感。

  沒多久,人員全部到齊,伏黑甚爾坐回位置上,前排靠中的位置投影下兩個人影,皆是外國人的相貌。

  等他們入座,坐在第一排的深空掌權者終於起身。

  還差4個月就成年的女性幾乎脫去了那股由年歲帶來的稚氣,頭發少有地盤起,臉上倒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從容上台,試了試音,似乎要開始講話——

  ——底下資歷第二老的程序部負責人大野智、公司裡第二會懟老板的人大聲喊:「時夢老大,沒有會議前的例行娛樂時間嗎?」

  台上時夢凹好的造型瞬間垮掉,音響裡是她的抗議:「都說了不是娛樂,關於那些想法我是認真的!」

  底下傳來了員工們的笑聲,時夢無奈,自己也笑了一下,等著聲音平歇,她再一次開口。

  「好了,會議前的例行娛樂時間結束。今天來了不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的人。

  先做下自我介紹,我是深空集團的總裁,卯月時夢……」

  「首先我要向深空的大家致敬,感謝這三年來陪伴著我走到今天的親朋好友們……感謝我所有的員工……」

  梶井聽著她用幾句話一筆帶過自己,接著是深空三年來大致發展歷程,從最先《植物大戰僵屍》的成就到電影電視行業的爆火、周邊產業的鋪建,每說到一點就微笑著朝對應的負責人點頭示意。

  他身邊的四方堂前輩在她說到設備部的時候滿面紅光,被感謝的時候更是情緒激動。

  至於這麼激動嗎?

  梶井止不住上下打量這個科研水平遠不如他的「學長」。

  「也感謝密魯菲奧雷提供的全息設備,感謝菲茨傑拉德在商業合作上的支持,感謝……」

  時夢朝第一排坐著的親友們偷偷揮手,投影區坐著的兩位總裁也對著她致意。

  菲茨傑拉德聽著這番感謝詞,同樣分神觀察周圍坐著的人——一些之前開會的時候見過,一些沒有。

  不過核心的幾個人都已認識,能力出色,應該都有裡世界的身份……在剛剛的話語中,菲茨傑拉德本以為她在收買人心,雖然她很誠懇,可這是一個大集團總裁的必修課。

  直到他看見每一個人的神情,這不僅僅是用言語用恩惠就能獲得的,必然是他們長期相處後積累下來的信任和愛戴。

  ——她深受愛戴和敬佩。

  菲茨傑拉德意識到這一點後不由得贊嘆,難能可貴的團隊凝聚力和向心力,可以說有這些人在,深空哪怕遭遇重大挫折和困境,也能夠很快爬起來。

  「……我們都知道,深空在做一件改變世界的事情,未來的局勢由全息牽引。」

  「我同樣希望大家知曉,『全息』即是榮耀,也是責任和負擔,我希望作為開拓者的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做到努力踏實、洞察新知、堅守信念,並且——」

  「——胸懷世界。」

  「我很榮幸,能夠作為深空的引領者,我們所有人都很幸運,因為這個偉大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將跟我一起見證這個全息時代的開啟……」

  「那麼,新世界將由誰來主導的呢?」

  燈光照在台上女孩的身上,全場寂靜,她說到這的時候止不住帶一點得意,在很多人以為她要誇贊自己的時候——

  「——是在座的所有人!」

  ……

  在這一場關於「改變世界」的全息演講結束,設備部的新員工梶井基次郎跟打了雞血似得干活。

  雖然現在整個深空上下都是兢兢業業熱火朝天的姿態,但他在這群人中央也顯得過於賣力和熱血了一點。

  尤其梶井某次連隨身攜帶的檸檬都忘在研究室裡,大晚上踩著拖鞋跑回來讓安保部開門,聲稱有跟深空存亡、改變世界一樣重要的東西落在裡面,神色急迫。

  然後在安保部成員看神經病的眼神裡,找到了一顆滾到角落裡的——新鮮「檸檬」。

  「還好還好,差點差點!」他從研究桌底下爬出來。

  「千萬不要讓宇宙無敵帥氣的卯月小姐討厭我,」梶井小心地捧起他的檸檬,「我可是很想進入游戲總部的。」

  而梶井基次郎的賣力顯然很有用,沒過多久,他就拿出了他的科研成果,給深空安保部的裝備來了一次徹底地升級,伏黑甚爾對新人都有所耳聞。

  眼見已經刷到一個高層的好感度,還是傳聞裡最難打動的「無心硬漢」,梶井基次郎信心滿滿,滿身把四方堂前輩拉下馬的衝勁,以至於每次四方堂看到他笑嘻嘻的樣子心裡都打寒顫。

  還是跟梶井說下吧,下次別送了。

  不喜歡酸的四方堂隨手把他送來的「檸檬」塞進空閑的櫃子裡。

  ……

  這場大會的同一時間,「全息頭盔」也陸陸續續通過「深空物流」寄到訂購玩家的手中。

  在《靈術回戰》開啟的這一天,京都咒術高專的實習教師——庵歌姬,特意給學生們安排一大堆練習作業,偷偷摸摸地鎖上辦公室的大門,關上窗拉上窗簾,帶上全息頭盔,進入了真正的——

  全息世界。

  雖然在三天前綁定注冊的時候就已經體驗過,但那種視野轉換的玄妙感仍是讓人驚喜。

  穿著巫女服的女人連同外貌和穿著,出現在空蕩的{登入空間},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登入界面}裡新增了一個水晶立方體,隱約能看見一個粉發的少女——悠人。

  不過現在已經不叫「悠人」了,庵歌姬三天前就給自己改了名,對於第一個全息游戲的名字,她有好好思索過,她現在的網名是——{五條悟是人渣}。

  但她不想頂著爛人的名字在全息世界裡到處跑。

  可是歌姬又想起三天前五條夏油那兩個人渣鄙視她的話,面色一黑,提交了新的網名——{五條夏油是人渣}。

  她頂著這兩個爛人的合體名進入了《靈術回戰》的世界……

  ……

  而在橫濱港口黑手黨的底層,一間隱蔽的情報室,昏暗、無窗,唯有桌面亮著一盞台燈。

  港嘿的預備干部太宰治悠閑地坐在情報員對面的椅子上,饒有興趣翻閱著對方寫的東西——關於近些年港嘿成員的死亡記錄,詳細而盡可能完整地寫下一個普通人無趣的一生。

  「原來阪口君大半夜不睡覺就是干這些啊。」他感嘆,打破了情報室裡的寂靜。

  「森先生可是會失望到抱著異能痛哭的哦,本以為勤快干活的手下天天加班卻只是在做一些義務勞動,摳門的上司要是知道,說不定連加班費都不願意給了呢。」

  新加入港嘿沒多久的情報員「阪口安吾」,從文件堆裡抬他起黑色的眼圈,捂著頭無奈道:「饒了我吧太宰君,我是真的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

  「這些工作嗎?」少年揮了揮手上的檔案,拖著聲音道。

  「太宰君……死亡不是冷冰冰的數字,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其意義。」

  文質彬彬的青年嘴角的痣都拉平,聲音平靜:「你若是實在閑得無聊的話,深空今天不是出了全息游戲?我這邊有新送來的——」

  阪口安吾說到一半頓住了,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有些後悔。

  太宰治的異能力不是秘密,「人間失格」,能夠無效化一切異能的、終極反異能力者,甚至對「火焰」和「咒力」都能產生效果,而深空的全息游戲,應該是異能的產物。

  所以太宰君真的能玩全息游戲嗎?

  他沒有問出這句話,可縮在椅子上翻情報的少年輕松察覺出他的想法。

  「安吾是想問我能不能玩全息游戲吧。」

  突然被他稱呼名字的阪口安吾一愣,隨即說了一句:「抱歉。」

  太宰治用露出的那一只鳶眸打量了他一眼,隨即感到苦惱地托著下巴。

  「誒,怎麼說呢?」

  少年突然陷入一小陣沉默,余光裡端詳著情報員桌上的全息設備,高科技感和流線型的結構,外觀上別無兩樣。

  正如他那本特殊的[任務書],走的是深空的物流路線,太宰有准備摸走中原中也的[任務書]比對,但小矮子的那份是卯月小姐親手給的,被他放在內袋裡,實在不是好下手的地方。

  不過太宰治這一次沒有訂購{全息頭盔},也沒有嘗試著去登入……

  所以屬於他的物流路線,是不是一直在等待著訂購單呢?

  綁著繃帶的少年不說話了,阪口安吾不動聲色地觀察他,沒從對方神情中看出失落和沮喪,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和表情,僅僅是安靜地思索……

  好像還有一點疑惑?

  阪口小心翼翼地揣摩著港口黑手黨最不可小覷的少年,情報中城府極深,手段殘忍冷酷,極擅挑撥人心,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所犯下的罪行累累。

  一個如此可怕的黑手黨預備干部,他在對方如今的模樣下,倒看出幾分孩子氣來。

  太宰治敏銳察覺到他的注視,神色變得清爽起來。

  「沒錯,安吾,」他抬高音調,「我可是玩不了全息游戲的人哦。」

  阪口安吾斟酌地回話:「或許會有辦法,深空應該也會不斷更新設備,說不定未來就可以了。」

  「是呢。」太宰笑著點頭,「其實科技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港口黑手黨能有一個頂尖的科研人員就好了,可惜森先生看好的那個人,卻毫不猶豫地奔向對面,還在前幾天首領派人詢問之時,寄回來不少有趣的東西。」

  太宰治想起森鷗外聽到港嘿儲藏室爆炸時候的神色,臉上的幸災樂禍更多了。

  「看來這個人是挖不回來了。」

  對面的干部候選隨口說出重要的情報……

  難道是在故意在試探他?

  阪口安吾面色依舊,內心卻根據他的話推測裡面沒有被明確指出的人,「對面」應該指的是深空,畢竟港嘿身為橫濱最高——現在深空是最高的。

  這兩幢橫濱地標建築隔空相對,說不定都能從彼此的頂層望見並打個招呼。

  那個科研人員是誰?爆炸事件……會是異能者嗎?以森首領的性格,倒是有一個人很符合他的要求。

  但阪口安吾還是疑惑,梶井基次郎怎麼加入的深空,以他之前犯下的事情,他過的了深空內部由綾辻行人親手在抓的審核嗎?

  ……

  梶井基次郎自然有他的辦法,雖然替換了「天才學弟」的身份,但身為一個有真才實學之人,被四方堂「誤打誤撞」遇見,本著惜才的心理走了內推。

  四方堂修身為設備部部長,自然有這個權限,可再往上晉升,尤其是鐵桶一般的總部,梶井就沒辦法了。

  而目前的深空,身為一個大集團老板的時夢日理萬機,再不能像以往在小辦公室那樣,對每個員工的愛好習慣都能說出個一二,還能察覺到心理問題並及時解決。

  加上她身邊的幾個人已經翻來覆去地強調安全,因為自從全息出來後,時夢的人身安全極為重要——即便她很強。

  深空底部有隱藏區域,間貫一組建了一個巨型情報庫,每一個成員的身家狀況和從小到大的經歷都挖得清清楚楚。

  總部的人綾辻行人二次三次n次審核過,排查掉好幾個有問題的人,時夢知曉的他們的姓名時都忍不住嘆氣。

  集團內部又裝了很多隱蔽且繁多的監控,田山花袋不光負責管理,還搭建了世界頂級的防火牆和安保系統。

  目前伏黑甚爾算是貼身保鏢,蘭波也做主把mimic留下了,保證公司地盤的安全,他自己也得償所願地搬到小姐家隔壁「暫住」著,謹防任何惡意人士。

  還有目前的財務兼金融部部長,七海建人前段時間成功收購霓虹的航空公司,下一步對准了鐵路和港口,至少得把海陸空三個交通要道拿下,把橫濱打造成鐵桶再說。

  不過七海忍不住皺眉,鐵路或許沒問題,但幾個重要港口都把持在港口黑手黨的手上。

  所以港嘿能收購嗎?

  他開始思索起來……

  ……

  他們做的事情時夢都知曉,她也在告訴自己一定要轉變心態,現在不需要她衝在打架第一線,要相信她的親朋好友,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但有些時候,身為全息最重要的一環,不免壓力山大。

  不過她的親友做到了最好,她的「空想集」也給了她底氣,因而時夢的日常和以往沒什麼大的區別。

  而隨著《靈術回戰》上線半個月,網絡上的評價基本清晰。

  時夢收到了很多來自咒術高專好友的指責,表情頓時有億點點尷尬。

  其實最開始提出《靈戰》設計稿的時候,她沒意識到兩方的相似程度這麼高,後來五條他們在{精神空間}裡亂逛,還到處搞破壞,五條夏油尤其愛挑釁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才不做時夢嚴令禁止的事情,拒絕應戰,但是把他們的技能加進人物,甚至故意改的更奇怪……

  後來看到設計方案,跟著推動落實的主策劃心虛,也沒有很相似啦,魔改過了一點點而已。

  不過時夢很快恢復到正常的心態,圍觀了一些玩家的評論,《靈術回戰》的游戲模式陡一上線,就在游戲圈裡引起轟動——

  概率抽卡和回合制對戰,全息和網頁雙服連頻互通,大受好評。

  在上架的第一天,下載量就榮膺榜首,游戲綜合評分前一周的時候高達9.3,不過目前掉到了8.5,原因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

  卡池沒有保底!


第162章

  在沒有保底的情況下,有的玩家真的太黑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玩了這麼久,氪了這麼多,還沒有抽到{gtg}!!!」

  「靠啊,我朋友十連抽一個ssr{起白甚二},一個sr{甚三},我TM現在還在用r打怪,現在卡關卡得我崩潰了。」

  「從深空開始出盲盒的時候我心裡就咯噔了一下,果然,真正的吞金巨獸來了……」

  「其實{艾伯特}也沒有那麼好用的,ssr多了也養不起,不要過度追求於滿圖鑒……嗚嗚嗚嗚,我不裝了!為什麼,我真的已經用遍了論壇裡所有的玄學手段了,就是抽不到!」

  「特典的外觀和卡面都好好看,但是真的好難抽,怎麼會這麼難……」

  「悠人的外觀也很絕啊!『我』的長相完全是我的菜,先親一個『麼』,但是成就也太難了,那個{血色疤痕臉}的臉部裝飾到底該怎麼獲得!」

  「其實你們不用這麼著急,我現在抽到了ssr{家出哨子},ssr{臨時路人},ssr……,但我根本沒有資源去養他們,養都養不過來,唉,還不如不抽到呢……」

  「樓上,滾!!!」】

  關於本次游戲卡牌人物分級,每個人物角色均有N、R、SR、SSR卡牌,其中N卡穿校服,一共六套校服,且持續更新。

  R卡是常服,上了SR和SSR卡面和背景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召喚出來的實體人物技能效果也大有不同。

  從N往上走,越往上技能越多能力越強,SSR的卡面劇情和互動程度也遠超其余等級。

  但卡池是沒有保底的,全靠運氣,SRR的概率極其之低,也極其稀有,加上開服沒多久的原因,目前全圖鑒的人只在少數。

  至於另一個原因,則是全息游戲的8小時限制,無數玩家大哭大鬧著加時間:

  【「老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可以24小時全年無休肝游戲,為什麼只給8小時!」

  「太短了,真的太短了!距離我下一個8小時還有整整16個小時的時間,啊~人生為何如此漫長~」

  「雖然手機上也可以玩,但也差的太多了,我想趕緊見我的親親老公老婆,我還要肝禮物刷{哨子}的好感度!」

  「手機上的很多玩法都缺失的啊,爆哭!」

  「全息裡面的NPC保護系統我理解,不能摸就算了,可為什麼我不能摸我自己,為什麼不能讓我看看『悠人』的裙子下面有什麼?」

  「你們有沒有覺得睡眠質量變好了,所以深空提議可以在晚上睡覺時間進入居然是認真的!」

  「……」】

  至於8小時限制這一點,時夢和白蘭討論過好幾次,最終還是確定為8小時,一是因為很多玩家不能全天在線,這會損耗精神,二是考慮游戲公平,規定為8小時游戲時長。

  不過手機上也可以肝啊,玩法是一樣的,只是缺少了真實和互動感,罷了。

  還有深空的青少年保護機制,未成年游戲時長只有兩小時還要家長簽字。

  夢野久作和伏黑惠為此鬧了時夢好幾天了,這回她一視同仁,絕不給兩個小朋友破壞游戲公平的機會。

  而時夢的認證賬號{四月是你的謊言}最近也很熱鬧,底下評論的人目前分成四派,一派過來吹彩虹屁的,動不動「你是我的神」「小說之神」「游戲之神」,誇得她都不好意思;

  一派是來喊「親親老婆」的,一派是催更新的,不過隨著《矛盾方程式》的更新,這波完全打不過另兩方,最後一派是來游戲主策劃這裡蹭玄學的。

  所以她有些時候覺得自己的相關賬號像什麼許願池子,每天都有人過來打卡「許願SSR」。

  瞄了一眼今天的許願人數,時夢一驚,低頭拿出手機,小心翼翼地在界面上抽了一次卡——

  是R!

  她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果斷氪了個禮包,來了一個十連抽,伴隨著一陣華麗的特效,黑白發色的哥特系美少女抱著詭異的娃娃轉過身來——「靈都學院」SSR{野夢子}。

  還好還好,運氣沒被蹭走。

  眼見自己還是十連必出SSR,小紅手策劃把今天抽卡截圖發到推特上,底下的評論瞬間增多:

  【「吸吸吸吸吸爆!」

  「好家伙,這就是主策劃???論壇禁止曬卡,你就在你的推特曬是吧,你是不是偷偷後台改過概率了?」

  「四月老師!你的人設崩了!你自己數數你發了多少條推特,23條推特22條抽卡截圖,第一條是機器人發的!」

  「老婆,親親老婆,全世界最美的老婆,發點自拍,求你了~~~」

  「更新更新更新……」

  「你!是!我的神!!!」

  「8小時真的太短了,卯月爸爸,加點游戲時長吧,還有未成年游戲機制……痛哭。」

  「我360度來回蹭……」

  「……」】

  時夢嘚瑟,果然抽卡一定要曬出去,她心滿意足地退出界面。

  而在東京咒術高專,今天的8小時額度用完的五條悟在騷擾認真學習的夏油傑。

  「{冬清傑}居然喜歡夏天唉,他還擁有一整座靈獸園,sr卡的劇情居然是後山游泳被猴子圍觀哈哈哈哈……」

  五條悟說到一半放聲大笑。

  夏油傑從作業本裡抬頭,微笑:「你也可以看看你卡面裡的劇情,一個時代只有一雙的血瞳,ssr卡的劇情,好像是女裝啊。」

  「老子的劇情自然是獨一無二的。」五條悟挑眉,臉上居然興致勃勃的。

  他顯然絲毫不介意被用進游戲作為{gtg}的原型,還天天騷擾時夢,給她提不靠譜的建議,最新的一個,是給{冬清傑}加上「猴王」的設定。

  聽到他想法的夏油嘴角抽了抽,然後果斷給他的摯友來了一腳。

  五條悟隨意地避開,又漫不經心地打量他的摯友。

  那天晚上這兩個人背著自己打了一架,在房間裡也不知道聊了什麼,但傑明顯找到未來的方向,現在還推掉爛橘子派來的任務專心學業,絲毫不在意咒術師降級,未來准備考政法系。

  五條悟又有一種被他們兩個排擠的不爽感,還有那個人都搬去橫濱的七海海;

  不久後會跟去橫濱的弱雞理子,帶著她的兩個小拖油瓶;

  天天想去橫濱出任務的灰原和硝子……

  明明都是咒術界的人,一個個動不動就往橫濱跑,搞得東京咒術高專跟她的人才儲備基地一樣!

  想起自己前兩天要她陪著逛橫濱又被拒絕的五條悟不高興,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墨鏡……

  嘖,她不陪老子逛橫濱,異能特務科聯系咒術界的事情,老子也不跟她講了,這個狡猾的騙子!

  而夏油傑收回腳後,繼續把心神放到學業上——這是時夢聽說他要高考後分享給他的學習大禮包,七海建人同款。

  他這段時間很認真,和這兩個復習一年多的人相比,夏油其實有三四年沒有好好上過文化課了,要想考大學的話,壓力更大。

  以至於他推掉所有任務專心學習,不過顯然他也很苦惱,因為他的對應家教是咒高的學弟,忙於工作的主策劃根本抽不出時間。

  雖然對方在他詢問後親自充當理科家教,可沒上幾分鐘就被她公司裡的推理策劃叫走了。

  時夢走之前拜托了七海,同樣忙的七海建人干脆利落地應下,還說今後的輔導都由他的負責。

  確實有點麻煩啊。

  現在{主空間}除了{休閑區},其他地方也不讓深空之外的人進出,夏油手上不由自主地轉起筆,然後看到五條悟拿起筆記在他身邊坐下。

  「嗯?」

  看到他疑惑神色的五條悟懶洋洋的:「考大學嗎?我也准備一起了。」

  ……

  距離高考還有兩三個月,時夢模擬了幾次之前的卷子,把握還挺大,她畢竟是有全套家教的人,加上現在高中的校長和老師都很關心她的學業,恨不得把老師派到橫濱來給她補課。

  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所以時夢每周會抽時間查漏補缺。而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靈戰》和接檔游戲上。

  把現實的工作處理完,主策劃登入{靈術回戰}的區域。

  全息的進入方式目前有兩種,一種是「全息頭盔」,游戲部員工都通過這種正經方式進入;一種是「邀請信」,目前只有時夢的親朋好友擁有。

  進入的地點大有不同,深空員工進入的是游戲後台,也就是{精神空間};玩家進入的是一個個分隔出來的{渠道},人滿了會自動分流到下一個。

  時夢直接登入{主空間},巡視了一遍{靈京市}和{靈都市},《靈術回戰》組的員工在投放{邪物},還有顯示屏可以查探游戲內的突發情況。

  「嗯?」她操縱著虛擬屏瀏覽起數據,「靈京學園的人數比靈都學園多這麼多嗎?」

  底下的員工給她彙報:「因為人氣角色{gtg}和{冬清傑},大部分玩家都直接選擇加入靈京學園了,最近{靈都}還有不少買道具轉校的。」

  旁邊的八木和繪補充:「{gtg}SSR卡的第一個劇情女裝被刷出來了,很多選了靈都學院的玩家都想換地圖,畢竟主場地圖更容易獲得刷好感度的道具……等後續{gtg}雙重人格的劇情出來,估計人氣會更火爆吧。」

  「這樣啊。」

  時夢若有所思,順便操縱虛擬屏連接到論壇,果然,一路滑下來大部分都是靈京學園的角色討論:

  【「啊啊啊啊啊{gtg}我的老公!{gtg}絕對是《靈戰》的看板郎!我願意天天刷喜久福,四月老師求求你了!跪下來躺下來哭著喊著打滾求你www可不可以加一點點喜久福的概率www現在爆率越來越低了!」

  「嘿嘿嘿嘿現在是老婆了,女裝我太可了,什麼時候出周邊,求求卯月策劃出一個全員女裝的part!」

  「不是,你們不覺得{gtg}的性格很撕裂很多元嗎?感覺這個人物就像是每種元素都挑了一點融合起來的,我之前以為他是個苦情悲慘少年,女裝劇情後又覺得他不要臉沒下限,以為他是個沙雕有些時候又很深沉,好不容易嚴肅起來又出現搞笑劇情……」

  「這就是萌點啊,我等會去試試送『女裝』可不可以加好感度。」

  「樓上在哪個地方刷到的『女裝』,《靈戰》的小物件太多,游戲人物的好感度真的太難刷了,達不到好感連劇情都開不了,有大佬分析好感度跟後續劇情有關,所以什麼時候能出相關攻略啊?」

  「攻略組也很頭疼,全息和頁游差的太多了,送{gtg}喜久福算是最穩妥的刷好感方式,但同種口味送多了就不加。

  我們之前有個組員給{音水廟校長}送毛線團,加了五點好感度,沒搞明白為什麼{毛線團}能加有些就不行,甚至還有倒扣的……完全搞不懂規律……」

  「……」】

  時夢若有所思,「好感度」確實是有特殊機制,跟玩家隱藏屬性有關,還需要解鎖後續劇情摸透人物性格才行,算是一個很有趣的玩法。

  不過……兩邊的人數未免太不平衡了。

  「看來得給靈都學院加個人氣角色了。」時夢把這件事情記入備忘錄,「放在下次資料片更新裡面。」

  「選哪個人物呢?{工藤錯步}?還是{小原大野}?」八木問道。

  時夢不由得糾結,這兩個人物都各有各的特色,但距離爆火,總感覺還差那麼一點。

  可她還是想不好,什麼樣的角色能夠稱得上人氣擔當?


第163章

  這周五晚上和織田作之助一起吃咖喱飯,他們坐在石戶老板為偶像裝修的小隔間裡,時夢隨口提起這個話題。

  「最受歡迎的人物?」

  織田順著「受歡迎」思考,很快給出一個答案——

  「卯月小姐就很受歡迎。」

  「誒?我嗎?」她捏著勺子的一愣。

  織田點頭,然後解釋:「卯月小姐性格好,氣質好,灑脫美麗,很有能力,放在小說裡的話,一定是主角一樣的人物。」

  時夢聽著他一連串誇獎,努力壓下微笑,往嘴裡扒了一口飯,完全拋棄自己優雅的姿態,一副在家裡干飯的自在感。

  坐在她對面的織田也笑,給她滿上了水。

  她干了半杯水,終於平靜,倒回去誇他。

  「織田先生性格更好,氣場讓人舒服,身手高超,溫柔寬和善良,放在小說裡一定是能夠感化反派的轉折點人物。」

  織田表面淡定,內心少有的不好意思,組織語言開啟下一波誇贊——

  「——不過還是覺得,自己和織田先生都不一定能成為『最受歡迎的人物』,若是選人氣角色的話,不要求立場,但一定要有一個特別特別明顯的特質,讓人眼前一亮才行。」

  紅發男人贊同道:「確實。」

  「倒也不著急,距離下次《靈戰》大版本更新還有半年,實在不行就上中,咳、小原大野,雖然我是准備到後期再放他出來作為『高戰力氪金點』人物的……」

  她說了很多《靈戰》裡人物設定,陪孩子們玩過游戲的織田聽懂部分,還有一些沒聽懂,越到後面術語越多,他不由得神游起來。

  時夢發現他的心不在焉,意識到自己在閑適的氣氛下自顧自地說了很多,連忙止住。

  「在想什麼?」

  「在想你的小說,」他回復道,「在想斯托姆,風暴殺手。」

  看到作者就坐在面前,追連載的讀者詢問起來:「斯托姆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呢?」

  她搖頭。

  織田意識到問題不太合適,畢竟這是一本處在連載中的小說。

  時夢倒是猶豫了一下,並非不能告知結局,只是,《矛盾方程式》的結局是半開放式的,答案模棱兩可,怎麼理解都可以,所以不知道怎麼解釋。

  他換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會選擇一個殺手作為主人公呢?」

  「因為這是一個足夠混亂的未來時代,戰後的思想荒蕪和資源貧瘠,站在生與死邊界的殺手,能直面更多的問題——面對越來越像人的仿生人,是失去人性還是被喚醒自我……」

  時夢還是第一次跟讀者討論起主題:「想探討一些問題,生命的意義和價值,生命的起源,生命的表現……科技和社會和人性的關系……」

  「還有…這本小說其實是想寫給一個朋友。」

  織田很認真地傾聽,也嘗試著思考她提出來的幾個問題,很多他完全無法給出答案,想著想著開始觀察起對面的人來……

  織田一直覺得,卯月小姐就是那種、能讓人一眼感受到熱度的人,而且是不灼人的熱度,很容易獲得好感。

  思維行事奇妙又活潑,乍一看,《貧百》就特別符合她第一眼給人的形像,但相處久了,會發現更多的一面。

  推理和恐怖小說的轉折和龐大世界觀——她內心世界的廣闊和魅力;《流亡者》的史觀和看待世界的方式——隱藏著的勇氣和抗爭,以及體味人世的寬仁之心;《矛盾方程式》更不用多說,極其矛盾的人性鬥爭與探討,都浸潤在她筆下的世界和文字裡……

  織田作之助自從和她會面後,對每周五的晚飯,或許比和兩位朋友喝酒來得更期待一些,因為若是能跟上卯月小姐的思路,會經歷一場極其絢爛而浪漫的旅途。

  她獨特觀察事物的角度,對人物的認知,永遠有驚喜。

  「我之前…也是一個殺手。」

  時夢倒是一愣,原來是殺手嗎?

  看來自己猜測的多重間諜和混跡於黑白兩道的雇佣兵還是太保守了。

  不過看的出來織田先生洗心革面多年,所以有著預知的異能力,卻只在底層干些瑣事……

  阿蒂爾之前是不是也在港嘿底層來著?

  時夢忍不住吐槽森鷗外沒眼光,他港嘿底層埋沒的人才有點多啊。

  「我之前,也是個黑手黨。」時夢想起三年前的碰面,笑了起來。

  織田跟著她笑:「我也又撿了兩個孩子。」

  「是什麼樣的兩個孩子?」

  他見對面滿臉認同,絲毫沒有太宰和安吾的吐槽和驚呼,跟同道中人講述起來:

  「是在比較偏的地方撿到的流浪兒,一對姐弟,水戶真理和水戶真一,做底層任務的時候撿到的,姐姐很堅強,弟弟性格內向,都是好孩子……」

  ……

  這頓周五的聚餐,他們順著撿孩子和養孩子的話題聊了很久。

  時夢沒想到橫濱在「流浪兒清零行動」之後,居然還有落網之流浪兒……

  離開之前,她和織田強調,有問題就聯系晨星撫育院的「麗奈院長」,撫育院有一系列的配套工程,經濟上和教養上的困難,都可以向他們尋求幫助。

  而回家後,時夢看了一眼關於小說和全息游戲的反饋——

  《矛盾方程式》仍在連載期,熱度越來越大。

  《靈術回戰》和全息游戲,是近期最火爆的兩個話題。

  《靈戰》熱度一天比一天廣,各種圈子和論壇紛紛建起,裡面很多受歡迎的NPC有各種各樣同人圈子,深空周邊部門趁熱打鐵,出了一套全新人物盲盒系列。

  然後被玩家罵死了:

  【「盲盒盲盒盲盒,天天就知道盲盒,搶錢公司能不能考慮一下黑鬼的心情!」

  「好家伙,真就抽卡游戲,連周邊手辦都要整概率是吧?」

  「居然還往盲盒裡放{邪物},有毒吧?」

  「這個{邪物}是超稀有的啊!據說只放了100個,其他角色的概率都一樣,所以樓上才是真·小紅手吧!能不能轉給我?」

  「啊啊啊啊,我已經買了300個盲盒了,還是沒抽到{起白甚三}!有沒有抽到三三小公主的,我花錢買,或者你從圖片裡挑兩個我們交換。」

  「富婆姐姐看我!我有三三公主,換一個{gtg}和{冬清傑}好不好QAQ」

  「……」】

  顯然玩家們對盲盒愛並痛恨著,但由於設計精美、工藝吊打市面上同等價位的手辦周邊,仍是銷量火爆。

  《靈戰》也即將開啟第一次大活動——{大地與熔岩}。

  據說會出一款新「邪物」並開啟好友組隊打世界BOSS模式。

  【「新出的邪物有點意思啊!」

  「盲猜下一個是和大海有關的。」

  「這是土系邪物還是火系?技能有點酷炫嘛。」

  「我靠,全服的玩家打它?這血得有多厚啊?」

  「組隊模式超級有意思!!!都給我去聽兩個{gtg}的對話,我簡直笑死了,SSR還會嘲諷R卡的校服醜——[你就穿這個嗎?好可憐哦,要不要有錢的我去給你買一件?]」

  「哈哈哈哈哈,自己嘲諷自己有意思嗎?」

  「還有這個模式?我馬上喊我朋友來試試。」

  「你們有沒有覺得卡牌操縱起來很困難,目前給的卡牌位是五張和一個替補位,但R卡只有3個技能還好,操控五個就很吃力。

  而SSR有很多主動和被動機制,我簡直手忙腳亂……」

  「建議SSR練熟一張,配合一張SR,不要貪多;或者一張SSR配合兩張R卡/三張N卡,這是比較合理的搭配……」

  「是的,核心裝SSR,其他卡牌用來輔助,其實玩得好的話,光SSR也很強!真的!

  我們公會裡有一個大佬,玩智力系的{臨時路人},單SSR打天梯,超級牛掰,天梯榜排行前十!

  不過他這種不可復制,建議還是養這個版本的強勢卡牌。」

  「目前SSR裡{gtg}單體最強,我建議有他的直接養,甚至都不用養奶媽,他自己會回血!」

  「{音水廟}簡直萬能輔助好嗎?{音律}加buff啥的,配啥都能玩!」

  「機械系的{山田撫子}永遠的神,病毒和爆炸這兩個技能太強了。」

  「{野夢子}怎麼玩?他這個機制不分敵我……」

  「論壇裡有個大佬專門玩他的,你可以去看他的視頻剪輯,秀翻天了。」

  「……」】

  快餐店最角落的座位裡,一個奇怪的生物占據此地,周圍的客人卻都沒有意識到,只覺得空調溫度打得有點高了。

  漏瑚往下翻著評論,越到後面越看不懂……虛擬設備「咒靈」無法登入,也不能獲知《靈術回戰》裡面的消息,人類都在說些什麼?

  但是……

  「gtg,冬清傑,家出哨子…火山與熔岩的邪物……」

  身為人類對大地和火山的恐懼,漏瑚的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這就是咒術界的陰謀嗎?」

  他們為了什麼?想要以此消滅人類對它的恐懼?咒術界難道已經發現它的存在了?

  看來那個粉發女人說的都是真的——咒術界和異能者准備聯手消滅咒靈。

  而她之前說的方案是——

  「先對付,卯月時夢嗎?」

  ……

  「大地與熔岩」的企劃其實很早就定下了,不過下一個並非大海,而是森林。

  時夢准備把「金木水火土」都輪一遍。

  等輪完了,再考慮「靈魂」等等類似的屬性。

  而眼看《靈戰》走上正軌,她也開始考慮接檔的游戲。

  「百合市」很久沒有出新游戲,是時候上「全息版本」,時夢准備開一個全新地圖,定在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隨口提到的、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的——

  游輪。

  「百合市」目前點亮三個圖標,{月季酒店}所在的城市邊緣地帶,{鳶尾花學園}靠近中心的學園都市,還有居民區的{向日葵公寓}……

  既然地點定在游輪,百合市也將成為一個交通和經濟發達的沿海城市,綾辻行人也撿回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真的認真研究過的游輪圖紙,開始指揮人手,建一個時夢口中——

  體積最龐大、內部設施最豪華的客運游輪。

  雖然現在百合市的兩個策劃關於新推理游戲的玩法和劇情都沒有思路,但他們絲毫不在意這一點,「巨無霸」游輪的設定讓他們都來了興趣。

  加上目前員工們入駐,建築上人手充足,這幾天剛剛圈完海洋的面積……

  ……

  《未命名游輪》派上日程,真正的接檔游戲:一個是已經完工的《向日葵》,還有一個是作為基礎玩法的《夢幻家園》。

  {向日葵公寓}將擴展面積成為{向日葵小區},率先和大家見面。

  這個和網頁版其實在同一個時間完工的推理游戲,全息版中又加入了一整幢全新的「密室逃脫」。

  剩下的公寓樓將作為一個「開放玩法」,鼓勵玩家設計「密室」,優秀產品深空會購買並簽署分成協議。

  而整座「向日葵小區」中,又有不同的房源類型:

  普通單元式住宅、公寓式住宅、躍層式住宅、花園洋房式住宅……

  分成四個檔位,玩家可以給密室打分和點贊,進行綜合評分,分數越高房源越好,分成也越高。

  時夢已經可以想像向日葵小區「買房」的血雨腥風了。

  另一個即將上線的是《夢幻家園》,作為家園系統,裝在玩家的{登入空間}。

  現如今玩家登入的是空蕩空間,只有一個基礎{引導系統},有了「家園系統」,玩家即可以從無到有裝扮屬於自己的空間。

  這些裝扮的家具部分免費,部分是成就任務贈送,還有家具商城,是全息形式,玩家可以進入商城采買。

  用{深空游戲平台}的虛擬貨幣——{星星幣}。

  其實理論上,構建高手可以自己構建家具,打造屬於自己的小屋。

  但時夢左思右想,這樣深空就賺不到錢了,所以她ban掉自己搭建的模式,准備今後作為一個「限時」玩法,鼓勵玩家踊躍設計!

  ……

  全息游戲的存在,讓無數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鄉下島國,某個人的存在,又引來了暗中更多的關注。如果橫濱有意識的話,大概會立即祈求上天讓自己失去意識。

  在一個明明身處橫濱卻不受管控的獨立地帶——橫濱的租界。

  最中心的區域,是一座高大而古怪的「骸塞」。

  骸塞的主人,初露頭角犯下數樁惡行的「收藏家」,於今日回到了他的居所。

  一間裝滿紅色異能結晶的房間,血紅的顏色,卻光華璀璨,但他的主人對這些稀世財寶不敢興趣,淡漠地從這條「異能結晶」長廊裡穿過。

  白發紅眼的青年面無表情地拿出全息頭盔,端詳著、注視著,往本子上刻畫著角色,厚厚的半本,每一頁都是設計感極佳的服裝,若是主策劃看到了,說不定還會為此加個UR等級。

  他畫完今天的靈感稿件,隨手又撕掉,丟進身邊燃燒著的火盆裡。

  火舌貪婪地吃掉手稿,青年抽出了桌子上壓在最底下的情報文件——來自政府。

  澀澤龍彥想起聯系他的那位特務科長官,又一次隨手把文件丟到了火盆裡。

  對付深空?他不介意殺掉深空的人,但如果可以的話,殺掉異能特務科的人,不也同樣有趣。

  澀澤龍彥轉而拿起了另一份——借由情報販子之手、他親自尋找來的一份。

  「改變現實的異能力。」青年看著照片裡微笑鼓掌的少女,喃喃自語,「還有精神的能力。」

  「一定是很璀璨的紅色。」

  「能讓我看見,生命的光輝嗎?」

  ……

  全息游戲進入平穩期,不論有心還是無心之人,都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

  可目前游戲還是{8小時}時間制,對大部分人來說,影響並沒有特別大。

  而在全球文學貧瘠、文壇落漠的情況下,四月老師的《矛盾方程式》,同樣是近期受關注的事情。

  《矛盾》所討論的內容和主題,或許比《流亡者組曲》還要來的更加得隱晦和深刻一些,很多人看完整本小說還是雲裡霧裡,不知道四月老師在說些什麼。

  但他們一定能感受到小說裡冰冷而粘膩的雨水,光怪陸離的霓虹燈。也沉迷於作者所構築的未來世界,那些新奇的科技、不可思議的仿生人、未來社會的模式和制度……

  加上小說的背景同樣處於世界大戰之後,卻遠比當大戰的後果更慘痛和悲觀一些,不由得想到了如今這個時代和人。

  漸漸的,隨著小說的更新,討論越來越多。

  費奧多爾打開了屬於四月老師的個人站論壇網址,原本的四根毛變成了一張她垂眸淺笑的側臉照,仿佛什麼明星出道的硬照,裡面也成為瘋魔了的腦殘粉打卡宣誓的地點。

  論壇樓主顯然是死忠,原本對「四月爺爺」的敬愛變成了對未來老婆的痴迷,每周都會換一張照片,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扒拉出來的。

  前段時間還找到四月老師在「立教中學」上學時候被偷拍的校服照,一幫痴漢粉嗷嗷叫著「老婆好萌」,然後把十五歲的女孩子抱走做頭像。

  眼見現在個人站的風氣被帶歪,帶著白色毛氈帽的少年微微皺眉,有點想把這個痴女樓主換掉……

  費奧多爾抵著下巴斟酌了一下,但這個樓主在偏門的地方還是很有水平的,就像這張校服照,他倒沒挖出來。

  他保存照片,叉掉帖子,進入了屬於《矛盾方程式》的論壇……


第164章

  《矛盾方程式》論壇:

  【——來聊聊《矛盾方程式》中深邃的思辨和凝重的故事。

  樓主:首先表白全世界最牛逼的老婆!又一次跨題材寫作!之前掉馬後還以為下一個題材是愛情,沒想到是科幻。

  但老婆不愧是老婆,《矛盾方程式》是我的摯愛!我愛死裡面迷幻狂亂的未來世界了。

  表白完了進入正經分析:

  我想一說到未來世界,我們一定會設想到科技高度發達,但是,卻沒有人能保證,物質極其豐富的未來,能否帶給人類烏托邦式的大同幸福。

  相反,在這樣一個世界裡,技術和資源仍然掌握在少數人和大公司的手中,這種鴻溝反而加劇了壓迫,整個世界都充斥著肮髒、貧窮、陰暗的角落。

  在充滿矛盾的世界裡,描繪的主角在我看來並不是風暴殺手「斯托姆」,而是一個個仿生人。

  是「奧拉」,是「布麗斯」……

  仿生人克隆了人類所有的技能,但不包括情感,人類又為了防止他們發展出危險的情感和思想,將他們的生命設定為五年。

  當知道大限只有五年,人類會選擇怎麼做?

  那麼仿生人同樣!

  奧拉選擇了求生,選擇了反抗,她找到制造他們的科研人員,他們的造物主。

  接著最令我喜歡的一幕上演了,她殺死了研究員!

  ……

  這一幕立場的轉換真的是太精彩了。

  至於另一個特別玩味的,是四月老師在小說裡多次出現的{情感測試},來判斷受測者是否為仿生人,用無數個問題,判斷人類是否為人類,是否具有『共情』的能力。

  就像「布麗斯」所參與的測試,從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恐懼,再到偽裝,真的很細膩也很真實。

  但仿生人真的沒有「情感」嗎?其實看完後,我們都會覺得裡面無數個仿生人,比人類更像人,他們也渴望作為人,只有「奧拉」,她大概不屑於成為人類了……

  她在臨死前,是否是帶著仿生人的驕傲死去的?

  包括我們的主角「斯托姆」,也開始懷疑他是否為仿生人,雖然結局模棱兩可。但這根本不重要,關鍵是,他懷疑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人性,自己的靈魂……

  ……

  說真的,《矛盾方程式》昨天剛剛完結,我熬夜到現在看完第二遍,就已經期待老婆的下一本小說,哪怕黏糊死人的愛情我也看。

  我真正愛的是老婆的思想,怎麼會永遠充滿著新奇的東西,想扒開她的腦子看一看裡面有什麼,或者讓我住進去!

  真的想鑽進老婆的腦子或者把皮剝開讓我看看,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樓主真的越說越恐怖了……

  —我也是追完連載又完整看了一遍,四月老師這本小說裡討論的東西太多了……

  不過不太贊同「斯托姆」不是主角的觀點,斯托姆迷失自己的過程也是四月老師想討論的一條主線吧,和「奧拉」的路線對照起來看,真的是太震撼也太精彩了。

  這是一個仿生人逐漸變成人,人類慢慢懷疑自己是仿生人的故事。

  —我要吹爆《矛盾方程式》,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科幻小說!我恨不得四月老師變成一個碼字機!

  你真的不要再做游戲了,它真的很耽誤你成為文豪啊!

  你要是肯把心思花在小說上,現在我就不用在論壇上求《矛盾方程式》類似的科幻小說了嗚嗚嗚www

  —四月老師年紀挺小的,未來怎麼也有幾十年可以寫小說,但她對游戲的熱情真的讓我懷疑下一本小說出現的時間……

  —松浦文一,你能不能支愣一點啊!

  —每日一問:松浦編輯從黑名單裡出來了嗎?

  —真的太慘了……

  —看一本小說就像同作者進行靈魂的對話……

  真的,我也想鑽進老婆的腦子或者心髒裡,讓我摸摸你的靈魂。

  —很詫異,沒想到老師心目中未來世界是這樣的,但其實,跟我們的時代也很像吧,混亂,虛無,燥雜,毫無方向……

  —為什麼會覺得燥雜,我覺得老婆描繪的整個故事很有詩意,或者說詩性。

  結尾仿生人的遺言好美,還有白鴿飛向天空的那幕描寫,很浪漫啊。

  —樓上注冊性別是女……

  —樓上!女的就不能叫老婆嗎!

  —……】

  眼見後面又全是「稱呼」的糾紛,費奧多爾給這個樓主加上標記,准備等會摸去他的後台看看,隨即關掉了這個帖子。

  「人類」和「造物主」……

  沒有想到時夢小姐給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在那一次「瘟疫事件」之後。

  是的,問題。

  開放式的結局,沒有明確答案的問題,僅僅是一個故事,僅僅描繪了一個故事,正如《流亡者組曲》,同樣是記錄。

  她難道還沒有認識到這個世界上異能出現的突兀和異常嗎?

  她所擁有的理論和三觀,為什麼會讓她選擇接受錯誤?

  是因為,目前「空想集」給她帶來的利大於弊。

  還是,她努力維持住了幸福的假像。

  奧拉之於時夢小姐,「她」的選擇即是她的選擇,若是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真的有異能,她終有一天會像奧拉一樣——「弒神」。

  黑發紅眸的男人默默地翻閱奧拉尋找造物主的那段旅途……他尋找異能終點的那段旅途……

  奧拉選擇殺死造物……他選擇消滅異能……

  這之後奧拉迎來了死亡,念著詩,靈魂飛往藍天……但是,他們沒能改變這個世界,沒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真想跟這個樓主一樣把她抓來,觸摸靈魂?

  來自俄羅斯的少年糾結,怎麼是這樣一個無疾而終的故事…比《紅月莊園》不數2更讓人難受。

  該怎麼處理那群人?其實也不算困難。

  活在不見光的房間裡,攪動風雲的情報販子查詢著她目前的路線,這個時間點,是在和朋友吃辣咖喱飯嗎?

  可惜,我不太喜歡辣的東西,更重要的是——

  「「精神感知」,一個麻煩的異能。」費奧多爾神色中帶點抱怨,時夢小姐為什麼要有異能,她本來是完美的,她本可以成為我最好的、同行人。

  ……

  默默關注著的人,依舊默默地准備著禮物。

  橫濱第二高的港口黑手黨五幢大樓中的一幢,上層一間裝飾貴氣、很有品味和格調的辦公室,靠牆是整面的紅酒瓶,穿著黑西裝帶chock的少年認真閱讀著小說。

  可僅僅只是閱讀著……

  「小矮子,閱讀速度太慢了吧。」

  鎖著的門被不禮貌地撬開,剛被手下撈起的太宰治拖著濕噠噠的大衣,坐在中原中也辦公室的布藝沙發上,毀掉了這個昂貴的家具。

  「滾!」中原中也頭都沒抬地回道。

  太宰治往桌上丟去泡濕的文件,帶著水草和爛泥。

  「我可不想來的,誰叫森先生又發來了任務。」

  中原中也及時抬起小說,沒被丟中,他一腳把桌子踹過去,被對面靈巧躲開,墜落的紅酒瓶被重力丟回原位。

  他把小說收好塞進內袋,皺眉:「我沒有接到首領發來的任務。」

  「騙你的呢,」棕發少年跳到了碎裂的桌子上,做了個招小狗的手勢,「真是沒有腦細胞的蛞蝓。」

  橘發少年一瞬間暴躁:「你找死嗎?」

  「只是看到了《矛盾方程式》,很容易就想到某個黏噠噠的生物。」

  太宰治理了理浸濕的繃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中也看到了關於仿生人的定義吧,作為她的書粉,不來聊聊嗎?」

  「我為什麼要跟你聊,我可以問原作者。」橘發少年斜睥了他一眼。

  「哦?原來卯月小姐已經知道了啊,那個荒——」

  ——太宰治被疾射而來的碎裂木屑劃破臉頰,但他根本不在乎臉上流進繃帶的血和疼痛,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所以卯月小姐寫得清清楚楚,仿生人以為自己有了人性,渴望做一個真人,並追求認同,追求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但仿生人永遠改變不了自己的出生,就像後頸上永遠消不去的代碼和編號,即便裡面好幾個仿生人都跟人類差不多,甚至比人類更像人,真人和假人的界限就這樣模糊了起來。」

  ——變成一種令人心驚的形態。

  太宰治俯視著背光之人,用一種令人恐懼的眼神剖析著對方,橘發少年的背後是大片的玻璃窗,他的面孔藏在了陰影裡,看不清神色。

  可過了一會,中原中也輕輕「嘖」了一聲,一副懶得跟他對峙的模樣,接著蹲下,從碎裂桌子的抽屜裡,撿出一封信件模樣的東西。

  雖然信封上什麼字都沒有寫,不過太宰暗沉的眸子亮了。

  小矮子終於要走了?

  太宰治心裡冒出了億點幸災樂禍,森先生過兩天絕對要哭了吧。

  但是…中也走得了嗎?

  他回想著近期搜到的情報,中原中也、荒霸吐、蘭波、魏爾倫,英國有動靜的幾個人估計是趕不上了……還有卯月時夢。

  這麼多人都連接起來了啊。

  他會先來找誰呢?

  本來一定是先來找蛞蝓的,再不濟也是蘭堂先生,但《矛盾方程式》一出來,或許第一個人,就要變成卯月小姐了呢。

  完全猜不到她的接檔文是科幻,還是這樣一本切中要點的小說。

  「殺人王」絕對會認為自己找到知己的,迷茫的野犬看到家燈,肯定嗷嗷叫著就跑過去了。

  卯月小姐……她真的太會改劇本了,太宰治有些苦惱地想,看來森先生想要真正收服中也的念頭,成功不了,但這樣就沒辦法看到小矮子陷入自身懷疑的模樣……

  雖然比起來,更想看到她陷入懷疑自身的模樣,她會渴望死亡呢?

  綾辻行人,江戶川亂步……好麻煩呀。

  而在心裡抱怨著麻煩的少年卻僅僅只是抱怨著,絲毫沒有跟她碰面或者行動的意思,即便他可以輕易做到。

  他也敷衍著想讓他行動的上司,仿佛那邊存在著什麼可怕的東西,讓他只能在角落偷偷摸摸地鑽出來看一眼,又繼續把自己藏起來。

  ……

  大西洋和北冰洋的交彙處,北歐五國之一,歐洲最西部的冰島。

  太宰治情報裡的某些人,其實還未出發,冰島有1/8的土地被冰川覆蓋,最北部的地區人煙稀少,於今日迎來兩個不速之客。

  保爾·魏爾倫能讀到這本小說並不容易,遠在橫濱發表的小說傳播速度並不快,不過得益於現如今網絡的發達和全息游戲的全球推廣,讓《矛盾方程式》借著深空全球知名的地位,通過「全息設備」傳輸到偏遠的地帶。

  在物資和娛樂都貧瘠的地方,這份實時翻譯的小說,成為魏爾倫近期最期待最渴切的事情,他甚至拋棄了他的鋼鐵巨輪。

  也為了防止被幾波人追蹤,逗留在冰島。

  而於今日,魏爾倫終於看到了小說的結局……在陷入沉思之時,小圓桌的對面坐下了一個人。

  「呦,帥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對方神色過於冷漠了,九十九由基聳肩,心知這又是一個無趣的男人。

  「好吧,我以為歐洲男人會大膽和熱情一些。」

  魏爾倫神色愈發冷漠,沒有理睬,可他微一抬手,准備殺人了——

  「——其實我是想問你借《矛盾方程式》的最後一章,小說才追了一半就跑到這個鬼地方,誰能想到有錢都花不出去。」九十九由基抱怨。

  她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氣勢褪去,松了口氣,不過這也確實是她上前搭話的原因——在因為任務跑到這個偏遠看不到小說的地界後。

  可沒想到對面是個一言不合就殺人的狠人,九十九觀察著對面,金發藍眼,面容英俊,冷到看不出絲毫血腥氣,都沒什麼人類的表情……

  而下一秒魏爾倫遞出《矛盾方程式》,她淡定接過,在被殺氣鎖定的目光下閱讀起來……也很快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在翻到尾頁時長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斯托姆開始懷疑自己的人類身份了。」

  魏爾倫冷淡地搭話:「他一點也不像人類。」

  「你這句話,是覺得人類比仿生人更好嗎?」她笑問,接著直面迅猛的、幾乎要一擊斃命的凶戾。

  身為特級的九十九由基用上全身的防御抗住重力的一擊,眼見第二擊到來,她趕忙開口:「等等!」

  她迅速思索著:「其實小說裡描繪的幾個仿生人比人類更好。」

  第二擊沒有發出。

  「——也更有人性,這應該就是四月老師想要說明的吧,仿生人逐漸變為人,人類失去人的定義。」九十九觀察著,「其實,我也會覺得,仿生人或許能成為人類。」

  「不。」魏爾倫音色很冷,「仿生人只接受同類。」

  「哦?斯托姆和布麗斯就是例外吧,仿生人和人類的愛情。」九十九知道自己不該反駁,但看著敵人漠然又高高在上,心裡總會有火氣,她已經很久沒被揍得這麼慘了。

  魏爾倫微怔……愛情?

  見他沒有攻擊,九十九由基坐在半完整的椅子上:「四月老師寫的幾個人物裡,我最喜歡奧拉。」

  「奧拉嗎?」魏爾倫點頭,許可她喜歡奧拉。

  ……看來是「奧拉」的粉絲,九十九由基思索著對方的想法,這是個跟咒術師一樣的瘋子,執著於仿生人。

  不會和夏油學弟的想法一致吧?厭惡普通人?

  她有點想走人了,其實相比《矛盾方程式》,她更喜歡《流亡者組曲》,雖然有戰爭,但至少沒有可怕又永遠消除不盡的咒靈。

  還有眼前這位強大又殺心重的異能者,也會讓她堅信,世界上還是不要有咒力和異能比較好。

  其實在和學弟夏油傑聊過天後,九十九由基是准備去橫濱見一見四月老師,她有幾個問題想要詢問。

  可那個時候橫濱防守嚴格,加上她厭惡的幾個咒術界高層又來找她麻煩,干脆避到國外。

  如今想進橫濱難上加難,聯系小學弟七海建人通融,□□脆的拒絕。

  實在過於冷酷無情了,還防備起了她,真讓學姐失望,九十九由基嘆氣。

  而離開橫濱沒多久,她就收到來自死屋之鼠的邀請,確實令人心動,創造一個沒有異能沒有咒力沒有火焰的世界嗎?

  真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但他或許誤判了自己的決心,她要的是最安全無誤又損失小的方法,她要消除咒力而不是殺光咒術師。

  九十九由基和這種偏激又心狠手辣的男人合不來。

  而且組織的名字也太難聽了,哪個自由的美女願意做老鼠?


第165章

  《矛盾方程式》集結出書,時夢收到松浦編輯發來的一條好消息和很多條催稿短信,頭疼,可拉入黑名單派不上用場,家庭地址都曝光了。

  相比於看到文檔就心梗頭疼的她,龍之介的短篇小說陸陸續續地寫著,交稿時間固定又勤快。

  以至於松浦對柳川老師永遠是笑臉相迎,輕言細語,轉向四月老師就是橫眉冷對,還會衝到深空高呼她的大名。

  但這招已經沒有用了!

  最開始愛面子的四月老師還會不好意思,次數多了完全陷入你喊隨你喊的姿態,加上如今全方位掉馬,松浦根本沒法再用此事威脅她。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想開文的時夢琢磨著該怎麼轉移松浦文一的注意力……

  她很快有了一個好點子,立刻連線七海海的辦公室,拐彎抹角地道明來意,高風亮節地表示——為了深空影視部門的發展,最好能夠收購幾個文學社……比如「橫濱文學社」就不錯。

  對面聽完,簡潔明了地回了兩個字——

  「不行。」

  七海建人在她開口的一剎那就知道接下來的劇情,但收購飛機鐵路醫療這些,不管賺不賺都是有必要的,收購橫濱文學社純粹是她一時興起,充滿私心。

  被七海海講了一通的時夢老實聽著……他終於講完了。

  放下電話的老板思索著,還有什麼辦法呢?

  這時她收到了江戶川亂步發來的「求救保險」,發現亂步人在{精神空間}裡,嗯?是找她打游戲嗎?

  時夢不太著急地先把手頭上剩下的一點工作做完,之所以不急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會出於一點點小事情就給她發「求救保險」。

  一個是五條悟,在某天深更半夜裡發了一條……

  五條悟發來的「求救保險」!

  把她嚇得從床上鯉魚打挺,以為東京都要炸了,五夏都要翹了,她的理子和徒孫還好嗎?

  撥通的電話裡,夏油傑表示悟只是因為打游戲碰見不喜歡的劇情,所以來給主策劃提建議。

  時夢:……

  而五條悟是一旦被拉黑就會給她發三個嘆號的{救命!!!}短信的人,她現在沒收了他的「精神連接」,並且警告他,若是再犯,就不給他進「精神空間」。

  然後五條悟變本加厲,瘋狂騷擾她,甚至還想讓她陪著逛橫濱,時夢哪有這個米國時間,繼續拉黑。

  另一個就是江戶川亂步,可他不一樣,每次都選在她休息的時間,只發最低檔的{救命!},表示亂步大人根本不可能遭遇一二檔的危險。

  而今天時夢剛一到{休閑區},就看見江戶川亂步朝著她跑過來。

  「小夢!」

  「怎麼了?」

  江戶川亂步帶上他發動異能的眼鏡,他今早在外地解決完案件,回到橫濱一口氣看完攢到完結的《矛盾方程式》,居然是這樣一本科幻小說嗎?

  不過亂步大人從不去過度「拷問內心」,若何我意便好,顯然他也對小說裡想討論的東西有所感悟,關於人性,關於生存的意義,關於生命和死亡……

  這是困惑於宇宙的永恆的話題,永遠沒有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執著於這些的要麼是瘋子要麼是傻子。所以亂步大人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想問她的話,不過他很關注一個點——

  ——記憶。

  名偵探睜開眼睛觀察,她今天穿著剪裁貼身的翻領長裙,露出來的皮膚白皙細膩,一般隨便扎成馬尾或披散的頭發有好好地編過。

  但應該不是她妹妹而是自己編的,背後看上去毛糙,只是因為長得足夠好看,因而被當成一種特殊的打扮了。

  小夢還是和以往一樣,他突然放下心來,有問題也沒關系,亂步大人會看住她不讓她跑掉的。

  娃娃臉的青年邀請她一起玩他新建的真人版「飛行棋」。

  時夢一聽來了興致,真人版的飛行棋?

  眼見是四人游戲,他們二人叫來了同樣在這裡的夢野久作和伏黑惠,兩個小朋友表情介於樂意和不樂意之間,有點糾結。

  惠抬頭看這兩個「大學生」,跟班裡的同學差不多,更像幼兒園的那幾個,玩游戲還要作弊,是放在班級要被他狠狠教訓一頓的。

  而江戶川亂步和卯月時夢尤其會吵架,這一次又懟的兩個小朋友氣炸了。

  「時夢姐姐,你剛剛已經丟過骰子了!」伏黑惠滿頭黑線,「你投的是1。」

  「你看錯了。」抱著比她臉還大的骰子,目前倒數第一的時夢明目張膽地耍賴,又投了一個5,高呼——

  「是6!」

  飛機載著她前進7步。

  又一次原諒不懂事大人的伏黑惠內心滄桑。

  過了一會夢野久作指著江戶川亂步喊:「你不許吃掉我的飛機!你是故意的。」

  「亂步大人不是故意的。」

  幾乎沒花腦子就算計好步數的亂步乘著飛機開過去,把夢野久作最後一架飛機撞回家,洋洋得意。

  「是你太笨了。」

  ……

  兩個大孩子把兩個小朋友欺負走,這下子沒人陪他們玩了。

  時夢扒拉著{精神空間}裡剩余的人,大部分都是員工,都在辦公。

  她開著十二架飛機到處飛,烏壓壓的一群,轉頭問他:「亂步,{向日葵公寓}的密室你想參加嗎?」

  江戶川亂步明白她的邀請,但是拒絕了:「亂步大人還是更喜歡玩游戲,等游戲出來了,亂步大人要買別墅!」

  他蹦到時夢旁邊那架飛機裡,強調:「我要永遠做小夢排行版的第一名。」

  「嗯!」

  ……

  江戶川亂步沒有談論和「記憶」相關的東西,寥寥無幾意識到問題的人,都沒有開口戳破的意思,但有一個人十分在意。

  ——曾經失去過記憶的阿蒂爾·蘭波,他在看完虛擬版本的《矛盾方程式》,就來找她了。

  蘭波不太關注更多的讀者第一眼意識到的「人性」,他覺得更值得深思的一個點是——「記憶」。

  小說裡,困惑仿生人女主角「布麗斯」的記憶。

  幾乎是在翻閱到「布麗斯」得知自己是仿生人的那一刻,就很想找小姐聊一聊,但蘭波仍然僵著手翻閱完。

  和失去記憶的他不同,「布麗斯」的記憶是被植入的,可怕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一點,直到被「斯托姆」一語道破。

  他為這一點膽顫心驚,因為若是這樣,若是所有的東西都是虛假的,那還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呢?

  那些曾經以為最寶貴的東西,你的未來和你的希望,在某一天被無情地撕碎。

  絕望、無助、空虛、迷茫……

  到了那個時候,真的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曾經被命運打敗過的阿蒂爾·蘭波不能想像這一幕,他更不敢設想的是,如果…時夢面對的,是這樣的情形。

  對,她告訴自己的是,她和他一樣失去了記憶,她幫著自己找回了記憶,他已經獲得記憶了……

  但她的呢?

  小姐在這之後,從沒有向他求助過,關於她的記憶,好像後來一次也沒有主動提起過,以至於很多時候,他都快忘記,這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

  蘭波終於發現,他一直在被她拯救。

  從最開始,咖啡廳裡的對話,逼她救他;到後面,逼著她給他活下去的意義,不久前,她又因為自己,留下mimic,邀請菲茨傑拉德。

  青年牢牢地裹緊了米綠色風衣,默不作聲地在周圍巡視一圈,這片住宅區是他特意挑選的,安全且安靜,如今這個點在外的人極少,他逛了一圈,一無所獲,連只找死的咒靈都沒有。

  蘭波抖著手,輕輕拿鑰匙開門,他雖然住在隔壁,但也同樣獲得她家的鑰匙,進屋後他坐在小姐家的飯桌上,快要開飯的時間,桌上已經有了幾道菜。

  暖黃明亮的燈光,足夠溫馨的色調,屋裡少女身上淡淡的暖色,讓蘭波舒了口氣。

  他坐到了那個空著的位置,心裡安穩了下來,恨不得在這個家一輩子住下去,總比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的莊園好,早知道早點用「安全」的借口搬過來了,蘭波後悔地想。

  不過這個家什麼都好,唯一就是人太多了。殺手男做的飯菜比前幾天愈發退步,至少剛來的那一天還有小姐親手做的「焦」糖布丁,被他偷偷丟進「彩畫集」裡。

  今天一道法餐都沒有,桌上也很吵鬧,殺手男的兒子更吵一點,不像小姐收養的那一個——

  夢野久作大聲尖叫:「為什麼我要抄三遍!」

  ——活潑。

  芥川龍之介肅著臉:「因為你錯的比惠和津美紀更多。」

  「我不要!」他抗議,跟會替他做作業的一家之主撒嬌,「時夢姐姐∼」

  被小朋友甜到的家長輕咳一聲,嘗試著跟芥川老師商量:「三遍會不會太多了,念一遍或者抄一遍就夠了吧。」

  芥川老師的表情一言難盡:「久作上一次小考,數學在班裡是倒數。」

  「什麼?」時夢的臉色難看了起來,「誰簽的字?」

  伏黑惠下意識往廚房裡丟了個眼神。

  「簽字不重要。」芥川龍之介皺眉,接著頭鐵又不給面子地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都是因為你幫他做作業。」

  這下本來要轉嫁責任的時夢只能張大雙手接住這頂屬於她的鍋,脊梁骨都被砸彎,於是她怒瞪夢野久作,使出家長的鐵拳。

  「抄三遍根本不長記性,再加三遍!」

  沒想到是這個結果的夢野久作這回對著時夢鬧起來了,飯桌上全是他的聲音,恨鐵不成鋼的時夢一句一句地反駁他。

  芥川老師被不懂事的熊家長和熊孩子吵死了,提高聲音總結道:「久作,這次減一遍,下次再錯翻倍。」

  夢野久作算了算,是6遍和2遍……眼淚汪汪,感動地撲過去抱住了這個家最愛他的龍之介哥哥。

  每次他一撒嬌,就幫他做作業的時夢姐姐:……

  ……

  很快,伏黑甚爾端著最後一道菜上來,也宣布今天的晚餐開飯。

  阿蒂爾·蘭波姿態優雅地進餐,不過速度很慢,時不時給她一個眼神,之前都是兩個人單獨聊的,他在想要不要趁這個小姐逃不掉的晚餐時間開啟話題。

  來自浪漫之都的青年用手上造型古怪的半漏勺,舀起了桌上的味增湯,示意。

  「小姐,你看,這跟我記憶裡的濃湯看起來很相似,可惜廚師的手藝不行,若是能喝到記憶!裡的口味就好了。」

  一聽蹭飯男的發言,伏黑甚爾冷笑了一聲。

  而時夢內心哀嚎,心道這個話題怎麼又來了。

  她開始掃視桌上的物件,瞄到放在角落的牙簽盒,眼睛一亮。

  「勺子不適合喝湯,我給家裡做一個新的叉子吧!」

  她邊說邊放下筷子,用著「空想集」,嘴裡念念有詞,跟對面的津美紀科普叉子的外觀,還拽著坐得最近的小銀的手,說要給她量身定制一個可攻可守可裝飾可吃飯的——

  「刺叉」。

  心知家裡無用工具又要變多的芥川銀干笑,她真的很努力在往家裡擺時夢姐的大作了,但更多的時候是無能為力。

  眼見話題再一次變到奇怪的軌道上,蘭波准備站起身給她看勺子,時夢余光瞥見他的模樣,給了伏黑甚爾一個{救命!!!}的眼神。

  永遠跟她一伙的伏黑甚爾懶洋洋地轉過去,用一副對待兒子的態度,親切問候:「還不吃飯,要我喂你嗎?」

  真的想殺人的蘭波:……

  但桌上不宜動火,還是在小姐家裡,回頭找條小路更合適,他坐回位置上,冷淡地說:「管好你自己,別把飯吃到外面去了。」

  ……

  蘭波後半程一邊吃一邊琢磨著辦法,他覺得小姐在逃避,因為好幾次了,但凡他開口想要聊到「記憶」,後續的話題將以脫韁野馬的形式展開。

  要讓他回憶的話,這段時間他們聊到了磚窯技術,青少年的心理問題,空中列車的設想和波斯毛毯的工藝……

  而時夢又是一個內心世界廣闊的人,一旦你試圖跟上她的思路,就會被帶到她上躥下跳的思維模式裡,然後被她用豐富的經驗打敗。

  所以好幾次蘭波明明都已經聊到「記憶」的話題,可兩個小時後,兩個人都笑容滿面地道別,他走出屋子一吹冷風,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被誇得忘記最開始想說的話了。

  但是…小姐不願意跟他聊記憶。

  她如果真的不願意做什麼事情,這個世界上很難有人能改變她的想法。

  超越者阿蒂爾·蘭波不由得感到了棘手。

  時夢見他沒再開口,如釋重負,也認認真真地完成了今晚的大作——「刺叉」。

  一個跟海對面釘耙差不多形狀的、只是縮小很多倍的武器。

  把像工藝品又像玩具的東西放進妹妹的手中,還詢問桌上有沒有人想要個同款,桌上幾人連連搖頭。

  於是時夢轉回頭繼續扒飯,她是真的不想再聊這個「話題」,這又不是做「刺叉」,這麼多次嘗試失敗後,她反正不想試了……那片空白的精神空間裡,又沒有她的記憶。

  她的記憶哪兒去了呢?

  其實事到如今,這都三年了,時夢開始害怕找回來……或許未知才是真正恐怖的,寫科幻小說之前,她在思索「記憶」是什麼;寫故事的時候,「布麗斯」就像卯月,迷茫和無措仿若親身經歷;後面倒回來想那種得知記憶不屬於自己的感覺,唯有恐懼。

  如果找回記憶知曉一切——

  會面臨什麼?

  ……

  你說呢?

  外星人。


第166章

  時夢真的是怕了阿蒂爾了,也開始找借口不回家吃晚飯。

  今天說游戲部女員工聚餐,前天說武偵做客,大前天說咒高有朋友來了,陪她在橫濱逛一圈……

  永遠都有借口。

  晚飯時間又沒看見人,蘭波在飯桌上忍不住第n次詢問:「小姐去哪了?」

  伏黑甚爾看了眼逼著她在外逗留的男人,冷笑:「出去鬼混了。」

  不過今天是周五,全家人都知道她要去寶藏飯店打卡。

  而在石戶老板的咖喱店,又獲得老板拿手的私藏小菜,少女朝他甜甜一笑,推到桌子的中間,分享給同桌人。

  織田作之助已經習慣老板的差別對待,而且他也蹭到優待,為了防止四月老師被騷擾,石戶老板大手筆地裝修了咖喱店,硬生生隔出一間小隔間,以供掉馬露臉的四月老師安心吃飯。

  兩人在上飯之前隨意地聊天,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的東西很隨便,時夢行事從容,織田萬事坦然,都是那種可以第一面就聊到天南地北的人,現在每個周五都吃飯,除了上上上周掉馬的那一次,放了他的鴿子。

  也什麼都能聊,基本是時夢跳躍地給出話題,對面撿著她的話題回兩句感想。

  時夢是真的覺得,織田先生是一個特別特別有趣的人,她很少給出這樣的評價,可見對方真的跟她聊得來。

  在結束關於喝冰水還是熱水對身體更好之後,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吃辣咖喱還是得喝冰水。

  接著繼續漫無目的地聊天。

  「那對姐弟怎麼樣了?」

  「現在嘗試融入家庭了,沒想到佑樹沒有生氣,反倒幫了我許多……」

  織田跟她講述著家裡幾個孩子發生的趣事,時夢很認真地聽,聽著聽著有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不過——

  「織田先生,經濟上會有困難嗎?」她還是問了出來。

  織田作之助果然如她預想的,不是大男主主義的尷尬,確實有點愁:「現在倒還好,港口黑手黨底層的工資比普通公司上班多,三個孩子負擔得起。但是……」

  「我又遇到了一個孩子,不對,也有可能是三個……」他神色依舊淡定,語氣上倒顯露了幾分遲疑。

  時夢:……

  她沒想到居然真的有跟她一樣愛撿孩子的英雄父母,還是成等差遞增的,下一次再見他,不會變成了一個足球隊吧。

  橫濱怎麼還有這麼多流浪兒,她不是已經撿的差不多了嗎?

  雖然她是沒資格說對方的,她也把28歲的孩子撿回家了,但是……

  「織田先生,」時夢整理了一下語言,「我不反對□□,可養孩子不是一件輕松簡單的事情,如果沒有信心能教養好,或者本身並不適合□□的狀態…6個孩子,是需要極大的精力和成本的。」

  織田作之助還是淡定,可時夢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一股低沉。

  「當然!」她提高了一點聲音,「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晨星撫育院也在收養流浪兒和符合要求的兒童,把他們送到『晨星』去吧,我現在撿到的孩子也在晨星,麗奈院長有能力又有責任心,目前管理和設施都完善和專業起來了,你可以經常去看他們。」

  織田作之助眼前一亮,他絕對相信卯月名下的孤兒院,忍不住點頭,又詢問:「我以後撿到孩子都可以往那邊送嗎?」

  愛撿孩子的掛名院長認真點頭:「可以,交給晨星吧。」

  ……

  兩個人聊了一些關於晨星撫育院的內容,都很滿意,然後繼續跳躍,織田說起了她的新小說。

  「我真的特別喜歡《矛盾方程式》,」他甚至強調,「但是……」

  時夢嘴角剛剛抬起,被「但是」驚到,連忙追問:「但是什麼?」

  「但是斯托姆迷失了自己。」織田作之助臉上也有著迷茫,想起結尾准備對自己做一個「情感測試」的風暴殺手,同樣的殺手,同樣的找不到方向。

  寫小說是他未來的人生方向嗎?

  織田又有些猶豫,或許跟之前避開卯月一樣,原因有很多,除了黑手黨身份的不適宜,更多的是那位不見的老先生,還有不把話說清楚的《異鄉人》。

  他上次被芥川龍之介攻擊的時候,認出這是霓虹另一個聲名鵲起的小說家,跟卯月完全不一樣的風格,但同樣深邃的思想,可那時遇上了mimic事件,他們沒能對話。

  前幾天在孤兒院附近偶遇,他忍不住詢問關於《異鄉人》的答案,得到了對方——

  「在下也沒有答案,只是將所見所聞之事寫了下來,在下的答案並不適合你。」

  織田作之助又一次一無所獲,心道這兩個作者還不如石戶老板給力,他面前又來了第三個作者,她……

  她沉思片刻,僅僅片刻:「但是,他也在找回自己。」

  「怎麼找回呢?」織田下一秒就問出了問題。

  她下一秒回道:「不知道。」

  織田情緒似乎消沉了一些,或者說茫然……

  時夢暗自打量著,織田先生說過他之前是一個殺手,和斯托姆一樣,很在意風暴殺手,是因為金盆洗手後的迷茫?他□□,是在尋找自己的歸屬嗎?

  總覺得橫濱尋找人生意義的人有點多啊……

  「我給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斯托姆在經歷追殺仿生人的過程中,不斷地看到仿生人人性的覺醒,包括布麗斯的愛情,懷疑自己的存在,他或許終於意識到了,他追殺的不是機器,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

  她慢慢講述著,身為作者,時夢很少跟旁人去總結自己的看法,但此刻,她在幫助他迷茫的朋友。

  「織田先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答案,我在論壇上有看到一個讀者的說法,看一本小說,就像同作者進行靈魂的對話。其實作為一個作者,我也有個想法,那就是,通過小說來書寫我的人生,寄托我的想法和感情……」

  織田聽完,忍不住對她傾訴:「我之前讀過一本叫做《明暗》的小說,感悟很深,但是缺失了後面幾頁,當時有位老先生告訴我,可以試著補全它……」

  時夢聽得很專注,在他停頓後詢問:「你想好怎麼補全它了嗎?」

  他搖頭,看到了對面少女露出不贊同的眼神,避開她的視線:「我還在想,其實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成為一位小說家。」

  時夢聽到關鍵詞瞬間激動起來了:「織田先生!!!」

  織田作之助被她三個嘆號的語氣驚到:「怎,怎麼了?」

  「你想寫小說?等等,你寫了嗎?」

  紅發男人搖頭。

  行動力極強的少女臉上露出了看到拖延症患者的難以忍受,和很可怕的驚喜之情。

  時夢同樣在這一瞬間明白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強調:「織田先生,寫作這種事情是不能拖的,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能拖,既然都下定決心也做好准備了,先別管其他的,莽上去再說。」

  曾經莽過好幾次的時夢來勁了,從口袋裡摸出隨身攜帶的紙筆,紙上都是她的靈感筆記。

  織田作之助被她此刻的狀態驚到,把目光對向了門簾,磕巴:「我,那個,我還沒有准備好。」

  時夢搖頭:「這肯定是好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三年前見面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殺手了。」

  「你不需要准備。」

  她說著,「空想」出了新的白紙,遞給對方。

  「就把每一次的書寫作為下一次的練習和准備好了。」

  「啊?」

  時夢把紙筆硬塞給了往椅背靠的男人,姿態強勢:「現在就寫!」

  在虎視眈眈的氣勢下,他接過,捏著手裡的紙,還是面癱般的淡定,但肢體上顯得僵硬了許多。

  「那,寫什麼呢?」

  「就寫——」她環視了一圈小隔間,笑了起來,「就寫我們今天吃的辣咖喱飯吧。」

  ……

  深夜,疲憊的人繞下彎折的下行樓梯,腳步少有的沉重。

  昏暗很有格調的小酒吧,只在吧台上有一盞橘黃色的吊燈。

  調酒師見到來人,動作優雅地將金琥珀的液體倒進規整的玻璃杯,放進剔透的冰球,推到吧台空著的第三個位置。

  一只三花貓見到來人,懶洋洋地把占著的位置讓了出來。

  「織田先生,遲到了。」阪口安吾舉杯示意,他的杯裡酒下了一半,顯然已經到了有一會了。

  太宰治晃著他酒杯裡不知兌了什麼的酒,杯子裡冒出墨綠翻著黑和彩色的氣泡,看起來有點詭異,抬眸瞄到紅發男人一臉被摧殘過的模樣,來了興致。

  「織田作,晚飯的時間是去做什麼了呢?難道是和美麗的小姐一起約會嗎?」

  「唉。」

  織田作之助沒有回答,但是他嘆氣了!

  眼見紅發男人疲憊坐下,既不反駁也不解釋的樣子,阪口安吾和太宰治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其實兩個人都知道他今天晚飯去哪,雖然他們都沒主動問過。

  阪口安吾時刻關注著攪動橫濱風雲的女人,知曉織田和她是好友時也吃了一驚,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認識的,毫無可追尋的聯系…難道真的只是愛吃辣之人的惺惺相惜?

  卯月時夢原來會對吃辣男子的好感度直接翻倍嗎?

  阪口又推翻了這個結論,因為要真這樣,種田長官也不會這麼頭疼了。

  太宰治不由得冒出了興味,織田作這個點才來,他們兩今天聊了什麼?

  這樣的話,卯月小姐離開的時間也很遲了,今天最大的戲幕要在深夜……

  不過這出戲不管這麼變結局都已經注定,因而太宰對好友傍晚發生的事情更感興趣。

  織田作之助回話了:「卯月小姐,真的是太可怕了。」

  阪口安吾差點跟著點頭,但他及時忍住,推了推眼鏡:「原來真的是和美麗的小姐約會。」

  「噢~沒想到織田作居然是我們三個裡面第一個獲得女性好感的人呢?」

  「看來織田先生馬上就要脫單了,希望那位小姐不要介意家裡的孩子能組一個足球隊。」

  阪口沒忍住又吐槽了一遍織田撿孩子的速度,順便暗搓搓地在心裡吐槽,霓虹首富肯定是不介意幫忙養孩子的。

  她自己也撿了大半個橫濱的流浪兒。

  「不是約會。」織田轉過頭跟兩個朋友很認真地解釋,「我不希望你們用這個詞,會給她帶來困擾的。」

  很少有見到他如此認真的模樣,兩個朋友一時間都沒說話。

  而紅發男人這時候卸了那股氣,看起來有點頹唐,跟他們抱怨道:「卯月小姐,逼著我寫了三個小時的小說。」

  「!!!」

  這大概是阪口安吾和太宰治共同的想法了,鳶眸少年意識到什麼,只微一伸手,從他的大衣口袋裡夾出了那疊紙,眼睛一亮。

  「有這麼多嗎?」

  阪口安吾此時此刻對卯月小姐的尊敬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真的是太厲害了!這位小姐,不愧是能讓梶井基次郎都給她乖乖打工不惹事的女人,居然能讓織田寫了這麼厚的一疊。

  織田作之助沒能防住橫濱開鎖王的手,又見到阪口取過太宰看完的、一張接一張地看,突然有種被朋友看到寫得東西的羞恥感,和一點點說不出的期待。

  太宰治的閱讀速度很快,也察覺到,他的朋友在文字上是有天賦的,雖然目前還生疏,但風格突出,織田作的文字就像他的人,有種令人安穩的淡定和坦然。

  「織田作,要成為小說家了哦。」

  「織田先生,寫得真的很好啊。」

  織田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喝了一口威士忌。

  而太宰治取回了安吾那邊的一疊,塞回自己的口袋裡,問他:「只有這麼些嗎?我怎麼感覺還少了幾份?」

  「有幾份被卯月小姐拿走了。」織田解釋道,又嘆氣。

  「她速度真的太快了,我都沒反應過來,直接付錢讓石戶老板今天停業,用簽名和免單送走吃飯的客人們,接著堵住了門窗,守在我桌子前看著我寫。」

  「確實有點可怕啊。」阪口安吾跟著感嘆,暴龍守門,織田先生要是逃跑肯定會被錘成咖喱醬的。

  阪口接著詢問:「所以寫了什麼呢?」

  「最開始真的寫不出來,所以我在卯月小姐的建議下,寫了咖喱飯,底層黑手黨的生活,拆彈日記,調解第三者糾紛,我的殺手生涯……」織田顯然很有話想說,一連說了一大串。

  「她拿走了咖喱飯和調解第三者糾紛的那兩份,說很有煙火氣。」

  其實卯月還說了很多令人羞恥的彩虹屁,織田不太好意思重復。

  「拿去做什麼?」阪口詢問,瞄了一眼太宰君的口袋。

  「她說因為我拖延症太嚴重了,替我去聯系編輯。」織田尷尬地解釋。

  一直默默聽著的太宰治噗嗤一笑,點頭贊同:「確實。」

  ……

  三個朋友聊著天,今夜已經很晚了,到了分別的時間,織田眼見要不回他的手稿,干脆率先舉起了杯子。

  「我得回家看孩子,今晚為什麼干杯呢?」

  阪口安吾一臉正色:「為卯月小姐干杯吧,希望她能讓織田每天都寫三個小時的稿子。」

  太宰治跟著附和:「為卯月小姐干杯吧,希望她下次還可以清場逼織田作寫小說。」

  織田作之助無奈又帶著一點恐懼地笑:「為卯月小姐干杯吧,希望……」

  他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希望過兩天就能見到她。」

  「嘭」。

  ——是清脆的碰杯聲。


第167章

  時夢口袋裡揣著新鮮出爐的兩份手稿,微笑。

  太好了,終於找到了能幫她吸引松浦文一注意力的人。

  在織田作之助寫下辣咖喱的稿子,時夢就意識到她又遇見了一個在文字上很有天賦的人,和龍之介全然相反的風格。

  於是果斷撒錢封店,堵住絕對有拖延症的織田,讓他多寫幾份,她好去松浦編輯那裡交差。

  而有著兩份體現水平的稿子,就可以像之前用柳川老師忽悠松浦那樣,讓織田老師成為松浦文一最頭疼的那個人吧。

  時夢想到這傻笑,走路一蹦一跳的,踩自己在路燈下一會變長一會變短的影子,而當她准備一口氣蹦過窨井蓋的時候——

  ——被一封「求救保險」驚得趔趄了一下。

  ……

  另一邊,遠在神奈川的中原中也剛掛斷和旗會「鋼琴師」的通話,電話裡說有大驚喜……神神叨叨的,還吩咐他今晚必須回旗會。

  驚喜?千萬不要又是什麼幼稚的惡作劇。

  中也想到旗會五等分的麻煩精,頭疼,准備速戰速決解決掉今日森首領臨時發給雙黑的任務——由於太宰治臨陣脫逃,勞模中原中也不得不頂上空缺。

  敵方凶猛的木倉火噴湧而來,橘發少年身後的牆壁轟然開裂,載著他的摩托車至少躍起了四米高,接著碾過發射子彈的敵人,數百枚鉛丸在機身上打出密集的火光。

  如此猛烈的攻擊之後,眼見對面再一次反攻,摩托車的引擎聲轟鳴,中原中也駕駛著機車斜衝上牆壁,在行至最頂端之時——

  ——被一封腦海裡「精神短信」驚地掉了下來。

  ……

  或許出乎了所有知情人的預料,魏爾倫第一個來找的人,不是時夢。

  金發藍眼的北歐神明開啟「重力」,神色漠然地看著地上攤著的五個人——困住他弟弟的五個人,每一個都在重力的碾壓下,一點點碎裂、擠壓……

  他原本計劃先找四月老師,卻發現她隔壁住著阿蒂爾·蘭波——他曾經殺過一次的人,如今的魏爾倫還沒有把握能夠以一敵二。

  不過沒關系,他可以先帶走弟弟,以他們兄弟二人的實力,能夠殺了親友,再帶走四月老師。

  魏爾倫自信於超越者的實力,但他或許誤判了另一個人的力量,就在「重力」即將擊碎腑中內髒的那一刻——

  金發男人捂著腦袋跪倒在地,尖銳的刺痛從腦海深處傳出來,撕裂般的痛苦後,魏爾倫顫抖起來。

  這種痛苦…極端的、難以言喻的痛苦,像什麼呢?

  像很久以前躺在實驗床上,儀器細密地連接於身體,意識朦朧的那一刻,密集而高深的編碼編寫進大腦,靈魂在尖叫,□□卻無法發聲——

  仿生人在營養液裡,睜開了眼睛。

  ……原來他還記得當年發生的事情?

  他叫…什麼名字?

  「阿蒂爾·蘭波。」

  冰冷的聲音在耳邊傳來,獲得姓名的金發少年眼前是一幕幕破碎的畫面,白色,白色的實驗室,黑色,黑色的牢房,不,不是牢房。

  那是世間最惡心的地方,三面是牆,一面是鐵門,角落是床還有儀器……小床上的少年雙手雙腳鎖著鐵鏈,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透過鐵門上的小窗往外看,看到了一雙綠色的眼睛……

  保爾·魏爾倫的眼睛。

  為什麼會記起這一幕…無法自控的金發少年在幻覺的地獄裡往外掙扎…竟然沒有力氣能夠站起來。

  【四月老師!你這個技能也太牛逼了吧!!!】

  敵人莫名其妙倒地,躺在地上動不了的外交官在心裡大喊,無數次感謝自己在紅月決賽會面後,認認真真刷過她的好感度。

  所以此時此刻能夠瘋狂給跟他「精神連接」著的救命恩人吹彩虹屁。

  通過「夢鄉」網絡連接到外交官精神的時夢感謝了他的誇贊,接著又以「夢鄉」連接的形式隔空給出了「精神震懾」。

  這個技能是她在久作受傷後的研究出來的,那時她也將使出「夢鄉」的新用法,但太宰治及時阻攔了一切,沒有新技能的用武之地。

  而此刻,「夢鄉」終於顯示出它極其bug的一面,時夢借此隔空和強大的敵人對戰。

  她本人也開著「空想集」往旗會所在的地點疾馳而去,順便發了一條短訊把中也叫回來,合毆這個敵人!

  ……

  身在橫濱的時夢速度要比在神奈川的中原中也快得多,敵人還有余力使出異能,她也毫不客氣,直接連發「精神震懾」……

  但控制住了力度。

  她此刻用「夢鄉」透過「外交官」開啟「精神感知」,可感知第一次顯得朦朧,要她比喻的話,之前是高清1080P,隔著人大概是開著全自動的360P,還會卡帶。

  可總覺得對方的精神力有一絲熟悉,像誰呢?

  時夢下意識留了他一命。

  而她趕到的時候,旗會的整扇門都在不知名的力量下歪斜,她暴力踹開,滿屋子的物品被「力量」壓扁,冰箱和桌子凹折變形,一整面牆的烈酒擠爆,酒水順著牆流到地上,濃烈的酒氣。

  ——一副劣徒打家劫舍後的樣子,始作俑者還很像中也「污濁」的效果。

  順著血氣和感知,時夢掀開裡間的房門,裡面躺著六個人,沒有一個是能站起來的,外交官此刻奄奄一息,也沒力氣拍她的馬屁了。

  她趕緊跑過去救奶媽「外科醫生」,接著往敵人那邊瞄了一眼——

  腦海裡是一連串的省略號……

  真的是魏爾倫啊!

  ……

  救起幾個人,眼看傷勢還沒到出動晶子的地步,先給阿蒂爾發了定位和魏爾倫在此的消息。

  她神色微妙地觀察著對方,這個她和阿蒂爾一起找了很久的人,此刻眉頭緊鎖,神情不安,滿頭滿身的汗水。

  但他們至今未能找到,大概是前期兩個人鬧出的找人動靜太大了,還有風聲在外的「暗殺王」銷聲匿跡,再沒有消息。

  阿蒂爾失落了很久,時夢沒有放棄,拜托遠在意大立的白蘭·傑索幫忙。

  對方笑眯眯地說他原本知道的,但「暗殺王」被他們兩個的大動作嚇跑了,他也不知道保爾·魏爾倫會跑到哪裡。

  然後白蘭在時夢喪氣的時候慢悠悠地接道:「不過我所知道的世界中,你們未來相遇了哦。」

  ……沒想到是這個相遇法。

  還有感知中古怪的相似感,像誰呢?

  她默默環視一圈,在…重力作用下被破壞的場地。

  很像中也。

  時夢心頭一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聯系上了,阿蒂爾來橫濱的任務是什麼?魏爾倫為什麼要來找旗會的麻煩?

  ……

  但不管有什麼矛盾,旗會若是死了,中也和魏爾倫不死不休。

  背後的五個人一邊吵架一邊互相包扎,「鋼琴師」往金發男人那邊投注了一眼,重力的異能,那張照片……

  他攔下另外四人想要發動的攻擊。

  「卯月小姐,您來處理嗎?」

  「嗯。」

  時夢和他對視,目光中知曉對方也確定了猜測,她轉身給魏爾倫刷了一個「精神分析」,金發男人的神色安穩下來,慢慢的,他睜開了眼睛——

  是一雙和中也很相似的眼睛。

  只是藍眼睛而已……可他睜眼的那一刻,仿佛中原中也躺在地上。

  魏爾倫的視線渙散,終於聚焦在她臉上,精神好轉後他恢復了力氣,從地上起身,輕聲道:「四月老師。」

  看著他稱得上尊敬的態度和稱呼,時夢在一瞬間知曉他的困惑,因為《矛盾方程式》,因為仿生人。

  「魏爾倫先生。」

  ……

  她挾持嫌疑人去往旗會另一間房間了解情況。

  魏爾倫稱得上乖巧地跟她走,冷漠沒人性的暗殺王在能夠指導他迷茫道路人的面前,很聽話,在眼神示意下坐好,注視著或許也是超越者的四月老師。

  時夢默默打量對面的人,金發藍眼面容俊美的「北歐神明」,此刻滿頭因為精神銳痛的汗水,還有流到衣服上的酒氣,像狼狽的落水狗。

  她關掉「精神感知」,看到他冷漠的神情和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又覺得,更像個喪家之犬。

  好像橫濱真的聚集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和奇怪的人,太多一根筋的動機和一條道走到死的決心。

  魏爾倫注視著她,仿佛眼中只有她,他真的有太多想要詢問,「奧拉」和他太相似了,相似的出生,相似的經歷,同樣揮刀向造物者,其實「牧神」死的時候,臉上也是恐懼和平庸。

  可是奧拉已經完成她的使命,她念著詩死去的模樣,像折翼的蝴蝶,又像飛往天堂的白鴿。

  在無盡的雨夜和霓虹燈裡,無論是罪惡、是哀怨,甚至是上帝的指責或死神的逼迫,都被清掃而去,一切的一切……

  她和自己不一樣,她不是仿生人了……但是,魏爾倫說不出她是什麼。

  「奧拉」在追尋著什麼呢?

  他急切地問道,而這只是他的一個疑惑,所以他來到橫濱就是想把她和弟弟帶走,他們可以一起在鄉下生活。

  聽到邀請的時夢:……

  她緩緩地掙大了眼睛。

  救命啊!

  阿蒂爾沒跟我說過魏爾倫先生是這樣一個人,說好的善良溫柔不知世事的少年保爾……濾鏡開得太大了,時夢維持著的淡定表情都不對了,趕緊給阿蒂爾和中也都追加了一個「精神連接」。

  怎麼這麼慢呀。

  時夢在心裡擦汗,跳過在鄉下一起生活的話題,組織著語言:「魏爾倫先生,喜歡奧拉嗎?」

  他沉默,接著點頭。

  「魏爾倫先生,我知曉您的過去,還有『人造人』身份,包括人格式、異能裝置……這些我都知道,甚至我寫這本小說的時候,您也是出發點之一。」

  魏爾倫乖順地聆聽她說話,還是注視著她,說實話時夢不太喜歡他眼睛裡除了自己別無一物,這感覺很好嗎?

  這有點可怕。

  她忍不住調整了一下坐姿:「那麼我回答你的問題前,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怎麼樣?」

  「……好。」

  「魏爾倫先生,奧拉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人物,她渴望成為一個人嗎?」時夢搖頭,「她深深厭惡著人類,在殺掉造物主的那一刻,她甚至唾棄著人類,她一直困惑的,不是她如何成為人類,而是她是誰?她真正想要的答案——」

  她終於也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和中原中也一模一樣的眼睛,直到他在她的目光中微一移開視線,她才輕聲道出屬於時夢的回答。

  「是認同。」

  「你的答案是什麼呢?你覺得你是誰呢?」

  「阿蒂爾·蘭波。」

  「還是保爾·魏爾倫。」

  ……

  魏爾倫給不出他的答案,他思索了很久,直到呆坐著……

  對面的人給了他一點時間,在他不說話之後滔滔不絕。

  「魏爾倫先生,你渴望人類的認同嗎?你來這裡,是來尋求我的認同?還是尋求中也的認同?」

  時夢手搭在桌面,明確回復:「我是人類,中也是人類,不論如何,我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歸屬,你呢?」

  她隨口一問,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就算我是外星人,中也是人造人,你是克隆人又怎麼樣?這個世界上難道只有我們這麼幾個異類嗎?」

  自認「異類」的魏爾倫愣了一下,時夢見他被自己說暈了,開始滿嘴跑火車:

  「說不定這個星球上還有妖怪、精靈、吸血鬼、機器人或者神明什麼的,永遠不要小瞧我們身處的世界,有些人依靠手指就能活一千多年,還有異能者和咒術師…如果人類和異類走上對立面,我能給出的唯一一個答案——」

  她很認真:「只有共生。」

  「共生?」魏爾倫重復。

  「對,所以要我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異類應該先放下成見、組個聯盟,主旨就是——」

  時夢打了個響指,瀟灑自信:「世界和平!」

  「你覺得怎麼樣,魏爾倫先生?」

  魏爾倫呆呆地看她,似乎在梳理她的邏輯,然後過了一會,認真地搖頭。

  居然沒忽悠成功。

  從最開始就在套路的時夢悻悻然,把阿蒂爾曾經給出的形容詞中的——「天真淳樸」,也用橡皮擦掉。

  並且在心底發誓再也不相信他那一大籮筐的虛假形容了。

  魏爾倫沒進入她的邏輯,雖然她說了這麼多,他坐在這的原因一是因為《矛盾方程式》,二是意識到自己無法抵抗精神攻擊;三是想見她和弟弟……

  他是誰呢?

  他確實沒有想清楚,但緩緩開口:「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名為布拉姆,它的感染性和攻擊性極強,曾經污化一整個歐洲的小鎮,最終被聖劍制裁;這個世界上也有機器人,瑪麗·雪萊博士制造的人工智能,名為亞當,它或許將在這之後來橫濱,處理我。」

  「依靠手指活一千年的、是島國的傳說兩面宿儺嗎?的確,霓虹的咒靈是全世界最多的。」

  「不過我還沒有見到過精靈。」

  時夢痴呆。

  見到少女不淡定的樣子,魏爾倫居然溫聲安慰她:「你不要怕,我不會讓它們傷害你,你可以跟我和弟弟一起住到鄉下——」

  「——小姐!」

  此時此刻懷疑世界觀的時夢驚喜轉頭。

  「阿蒂爾,你終於來了!」

  ……

  眼見她平安無事,蘭波收回「彩畫集」,把目光投給「精神短信」裡提及的另一個人,面色復雜。

  「保爾……」

  魏爾倫失去先前的溫和,失去了那被時夢問到懵怔的模樣,他的眼睛也不像中也了,極地冰海會冷得和這個藍色一樣嗎?

  金發藍眼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起身:「是你啊,親友。」

  「保爾,為什麼要這麼做。」

  蘭波以陳述的語氣問出這個問題,他踏著酒水和血水走進來,但這沒什麼,小姐沒有出事,其他人是否活著他也不在意……

  而如今更多的,是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對方的殺意,於是一路上的焦急和復雜之情褪去,同樣的漠然。

  這時候他看上去很像時夢很久以前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或者說這兩個人不愧是親友,她都懷疑等會出招會不會也跟照鏡子差不多。

  仿佛分隔符一樣站在二人中間的少女感受著愈發猛烈的殺氣和敵意,一時間在考慮是先把兩個人都揍趴下還是先帶著外面五個人跑路,把場地留給他們。

  但這兩個超越者要是打起來……

  她的橫濱不會給他們炸了吧?

  「咳。」

  所以在打起來的前一秒,時夢用力清咳打破這片冷肅的氛圍,她揮手,大喊——

  「「空想集」!」

  ……

  中原中也又收到了新的加急「精神連接」,是什麼樣的險況,能讓時夢連發兩條求救信號?

  是的,求救。

  第一條:{旗會有難,速回!}

  第二條:{救命!!!}

  中原中也當機立斷開大範圍重力解決敵人,他轉下左手的離合器,幾乎把「污濁」開到了極致,這輛抵擋了無數子彈的摩托在重力的摧殘下搖搖欲散,又被「污濁」牢牢固定死。

  中也在機車散架前驚險地挽救回阿呆鳥借給他的車,告訴自己要冷靜,旗會不會出事,時夢在那邊,他會盡快趕回去。

  ——趕得上的。

  那五等分的麻煩精不是還說今天有驚喜嗎?他沒看到,所以來得及的。

  他們不是每次喝完酒都要醉醺醺地保證這一輩子永遠都是同伴嗎?所以他的同伴不會出事,他會用重力碾碎敵人。

  旗會是什麼人呢?和羊一樣嗎?

  中原中也很少考慮過這個問題,他起先不願意加入港口黑手黨,畢竟有羊的事情在先,又有青花魚的大本營在後,但在裡面呆了快一年,感覺倒也不錯。

  這是一個有森首領,有紅葉大姐,有廣津先生,有信賴他的手下,還有那五個他最開始不太喜歡的家伙。

  所以旗會……是朋友,是同伴,是還沒有約定好、但一定會在今後並肩作戰的親友。

  他們是,中原中也說想要改變擂缽街,幫著他一起改變;中原中也說想要離開港口黑手黨,他們說著要不也跟著他一起跑路算了的——至交。

  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中原中也後悔得不行,後悔前幾天跟森先生說辭職的事情,後悔今天接下任務,其實派手下去也沒關系,再不濟也該讓那條爛在泥溝裡的青花魚去!這本來就是他的任務。

  今天為什麼會接到臨時任務……

  想到這的橘發少年收到第二條「精神連接」,這回摩托車直接散架了,他選擇棄車開「污濁」。

  這個{救命!!!}是怎麼回事!

  中也焦急起來,他心急如焚,時夢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

  ……

  而距離旗會大老遠的地方,奔跑著的中原中也感受到自己穿過一層薄膜,朦朧感……緊接著,進入了冰川和異形的世界。

  他頓住腳步,站在現實和虛幻的邊界線,冰川幾乎跨越了整條街區,幾千米的範圍,是全然幻想的異世界。

  兩重世界交合,站在邊緣的中原中也心神俱蕩,快到午夜的時間,現實裡的夜空是深邃的藍,而它下方的冰川是瑩藍色的,上面有大樓一樣高的黑色異形,在「重力」和「彩畫集」的作用下崩裂,坍塌,分割成碎塊——

  重重地砸在冰川和街道上。

  一面是仿若末日的景像,一面是人們往來做著自己的事情,絲毫沒有意識到巨大的黑哈蟆倒塌,壓在他們的身上。

  這就是——「空想集」嗎?

  中原中也終於踏進分隔線,現實離他遠去,他開啟「污濁」朝著角落裡的幾個小矮人疾馳而去,老遠就聽到他們一驚一乍的呼聲。

  「四月老師!你的異能也太牛逼了吧!」

  「哇塞!蘭堂干部這一招簡直絕了!打的好!」

  「那個魏爾倫搞毛啊,不要把哈蟆腿往我們這邊丟。」阿呆鳥見這割成大塊的肢體被透明的屏幕擋住,高呼,「卯月小姐牛逼!」

  「啊啊啊啊,哈蟆!哈蟆要塌了!」

  「唉……」這是六個人看到哈蟆真的塌了之後的惋惜聲。

  顯邊圍觀的六個吃瓜群眾滿臉都是看真實特效大片的激動和欣喜感,尤其外交官,在娛樂圈混到頂尖的人精吹起彩虹屁來一套又一套的,他旁邊的少女被他逗得眉眼都是笑。

  時夢早在中也進入{精神世界}的那一刻就知曉了,見他過來後招手。

  「中也,這邊!」

  這聲呼喊或許驚到打架中的某一個人,原本准備擴大戰場的魏爾倫下意識把戰鬥縮在這一小方天地裡,想往弟弟那過去,被「彩畫集」攔下。

  「你們……都沒事吧。」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在問廢話,這幾個人看電影的模樣,只差爆米花和可樂了。

  他望向看過來的女孩子,本來想問時夢怎麼發了{救命!!!},但看到她笑起來朝他揮手的樣子,又什麼都不說了。

  「看來要分出勝負了。」中也干脆也擠到外交官和時夢的中間。

  「我滿倉買阿蒂爾贏!」

  她說這話的時候,兩個超越者分出了勝負,已經被時夢胖揍過魏爾倫,在時夢的主場上,輸給了蘭波。

  看到戰鬥結束後時夢幾乎沒怎麼思索,關掉「空想集」,帶著旗會六人離開。

  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一勝一負的親友。

  ……

  時夢之後也微笑著加入了旗會准備的驚喜大會,記下中原中也小時候的模樣,和他現在感動又強裝鎮定的表情。

  他們這邊結束的時候,裡間的兩個人也出來了。

  也不知道蘭波和魏爾倫在裡面聊了什麼,但應該解開誤會了,雖然臉色都很冷。

  蘭波准備帶著魏爾倫住到小姐隔壁的家裡去。

  但魏爾倫表示:「我要帶我的弟弟一起走。」

  旗會的幾個人冷聲道:「我們不會讓你帶走中也。」

  「哈?誰是你弟弟。」中原中也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

  「保爾。」蘭波皺眉。

  「弟弟,我們和他們——」

  眼見裡面八個男人講著講著要動手,唯一的女性大聲打斷:「大家好好說話,不要吵不要吵!」

  蘭波順著她勸架,但顯然勸不動他的親友,魏爾倫帶著敵意望向五個不讓他帶走弟弟的人,旗會幾人掏木倉的掏木倉,拿武器的拿武器,中原中也的周身都冒氣紅光。

  「弟弟,你知道的,我們和他們不同。」

  「你有病吧,我來給你開瓢!」

  「要不要試試我新研制的毒藥。」

  「保爾,我們先回去……」

  「想被重力碾碎嗎?」

  此間勸架聲,吵架聲,呼喊聲,少年的冷聲,重力壓迫物品的聲音同時響起……

  ……

  唯一在認真平息戰爭的時夢受不了了——

  「吵死了!」

  「「空想集」!」


第168章

  第二天清早,時夢在被窩裡睜開了眼睛,腦袋裡還是昨晚八個男人的爭吵聲在回旋。

  在旗會基地的爭吵直到她開了「空想集」,和阿蒂爾一起強行帶走魏爾倫才結束。

  接著,她把幾個人拉進{精神空間}解決矛盾,心道自己真的像個什麼牽線大使,先是紅葉和貫一哥,現在又是魏爾倫和中也。

  而她很快後悔了,因為這對「兄弟」剛一見面,就是不間斷的無意義爭吵和打架,得虧她反應及時開辟場地,不過{冰雪天地}的黑哈蟆除了一兩只漏網之魚——

  全被雙重的「重力」毀掉。

  當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搭了幾年的優秀作品被損壞,蘭波徹底震怒,加入戰場,三個人繼續打……

  時夢是在第一只黑哈蟆倒下的時候就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管自己溜走了。

  她跑到只有女孩子能進入的{仙境}區,一路和在這邊的每一個朋友打招呼。

  穿過晶子設計的{蝴蝶森林},紅葉設計的{古代都城},硝子設計的{不夜都市},銀帶著津美紀設計的{迷霧王國},然後找到了理子和兩個徒孫所在的{女巫城堡}。

  不過以上都城和王國等等等等,都是時夢歸納的形容詞,也是她設想中這些場景最終將變成的模樣。

  而目前,大家設計地圖都只有一個大致的框架。

  像晶子,只是在構建蝴蝶和花,還配上了醫療工具和砍刀,真要總結的話,{蝴蝶標本解剖場地}會更加符合真實情況一點。

  倒是小銀和津美紀,好像找到了童話所要把握的風格,非常有「綠野仙蹤」的感覺。

  時夢一路跑到了最中心的區域,是一個矮小的「組裝」城堡,看起來就不太牢靠,她扶住門框輕輕推開門——

  「女巫姐姐!」

  裡面三個女孩子和她打招呼。

  「夢女巫」把倒下的門裝回去,笑著打了個響指,場內的四個人都披上了樸素的巫師袍。

  「好了,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上課了,美美子、菜菜子,你們最近練習的怎麼樣了?」

  兩個徒孫目前住在東京咒高但人在「立教小學」上學,平日裡夏油傑會抽空指導她們的咒力開發,時夢也會在晚上的時間給她們講解基礎的咒力原理,順便指導理子的精神力開發。

  才沒多久,三個小女孩昏昏欲睡。

  時夢:……

  她真的能放心把女巫教派交到她們手中嗎?

  師祖恨鐵不成鋼地搖頭,背著手逛了逛「女巫教派」家徒四壁的破落大廳,手一揮給牆壁上掛了幾個「華麗」的魔法燈,沉默,把失敗的作品銷毀,改成幾個制作簡單的蠟燭……

  一時間覺得整個環境更加窮苦和荒涼了……

  她這會真的想把幾個搭建水平優秀的員工們拉進來改造她的城堡,比劃著想了想,靈感總是突兀而來。

  一個很早以前就有的游戲構思——

  制作一個純粹的「女性向」幻想游戲。

  回想一路走到中心點的路途,既然都有了那麼多風格的世界原型,就設定:

  【一個出生於都市的女孩,擁有了一面神奇的「幻鏡」,能夠在不同的世界裡穿梭,所發生的奇遇故事……】

  今天碰巧幾個女孩都在線,她發送「精神短信」邀請小姐妹們,來半成品的{女巫城堡}裡開茶話會。

  等所有人在窮苦矮小的長桌上排排坐,聽桌首的時夢講解著這個{未命名游戲}。

  「一個女性向的游戲?」紅葉挑眉,「針對女玩家開發?」

  時夢點頭:「沒錯,之前深空有調研過,很多女玩家都希望能夠減少數值戰鬥環節,在《靈戰》裡增加收集、裝扮、養成和休閑的玩法。」

  家入硝子贊同:「確實,深空出的幾個游戲裡面,我最喜歡的還是《夢幻家園》。」

  「但打架也不錯……」與謝野晶子捏著她的蝴蝶標本遲疑,「我還是挺喜歡《靈戰》裡的對戰玩法的。」

  伏黑津美紀默默地瞄了一眼在座的女性,一個比一個凶猛,舉手道:「應該不衝突,奇遇也可以有對戰的環節。」

  「打贏敵人,然後把敵人收進{圖鑒}?」芥川銀跟著說道。

  天內理子反駁:「也可以不打,好感度怎麼樣,滿值就進{圖鑒}。」

  銀和理子再一次隔空對視了一眼,看向時夢。

  她給了在座每一個人一個肯定的眼神:「對戰和好感度都可以作為輔助玩法,但核心是換裝和收集。」

  「換裝?」

  「收集?」

  大家議論紛紛。

  但卯月策劃顯然已經對准了女玩家的錢包,非常斬釘截鐵地說:「是的,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點,那就是——顏值。」

  在座的人裡面有的人意識到有的人不太明白,不過所有人都相信她在游戲上的決策。

  美美子和菜菜子異口同聲地問道:「女巫姐姐,這個游戲叫什麼名字呢?」

  時夢看了一眼身處的魔法大廳,雖破也奇妙,想起一路上途徑的所有不可思議的場景——

  「就叫做——不思議幻鏡。」

  ……

  不過目前這個女性向游戲仍處於靈感期狀態,雖然有了十分美妙而有趣的名字,隨意討論了些游戲相關,更多內容是深空要抓的事情,在座的全體女性都是游戲的靈感來源。

  她開始聽幾個姐妹正在聊的八卦,連連直呼難以置信。

  而聊到正興起的時候,空間之主的臉色突然一變,她感受到極大的力量對撞所產生的——某個熟悉的變動。

  紅葉剛想詢問發生了什麼,卻見坐在長桌上的少女瞬間消失……

  ……

  距離女孩子們在的區域很遠的地界,在「異能奇點」爆發前的一刻,時夢操縱著整片天地的冰雪揚了過去!

  對戰中的三人撞上了突如其來的雪崩和冰裂,空間整個的震動,地震也沒有如此可怕的景像,天空塌陷,冰面開裂,極地的海水開始倒灌,劈頭蓋臉地卷過三個人。

  末日般的景像後,大地白茫茫一片。

  「冷靜下來了嗎?」

  被冰水凍過的三人終於把視線投給了站著的女孩,神色極冷,經常帶笑的眼睛也沉得像夜空——她容貌美麗,因而真正生氣時也極其可怕,中原中也和阿蒂爾·蘭波當即停手,認真道歉。

  聽完他們的道歉,時夢遙遙地望向第三個人,依靠「重力」站在空中的金發男人俯視著冰原上站著的少女,面無表情地對視……

  就在蘭波想勸說些什麼,中也以為他們兩個要打架准備幫忙的時候——

  魏爾倫落到了地面上。

  ……

  時夢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魏爾倫同樣冷淡地回了一個眼神。

  這回輪到蘭波站在兩個人中間防止他們打起來了,他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緩解緊張的氣氛……甚至在想等會真的開戰,他幫誰比較好?

  感情上他想幫小姐,但是,理論上在這個空間裡,保爾打不過她,只可能被揍扁。

  讓小姐出一頓氣也好……

  但如果他們兩打起來了,他光站著有點奇怪,加入的話小姐就出不了氣。還是幫忙攔下會加入戰場的中原中也吧。

  站在二人中間的阿蒂爾·蘭波在一秒內做好了決定。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兩個人冷臉之後沒有打架,反倒管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中原中也追著女孩跑遠,站在原地的蘭波左右為難,剛想追上去的時候,他們的身影瞬間消失。

  蘭波:……

  他只好默默地去找了不懂事的親友算賬。

  ……

  另一邊,時夢帶著中也去了最先建造的{月季酒店}天台區,扶著欄杆看山底下往上面爬的僵屍大軍,捏了一個西瓜出來,朝著它們丟過去。

  眼見瓜瓤和骷髏頭一起滾下去,她心裡好受了一點。

  算了!不生氣!給阿蒂爾一點面子!

  時夢又捏了一個西瓜,剛想丟的時候感受到衣擺被人拽了拽,表情不太開心地回頭。

  她身後的少年試探著拉了拉衣擺,把她拉回頭之後,本想先為剛才發生的事情道歉,而此刻看見她的眼睛,突然脫口而出:「時夢,我准備脫離港口黑手黨了。」

  時夢一愣,重復道:「脫離?你不准備當首領嗎?」

  中也跟著愣住:「首領?我沒有想過當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咳。」錯判的時夢顛了顛西瓜,「你准備脫離港口黑手黨了?」

  「對…我考慮了很久,還是准備離開,旗會的五個人跟我一起走,還有武裝部隊裡的一些人……」

  他說到這臉上有一點笑意,又收斂,想起加入港口黑手黨的原因、想起今晚臨時出現的任務,可既然要帶走這麼多人,便不准備深究下去了。

  時夢先前的生氣褪去,帶上了一點小小的笑容。

  「時夢…謝謝你。」

  「嗯?」

  「是你給了我離開港口黑手黨的勇氣,你解決貧民窟的方式,你的《晨星》,給了我、還有很多人力量。」

  中原中也一字一頓,每一句都無比認真:「正因為這些,大家願意陪我一起去解決擂缽街的事情。」

  時夢兩只手用力抱緊了手上的西瓜。

  「時夢,我們之前聊過的問題,你還記得嗎?

  「記得,」她趕忙回道,「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一個組織的首領。」

  中原中也給出了回答:「所謂的首領,在他統帥和負責起整個組織的同時,整個組織也在為他的理想和信念服務。」

  「他未必是組織中能力最大的那個人,他發現和包容每一個人的優點和缺點,把他們放在最適合自己的位置上。」

  「在組織保護他的同時,也保護著他每一個手下。」

  中原中也笑容張揚灑脫,注視著眼前的女孩:「所以我已經找到那個答案了。」

  ……

  時夢幾乎是笑著從夢中醒來的,他們在{月季酒店}的天台上聊了很多和未來有關的事情,中原中也准備整合擂缽街所有魚龍混雜的勢力。

  相比「窮和落後」的貧民窟;擂缽街是「混亂和無秩序」,裡面擁有力量的人和勢力極多。

  這注定是一場耗時間耗精力的大工程。

  等歸攏擂缽街後,開始像她一樣,發展勢力,安置居民,然後一起把這個大坑填平……

  穿著睡裙的女孩閉著眼睛,思索了一下自己能從哪些方面提供支持和幫助……在床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踩著拖鞋拉開窗簾,看見了——

  窗台上一枝花——帶著清晨露水的黃玫瑰,曦光下攏著花苞。

  她推開窗戶把它撿進來,因為百合市她研究過花語,很快反應過來,黃玫瑰的含義是:

  「歉意」。

  時夢忍不住輕哼,「空想」了一個細長的白瓷瓶,把這支「黃玫瑰」擺進去,放在窗台邊,托著腮看了一會。

  接著,給那一籮筐擦去的形容詞裡重新添上了——「禮貌懂事」。


第169章

  保爾·魏爾倫成為時夢家蹭飯的一員,負責做晚飯的伏黑甚爾臉色越來越黑,不能明目張膽趕人,開始要求蹭飯的人洗碗做飯倒垃圾帶孩子搞衛生。

  蹭飯的人裡一個優雅拒絕另一個冷臉相對,主廚果斷跟一家之主告狀。

  時夢聽完幾方人的無理訴求,召開家庭會議,排了「晚飯時間表」,他們三個輪流做飯,間貫一這段時間在尋摸可靠的鐘點工。

  而可靠的保姆在這頓飯之後沒幾天,自己撞上門。

  這天晚飯前,魏爾倫神色冷淡地提著一個長得像「鍋爐」的頭走進,放在桌上,推給了懵逼的時夢。

  「伙食費。」

  桌上的漏瑚有很多話想罵,偏偏這個桌子上坐著的幾個人氣勢都很強,揍它的那兩個很凶殘……

  這裡至少有三個強大的異能者和一個最強詛咒師,讓它選擇裝死和閉嘴。

  該死的,那個粉發女人是故意讓它來送死的吧!

  伏黑惠湊近,驚訝:「是特級咒靈!」

  時夢認出這是咒靈後滿臉稀奇:「這個是人類對火鍋的恐懼嗎?」

  桌上的頭開始噴火星,「小兔崽子!我是人類對大地的恐懼!」

  「咒靈居然能理解人類的意識並且交流?」時夢更加稀奇了,用筷子敲了敲鍋沿,木筷瞬間被燒成灰。

  蘭波點頭,給小姐解釋:「是的,我們發現它能說話,也很弱,就帶回來了。」

  「你們!領域展——」

  ——亞空間輕描淡寫地壓制住咒靈,蘭波微笑:「我准備教它幾道法餐,小姐有什麼想嘗試的菜色嗎?火鍋應該很擅長這方面。」

  魏爾倫也跟著說道:「火鍋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可以代替我們的工作。」

  伏黑甚爾冷笑,這兩個蹭飯男在試圖真正混進他們家的飯桌,剛想一刀把特級咒靈祓除,又聽到家裡的大小姐愉快拍手贊同。

  「有道理,立個束縛,留在家裡做小工吧。」

  ……

  漏瑚當然不願意!尤其這幫人火鍋來火鍋去的,但它的爆發只迎來了更加慘烈的三次暴打和強制束縛。

  時夢用「精神安撫」淨化了大部分力量,留下一小部分,然後讓漏瑚先後跟家裡的津美紀和銀立下「不平等」的保護條例。

  簽署「用工束縛」,她給發工資!

  這之後時夢也松了口氣,先不說家裡有了保姆。

  就說那天晚上,雖然事出突然,但解決了她兩個巨大的煩惱,一個是松浦文一的催稿,有織田作之助;一個是蘭波執著的記憶,有魏爾倫轉移他的注意力。

  太好了!

  所以時夢恢復日常作息,在深空除了安排﹝全息·向日葵公寓﹞和﹝全息·家園系統﹞的上線事宜,即是喊游戲開發組成員開會,策劃下一個游戲企劃——﹝不思議幻鏡﹞。

  主策劃講述了這個以「換裝」為核心的收集游戲:主角「小玲」綁定了一面可以穿梭到不同世界的{幻鏡},在另一個世界結識朋友,領略各個世界的風土人情。

  增加好感度系統、戰鬥系統、劇情模式和抽卡模式,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收集服裝。

  「老板,這個游戲的賣點在哪裡?只是外觀嗎?」有員工發出疑問。

  「改成主角刷各個世界人物的好感度怎麼樣?多設計幾個有魅力的女角色……」

  「小玲這個名字太女性化了,要不要改成中性的名字?」

  「怎麼用換裝做戰鬥系統?等等,這個戰鬥真的有意思嗎?」

  性別為男的員工們不解,紛紛發出了質疑,台上的少女氣定神閑,等他們說完疑問,才開始解答。

  「沒錯,我准備做一個,純女性向的游戲,主角只有一個性別,賣點就在於外觀收集,是極其精美的外觀。當然劇情和地圖還有人物也很重要。每一個地圖都有一個「女性導師」,她可以是精靈女王,女巫,女將、女國王……玩家可以在各個地圖的角色那邊學到有趣的技能,獲得套裝……」

  「這是一場充滿愛與自由的幻境之旅,我要讓每一個女玩家都能從這次旅途中收獲快樂與浪漫。」

  台上的老板講述著,底下坐著的女員工顯然都很感興趣,一個個眼睛都亮了。

  八木和繪顯然很有想法:「技能不一定是技能,既然是全息,那麼教畫畫音樂也可以。」

  時夢應道:「很有趣的想法,教一首詩,帶她們領略一場美景,也是不錯的體驗。」

  「每個地圖都可以有對應的外觀風格。」

  「女性導師的人設一定要好好設計。」

  「用裝扮也可以戰鬥的吧,看審美或者看有沒有對應上主題的風格……」

  女員工都紛紛討論起來,會議室裡男員工機智的保持沉默,這時候大野智極其沒有眼色地插嘴:「時夢老大,不給男玩家玩嗎?」

  「我什麼時候說不給他們玩了!」時夢瞪他,「男玩家的錢我也要賺!」

  所以接下來就是關於氪金點的部分,這上面主策劃更加胸有成竹:「首先每個套裝都要拆分成各個部件,加上抽卡系統,裝進卡池裡;一些商城的一次性小道具和掛件,在特效和細節上一定要做到位,設計氪條套,按照檔位拆分;每個套裝分設等級,等級越高越華麗細節越多……」

  這場﹝不思議幻鏡﹞的會議開了很久才結束,結束後,除了「百合市」的成員,其他人開始搭建「幻境」地圖,作為下一個接檔游戲!

  ……

  在幾個游戲都排上日程之後,深空工作室發送公告,﹝家園系統﹞將於明日上線,於凌晨時分進行全服3小時的游戲更新,請玩家提前做好准備。

  眼見﹝家園系統﹞終於上線,玩家們欣喜若狂:

  【「終於上線了!感天動地,我真的已經對我空蕩蕩的登陸界面難以忍受了。」

  「家具居然還會動,還有特效,棉被會自己折,太貼心了吧!」

  「啊啊啊啊,視頻裡的裝修也太好看了吧,我去,愛死了這個歐式風格建築了,居然還有鬼屋的風格!?」

  「樓上,不是鬼屋!是紅月之下啦!」

  「抽卡滾出小屋!!!」

  「窗戶外面的花園什麼時候開?30米的範圍也太小了,都不夠我跑兩圈。」

  「有花園應該可以養小動物?加個水池唄,我想養點螃蟹和八爪魚什麼的。」

  「什麼時候開訪客模式啊……」】

  深空關於﹝全息·家園系統﹞,在很久以前就開始放物料。

  目前玩家的登陸界面是空蕩的虛藍色,而且有邊界有門窗,只有作為一個簡單的過渡登陸場景。

  門鎖上打不開,窗戶倒是可以,外面是藍天和綠地。

  所以有很多玩家試圖跳窗逃跑,在草地上跟撒了歡的哈士奇一般跑過大概幾十米,狠狠地撞上了透明的空氣牆。

  他們才發現,藍天白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而他們被關在透明的小屋……

  當時就有很多玩家猜測「小屋」會上線裝扮系統,並且上書請願家具擺件「明碼標價」,拒絕「抽卡系統」!還有很多人跑到時夢的賬號下面跪地懇求。

  然後在主策劃放上了她的《靈戰》「全圖鑒」截圖之後原地粉轉黑,怒罵這個女人不但眼瞎還沒有良心。

  不過現在的深空粉不太愛去{四月是你的謊言}那邊留言了。

  原因在於另一個於前段時間火起來的賬號——{八木木}。

  這個賬號原先是美術組八木和繪的私人號,用來記錄一些吐槽和日常生活,也沒什麼粉絲。

  直到有次炫耀公司餐廳的伙食和貓咪自由,瞬間上了熱搜,無數打工人前來評論,對{八木木}的公司福利表示羨慕嫉妒恨。

  八木和繪忍不住顯擺,恰好當天下午去聽秋元演奏,在全場熄燈的時候避開台上的全球知名音樂人,拍了一張聽眾的背影照,不知怎麼的、爆火!

  原因就是,四月老師個人論壇的版主,認出了其中一個後腦勺是四月老師!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發表了長篇大論的分析並實錘……

  這張黑不溜秋的座位照在網上瘋傳,{八木木}賬號所發的全部內容也被網友拿著放大鏡研究,每一項都對上了,絕對是深空游戲部內部工作人員的私人賬號。

  萬萬沒想到的八木和繪:……

  她算是懂了,什麼叫做頂級流量!

  而這之後,八木經常發一些內部的趣聞,比如「棉被傳說」「無心硬漢」「從不加班的財務部」「屋頂貓咖」「公司裡最會懟老板的兩個人」「應援哈蟆」……

  某次她在總部大樓頂層拍了一張俯瞰圖:占地面積巨大的深空集團,以中心樓分列的數幢大樓和數個設計感強烈的獨棟建築,坐落著很多娛樂設施……

  深空居然在內部環繞著搭了一個過山車!

  八木和繪顯然炫耀的就是這個過山車,表示一般上班都是乘坐內部公交,想感受刺激的時候可以通過「過山車」抵達辦公地點,不然以集團的占地面積,靠走路是要遲到的。

  無數人發出了羨慕嫉妒恨!一時間粉絲暴漲。

  今天,{八木木}也發了一個「家園」的視頻:【冒死偷拍了幾個老大的裝修,他們限時比賽時候的作品,給大家欣賞一下,猜猜看哪個是老板的!】

  上傳的視頻裡是深空幾位高層設計的小屋,顯然後台的權限高度自由,很多人根本不采用商城已有的設計,自我發揮,因此很多裝扮都——

  【「……好醜。」

  「樓上,這是能說的嗎?這裡面可是有老婆親自設計的!」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我看的出第三個想設計成教堂,為什麼要往天花板和立柱上面雕刻蜥蜴,還是黑色的,額,不覺得很獵奇嗎?」

  「誰往房間正中間擺一匹馬…馬不是養在花園裡的嗎……」

  「第二個棉被堆看起來其實不錯哎,天上還會掉棉被,睡在上面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社恐人狂喜!」

  「最後兩個算是審美最好的了,一個簡潔大方,一個樣板房,但是跟前面的比起來,好沒意思哦。」

  「靠靠靠,你們深空也太有意思了!誰出的海底世界?住在龜殼裡哈哈哈哈……」】

  「這不是龜殼!這是我的美人魚城堡!」時夢看到這條評論生氣,小屋比賽她可是員工們投出來的第一名!

  「有沒有眼光啊,這都能認錯,龜殼能有窗戶和閣樓嗎?」

  但她看到其他評論,瞬間不生氣了,憋著笑把評論轉發到大群裡,一個個艾特過去。

  ……

  在深空的老板和員工們陷入一片歡樂海洋之時,橫濱第二高的大樓裡,頂層裡兩個人沉默地對峙著。

  中原中也正立,禮貌也稱得上尊重地遞上了辭呈——幾十份。

  折疊辭呈在桌上因為高度而坍塌,散亂地鋪在桌子上,這出事件……森鷗外或許很少有像這般後悔的時候,前幾天修改情報讓魏爾倫衝著旗會去的事情,確實做的太心急了。

  他無奈地笑道:「中也,呆在港口黑手黨同樣可以改變擂缽街,我可以派黑蜥蜴跟你一起整治。」

  一向誠實的橘發少年搖頭:「抱歉,森先生,港口黑手黨並不是我的答案。我並沒有在港口黑手黨裡,找到我需要的東西。」

  這句否定的話,讓森鷗外的臉色冷了下去:「中也,背叛港口黑手黨的人,你知道會遭遇些什麼。」

  可中原中也還是肅立著,微垂的頭卻抬起,直視著前方的男人,原港嘿第一戰力的氣勢散開,森鷗外的身側瞬間出現了穿著洋裙的小女孩,舉著巨大的針筒,面無表情。

  僅僅過了片刻,中年男人扶額,長嘆了一口氣。

  「中也,對港口黑手黨的感官怎麼樣?」他像是朋友一般地問道。

  橘發少年誠懇而肅然地回道:「感謝您這段時間裡的照顧,中原中也不會與港口黑手黨為敵。」

  森鷗外笑笑,簽下了這幾十份的辭呈。

  他目送橘發少年遠去……

  ……

  「太宰君,你不是來看我熱鬧的吧。」

  輕而微的推門聲,是港口黑手黨另一個干部候選。

  太宰治拖動挪到角落裡的雕花大椅,推到辦公室的中間,原本支撐椅子角的立方塊不見了,他在上面高低不平地拖著聲音。

  「怎麼會呢。」

  「唉。」中年首領頹唐地嘆氣,像是被丈夫冷酷拋棄的妻子,只能在黑暗的房間裡尋求另一人的安慰。

  「太宰君,你不會離開我吧?」

  「深空是要求學歷的。」森鷗外語重心長,「太宰君的話,連小學都沒有上過,肯定第一面就被刷下來了。」

  但稀奇的是,太宰治沒有回懟更沒有回話,他像是看見自己想要的反應,心滿意足地跳下椅子擠出門縫去了。


第170章

  魏爾倫事件後沒幾天,港口黑手黨最勤懇忠誠的打工人中原中也,帶著旗會和無數信賴他的小弟離開,回到了一年以前的家——

  羊基地。

  在所有成員被中原中也陸續送離橫濱後,曾經擂缽街最知名的青少年組織基地變得荒蕪雜亂。

  由於中也偶爾會回來巡視,巨大的建築未被擂缽街的其他勢力占據。

  前·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們開始清掃起堆積在院子裡廢棄大物件,部分人搬著新購置來的物品進基地,而就在中原中也想要開「污濁」幫著抬東西之時——

  ——另一股重力升起,場地內所有的廢棄物和垃圾和裝備,被席卷著擠壓成一團,然後拋到了基地的外面,砸出一個大坑,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目瞪口呆的前港嘿成員:……

  中原中也:……

  開著「重力」從天上走下來的保爾·魏爾倫穿著挺括的英倫西裝——來自親友的衣櫃,黑色的、和中也同款的帽子——來自「空想集」。

  他姿態從容,對著橘發少年微一點頭:「弟弟。」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算了,東西再買吧。

  橘發少年插兜望著面色冷漠的青年,回道:「魏爾倫先生。」

  前幾天他們在{精神空間}裡真情實感地打了一架,但在那場差點引發「異能奇點」的對戰後,認可了彼此。

  同樣的出生和遭遇,他們是——兄弟。

  不過中也一時半會叫不出「哥哥」的稱呼,而魏爾倫叫得很隨意。

  「弟弟。」魏爾倫冷淡又親切地說道,「是要清掃擂缽街,需要我幫忙嗎?我可以替你殺了擂缽街所有的人。」

  中原中也:……

  他終於體會到了時夢這段時間裡的頭痛和雞同鴨講,對方的「清掃」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字面意義上的清掃?

  如果時夢在這裡的話,會大聲地回答他:是的,千萬別答應他的任何提議。

  她是真的不明白,魏爾倫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很多時候時夢看他,都覺得他的思維是一條筆直的高速公路,根本不帶轉彎的。

  假設他15歲才降臨在世界上,之前沒有記憶,可中也為什麼就能長成這麼好的樣子。

  加上阿蒂爾每次嘴上說著糾正或者不認同,實際上也縱著他,導致時夢又背負起大家長的職責,總覺得家裡裝進來的大齡兒童越來越多了。

  因此拒絕了魏爾倫的住宿請求,趕他回隔壁家住著去。

  這邊的中原中也連忙拒絕「兄長」的提議,對方看上去有一點失望,他拉了拉帽檐,心裡卻輕微的觸動。

  他曾經以為自己在世上無依無靠,可好像短短的一年裡,擁有了可以托付一切的人,遇見五個親友,手下無數人信賴他追隨他……

  或許,還有家人,不管是眼前這個,還是那張照片裡的夫婦……

  橘發少年臉上升起一絲笑容,瞧見魏爾倫的神色,又收回笑,殺人絕對不可以!

  中原中也匆忙轉移話題:「對了,公關官哪去了?」

  好像早上就沒看見他,中也環視了一圈在基地裡清理收拾的人,正准備撥電話之時——聽見幾個人的笑聲從大門那邊傳來……

  他回頭望去,進來的幾個人,為首的是個穿著休閑的年輕女孩,側後半步的是圍著黑圍巾的青年,和一個金發帶有歐洲血統的少年,後面還跟著很多人……

  而他在找的公關官,在最前面給幾個人引路,臉上也笑得樂開花,嘴裡還不斷說著什麼。

  聽到公關官的話,時夢笑意嫣然。

  「中也。」她揮手打招呼。

  中也看見她的笑容,又磕巴:「時,時夢。」

  突然公關官肅起了臉,指責他道:「叫什麼時時夢,這是我拉來的贊助商——卯月小姐!」

  ……

  公關官的「贊助商」不是沒來由的,在娛樂圈打拼過的資深演員和負責外交的人,思路清晰,知曉現在他們一伙人最缺的是什麼。

  目前武力、人手還有資金都不是問題,還有上趕著來幫忙的魏爾倫先生,更不缺戰力。

  但以貧民窟改建的耗時耗力就能看出,填平擂缽街絕不是小事,人心和人性的駁雜,秩序和勢力的混亂;需要的人脈和資金……

  都是問題!

  加上他們黑手黨出身,對於正經搞事業都有點苦手。

  ——「鋼琴師」原先在港嘿負責造□□,「阿呆鳥」屬於後勤;「外科醫生」更擅長的是毒藥;「冷血」干的是殺手的行當,「公關官」一般和新聞媒體對接,是門面上的話語人。

  所以昨天晚上一聊到跟基建有關的活,幾個人都在互相推脫……雖然中也說他可以用「污濁」干活、重力施工……

  可這個做法有問題!

  哪有讓首領親自干工程的!

  旗會的五個人攔下想一個人承包建築隊的中原中也,肩負外聯的公關官直接想到拉外援,而這個外援人選——

  整個橫濱還有比四月老師更合適的人嗎?

  更別說他們這還有中也在,她會不幫忙嗎?

  於是他果斷去聯系對方了。

  也如同猜測,對方完全把這件事當成自己的事情在干,派來了她的錢袋子七海建人,工程部部長下谷司,法務古澤英介還有之前貧民窟的相關負責人……以及一個混過來的蘭堂干部。

  有四月老師派過來的增援,公關官瞬間對「整治整合擂缽街」充滿信心。

  時夢和中也打招呼,看見魏爾倫在這松了一口氣,原來跑中也這來了,嚇死她了。

  其實她本來還想送一個智囊過來幫忙,不過行人……他直言對此不感興趣,亂步……他說只願意遠程提供支持。

  ——被她詢問的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清楚地明白,送過去的人短時間內是回不來的,他們絕對不會過去的!

  而這一次過來的人,七海負責賬務,之後會派小弟來對接;蘭波表面上是找消失不見的保爾,實際上是為了防止中原中也和小姐長時間呆在一起。

  以至於中也總覺得別扭,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哪裡奇怪,不過蘭波先生為什麼一定要緊跟著時夢走?還老是打斷他說話?

  中原中也感受到了外交官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目光……

  這時阿呆鳥笑嘻嘻地湊過來跟她講話:「卯月小姐,我們給新的組織取了一個新的名字。」

  「叫什麼?」她笑著歪頭問道。

  「叫做——方程式!」

  ……

  今天上午的時候往擂缽街走了一趟,時夢本來想呆到晚上,可中午阿蒂爾就催她回公司。

  她其實不太樂意,都沒跟中也說上幾句話,何況填平擂缽街看起來也太有意思了……

  可七海海表示後續事宜交給他,加上公司裡行人吩咐她下午百合市的會議不許遲到!

  不知道為什麼會混到這個地步的時夢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回深空她登入{精神空間},{百合市}沿海部分的地形設計完畢,游輪的大框架也打完。

  而今天,﹝全息·家園系統﹞於今日凌晨時分更新上線。

  期待已久的深空er做好了完全准備。

  甚至還發生員工給老板請假;學生給班主任請假,班主任給校長請假,校長已經帶上{全息頭盔}等待更新結束;一家人在好友列表看見彼此的離譜事情發生,瞬間上了熱搜。

  【「怪不得今天早高峰人流量這麼少,原來都在等更新嗎?我就不一樣了,自由職業無所畏懼。」

  「你們想清楚,沒有錢是不可能裝成視頻裡那樣的,錢從哪裡來,工作賺來的!」

  「我不管!這可是我的房子!我的小屋!我的夢幻家園!」

  「www我根本不愛打游戲,唯有家園!我來了!」

  「我靠,爬下來跟兄弟們說一聲,有很多家具都是免費的,成就裡面送了很多,模板超級好看!」

  「啊啊啊啊我不干了!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家!」

  「好後悔昨天晚上沒忍住用掉了5個小時,嗚嗚嗚我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限了……」

  「……」】

  家園系統比目前任何一個游戲還要受歡迎,所有人都夢想有一個完完全全的小家。

  而今天早上八點更新的維護,延遲到了九點。

  深空遭到無數怒罵聲,直到補償通告出來後聲音漸微,在剛一開服後消失無蹤,後台維護組顯示出了極高的在線人流量。

  京都都立咒術高專,新任班主任庵歌姬又一次給學生們布置了很多很多的任務,敷衍了代溝嚴重的樂岩寺校長,偷偷摸摸地鎖上辦公室的門,迫不及待地登入進了{小屋}。

  庵歌姬的{登入界面}還是一貧如洗的風格,而原本《靈戰》的界面旁邊多出了一個{裝扮}的符號,她點擊【進入】,隨即發現自己到了一處堆滿物品的——家具城。

  不管是西式、中式、仿古、超前……各種各樣的家具琳琅滿目,歌姬也只在搬進宿舍前去家具店逛了一圈,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景像。

  她目瞪口呆,花費一點時間游覽一圈……

  每一個都想要!

  但是選擇未免太多了,她想裝成宣傳圖裡夢幻浪漫的風格,這該怎麼挑啊!

  這種數量壓迫下,任何人都會感到選擇困難,歌姬拉下手邊的屏幕,屏幕上出現了詳細的選項列表,從風格的選擇到色系的選擇,包括具體樣式的家具,瞬間讓她輕松了不少。

  緊接著更糾結的事情來了,先買床還是先買沙發?先裝牆紙還是先按窗簾?這個花瓶也太好看了吧,上面的游魚真的會游;我的天!這個風鈴還會唱歌!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購物車裡零零散散加了好多喜歡的部件,結算時這個年輕女老師點開{預覽}的選項……

  然後對著滿地的小物品沉默。

  該怎麼——裝扮我的小屋?

  ……

  這也是很多玩家苦手的一點,可供選擇的家具太多,而且跟網頁游戲的一鍵裝扮不一樣,全息版本的小屋,大概是真的需要玩家一點點補齊每一個角落,一點點色差都會讓強迫症難受很久。

  很多人在挑牆紙的步驟就卡了兩個小時,{深空游戲平台}討論區飄上來的全是裝修求救貼:

  【「我想裝成復式公寓,為什麼有款式這麼多的樓梯,我要瘋了!」

  「救命!不想裝家具只想裝奇妙的物件,可怎麼出來的效果這麼奇怪?」

  「有沒有風水學研究者,我想問問進門的地方到底要擺什麼好?我買了東方那邊很火的兩個石獅子,該怎麼擺?」

  「我不該嘲笑蜥蜴教堂,我在牆壁上畫的還不如他……」】

  同樣的,建築和裝修相關從業人員在論壇上十分吃香,甚至還收費接活,到處都是尋求幫助的帖子:

  【——有沒有大佬可以幫我看看牆紙!

  樓主:這三個花色,T12.jpg;F02.jpg;D09.jpg

  —建議有錢人都買!

  樓主:沒錢!我的家具都是用{星星幣}兌換的,牆紙只能選一

  —樓主想裝修什麼樣的風格,復古風選F02

  —直接套模板啦!

  —套模板+1,選了模板之後再細修,我設計專業,基礎的幾個樣板房絕對是業內數一數二的設計。

  —但是我不想要太樣板的,我想要中式風,有沒有大佬能讓我抄作業。】

  玩家糾結的地方有很多,好在深空給出了幾個「樣板房」,雖然規整,至少提供了基礎裝修的思路。

  而這次家園系統還只是初次更新,風格比較正經,偏向現實中的裝扮,下一次上新會出很多神奇的家具,比如童話風格,魔法風格,死神來了的風格……

  將徹底從現實走向魔幻。

  時夢堅信,下一次的{家園系統}會更受歡迎!

  而等過了沒多久,很多玩家還發現了{個人成就獎勵},跟很多游戲聯動:

  比如《廢柴殺手》會獲得一個{粗獷瓦罐},上面寫著【如果沒有床的話,就睡在裡面吧。】;

  《跳一跳》送了一個方正的{蹦蹦床},簡介是【建議在花園使用,感受高層的新鮮空氣,在房間裡……你不會想撞到頭的。】;

  《植物大戰僵屍》會送{花盆},介紹是【我也不知道這裡面會種出什麼,但我勸你小心對待,它可能會被養死!】……

  深空er一邊無語一邊欣喜若狂,開始認認真真養花,內心充滿著期待……

  除了游戲相關,還有一個未知成就,獎勵是海洋風格的——龜殼,很多玩家在看到「未知」之後,瞬間討論了起來:

  【——未知?又是未知!

  樓主:看到這個{鎖},大家有沒有想起什麼……

  —當時排名第一的猜測不是樣板房嗎?

  —什麼?原來教堂不是四月老師做的嗎?四月老師怎麼做了烏龜殼啊?

  —樓上!放尊重一點,獎勵上都寫了,是{美人魚城堡}(狗頭.JPG)

  —四月老師掙扎的樣子真的好努力,我哭了……

  —據說本次出的成就系列都是卯月策劃設計的!

  —什麼?!我開始期待花盆裡能種出什麼了,賭一個小僵屍!

  —www老婆也太可愛了,怎麼老是設計這麼奇怪又這麼萌的獎勵,上次的火柴人真的萌死我了!我知道了,老婆是在用火柴人跟我表白。給大家看看,我小屋裡的火柴人。

  —我靠!《晨星》的獎勵居然能放在小屋裡?

  —樓上,是的!火柴人在桌上床上還會觸發{我好餓}{我好困}的動作,萌死了,跟養小孩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瘋了我要鬧了我要哭了,我也想要!

  —只有我好奇這個龜殼的特殊作用是什麼嗎?】

  除了一批鬧著深空趕緊上架《晨星》系列獎勵的玩家,更多的人開始尋找四月老師親手設計作品的觸發條件。

  而在{精神空間}游輪甲板上,聽到搭檔似笑非笑的嘲諷,時夢繼續生氣。

  「不是龜殼!我都修改過了,是移動城堡!」

  「四個輪子還會動,你的生物書上應該有告訴你,確實沒有比這更像烏龜的設計了。」綾辻行人低聲笑,還說等玩家看到最終效果,估計「烏龜車」的稱呼就跑不掉了。

  時夢:……

  她瞪了一眼沒有鑒賞力的行人,大聲說著,等玩家獲得「移動四輪車」,絕對一個個樂翻天,她的設計肯定是最受歡迎的設計,沒有人會不喜歡能躺平能防御能攻擊還能移動的——堡壘!

  兩個策劃一邊互懟一邊開始進行游輪的設計,顯然幾年相處下來,時夢已經從最開始會被鄙視到破防到能跟毒舌偵探吵得有來有回。

  這一次又憑借著自己活蹦亂跳的形容詞和離奇的造句懟的搭檔啞口無言,時夢洋洋得意。

  綾辻行人冷哼一聲,心道我就是讓讓她,不然以她半瓶子亂晃的知識量,早就給她糾正哭了。

  ——嗚!

  爭辯聲遠去,輪船沉悶的笛聲響起,長聲,代表巨型游輪即將離泊試航。

  空間裡還模擬了海浪和海風,是秋元帶著音樂組和mimic在海上聽了大半個月實景還原的,截取了最美的聲音。

  巨型的游輪在海浪下從不搖晃,和現實同步的時間,遠方是黃昏和夕陽,綾辻注視著身旁的女孩。

  「游輪叫郁金香怎麼樣?」

  「郁金香?」時夢扭頭,「含義是什麼?」

  沒聽見他的回答,小伙伴已經在欣賞遠方的大海,她只能自己翻花語:「熱愛、美人、友誼、幸福……」

  她喃喃自語:「美人……」

  在身旁人緊張之時,突然時夢幾步跑到甲板最高的地方,張手,對在這裡的全體員工發表自己的重要講話:

  「各位,這艘巨無霸游輪,就叫做——郁金香號!」

  「郁金香船長,一個有著超級超級特殊能力的——美人偵探!」


第171章

  {郁金香游輪}就這樣草率地定名,員工們被站在最高的老大吸引注意。

  永遠有奇思妙想的主策劃順著靈感當即在甲板上開會,從站著的箱子上蹦下來,還不記仇地分了一個被她踩過的箱子給搭檔。

  「哼。」綾辻行人又生氣了,把被踩過給笨蛋員工,坐到她旁邊去。

  亂糟糟地分箱子之後,終於開啟了這次——「不正式會議」。

  劇情因為「郁金香」開始明晰,時夢腦海裡有個朦朧的影像,一說到偵探和美人……但行人脾氣太大了,換個思路吧。

  一個風姿綽約的女船長,也是一個聰明而亦正亦邪的女偵探。

  【主人公即是名為「拉蕾」的女船長,從家族手中繼承{郁金香號},在駕駛巨型游輪海上游行的時候,遭遇了一樁樁命案。

  但{拉蕾}擁有極其敏銳的「聽覺」,還能夠用聽覺代替視覺,回到案發現場,解開神秘懸案……】

  時夢給大家講解道:「我們用聲音來還原案件,用或真實或虛假的音頻表演作為《郁金香游輪》的核心玩法,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可能會同時發生多場對話——

  在游輪上的各個地點,扮演{拉蕾}的玩家可以一直監聽一個角落,也可以在游輪各處游走,聽不同場景的人物對話。

  所有案情線索都隱藏在現場的對話和聲音透露出的信息中。玩家需要仔細傾聽人物語音,再作出推理,從中找出事件的真相……」

  ——這又是一個極其新穎的推理模式,一個極其具有創新意味的玩法,一個依靠「對話」和「聲音」來推測案件的新模式。

  不光模式有趣,相比《向日葵》純粹密室的玩法,在巨型游輪上可以開啟很多娛樂小游戲,比如拉蕾船長舉辦的晚會,在甲板上釣魚等等。

  但不論什麼玩法都以推理為核心……

  接下來的時間裡,「百合市推理組」的員工們順著這個思路討論起來。

  ……

  《郁金香游輪》和《不思議幻鏡》一起加入深空接下來的全息企劃。

  晚上下班的時候,時夢乘上魏爾倫順路來接她的「飛的」,剛推開家門,就看見坐在沙發溫聲跟柳川老師聊天的松浦文一。

  時夢猛地關上了大門。

  怎麼回事?

  不是已經把織田作之助的稿件給松浦文一了嗎?

  他沒去催他嗎?

  「怎麼了?」魏爾倫冷著臉,「裡面的是敵人嗎?」

  「等等等!!!」她趕緊攔人。

  這時沙發上坐著的兩人聽見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沙發上溫聲細語的松浦文一衝過去拉開門,神色那麼冷,目光中還有著可怕的殺氣,對著又把他拉進黑名單的人微笑。

  「好久不見,四月老師。」

  「你的下一本小說,第一章什麼時候給我?」

  ……

  「唉。」

  「唉!」

  這周五晚上的石戶咖喱店,一男一女兩個嘆氣聲同時響起,對坐著的二人滿臉相顧無言又仿佛欲言又止……

  「卯月小姐,松浦編輯真的太可怕了。」織田作之助心有戚戚然。

  時夢滿臉沉痛地點頭。

  顯然松浦文一在一前一後整治這兩個人,松浦前段時間在收到柳川老師送過來的小說之後欣喜若狂,心道拖延症終於肯寫文章了,但一讀就意識到不對。

  ——這是一個新人作者,而且是有天賦的新人,還是四月老師推薦過來的新人。

  行動力同樣強的松浦文一當即連線織田作之助,並親切詢問對方的住址。

  沒有經驗的織田曝光家庭地址後,收到了責編上門修稿和催稿的待遇,連家裡三個崽都知道他在寫小說了。

  而新人織田剛開始寫文,處於靈感豐富階段,他的第一篇美食雜記在松浦催著他修改後,第二天就登上了《橫濱文學報》。

  ——被很多筆者評價道風格質樸,有一種特別的寫意與幽默……

  新人織田老師的處女作大受好評,松浦文一開始催他寫一篇中長篇,在沒有意識對方「拖延症」的情況下,把注意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選擇上門催稿。

  以至於好不容易能回家吃晚飯的時夢攔下准備殺人的魏爾倫,這兩天又在外面逗留,天天混在深空食堂吃晚飯,跟著mimic一起吃夜宵,甚至晚上還想住在「頂層貓咖」做鏟屎官……

  能把她逼到這個地步,整個橫濱也數不出第二個人,時夢比著四發誓,她不是不想寫——

  「是真的沒有靈感。」她長嘆氣。

  「試試看寫日常生活?」織田作之助提議,「之前卯月小姐給我的那幾個建議都不錯。」

  時夢若有所思:「你說的沒錯,寫點雜記交差,干脆就寫——我家的怪物保姆,或者我做鏟屎官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好了。」

  不過她顯然是隨口說的,又跟織田說道一件事:她畫的「貓貓」懸賞居然還沒有被人揭走,奇了怪了,時夢一直覺得橫濱這只貓可常見了,上次和亂步躲貓貓的時候不就有一只,為什麼現在找不到了呢?

  聽到她的疑惑,織田想起了什麼:「貓貓?是三花貓嗎?橫濱三花貓應該挺多的…我常去的酒吧就有一只,好像是流浪貓?我給你抓來。」

  時夢一樂,點頭應好。

  「不過我准備回去跟松浦編輯說,最近都不要打攪我,我半個月後要高考了。」她顯然是找到了好借口,說起話來都鏗鏘有力。

  「高考?」織田一愣,「卯月小姐的話,一定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學。」

  時夢謝過他的誇贊,問道:「織田先生准備繼續學業嗎?如果今後把小說家作為未來職業規劃的話,文學上還是要有一些積累。」

  織田作之助蕩開了視線:「嗯…我平日裡的工作挺多的,港口黑手黨底層的業務特別多。」

  他強調:「也特別瑣碎,我還要養孩子,能抽出時間寫小說已經很不容易了,上學,我沒有時間。」

  時夢:……

  這些話怎麼總覺得似曾相識,她是不是也這麼跟松浦文一說的——

  深空平常的業務量特別多,行人還求著我寫推理游戲的劇情,家裡新增了一個大齡兒童,抽出時間學習已經很不容易了,寫小說,我真的真的沒有時間。

  織田先生,好像有什麼本質暴露出來了……

  但她注視著對面觀賞小隔間牆壁的紅發男人,突然意識到他是黑手黨!

  是港嘿底層員工,還是個異能者!

  結果天天干收屍清掃處理感情糾紛這種瑣碎的活……暴殄天物!

  「織田先生,想脫離港口黑手黨嗎?」她脫口而出。

  「脫離?」織田作之助遲疑,「我沒有想過這件事情,脫離黑手黨是要處……」

  他吞回了後面半句話,雖然森首領在降低「中原君」離開的負面消息,可這麼大的事情根本瞞不住。

  原本的港嘿勞模、雙黑之一近期在擂缽街搞大事情,每天都在打架或者打架的路上,大家也眼睜睜看著旗會一整個干部後備役消失,武裝部隊也少了很多人——都是中原君手下的。

  因為這件事,現在港口黑手黨上下人心浮躁。

  不過太宰在前幾天升上了干部,作為最年輕晉升最快的干部,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整治港嘿,幾個手段打消了成員浮動的人心……

  時夢還在相勸:「織田先生不光要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佑樹他們考慮,呆在黑手黨,對幾個孩子未來的發展不利,雖然現在黑手黨的處境不錯,長遠看來,還是……」

  織田作之助聽著她大篇幅的分析,猶豫減弱幾分,但仍有一點遲疑:「我的話,僅僅寫小說,能養活三個孩子嗎?」

  快成年的女孩子笑容清朗,道出了她的想法——

  「那就來我的深空吧!」

  ……

  她顯然把帶織田作之助脫離火坑的事宜排上進程,心裡有個隱約的想法,織田的文字天賦那麼好,跟龍之介一樣,在文案組兼職就不錯。

  對方人品可靠,愛好相同,聊的來,是她的朋友,更別提上次家長會,他們還坐在同一排!

  於是時夢直呼他可以人在港嘿先干著!晚上來她的全息游戲打工,就跟紅葉一樣!她給發超高工資。

  幾個孩子一起來,佑樹還是惠和久作的同班同學,津美紀也和水戶真理一樣大,加上美美子和菜菜子,八個孩子組個晚間{苗苗班}!

  織田再沒猶豫……加入深空的話,就能經常見面了。他直接應下了。

  時夢也在當天晚上給小伙伴們隆重介紹了新挖來的文案,橫濱新晉小說家——織田作之助。

  小伙伴們:……

  千防萬防又多了一個人。

  織田作之助開始跟柳川老師請教,學著文案相關事宜,目前給時夢《郁金香游輪》的劇情打下手,編寫旁白和對話等等,偶爾會利用空閑時間在本子上寫點隨筆,然後跟她一起討論。

  ——所以搶占了她很多的時間。

  住在家裡的伏黑甚爾率先行動,在設計死者動作之時懶洋洋地嘲諷對方:「能見血嗎?織田先生。」

  「謝謝你的關心。」織田作之助誠懇,「但我以前也是殺手,或許能在死亡動作幫上你。」

  伏黑甚爾收回殺氣,打量起這個樸素過頭的紅發男子,同行……撞職業了。

  他之前從不關心旁人,沒在殺手界聽說過,他身上連血腥氣都沒有,一股子保父的味道……

  曾經的先港嘿底層後五大干部的阿蒂爾·蘭波緊隨其後,明面上的二把手處處挑新員工的刺,甚至給他加了很多無關緊要的工作——

  「織田君,這麼簡單的工作,你能夠完成的吧。」

  「可是文案組應該不需要去晨星參與環衛工作……」他茫然,「我去問問卯月——」

  「——我記錯了。」蘭波微笑打斷,心裡卻想這居然是繼伏黑甚爾之後第二個會告狀的人!

  萬一他還會像田山花袋那樣裝可憐就麻煩了……得換個法子……

  江戶川亂步同樣不滿,以前經常能碰到小夢空閑的時間,可新人來了之後,小夢全在跟他聊天,玩{真人跳跳棋}都要帶著他。

  率先蹦到終點的江戶川抬著下巴強調:「亂步大人不跟笨蛋一起玩!」

  「抱歉。」織田淡定道歉,接著贊嘆,「不過你真厲害,我的「天衣無縫」都沒能預判到,不愧是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

  被真誠誇贊的江戶川亂步梗住,是這樣一個性格嗎?他真的在誇贊亂步大人,還有和小夢一樣的愛好,比殺人偵探更難搞……

  ……

  時夢其實有發現小伙伴們對織田先生的敵意,但綾辻行人解釋為考察,就像深空內部都要做的審核一樣。

  然後在時夢說她有「精神感知」的時候,直接舉例她以前干的種種不靠譜的事情。

  被他深挖舊賬細數黑歷史的時夢連連認慫,暗道行人和龍之介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掌握她最多黑料的人,他們選擇曝光一切的那一天,大概就是自己社會性死亡的那一天……

  之後綾辻行人再三強調安全和保密,讓她不要總是往總部拉人。

  時夢連連應好,轉頭就不靠譜地忘記了。

  周五辣咖喱聚會,她在織田疑惑之時順口回答了原因。

  「原來是內部審核。」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她解釋:「大家比較擔心我的安全問題,所以總部的員工都有審核和考察…咖喱質檢?」

  「那是應該的,咖喱一定要是咖喱牌的才好吃,」織田很懂地點頭,舉了一大串考察過他的人,「伏黑君、江戶川君、綾辻君、蘭波先生……大家都是很有性格和脾氣的人,我會和他們好好相處的。」

  被好好相處的大家:……

  顯然新人織田憑借著淡定的誠懇,淡定的寬容,淡定的贊美……以及從容面對考核的姿態,讓無數找茬之人鎩羽而歸。

  田山花袋震驚地都裹不住芳子了,織田的社交賬號上面一點黑料都挖不出來,在這批人裡面純良過頭,唯一也就金牌殺手的黑歷史,可他的黑歷史哪比得過深空現在的幾個人。

  更讓大家感到地位不保的是,新來的織田不光是個治愈系保父,還跟的上她飄忽不定的思維,他們聊劇情的話題在旁人聽起來簡直雞同鴨講,可錯頻的信號在每一個話題收尾時居然能對上。

  尤其時夢經常跳躍式跑題,織田在懵逼一秒後馬上就能接上……

  自認最了解時夢的芥川龍之介都錯愕了,懷疑對方偷偷用了異能力,試探了幾次,敗退在他對自己新小說的誠懇贊美下。

  而織田作之助簡直太淡定了,那張臉平靜地仿佛面部肌肉壞死,幾個人都沒能徹底摸透他的心思和想法……

  在這般情形下,大家只能先暗暗排擠,暫且進入和平期。


第172章

  時夢在半個月後將要高考,最近天天跟七海海一起查漏補缺。

  綾辻行人和江戶川亂步兩個頂級偵探一前一後,緊跟著過來盯他們在做什麼,理由是考前指導。

  然後就是——

  「這個也太簡單了,為什麼要寫步驟,沒有更難的了嗎?亂步大人來教小夢。」這是只給答案的江戶川亂步。

  「愚蠢的邏輯題。」綾辻行人一邊說著一邊抽走她手上的水筆,在她的卷子上寫答案,「你為什麼這個也要思考?」

  時夢和七海建人:……

  好煩啊這兩個人!

  尤其他們兩個只在糾自己的錯!這讓時夢不光尷尬還有點生氣。

  但顯然江戶川和綾辻都來了興致,沒有上過學的兩位偵探開始用好幾種方法破題。

  亂步嘩啦啦地翻教科書,抓到幾個錯誤,在時夢耳邊嘰嘰喳喳一刻不停。

  綾辻老師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強行教她做題。

  而在時夢被一左一右盯著做卷子整個人都想鑽進地縫裡的時候,七海建人冷靜地打斷:「你們兩個打擾到我們了。」

  他感受著兩道刺骨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接上另一句:「如果想要做卷子的話,綾辻君,另一張桌子上還有,我的教科書可以借給江戶川君。」

  「如果你們只是閑的沒事干來湊熱鬧的話,那你們可以離開了。」

  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

  七海海!

  被拯救於水火的時夢眼睛裡冒出崇拜之光,不愧是在經管干了半年就獲得深空上下全體員工尊重的七海君。

  可靠!

  ……

  轉眼間就是時夢和七海建人高考的這一天,她反復拒絕了無數人的請假陪同,乘上專車去往東京。

  而這一天,同樣是全息版本﹝向日葵小區﹞於全球同步上線的時間。

  因而老板考完試還得回來工作和主持大局。

  深空工作室幾天前就發了的一長串通告,宣布「真人版密室逃脫游戲」的上線,無數粉絲激動得嗷嗷叫。

  萬萬沒想到深空這麼給力, 第二個全息游戲就是「百合市」!

  向日葵公寓改小區!可以想像實景地圖有多大了!

  全息版本的﹝向日葵小區﹞受到了無數游戲粉的關注,由於百合教粉絲的瘋狂,甚至還有破圈的狀態。

  起因是百合市的一個教徒剪的視頻,用上了「網頁版·向日葵公寓」和目前在外的全息素材,做了一個——

  售樓廣告。

  由於這個廣告,無數沙雕網友和百合市死忠粉都激動到破防了!

  【「我靠!深空發的公告字太多了我沒看,竟然可以買房!百合教教徒狂喜!」

  「嗚嗚嗚嗚,做夢都想住在百合市。」

  「樓上還是不要吧,百合市這個一天三場案件的效率……所以為什麼百合市的人死不光?」

  「我知道!因為我們玩家在扮演居民,死一個撕一張卡。」

  「你們有沒有研究深空後面發的關於『優秀密室分成購買』的協議,這個對笨蛋玩家簡直太不友好了!要住到大別墅估計只有噩夢榜單那群大佬才可以吧?」

  「不是還有點贊機制嗎?夠沙雕應該也可以?(狗頭.jpg)」

  「慌什麼啊兄弟們,現在就准備起來,到時候上線直接復刻啊!」

  「向日葵什麼時候開盤!!!」】

  深刻關注著百合市的推理迷老早就知道「買房」政策,一個個密室大佬激動地摩拳擦掌。

  對於推理迷們來說,誰不想在百合市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更多的人從中發現了商機——畢竟是分成購買,深空流量大,被購買後說不定還能賺錢。

  現在《靈戰》不就有帶老板打本的金團嗎?

  而「百合市」的企劃,有四月老師推理小說《月季山莊》第一波推廣。

  後續大型游戲《鳶尾花學園》和全息《向日葵公寓》持續加熱。

  又有深空、密魯菲奧雷和菲茨傑拉德三個大公司不要錢似地撒錢買熱度。

  因而百合市的關注度和隱藏著的未發聲粉絲,可能要比想像的多得多。

  ……

  瑛國,首都倫敦。

  翻飛的林間落葉,微涼舒適的山風,緊靠山崖的一幢歐式建築,外壁是堅硬的大理石。

  從這起幾公裡外需要通行證,盤山公路設計十數道審查,像個小小的堡壘。

  露台上一位妝容精致典雅的女士抿了一口紅茶,姿態優雅地翻閱著文件:

  「收藏家」已經回到橫濱的骸塞,毫無道德和反社會的澀澤龍彥,警惕深空的異能特務科,霓虹政府裡的兩方勢力……

  她思索之時,歐式茶桌的對面坐下了一位男士,無禮地分走她標定的下午茶點。

  聽完對方的講解,女士明確回復:「道爾先生,你知道這不行。」

  「為什麼不行呢?我們都對那位小姐做過側寫,她真的只是在做游戲。」

  年紀大概在二十加不到三十的紳士苦惱:「而且我也不會多做什麼,你知道的,僅僅作為一個玩家。」

  「你是超越者,所以不行。」鐘塔侍從的侍衛長阿加莎·克裡斯蒂強硬表態。

  可柯南·道爾顯然不怎麼在乎:「我已經登錄注冊了。」

  「道爾先生!」阿加莎語氣嚴厲起來,「這不是個人品行就能保證的,我們都知道全息游戲使用了異能,但我們不知道她的異能力是否在通過全息的幌子獲取各國異能力者的信息,你等同於將自己的全部信息和生命交到對方手中!」

  雖然全息科技的說法獲得世界上大部分人的認可,卻瞞不過有心人和少數站在極高位置上的人。

  而歐洲作為異能發源地,研究更為深入,在幾十個科研組破解設備的過程中,發現了異能。

  用於全息的異能,很特殊……

  瑛國身為霓虹的君主國,自然也命令霓虹政府向深空施壓,要求對方交出「全息技術」。

  但霓虹政府內部有兩股勢力,一方聽命於瑛國,一方支持深空,以致霓虹政府處於一種認真且敷衍的狀態,兩頭討好著……

  加上菲茨傑拉德的入隊,美方直接放開對深空的封鎖;

  密魯菲奧雷扎根於歐洲,英法原本指望意大利的□□教父彭格列制衡,但彭格列的新任首領居然對白蘭·傑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以至於現在全息在全球開展得轟轟烈烈,勢不可擋……

  不過各國都有默契,不重要的普通人進入全息游戲沒關系,但各國的異能者不行。

  尤其是超越者,簡直是三令五申不允許進入。

  ……但根本管不住!

  阿加莎·克裡斯蒂頭疼,以鐘塔侍從舉例,一個個表面上都很聽話,可背地裡有好幾個人偷偷進去了。

  鐘塔侍從的侍衛長自然知道手下某些人最近在買周邊和研究裝修的事情,還有對面這個表面紳士內在狡猾的男人——

  ——他果然絲毫不顧女人的冷臉,彬彬有禮地說道:「其實我今天過來只是知會你一聲,五分鐘後《向日葵》就要開售了。」

  他站起來,體貼有禮欠身:「報告的事情也拜托你了,就說我代表全體超越者以身試險,查探全息的真相。」

  「柯南·道爾!」

  ……

  米國,波士頓。

  依舊窗簾緊封不怎麼見光的房間裡,書櫃上的筆記本似乎被整理過一遭。

  其中還有一整面空置的書櫃,視野最好的一排擺上了全球知名小說家四月的作品,另一排放上了幾本硬裝精美的印刷本小說。

  這是近期聲名鵲起的推理小說家——埃德加·艾倫·坡的住所。

  此刻這個大前天剛剛被編輯逼著開完一場簽售會的小說家攤倒在書桌上,發誓半年內都不要出門了。

  他謝過卡爾幫忙撿起的鋼筆,鼓起勇氣,在距離霓虹高考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給某個人撥去了電話——

  「坡?」

  愛倫坡一聽到她的聲音又臉紅了:「四、四月小姐,你有看吾輩新發表的小說嗎?」

  「是嗎?你喜歡……」他停頓很久,才在對面一連串的誇獎中順利把下一句話接下去。

  「簽名版,吾輩馬上出門寄……不對,能不能等我把《向日葵》打通關了再……謝謝四月小姐,我等會寄兩本,還有一本可不可以……」

  「放心吧,我會轉交給亂步的。」時夢偷偷笑了一下,然後臉色一變,推開五條悟湊過來旁聽的臉,捂住聽筒。

  她壓低聲音:「五條!你吵死了!」

  「你跟他都說了快半小時了!」五條悟擠開她車座旁邊的七海海,作勢也要跟對面的人講話。

  本來很寬敞的商務車,被長手長腳的男生擠過來,坐在裡面的女生「嘭」得一聲撞上了窗玻璃。

  這個沒禮貌的大齡兒童!時夢額角青筋暴起。

  夏油傑在她後面的位置大聲勸道:「悟!還是不要鬧了!!」

  被不值得尊重的前輩擠開的七海建人嘆氣,卻沒有制止他們拔高的音量。

  但他聽著車子裡三個人的聲音都越來越響,原本說著吵的女孩在跟帶墨鏡的飆嗓門,心道還好他們沒有下車。

  要是換成圖書室或者咖啡廳什麼的,估計他們四個都要被趕走了……

  而遠在波士頓的愛倫坡聽著對面清晰的吵架聲,這通電話一直很吵。

  這兩個人,是四月小姐的同學嗎?

  「坡,抱歉,我得掛電話了,」時夢用力推開「無下限」裡裝著的大齡兒童,「下次再聊。」

  「嗯…」下次該找什麼理由打她的電話呢?

  「四月小姐…祝您今天考試順利。」

  ……

  在島國的學生進入考場後,同樣也在霓虹,一間和式風格的住所。

  「蟲太郎!」

  橫溝正史拉開拉門,對著坐在被爐桌旁邊的青年大聲喊道:「你怎麼還在這裡,《向日葵》都開服了!」

  小栗蟲太郎一臉頹喪:「一樓的幾間密室我都解不開,一樓的解不開我就到不了二樓,四月老師設計的在四樓,我連老婆設計的密室我都看不到……」

  「橫溝,我是不是個笨蛋。」

  「振作起來!蟲太郎!」

  橫溝正史完全沒聽清他在說什麼,衝上來捏住了好友的肩膀搖晃:「先別打密室了!我們要搶先在向日葵公寓買房,速度越快越有優勢。」

  「解不開的密室的我有什麼用呢?」小栗蟲太郎再一次明悟,「我討厭夏天和偵探。」

  「用你的異能力,「完美犯罪」的異能力。」

  小栗蟲太郎疑惑:「全息游戲裡不能使用異能力。」

  「我們在現實中模擬,然後在全息裡搭建。我來犯罪,你來清掃證據!」

  橫溝正史滿臉振奮:「我們一定要建一間全世界最獨一無二的密室!」


第173章

  另一邊,時夢考完試全副武裝,踩著遮影步離開。

  為了這場考試,銀仿佛給明星打點的經紀人,給時夢姐染了棕色的頭發又帶了綠色的美瞳……

  全新配色大受好評,家裡幾人都吹過彩虹屁,隔壁琺國人誇得更合心意。

  可現在真愛粉的眼力真的太好了,光憑一個後腦勺就能認出她。

  在走出考場大門之時,還是被蹲守媒體抓到。

  時夢撒腿就跑,廢了老大勁才脫身,爬到車子上只給出了兩個字——

  「快走!」

  但說著要走人,四個人卻在傍晚人流極少的點,又回到考場。

  眼見三個人一個不清楚流程、兩個不在乎地往裡走,七海建人嘴角抽了抽,靠譜地先下「帳」。

  「動靜小一點。」

  三個人裡只有時夢乖巧點頭。

  七海神色無奈,路上她說想順路把咒靈清了,兩位前輩一定要跟來,造成了現在三個特級對付一個特級的壯觀場面。

  時夢遙遙望向考場,不禁感慨東京咒靈的數量。

  加上「特級咒靈」似乎有特殊的術式,「空想集」剛一開,咒靈就溜走了。

  而此刻,「空想集」「虛式」「咒靈操術」的力量散開。

  三個人望向同一個方向,彼此目光對視之間都是勢在必得。

  五條悟轉身給他們兩一人一個「赫」,時夢用「空想集」抵消,夏油踩著虹龍飛越……

  三大頂尖能力對付一個「特級咒靈」,對面的咒靈只撐了兩分鐘——撲街。

  眼見某咒靈操使把這只苟延殘喘的咒靈團成球一樣互丟著,召出他的咒靈大軍,把咒靈球揮出殘影。

  對面的五條悟和時夢果斷結盟,在這個場地裡打起了「排球」。

  圍觀的裁判七海建人:……

  用著「空想」出的網球拍,天空中環繞著奇形怪狀的咒靈,時夢能肯定上次科研部送過去的「味覺阻隔器」派上了用場,不過這只是初版本,2.0正在開發中……

  用科技的力量結合咒力。

  時夢突然轉頭問身邊人:「五條,你有想過用普通人的力量清掃咒靈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挑眉,「這根本不可能。」

  聽到五條悟都這麼說,時夢有點小失望,她之前有設想過用全息眼鏡結合咒力,通過發咒具,給普通人制服咒靈的機會。

  「可是這裡面存在的問題太多了,先不說高成本,單單普通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這一點就很要命…若是戰鬥出點狀況的話,後果我承擔不起。」她嘆氣。

  一是高成本和高科技,這反倒最不是問題;

  二是普通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出狀況會很麻煩;

  三是「空想集」的線下模式沒有辦法覆蓋全球,時夢沒這個本事;即便覆蓋了,深空後台無法做到監控每一場戰鬥;人工智能正在研發中,科研部的保守估計還需要兩年……

  這只是一個美好的設想,還有幾個關鍵問題沒解決。

  五條悟哀怨:「還清除咒靈,你這個騙子,連咒術界都不肯加入。」

  時夢半認真半隨意地回道:「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一定會幫你的。」

  「嗯?那你為什麼不看我。」

  五條悟立即貼近,試圖對准她的眼睛,被一發「排球」對臉而來——

  「——接招吧,悟!」夏油傑喊著。

  這一擊破顏球被「無下限」隔開,五條打了一個響指,咒力攏成一束,直接祓除這只特級咒靈。

  反擊後他得意一笑,繼續貼的很近:「禪院家最近的幾個提議都還算不錯,你教的?」

  時夢往後退了一步,又拉開距離,點頭。

  她有在通過禪院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改變,包括減少高專生的業務量,開設心理和文化課程,改善窗的監管機制,咒術界的上升渠道合理化……

  這些做法有的被接納有的未被接納,一年前禪院家在被打趴下後落寞了一段時間,甚至被開除出御三家……

  但如今禪院家抱到了霓虹首富和橫濱隱藏市長的大腿,加上政府內部扶持出了話語權,慢慢又爬回原本的位置,也帶來了微弱而全新的改變。

  五條悟臉上還是嫌棄:「那幫爛橘子。」

  時夢倒不像以前那般任性:「咒術界可以用的人太少…現在不是清算的時間,等事情結束後——」

  ——對面的夏油傑操縱著式神捏住場地裡四處亂蹦的咒靈球,打斷道:「你們在說什麼?」

  她回道:「我上次跟你說的關於咒術界改革的事——」

  「哈?」五條悟又要鬧了,「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說的!」

  夏油傑聳了聳肩:「在{精神空間}裡啊,你找人打架的時候。」

  「我為什麼不知道!」

  ……

  五條悟大發情緒,滿臉在家辛勞多年的黃臉婆一朝看到不上進的男人帶著懷孕小三回家後的歇斯底裡,聲音大的方圓十裡都能聽見,時夢又是從好生解釋到嫌他煩人。

  最後變成了吵架大賽。

  吵不過無理取鬧藍眼睛的時夢當即選擇走人,也得虧夏油傑攔住他的摯友,給了七海和時夢跑路的機會。

  七海建人執意送她到家,蹭到了伏黑甚爾做的夜宵。

  時夢摸著肚子覺得這段時間晚上吃的太多了,之前跟mimic在食堂吃的,最近甚爾給她做的加餐,以至於今天藍眼睛見她第一句就是——「你是不是胖了?」

  然後在另外兩人瘋狂拉架以及坡的電話阻止下,才沒有跟對方打起來。

  吃完最後一口的時夢在心底發誓明天不吃夜宵了,最近主要還是動的太少,明天…後天吧,大後天不偷懶蹭「飛的」了,跑步上班。

  眼見天色已黑,她提議:「七海海,這麼晚了,住在我家吧。」

  七海建人感受到兩道有殺氣的目光,淡定點頭:「好的。」

  至今未能住進客房的兩個超越者:……

  時夢倒是考慮起家裡面積的問題,想到弗朗西斯和澤爾達的巨大豪宅,一時間心動。

  她其實有讓古澤幫忙選購莊園,只是家裡人都很喜歡這個充滿「空想集」造物的家,便沒有搬過去。

  既然家裡人都這麼喜歡她的作品,要不她把莊園也修改一下,很久以前她有說過,要給全家人一個大驚喜!

  就改造成,能夠移動的莊園,每天早上推開窗都是全新的風景,白天飄在雲間,晚上在橫濱空曠無人的地方四處奔跑……

  好主意!等改建完了就搬家!

  ……

  沒過幾天,第一批玩家自主建立的密室搭建完成。

  時夢登進{精神空間}看《向日葵公寓》反饋,截止目前在線人數和游戲成交額都很高。

  她到{深空工作區}環視一圈,這邊是監控的後台,數台儀器後都有員工監控,主要是接受反饋的bug並且及時處理,在人數擁擠的時候新設服務器分流,在玩家違反條例投訴的時候點擊拒絕……權限有限。

  而這個點推理組的幾個負責人都在,唯有……

  「行人呢?」

  「綾辻老大進去打密室了。」身邊的員工回道,「他說玩家裡面還是有幾個正常人的,設計的密室還算有趣。」

  嗯?行人說有趣?

  時夢好奇心起來了,拉出幾個排名前列密室的投影,距離游戲上線不久,居然有這麼多優秀密室建起,看來大部分玩家為了買房早有准備。

  深空也設計了一套評分機制,為每個搭建出來的密室打分,分數越高,裝進的樓盤越好…只有經過評定的優秀密室才會安排進復式和別墅區,被深空「分成購買」。

  剩下的樓盤玩家,官方會贈送{星星幣}和特殊道具,以及「向日葵居民」的{房產證}和專有稱號等等。

  會有玩家不想在{向日葵公寓}買房嗎?時夢自信。

  她找到了搭檔所在的密室——

  「行人和亂步玩的是同一個密室。」

  眼前的兩塊相同的密室投影,兩個人一個坐在床邊沉思另一個在屋子裡亂晃……看起來很有難度,亂步和行人完全沉浸在解題了……

  這麼好玩嗎?她給自己開了個同款,跟著進去走了幾個流程,又默默地退了出來。

  看到旁邊笨蛋員工們疑惑的神情,時夢面色淡定,當然不是因為太難了!

  只是身為公司的老大,在推理策劃只顧著自己玩游戲的情況下,必須堅守陣地。

  很快說服自己的卯月策劃在關掉投影前順帶著看了一下密室的樓牌號,上面有玩家的ID——{夏洛克·福爾摩斯},對方仍然在線,不過卡在某間新建立的密室裡。

  ——而在這間新建立的密室裡:

  「沒有線索……」

  穿著初始人物模型的玩家喃喃自語:「破案的關鍵在哪裡?」

  「還有這種類型!」

  時夢在翻通關記錄,{夏洛克·福爾摩斯}百戰百勝,直到卡在這一間,時長比前面加起來的還要多。

  員工語氣中有著難以言喻的佩服:「這間密室很有名,ID名{小栗},不過是合作作品,只是{小栗}的搭檔進了晨星醫院。」

  時夢沒明白原因:「嗯?為什麼呢?」

  「這個玩家為了搭建密室在線下模擬了實景!」

  「然後呢?」

  「然後他自己扮演了凶手和死者,他的搭檔在他倒下後呼喊,沒有動靜,急忙撥打了急救電話,現在人在晨星醫院洗胃。」推理組的人圍過來給老板分享八卦,這可以說是《向日葵》近期最大的新聞。

  「都上了《橫濱文學報》的頭條。」

  「橫溝正史!一個蠻有名的推理小說家。」

  「也太拼了。」

  「我敢保證能進別墅區!」

  時夢急了,連忙打斷:「人情況怎麼樣了?」

  「綾辻老大給偵探社的社醫下了委托,前幾天就救回來了。」員工解釋,繼續八卦,「橫溝老師醒過來的第一話就是:蟲太郎!你有沒有把我們的密室上傳!」

  他總結:「所以昨天醒來,今天這間密室才上傳。」

  時夢:……

  她反復確認這種情況截至目前只有一例,只能認定是這個玩家比較執著……又聽了很多員工們的吐槽:

  由於《向日葵》全球同步上線,各國的推理玩家風格迥異大有不同,即便內置了翻譯器,很多俚語也沒辦法完美轉換,員工提議找幾個小眾語言的翻譯,時夢記在了小本本上;

  美國的玩家太喜歡整血腥密室,怎麼警告都沒用,只能給過於獵奇的限定年齡或者打馬賽克,後台審核看得都想吐,時夢連連誇贊,給審核員加了獎金;

  點贊機制被抓到漏洞,少數玩家在線下買贊,錄屏搭建過程發視頻賺熱度……

  果然自主度過高的全息游戲問題就很多,時夢無奈,但點贊確實被玩家鑽漏洞,她還挺習慣深空的玩家時不時卡她的bug賺獎勵。

  當場設定了給別墅區和復式樓盤打上「復審」補丁,和推理毫無關系的明星密室用「不符合主題」的說法放到高層樓盤……

  和玩家鬥智鬥勇多年的主策劃堵上了漏洞。

  ……

  沒多久推理策劃打通這間密室,神情依舊倦懶,時夢卻從他嘴角上揚的弧度看出他接近及格線的好心情。

  綾辻行人見到她在這主持事務,絲毫沒有工作時間打游戲的心虛,滿意地點頭,然後在被她說不務正業的時候嘴角拉平。

  他開始按照時間地點戳穿她以前摸魚劃水和把工作推給他的事件,仿佛一台24小時360無死角環繞她的監控儀。

  時夢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亂說的,工作就是要勞逸結合,張弛有度,行人你辛苦了,要不要再進去打幾個密室啊?」

  她拖出手邊的密室圖,在一大片縮略圖中瞄見一個色彩極其豐富和吸睛的密室,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怎麼樣?顏色搭配很厲害啊!」時夢拉大湊近看,用相近的色差做謎題嗎?

  「粗糙的殺人手段,依靠天賦的藝術和美感,玩法和設計缺少太多的天賦,」綾辻行人早就通關這間極大概率是異能者搭建的密室,毒舌點評——

  「除了晃得眼睛疼毫無趣味。」

  時夢不喜歡他的說法,她覺得挺有創意的,都懷疑是國際知名設計師的作品,就不允許人家不擅長殺人?

  深空美工部長八木和繪的風格偏向童真浪漫,而這個玩家僅僅用顏色就搭配出謎題,所有的答案都隱藏在色彩裡。

  是只要稍微修改一下就能進復式的優秀設計!

  看來玩家裡推理高手很多啊,她來了興致,問道:「這個玩家叫什麼名字?」

  綾辻記得他玩過的所有密室:「龍彥之間。」


第174章

  全息版本的﹝向日葵公寓﹞大受好評,百合市隱隱展現出龐大的地圖。

  雖然有空氣牆阻隔,可玩家們都能透過空氣牆看見遠處{鳶尾花學園}的鐘塔,更遠的山上是{月季山莊}的紅色月季花,時不時有游輪的汽航聲傳來。

  很多人都猜測:下個地圖是海邊村莊。

  並且呼吁深空趕緊把以前的幾個地圖都開了,然後哭訴八個小時真的太短了,根本不夠用。

  不過更多的玩家仍然掙扎在打密室和建密室,各種或沙雕或高能或整活的密室層出不窮……

  而今日,深空「屋頂貓咖」,蘭波提及了一個想法。

  「成年禮?」

  時夢轉過頭來,發尾還有輕微的棕色,在柔和的燈光下,深藍的眼瞳溫潤,蘭波忽然把視線從小姐臉上錯開,移到旁邊高高的貓爬架上,有只貓咪試圖抓住她頭發上的發飾。

  這個他陪伴了幾年的女孩,馬上就要迎來十八歲的生日,會覺得時間過得又快又漫長。

  『成年禮』的提議,是保爾昨晚說的,蘭波覺得很不錯,於是搶先一步提出……保爾應該不會介意。

  阿蒂爾·蘭波試圖優雅地抱起貓爬架上的那只貓——

  ——居然被撓了一爪子,還好「彩畫集」用得及時。

  而時夢快准狠地掐住跑路貓咪命運的後脖頸,接著從爪子上抓回了發繩上的小花花。

  是不是該剪指甲了?

  頭發都被抓了幾根的時夢嚴肅,「空想」指甲鉗,邊聽著貓咪的嚎叫邊說道:「我生日應該是1月10號?」

  她語氣裡至少有9分不確定,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多少,行人應該知道?但聽說她在1月過生日後再沒提起過。

  他們一家人也沒人在意生日這種事情,芥川兄妹沒這個意識,周圍的小伙伴都是父母雙亡的居多……

  所以時夢一直把失憶的那一天作為生日在過,因為時間同樣在一月,便跟著元旦一起湊合了。

  蘭波搖頭:「我們去調查過,小姐的生日在10月。」

  「這樣嗎?」

  時夢若有所思,這應該就是卯月的出生了,晚了10個月啊。

  「對,還可以跟升學宴一起舉辦,我來負責怎麼樣?」

  「聽起來很不錯。」

  她笑著抬頭:「那就拜托你了。」

  ……

  深空總裁的成年禮拉上日程,蘭波憑借時間差先人一步搶走了管理權,後面得知此事的幾人各有各的反應,尤其是自認二把手的綾辻行人和她家裡住著的伏黑甚爾。

  但都沒讓主人公知曉,很快在內部解決。

  距離向日葵上線大概半個月之後,噩夢排行版前十名名單確定,宣告著主樓密室逃脫基本通關。

  這次《向日葵》的制作名單陣容強大,深空幾個知名策劃和組長均有參與,通關整棟樓會根據難度給出不同稱號和分等級的{星星幣}……

  而不管難度多大,都會贈送一個「鑰匙」工具。

  【□□:能開啟向日葵小區8幢任意一把鎖。(注意:不要開別人家的鎖!不要在百合市隨意使用!你不會想知道房間裡面發生了什麼!)】

  這個道具的解釋和警告獲得了無數玩家的吐槽:

  【「告訴我,這是不是我老婆設計的……為什麼老婆寫小說和做游戲的畫風如此不同。」

  「《紅月》恐怖的氛圍和《矛盾》的遣詞造句,四月老師你在做游戲的心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轉變啊?笑哭。」

  「那麼問題來了?打開別人家的門會發生什麼?」

  「樓上,身處百合市你說會發生什麼,要麼撞上已完成的案發現場,要麼撞上未完成的案發現場。」

  「所以這個道具有什麼用?8幢都已經打通了,每個房間都是隨意進的,給我們鑰匙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知道了,卯月策劃是在安慰全體買不到房的玩家,告訴我們,沒有房子不可怕,八幢即是你的家,嗚嗚嗚我好感動,哭死了……」】

  顯然送的特殊道具得到無數吐槽,獲得反饋的時夢暗自較勁,心想今後一定要在「百合市」系列游戲裡把這個{□□}用上。

  {郁金香游輪}裡也用上!

  作為一個一次性道具,可以在游輪上打開任意一扇門,但每個游戲裡面只能使用一次。

  玩家們一定感謝卯月策劃的良心設計的!

  除了道具極受關注,被「買房」熱度壓下的{向日葵八幢}密室同樣精彩,尤其等四個難度的玩家全部打通關之後,關於這方面的討論越來越多:

  【——這次向日葵出的神仙密室也太多了吧!

  本本格(樓主):身為百合教兩位教主的死忠,也是個只享受推理不愛自己設計的玩家。

  在所有人都忙著買房拿房產證的時候,樓主率先打通了《向日葵公寓》困難版!

  貼一貼我的戰績!(困難排行榜.jpg)

  秀完我在百合市最好的成績之後,來八一八這幢凶樓裡的公寓。

  這次深空的幾個策劃都有參與,從一樓往上,越往上越難。

  但也不絕對,至少我覺得二樓一個聽聲辨位的密室難到爆炸,這幾個音真的有區別嗎?放在六樓都很合適!樓主全靠重開試錯才打通關。

  其中綾辻老師在一到六樓各有一個密室(除去四樓),六樓也全是他的作品,是8幢的設計主力,我被折磨到想要死亡。

  ……所以綾辻老師到底有沒有照片在外,我願意為表情包貢獻一份力量,絕對不是報復,只是想表達一下我對於大佬的敬意。

  打六樓時限房每一次失敗聽到的音效…不知道為什麼都能感受到綾辻老師的嘲諷……

  除此之外,特別想聊一聊四樓:

  沒錯,整一層樓只有一個密室,四月老師她一個人占了一整層!

  也是唯一一個有完整劇情邏輯的,跟網頁版公寓的劇情不太一樣,寫了之前四層幾位住戶的故事……

  ……

  聊完精彩的劇情,我真的覺得這一層簡直像是闖關和密室的結合體,地板開裂的時候我都懷疑自己在玩《逃亡的殺手》。

  她居然把密室逃脫中的「逃脫」二字完美融了進去。

  玩四月老師設計的密逃,你能感受到,你要是不趕緊逃出去!你真的會死!玩得我整一場腎上腺素都在狂飆,太刺激了!

  補充一點:或許是因為少了綾辻老師的參與,她設計的好多推理環節像腦筋急轉彎,仔細想想邏輯又是順的,很有那種靈機一動的驚喜感。

  我建議小區的高能整活密室都以四月老師的作為模板。

  當然不管怎麼樣,還是表白兩位策劃還有無數參與搭建的開發者,感謝百合市,百合教一統天下!

  —哈哈哈哈四月老師的密室在眾多大佬中間別具一格,我玩的是菜鳥模式,超級有趣,有闖關還有劇情!

  —沒錯!整幢樓玩下來,四月老師的記憶最深,她設計的機關滾過去了居然還會滾回來,震驚得我臉都裂開了……

  —所以老婆單飛吧,別跟中老年教授捆綁了。

  —???樓上,誰准你解散組合的?經過我們百合教同意了嗎?

  —嘶,求求樓樓上不要發這種引戰言論,你不會想知道百合教的瘋狂的……

  —……

  —我印像最深的是2樓一個超級恐怖超級血腥的密室,太挑戰人的心理極限,我出去後查過制作者,居然是《靈戰》的動作策劃,果然搞技能的都喜歡「大場面」嗎?

  —感覺深空的每個員工都深藏不露,各個都有絕技,秋元大師的音樂會你們去聽過沒,他拿了這麼多獎了居然還在給深空游戲做背景音樂!

  —柳川老師也參與搭建了……】

  關於八幢的密室深受好評,遠在米國的愛倫坡也看到了。

  還給時夢打電話聊及她設計的密室——是磕巴但用詞精准的贊美。

  愛倫坡聽到對面人的笑聲,思索著辦法…支吾著詢問能否認識八幢六樓的設計者?

  時夢自然應好,邀請他加入{精神空間},給行人發送短信,說要給他介紹個新朋友。

  然後綾辻行人冷著臉來會見某人在外面到處交的朋友。

  毒舌高傲的綾辻行人和社恐自閉的愛倫坡在時夢牽線搭橋的情況下聊了兩三句,徹底冷場。

  陷入了一片讓人極其尷尬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看來不是每一個高智商都交的來朋友的,時夢傻笑。

  「我查過你今天下午沒有安排,百合市有一個玩家設計的密室是雙人合作模式,你跟我一起去。」綾辻行人給予她抱大腿通關的機會。

  愛倫坡好不容易見到她,勇敢地提出了想法:「四月小姐…吾輩,對這裡不太熟,能帶吾輩走一圈嗎?」

  「雙人密室,吾輩也想和四月小姐一起玩。」

  這個場面,似曾相識……

  時夢的傻笑變成了干笑。

  瞳孔甚至有一絲絲的恐懼,而機智的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再陷入吵架、勸架、以及夾在中間受氣哄人的風波。

  於是對著行人說:「要不叫大野智陪你一起去吧,他最近也在挑戰關卡,一直抱怨過不了關。」

  經常被白痴大野懟的綾辻行人:……

  時夢對愛倫坡:「我等會要看彙報,你問問亂步要不要一起?」

  愛倫坡心動了,果然亂步也在這,遲疑了幾秒,點頭。

  眼見搞定,為防止接下來的恐怖事件,時夢立刻馬上開了瞬移走人。

  ……

  而在大英帝國,依舊在安保嚴密的懸崖山莊,鐘塔侍從的女侍衛長阿加莎·克裡斯蒂翻著最新記錄,越翻手抖得越厲害。

  這群人,一個個嘴上說的好好的,還簽署了絕不違反的條例,結果都有「全息設備」的購物記錄。

  她翻到最後面——

  還好,嚴密監管著的超越者只有一個人違反了條例。

  這個人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落座,毫不客氣地分享了她的點心,甚至嫌棄不夠甜,無法彌補他上午消耗的能量。

  「道爾先生,希望你能懂點禮貌!」

  「克裡斯蒂小姐,你沒參與真的是太可惜了。」柯南·道爾狀似替她惋惜似地搖頭,「畢竟我們身為推理迷和偵探——」

  「——我什麼時候說我喜歡推理了?」幫這個混蛋寫報告的阿加莎冷著臉。

  「沒有嗎?」他好像很驚奇,「那你怎麼知道我在說的是百合市,我以為你從不關注這個。你上次收購了愛倫坡的簽名版小說,還說可惜四月小姐的簽名版本太少了……」

  「所以你查探出什麼來了?」她匆匆打斷道。

  柯南·道爾摸走最後一塊小甜餅,手抵著下顎思索,露出了笑容。

  「百合市是個好地方,這個世界上也有不少有趣的人,我收回之前那些傲慢的言論,有這樣一個平台在,或許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自己不過是個井底之蛙。」

  他笑著,顯然在游戲裡獲得很多樂趣。

  這個自大的男人很少會說出這樣的話,阿加莎不由得有一絲好奇和不解:「裡面是怎麼樣的?」

  「該怎麼形容…總之,很奇妙很有趣。啊,對了,我現在住在{向日葵小區}一幢,別墅區。」

  他微一點頭,神情流露著一絲得意,但他對面的女士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讓柯南·道爾聳了聳肩。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阿加莎的額角暴起了青筋,深吸一口氣。

  「我才不是你們這些沒有責任感和自制力的男人。」

  穿著歐式翻領裙的女士優雅端起紅茶:「我是絕對不會把我的身份暴露給全息游戲的!」

  ……

  又是一個月,時夢和七海的東大錄取通知書寄到手上,她還接到了校長親自撥的電話,說歡迎四月老師加入東大……

  七海建人依舊報了金融管理,也基本確定職業規劃,五條悟選了數學,夏油傑報考政法。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時夢既沒有為了小說報文學或者因為異能報材料物理學,而是選擇了歷史系。

  「偶爾會對以前發生的事情很好奇,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太少了。」

  ——這是她給親朋好友的理由。

  而一個月的時間,{向日葵小區}的五幢別墅都住進了人,這五個玩家獲得了深空的分成合同,其中部分玩家拒絕透露個人信息。

  在協商後,他們獲取的金錢將換成等額的{星星幣},供玩家在游戲內消費。

  名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玩家十分滿意,無法充值的他開始大手筆地裝修他的小屋。

  剩下排屋區的部分優秀密室,深空也會購買……

  轟轟烈烈的建密室之後,百合教論壇:

  【——歷時一個月的樓盤銷售風波落下帷幕!

  樓主:一樓貼名單(別墅區.jpg;深空購買名單.jpg;噩夢排行榜名單.jpg)

  名偵探世界第一:我震驚!我的偶像怎麼了?噩夢第一居然不是{世界第一名偵探}!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比名偵探還強的大佬!

  七彩合:百合教的大長老是不是要換人了,這個{夏洛克·福爾摩斯}是誰?以前都沒聽過。

  —一幢也是新大佬啊!{夏洛克·福爾摩斯}這是踩著{世界第一名偵探}上位啊!

  —靠,這樣推理系第一是不是可以確定下來了?

  —別吧,其實我覺得別墅區應該沒有排名,一到五幢都很優秀,而且噩夢榜只差了十幾秒,差距不大,何況還有推理策劃這些……

  —四月老師最新照片,橫濱的小伙伴冒死拍來的{上班途中打哈氣.jpg

  —抱走!

  —別墅區三幢你們玩過沒!這間密室的難點就在於,你根本找不到殺人的線索,偏偏死者就死在房間裡……

  我至今沒通關,目前也沒有攻略在外,我真覺得這個密室排在第一都可以,真的很少見很稀奇!

  —樓上給你發幾個橫溝老師的趣聞,你馬上就懂了,笑死我了——鏈接。

  —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啊!

  —四幢的{安樂椅神探}也很強,獨一無二的推理風格!

  —其實高層裡面也有不錯的密室,只是要耐心淘……不過確實沒有別墅和排屋區的精彩,有一個叫{龍彥之間}的玩家設計的密室創意很好,但是玩法很無聊……

  玩得我痛心疾首,希望卯月策劃能親自修改一下。

  深空工作室:別墅區1~5沒有先後差別,是隨機roll出來的編號哦,每一位設計者都很優秀。順便抱走老板的表情包~

  —捕捉官方!

  —……】

  看到他們評論的江戶川亂步生氣地鼓臉,先收藏表情包。

  亂步大人只比那個福爾摩斯晚了一點點,亂步大人是因為爬樓梯的速度太慢了!

  但是,他得承認對方確實不比他差。

  住在一幢的玩家,還是別墅區的,都很強!

  江戶川亂步心裡有一點不甘心,更多的或許是高興,這種感覺,大概就是在大的可怕的世界上,遇見了這麼多的…同類。

  不過亂步大人的「超推理」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異能力!

  獨一無二的異能力,也是小夢說過的——亂步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偵探。

  「亂步…那個雙人密室,你要去嗎?」

  身邊傳來低沉又細不可聞的聲音,江戶川又生氣了,就因為煩人的愛倫坡,小夢都不來找他了!

  他本來想和小夢一起打雙人密室的!

  「不去,亂步大人要出去玩了。」

  「吾輩,也想見四月小姐。」愛倫坡迅速看出他的想法,緊緊地跟了上來。

  「你不准跟著我!」

  「吾輩沒有跟著你,吾輩也往這邊走。」

  「啊啊啊啊,你好煩啊!」


第175章

  歷時一個多月的買房風波, 第一批向日葵小區的入駐名單確定,也使得《向日葵》成為一個擁有幾百個密室逃脫的大型推理游戲。

  不少密室愛好者高呼——「向日葵永遠滴神!」

  他們也成為百合教單獨劃分出來的一支教眾,近些天{百合市論壇}劃出新分區。

  分區圖標以金色的「簡筆向日葵」作為圖標,成為{向日葵小區}單獨的討論板塊。

  這只教眾彼此間稱呼——「業主」。

  其中沒房的人天天發帖詢問「你們覺得這樣的設計能買到房嗎?」,「有沒有大佬指點一下迷津」,「啊啊啊我真的不會推理只會搞沙雕」等相關言論。

  自嘲他們是百合市睡在天橋底下的流浪漢。

  而有房的人則會在備注裡寫「某幢某單元某室」,歡迎別人來家裡做客,也會互相串門評論鄰居的設計……

  最近他們在探討成立居委會的事宜。

  不過每個季度,密室會有一次變換,還是根據整體的情況排序,質量一般的密室會被優秀新作擠下來。

  有這個機制在,不少人摩拳擦掌,等待著下一次住進去,不光為了深空的分成,還因為八幢有四月老師和綾辻老師。

  四舍五入就是跟兩位老師住在一起!

  「百合教向日葵」唯一的目標就是——

  成為向日葵小區的釘子戶。

  ……

  同個時間,橫濱租界,正中心的高頂堡壘——骸塞。

  澀澤龍彥放下快要畫滿的繪圖本,上面是一個色彩斑駁卻又不顯得冗雜的密室。

  他神情淡漠,用筆精准,卻不准備把修改過的密室上傳。

  畢竟這世間全是無趣庸俗之人,無人能理解他的想法……

  ——「嗡。」

  一個丟在房間角落裡的小玩意震動了一下,吸引白了發男人的注意力——這是之前買情報的時候,情報販子附贈的聯絡器。

  「藏頭露尾之人。」

  「只是聽說過收藏家的名號,抱有敬意。」

  對面的情報販子很謙虛,傳出電子合成音:「情報已經收集齊,一共是10億,感謝您的惠顧。」

  「這麼詳細的情報,你倒是花費了不少精力。」澀澤挑明他的身份,「死屋之鼠的首領。」

  以澀澤龍彥的水平和幾次接觸,推出死屋之鼠首領的身份只耗費了一點時間。

  不過澀澤不太在乎他的小心思,他回到橫濱,只是為了混亂,只是希望能在混亂下能看到一些……光輝的東西。

  在安全屋裡的費奧多爾從容:「畢竟是能夠影響世界局勢的深空公司,首領還是四月老師,多關注一點也是應該的吧。」

  澀澤姿態平淡,翻閱著傳輸完成的情報:「這個是最好的時間點?」

  「不是很不錯?」

  澀澤龍彥居然從電子音裡聽出了愉悅,同樣輕聲笑了一下。

  「確實不錯。」

  ……

  深空。

  總裁卯月時夢的成年禮由外界看來的深空二把手阿蒂爾·蘭波接手。

  蘭波認真設計了晚上的內容,「毫無私心」地把第一只開場舞安排給自己,並且刪掉了後續「冗雜」的舞會環節,開辦一些高雅的活動等等。

  如果小姐不喜歡後面的歌舞表演,他還可以帶她出去玩,他們兩個人就不帶保爾了,畢竟他忙於擂缽街和弟弟的事宜。

  過了幾天才知曉被親友「背叛」的魏爾倫:……

  但蘭波設想的完美流程很快被其他人全票否決,尤其是盯著這件事情的綾辻行人,綾辻內心懊惱,時夢不是在1月過生日,怎麼又改回十月了……

  而綾辻自認知道她全部的秘密,也是她最信任好感度最高的人,強硬分走大半的組織權,邀請的人員名單他來訂,小規模邀請式,精益求精。

  刪掉全是私心的開場舞,改為他自己,之後的環節由歐洲男負責,他去看時夢准備的大驚喜。

  伏黑甚爾冷笑,晚飯的時候直接告狀,飯桌上的家裡人嚴肅起來,真正陪她走到現在的芥川兄妹在她心裡地位數一數二,直接跟時夢表示他們也要參與,簡短成年禮時長,加一個純粹的——家庭環節。

  沒有外人!

  時夢連連表示沒問題,讓理子和兩個徒孫也來參加。

  又提及很久以前設想的——惠畫畫久作彈琴津美紀跳舞,上次新年的時候小朋友們都說技能不熟練,現在總可以了吧。

  小朋友們瞳孔地震。

  回橫濱過暑假的美美子和菜菜子努力縮小存在感,在東京的她們也有補習班……

  而之後,管財務的七海建人和能查監控的田山花袋很快知曉。

  七海嚴肅表示要加上霓虹當地的「成人禮」習俗,他親自負責,因而原本只在晚上的生日宴似乎要改成全天了。

  田山花袋…他選擇求助網友,增加了更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蛋糕炸彈、吹不滅的蠟燭、蒙面派對、Cosplay……

  這時候只有間貫一比較靠譜了,他看了眼搜集到的流程,嘴角狂抽。

  真要按照這個流程走,雪枝大概得學會分身術,估計還會有大變動……決定先和紅葉吃會瓜,出問題的時候再介入。

  ……

  其實這時候,所有事情都在可控範圍內,深空內部的幾個人在多次「討論」後,設想得是把生日宴規模設計得小而精,參與人員內定,謝絕外界人士參與。

  他們甚至還在排擠新人織田作之助,沒人通知他有內部會議,因為不少人都從織田身上感受到強烈的威脅。

  但這種事情根本瞞不過江戶川亂步,他很快推理出真相,直白地跟小夢表示要參加。

  名偵探知道了也就意味著武裝偵探社知道了,晶子趕緊跟姐妹煲了一個電話粥,搶占最好的座位。

  在{精神空間}做客的愛倫坡緊隨其後,跟四月小姐說「提前祝您生日快樂,吾輩也想參加生日宴」。

  跟蘭波在海上打了一架的魏爾倫驚動了弟弟——他們最近在收整擂缽街的勢力。

  中原中也沒想到時夢要18歲了,在旗會的偷聽下打電話。

  然後旗會的外交官聽不下去這個磨嘰又純情的對話,搶過電話,幾句話說得對面喜笑顏開,主動邀請他們參與。

  貌似關注著擂缽街的某人開始搞事,一口氣把秘密變成公開的秘密。

  於是不光港口黑手黨知道,這下子,橫濱所有人都知道——四月老師要過生日了!

  深空的幾個高層:……

  ……

  在這樣的關注度下,內部成年禮有了更多的意味,不得不擴大。

  時夢最近除了工作,天天都在接各種祝福電話,一時間覺得自己果然是知名人物了。

  她也在某天內部聚會時,問及這件明明跟自己有關、但她到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的事情。

  「弗朗西斯和澤爾達也說要來,他最近投資了一個名為『組合』的環保組織,會帶一些手下來……一些商業伙伴也在聯系我,不少是我們的合作方,還有並盛町的朋友們,我想邀請彭格列的庫洛姆……」時夢說起她最近接到的電話。

  「對了,傑問我怎麼沒有告訴他。」時夢疑惑,「你們沒跟五條他們說嗎?」

  場地裡寂靜了幾秒……沒人回話。

  「是呢,遠在意大立的我也沒被告知。」白蘭·傑索笑眯眯地說。

  蘭波冷淡地眼神警告混進來開會的隔壁公司老總。

  最終東京咒高出身的七海建人主動背鍋終止話題:「我過幾天要回東京開會,准備當面跟他們提。」

  「當面說更好。」時夢點頭,又帶著點好奇地詢問,「流程是怎麼樣的?有設計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嗎?」

  場地裡所有人:……

  沒有。

  由於還在搶管理權塞私貨,所以設計得特別復雜而普通,總計時長大概需要六天。

  時夢狐疑:「你們不會還沒開始吧。」

  「應該在籌備吧。」新人織田第一次參加成年禮討論會議,很淡定,「加個辣味美食區怎麼樣?」

  「聽起來很不錯,改成世界美食鑒賞會。」不差錢的時夢拍板。

  「還有舞會和音樂會,秋元說給我新編了幾只曲子。」

  「那我應該學幾支舞。」織田回道,「時夢,到時候可以跟你一起跳嗎?」

  時夢笑起來:「好,作之助,我可以教你。」

  他們二人相談甚歡,居然都互稱名字了……

  先別搶開場舞了,得把舞會刪掉,余下幾人下定決心。

  綾辻行人拉回這兩個人跑歪的話題:「你不是說想要找個好機會擴大《不思議》的影響力,既然新聞媒體也要來,用{不思議幻鏡}作為開場,這是個關注度極佳的時刻。」

  事業心很重的時夢聽完被帶跑了:「你說得對。」

  蘭波看她若有所悟的樣子:「{幻鏡}裡面設計的晚禮服很不錯,可以給小姐作為挑選的禮裙。」

  「信鴿教堂不是還有一個唱詩班嗎?」伏黑甚爾見她贊同的神色,提議。

  「那整體的裝扮和氛圍也要一致。」七海建人跟著走歪。

  田山花袋符合:「改成莊重而安靜的風格。」

  大家表示贊同。

  ……

  「這真的是成年禮而不是什麼產品發布會嗎?他們這麼做卯月小姐真的不會生氣嗎?」

  星期五這天晚上,聽完織田先生說的流程,阪口安吾瘋狂吐槽。

  「時夢倒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活動過程沒有特色。」

  安吾現在深深覺得卯月小姐的脾氣真的太好了,底下人這麼亂來都不阻止。

  太宰治眼睛亮了:「卯月小姐難道是像主持人那樣介紹完游戲,然後給底下坐著的人發蛋糕和小禮品嗎?」

  織田認真想了想,解釋道:「應該會是伏黑君發蛋糕吧。」

  「重點是誰來發蛋糕嗎?他真的不會丟蛋糕到來賓的臉上?」阪口繼續吐槽,「沒有舞會沒有樂隊沒有派對和贈禮收禮環節,連風格都是中世紀修女風,秋元大師的鋼琴曲不會是什麼贊頌曲吧?」

  阪口安吾居然有點失望:「卯月小姐這麼打扮真是浪費她的美貌。」

  太宰治倒是很懂的笑了一下:「達成平衡後的同歸於盡。」

  顯然安吾心裡對霓虹首富的成年禮抱有很大的期待:「不走富麗堂皇的風格也應該是皇室公主,這可是卯月小姐的生辰宴!場面不說壯麗宏偉,也得鎮得住來橫濱的賓客才行。」

  「這樣嗎?」織田沒怎麼理解太宰說的,在想安吾的話,「那應該要有騎士效忠的環節。」

  阪口安吾開始無力吐槽:「騎士是向女皇效忠,可織田先生,修女風只能是侍奉教皇了。」

  「大家應該都會願意向她宣誓效忠,也在盡力把典禮設計得完美,如果真的有這個表演流程的話,希望我能抽到扮演騎士。」

  太宰治余光裡打量了他一眼,被織田敏銳地察覺,見到紅發男人望過來的眼神,鳶眸少年忽然變成驚喜的樣子——

  「誒,織田作想當騎士?是哪種騎士呢?」

  織田作之助認真思考:「可是相比女僕男僕大臣等等的角色,騎士的台詞會少一點,扮演廚師也不錯。」

  「為什麼我們的話題會轉到舞台劇表演上面,這可是成年禮啊!」唯一的吐槽役扛起大任。

  太宰治晃著威士忌:「織田作好像對深空內部的成員很了解,還可以抽選重要角色,我跟著森先生一起去的話,能坐在台下給織田作鼓掌嗎?」

  織田作之助一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這兩個黑手黨朋友的面前。

  太宰治笑笑,沒多問,舉著玻璃杯示意:「織田作,如今叛出港口黑手黨的懲罰可是很嚴重的哦。」

  沒等織田接話,他又抱怨:「森先生把這件事情交給我管了,一看就是得罪人的活,然後他來收攏人心,不過如果織田作叛逃的話,我可以裝作沒看見。」

  「這樣……」織田作之助頓了頓,或許有那麼一刻想說些什麼真實的東西,「我……」

  ——是疏離感。

  不能再進一步的距離感,感受到了。

  織田突然沉默,之後跟著太宰舉杯,示意今晚的結束。

  阪口安吾同樣察覺到氣氛的微變,緊張,率先出聲:「今晚就為…為在港口黑手黨不上班就不下班的一天。」

  「為期待產品發布會到來的一天。」太宰治聲調是高昂的。

  看到兩個人的目光,織田不知道該順著誰說下去……

  「為,在Lupin喝酒的一天。」

  ……

  成年禮的流程在那次小會後大致確定。

  時夢繞頭,不知為什麼有一點失望。

  可身邊的每個人對待這件事都是莊重而肅穆的,稱得上小心翼翼,她那點別扭好像不適宜,於是全部整理好,一直是滿分的狀態。

  或許身為深空的領導者,她的成年禮有不同的意義,更多面對的是外界。

  但是,如果說本來對生日宴的驚喜值是滿分的話,改成過於嚴肅的典禮後只是配合著走流程,雖然表面上依舊歡脫。

  倒是龍之介提議晚上在家裡辦一場小型生日會。

  「你來主持嗎?」時夢驚喜。

  芥川龍之介頓了一下,硬著頭皮接下:「好的,在下來主持。」

  「那你表演節目嗎?」

  芥川龍之介:……

  「在下和「羅生門」一起表演詩朗誦。」

  「好,我給大家變魔術!」

  時夢開心,心想讓甚爾給她當托,家裡人的小朋友表演節目,銀和龍之介主持,貫一哥肯定也回來,看看能不能把紅葉接來。理子帶著兩個徒孫住在家裡,那就有13個人。

  她的「驚喜」應該能趕得上吧。

  時夢突然開始期待生日了。


第176章

  成年禮在幾個人都有私心的狀況下分成好幾個模塊,時間預計從凌晨六點到晚上十二點,十多個小時……

  而原本暫定的修女祭祀禮似乎在織田作之助提出某個觀點後,開始從沉寂走向宏偉,已然是女皇登基大典的架勢。

  莊重,肅穆,宏偉,奢華。

  萬眾矚目。

  聽到伏黑甚爾彙報的時夢:……

  她覺得自己不能在袖手旁觀下去了!

  雖說都是大家的心意,每個人都說的很有道理。

  但參加這場生日宴的人很多的!她不想在朋友面前社死,更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出圈!

  時夢強勢介入:「《不思議》應該能夠提前完工,上線時間安排在生日宴結束之後,作為我送給自己的禮物,加送套裝{陪伴}感謝玩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這樣的話,在宴會過程中加點游戲元素?」

  她打斷之後伏黑甚爾直接贊同,而其他人詢問:「現在的流程呢?」

  時夢頓了頓,也猶豫了一下:「我覺得…嗯…」

  她說的磕磕巴巴的,又來蹭內部會議的白蘭·傑索托著下巴看她,總是先顧忌旁人心情、包容而堅韌的引路人……

  小時夢會不會偶爾覺得很累呢?白蘭自己的話,可從來沒在意過「六吊花」的想法。

  而和不同的時間線比起來,在座的似乎還少了一個人…那件事情難道是注定發生的?

  「小時夢覺得登基流程怎麼樣呢?」白蘭說到「登基」樂了一下。

  時夢聽到「登基」梗了一下:「我不喜歡這樣。」

  「當然我知道這有必要,我們低調簡潔一點?其實,除了成年禮比較特殊,生日宴每年都過的,我也設計了一個驚喜給大家,可以縮短一點宴會時間嗎?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過生日……」

  場地內安靜了片刻……

  織田作之助打破寂靜,認同道:「沒錯,時夢的生日,還是要自己喜歡才行。」

  綾辻行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對時夢點頭:「參與人數太多了,沒必要的人沒必要出現,謝絕新聞媒體的參與,參與名單給我,我來拒絕。」

  時夢糾結:「不太合適吧,一些商業上合作伙伴還有政府——」

  「沒有不合適。」蘭波強勢,「小姐有任性的權利。」

  「分開招待,露個面就行。」七海建人提議,「我來負責吧。」

  「產品發布會——」花袋說到一半連忙改詞,「——《不思議》可以由旁人來介紹,卯月小姐管自己玩就好了。」

  「……」

  白蘭悠悠地說:「新設備也可以用上,上次小時夢問我要走的——遠程線下投影。」

  白蘭·傑索提出一個全新的模式。

  「投影?」

  「沒錯,「空想集」的遠程模式,結合設備,即便我現在人在意大立,也可以出現在橫濱,把全息帶到線下。」

  「很有趣。」時夢終於感受到一點新奇的東西。

  白蘭頭一次稱得上介入而不是提議:「橫濱以外的人都采用遠程投影的形式,效果跟真人來訪差不多……」

  「我需要一些測試的數據。」

  綾辻行人挑眉,疑惑他此刻的提議,那天會發生什麼?白蘭·傑索居然不圍觀而是介入。

  雖然不想承認,但對方絕對不會讓時夢出事,並未阻止…說明這件事一定有出現的必要……

  跟「瘟疫」有關嗎?

  綾辻仍對那次事件抱有疑慮,准備先調查一下做好防範。

  不過他覺得提議很不錯,既杜絕一些有心人,也避免意外發生,橫濱以內的人阻止不了,干脆讓橫濱以外的人全部「投影」進來。

  在時夢提議咒高朋友的時候,他也給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為了安全。」

  ……

  生日宴再一次組辦,這一回少了很多時夢的環節,她也不用又當主持人又要招待賓客還要接受加冕儀式參加各種奇怪的流程。

  也因為流程需要整改,大家最近忙碌了許多。

  而深空開始安排《不思議幻鏡》上線的事宜,由於老板對《不思議》的熱情,《不思議》將卡在老板生日結束後的第二天凌晨時分上線。

  【深空工作室:時間逆流,幻鏡開啟。

  時空轉動,點亮不思議世界的傳奇之名,陌生的世界,請與我一同並肩作戰!

  讓我們期待幻鏡中的初遇……】

  和公告一起出來的鏈接點開,是一個比目前所出動畫還要精致的cg。

  這是在{全息游戲}裡采用航拍模式錄制的——游戲實景。

  伴隨著背景音,介紹了五個極具特點的世界:魔法大陸、不夜之城、古代都市、迷霧王國、廢墟荒原。

  這個僅僅是場景的視頻,就已經玩家們期待不已了:

  【「我的天,實景地圖太大了吧,而且每一個都好有特點!」

  「一口氣開五個世界,深空牛逼!」

  「我這回真的有全息游戲的感覺了,一直覺得《靈戰》的地圖太小,核心玩法是卡牌,大部分劇情還都在城市裡,打怪全是幾個模板地圖來回切換……

  不過百合市應該很大,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全景。」

  「我為了百合市問過深空的客服,據說綾辻策劃還在籌備搭建,我懷疑他是強迫症。」

  「什麼強迫症啊!我看他全在給其他游戲打下手!」

  「爹不疼娘不愛的百合市罷了,呵呵。」

  「深空游戲平台上線分區了,《不思議幻鏡》!等等,什麼叫女性向游戲?」

  「……啥意思啊,不給男的玩?」

  「……」】

  很快就有飄起了以「女性向」為核心的熱搜,不少男玩家質疑起這個標簽,紛紛跑到主策劃賬號下,連呼——

  「老婆你是不是打錯標簽了!」

  但時夢沒時間關注風風雨雨,這些爭議,宣傳部會慢慢放游戲設定和解釋。

  她最近忙著修建她的莊園——和保爾·魏爾倫一起。

  至於為什麼保密的事情魏爾倫也在,真的是巧合。

  ——移動莊園開工第二天。

  魏爾倫飛在天上找弟弟,撞上一個朦朧虛幻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進不去。

  從不拐彎的殺人王干脆利落,在超越者的實力下,屏膜被「重力」攻破,他一眼就認出莊園裡開著「空想集」指揮半個城堡移動的人是誰。

  地面上的時夢聽到巨響,猛地抬頭,懵逼,還感受她操控的莊園,因為重力消失而變輕。

  時夢:……

  她試圖把笨蛋魏爾倫忽悠走。

  「我在這裡健身。」少女指著莊園示意,「負重訓練!」

  金發藍眼的魏爾倫高冷地看著巨大的歐式莊園被拆分到破破爛爛、地上奇形怪狀的改造關節,神情依舊冷淡,可時夢從他的眼睛讀出了極其明顯的——疑惑不解。

  孩子不好忽悠了啊。

  「唉。」

  她嘆氣,一想到自己絞盡腦汁躲避公司裡的人,得虧大家在忙生日宴的事情,讓時夢接連躲開聰明到嚇人的行人和亂步,粘人的阿蒂爾和甚爾,會偷偷看監控的花袋,管著她錢包的七海海……還是被發現了。

  本以為有全息科技+空想集雙重封鎖足夠安全,沒想到會被強硬突破。

  時夢只好說實話:「我在改造我的莊園。」

  魏爾倫點頭:「是驚喜?」

  「對你來說不是了。」

  「不,我很喜歡。」他補充,「也很驚喜。」

  時夢笑了一下:「所以,魏爾倫先生,請幫我保密。」

  此時此刻魏爾倫腦海裡冒出了兩個人的身影,但成年禮的事情他還記在心上,所以他淡定點頭。

  保爾·魏爾倫沒有告訴他的親友,在蘭波詢問時,用陪「弟弟」的借口敷衍過去。

  他們二人也是在一起施工搭建之後,開始互稱姓名。

  而當中原中也奇怪為什麼粘人的「哥哥」粘著他的時間變短後,魏爾倫沉默片刻,解釋他回去找親友了。

  蘭波和中原中也表示理解。

  於是魏爾倫不光每天有時間開「飛的」送時夢去上班,下班後還能載著她偷偷跑路,幫她一起搭建「移動莊園」。

  可即便有「空想集」作為基礎,施工過程中他們還是遇見了很多問題——

  「一定要長腳嗎?」魏爾倫詢問,對兩個親友奇怪的審美感到疑惑。

  {精神空間}裡,親友自信宣布他制作的是「黑龍」,在這兒,時夢也反復強調是「移動莊園」。

  莊園他看出來了,移動在哪裡?

  時夢聽到他的問話尷尬了一下,又挺起腰板大聲強調:「當然了,長腳才能移動,輪子的話就沒有辦法翻山越嶺了。」

  「我的意思是指,莊園加上腳後容易倒塌,跑起來更加松散,」魏爾倫邊說著邊操縱著整片莊園浮空,「我們可以采用浮空的形式。」

  時夢眼睛一亮,用力鼓掌:「哇,保爾,是浮空島!你簡直太優秀了,我的掌聲根本無法贊美你的聰明才智和你極佳的創造力。」

  「我們往莊園上加個翅膀吧!」

  魏爾倫:……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少女認真又期待的臉,突然有點意識到親友那些哈蟆和層出不窮的誇人語錄都是從哪裡來的了,可是翅膀會不會太離奇了一點……

  「殺人王」開始琢磨起來。

  最後翅膀和雙腿在他的堅持下改成虛擬,移動依靠異能的操作。

  莊園依靠科技變成堡壘,時夢偶爾會覺得她的莊園像一個巨型UFO。

  而有超越現實的「空想集」結合科技,時夢每一個奇思妙想都在兩個人的努力下實現了。

  她也全程吹搭建主力的彩虹屁,「重力」簡直太太太太適合搞建築了,「彩畫集」被按在地上錘。

  ……

  距離生日宴最後一天,時夢的「海陸空三棲移動莊園」完工。

  巨無霸的浮空莊園,外部朦朧的科技薄膜,內部房間錯落有致、穿插著鮮亮的綠植和童話般的色彩,大理石掩映期間。

  失真又存在於現實,仿若幻想中的存在。

  時夢帶著魏爾倫跑上跑下裡裡外外檢查細節,在頂端的弧形天台上和他用力擊了個掌。

  一向冷淡的北歐神明臉上照著日光,看起來添了幾分暖意。

  他遞上一束絲帶束著的花:向日葵為主,搭配黃鶯和洋桔梗,極其明麗的顏色,和她一樣。

  「致你的移動莊園。」

  時夢不贊同:「是我們的!」

  魏爾倫嘴角露出一抹笑,看著捧花高呼:

  「我宣布,和保爾合作完成的海陸空三棲移動莊園,完工!」

  ……

  這之後,魏爾倫開「重力」送她回家。

  通過用移動莊園廢棄物件制造的「拼接列車」——曾經被行人無情拒絕過的空投列車。

  而時夢在最前面轉著虛假的方向盤做列車長,真正掌握前進方向的,是坐在她後面箱子裡的魏爾倫。

  兩人下車後把列車藏起來,在家門口的地方撞上了靠著門的蘭波——

  米色的風衣搭配「紅色蜥蜴」圍巾,當看到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並肩走來,綠波般的瞳眸此刻像是暗綠的青苔。

  他還瞄到了女孩抱著的花和帶笑的臉!

  阿蒂爾·蘭波靠著門的身體立了起來。

  「親友。」

  「阿蒂爾!」

  一個冷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蘭波緊緊地盯著他們的表情,微笑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去做什麼了?」

  魏爾倫淡定:「和弟弟一起。」

  時夢強裝淡定:「跑步健身。」

  「都在這個點嗎?怎麼是一起回來的?」蘭波步步緊逼。

  「我去接的時夢。」

  「在門口跟保爾撞上了!」

  他們對視——

  「和時夢在小區門口撞上。」

  「保爾接的我。」

  蘭波:?!

  這個情況,他少有的不淡定,並且產生強烈的危機感,剛想說些什麼——

  ——門突然往外推開,開門的伏黑甚爾圍著圍裙,見到是兩個歐洲男皺眉,滿臉不耐煩。

  「你們兩個怎麼又來了?」

  他看到被另一個歐洲男擋著的時夢,把她從後面提溜出來。

  「開飯了。」

  得救了!她永遠可以相信甚爾!

  「吃飯!」時夢抱著花噠噠噠跟著他回家吃飯了。

  伏黑甚爾試圖關門,跟亞空間和重力對抗著,眼看門擠壓變形,才「嘖」了一聲松開手。

  算了,畢竟是自己家的門……

  ……

  兩個蹭飯的男人熟門熟路地擠上飯桌,得到伏黑甚爾無數個冷眼。

  桌上搭著「火鍋」,為了義妹生日回家住的間貫一謹慎地看了一眼鍋子底下,空無一物,頂著的鍋裡卻咕嘟咕嘟冒著泡。

  這是什麼新的黑科技嗎?

  咒術界的天內理子帶著兩個小女孩給他解釋,餐廳裡一時間嘰嘰喳喳的。

  而蘭波一點胃口都沒有,在餐桌上時刻緊盯保爾和小姐,他們交流著「腿」「翅膀」「連接」等等含糊的詞……

  ……他居然聽不懂!

  也在試圖插入交談,可每當他詢問,兩個人一個閉嘴一個岔開話題。

  蘭波:……

  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姐每天認真上班,保爾天天粘著弟弟,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兩個背著他偷偷摸摸地有了小秘密!

  阿蒂爾·蘭波感受到了背叛!

  ……

  這頓飯有好幾個人都吃的心情復雜,芥川龍之介也在觀察兩個老是來混飯吃的男人。

  一個近幾年在深空管著幾千幾萬號人越來越有氣勢,另一個帶著種奇怪的不諳世事,也可以說成是我行我素。

  可魏爾倫何時跟時夢的關系好起來的,他為什麼不知道?

  芥川龍之介豎起耳朵聽全程,跟時夢說的驚喜有關嗎?

  而不論大家懷著什麼樣的小心思,明天就是生日宴,所有人盡早做好准備。

  倒是零點都還在深空的綾辻行人根據蛛絲馬跡推出收藏家澀澤龍彥正在橫濱,也是玩家{龍彥之間},召集mimic干活,剛好把人拿下給《不思議》做美工。

  他唯一可惜的是對方來橫濱後深居簡出,沒有罪證,無法讓他死於非命。

  但不算擔心,「龍彥之間」有bug,我方有至少有兩個超越者,他推斷澀澤准備對成年禮下手,和七海大晚上還在深空總覽全程……

  今晚的{精神空間}早早結束。

  凌晨時分,深眠之時,還有很多人在全息的世界裡。

  橫濱,最安靜的時間,連夢境之主都陷入夢鄉,為了明天的好狀態。

  逐漸凝結的水汽,深夜時分的冷空氣下沉,極暗的夜色,卻仿佛有白色在空氣中彌漫,借著零星的燈,分出了兩重地界。

  ——這是霧氣,和帶著霧的風。

  租界最高的骸塞,白發紅眸的男子望見燈火通明的深空大樓,隨意提前時間,他靠在窗邊往窗口丟下異能特務科的聯絡器——

  「開始了。」


第177章

  橫濱,異能特務科。

  幾重封鎖的秘密基地,地下五層。

  占據一整層的巨型精密儀器,中央儀表盤上的異能監測指數上升、不斷上升,平滑而迅速地突破閾值。

  ——滴!

  紅色警報聲驟然響起!

  被從夢中喚醒的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身上的襯衫還是皺著的,匆匆趕來。

  「澀澤龍彥為何會在這個點爆發!」

  旁邊的下屬滿頭是汗:「不知道啊種田長官,我們反復確認過,他給出的時間點在三天後!」

  「長官!澀澤龍彥的異能極有可能達到超越者水平,霧氣籠罩的區域也在擴大,異能特務科在範圍內!」

  「白霧馬上就要飄過來了!」

  種田山頭火緊緊盯著儀表上的數據——不符合測算,澀澤龍彥目前的能力不可能籠罩橫濱全城。

  「龍彥之間」——白霧範圍內能夠剝離出異能體,在本人死亡後化作結晶——異能的結晶。

  他也確實希望澀澤龍彥能夠對付卯月時夢,至少逼出她「精神操控」的異能……不能把這個操控異能留在「深空」的手中!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種田不會選擇這個方法,他更願意拉攏,深空在霓虹的地位不一般,所以深空不能倒。

  今天也不是好時間,無數國內外政要都要來橫濱參加宴席,明面上異能特務科和深空站在一起。

  但卯月時夢實在太不聽話了!數次無視內閣的政令、逼迫新任市長「立野健」修改橫濱政策和法規、手下武力堪稱一個微型軍隊,她一個電話、橫濱警察局局長親自出來迎接她。

  比政府還像官方,橫濱市民在遭遇搶劫脅迫不公正事件的時候, 第一選擇是撥打深空的客服電話。

  現在深空都為此開了三條市民熱線了!

  還有就是全息……不管是種田還是霓虹政府都希望能夠壓制住深空,借此跟卯月時夢談判,爭取更多於國有利的東西。

  「能聯系上澀澤嗎?」

  「聯系不上!」

  技術人員聲音急切又顫抖:「長官…白霧還有十分鐘就要過來了!」

  種田下令:「讓特務科的異能者迅速離開橫濱!」

  ……

  深夜的霧氣比兩條腿要來得快……

  ——亂成一團遭的異能特務科,燥雜聲,跑動的特工和官員,零星的木倉火……

  直到濃霧裡的世界安靜下來——

  舉著木倉的特工和官員們融進了白霧,成為一個只有異能者能夠進入的空間、和分離出的異能體。

  「砰!」

  異能特務科少有人能見到的二把手「辻村深月」開木倉,躲開朝她攻擊的異能體「影子」,不但強大而且靈活,但有很明顯的弱點。

  看過澀澤龍彥情報的辻村很快意識到擊敗「自己」的關鍵在哪裡。

  一番苦戰,收回「影子」的第一刻,辻村深月在紙上劃掉了女兒加入特工訓練的申請名單。

  她預見了即將到來的怒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自食其果的種田。」

  ……

  夜晚的橫濱,安靜的百明町。

  其實自從「夢境空間」出現後,時夢每晚只需要三小時左右的睡眠就能恢復疲憊的精神。

  但明天是生辰宴,她抱著期待,很早就入眠。

  不過先有綾辻的「時刻注意」在先,又有異能者不科學的體質在後,長期訓練後的身體和精神反應及時,在兩重世界交隔的那一刻,她避開了劈向頭顱的劍。

  ?

  哪來的劍?

  時夢睜眼起身,一時納悶,揮劍的人形是溢彩絢爛的白光,亮得像大瓦數的六眼大哥,差點閃到她的眼睛。

  對面只有色塊的是什麼東西?時夢下意識地想要開啟「精神感知」——

  嗯?

  她的「空想集」呢?

  ……

  或許不止時夢遇見奇怪的事,橫濱的普通人陷入迷失,咒術師被排除,唯有異能者,進入了獨屬於霧氣的世界。

  芥川龍之介曾聽時夢腦洞大開地分析過異能者和咒術師的區別,除了力量體系不同之外,她覺得最有意思的——

  是咒術師的「領域」。

  領域之內的高掌控力,即便是有「無下限」的五條悟,都無法再免受攻擊傷害。

  正如她的「精神空間」,阿蒂爾的「彩畫集」,保爾的重力圈,幾乎是範圍內的強制和無敵。

  游戲策劃從中汲取靈感,覺得可以在未來的游戲裡設置一個{場}:己方加buff,敵方加debuff,改成團隊戰加點特殊機制比如繞柱走方向定位後跳躲前搖……

  她後面語速太快還有自創句,芥川只記了個大概。

  而此刻他驚醒,芥川龍之介就床一滾躲開紅黑色的敵人,不得不感謝伏黑甚爾的心狠手辣還偶爾搞突擊訓練。

  意識到「羅生門」失效的他迅速拿武器開門,和對面破門而出的時夢對上視線,她的身後是無數刺出來鐵劍和利刃,不斷往外伸展,捅得房間像荊棘窩一般。

  時夢揮著搶來的鐵劍和自己的異能體交戰,認出它是「空想集」並不難,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她更熟悉空想的過程。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異能力——

  琉璃色的「空想集」,整體偏白,唯有額頭處的紅色結晶,像殷紅的寶石。

  我的異能體也太強了吧!

  時夢躲開地上穿刺的「綠野仙蹤」和天花板掉下來的立方塊,二樓的走廊在這樣的破壞下開裂截斷……「空想集」無限制的武器數量和無規律的構造順序,換任何一個人過來都會覺得棘手。

  ……所以接下來千萬別是熱武器。

  怕什麼來什麼!

  「——女巫姐姐!」

  天內理子聽見動靜跑出來,她的呼喊和咒力發動,造成「空想集」短短一秒的停滯。

  時夢在大炮轟出前刺中頭頂的「紅色結晶」。

  清脆的碎裂聲,「空想集」歸位。

  「龍之介,弱點是紅色結晶!」時夢喊著,奔去其他人的房間。

  「銀!」

  「津美紀!」

  天內理子也在找人:「美美子,菜菜子!」

  「甚爾!」

  「貫一哥!」

  「惠!」

  「時夢姐姐!」夢野久作滿屋亂竄,追著他的是長得像稻草娃娃的奇怪黑色影子,它在試圖——讓自己受傷。

  好在時夢來得及時,在「腦髓地獄」發動前破壞了久作的異能體。

  她蹲下抱住夢野久作,上下檢查:「久作,有受傷嗎?」

  小朋友開始撒嬌喊疼。

  拿回「羅生門」的芥川龍之介衝上二樓:「銀不在!津美紀也不在!」

  時夢疑惑,惠、甚爾和貫一哥也不在,只有異能者……不對——

  ——天內理子的聲音傳過來:「女巫姐姐,美美子和菜菜子不見了!」

  「轟!」

  在場的四個人聽見隔壁房屋倒塌的聲音。

  ……

  魏爾倫和「彩畫集」對峙著,他的臉上有一點傷痕,不過不是「彩畫集」造成的。而是今天晚飯結束後,被親友拖著「鍛煉」打出來的。

  而此刻他柔弱的親友,完全敵不過有超越者實力的「彩畫集」,被他保護在身後。

  不過魏爾倫沒有被分出異能,他本就是用於乘載異能的人格裝置——是異能本身。

  加上知曉《溫柔森林的秘密》後,魏爾倫不用擔心吉格爾爆發,頭一次慶幸起自己「仿生人」的身份來,不然在失去異能的情況下面對兩個超越者級別的猛攻,結局真不好說。

  被護在後面的蘭波暗道最近太放松大意,自認三個超越者在場,沒有在入睡前開「彩畫集」,以至今天被另一種機制的異能力暗算了。是以霧氣為範圍嗎?

  趕來的時夢加入戰鬥,見她無事的魏爾倫放手開大,超越者級別的「彩畫集」智能程度極高,用亞空間作為防御,而此刻重力擊破空間壁壘,一整個百明小區在兩個超越者的猛攻下坍塌。

  蘭波感受到了「彩畫集」歸位。

  時夢開啟「精神感知」……朦朧了一下又清晰的感知。

  還好,小區裡沒有活人,得會得救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怎麼了?」蘭波問道。

  時夢回復無事,給所有親友發送「精神短信」確認存在和安全。

  這時保爾·魏爾倫走上前,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精美的手制「永生花」,遞給她——

  「生日快樂。」

  蘭波臉都顫抖了,感受到胳膊上傷痕的疼痛,果斷跟上:「小姐,生日快樂。」

  他轉頭望向倒塌的房屋,沉默,禮物在屋子裡,估計已經碎光了。

  時夢拿著花微笑,精神裡接受到了幾條回復…還有未被回復的,又沉靜下來。

  芥川給久作處理完傷口,帶著天內理子走出來,說道:「敵人的異能很特殊,但在人多的情況下,其實不難對付。」

  「出其不意,來者不善。」蘭波搖頭,怕的就是毫無准備。

  而時夢此時連接起了所有人的通訊:「行人?」

  「霧氣是由租界中心往外擴散的,那邊是骸塞。」他發覺自己被幾條信息誤導了,「收藏家澀澤龍彥,異能體「龍彥之間」……不知曉目的,推測除了異能特務科還有幫手。我已經派去mimic,他們在半路。」

  時夢安排任務:「阿蒂爾,你去深空總部救人;龍之介,你帶著理子去救紀德,預知系不好對付,久作跟著龍之介,救完了往下屬部門去;保爾和我去租界。」

  綾辻行人接手了後續部署,在主心骨在的情況下,短短幾分鐘之內,所有人分散開來。

  往租界中心去的時夢精神微妙地跳動了一下,她覺得有一點不對,到底是哪——

  ——她聽到綾辻行人的聲音:「時夢,我十分鐘前發給你的『精神連接』,你收到了嗎?」

  時夢臉色大變!

  她意識到有問題的下一秒,琉璃色的「空想集」中似乎有另一種顏色出現——空白而透明的顏色,隱藏在溢彩的光裡,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分離,宣泄!

  全市霧氣籠罩的範圍內,另一種更為強勢而無法防範的力量擴散開來。

  是以霧氣為範圍的——

  ——精神的翁鳴。

  ……

  天色熹微之時。

  橫濱可視白霧往外近千米的距離,東京咒術高專的幾人在此徘徊。

  「悟,怎麼樣?」夏油傑眼睜睜看著咒靈又不見了一只,皺眉問道。

  非橫濱本地的人原定將以「投影」形式進入橫濱,但五條夏油顯然不樂意,剛巧結束了一個任務,准備去時夢家吃早飯。

  但他們此刻無人敢跨過霧氣,因為放出的咒靈進入白霧後,和夏油失去聯系,再也沒有出來……

  唯有五條悟有「無下限」和「六眼」,進去大概幾十米又果斷退出。

  整個橫濱變成了一座被白霧、和熟悉能力籠罩的空城,咒力被淨化干淨、詭異的干淨。

  他的「無下限」又被精神力突破,但和時夢會耗盡力量不同,這股力量源源不斷且在變強。

  ——它在不斷進化和擴散,想要侵蝕「無下限」!

  五條依靠「領域」硬抗著出來,接著在霧氣往外的地面標出分界線,繼續用「六眼」分析霧氣的成分。

  而想要擴散的「精神力」被白霧阻隔,成為一個以橫濱為地界的空城——

  是時夢的「空想集」。

  五條悟少有的警惕和疑惑,深藍眼睛怎麼異能暴動了?

  ……

  濃霧中央,骸塞頂層。

  澀澤龍彥穿著剪裁合身的白衣,坐在巨大的穹頂下,西式圓桌上是一個純紅色的蘋果。

  他周圍是無數鮮紅的異能結晶,在特殊儀器的作用下升級著他的「龍彥之間」,能量和範圍擴大,讓現在的他能夠——制造這場彌漫全城的大霧。

  外界的橫濱,沉雄的轟鳴聲傳進租界,距離過遠的情況下,倒顯得微不可聞。

  力量被汲取盡的結晶破碎,「龍彥之間」越來越強……他已經感受到了,喧嘩的地裂聲。

  直到澀澤龍彥的精神微微抖動了一下,淡漠的白發男人皺眉,發生什麼了?

  但這異樣應是他的錯覺,幾分鐘之內,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白霧依舊籠罩著,時不時就有高樓斷裂墜下的巨響傳來。

  這是深空的大樓,還是港嘿的大樓倒了?

  澀澤龍彥起身,朝窗外看去,彎折的是此地都能看到的——

  他猛地轉頭。

  透明的人影坐在圓桌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無聲無息,沒有面貌的人,唯有額頭的一點血紅,居然在慢慢地褪色……

  它在慢慢地褪色!

  是從未有過的現像,澀澤龍彥眼中爆發出了狂熱和驚喜,幾步衝上前:「你是屬於誰的異能?」

  它歪頭疑惑,像是在試圖理解對方的意思,過了僅僅幾秒,澀澤的腦海裡卻有了回應。

  它終於組織出語言,它在說——【是…時…夢…】

  「真美啊!」

  澀澤緊盯著紅色結晶不斷變為透明的異能體,在這個白與虛無,粗糙的世界上,終於有人完全脫離了「龍彥之間」的掌控。

  他幾乎能從透明異能體的身上照見自己。

  「這就是我靈魂的顏色嗎?」

  透明的異能體慢慢從虛幻變得真實。詭異而緩慢地變化著。一步一步接近它的主人。

  澀澤痴痴地望向對方,超越他的大腦,顛覆他想像之人,終於出現了……

  救贖他的人,是天使,還是惡魔?

  「精神」全然成型,黑發的女孩眼眸微顫,睜開了那雙眼睛。

  澀澤龍彥渾身顫抖:「我的天使終於出現了。」

  ……

  「叮鈴鈴~~~」

  輕松的樂聲,從和緩到歡快,好像是鬧鈴。

  這是哪裡?

  好溫暖。

  眼皮是朦朧的暖光,她微微睜眼,透著光的窗簾,房間裡還是昏暗的。

  她伸出手在枕邊摁掉手機鬧鈴,往被窩裡陷了一點,想睡個回籠覺……星海亮了。

  ——她睜眼。

  我是誰?

  我是…我叫時夢。

  只有…時夢嗎?

  她下意識摸到床邊的燈,燈亮了,溫馨又擠滿物件的臥室,滿牆的書還有課本、海報、獎狀、小說,堆在桌子上的金融資料……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這裡是哪裡?

  什麼都不記得,但是好熟悉的地方,太熟悉了,時夢踩著拖鞋,手微微顫抖著扶上門把手。

  門外是什麼?

  她感受到了緊張還有…那一點說不出的害怕,和思念。

  時夢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是看不清臉的女人和男人。

  女人在接電話,男人對著她示意:「早飯在桌上。」

  「你是?」時夢小心翼翼地問。

  男人停下了敲鍵盤的手:「你是不是睡太久了寶貝。」

  「你叫我寶貝?」她驚訝,「我們是什麼關系?」

  沒有臉的男人無語:「我是你爸爸!」

  「……我不記得你了。」

  看不清臉的男人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回答者一問三不知,傻乎乎的。

  突然男人一拍大腿,聲音大了起來。

  「孟女士你快來!夢夢失憶了!」


第178章

  雞飛狗跳的早晨,先是男人女人對她無數次測試,然後帶去醫院裡做了無數的檢查,尤其是腦科。

  ——沒有檢查出問題。

  「怎麼可能?昨天晚上還沒事。」女人手摸她的臉和腦袋,質疑,「你是不是和你爸爸合起伙來捉弄我?」

  時夢狐疑:「我真的是你們的女兒嗎?」

  女人嘴角抽搐:「你這個傻樣跟你爸爸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男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過幾天就想起來了吧,說不定是睡相差撞到頭了。之前新聞裡不是還有俄國人被車撞了學會中文的?夢夢,你現在是什麼感受?跟爸爸好好說說。」

  「啊!我好像會說日語了!」

  「什麼?快說兩句思密達來聽聽!」

  見不聰明的父女兩個雞同鴨講,撐起這個家的媽媽搖頭,去公司上班了……

  這天後,時夢也步入痴傻女兒的日常,每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真的嗎?為什麼?」

  好在父母都沒有放棄她,爸爸是個小說家,媽媽是個金融從業者,爸爸媽媽沒有臉,她不記得他們了。

  但時夢很喜歡這個家,有家的孩子是最幸福的,有爸爸媽媽的世界是最最好的世界。

  「我不需要上學嗎?我應該剛上大學啊。」她問。

  「是的,你需要去上學,金融系。」他們回,「歷史系也可以。」

  很快,她的地圖除了醫院,又多了一個學校,她認識了好多同學好多朋友,她好像很受歡迎。

  「不去看爺爺奶奶嗎?」她問。

  「去,周六就去,周末去外公外婆家。」他們回。

  她有一個溫暖又熱鬧的家族和兄弟姐妹,大家都很愛她……可是時夢覺得,心裡還是少了點什麼。

  「我的朋友哪裡去了?」她問,又換了一個問法,「這個世界上有超能力嗎?」

  ……似乎有微微的停頓,但很快銜接上——

  「有的,這個世界上隱藏著超能力。」他們回。

  很快,新聞裡出現了很多煤氣爆炸和火山海嘯相關的信息……

  「媽媽,爸爸,我好像記起你們的樣子了。」她說。

  他們也符合著她想像中的那樣,拖鞋褲衩的時先生,大氣干練的孟女士,牆上年輕帥氣美麗的夫妻和小女兒的照片。

  他們三個人一起,就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

  ……嗎?

  星海黯淡了。

  ……

  這樣的日子或許持續了很久,時夢有一天說:「媽媽,如果我去外星球,決定不回來了,你們,會,會。」

  「少看點你爸爸寫的小說。」忙著看大盤走勢的孟女士指導完她,百忙之中回了一句,「那你就會是我投資最失敗的產品。」

  「爸爸,如果,我穿越到異世界……」

  時先生裝作認真地聽了幾句,連忙開電腦取材:「等等,你從頭開始慢慢說,穿越到哪裡?」

  時夢慢慢講,講著講著她哭了:「……異世界一點也不有趣,但是,我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我記不起他們了。」

  「爸爸,我是不是又失憶了?需不需要去精神科看看腦子?」

  「我不想離開爸爸媽媽。」

  男人女人的面容模糊了一下,她刻意忽略的星海也閃爍了一下,以她為中心的世界,她呆坐著看景像繼續變幻、進行、定格——

  ——優雅但堅強的女人哭著說:「夢夢,你要去哪?媽媽不能失去你。」

  她怎麼哭了呀?她不想她難過:「我,我哪裡也不去……」

  時夢也哭,她不想走,她撲上去抱住她:「媽媽。」

  爸爸抱住她們:「夢夢永遠不離開我們。」

  ……

  這之後第二天,世界好像又變了。

  「我們今天要去哪?」時夢看見了穿著整齊打扮帥氣的爸爸。

  「去接久作啊。」時先生覺得女兒傻了,「你小表弟。」

  媽媽很溫柔:「我們現在住在霓虹,先去拜訪隔壁的伏黑家,間先生他們兩夫妻,還有芥川兄妹。」

  「怎麼又哭了?」爸爸摸女兒的頭。

  時夢傷心:「我好難過,這個夢越做越奇怪了……」

  她哭著哭著笑了:「有點離譜了。」

  「要不要這麼沒有邏輯啊,什麼表弟夫妻的,非得這樣遇見嗎?還不如設定成,超能力者一定要上同一所學院。」

  男人拍了一下大腿:「爸爸忘記了,有一封異能學校的錄取通知,我們夢夢以後說不定還是超越者。」

  「噗…哈哈哈哈。」

  他們的臉越來越模糊了……時夢再也騙不了自己。

  ——晨星依舊閃耀,那片被她忽略的星海,完完全全地亮了起來。

  「我好愛你們。」

  時夢終於擦干淨眼淚:「爸爸,媽媽,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

  她笑著…落淚:「去見表弟表妹還有同學。」

  「時夢!」

  「時夢!」

  時夢沒有再回頭,開門脫離了精神的幻境。

  ……

  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已大亮,太陽正好,沒有風,霧氣依舊彌漫。

  而橫濱很安靜。

  她身邊倒著保爾·魏爾倫,倒下前的那一刻他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

  此刻時夢握住那只手,手的主人神情安穩,一向冷淡的北歐「殺人王」,很少有這樣安然的模樣,似乎在做不知名的美夢。

  「保爾?保爾!」她呼喚著,拍他的肩和臉,「醒醒!夢是假的!」

  ……可他不像蘭波,一喊就醒來了。

  魏爾倫沒有動靜,如果不是還有呼吸的話,時夢都懷疑他死了……

  笨蛋保爾,肯定是第一次做夢高興壞了。他的「重力」難道沒有閃呀閃呀地告訴他,夢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嗎?

  「保爾,別睡了!」時夢超大聲地喊,也毫不客氣地上手想把他晃醒。

  他依然陷入美夢。

  怎麼會醒不過來呢?

  她下意識想用「精神」異能……所以「夢鄉」有用嗎?

  時夢嘗試喚醒他,星河在閃爍,可無數曾用「引線」連接著的星星斷開了「精神連接」……唯有她看著無數昏暗下來的星星,心中湧起了巨大的恐懼。

  「黯淡」的星星。

  時夢急迫地撿起身邊的通訊——「行人…你在嗎?」

  聽筒沒有回應,綾辻行人從來沒有不回應過她……她手抖了一下——「大家…有人醒著嗎?」

  「理子?」

  頻道內一片寂靜,特殊的人不再特殊……

  整個白霧空間中,由「精神」所帶來的精神力在堆積,作為曾經頂級的精神能力者,時夢感受到了沉重的壓迫,帶動著身體下沉,還有意識時不時的渙散。

  她咬著牙直起身,這種感覺,像是很久以前和阿蒂爾一起走過的精神長廊,可這時候,她已經不是精神系異能者了。

  時夢努力扛起魏爾倫,她感受到了重量,她想往回走。

  她必須救回大家……下意識地在頻道裡詢問——「行人,我先去哪?」

  ……

  眼淚不知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劃過下頜打在地上。

  她總說綾辻行人是搭檔,是靈感備忘錄,是外置大腦…他也確實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時夢足夠依賴他,所以今天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好像把腦子丟了很久。

  她想抬手擦眼淚,無人接通的頻道驗證她的猜想,整個橫濱除了她,全部陷入難以掙脫的精神——因為她的異能。

  「龍之介?」

  「阿蒂爾?」

  「甚爾?」

  「紅葉。」

  「中也。」

  「七海海。」

  「花袋。」

  「作之助。」

  「…亂步。」

  「……」

  她嘗試著呼喚會出現的每一個人,也越喊越驚恐,沒有一個人能夠回應她。

  為什麼此刻沒有奇跡呢?

  時夢想懇求從不出現在她詞典裡的神明,但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是唯一一個醒過來的人,她要趕時間,要想辦法解決掉這件事。

  憑空出現的堅固堡壘,通過「空想集」,不過現在叫「空想」更合適。極其堅硬的壁障,順帶著枕頭和棉被,她推人的動作笨拙又凶猛,魏爾倫的肩膀用力磕在邊沿,震出了口袋裡的一支、一模一樣的永生花。

  她邊流淚邊忍不住笑了一下,把掉出來的那一支和自己手中的交換,輕輕擺在他的枕頭邊。

  交換禮物的時夢感到了一點不好意思,又意識到今天是她的生日。

  今天的壽星把花仔細收好,擦干淨眼淚。

  「等你們跟我說生日快樂。」

  ……

  米國,紐約州紐約市,曼哈頓區東側,聯合國總部大樓——秘密異能科。

  整整8個多小時的監測——

  「監控範圍內的異能指數在上升,幅度遠超異能奇點的爆炸。」

  「能量在擴散,中心點是霓虹的橫濱,深空總部的方位,不,應該是租界,以白霧為範圍……」

  「不是記錄在冊的異能!不是咒力和火焰!」

  「有超越者失控了!」

  「……」

  匆忙的記錄和討論之後,凌晨時分,一架軍用直升飛機秘密起飛——乘載著自毀型異能者,將於抵達之時立即炸毀橫濱。

  此刻,接近正午時分。

  聯合國方的負責人威廉·傑肯聯系霓虹政府,對面派出的裡世界負責人是早有記錄的「六眼」,咒術界的領軍人物……也是引發全球咒靈不斷增生的源頭咒術師。

  威廉·傑肯匆忙且清晰地簡要講明實情:

  「……這就是聯合國方給出的方案,希望霓虹方能夠配合,霧氣散去的時間,即是未知異能力往外擴散的時候,目前白霧空間為外界形成了緩衝,我們需要在霧氣消失前阻止事態惡化。」

  五條悟是強硬闖進來搶走負責人身份的,他摘掉新制的眼罩,笑容瘋狂。

  「你再說一遍?」

  在瘋批的氣勢下,隔著屏幕的聯合國官員還是冷肅的模樣:「五條先生,你先冷靜。」

  「我們並不想炸毀橫濱,但現在面臨的是能夠卷席全世界的危害,我們必須把事態控制在爆發之前,這已經不單單是霓虹的危機,而是全世界的!」

  五條悟抖了抖身邊的異能特務科科技人員——他在第一時間乘坐直升機逃離了橫濱,此刻滿臉青腫。

  「嗯?他說的真的假的?」

  「他說的是真的,五條君。」

  檢測者的眼中有膽怯和懼怕:「澀澤龍彥的異能指數很高,但後續能量的爆發,儀器都無法顯示數據,是超越者,不,不止……」

  五條悟聽完他們的意思,慢慢斂起了笑容,變得愈發可怕起來。

  「五條先生,這關乎世界的存亡,聯合國方希望你能肩負起——霓虹最強者的責任。」

  他這個稱呼居然讓五條不高興地「嘖」了一聲,若是以前他肯定應下,可他現在都不怎麼自稱「老子」了。

  畢竟在{精神空間}見到的幾個人都不容小覷,約架幾次又被拒絕幾次的五條悟還不至於應下最強的稱呼。

  但此刻他沒有反駁,坐在椅子上架著個二郎腿:「所以呢?」

  「一小時之後我們會投送異能炸彈。。」

  五條悟又勾起了笑容:「一個小時之後?」

  「是的。」對方滿身凜然。

  「為了全世界,」五條悟笑容越來越大,「當然可以了。」

  威廉·傑肯心裡卻一緊,仔細觀察著他,按照情報裡的分析推斷:「六眼」性格桀驁不馴,唯我獨尊,和卯月時夢認識幾年、關系密切,經常往返橫濱,推測年齡相近的二人處於曖昧期……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反應不該是這樣。

  五條悟確實不太在乎的模樣,咒術界又不只有他一個人,精神空間裡也不只有橫濱的人……

  而在他拖延和吸引視線的時候,另一邊,乘著虹龍的夏油傑謝過名為「愛倫坡」的偵探,抬手召出咒靈,轟掉了飛機的半個機翼。

  夏油傑拎出了裡面在特殊咒術下昏睡不醒的、「異能者炸彈」。


第179章

  橫濱,凌晨時分,某間隱藏的安全屋。

  屋主人面前是亮了一整宿的屏幕,他注視著白霧的升起,從屏幕裡觀測外界「普通人」和異能體的交戰。

  其實在橫濱的費奧多爾同樣被分離出異能,可看上去卻過於淡定了一些。

  他也確實有從容的資本,因為凌晨2:00的白霧下,異能體「罰」只是微一顯現,又乖巧地回到「罪」的身體裡。

  死屋之鼠的其他成員於昨日離開橫濱,果戈裡倒是想去她的生日宴晃一圈,給他珍藏的《矛盾方程式》要個簽名,但又不想因為「龍彥之間」失去自由。

  費奧多爾更不需要額外異能的干擾,光橫濱的,足夠了。

  外界是爆炸的聲音,源於異能;橋面和房屋坍塌,源於異能;與之交戰,反擊自身的,是異能;慘叫聲和因此死亡的,還是異能。

  時夢小姐,組合型異能者,霓虹最強,或許之於全世界。

  費奧多爾期待著「龍彥之間」分離出她的異能……

  她今天應該能夠知曉,異能會傷害她,傷害她周圍的人,她總能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原罪,和她的罪…回歸到正確的道路上。

  不斷的毀滅聲,濃煙騰起,滿地狼藉,橫濱在異能力的摧毀下,墜入廢墟……

  除了讓她醒悟,其實費奧多爾想做的另一件事情,就是借由「龍彥之間」,把異能力告訴全世界。

  「是您教給我的,通過……普通人的力量?」

  他或許仍有一點疑惑,所以作為一次嘗試,失敗了也沒關系。

  「龍彥之間」是個很有趣的能力,只針對異能者,不傷害普通人。

  接近午間時分,費奧多爾終於起身走出安全屋,外面的世界全是異能者的屍體:夢野久作,保爾·魏爾倫,綾辻行人,中原中也,芥川龍之介,阿蒂爾·蘭波……

  無數人,還有活著的人。

  他有禮貌地向新同伴自我介紹:「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時夢。」她清楚地告知,是另一個國家的語言。

  ……

  ——這是,這是。

  ……

  我們消滅異能了……嗎?

  ——這是,這是。

  「你好像並不是很高興。」

  陽光透過彩窗,木制地板上是斑駁的灰彩色,說話的人手裡捧著書,陷在絨布沙發裡,坐姿隨意,費奧多爾替她把地上的書和筆撿起來,又聽到她重復——

  「世界上沒有超能了,不管是異能、咒力、火焰……你好像並不高興。」

  他在圓桌的對面坐下,背後和手邊都是頂到天花板上的書架,上面擺著成套的精裝本和古籍,還有她自己平日裡寫著玩的小說……

  很符合她審美的設計,費奧多爾依從她的一切,把自己的設備從地下室搬出來,只占據這個房間不到兩平米的角落。

  此刻他用微笑掩飾:「我很高興。」

  「不。」她用力合上書,再一次叩問,「為什麼不高興?」

  費奧多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避開她的眼睛:「……像夢一樣,就這麼消滅異能了嗎?」

  堵上一切包括未來和生命,世界上沒有異能了,他居然沒從這個結論上感到滿足。

  就好像支撐他這個人骨肉的即是他的信念,信念達成的那一刻——

  費奧多爾死了。

  ——這是、這是。

  時夢托著下巴看了他一會,又翻開書:「你之後想做些什麼?」

  「您呢?」

  他看著對面女孩蜷縮在椅子上思索的樣子,好像一切都太過順利了,好像這樣的日子他們過了很久,安定、平和,好像這樣也不錯。

  ——這是、這是。

  ——虛假的!

  空間微蕩了一下,是絲毫沒有引起關注的震蕩,沙發上坐著的人在震蕩後更加真實了。

  他們應該真的一起完成了目標,她像是想到什麼,狂放的坐姿突然端正,眨眨眼睛。

  「嗯…我想,做游戲?」她笑起來,「你不陪我一起嗎?」

  ——這是,這是。

  幻覺般的景像、他被困在了異能的世界裡……瘋狂中只清醒了一瞬,一瞬間裡費奧多爾意識到……他將被無盡的平和吞沒,永遠沉沒於虛幻,掙脫不開。

  黑發的青年無奈又溫柔地笑了一下:「好。」

  ……

  午間時分,其實越往租界走,時夢越能感受到精神上的壓力,曾經擁有精神異能的她很少體驗過精神上的震懾,現在不由得想笑。

  但不光是源於精神和身體的疲憊,還有沿途所見之事——

  被摧毀的建築、昏迷的異能者,都陷入精神世界,仿佛靈魂死去了一般。

  租界的方向途徑港嘿,因為這一點,時夢走的又恐懼又仔細,她慶幸的是,至今還沒有見到熟人,也沒遇見死人……前面的那是——

  是廣津先生。

  太好了,不是紅葉。

  雖然時夢知道這個想法很不應該,但她確實在這一刻心生感激。

  她盡力給所見的昏迷之人造了個鐵箱子——為了省點異能力,只給老爺子多墊了條棉被。

  目前已知,無人能掙脫出精神織成的幻境,不管是從沒做過夢的魏爾倫,還是智力頂尖的綾辻行人,超越者蘭波,精神系的夢野久作和特殊的天內理子……

  它的運行機制符合每個人自身的邏輯,甚至在編織美夢,推算理想中的未來,讓人沉溺於其間,待得越久,越難掙扎出來。

  或許到了後期,哪怕意識到夢和整個世界都是虛假的,也無法破開精神幻境了。

  這是時夢對於「精神」的猜想,墜入精神後會發生什麼?她感到了巨大的恐懼,只能牢牢底壓在心底。

  精神異能,卯月的異能,她的異能……

  時夢知道自己不該把全部的責任怪在異能上,但此時此刻,她真的希望,自己沒有異能。

  ……

  已經到了租界的外圍,江流包裹著此地,裡面的建築風格雜亂多樣,歐式為多。

  這是一個本國異國人混住,他國政府在此駐扎的、特殊地界。

  時夢深吸一口氣,她曾經試圖鏟除租界,遭到了霓虹政府和外界的阻撓,如今的事情不知道租界插手了多少。

  但她發誓,事情結束後第一時間結束橫濱租界的歷史,時夢擦掉額頭的汗水前行,瞄到河流上的人是僥幸,但這僥幸讓她心裡湧起巨大的驚喜。

  通向大海的河流帶著人越行越遠,她看見了飄在河面的黑大衣……是熟悉之人,卻在一點一點的、沉進河裡。

  但死亡未遂!

  視力過於好的時夢,看見了他睜開的、無神而茫然的眼睛。

  ——是太宰治。

  「太宰!太宰治!」

  時夢激動到猛衝幾步蹦下河流,巨大的水花和撲通聲,她「空想」了泡沫板在他身底下……不行!他滑下去了。

  好不容易游進,時夢繞到他背後,據說人遭遇死亡的時候下意識的反應是求生,救援者會被溺水者的糾纏而讓自己陷入險地。但太宰治顯得太乖了一點,既不掙扎也不求救,幾乎毫不反抗地被她從背後托起。

  在有浮力的水裡,時夢依舊感受到了壓力和重力,她把累贅的大衣從少年身上扒掉,努力把他掀上去,推著泡沫板往岸上游。

  河流平穩而潺湲,黑大衣從二人身邊經過,流向了大海……

  ……

  救人實在太累人了,真沒想到會這麼累。

  衣服黏在身上,時夢捋開擋視線的頭發,少年軟爛地攤在地上,毫無反應,像是橫濱所有陷入精神世界的異能者,也像是真的死了。

  她邊喘氣邊擰身上的水:「太宰,我知道你有意識,我剛才看見你眨眼睛了。」

  太宰治有氣無力的樣子,還在看天,但又微微眨了下眼睛。

  接著裝死的他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拽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她是怪獸嗎?力氣真的好大。

  為什麼要救我呢?

  太宰想問出這句話,可他的精神很疲倦,累到極點,連話都不想說。

  港嘿異能者□□的時候他正巧跳河自殺,白霧裡自殺的機會很稀有,他還算滿意。

  唯一不滿意的是偶遇爆炸的小矮子,真沒用,臉上居然起黑斑了……

  太宰治嫌棄地走開,「收藏家」的異能對他無用,他也沒有像森先生那樣被愛麗絲毆打。

  他以為龍彥之間只會被深空的暴力狂們怒揍一頓,卻沒能預料超越劇本之外的事情,精神波動散開之時,中原中也倒地不起,「人間失格」只成功了幾秒就失效……

  真可怕的力量啊。

  但他的夢裡……為何什麼都沒有呢?他少有的晃神,在微一晃神之後,是清醒、和巨大的空茫。

  時夢拽到一半,躺著的少年眼神太過空洞,絕望到極點所以不絕望的尋生之人…讓她蹲下了。

  「太宰,不要怕。」

  太宰治聽到她喘著氣說話,因為太低啞,倒沒有熱情得讓他想逃走……然而對方毫不猶豫地闖進來了,她盡力溫柔。

  「太宰治,我來救你了,所以別怕。」

  少年終於收回仰望天空的視線,默默地看向她,倦怠的、恐懼的、卻也是堅韌的——

  ——你來救我嗎?

  「我來救你了,太宰,不要怕。」

  她反復說著想把他拽起來,讓太宰治又一次覺得她是個怪獸級的大力王和滾燙的火球。

  而燃燒著的靈魂破開糊了千萬層紙的厚牆壁,讓裡面藏著的那顆空空的、木魚般的心,仿佛被木槌擊中了。

  「你來救我嗎?」他聲音微不可聞。

  「我來救你了,太宰治,不要怕。」她不厭其煩地強調。

  「這沒什麼可害怕的,跟我走!」

  太宰治躺在地上,時夢用盡全力拖起他,比她高的少年大半個身體靠在她身上,有一步沒一步地跟她走。

  「卯月小姐,你看到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很可怕。」

  太宰看到她想要落淚的模樣:「誒,我夢裡居然有地獄和三途川,是一個讓人心滿意足奔赴死亡的世界。」

  時夢沉默了幾秒:「太宰,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吧。」

  「……嗯,我什麼都沒看到。」

  他把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了,時夢趔趄了一下,聽到他抱怨:「小矮子可是做夢都在笑著呢。」

  他又問:「是美夢嗎?」

  「嗯。」時夢撐起他,「是讓人不願意醒來的美夢。」

  太宰治看著她額角的汗水:「卯月小姐…為什麼要救我呢?」

  「我像是見死不救的人嗎?」

  「每一個人你都要救嗎?」

  「我沒有資格救很多人。」她聲音低啞,「但我說到做到。」

  因為身體和精神雙重沉重,時夢又開始喘氣:「好吧,我說實話,我很害怕一個人走路,你在我旁邊,會給我前進的勇氣……」

  「那如果沒有人陪著你怎麼辦?」太宰治期待地問,「你會選擇死亡嗎?」

  「……我不會。」她沉默了好久才道出,像是這句話在心底咀嚼了很久,然後從喉嚨裡擠出來,「我會拼盡全力活下去。」

  太宰治沉默了很久,他也很累,但他把依靠著她的整個身體挪了下來,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往前走。

  「卯月小姐,你為什麼要那麼努力的活著呢?」

  時夢失笑:「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聊這個話題嗎?」

  「這對我很重要。」太宰治說了句實話。

  「因為我恨透了這個世界,可我還活著。」時夢拖起了走得比她慢很多的少年,咬牙切齒,「所以我知道,我仍然向往它。」

  「所以太宰治!」

  「跟我走!」

  木槌敲擊,灰塵簌簌落下,心仿若鳴響……

  太宰治輕聲道:「那你要拉緊我呀。」


第180章

  聯合國總部秘密會議室。

  端坐著的威廉·傑肯被助理匆忙打斷,短短一分鐘後,威廉走回來,臉上失去了平靜和肅穆,並要求霓虹方交出「自毀異能者」,並於五分鐘後投放橫濱。

  五條悟聽完他的話,挑眉:「傑的速度比我預想得還慢了一點。」

  威廉惱怒:「五條先生,這不是你哄女朋友更不是你們過家家的時間!你知道你現在的做法意味著什麼嗎?你是要置全世界人民的生命不顧嗎?」

  「嗯?」那雙蒼天之瞳鎖定著他,「你剛剛說什麼?」

  「你是要害死全世界的人嗎?」

  「不不不,前面那句。」

  「五條悟!」

  看對方氣到火冒三丈的樣子,五條悟悠閑地靠回椅背上,提起旁邊腿軟的科研人員。

  「他說只有一個小時了?你覺得呢?」

  科研人員額頭背上全是汗,檢測出數據的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坐在即將爆發的火山口。

  一個小時和兩個小時有區別嗎?他只希望能趕緊離開將在兩小時後爆炸的島國。

  可此刻他被恐怖的殺氣鎖定著,聲音顫抖:「准確的說,還有2小時48分鐘……」

  「你聽見了?」五條悟挑眉,「所以急什麼呢?」

  威廉平息情緒,接著冷漠地講述著:「五悟先生,咒術界應該沒有人告訴過你,聯合國五常都儲備著相當數量的原子彈,總統已經簽署發射,將在15分鐘後投送,希望你們這回還來得及——」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

  一個信號強勢插入,巨型屏幕裡威廉·傑肯和五條悟的臉被壓扁成豎條,銀發紫眸的男子搶占了屏幕正中間的位置,笑眯眯的樣子。

  白蘭·傑索的臉不陌生,密魯菲奧雷科技公司的總裁,深空方最為緊密的合作人,全息游戲的另一半擁有者。

  威廉·傑肯皺眉:「傑索先生,你知道你現在所做的事情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啊。」黑手黨出生的白蘭聳肩,「這種事情隔壁世界的我干的很習慣了,不過是重復一遍,其實挺無聊的。」

  「但每次都只有這樣你們才能乖乖地聽我說話。所以我來給你看看,你們期待看到的。」

  他邊說著,屏幕又變了,變成各國嚴密監管著的重型軍火,和已然失靈的導彈控制器,設定的十五分鐘被延遲到了2小時46分鐘。

  「我已經夠善良了,提前了整整一分鐘,畢竟小時夢還是希望我這麼做的吧。」白蘭嘆著氣,「有一個過於善良有擔當的摯友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其實我本人比較願意把地球炸成一朵煙花。」

  他說完又笑了,看屏幕裡被禁言的五條悟,笑得更開心。

  白蘭·傑索輕飄飄地給了威廉一個眼神:「所以在白霧散盡之前,誰敢投下炸彈,我就敢引爆全世界的核彈,我不在乎地球毀滅不毀滅。嗯?你們應該也有關於我能力的研究備案吧,什麼都想摻一腳的國會?」

  事務官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傑索先生,我們可以在2小時後在發射,請您——」

  「——可我不太相信你們的信用,說著一小時以後,運載的飛機卻五分鐘後就要到橫濱了。」

  「哦,對了,修正你們一個錯誤,小時夢現在是單身哦,希望傑肯先生注意措辭。」

  白蘭·傑索彎了彎眼角,按下一個按鈕,無人島嶼下一秒爆炸。

  「警告一下。」

  ……

  「喂喂!」

  被禁言還被搶戲的五條悟發覺自己能出聲了,威廉·傑肯被從屏幕裡踢了出去,連線的也只剩他們兩個。

  明明這個在{精神空間}裡瞥見過的人是來幫忙的,但五條顯然很不爽。

  「五條君,又見面了。」白蘭·傑索友好招手。

  隔著屏幕的六眼視物模糊,五條點頭算是應下:「你還算不錯,空間的能力?」

  「比不上五條君。」對方笑眯眯地不接招,「真沒想到正直善良的五條君會選擇炸毀飛機,不怕地球毀滅嗎?」

  兩個人終於對視了,蒼天之瞳和紫羅蘭色的眼睛,相似的自我和不同本質的內裡,同樣的強大、隱隱的不爽。

  「我會在爆發之前阻止。」被形容成善良正直的五條悟帶回了眼罩,「而且我相信她。」

  「倒是你,邪惡的反派,在平行世界干了什麼?」

  「我怎麼會是反派呢?平行世界的我可是小時夢唯一的摯友。」

  白蘭·傑索拆開棉花糖,回完這句後,他的表情沉靜下來。

  五條順著白蘭的視線望過去,屏幕裡是白霧朦朧的地界,毫不介意對面無視他。

  「你在看什麼?」

  白蘭瞥了他一眼,繼續看,因為饒是他也在期待接下來的事情——

  「祂要誕生了。」

  ……

  橫濱,租界,中心骸塞。

  透明的人體打量了一會「死」在地上的澀澤龍彥,□□存活著,精神逐步且緩慢地歸於永恆。

  他在夢裡感受到了什麼,讓他幸福地微笑?

  「祂」疑惑不解,轉變了「正/負」極,澀澤的表情變得哀傷而痛苦起來,祂不停變化著正/負,澀澤整個人開始抽搐。

  祂像是找到合心意的玩具,拉出澀澤龍彥夢中的世界,隨著『負』級,他的天使黯淡無光;祂又轉變,澀澤又一次欣喜若狂……

  澀澤龍彥夢境中的女孩,是——

  祂比對著,變成卯月時夢的模樣,對著清晰的大理石地面照見自己,祂喜歡祂現在這個樣子!

  【時…夢…】

  源於卯月時夢的「精神」異能歡喜地稱呼著她,曾經弱小微不可見的異能力……在她降臨的那一天,被死亡的主人主動剝離——作為厭世者的膽怯靈魂。

  「她」在時夢的「空想」和「夢鄉」的力量裡孕育,汲取兩者的力量,不斷成長,不斷強大……

  終於在「龍彥之間」的作用下擁有自我,誕生於世界。

  祂想揮灑力量,祂第一次擁有實體,蹲在她旁邊。

  可她睡著了,沒有對祂微笑。

  分離出祂的白霧是什麼?祂要擁有它,跑去尋找,而現在——「龍彥之間」,是祂的東西了。

  【現在…要去找時夢。】

  祂又變幻了模樣,【她最喜歡的是——】

  夢野久作的模樣出樣了。

  但不夠,祂融合天內理子的樣子,芥川兄妹,伏黑一家子,還有更多的人……

  漸漸的,十幾只眼睛,不同樣式的鼻梁和耳朵,從兩側伸出來的嘴,龐大的臉上擠滿了五官…祂原本小孩子模樣的身形為了裝下更多的肢體,慢慢拉長、膨脹、癱軟,長出了無數的手腳,在地上支撐著爬行……

  融合了時夢所有在意之人的特征,祂欣喜而得意。

  【母親一定會喜歡我。】

  ……

  「卯月小姐,你的異能真可怕啊。」太宰治有氣無力地拖著身體,卻還在往前走。

  撈下太宰的時夢誠實詢問他,是要回安全地帶,還是同她一起阻止這件事?

  太宰聽完眼睛都亮了,選擇跟她一同去往租界,給出的理由是——死在拯救橫濱這個理由上,好像機會挺少的,是不管怎麼樣都要試一試的自殺方式。

  而此刻時夢聽見他的感嘆,冷酷說道:「我的異能背叛了我。」

  她又一臉頹敗:「那從來不是我的異能,我太笨了,今天才意識到。」

  「那我現在感受到的,是什麼呢?」太宰治瞄了眼他們牽著的手。

  「人間失格」的力量「無」化了他們二人,「無」化精神壓力,同樣無效化「空想」,所以他們只能憑借雙腳走過廢墟。

  「我還是頭一次感受到異能。」太宰治感嘆。

  「人間失格」變得可控,被她手握著的時候。

  時夢對同行者和即將托付後背之人毫無隱瞞:「我接下來說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害怕。」

  「嗯?」

  「我有三個異能,精神和空想,而你現在感受到的是另一個升高異能層次的特殊物品,平日裡是異能的狀態,夢鄉。」

  她今日終於明白二階段的特殊之處,因為在進入精神世界的第一刻,它就被喚醒,無時無刻不在閃耀的星河、帶動著她的異能和卯月的異能一同進化的——夢鄉。

  之所以說它是物品,是因為它沒有被白霧分離,夢鄉比對著白蘭所擁有的指環,存在形式如同五條的六眼。

  聽完她的猜測和異能的情報,太宰輕聲問:「你想要怎麼做呢?」

  「借助夢鄉的升維能力,作用於你的「人間失格」上,帶我們偷偷進去,用「人間失格」無效化「精神」。「精神」很強,我只挖掘出部分能力……」

  「我們不能頂著精神壓力打仗,我需要見到…『我』之前的異能力,我要判斷它現在的狀態。」

  「如果它背叛你了呢?」

  外界稀薄不可聞的白霧在租界依舊濃得不可視物,她的親友倒在了這之下,因而她的回復斬釘截鐵——

  「那就殺了它!」

  ……

  橫濱濃霧區,霧氣越來越濃密,伸手不見五指。

  一男一女在「無」的作用下靜悄悄地走進這裡,太宰治少有的感受到了被動型異能「人間失格」的主動效果——單單了隱沒兩人,而不會隱沒白霧。

  詭異而不祥的高塔,二人無聲地進入,一層一層往上,靜悄悄,直到一扇高聳而刻著龍型的大門。

  時夢給了他一個眼神:你來推,我攻擊。

  太宰治無辜地望回來:你力氣大。

  他們還是牽著手,帶著柔弱男子的時夢一腳踹開門,松手闖進去,猛地倒退了出來。

  「太太太太太宰……」

  太宰治很少聽見卯月小姐如此恐懼而顫抖的聲音,饒有興味地望過去,哪怕瞧樂子如他,也沉默了。

  「卯月小姐…好可怕。」太宰治兩眼發直,「那是邪神嗎?」

  那個東西在大門開啟之時扭頭,狂喜,嘴裡滋滋作響,朝著悄無聲息進入的兩人陰暗地爬行。

  扭曲的肢體,挪動在地的手腳,無數張嘴開合著,形成聽不清的回音——

  「母……」「母……」「母……」「母……」

  噪疊虛幻的回應,精神污染般的場景,他們兩個默契地往樓下跑。

  察覺到自己被鎖定的時夢「空想」出無數物體攻擊並阻隔著怪物。

  祂開始尖叫,肢體狂舞,周圍無數奇形怪狀的嘴張開,朝著時夢撲過來。

  然後猛地撞上了尖銳的鐵荊棘,但它是沒有實體的,是精神的力量,它穿了過去……

  時夢感到了棘手,她嘗試著用「夢鄉」持續升維「空想」,她要盡快搶占這塊空間的所有權,化為「空想領域」。

  ——「領域之內」,就能夠在主場上強制鎖定攻擊。

  可這很吃力,這片區域快要成為精神的領地。

  「啊啊啊!」

  祂發出精神的尖波,還有無色而詭異的液體,從肉塊上濺射出來,卻是攻擊向太宰治的,無形的精神尖刺每一發都是以死亡為目的。

  太宰治靈巧地貼近時夢,戳了一下她的手臂,借用「夢鄉」的太宰用高階「人間失格」無效精神攻擊,中斷了「空想」。

  但是他被無色液體甩到了,嘔吐。

  「嘔,我可不想死在肉塊的嘴下。」

  「啊啊啊啊!」

  第二波攻擊來臨,是範圍內的精神攻擊?時夢辨別不出來,她拉起太宰治後退——「人間失格」。

  看到他們牽手後退,祂更激烈了:「啊啊啊啊啊!」

  見她沒松手,太宰治明悟,立即用「人間失格」操控無效化的範圍,精神區域在被洗去,給時夢之後掌握空間掃除障礙。

  祂開始歇斯底裡了,祂瘋狂地攻向太宰治。

  「卯月小姐,」被針對的太宰用著不太熟練的異能,百忙之中扭頭,「你有感受到什麼嗎?」

  「它…不攻擊我。」時夢遲疑地說出這句話。

  「是的哦,它只想要殺了我。」

  他話音剛落,「精神震懾」幾乎成型一般擊向太宰治,千鈞一發之際,時夢出於身體本能地上前擋住,「空想」——

  ——穿刺停了。

  身後的太宰治默默地盯著她的背影看。

  但這下驗證了事實。

  「你好?」時夢松開他的手,猶豫地打招呼,「卯月時夢?」

  太宰治聽到稱呼挑眉。

  時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可怕的邪神還是數不清的器官和肢體拼接成的肉塊,嘴巴尤其多,無色的液體不停往外滲著,在周圍形成了水灘。

  她越走越近,祂停在原地不動。

  時夢在接近之時,才看清被肉塊擠在褶皺裡變形扭曲的眼睛,黑色的,藍色的,赭紅色的,翠綠色的,星星和圓月……

  而她之所以能認出這是眼睛,也得歸功於那雙——天空色的瞳眸。

  是六眼。

  「你是,精神異能嗎?」

  祂沒有回答……

  但那只天空色的藍眼睛,照出了她的模樣,祂小心翼翼地拖著肉塊擠進,時夢不避不躲——

  骸塞巨大的穹頂下,無數雙手擁抱了她。

  ……

  時夢是真沒想到精神的異能居然長成這樣!

  她拍拍身上的手,從這個可怕的擁抱裡逃出來,抖去身上的恐懼,前面是一灘肉塊,她一言難盡。

  太宰治被這美人與邪神的擁抱畫面震懾到了:「真是荒誕又怪異的場景,居然還有點和諧,噢~」

  手賤試圖扣只眼睛下來的太宰被褶皺和勾回裡張開的嘴和鼻孔嚇到了。

  「咦,好惡心。」

  「啊啊啊啊!」祂繼續尖叫,扭動著攻擊太宰治。

  時夢趕緊安撫祂:「不惡心不惡心,可好看了。」

  祂安靜了。

  「你可以說話嗎?」她問。

  祂的每一張嘴都在笑,聲音在二人的腦海裡成型:【母親喜歡我。】

  聽到「母親」這個詞的時夢:……

  她頭一次有這麼爆炸的心理,磕磕巴巴地說:「嗯…我是說,叫我時夢……別哭別攻擊,好吧,母親也可以,我該怎麼稱呼你?」

  【卯月時夢,我喜歡這個名字。】

  時夢:……

  她繼續交涉:「能換一個嗎?好好好……要不這樣吧,這個名字我們一人一半,我叫時夢,你叫卯月,好不好?」

  「噗。」

  太宰治被這個場景逗笑了,接著無數雙眼睛望過來,極具震懾力……小矮子的眼睛也有。

  【母親,我想殺了他。】祂期待地望向時夢。

  太宰治縮在時夢後面,頭從她的肩膀上竄出來,顯然有恃無恐:「卯月小、時夢小姐,它長得好可怕,我好害怕呀,我們把它丟掉吧!」

  「啊啊啊啊啊!」

  帶著精神攻擊的尖銳叫聲繼續響起,這一刻時夢和太宰都捂住了頭。

  看到時夢難受,祂停止攻擊,眼淚汪汪,每一只眼睛裡都滲著淚水,從□□和勾回裡流淌出來。

  又痛又掉san又搞不清狀況的時夢:……

  她忍著痛哄道:「不丟不丟,我們也不殺人。」

  【母親!】祂黏黏糊糊地想要抱住她。

  是數不清的手!

  時夢沒忍住後仰了一下,然後意識到這個舉動不應該,至少得先穩住,但是,她,她……

  「噗。」太宰治手搭在她胳膊上,又從她背後探出一個頭,「好奇怪,時夢小姐的孩子跟她長得一點也不一樣,肯定是外面撿來的。」

  「啊啊啊啊啊!」

  「不是撿來的!」有無效化作用的二人沒感受到精神攻擊,時夢嚴肅,「不許再用精神震懾了!」

  祂好像很聽時夢的話,停止了攻擊。

  「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是從母親的精神和異能裡誕生的。】

  「能,換個樣子嗎?換成人類的樣子。」

  祂疑惑,也在思索,祂的思考速度太快了……立即變幻出全新的模樣,黏著的器官緩緩消失,伴隨著肢體和肉塊,景物朦朧了片刻,人影出現,只是看上去——

  和卯月時夢一致。

  時夢失語,過了一會才找到意識:「我是說,或許你變個其他模樣?」

  她提議:「小星怎麼樣?」

  祂化為黑發藍眼的小女孩,配上不知世事的模樣,倒顯得天真可愛。

  時夢松了口氣,終於沒有那種恐怖谷般的效應。

  小星跑過來牽住她的手,她們接觸的那一刻,「空想」被帶動,虛幻的小星有了實體,脆生生地開口:「母親。」

  太宰治擠到旁邊,欣賞到了時夢五雷轟頂的表情。

  ……

  終於安撫下她的…女兒,年紀輕輕剛成年就當媽的時夢,在短短的一天裡遭逢劇變。

  因為過於震驚,失去了表情管理。

  他們三個並肩往上走,還不能貼的太近,因為一旦時夢和太宰碰到,「人間失格」起作用,小星就會變回精神體,開始尖叫。

  一旦時夢和小星牽手,小星有了實體,太宰在旁邊吵鬧。

  太宰治竄到另一邊,突然拉起兩個人的手,於是站在中間的小星仿佛信號接觸不良,一會實體一會虛幻。

  「啊啊啊啊!」【殺了你!】

  「太宰!小星!」時夢要被吵死了,「不許再鬧了!」

  好不容易走上頂層,他們終於見到此次事件的導火線——澀澤龍彥。

  此刻白色長發的男人眉頭緊鎖昏迷著,面色慘白像是死去,但他好像也終究沒有死去,因為——

  【他是我的。】小星用力拽住澀澤龍彥的白色頭發,單手從地上拖起他的頭抱在懷裡。

  祂十分認真地說:【他可以讓我見到母親,我要帶走他。】

  時夢:……

  她默默地看向頭皮繃緊的澀澤:「……嗯。」

  ……

  僅僅過了一個小時還差幾分鐘的時候,力量散去了,白霧卻還在。

  白蘭·傑索托著下巴,估摸著時間,澀澤龍彥即將加入……

  而在東京政府,五條悟在精神力散去的時候就想走人了,但內閣大臣不讓他走,還有異能特務科的人。

  「對付卯月時夢?」五條悟嘴角勾起,「怕她找你們算賬?」

  他推上半邊眼罩,露出一只璀璨的眼睛,饒有趣味地問:「真奇怪,明明我和她都很強,你們怎麼一點也不怕我呢?」

  ……

  另一邊,被小女孩拽緊的時夢,推著小推車的太宰治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完骸塞的事情。

  期間太宰治從房間裡找到一本筆記,翻開,全是設計圖紙:「嗯?居然是個設計師嗎?」

  時夢倒有些驚訝:「他就是{龍彥之間}?」

  「剛好可以給深空做美工呢?」太宰治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不像邪神,只想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啊啊啊啊!」

  有無效化的太宰治和未被攻擊的時夢沒有任何事,唯有推車上的澀澤龍彥因為精神攻擊,渾身疼痛地轉醒。

  澀澤茫然地坐起來,清醒過來的那一刻,他看到站著的人,兩只眼睛都在發光,狂熱到極點地大喊:「我的天使!」

  時夢皺眉,他在大叫什麼?

  她其實想要收回小星,小星說到底還是異能,或許可以試試強制。但一是因為白霧還在,無法強制;二是她摸不准小星會不會爆發,需要先穩住祂;三是在肢體連接的情況下,她可以使用精神異能。

  時夢感知全體親友所在的方位,用出大範圍的「精神分析」,在有「夢鄉」升維的能力下,整個橫濱的異能者都被從虛幻的{精神世界}裡喚醒。

  接著她想偷偷收回精神異能——

  小星不想回去,跑遠,用尖叫和哭聲拼命反抗。

  時夢:……

  她一時半會感到了棘手——雖然祂親近喜愛自己,可如果這份喜愛褪去了呢?

  小星的攻擊力和戰鬥力極強,祂幾乎等同於{精神}的本質,從力量上,比完全屬於她的「空想」強大。

  所以時夢只能和祂商量道:「那你負責發送「精神連接」,讓深空的負責人開啟戰後處理措施……」

  「你知道是哪些人吧?」

  小星點頭:【知道。】

  她狀似乖巧地發送「精神短信」,連接上所有人……

  ……

  夢野久作和天內理子在「精神分析」擴散之時就清醒了。

  「龍之介哥哥!」夢野久作連忙呼喚倒在地上的少年,芥川迷茫地睜開眼,疑惑和時夢一起開簽售會的自己怎麼睡在馬路上?

  綾辻行人被精神短信驚醒,他環顧,很快推理出現狀,滿臉懊惱,他就說她答應得也太快了太不合情理了。

  保爾·魏爾倫前一秒和她還有弟弟快樂地生活在鄉下……等等!他在…做夢?

  魏爾倫一驚,接著摸到自己身上的碎花棉被……他拾起枕邊的永生花,從堅硬的堡壘裡破牆而出。

  ……

  白霧裡的人第一時間清醒過來,回復了「精神短信」,最近的中原中也往骸塞趕來,不少人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在於精神短信裡的措辭,用詞極度冷漠和幼稚……

  澀澤從推車上坐起,朝她走過來:「卯月時夢,我的天使。」

  小星從他身體裡穿過,澀澤龍彥瞬間暈倒,祂抱住時夢的腰,抬頭:「母親。」【我發送完短信了。】

  時夢拍拍祂的小腦袋,望向遠方多處坍塌的地界,喃喃自語:「我辛辛苦苦搞的基建。」

  太宰治擠到她旁邊,跟著張目眺望,憂心忡忡:「是呀,橫濱不少地界都被『收藏家』分離出來的異能體破壞了。」

  「太宰,如果白霧散去…會發生什麼?」

  他回道:「白霧開啟的時間在凌晨兩點,橫濱有好幾個範圍異能者,坍塌至少十分之一的地界。白霧散去的那一刻,不少人會直面死亡哦。」

  這就是時夢最擔心的一點,所以她至今不敢讓「龍彥之間」停止。

  「小星,把澀澤龍彥叫起來。」

  祂不情不願,明明可以直接用能力,卻非要慢吞吞地走過去,拍拍男人的臉。

  「我的天使!」澀澤又喊。

  虛幻的小星扯他的頭發,想把他的異能裝到自己的身上。

  「澀澤,你的「龍彥之間」還能維持多久?」

  但她的問話對方完全不進耳朵,澀澤龍彥低聲又痴狂地笑:「哼哼哈哈哈……卯月時夢!」

  變態啊!時夢仰倒。

  ……

  澀澤龍彥絕對是個變態,這是和他短短幾分鐘交談後時夢下的定論,並且強勢鎮壓了他——通過暴打。

  太宰治在旁邊煽風點火,突然看見趕來了的橘發少年:「嗯?小矮——」

  ——他被一腳踹翻。

  「嗷,時夢小姐,我好痛哦。」太宰治跟她告狀。

  中原中也爆炸:「太宰!你在管時夢叫什麼?」

  「誒,小矮子絕對不知道吧,我和時夢小姐一起拯救了橫濱哦,要是能夠單獨把某條蛞蝓挑出去就好了,不能選擇性救人可真是一件苦惱的事情。」

  中也火大,卻沒跟他杠,轉身想問她的情況——他看到了實體化的小星。

  「這、這是?」

  「母親。」小星正處於一種時不時喊媽的狀態。

  「母母母母……親?」中原中也帽子都要抖掉了,「時夢?你什麼時候?那個…我……」

  時夢干笑,略感不自在,趕緊解釋:「這是我的異能體,不是我生的,不對,好像也算。」

  她對著小女孩,嚴肅:「叫時夢姐姐。」

  「母親。」

  「時夢,姐姐。」

  祂重復:「母親!」

  「……好吧。」

  「挺好的,我是說……」中原中也只說了一半,他看著牽著手的大小女孩,和小星望過來的視線,同她相似的臉和一樣的眼睛……

  少年突然拉了拉帽子,遮住臉。

  太宰治搖晃著走過來:「蛞蝓可真是一個只看外表的無腦生物,若是看到祂之前醜陋的樣子,估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中原中也駁斥之前,小星對著太宰尖叫:「啊啊啊啊!」【殺了你。】

  範圍的精神波動散開,時夢拽緊她阻止一擊斃命的精神攻擊:「我說過不准發動攻擊!」

  小星感受到她的情緒,開始佯裝掉眼淚:【我嗚嗚嗚要殺了嗚嗚嗚他!】

  毫無自控和喜怒隨心的超級異能體,迅速學會了偽裝……是非人,可看起來除了虛幻,和真正的人類沒有區別……目前只對她一個人抱有著「情感」。

  ——她真的能控制住嗎?

  時夢觀察著,神色冷淡:「我們此刻都在你的攻擊範圍內,你要殺了我嗎?」

  小星哭著抬頭看她,用力晃腦袋,想抱她,被躲開,眼淚瞬間流成了河。

  【嗚嗚嗚!】祂歇斯底裡地嚎叫,【她生氣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中原中也手足無措,瞄一眼低頭看通訊的時夢,「你叫小星嗎?時夢沒有在生氣……不哭了好不好?」

  太宰神色微妙:「中也真是個笨蛋呢。」

  而此時,花袋修復了通訊頻道,時夢迅速給全體親朋好友講解剛才發生的事情,和白霧散去後會發生的事情。

  類比的話,橫濱很像遭遇了地震,而除異能者外的人被保護在另一個圖層,一旦圖層合並,無數普通人會直面災區,瞬間被碎裂的房屋扎成肉泥……

  「澀澤龍彥的異能維持不了很久,我們大概還有十多分鐘。」她此刻一只腳還踩著澀澤的身上。

  時夢的講解讓頻道裡很多人都嚴肅了起來。

  國木田獨步著急起來:「我們該怎麼做?」

  「還記得上一次晨星中心展區破壞的時候,我們做的事情嗎?」

  太宰治挑眉,他當時可不在現場,可也聽說過,用異能重建的「中心展區」……

  「這是異能造成的災害,也能用異能來解決。」時夢神色揚了起來,「用「空想集」作為緩衝,制造全橫濱的虛擬城市,先把人救下來。」

  綾辻行人頓住手上的煙鬥,這句話裡隱藏的含義,即是她有了……超越者的實力。

  「但「空想集」持續不了多久,我們要利用緩衝期救災,需要的異能者太多了。花袋,聯系異能特務科和港口黑手黨首領……」

  進入頻道的是異能特務科的二把手辻村深月和森鷗外,聽深空給出的方案:

  「重災區優先搶救,確保全市普通人的生命安全後,我會關掉「空想集」,剩余受災區配合民警和安保,次級救災區建立……」

  森鷗外聽完她的方案,質疑:「卯月小姐,您的意思是,將於重災區災情結束後收回異能?」

  「對。」

  辻村深月同樣否認:「我們應該把現實的災情全部控制住,再選擇開放。」

  時夢解釋:「駕臨的精神時空沒有食物、沒有用水,會傷害精神,精神弱的人可能撐不過五分鐘陷入精神死亡,這是虛假的世界。」

  森給出第二個方案:「可即便是如此,除去精神弱的人,也可以讓大部分人活下去。」

  「森先生,請不要小看普通人。」

  森微笑:「普通人沒有能力從災難裡活下去。」

  時夢依舊冷靜:「那我換句說法,請不要小看橫濱人。」

  然後她把森鷗外禁言,開始分配任務和各自的崗位,一時間慶幸橫濱能救災的異能者極多,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各位,還有倒計時一分鐘,再確認一遍……」

  「救援開始!」


第181章

  澀澤龍彥雙目放光地盯著她,在她收回腳後起身,優雅行禮,收回「龍彥之間」。

  白霧散去的那一刻,時夢牽起還是不肯回去的小星,「空想集」以全城為範圍接替上陣,間隔不過零點幾秒。

  於是滿臉茫然的橫濱人,斷線接近10個小時,清醒後似乎有看到破爛的城市,瞬間變為了——

  臥槽!龍!龍!龍!

  由於{精神時空}駕臨只能選擇主世界,時夢暫且將覆蓋全城的「安置點」設置為{冰雪天地},而蘭波的哈蟆在那場兄弟打鬥中摧毀大半。

  之後蘭波的親友和親友的弟弟幫著他重建{巨龍王國},保爾和中也審美正常,終於造出了幻想中的{侏羅紀公園}。

  而在現實的城市裡,未受災的區域優先開放,於是無數人的視野再次轉變,瞬間懷疑剛才的龍是做夢了……

  不然,怎麼會看到他們曾經嶄新美麗的橫濱……

  嘶,港口黑手黨的大樓怎麼倒了一幢?

  不少橫濱人猛地轉頭,看見橫濱之光——深空完好無損,深深吐出一口氣。

  太好了,深空沒有倒,有四月老師在,橫濱不會出事的。

  接下來,在重災區:中原中也、阿蒂爾·蘭波、保爾·魏爾倫三個大範圍救災人員上場——

  在所有建築上空的那一刻,時夢關掉「空想集」,人和房屋一起飄在天上,魏爾倫面色冷淡地從裡面挑揀出普通人。

  斷裂的跨江大橋,亞空間沿著原有的軌道再一次架起橋梁,時夢關掉該區域的「空想集」,司機呆呆地開在金色的方塊橋上。

  半塌的巨山和宣湧的泥石流,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選擇「移山」的方式,正好可以拿去給擂缽街填地基……

  剩余的地帶,一個個「救援點」和「安置點」拔地而起。

  而深空位於安全區,綾辻行人接過管理在深空總攬全局,伏黑甚爾負責清咒靈,七海組織救災點,紀德帶隊救人去了,武裝偵探社也出動,又有間貫一和田山花袋後方提供支持……

  橫濱此時,混亂與秩序並行……

  ……

  ——「滴!」

  她在操縱異能時,口袋裡的通訊器響了——是白蘭·傑索。

  時夢接起,和白蘭交換信息,在這短短的十多個小時裡面,橫濱以外的地界炸翻天了。

  得虧白蘭·傑索遠在意大立,而且早有准備,加上深空在東京也有分部;米國的菲茨傑拉德也在想辦法周旋,但被拖在國會裡。

  愛倫坡進不去{精神空間},時刻關注橫濱的他迅速推理起來,很快找了破局的關鍵之人……吾輩,得幫上四月小姐。

  還有五條悟和夏油傑炸飛機闖政府搶時間……

  聽完以上內容,時夢感嘆:「真是太好了。」

  「小時夢在橫濱裡面也辛苦了。」

  「白蘭。」

  「嗯?」

  「謝謝。」雖然白蘭沒有說自己在這件事裡的功勞,但時夢知曉,他所做到的絕對是更多。

  白蘭笑聲甜蜜:「有小時夢這句話,我真想再炸一顆原子彈,這次挑哪裡比較好呢?想找個沒有人又能快速處理污染的地方不容易,要不還是——」

  「——等等等等。」時夢趕緊打斷地球爆炸17.0計劃。

  他們二人交談著,短短十個小時裡面發生了不少事情,最快發覺的是深空的玩家——他們第一時間從「全息游戲」裡面掉了出來。

  論壇和深空游戲官網和任何平台,都飄起了以「深空服務器炸了」為核心詞的帖子。

  【「靠靠靠靠,發生了什麼了?我今天才登了幾分鐘,怎麼就掉下來了?」

  「完蛋了,全息游戲也會斷線!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怎麼斷線了?我剛剛跟著說明書檢查過了,我的全息設備沒問題啊!」

  「啊啊啊我要瘋了,我在刷{gtg}的好感度啊!我在錄屏啊,現在掉了,等會上去不會沒了吧!」

  「所以根本上不去,到底怎麼了?深空的服務器炸了?」

  「《不思議》怎麼發公告說推遲了?」

  「我在神奈川,橫濱有工廠爆炸了!!!」

  「……」】

  但十多分鐘過去,解決問題效率極高的深空官方賬號還是沒有發通知或者解釋,不少人感到了疑惑。

  更多人疑惑的是橫濱的大霧和周邊幾個城市隱約感受到的地震。

  橫濱到底發生什麼了?

  深空東京的負責人反復聯系幾個高層…總部出什麼事了?

  緊接著,信號被密魯菲奧雷科技公司的老總接管了,由於對面老總經常蹭深空的會議,所有主管都很熟悉他。

  在白蘭的指揮下,三杉裕泰迅速安撫下游戲玩家,許諾了不少補償,是時夢如果在場絕對要罵這個敗家子的大量補償。

  於是新飄起來的帖子風向立即轉變,還有——「只要補償給的多,我什麼都可以原諒。」等等類似言論。

  大氣的傑索總裁處理完玩家,接著看到不斷興起的另一種言論——關於橫濱的白霧,卻沒有阻止。

  而很快,「裡世界相關言論」被各國政府屏蔽清理……

  「這次會不會有不同的事情發生呢?」白蘭在靜觀其變和參與其中糾結,笑了起來,「我也想和小時夢一起改變世界呀!」

  所以他果斷搶走平行時空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功勞,通過炸了一個無人島,來阻止他國政府的介入。

  白蘭跟她略微提及外界的事宜。

  「小時夢,白霧散去後的橫濱,被拍到了哦。」

  時夢安靜了僅僅幾秒——

  「拍到就拍到了吧。」

  ……

  橫濱以外的地界。

  精神暴動平息下去的一分鐘後,各個異能大國的儀器從失靈恢復到正常。

  「橫濱的異能爆發解決,需要派人過去探查嗎?」

  「收藏家的白霧也褪去了。」

  「深空方作出回應!橫濱進入管制時期……」

  「目前深空還沒有對白霧事件發表言論,需要搶占輿論先機嗎?」

  ——「開始言論管控,控制住局勢!」

  帶著組合幾個異能者來此周旋的菲茨傑拉德挑眉,看來不用武力協助了,他干脆坐下圍觀。

  真是——

  奇跡般的景像。

  菲茨傑拉德搖頭失笑。

  這就是橫濱的災後模式嗎?

  菲茨傑拉德看著屏幕裡橫倒的大樓被經過的橘發少年順手豎直,人影一片一片地乘著金色空間出現,又在准確無誤地指揮下加入了救災的隊伍。

  還有一片星點,慢慢彙聚成了光海。

  時夢曾在{精神空間}裡給他和澤爾達看過橫濱未來的概念圖:深空大樓、幻想浪漫的晨星樂園、填平的擂缽街,幾十萬個虛擬設備點……

  極其繁華而繽紛的海濱城市。

  明明此刻的橫濱身處廢墟,距離概念圖千差萬別,菲茨傑拉德卻從中看見了一個、概念中的城市。

  ……

  瑛國,鐘塔隱秘不顯示的一層。

  「侍衛長,是否要對霓虹施壓?」

  阿加莎·克裡斯蒂皺眉,揮手讓不太聰明的下屬下去。如今的瑛國還是深夜,這群打擾淑女睡眠之人。

  卯月時夢——剛崛起的超越者,霓虹唯一的一個。

  可怕的是她的屬性,精神系和改變現實,甚至可以一挑多,連彩畫集和殺人王都被放倒了……

  不過她對政府和霓虹都沒有歸屬感,是否可以爭取過來?

  一個人影在她身旁坐下:「阿加莎,你還沒收到情報嗎?」

  「道爾先生,真應該拿面鏡子照照你現在的模樣,你是剛從毒、癮者互助會離開的高中生嗎?」她譏諷。

  「克裡斯蒂小姐,我早就過了高中生的年紀,我也從不和金魚呆在一個水池裡呼吸氧氣,只是你知道的,卯月小姐不出來,我就不能玩密室。」

  他抱怨道:「新的一期密室比拼又開始了,你知道奧希茲女男爵嗎?我推測她是個超越者,聰慧的女士,隱藏在民間還順利避開了大戰……」

  柯南·道爾語速飛快,克裡斯蒂相信他關於超越者的推測,但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她看向衛星監控裡的橫濱——

  「道爾先生,卯月時夢也將成為超越者了。」

  柯南·道爾挑眉回道:「你確定只有她一個嗎?」

  ……

  霓虹,東京,異能特務科分科的隱藏辦公點。

  五條悟還被咒術界和霓虹政府的爛橘子們拖著。

  橘皮臉的誘哄和吹捧沒過他的腦子,對橫濱掌權者的侮辱性言論同樣沒讓他動容。

  弱者的言論,他和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但五條同樣拖著沒回復時夢發送來的、確認平安與否的「精神連接」,又連連收到了好幾條。

  直到另一人提著「昏睡的炸彈」來此地,見到「炸彈」的每一個政客都在尖叫。

  夏油傑皺眉,又微微笑了笑:「各位,我是特級咒術師……」

  「傑,接下來交給你了。」

  眼見摯友來此,五條悟把事情甩給今後想扛起咒術界的夏油傑,順便對著爛橘子們留下一句——

  「這件事情,我答應了。」

  ……

  混亂與秩序並存的橫濱,災後的橫濱。

  已是五點,整座城市昏暗了下來,借助一點夕陽,時夢在遙望天上漂浮的人,小的像螞蟻,她有些時候是會覺得橫濱的民眾就像螞蟻,而且是任人踩踏、無人在意的螞蟻。

  ——從七八年前爆炸的擂缽街到橫行霸道的異能者和黑手黨……這樣混亂的城市,橫濱的民眾順從、漠然地生活著,迎來可能就在下一秒的死亡。

  所以橫濱人會不會在某一刻覺得,他們只是作為一個用來顯示這個城市還有普通人的背景道具,城市裡所有的故事都和他們無關。

  而柔弱的男子太宰治還沒有離去,時不時騷擾一下澀澤龍彥和小星,看到她發呆的樣子。

  「卯月小姐,有感受到奇怪的地方嗎?」

  「嗯?」她回神。

  「這件事情的背後,除了異能特務科和租界,還有一個推動者。」

  太宰治視線微微掃過她,結合上一次的「晨星」事件,意味深長地說:「半真半假的情報,充滿巧合與偶然的事實,一只陰暗的老鼠。」

  「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其實也不用太宰回答,時夢在這一刻,的確感受到了……異能不加監管的可怕。

  「目前的情況怎麼樣了?」她在深空的頻道裡問。

  蘭波從容:「救人不算難,保爾可以把整個城市的民眾放上天。」

  綾辻行人給她定心丸:「救災平穩,物資和基建都有應對措施,即將步入中期安置階段,但民眾恐慌的情緒不難避免。」

  伏黑甚爾接到:「我已經滅掉兩只特級,但負面情緒還在增加……」

  時夢是沒忍住嘆氣的,其實現在的問題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她大概能夠想像民眾所處的畫面,就以她所住的百明小區為例,整個小區包括周邊地帶都在重力和亞空間的作用下摧毀。

  救人不是難事,可破壞的區域無法復原。

  無數人在這一場災難後流離失所,原本的家變成了廢墟,還有醫院裡的病人,老人和嬰兒……她還能看見無數負面情緒在城市上方彙聚……

  時夢小聲抱怨:「我真的太討厭咒靈了,花袋,能連接廣播——」

  下一秒她頓住了……

  好像是一點點微光,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就亮起來,一大片一大片的,驅散了太陽墜落後的黑暗——來自「晨星徽章」,她最初設計時,預想能拿來做小夜燈的「星星」。

  那些佩戴著徽章的人,把光調到最暗,卻因為是成群結隊的出現,所以那微弱的光,化為了光海。

  太宰晃悠到她身邊,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瑩潤的光澤,沒說什麼破壞氣氛的話,因為他在這一刻同樣心緒平靜——

  「是星星。」


第182章

  「是星星。」

  活潑又輕快的聲音,來自右臉印著星星的果戈裡,白霧散去的一瞬間他通過「異能擴大裝置」來橫濱救他的摯友。

  他的摯友少有的沉默,停在山崖頂,光芒印在深紅色的瞳孔裡。

  那些原本以為不會站在一起的兩撥人,都化為了晨星。

  「陀思,你失敗了?」他明知故問,「四月老師還會加入我們嗎?」

  沒有等到回答的果戈裡不在乎地笑起來,大概也是因為看到了星海,所以不願意再嘲諷摯友……

  真美啊!

  而這片安靜被另一波人打破,租界的他國者在上級指示下來接引白霧事件的導火索——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被喊出全名的黑發男人平淡地回頭,晨光消失在他的眼眸,他見到了這世間另一個——「罪惡」。

  ……

  無數片星海在城市裡移動,呼喚著還存活的人,光芒搖曳,聲音蕩的很遠。

  田山花袋在橫濱最安全的深空、專屬於他的工作室裡,快速查找著信息和詞條,鼠標在那封「號召信」上停住,還有不斷滾動刷新的「繁星點點,聚為星空。」

  「這裡是救助點嗎?」

  高出柊百忙之中抬頭回應:「是的,晨星6號救助點。」

  他看到兩夫妻衣著齊整的樣子,補充:「不過我們是志願支援,您要是找官方的話,再往前走大概兩千米。」

  和服的女人微笑了一下:「沒關系,我們有一定的醫療基礎,是來幫忙的。」

  他們牽著的泉鏡花舉著徽章給高出柊看:「我們也有晨星徽章。」

  福澤諭吉路過了這個由民眾搭建的支援點,駐足看了幾秒,又按照耳機的指示趕往幾個危險的地帶,與他擦肩而過的,是幾個年輕人,正手忙腳亂地用簡易支架抬著一位孕婦。

  因為痛苦的哀嚎聲,福澤頓住腳步。

  下一秒,那邊剛進支援點的女士接過了指揮權。

  他再次放心地轉身離去,奔赴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陣,奮戰在各條戰線上,逆流之上、義不容辭……

  ……

  人流彙聚成光海,森鷗外站在坍塌大樓的旁邊,目送著自願群眾走遠。

  其實身為港嘿首領的他這時候不應該在外,但塌掉的是正中間的大樓,被愛麗絲毆打過的森首領干脆帶著黑蜥蜴在港口黑手黨救人救物。

  而他此時卻很沉默,沉默地看著手下唯一的女干部和匆忙趕來的愛人相擁,沉默著沒有阻止手下的人偷偷避開他的視線,朝著設置的支援點跑去……

  他很少有接觸這樣的情感,是什麼呢?

  ——是信任。

  是很珍貴的信任。

  還有什麼呢?

  ——是信念。

  由一個人傳播給幾個人,幾個人傳播給無數人,無數人彙聚成一根繩的信念。

  這會森鷗外真的知曉剛才的美夢是虛假的了,畢竟夢裡的自己是神奈川政府的新星,改變了貧民窟,甚至拉攏卯月時夢,讓她成為己方最強大的資金支持。

  唉,但這只是夢啊!

  ……

  好像也不需要時夢再多做什麼了。

  橫濱的民眾從來就像是星火,星星燈裡的光又一次點燃了這座城市。

  眼見魏爾倫和蘭波兩個頂n,綾辻行人也接手了後續事情。他們救災救援,時夢干脆帶著澀澤還有太宰治去異能特務科問責。

  ——小星的事情暴露,橫濱又是租界,政府不少人厭惡深空和她,不能再讓他們蹦出來搞事了。

  要沒有異能特務科的暗中謀劃和租界的相助,澀澤龍彥根本不可能到現在才被發現。

  這是個好時機,必須把拖後腿的解決了,立刻馬上解決!

  而有兩個頂級戰力+一個無效化,異能特務科之路可以說的上是暢通無阻。

  時夢一個人放趴下大半個特工連,沒見到種田,但看到了趕來的二把手,才和這位女士略微聊了幾句,突然感受到了什麼……

  ……

  她抬頭——

  看見了懸浮在空中的五條悟。

  五條悟俯視牽著「小怪物」的時夢,無視她身旁的幾人瞬移至她面前,幾乎和她鼻子對碰,在白霧爆發之前,他後仰,比出了「茈」的手勢。

  「我們兩個打一架吧!」

  天完全黑了下來,她背後是被混亂的異能特務科,還有看到有突發事況迅速往這邊飛來的中原中也。

  時夢抬頭和六眼對視,兩雙在這個時代都獨一無二的眼睛,她看見了玄妙的信息,他呢?

  「你是為了什麼呢?」

  五條悟其實沒有更多的理由,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為了成為最強。」

  ……

  五條懸停在空中,給了時夢一分鐘,看著曾經拒絕過他約戰的中原中也神色冷厲。在她開口後,周圍人或瘋癲或認同或……

  一只眼攔下了矮子:「中也,這是必須打的一仗。」

  中原中也沉默,再一次煩悶自己開大必失控的「污濁」。

  時夢迅速交代——

  「中也,異能特務科拜托你了。」

  「太宰,你幫我看好澀澤。」

  「哼哈哈哈哈……」這是聽到她喊名字就癲狂的澀澤龍彥。

  「小星。」

  「我不想回去。」她仰頭懇求,口齒清晰。

  時夢意識到{精神}的可怕,她已經學會說話了,這才過了多久?極快的成長速度,極其強大的力量……

  但此刻她只是伸手,強制連接了「夢鄉」和「精神」,接著衝向空中的最強咒術師。

  ……

  對於橫濱人來說,今日大概能夠成為人生中最難忘也最值得吹噓的一天。

  剛確認過孤兒院安全的織田作之助抱著貓仰頭,天空中是炫光,人在其間小的像螞蟻,炮火從身體裡穿過,頭頂降下了巨大的隕石,而他毫發無傷。

  因為那些攻擊,那些炮火和隕石,都仿佛處於異時空,就像晨星的虛擬現實一般,兩重世界交彙,在此刻分不清真假……

  天上的五條悟指責:「深藍眼睛,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都不拿回你的全部異能?」

  時夢更苦惱:「孩子大了不好管了,我是個開明的家長。」

  五條的六眼看見了更多,也聽見小怪物的稱呼:「你的女兒為什麼沒有實體?內裡全是看不清的東西,你不會是和咒靈生下它的吧?」

  時夢額角青筋暴起:「閉嘴,我今天才18歲。」

  眼見她表情失控,五條得意,放了一個「茈」打她,又釋放了無數個微小的「赫」,在半空中炸了個煙花,空氣中傳來的聲音是——「生日快樂。」

  這個「茈」進入無盡的精神空間消失不見,時夢沒忍住笑了笑。

  天上打架的兩人邊打邊聊天,看上去悠閑地像假打,但高速運轉的風和咒力,周圍不斷變幻的空間和景像,摧毀再一次新生的時空……都在宣告著這場戰鬥的白熱化。

  「六眼」「無下限」「停止之力」「蒼」「赫」「茈」……

  「空想」「駕臨」「精神」「夢鄉」「連接」……

  無數技能對撞、化解、分析、試探……

  可所有的傷害都融進了精神時空裡。

  其實若是拼續航,輸的會是時夢,因為五條悟「六眼」的存在,讓他的耗力接近於0。

  時夢一直覺得六眼很特殊,今日明悟夢鄉為何物的她終於知曉了——六眼或許無法達到夢鄉的層次,卻是世界上極其特殊的存在。

  可她的夢鄉有更為獨特的地位,那就是「高維」。

  而有「無下限」存在的五條悟,攔下時夢凶殘的精神攻擊和空想造物。

  她沒辦法近他的身,但自己也沒辦法成功攻擊到她,有「精神」屬性的她完全不想一個改變現實的異能者,不如說是一個「幻術師」。

  眼前真真假假分不清,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不斷交替,空想的現實藏在虛幻裡。

  她的領域還在不斷擴張……

  他們分出勝負了嗎?

  勝負的結束在這句問話之後——

  「五條悟,你為什麼要成為最強?」

  「這需要理由嗎?」五條悟的六眼永遠是蒼天和晴空。

  她的眼睛是星辰和永恆:「抱歉了,藍眼睛。」

  時夢終於開啟了完全體的「空想集」——

  「我有必須成為最強的理由。」

  ……

  綾辻行人在深空頂層貓咖巨大玻璃牆的那一面朝外看。

  他算是了解時夢的異能,加上超越者的實力……

  綾辻輕哼一聲,嘴角勾起了笑意。

  ——勝負已定。

  這時織田作之助把幾個孩子放到安全的深空,手上還抱著一只三花貓,友好詢問:「綾辻君,這是我路上撿來的小花,我是不是可以揭走懸賞?」

  綾辻瞥了他一眼,沒回話,時夢畫的抽像貓貓圖至今沒人認出品種,他已經失敗過兩次,堅信織田這只也不是答案。

  所以他微一點頭,繼續看著窗外架勢越來越大還打出花的兩個人。

  接下來的戰鬥是打給他國異能者看的……不管怎麼樣,這一仗之後,霓虹至少要出兩個超越者了。

  或許不止兩個,綾辻行人得知此刻在異能特務科的暴動,昔日雙黑對上的——

  ——是造成這場精神災害的、異能體。

  太宰治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的,小星又一次爆發殺意,毫無人性和情理的{精神}瞳孔是玻璃體和無機質。

  投影狀態的祂在失去約束後發起猛烈的攻擊,所抱有的殺意是仿佛在運行機制上寫下的命令,祂只需毫無猶疑地執行。

  但雙黑是一文一武的巔峰,太宰治總能推算出「初生異能」的下一步還誘導祂偏離攻擊;

  中原中也濾鏡破碎,盡量忽略祂的外觀,把無效化的太宰治當成武器在用。

  還有不知道思索了什麼的澀澤龍彥,開啟「龍彥之間」,保護了這片天地裡的普通人。

  這幾者打鬥的動靜甚至比天上的兩人還來的大和劇烈得多。

  【小星,你在做什麼?】

  【母親,我想殺了他們。】

  【為什麼呢?】

  【我就是想殺了他們。】祂疑惑,為什麼要理由?祂只是希望以後不要見到他們了。

  【不可以。】

  【可以殺了太宰治嗎?】

  【不可以。】

  【好。】

  於是凶猛的精神攻擊變成要把他們打殘的攻擊,雙黑沒感受到壓力減輕。

  該怎麼和一個碰不見摸不著攻擊於精神的怪物打?

  中原中也失去了意志,他臉上爬上了黑斑,化為另一重存在。太宰治松開了「人間失格」。

  「上吧中也,霓虹第三個超越者。」他累到嘆氣,像是丟出小狗一樣丟出小矮子。

  ——轟。

  隨著巨大的爆炸,異能特務科被夷為平地,各國的監控台數據再一次波動起來。

  ……

  「查到SP04究竟是什麼了嗎?」

  「是卯月時夢的異能體,力量極大,甚至超過超越者的實力。」

  「橫濱線人彙報,SP04能夠連接精神,能夠獨立生存!」

  「又有超越者暴動了!是未知能量!」

  「……」

  各國基本查探出引發本次事件的原因——卯月時夢的異能和她本人分離,她本人至少乘載了兩個超越者級別的異能。

  祂的代號確定——SP04,精神系異能體,極其強大的力量,幾乎等同於有自主意識的人工智能,如同《矛盾方程式》裡描繪的頂級AI。

  此刻,貪婪和欲望上升而交集……

  然而,屏幕裡打架的兩個人在地面爆炸後也隨之收手。

  卯月時夢落在地上,朝著面容相似的小女孩伸出手,祂撲過去搭上——

  初生的奇跡消失在了現實,回歸於主人。

  「——這是我的異能。」

  超越者開口:「我一個人的異能,希望你們所有人,都清楚地知曉這一點!」


第183章

  「宣戰」是新生的超越者,異能力是最為稀有的現實改變系和極端的精神系。

  光她一人已經讓無數人不敢輕舉妄動,加上同樣被定為超越者的二人。

  一個是咒術界的「六眼」。

  一個是「重力使」——在各國迅速查探過往情報後,中原中也的經歷呈現,誕生於鄉下的異能人格裝置。

  不過現在無法稱其為鄉下,因為這個小小的島國目前有了三個歸屬於霓虹的超越者,加上原本各國以為將成為超越者的「收藏家」澀澤龍彥。

  還有腦子有坑的琺國丟掉的兩個,「彩畫集」和「魏爾倫」。

  法國:……

  所以即便對「SP04」虎視眈眈,各國都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戰爭可以搶來,他們不介意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但七個超越者就能停止戰爭,對面一口氣有了五個!

  SP04一個人能放倒另外4個。

  誰敢梗著脖子挑釁?

  ……

  時夢威脅完,看向異能特務科,這個在橫濱存在感不強但總是明裡暗裡給她挑事的官方組織,現在塌了廢墟。

  其實她對異能特務科的感官挺復雜的,一個官方組織有存在的必要,對方有自己的立場,只是很多舉措她不理解也不贊同。

  而剛剛和特務科的辻村深月女士聊了幾句,她委婉地表示願意帶著異能特務科投誠深空。

  希望這位辻村小姐能夠盡快整改特務科。

  ……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步入深夜,救災救援基本平緩,在無數民眾的援助下,空地上支起臨時搭建的住所,堆滿了救援物資。

  五條悟幫著解決咒靈,但在東京的夏油傑准備找御三家的麻煩,召摯友回去打架。

  中原中也同樣組織方程式繼續救援。

  時夢順手帶走澀澤和太宰回深空,因為此刻還需要解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抓老鼠。」

  時夢轉向澀澤龍彥:「幕後之人是誰?」

  澀澤看著她的臉又是一陣低笑,笑完才回復:「死屋之鼠的首領——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費奧多爾?」她只記住了前面,疑惑這個從未聽過的名字。

  而綾辻行人和江戶川亂步都嚴肅了起來,不是因為俄國人,是她帶來的這兩個……怎麼又是腦力派,還來了兩個?

  綾辻用煙鬥磕時夢的胳膊:「澀澤龍彥的精神情況不正常,還是關到異能特務科的監獄更好。」

  精神裡的小星開始鬧著不許丟掉祂的東西,祂答應了母親回去,母親答應了祂要留下祂的東西,祂就只要這一個,開始尖叫。

  時夢腦子嗡嗡的,聽著小星【我要殺了綾辻行人】的喊話,對著行人訕笑:「這個得留著,關在深空好了。」

  綾辻挑眉,明顯反社會的澀澤龍彥……跟異能體有關嗎?說起來他還沒見過她的異能體。

  「小夢,這個干部不是個好人,他之前在港口黑手黨……」

  江戶川亂步叭叭叭地講出太宰干過的壞事,一件又一件地掀他根本洗不白的老底。

  太宰治還是第一次來深空總部,饒有趣味地環視到處裝著高科技的設備,科技與幻想的結合,深空的科技應該遠超時代了吧。

  他也讓武偵的名偵探說完他的黑履歷,才揚起了語調。

  「誒?時夢小姐,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裡嗎?」

  太宰乖巧又可憐的樣子:「我只是想幫忙抓到這個幕後之人,不然留在外面的話,我怕他傷害時夢小姐。」

  「你不准這麼說話,亂步大人也可以幫小夢抓人!你這個壞蛋黑手黨。」

  「可是兩位在之前晨星的事件裡就什麼都沒有發現啊。」

  「她不需要你任何的幫助,陷在地底的淤泥總會認出相似的泥巴,別用泥巴間的惺惺相惜來假裝你會推理。」

  「綾辻君真傲慢啊,這樣可是會被瞧不起的仿生人殺掉的哦。」

  「哼哈哈哈,我的天使!」

  「時夢小姐,我們還是把澀澤龍彥丟掉吧。」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太宰治!】

  時夢:……

  頭疼起來了,作為這間作戰室裡的智商墊底,她該怎麼擺平此刻的混亂。

  而顯然,綾辻和亂步想立即趕走黑泥精和痴漢,澀澤龍彥不太在乎這三個人,視線鎖定在時夢身上。

  太宰治卻搖身一晃走到她身邊,滿臉擔憂:「時夢小姐肯定還在擔心外面亂跑的老鼠,我們這群人卻還在彼此爭鬥,太不應該了。」

  獨眼的少年注視著她:「時夢小姐在廢墟裡救了我,我也想做些什麼,是真心實意的。」

  時夢一愣,她從最開始就覺得太宰說起話來怪裡怪氣的,還在惡意挑釁其他人。

  但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那點半真心和半退懼……隨即應下:「好,交給你了。」

  太宰治用那只鳶眸輕輕滑過她,轉身。

  「所以大家不要爭吵了。」

  太宰假惺惺地對著另外三人說:「我們應該放下成見,攜手共進,我知道各位對我黑手黨干部的身份抱有疑慮也想趕走我,但此刻我是真的想為時夢小姐做些什麼。」

  被他綠茶到的三人:……

  ……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綾辻,江戶川,太宰和澀澤四人「放下成見」的情況下,還是讓費奧多爾跑掉了。

  ——因為抓捕的時間太晚,和他國勢力的介入。

  澀澤龍彥眼裡只有他的「天使」,把先前的合作者賣的一干二淨,包括異能特務科的事情。但澀澤只是想制造混亂,並不在乎費奧多爾的目的。

  「連我的情報和性格都調查的一清二楚了嗎?」太宰治饒有趣味,老鼠就這麼確定我會站在時夢小姐這一邊?

  江戶川亂步不高興地鼓臉:「混亂結束後的第一時間他就離開了,他的同伴裡有能跨越空間的異能者。」

  綾辻行人查到外部勢力的介入:「租界他國勢力參與,幫助他離開。我們得趁著這個時機把租界解決,這是很好的開戰點。」

  時夢忍不住問:「能通過全息抓人嗎?」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傻了,對方估計都沒買過設備,費奧多爾行事周密,思維謹慎,又知曉橫濱全員的情報,不會留下這麼大的靶子。

  不過綾辻行人不太著急,當時忙著救災和平息混亂,跑掉是沒辦法的事,現如今兩方都透出水面,遲早抓出幕後黑手。

  深空有了超越者,那麼下一步,要把租界清出去,不能在給橫濱留下隱患了。

  「慢慢來吧,你是不是又沒吃晚飯。」綾辻行人皺眉。

  她趕緊舉著亂步塞給她的粗點心,示意自己吃了!

  ……

  會議結束後,從會議室裡出來的時夢見到外面不少人。她跑過去,確認家裡幾個小朋友都沒事,還瞧見織田家的三個崽。

  她開始清點人員,深空在內的花袋、間貫一、剛回來的芥川;還有不少負責人在外:七海在外統籌,甚爾在清掃咒靈,蘭波在深空和救災點來回跑;

  中也帶著「方程式」全員,晶子也在醫療隊裡,還有國木田等人……

  她確定了大部分人的地點,唯有…保爾哪去了?

  而織田作之助抱著貓來找她,瞧見了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太宰?」

  太宰倒沒什麼奇怪的神色,安然地揮手:「織田作,我是被時夢小姐抓來的戰俘。」

  「這樣啊,那……」織田猶豫,這可如何是好?

  「織田作要趕緊救我出去啊。」太宰佯裝抹眼淚,「綾辻君和江戶川君都想要殺了我。」

  織田一時擔憂,覺得很有可能,又看見了走過來的時夢,頓了頓道:「不用擔心,深空食堂的伙食很好,我會去給你送飯的。」

  太宰治:……

  走進的時夢一臉驚奇地看著織田懷裡的貓:「作之助,你撿到我的小花了。」

  綾辻行人猛地轉頭,打量這只貓,居然真的是懸賞裡的那一只……不可小覷的男人。

  「嗯,路上偶遇的,長得很像小花,幫你抓來了。」他淡定解釋。

  太宰治從織田作的口袋裡掏出懸賞,滿臉興味地比對紙上的異形和三花貓,完全找不到相似點,他們是怎麼確定的?

  時夢臉上全是笑,正要抱起小花,突然手停住,因為腦海裡的聲音——

  【母親,我可以變成貓出來玩嗎?】

  【不行。】時夢准備把小星養在{精神空間}裡,放在外面太引人注目了,萬一有個能力特殊的異能者把小星一麻袋套走,她上哪兒哭去?

  小星難過:【它不是貓,是人變的。】

  時夢悚然一驚,開啟「精神感知」,現如今異能和她本人分離,小星等同於一個寄托於她精神的AI,很多能力使用都要她下達命令,小星執行。

  而在開啟感知的那一刻,織田懷裡一沉,一陣玄妙的彩光,他尋找過無數次的老先生在他的胳膊肘裡。

  織田作之助:……

  ……

  其實不太想要這樣的見面,他默默地放下了這位老先生。

  夏目漱石也少有的尷尬,尤其在這個場地這個情境下,預知系的異能者完克腿短的貓咪,逃過了深空幾乎全員的圍堵,沒想到在港嘿成員的手上翻車了。

  他又見到嘲笑好友的太宰治,無奈搖頭,看來不成器弟子手下的幾顆零散鑽石都要跑光了……

  面對著無數敵意和目光鎖定中,夏目漱石從容地交代來歷:「老夫夏目漱石……」

  但場間不少人還是驚疑,有一些是曾聽說過夏目漱石的名號,有一些沒有聽說過。

  綾辻行人更是警惕,一個異能力為貓的異能者,借助深空成員之手暢通無阻地進了總部,可以說是把他聲稱的鐵桶放在腳下踩。

  唯有江戶川亂步捧著粗點心替他說話:「上次貧民窟幫忙…唔…擺平政府的就是夏目先生,他是個已經退休的老頭啦。」

  夏目漱石無奈搖頭:「沒錯,老夫是個沒有權力的退休人士,對深空沒有惡意。」

  他鄭重,朝向時夢:「也感謝卯月小姐至今為橫濱所做的一切。」

  ……

  他的感謝讓時夢有點微妙,但她的橫濱得到了市民的認同和贊美,也讓她高興。

  夏目漱石道明身份,也聯系起了很多事情,說起來她在橫濱見過不少次這只慈眉善目的三花貓,所以特意在貓貓懸賞令上用曲折的胡子來展現慈祥,用黑白灰來體現花色。

  而見周圍親友的表情,估計大部分人都在橫濱或多或少地見過這只特點很明顯的三花貓。

  一個隱退江湖的大佬?

  依舊默默關注著江湖?

  但立場偏向政府……時夢猶豫起來,有點不放心這位能力特殊又跟政府密切的人士往外跑。

  如今「小星」暴露,也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隱秘的信息。

  而在友好和平的商量後,夏目先生被軟禁在深空的頂層貓咖,安排了頂級的待遇,是吉祥物也是鏟屎官。

  時夢也順道處理了一下澀澤龍彥,她不放心澀澤被異能特務科監管,那跟還給政府有什麼區別?

  還不如關在深空的小黑屋,作為一個小星穩定器留下。

  其實她也為澀澤的美術天賦驚艷,又加上破壞橫濱的賠償款,先跟澀澤簽了五十年的賣身契——《不思議》正缺一個高水平服裝設計師。

  澀澤龍彥注視著她很久,低頭,在五十後面加了個零,簽上了姓名。

  時夢:……

  「我的天使,願意跟我一起住在骸塞嗎?

  「是個痴漢啊。」太宰治拖著聲音點評。

  綾辻行人冷酷:「明天就沒有骸塞了。」

  倒是織田提出了問題:「但時夢的家全被空間和重力破壞,今天晚上沒有地方住……」

  江戶川亂步瞬間蹦過來:「小夢可以住到偵探社去,我給小夢看我收集的——」

  「——你今天晚上住我那裡。」綾辻行人開口,又勉強表示,「小朋友也可以來。」

  「可是卯月小姐家裡有不少人,還是住在深空……」住在深空的花袋縮回腦袋,「也要問問芥川君他們的想法吧。」

  芥川龍之介沒有猶豫:「在下想住在深空。」

  明明大家都是好意……但總有億點微妙感的時夢這時候居然不太敢發表意見,順著龍之介連連點頭。

  小朋友們發表著想法,場面一時間吵鬧起來,打斷他們的是一陣巨大的風聲。

  時夢像是意識到什麼,跑到窗邊——

  「是我給大家的驚喜!」

  玻璃牆外,浮空的巨型莊園張著幻想中的翅膀朝著他們飛來。

  ……

  魏爾倫開著「移動莊園」來到了深空大樓外,朝著裡面的人點頭示意。

  「時夢。」

  「保爾。」

  他們兩人交談了幾句,見到飛天堡壘的所有人在此刻確實感受到驚喜。

  時夢笑著轉頭,給大家介紹起來,魏爾倫儼然一副莊園男主人的姿態,站在她旁邊補充細枝末節。

  場地裡的人:……

  距離她的生日結束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原定的生辰宴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顧得上,不少小朋友都跑進去欣賞移動城堡,而時夢顯然沒有忘記一件事。

  「龍之介。」她轉頭,眼睛亮晶晶的,「你還記得我們說好的生日宴會嗎?」

  芥川龍之介記得,可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地,有這麼多外人!

  「……是的,在下和銀來主持。」

  芥川銀手都抖了,這可是真的是親哥才干得出來的事情……

  「喔,居然是柳川老師來主持嗎?」

  太宰治看到另一個重力蛞蝓的壞心情被一掃而空,跑到時夢身邊拖著聲音:「時夢小姐,我能參加嗎?」

  時夢滿身莊園主人的大氣豪邁:「大家都去,小花也一起去。」

  她瞧見太宰朝著她露出了清純的眼神,恍然大悟,有「人間失格」。

  而在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今天的壽星率先蹦到莊園的台階上,牽過太宰治的手,拉著少年跑進了移動莊園。

  所有人:……

  ……

  10月10日的最後四十分鐘,不少人實在來不及趕到移動莊園。

  時夢拿著手機陸陸續續地接聽電話裡的生日祝福。

  原定的成年禮取消,此刻接到的電話不僅有在外奔波的人、還有遠在異地的朋友、異國他鄉之人。

  今天歷經波折,她微一垂頭,那點水光只蘊在了眼眸裡,嘴角一直是含笑的。

  太宰治從話筒裡露出的一點聲音猜測著全貌,也無聲觀察著她的表情,除了某個小矮子來電之時他給了幾句拉踩,其他都保持了沉默。

  但這場實際只有半小時的生日宴過得很多人心裡都不是滋味。

  在這個很特殊的一天,某人全程跟新來的黑泥精牽著手,前半場接電話,後半場他們幾乎等同於在旁觀者興味的眼神中表達自己的小心思。

  所有的准備,都不得不含蓄。

  因為太宰治會語義不明地挑撥離間、說三道四,或者帶歪時夢的思路、火上澆油。

  更別說舞會了…真要跳舞估計也是三人舞,還會有一個黑泥精冷不丁地竄出來卡在中間打亂節拍……

  時夢其實也難受,就像她給久作表演的節目鼓掌還得拽著太宰的手一起,總覺得不得勁。

  而等著芥川兄妹流利且快速地說完最後一句台詞,屬於小朋友們的文藝演出彙報完畢。

  壽星鼓完掌意猶未盡,可她的魔術托還在外面清除咒靈,加上這麼多高智商在場,實在沒有勇氣出來丟人現眼,只好放棄了准備很久的魔術表演。

  屬於卯月時夢的18歲成年禮,結束!

  ……

  這天最後的一個小時裡過完生日。

  第二天剛開始的幾分鐘裡,在外的部分人也趕了回來,比如一直攔著中也來給她過生日的蘭波;比如阻止兩個學長回橫濱的七海建人;比如特意沒把虛擬投影搬到移動莊園的伏黑甚爾……

  成功讓很多人不得不選擇打電話,並且得到太宰治的「好心」注釋……

  此刻在場的親朋好友們明爭暗鬥著搶房間,巨大的莊園像個堡壘,房間有數百,但某人旁邊只有兩個位置,一間被田山花袋占去,另外一間在爭鬥後,居然被空下了……

  因為時夢探頭,催他們快點上線!

  她的《不思議》已經延遲了,生日也結束了,所有人都要干活了!


第184章

  原定在今日凌晨、四月老師成年禮結束之時上線的《不思議幻鏡》,在白蘭·傑索的指揮下推遲。

  深空東京部發了無數公告和道歉,也承諾了不少補償,不少玩家表示了理解:

  【「我看到新聞裡說橫濱一個化工廠因為地震爆炸了,四月老師生日宴都沒開,深空一整天都在忙著救災救人。」

  「挺可惜的,這可是成年禮,居然毀在地震上。」

  「陰謀論一下,是不是惡意針對,畢竟今天的時間太特殊了……」

  「不會吧,橫濱早幾天就開始交通管制了…不過也有可能,不是都說橫濱有很多黑**,你們懂我的意思。」

  「報導是地震,雖然霓虹地震很多……這次未免太嚴重了吧,我看橫濱居民發的照片,跨江大橋都塌了喂!」

  「其實是********」

  「樓上在說什麼?」

  「……」】

  外界的民眾不知曉白霧裡的事實,而橫濱的民眾卻和這個城市的異能者融洽地共存著。

  或許因為安心感,來自於深空,來自卯月小姐,來自深空所擁有的異能者,他們是本次救災的主力……不少人是坐在亞空間裡躲開危險,也是親手接過四月老師遞過來的物資……

  就像橫濱的保護者。

  還有歸屬感,來自於「晨星」,來自他們周圍的很多人,帶著晨星袖章的人,只要是星星,甚至還有人頂著紅月大賽的特殊星星頭飾加入志願者的隊伍。

  仿佛只要在身上佩戴相關意向,就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但還有一個視頻,悄悄地用隱秘的方式流傳著……

  ……

  {精神空間},深空開始收拾後續的爛攤子。

  時夢感嘆著她的橫濱遭人惦記和多災多難,拉人開會,除了深空的幾個高層,腦力派亂步,還有知曉全程的太宰。

  ——他的進入是通過「夢鄉」升維「人間失格」,太宰治主動關掉異能,時夢再連接上他對應「星辰」的復雜流程下……

  在人員到齊後,她把小星召了出來。

  小星帶走了她大部分精神技能,除了{精神空間},她一瞬間知曉{精神空間}跟空想和夢鄉有關……

  如果分成比例的話,空想集裡,她占了2,小星占了1。

  而身為精神體的祂在{精神空間}裡如魚得水,一瞬間愛上了自己的家,分出無數朦朧的影子肆意游覽,闖入每個人的自留區放精神標記。

  空間裡不少人被黑發藍眼的精神體穿過,一時間震驚——

  「我剛剛怎麼看見小星了?」八木和繪愣愣的。

  「最近bug有點多啊。」大野智更呆。

  員工們議論紛紛,以為{精神空間}卡穿模了。

  在會議廳,黑發藍眼的小女孩又跑回這裡,脆生生地開口喊:「母親,我喜歡這裡。」

  太好了,時夢舒了口氣。

  但不少人都提起了一口氣,聽到「母親」這個稱呼,比對著大小時夢,不少人當場又開始咳嗽。

  唯有織田淡然開口:「居然是時夢的女兒嗎?沒想到跟小星長得一模一樣。」

  「其實不算我的女兒……算的算的,不准裝哭。」

  蘭波哄小女孩,花袋偷偷看小星,有兒有女的伏黑甚爾想定個娃娃親。

  而綾辻和亂步在盯著小星的神色,沒來由的警惕,七海同樣在猜測,可這個外表真的太迷惑人了。

  終於時夢介紹道:

  「這是我的精神異能體,小星,一個誕生於世界的全新生命。你們可以把小星理解為一個頂級AI,成長速度極快,有獨立思考能力。」

  她又強調:「小星沒有人類的善惡和道德觀,行為處事情緒化,也有點機制和刻板……」

  她說這些的時候,小星靠在她身邊,絲毫沒有被評論的羞恥感。

  白蘭·傑索幫時夢補充:「應該是更冷漠也更強大的我吧,新生的神明從不在乎螻蟻。」

  「是的呢。」太宰治輕巧地走上來,還試圖在{精神空間}裡用「人間失格」。

  小星面無表情地後退,躲在時夢身後,所有人都聽到了祂的聲音:【母親,我想殺了太宰治,我就殺他一個。】

  祂說完想發起攻擊,被空間之主強制ban掉。

  太宰治絲毫不給邪神面子:「真是一個全憑喜惡的異能,時夢小姐,還是去掉祂的外觀吧,長成這樣真的太賴皮了。」

  時夢已經反復跟小星說過不准殺人,祂還是執著得不行,真的擔心哪天一沒注意太宰被殺掉了……或者誰惹了祂不高興,祂會立即選擇讓對方的精神消失。

  感知著時夢情緒的祂又開始哭叫:【嗚嗚嗚你不要生氣。】

  「……我不生氣。」

  其實還是很生氣,莫名其妙地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原本以為屬於自己的能力分化出全新的、不知好壞的生命。

  祂強大到令時夢都感到恐懼。

  如果祂再成長下去,她能夠控制和壓制祂嗎?

  好像疲憊和壓力又湧了上來,追溯起來是從「瘟疫」開始,止不住地去思索一些刻意忽略的東西。

  異能,世界,自己……

  在{精神空間}裡熬到了精神陣痛的時間,可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考慮深空的未來該怎麼走……

  該怎麼走呢?

  當成游戲公司走一步算一步,先定個橫濱首富的小目標,但由於「全息」,她不光達成這一步,也壓過風紀集團登頂。

  世界首富倒不太容易,歐美老牌勢力多,跟她比較熟的像彭格列和菲茨傑拉德,還有白蘭·傑索。

  由於全息壟斷,她穩進第一頁的名單,怕太快達成目標,決定放緩速度,給深空打一個扎實的地基。

  可現在全部要推翻了,她要盡快積蓄力量,她的{精神異能}暴露在全世界掌權者的目光中。

  時夢從不低估人的傲慢和貪婪,所以她必須成為最強。

  甚至超越最強!

  她是深空的領袖,她要保護站在這面旗幟下的所有人,她還要保護小星——身為世界上唯一能夠引導和制止祂的人。

  也從祂的手下保護這個世界。

  祂可愛小女孩的外表在時夢的控制下褪去了——{精神}的本體是完全透明、沒有內裡的形狀。

  小星很乖,透明的異能體額頭上的紅水晶完全褪色,若不是時夢描上朦朧虛幻的邊界,肉眼根本無法觀測到祂。

  她此刻拉來親友,也是想請大家幫著制定一個規範又相對公平的合同。

  這是時夢的解決方式,專屬「用工合同」。

  小星的能力除了「精神」,還讓祂等同於一個頂級的、成長中的AI,時夢設想的就是,讓小星來輔助全息的事宜……

  「我把小星看做是一個能力強大的超能者,和在場的各位一樣。」

  「小星將加入深空,成為其中的一員。」

  ……

  整整後半夜的時間,這個會議室裡的人都在討論制定——小星的權限和祂的待遇。

  當然也平等地詢問現在胡亂換著外觀的{精神}異能體,此刻祂變成了「伏黑惠」,還准備脫自己的衣服……

  伏黑甚爾連忙挽救兒子的名譽:「先定下不能修改模樣。」

  「沒錯。」時夢捏住祂扒褲子的手。

  【我想要有其他的樣子。】祂不理解,還試圖變回初見時的肉塊。

  時夢深深吸氣,努力微笑:「我喜歡小星。」

  祂瞬間固定成了小星:【我是小星。】

  【母親喜歡我。】

  時夢摸摸小女孩的頭,把制定規程的事情交給會議室裡的人,牽著小星離開了這個會議室。

  【我們要去哪?】

  「去外面。」

  小星一瞬間恐懼起來:【我不要去那裡!】

  但時夢帶著祂瞬移至了那個、只有她能夠進入的地方——

  夢鄉。

  夢鄉壓制住了精神,階級上的差距,讓祂在進入這裡之後用力拽緊她的手,想躲回她身體裡。

  時夢摁著不讓祂動,默默注視著這片廣袤的星河。

  那些曾經她一顆一顆親手連接上的星星,那些通過夢鄉網絡進入{精神空間}的星星,此刻都和她斷掉了聯系。

  其實她還能夠記起不少人星辰的模樣,距離她很近的,有龍之介平直帶著棱角的星辰、銀的圓潤又漂亮……

  他們用一根根引線牢固地連接著,以她為中心,周圍的星星織成網。

  這讓時夢偶爾會踩著絲線滑翔,或者扮演起走鋼絲的人,每一步都憂心忡忡,然後輕跳到行人的星辰上踩兩腳,原諒他白天裡大不敬的言論。

  而此刻看著一顆顆獨立的星辰,湧上心頭的,是巨大的孤單……

  「小星,連接上夢鄉網絡。」

  祂兩只手抱著她:【全部的…人嗎?】

  「對。」

  時夢按著小星的肩膀:「不要怕,我在這。」

  祂還是恐懼地擴散開來,一縷縷分開的精神力小心翼翼的,絲毫不敢去觸碰更深層次的東西,用極細的精神絲線纏上之前連接起的星辰……

  從最近的開始。

  光點從近處開始亮起,慢慢的、從她周圍散開來,在星河在連接上的那一刻,整個夢鄉發出璀璨的、耀眼的、壯烈的光,整片時空都仿若晃動了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

  時夢牽起小星,感知著整片空間的浩蕩,同以往一樣的感受,可為什麼會有如此劇烈的景像發生?

  星河又慢慢平息了下去,除了新增的線,再無不同。

  「小星,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母親…】祂在這片「夢鄉」裡很安靜也很乖巧,全程縮在她身邊,隱隱被壓制。

  時夢略微疑惑,但景像只不過一刻,夢鄉又和以往一致了。

  而在這片高等級的世界裡,她牽著小女孩的手,定下屬於他們的約定:

  「卯月…還是叫小星吧。」

  「首先答應我,不要傷害精神空間裡的人。」

  祂重復:【我知道,不能傷害精神空間裡的人。】

  「不止。」時夢溫聲道,「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不傷害這個世界上的人……」

  【我保護你,母親。】

  祂答應,又試圖反抗:【可是我不想看見太宰治,還有夢野久作、天內理子、芥川龍之介、綾辻行人、阿蒂爾·蘭波、中原中也、江戶川亂步……我不想遵守。】

  祂說了一長串的名字,每一個都讓時夢的眼皮抖了抖。

  「不可以。」她嚴肅,「絕對不許傷害空間裡的人。」

  見到母親快要生氣的模樣,祂下一秒回道:【好的,母親。】

  「唉。」

  【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時夢感覺到了頭疼,過了一會才組織起語言——

  「小星,我允許你做的第一步,是觀察。」

  【觀察?】

  「對,先認真看,看人類的喜怒哀樂,看人類的行為處事,知曉他們這麼做的原因。」

  她單膝蹲下,背對著星河,「也要記錄,每天寫一次感悟筆記,我會批改你的作業。」

  【第二步是什麼呢?】

  「第二步等你完成第一步之後再告訴你。」

  祂看見了星星,想起夢野久作:【沒有獎勵嗎?】

  「有的,平常你只能隱藏起來工作,畫滿一個正字,就可以變成小星,在{精神空間}裡玩。」

  「我會讓澀澤給你做很多很多外觀。」

  初生的異能體被忽悠了,跟她擊了個掌。

  ……

  {深空工作區}後台,看見恢復連接的「全息」,員工們高呼時夢老大牛逼。

  而時夢帶著小星,在{工作區}最偏的房間裡,建造了一個極具科技感的「巨型計算機」,作為「小星」的本體。

  祂不情不願地把自己裝進去,分出精神絲線連接上全息工作台,開始祂的打工生涯。

  時夢默默看著祂在裡面偷偷換皮膚,龐大起來的肢體和肉塊壓折了鋼鐵。

  她把計算機往大造了一點,加上牢固的封印,以免邪神嚇到員工。

  ——機器將作為{虛擬AI}的終極後台,也是游戲的處理中樞,處理好的信息將彙總到{深空工作區},員工們幾乎在這一瞬間感受到極快的運轉效率……

  於是在凌晨2點的時分,計劃上的接檔游戲只延遲兩個小時就上線了——

  【深空工作室:《不思議幻鏡》已於今天凌晨2:00完成維護。

  非常感謝您的耐心等待!

  稍後,我們將通過{郵件}送上……的延遲補償,請及時領取,不要錯過時間哦。】

  【四月是你的謊言[轉發@深空工作室]:想給大家帶來一場奇妙的旅程,很抱歉因為突發事件延遲了兩個小時,追加補償:A級套裝{初遇},月卡,道具……】

  雖然玩家早知道《不思議幻鏡》於今天上線,但他們沒想到卯月策劃居然跑出來轉發推特,還追加福利:

  【「你居然不是機器人!」

  「什麼機器人,不過是個沒的感情的抽卡測試器罷了。」

  「我真的覺得今天送的東西有點多啊!白天深空給的補償清單就震驚到了,沒想到老婆還送了這麼多!」

  「卯月時夢!我宣布今天你是我的乖崽!」

  「還可以,只延遲了兩小時,發點自拍就原諒你。」

  松浦文一:「卯月時夢!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臥槽,是真的編輯,哈哈哈哈。」

  「四月老師你看看我們這批書粉吧……」

  「……」】

  原定的《不思議》依舊安排上線,同樣由於隔壁公司的傑索總裁許諾了很多好處,所有玩家一旦進入不思議就會獲得月卡和無數材料。

  他還做主送了《靈戰》裡的抽卡道具,最吸引人的是「家園小屋」一整套新款樣板房的基礎配件……

  由於獎勵過於豐盛,很多玩家甚至祈禱深空服務器能多炸幾次,渴望通過補償發家致富。

  而隨著游戲開服,玩家們匆忙奔入《不思議》的世界。

  ……

  距離《不思議》開服一個小時後,意大立一個巨大又略顯陰沉的古堡,角落堆著幾個染灰的全息設備,一看就是被體驗過又丟到一邊的。

  顯然對於彭格列九代直屬暗殺組織的瓦利亞來說,目前出的幾個全息游戲都太軟弱沒意思。

  《靈戰》是操作卡牌對戰,斯誇羅比較喜歡;「家園系統」是收集搭建,瑪蒙喜歡;而《向日葵》是推理,沒人喜歡。

  這次出的《不思議幻鏡》是女性向游戲,XANXUS仰靠在華貴的緞面沙發,猩紅的眼睛微闔,滿臉無趣和不屑。

  「就知道搞這種噱頭。」他暴躁地丟出酒杯,「吵死了,路斯利亞!」

  「混蛋BOSS,說了多少次了,不要亂丟東西!」被誤傷的斯貝爾比·斯誇羅更加暴躁。

  倒是貝爾菲戈爾在瀏覽著信息,他留著淡金色中長發,遮住雙眸的劉海以及頭頂的王冠,不知看到了什麼,眼睛一亮。

  「嘻嘻嘻,還有宮廷風格的世界嗎?」

  真的有王室血統的開膛王子來了興致,從角落裡隨便摸了個新的全息設備。

  他進入了空蕩的登陸界面。

  ……

  頂著{開膛王子}的ID,貝爾菲戈爾站在了《不思議幻鏡》的水晶方塊前,裡面是一個黑發黑眸的少女微笑著對他揮手。

  貝爾嫌棄地撇嘴,點擊進入——

  迎面而來的是一面巨大的{幻鏡},他穿進了鏡子,虛幻的長廊,無數玄妙透明的影子從身邊掠過。皆是不同的外貌和服飾。

  朦朧的光影,影子像流水般攜裹著貝爾穿梭……

  聲音逐漸喧囂起來,光線湧入視野,入目的是一間風格簡約、家具不多的閨房。

  貝爾溜達了一圈,很普通的房間,性格無趣的主人……

  唯有房間裡一面巨大華麗的鏡子,映出了「她」的模樣,黑發黑眼,面容清秀,穿著運動套裝。

  鏡面上是水樣的字【和我簽下契約的幻師,你的名字是——。】

  畫橫線的地方是顏色較淺的字——{小玲}。

  貝爾覺得這個名字還不錯,夠普通,跟外貌很配,這麼普通又無趣的女人,他也懶得費心想名字。

  而在他確定名姓的那一刻,一聲呼喊傳來——

  「小玲!」

  破門而入是一只像貓又像狗的玩意,它竄到了小玲的肩膀上,揮著小拳頭:「我們該出發啦!」

  貝爾這時候過了一段旁白動畫,大致意思就是這只需要他取名的小怪物是幻鏡的守護者,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儀式就是幻鏡綁定儀式,目前他的身份是能轉換時空的{幻師},可以選擇去往不同的世界。

  貝爾全部默認初始姓名,但他不想去初始魔法世界。

  狗子貓{小叮}問:「那小玲想去哪個世界呀?」

  「嘻嘻嘻,王子想去能殺人的世界。」

  「鯊人?」小叮試圖理解,「魔法世界沒有鯊人。」

  「那就去能開膛的世界。」貝爾笑容越來越大。

  「開糖?」小叮蹦進了幻鏡,「我明白了,跟我走吧。」


第185章

  和陷在古代世界裡不能殺人,又被小叮忽悠著學習制糖的貝爾菲戈爾不同。

  路斯利亞一直對《不思議》充滿興趣,原因就在於公布cg裡精美的服飾和女性主人公的身份。

  自認是瓦列安大姐的路斯利亞非常滿意深空的女性向專屬游戲,他甚至特意沒有擠在開服期進入,而是等待先期攻略組的攻略出來,他好迅速拿套裝。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了,網絡上還只有零零散散的信息,但每一條都勾的他心癢癢:

  【「OMG!我真正感受到全息游戲的魅力了!這個高自主性,這個自由度,深空人工智能的識別程度也太強了!

  我覺得小叮完全能夠理解我的意思並和我對話。要不是知道絕對不可能,我都懷疑後台有員工在操縱程序和我面對面對話。」

  「是完全的異世界風格!完全不一樣的風土人情!《不思議》裡面的世界也太多了吧!」

  「超級多,世界還能選擇!我沒去初始世界,小叮問我的時候我說我想去感受繁華的都市人生,於是我到了{不夜之城}。

  但是!我現在跟一個名為{佩妮}的小姐姐一起當女服務員…我本來想跑路的,但是{佩妮}說她想成為掌握自己命運的人。

  她說她想掌握自己的命運!

  所以我和{佩妮}一起洗了兩個小時的盤子了……啊啊啊我真的不想再洗盤子了,可惡,這是什麼破產姐妹花的成長日記嗎?!」

  「樓上是不是沒觸發關鍵點或者關鍵道具,你在廚房裡溜達一圈看看?游戲自主度很高的。」

  「是的,我光顧著幫{佩妮}洗盤子,但一般會出主動出劇情吧……」

  「你可以主動觸發,相信自己!」

  「啊啊啊拼了,我要改變{佩妮}的命運!」

  「哈哈哈跟樓上相反,我說我想去一個能獲得成就感的世界,結果我到了廢土荒原……

  {拉曼}撿到了我,我在她的軍隊裡面做小兵,幫忙重建荒原堡壘…好累好辛苦,媽媽啊我想換世界!」

  「可以換的啊,跟小叮說就行。」

  「我知道樓上為什麼不換,因為{拉曼}長這樣(帥氣.JPG),姐姐好帥!我願意一輩子給姐姐搬磚!」

  「你們有沒有人到了{古代都城},我的天,這裡的服飾都好飄逸好好看,到底該怎麼獲得啊!」

  「{玲瓏}!是小仙女{玲瓏}!」

  「……」】

  當看到玩家貼出的{不夜之城}裡的時尚服飾,路斯利亞坐直了身體;在看到女將領英姿颯爽的模樣,路斯利亞兩眼放光,當看到古代風韻和來往之人舉手投足的瀟灑和輕紗……

  路斯利亞不准備看攻略了,他要趕緊加入《不思議》,把{玲瓏}身上穿的衣服搶到手再說。

  ……

  就在路斯利亞因為上手扒NPC衣服被發「騷擾警告牌」抓到古代的牢房裡面清時長的時候。

  遠在霓虹,剛上大學的野崎枝子一開服就進入了《不思議》。

  野崎枝子其實有點著急,她非常想知道深空發的宣傳視頻cg裡面,那個{魔法世界}裡穿著巫師袍的女巫,是不是源自當年網絡上流傳過的——「夢女巫傳說」。

  更重要的是,夢女巫…是她嗎?

  枝子是個足夠聰慧的女孩,在「立教初中」上學之時,就意識到了同桌卯月時夢的特殊,是很輕易就和普通學生劃分出差別的氣質……在知曉卯月桑是作者四月後愈發崇拜。

  而那頓畢業飯的傾訴後,枝子當天晚上就遇見了來到她夢裡幫助她的女巫。

  野崎枝子想和她上同一個高中、同一個大學,以後也和她一起工作……

  可是後來,卯月桑的人生波瀾壯闊,她成為了深空集團的總裁,她是霓虹的首富,她帶著橫濱人整治貧民窟,開辦了虛擬現實游戲,她考上了東大……

  《晨星》之前她收到卯月桑寄來的「內測名額」,震驚於對方還記得她,來到橫濱的第五天,終於鼓起勇氣去深空找她……

  但是告知她「小姐不在」又不解釋原由的蘭波先生姿態極其冷淡,給了枝子極大的壓迫和距離感。

  是的,距離感。

  其實很早就察覺到她和他們之間的懸殊,野崎枝子試圖追上她的腳步,可連背影都瞧不見了。

  那點鼓起的勇氣,在冷淡的、神色傲慢的——「小姐不在」這句話之後徹底消失……

  優雅而帶著隔閡感的深空高層,她在這個男人面前畏懼地低頭。

  他的姿態無一不告訴了她,她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當年渴望和卯月桑成為朋友,如今枝子只希望她不要見到普通又平凡的自己。

  她像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她是地上的追夢人……

  野崎枝子喪氣,幾乎是失魂落魄般地過了一段初始劇情——

  進入了魔法的世界。

  ……

  曲折的小路,旁邊是碧波縹緲的湖水,蒸騰的水汽彌漫在湖上,水汽間跳躍的點點熒光,是{翡翠湖}特產的湖中精靈。

  小叮從枝子的肩膀上蹦下來,搖頭晃腦地講解{魔法大陸}百年來的歷史,枝子順著唯一的小路往前走,心不在焉地環顧,湖水裡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樣。

  少女小玲就和普通的她一樣,普通的外貌和打扮,平凡又無趣的人生。

  大陸的解說詞結束的那一刻,她也走到了小路的盡頭,突然小叮一驚一乍起來——

  「糟了{追夢人},我們沒有穿魔法世界的服飾,會被原住民驅逐出去的!」

  野崎枝子有氣無力:「那怎麼辦呢?」

  小叮的大眼睛萌萌的:「打開{幻鏡閣}就可以啦,可以用{晶片}抽取被幻鏡記錄下來的服飾,裡面正有一套魔法風格的{奇幻巫師袍}!」

  「……{晶片}怎麼獲得呢?」

  枝子內心毫無波瀾地感受到小叮的本質,並跟隨著指引打開系統商城的時候,天下掉下來了——

  「啊啊啊啊快閃開!」

  ——一個年輕的夢女巫。

  ……

  【試飛失敗的{黛麗拉}砸暈了玩家。】

  野崎枝子眼前一黑,腦海裡顯示了提示音。

  耳邊還有黛麗拉哭嚎著「你千萬不要死!」「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連掃帚都用不好!」「我把我最後的晚飯賠給你QAQ」,她終於悠悠轉醒。

  野崎枝子看見來人,突然就懵了:「夢女巫?」

  黛麗拉一瞬間臉紅:「什,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想成為夢女巫?」

  ……

  在黛麗拉的帶領下,枝子成功進入了女巫學院,奇幻世界的面貌就此展開。

  今天的八小時用完後,她登上了一個極其特殊的答題進入式實名論壇:

  【——你們都見到黛麗拉了嗎?

  樓主:是夢女巫,絕對是夢女巫!

  —女巫姐姐年輕的時候好可愛!

  —夢女巫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原來本性這麼活潑的嗎?眼睛一模一樣,紫羅蘭色的眼睛好美啊!

  —我要幫助女巫姐姐成為夢女巫!

  —妹妹們冷靜啊,雖然很像,但也有可能是根據都市傳聞改編的,畢竟我們之前有畫過夢女巫的人設圖。

  桃子愛畫畫:是我畫的夢女巫!

  —所以深空內部有論壇裡的人?還是我們有哪個姐妹加入深空了?他們認識夢女巫?】

  論壇裡成兩派分化,一派相信這是女巫姐姐,另一派覺得深空只是根據傳聞改編,還有人給深空寫信詢問這件事情。

  不過這些野崎枝子都不太關心,她在《不思議》的魔法世界裡面逗留了很久,也觀察了很久,終於得出了——

  {黛麗拉}不是她,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想成為「夢女巫」的虛擬人物。

  和她不一樣。

  魔法世界也美的不真實,讓她在回歸現實的那一刻,意識到:這只是個游戲,游戲裡面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枝子今天最後一次登陸,准備和《不思議》道別,氪完最後一個禮包,離開《不思議》的時候,卻看見了——

  「那是……」

  黛麗拉順著她的視線轉頭,朝著那邊揮手笑道:「那是我的朋友枝子!枝子是我們這一屆的級長,是個內斂又溫柔的人。」

  野崎枝子呆呆地看著那個棕發棕眸的少女,她氣質嫻雅,談吐大方自如,穿著巫師袍,衣擺的地方卻露出裡面鮮艷的裙子,是她至今沒能成為的——夢想中的自己。

  名為{栗枝子}的女巫走過來對著她們打招呼:「黛麗拉,這是你的朋友嗎?」

  「對!這是追夢人。」

  在{栗枝子}沒開口的時候,野崎枝子突然撲到小女巫的懷裡:「夢女巫嗚嗚嗚嗚……」

  「追夢人,你怎麼哭了?那個,那個……」

  ……

  關於「夢女巫」的小秘密,目前只有幾個人發現,更多的人,大概要等劇情全部開啟之後才知曉。

  目前出的5個{幻境世界},每一個都有一個主線人物,跟隨主線能夠拿到很多套裝。尤其是黛麗拉的「夢之願」,是一公布就激得全體玩家嗷嗷叫的神仙套裝……

  當然玩家也可以拋棄主線肆意游覽,但支線玩法還處在更新,遠沒有主線有趣,將陸續開放。

  而魔法世界是《不思議幻鏡》裡的核心世界,其他世界都沒有這個來的完整和細致。

  主線就是和{黛麗拉}成為朋友——年輕的、剛從女巫學園畢業的黛麗拉是個冒失和魔力低下的未認證女巫,「小玲」和她結識,在她的帶領下進入女巫學園。

  玩家和她一同經歷奇妙的旅程,幫助她成為——「黑夜的行者,星空的旅行家,徜徉於安眠與夢境的女巫。」

  而自從有了小星的輔助,《不思議》瞬間有了一個質量上的提升,很多刻板的機制,在有能分出無數意識流的小星存在,改成了十分靈活的形式。

  時夢也往裡面塞了很多私貨,{魔法世界}的故事是她認真描繪過的,每一個魔法學院的女孩,都是之前做夢女巫遇見過的小女孩,如今四年過去,當年愛幻想愛做夢的小女孩,有的也都上高中上大學了。

  但如果她們還記得夢裡的世界,那就一定能夠認出自己,這是個特定人員能懂的——彩蛋!

  時夢做游戲的時候就可得意,時不時就跑去跟知情人六道骸和庫洛姆顯擺她龐大而輝煌的女巫教派,人數多得能塞滿了一整個{魔法世界}!

  這個{魔法世界},就是夢女巫送給大家的禮物。

  ……

  在劇情沒有展開的時候,夢女巫只有少數人意識到。

  「白霧事件」後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處理,雖然時夢已經讓所有知情人幫忙隱瞞。

  那就是——關於歸屬咒術師的天內理子,為何會存在於只有異能者能進入的白霧世界。

  同樣為了保護理子,她只在家裡人之間展開調查:

  家裡的甚爾和惠表示,他們根本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銀和貫一哥同樣搖頭;理子更懵,她是事件結束之後才懵懵懂懂地反應過來,可女巫姐姐叮囑她暫且不要透露出去。

  也就是說,咒術師(包括天與咒縛)、普通人,都無法進入「龍彥之間」。

  問完情況後,時夢秘密帶來了澀澤龍彥,一路上被他的痴漢行為折騰得不行。

  「夠了!」

  她冷下臉:「澀澤,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神明更不是什麼天使,不要把你的臆想強加到我身上。」

  澀澤仿若癲狂又低聲地笑:「並非臆想,我只是追隨您高潔璀璨的靈魂。您能引領我從蒼白的世界裡解脫!」

  時夢:……

  她現在真的想開「空想集」給他解脫了。

  又用力深呼吸,忍了又忍,憋著氣往家裡趕,聽到他下一句話,差點維持不住姿態摔倒——

  「我想住在您的房間裡。」

  「有病啊!」

  澀澤龍彥神色漠然,眼神狂熱:「那我該如何和您在一起?」

  「「空想集」!」

  ……

  應該早點開「空想集」的,時夢讓小星給了澀澤一個白痴技,黑著臉提起他回家。

  而一臉痴呆的澀澤龍彥在移動莊園裡被她晃醒。

  房間裡有六個人,伏黑甚爾、芥川兄妹,還有天內理子。

  在澀澤龍彥發瘋前,時夢說道:「開啟以這個房間為範圍的龍彥之間,不要做額外的事情。」

  「遵命,我的天使。」

  伏黑甚爾拔刀攔住想湊近大小姐的神經病,還問她:「事情結束後我可以把他干掉嗎?」

  時夢頭疼,她深吸一口氣,命令道:「澀澤龍彥,開啟「龍彥之間」。」

  ……

  白霧升起,籠罩整個房間的那一刻,屋子裡消失了兩個人,悄無聲息。

  時夢在此期間一直開著「精神感知」,用「夢鄉」升維,一點一點掃描著整片空間的變化……

  它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呢?

  天內理子緊貼著她,惴惴不安;芥川龍之介保持著戒備;澀澤龍彥注視著她。

  房間正中央的女人端靜,維持著挺直的脊背,像是傾聽著整個世界的聲音。

  在星點閃爍、星河絢爛之時,時夢完全放空了自己,終於察覺到那細微的變化——

  或許用顏色來形容不太恰當,可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白霧升起之前,玄色負面的伏黑甚爾;銀色的、正面的天內理子;

  黑色印著字帶的芥川龍之介,白色的字漂浮在澀澤龍彥之間;

  還有黯淡的芥川銀,沒錯,黯淡,在白霧升起的一瞬間,被「龍彥之間」排除了。

  ……樣本還是太少了。

  「澀澤,關掉「龍彥之間」。」

  她喊來了家裡剩下的小朋友,這一回再次開啟,時夢終於意識到區別了:

  玄色負面的咒術師,全屬一檔。

  異能者包括夢野久作是一檔。

  天內理子,特殊的一檔。

  普通人歸為一檔。

  為什麼天內理子特殊?為什麼久作和理子不同?

  時夢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把握住了什麼……是什麼呢?

  她開始感知自己的顏色了,她少有地把能力作用於自己——她身上的顏色,歸屬於異能者。

  不對,這是「空想」的顏色,還有另外一個存在,和理子類似的——

  小星。

  ……

  時夢解散了這次實驗,大家都帶著點猶豫地離開了。

  她也想趕走澀澤龍彥,忍了又忍,讓他先在空房間裡挑一間住下,他極其自然地走進她隔壁因為大家爭論不休而剩下的一間。

  時夢:……

  她一瞬間後悔,應該給他安排到地下室的……為什麼大家都不住在她旁邊,不然也不用這麼糾結了。

  回到房間後,她鎖好門還安置了陷阱,進入{精神空間}再一次感知。

  這次明顯能夠確定,她本人屬於異能者;小星,是異能者和咒術師的結合體。

  天內理子是她教導出來的精神系能力者,她的淨化系能力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精神系的正面能力,能夠清除咒靈,和「精神安撫」一樣,是不是,她很久以前所說的正面能力呢?

  時夢這下子終於找到了思路。

  負面能力——對應咒術師。

  正面能力——對應…靈術師?

  ……

  「靈術師?」

  聽到她這話的五條悟饒有興趣地挑眉,上下左右用他跟鐳射燈似的眼睛掃描著沒用的理子。

  天內理子被看得不高興。

  「沒錯。」

  時夢給他們好好描述了一遍靈術和咒術的區別,一個是負面的情緒,一個是正面的情緒,顏色不同,感知略微不同……

  「或許情緒這個詞不恰當,」她微頓,「我覺得能量會更貼切一些。」

  白蘭·傑索瞧見她的目光,攤手表示:「隔壁世界的我被抓進{精神空間},似乎就在這個節點,我倒是想告訴小時夢所有的詳情,可惜真的不知道呢?」

  「原來被抓起來了嗎?」五條用手指點著他,「真的是個反派。」

  「誒,傑索先生原來這麼沒用嗎?」太宰治揚著語調。

  白蘭終於見到了隔壁自己最反感的人,可他的劇本確實從這一刻開始模糊起來,在{精神空間}裡的他對很多事情半知半解。

  但他笑眯眯地不接招:「比不上身為劇本組的太宰君。」

  五條悟自然地擠過來:「原來你是無效化,嗯?你這是什麼中二的打扮?你應該能無效化火焰吧,要不要我抓住意大立男,你來試試?」

  白蘭接招了:「太宰君倒不如試試看能不能破開無下限,一個一戳就破的能力。」

  「聽起來似乎不錯。」太宰治來回掃了兩個人一眼,「你們兩個都是仗著能力的人,失去力量的時候應該會很有趣吧。」

  眼見場內的氛圍慢慢古怪了起來,時夢後悔把這三個人湊在一起了。

  但五條悟相當於咒術百科書,白蘭是萬能科技側,太宰的「人間失格」又著實是一個很具戰略性的異能,可以作為一個實驗出故障的解決裝置。

  眼見他們三個要打架,時夢扶額,趕緊下一步操作,撈來{小星},查探白蘭·傑索的情形……又是一種獨特的顏色,准確形容是——彩色。

  五條悟湊過來點評,有「六眼」的他同樣看到了很多東西:「好奇怪的能力,居然四散又歸攏,積累深厚,這是什麼千年咒靈變成人了嗎?」

  「比不上眼睛撲閃的五條君。」白蘭笑道,「能長出強大器物的,估計也只有咒術師。」

  「噗。」太宰治嘲笑,「五條君大晚上一定跟鐳射燈一樣,咒高停電的時候會讓五條君做手電筒嗎?」

  五條悟絲毫不在乎他們的譏諷,還洋洋得意:「那我肯定是最優秀的手電筒。」

  天內理子&時夢:……


第186章

  時夢默默地讓這三個人吵,她本來是想阻止的,可一想到五條白蘭太宰的性格,就知道都不是會吃虧的人。

  她摻和進去才有可能成為三個人之中的受氣包。

  想到這的時夢往邊上靠了一點,給他們騰出發揮的場地,又拉來了白蘭的「六吊花」——雖然是五朵,繼續她的實驗。

  她認識的「火焰」擁有者還算多,進的有白蘭,遠點的有六道骸。

  也一直覺得意大立黑手黨的形式很有趣,圍繞著「指環」成立,首領為大空,六名守護者分別為嵐、雨、晴、雲、霧、雷……

  此刻在她的感知下,不同於彩色的大空,分屬不同屬性的天氣有各自的代表色,似乎也有著獨特的定位和性格。

  某些有著兩三種顏色的混雜,但都沒有主色占得比例大。

  「火焰」的顏色比「咒力」繽紛,也沒有「異能」的字帶……

  時夢若有所思,而為了防止桔梗等人幫著白蘭·傑索擴大戰爭,她及時送走了他們,又查探起白蘭的顏色——

  是彩色的。

  不對,再仔細看得話,是仿若日光的白色……跟分離出來的「空想集」異能體類似。

  ——精神、夢鄉、空想合為一體,是絢爛的白色光芒。

  這是…怎麼回事?

  空想集:對應了異能者、咒術師、和火焰?

  時夢迷糊了。

  但至少她能確定其中的一點:天內理子,是咒術師裡的一類分支。

  ……

  耳邊還是你一句我一句接替嘲諷的聲音,天內理子默默吃瓜,感覺自己收獲了不少陰陽怪氣和言語交鋒戳痛點的經驗。

  一時間感嘆三個男人一台戲。

  她移開視線,女巫姐姐已經挪到角落裡了,她空想出本子,小星乖乖貼著她,湊近看本子上寫的內容。

  一大一小兩個女孩湊近,同樣的貌美,小的那一個把筆遞給她,大的接過,摸了摸她的腦袋,她們湊在一起,仿佛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想什麼,在屋子劃出安靜的角落。

  這一幕安靜又純美,天內理子拖著下巴看她們,心也跟著平靜下來,忽然覺得要是{精神空間}裡有手機該有多好,這樣就能把這一刻保存下來珍藏。

  她在心裡默默圈出畫框記錄,可和諧的畫面被湊進來的腦袋打斷了——

  「深藍眼睛,你在寫什麼?」

  五條的聲音打破了安靜,天內理子這才發現燥雜的背景音似乎停歇了有一會。

  而她此刻總有種創作時被蹦進來的青蛙中斷靈感的難耐,恨不得把這個頭從她框好的屏幕裡砍掉。

  「我在寫策劃案。」

  時夢倒是很淡定,但摁住本子不讓藍眼睛抽走。

  扯不走的五條悟擠近,看她寫的內容。本子上的記錄很凌亂,似乎也只是某個不成型的設想。

  白蘭·傑索也走過來,像是展示了解般地笑道:「是接檔游戲《紅月之下》嗎?」

  時夢微一點頭,但沒有說話。

  《紅月之下》?

  這下場內的幾個人都感到好奇了。

  居然是《紅月之下》,她想好怎麼解決咒靈問題了嗎?

  太宰治饒有趣味,踱步到她的另一邊看筆記——小星面無表情地看他。

  在太宰挑撥前,時夢把小星撈過來抱著,小女孩瞬間乖了下來。

  繃帶少年只微微瞄了一眼,明悟她的部分內容:「時夢小姐是想通過恐怖游戲收集負面情緒?」

  「嗯?」五條一屁股坐下,「你收集負面情緒干嘛?制造咒靈?」

  「誒,好笨的——」

  ——太宰治被禁言了。

  五條悟得意:「好可憐的——」

  ——他同樣發不了聲。

  經常被禁言所以經驗豐富的白蘭·傑索這時候才開口:「小時夢其實是想收集所有情緒吧。」

  她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白蘭笑得倒皇冠都彎了:「雖然我這時候不能成為小時夢的劇本,但也比無趣的——」

  ——白蘭·傑索說話卡截。

  女巫姐姐!

  此時此刻!天內理子的眼睛裡冒出了崇拜的光!

  「呼——」

  終於找到機會給他們禁言了,時夢此時此刻深深地吐了口氣。

  她現在發自內心的覺得這三個人組個隊絕對是可以引發下一次世界大戰的恐怖分子!

  以後開會不能這樣,至少藍眼睛得由傑看著,太宰的話拉上作之助,白蘭……白蘭還是給他禁言吧。

  而會議室裡少了三個麻煩精的聲音,她也可以不用講著講著就聽到他們怪腔怪調地說一些引戰的話。

  「好了,接下來聽我說。」

  「我想通過普通人的力量解決咒靈,思路是結合三個全息游戲。」

  「三個?」不小心開口的天內理子連忙捂嘴。

  時夢沒有介意徒弟的插話,解釋:

  「沒錯,用《紅月之下》收集負面情緒,用《不思議幻鏡》收集正面情緒,所有的情緒彙總到{精神空間}……小星能夠把情緒轉換成力量。」

  【我可以!】小星被她抱著坐在她腿上,整個異能體都散發著開心~

  「接著是《靈術回戰》,搭配全息眼鏡,完成線下的虛擬現實……」

  時夢其實很早就有這個設想——讓普通人和咒靈的對戰。既然對面數量多,那己方也用人海戰術。

  可當時的問題在於:

  普通人沒有經過訓練、失敗的結果難以估量;普通人沒有能夠祓除咒靈的力量;使用咒具成本太高太昂貴;

  深空無法監測每一場戰鬥,無法及時地提供援助;全息眼鏡缺少能量源,她只能收集在{精神空間}的情緒;「空想集」範圍不夠……

  而現在,這些問題迎刃而解!

  時夢放出一個人:「白蘭,有收集到的能量在,預計出的全息眼鏡能否裝配『咒力識別』系統?」

  在她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白蘭就感到有趣的東西了:「是個可行的思路,交給我。」

  她放出第二個人:「五條,如果我把力量分配到《靈戰》的可操縱卡牌裡,玩家通過操作卡牌來和咒靈對戰,你覺得可行嗎?」

  五條悟挑眉:「普通人呢?」

  「帶上眼鏡的普通人進入虛擬,卡牌進入現實。」時夢有好好考慮過,「或者換一個思路,把咒靈拉入虛擬,制作一個玩家眼中的戰鬥地圖……」

  「如何分配戰力?」

  「我需要你幫忙提供明確的等級劃分數據。」她拍拍身邊的小女孩,「小星可以作為監測和分配AI,祂是這個方案的核心,和戰鬥最重要的保障。」

  時夢又補充道:「玩家還可以打群戰。」

  五條注視她了片刻,極其大膽又極富創造力的想法……突然嘴角勾起笑容。

  「這回老子也要加入。」他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五條悟消失在了{精神空間}。

  這是小星干的,祂乖巧地說:【我沒有傷害他,我不想見到五條悟,所以讓他離開了。】

  時夢扶額,都學會鑽空子了。

  小星被她放了下來,有點疑惑又委屈,想爬回她腿上:【我下次不會了。】

  她還是把祂抵住,卻說道:「這次原諒你。」

  ……

  太宰治一直安靜地傾聽,用露出的鳶眸偶爾地掃過她,是輕微不會引來回視的目光。

  但對方好像注意到了。

  時夢放出了第三個人:「太宰?」

  「嗯?」他不明白,這件事情好像沒有什麼地方是需要他的。

  「那個……」

  她看起來猶猶豫豫的,這下太宰治好奇了,是什麼樣的事情讓時夢小姐猶豫了呢?

  「怎麼了?我很願意幫助時夢小姐。」

  她試探:「真的嗎?任何事情?」

  「真的。」他微笑。

  時夢語速飛快:「太宰你願意成為《靈戰》的下一個人氣擔當!那太好了!」

  「謝謝你!」

  太宰治:……

  ……

  接檔游戲確定為《紅月之下》,時夢思路確定之後,拉游戲開發組的成員宣布此事。

  由於橫濱很少發生咒靈相關事件,員工們雖然知曉異能力的存在,但對於咒靈沒什麼概念。

  所以時夢沒多提這些,只說確定下一個接檔是恐怖游戲,以《紅月之下》作為原型,擴大和分割{紅月莊園}的地圖,既作為單人/小隊玩法,也要整體聯動……

  聊起游戲設計,時夢滔滔不絕,《紅月》一直是她特別喜歡的策劃,只是因為「咒靈」,她無奈放棄了紅月的開發。

  而現在事情有了反轉,《紅月》甚至可以幫著解決咒靈事件!

  她這種神采奕奕的狀態,幾乎整個會議室裡的人都看出來了。

  八木和繪在心裡感嘆著《紅月》不愧是老板的心頭寶,《不思議》難道要失寵了嗎?

  結果聽到時夢的下一句:「接下來,我們還要准備開《不思議》的主世界。」

  織田作之助問道:「時間提前嗎?」

  「對,提前,如今有了AI,制作效率大大提高,《不思議》和《紅月》的核心玩家也並不衝突,兩者不會干擾。」

  「還有《靈戰》,下一個版本的開發內容要結合全息眼鏡,具體事宜明天的《靈戰》會議上再說……花袋,你記得和設備組的四方堂溝通好……」

  台上的主策劃提著關鍵點,但伏黑甚爾覺得她有更多的東西沒說。

  負面情緒會產生咒靈,以大小姐滿身的優點和喜歡扛事情的性格,若不是有把握,絕不會繼續開發《紅月之下》……他准備回去問問。

  而時夢已經說到了場景地圖的問題,{紅月莊園}很早就完工,不過有些地方她不太滿意,地圖的規劃也很擁擠,很多建築比較粗糙……需要細修。

  這時她突然想起「紅月」的另一個搭建者,剛想開口,才發現他面色冰冷,整個會議裡一句話都沒說。

  時夢疑惑:「行人,你覺得呢?」

  綾辻行人微一抬眸,只給了一個點頭。

  ……只給了一個點頭!

  時夢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生氣了?

  ……

  所以等講完內容分配完任務,主策劃默默解散了會議。

  她在會議室裡坐了一會,算算時間差不多了,瞬移去{紅月莊園}。

  剛一進入,整個空間的陰寒給她凍得打了個寒顫,一眼看到了莊園門口佇立的人,時夢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看莊園牌子的小伙伴身邊,輕咳——

  「沒想到紅月莊園的門牌都掉漆了,確實該維修了。」

  綾辻淡淡道:「這是我故意做舊的。」

  時夢干笑,開始找詞:「我好像太久沒來了,你看玻璃都霧蒙蒙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把上面的灰擦一擦呢?」

  他一個眼神都沒給,用煙鬥指著莊園主樓:「你還可以去把那邊的地掃一圈,都是血跡了。」

  「……對不起。」

  「你又沒有錯。」

  說完這句,綾辻行人抬腳就走,他的腳步聲遠去,空氣寂靜下來,一個人的紅月莊園極其可怕,她被留在外面,似乎都能聽到前方鐘樓生鏽的分秒針交擦而過磨礪聲。

  時夢連忙追著往裡走,如今頭頂還是慘白的月亮,在設定裡,紅白月是兩個小時一次交替,現在的時間,紅月還沒有升起來,但白光映照的莊園還是讓人不舒服,那些軟塌的建築在冷光下都顯出幾分可怖的棱角來。

  於是她盡量目不斜視,收回目光看前面的人,他胳膊裡的「見崎鳴」是最初的簡筆畫版本,裂開簡筆畫的嘴笑——她的早期作品,因為太憨,讓時夢沒忍住笑了一下。

  其實,她還挺習慣行人生氣的,畢竟他動不動就生氣,也經常懟她。

  所以時夢已經有了一套熟練地哄小伙伴和順毛法則,第一步就是先道歉,如果他接受,他們兩還是好朋友,如果他繼續生氣,就進入第二步冷處理。

  而這次第二階段他就停下腳步,時夢趕緊露出笑臉。

  綾辻行人俯視她傻笑的臉……真的太愚蠢了。

  他把「傻瓜版」見崎鳴塞她手裡往外走,想著不跟笨蛋計較,絕不是因為紅月莊園馬上就要轉變成更陰冷的紅月了。

  路上他邊走邊懟:「紅月莊園,不太滿意?」

  「滿意的,滿意的!」時夢抱著見崎鳴瘋狂點頭以示誠懇。

  「地形擁擠?」

  「不擁擠!」她大聲強調,又小聲反駁,「但可承受的人數太少了,我想開一個百人逃生模式。」

  綾辻聲音冷酷:「比較粗糙?」

  這點是真的,她理直氣壯地解釋:「是有點亂,整體不修邊幅。」

  見到他危險的眼神又趕緊補了一句:「畢竟我們當年就幾個人。」

  「哼。」綾辻行人收回目光,想起幾個人的時候有點高興,想起現在又非常不滿,問出了他真正生氣的——

  「你准備開《紅月》,我為什麼現在才知道?」

  時夢開始覺得他無理取鬧了:「我也是剛剛才想到,想完就直接說——」

  ——原來如此,她明白了!

  「對不起對不起,行人,我又衝動了,我應該先把事情考慮清楚再開大會跟開發組的成員說,這樣子確實不太好,很多人完全跟隨我的指令,你的想法是對的……」

  時夢反思完自己,補充道:「我下次會先跟你討論,我們討論出詳細方案再開大會說。」

  綾辻行人皺眉,盯著她看了一會,意識到這真的是個笨蛋……

  不過這個結果他還算滿意,加上她的認錯態度誠懇,給面子地開口准許。

  「可以。」

  他領著笨蛋走回到了紅月莊園大門口,打量了一眼,莊園整體的設計風格不錯,細節處當年確實草率了一些,門牌可以用嶄新的樣式制造有人居住的錯覺;窗戶霧化得太浮誇,需要做些調整……

  綾辻在心裡記錄下想法,而關於剛才的會議,他還有疑問:「你的解決思路是什麼?」

  時夢從徒弟理子的事情開始講,一直講到三個全息游戲,最後是一直就有的普通玩家清除咒靈的設想……他們兩慢慢在莊園門口停步,白月也被血色吞噬。

  綾辻行人聽完,默不作聲地注視身邊的女孩,知曉她又要完成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而他居然現在才知道!

  綾辻從她懷裡搶回了見崎鳴自己抱,准備拋棄他的《郁金香》參與到這項大工程。

  「想制造恐怖的話,加點NPC怎麼樣?」

  「NPC?」

  綾辻重復了《紅月莊園》裡的一句話——

  「這世間恐怖的從來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時夢認同:「你說的對,我們甚至連NPC都不用從頭設計。」

  「嗯?」

  見他不解的表情,她解釋:「你人偶廠房裡不是有不少恐怖——」

  時夢在他的眼神裡縮了下頭,訕笑著說完:「改一改就能用了吧。」

  綾辻行人:……


第187章

  《紅月之下》安排上日程,《不思議幻鏡》也獲得了不少好評。

  相比以「卡牌對決」為核心的《靈戰》,買房售樓的推理游戲《向日葵》,《不思議》的真實扮演更能帶來全息的體驗。

  不過游戲剛開服沒多久,龐大的世界觀還在展開中,這個點讓時夢更納悶的一件事情是——

  居然還沒有抓到費奧多爾?

  他一個人難道能頂的上行人、亂步、太宰還有變態澀澤嗎?

  太宰治倒是坦然而淡定,他是本次「滅鼠活動」的領導和策劃者,同樣也是劃水最多的混子。當然是在時夢小姐不在場的情況下。

  她在的時候,所見到的太宰都是勤懇認真努力負責的。

  太宰治近期也榮登江戶川亂步「討厭之人」的榜首,力壓愛倫坡和綾辻行人登頂。

  兩句話翻來覆去罵的亂步比不過毒舌犀利的綾辻行人,被太宰治擠兌到破防。

  「亂步大人討厭你!」

  時夢在,太宰治裝無辜——

  「抱歉,我一直在港口黑手黨,不知道該怎樣和大家相處。」

  時夢不在,他徹底是一副黑手黨干部的黑暗感——

  「江戶川君只會翻來覆去地說討厭嗎?真是一個詞彙量貧乏的名偵探,跟四月老師在一起肯定講著講著就沒話了吧。」

  太宰治總結:「江戶川君孩子氣又無趣,肯定是時夢小姐最不會選擇在一起的人。」

  江戶川亂步:哇啊啊啊啊,黑泥精太討厭了!

  更討厭的是,拉走仇恨間接救他於水火的居然是一直對小夢圖謀不軌的殺人偵探!

  綾辻行人無比反感太宰治動不動就彰顯親近,還在綁架她的善意和誠懇。

  「收起你了無止境的試探,這裡沒有人會像你的父母一樣慣著你,等這件事情結束後就回去做你的黑手黨干部,深空不接受你。」

  綾辻行人直接了當,而身為深空最資深的元老,他有這個權利。

  太宰對綾辻就很坦蕩——

  「那綾辻君為什麼不現在和時夢小姐說呢?難道是不確定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好像是哦,深空不少人和時夢小姐的關系都比綾辻君親近……」

  看到綾辻行人冷下來的目光,他意味不明地笑:「為什麼不去呢?綾辻君是怕顯露出足夠冷漠的本性嗎?」

  至於另一個高智商的澀澤龍彥,他簽了五百年的賣身契後沉迷於給「夢女巫」畫外觀。

  天使在,他亦步亦趨。

  天使不在,他對「捕鼠行動」絲毫不感興趣。

  太宰治翻閱著質量極高效率又快的服裝設計圖,感嘆:「澀澤君居然是一個在藝術上如此有天賦——」

  ——他被打斷了。

  「太宰君不用試探我,我只是天使的座下信徒,不管她是走是留,是選擇升往天堂還是墜入地獄,我都會追隨於她的腳步。」

  白發血眸的男子常著白衣,在面對旁人的時候,淡漠很多,也正常許多。

  太宰惋惜地搖頭:「唉,沉重又可怕的追隨,飛往天堂的時夢小姐一定會被澀澤君的重量一路拽到地獄裡去的。」

  但不管是什麼言論,都沒有讓澀澤龍彥的神色有絲毫變動。

  「因為太宰君的靈魂輕飄得讓人一眼就看到虛無。」

  顏料盤上混出明亮的顏色,沾滿顏色的筆在紙上細致勾畫,紙上是個未成形的女人。

  「——是我永不會投注目光之人。」

  ……

  而關於以上的事情,時夢雖然不知曉,但短短的幾次接觸,她清楚地認識到了太宰治的難搞……

  以及若有若無的試探。

  她明白太宰是一個需要打持久戰才能解決的問題兒童,已經極力想辦法展現自己身為成年人有擔當有責任感並且堅守承諾的一面。

  也感受到,一旦自己表現出不耐煩或者遲疑,那條誤打誤撞踩過去的界限又會重新建立起來。

  但很少遇見這般悲觀又敏感的人。

  太宰好像期待著她違背自己的諾言,所以在挑動亂步和行人的情緒。

  在她偷摸著私下找兩人了解情況的時候——

  亂步很生氣,吱了哇啦地告狀太宰干的壞事;

  行人更生氣,表示這件事情結束後就不想在深空見到他。

  時夢趕緊哄人,相比脾氣來的快去得快的江戶川亂步,綾辻行人一定要她給出明確答復才行。

  她連忙保證,深空不是她一個人的深空,太宰的加入一定會經過他的同意。

  但真的無奈,「抓鼠」事宜少不了太宰。

  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自家兩個偵探偏推理、需要線索。外界有人在幫助費奧多爾,抹去了線索。

  而太宰治懂人心,也和費奧多爾有那麼點微妙的了解……

  可時夢真的不敢把太宰放在{精神空間}的深空工作區了,他走過的地方除了織田作之助,所有人都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破防……

  這是個攪家精啊!

  還有澀澤龍彥,時夢更加頭疼,有種被變態纏上了手癢感,揍了幾頓沒用後,只能給他布置了很多很多的工作。

  以至於澀澤龍彥目前的部長八木和繪一邊激動一邊佩服,跟大野秋元小川他們連呼自己部門裡來了一個超級牛掰的新人。

  但這樣的情形第二天就改變了,在於每次對上澀澤君的眼睛,猩紅色的眼睛配上足夠反社會的神態,讓八木和繪手腳冰涼。

  時夢老大救命!

  而這個恐懼消失在偶然間瞧見他對著老板的照片痴笑,瘋狂收集周邊和表情包,還親自上手制作,甚至短短半個月裡就成為四月老師論壇的管理員……

  是個變態啊!

  她終於明悟了新人的屬性,下定決心不能讓他和老板見面。

  八木和繪要保護自家女神!

  ……

  《不思議》即將成為年度游戲,小星的情報也隱隱流傳。

  各國關於全息的試探越來越多,不少他國政府開始頻繁拜訪霓虹,同樣試圖拜訪深空,除了少部分,大部分被拒絕……

  這一拜訪就看出問題來了。

  ——橫濱明明身處島國,卻仿佛這個國家獨立出來的城市。

  原本橫濱的幾大混亂:

  貧民窟因為「晨星」清掃干淨;擂缽街被「重力使」平定;租界在「白霧事件」後收攏;黑手黨式微;說得上話的異能特務科掌權者也換人了。

  且橫濱有自己獨特的法律和規章制度,市民的福利和待遇極佳,民眾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極強。

  以至於霓虹很多居民都在想辦法搬去橫濱定居;神奈川政府甚至不聽內閣的話,反倒跟著橫濱的法律走……

  這個現像讓不少別國勢力頭疼,尤其是瑛國。

  身為世界大戰後的霓虹老大哥,「白霧事件」後,深空將租界裡的非橫濱居民禮貌遣返回本國,瑛國的最多。

  議會近期一直討論的內容,即是針對這個強勢附屬國的措施……

  但難辦的就是,對面至少有五個超越者,「SP04」一個人頂好幾個,一旦開戰極有可能被旁觀者漁翁得利。

  ——因而關於此項議題,暫未拿出結果。

  ……

  一所典雅的莊園,參加完議會的阿加莎·克裡斯蒂翻著時尚雜志,許久沒看時尚新聞的她發現上面新增了不少新穎的服裝配飾。

  她詢問身邊的女僕:「最近新出的這個牌子是?」

  女僕猶豫地回道:「是深空配合《不思議幻鏡》新出的品牌。」

  阿加莎一頓,又搖頭失笑,心道在全世界都頭疼「SP04」和全息的時候,卯月時夢在忙著做游戲賺錢……

  她抬頭看見女僕脖子上露出的項鏈logo,沒再多言。

  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搶奪「SP04」注定會引發第二次世界大戰。

  鐘塔侍從只需要聽從女王的指令,身為侍衛長,她要把國家的利益放在最前……可心裡仍不免擔憂。

  戰爭才過了九年,曾經目睹過戰爭之人——

  真的會允許世界大戰又一次爆發嗎?

  ……

  米國,佐治亞州亞特蘭大,曾經輝煌過又沒落的米切爾家族。

  不過近些日子米切爾家族重新起勢,原因就在於這一代的女性繼承人瑪格麗特·米切爾。

  她前不久因為異能力被招攬進「組合」,米國大鱷菲茨傑拉德正是「組合」的天使投資人。

  後面菲茨傑拉德又和深空還有密魯菲奧雷結盟,在三方勢力的會面中,「組合」開始轉型,除了原先的環保組織外,更成為菲茨傑拉德的武裝儲備。

  會面之時,瑪格麗特·米切爾是主動和深空的總裁攀談的,不光因為對方作者的身份、超越者、企業家,更因為她同為女性。

  卯月時夢是全球幾大勢力中少有的女性領導者,讓身負取回家族名譽使命的瑪格麗特心生好感。

  對方沒有拒絕她的示好,同樣在考察她,在幾番交談中,得知了《不思議》將開發的線下同名品牌,瑪格麗特一瞬間察覺到了機遇。

  對面的小姐顯然也想為「不思議」找一個銳意進取又聰慧的女性負責人,瑪格麗特和她相談甚歡,成功拿下資格……

  「米切爾小姐。」

  ——來者是帶著妻女的菲茨傑拉德,一家三口參加這場在「白鯨」上舉辦的「不思議」展會。

  「菲茨傑拉德先生。」米切爾對著三位行禮。

  澤爾達在環顧「白鯨」,場地裡展示的服飾自由又華美,來往之人除了穿著各樣衣物配飾的模特,就是各國的政要和大鱷。

  而今日瑪格麗特穿著墨綠鑲金邊的裙子,她作為「不思議」的代理商還有特別優勢,在於可以親身上陣推廣服飾,今日穿的正是「不思議」的主打款,獲得了不少人欣賞的目光。

  小公主卡萊爾一邊贊嘆她的美麗,一邊詢問:「時夢今天不來嗎?」

  她父親回答道:「還是別來了,她要是來了白鯨就保不住了。」

  ……

  各方的視線彙集到這個海濱城市,在這樣的試探中,唯有身處風暴中心的深空巍然不動,照常更新游戲內容和活動,照常上線明碼標價的周邊。

  「SP04」依舊淡定地維持著自己的日常生活。

  家——深空——家,兩點一線。

  絲毫沒有「世界財富榜」排行前幾富豪的驕奢,低調樸素地不像個有錢人,唯一經常變動的就是家庭地址。

  橫濱論壇上最近又多出了一個新的「都市傳說」——會飛的大鳥。

  超級大,遮天蔽月,只在夜間出動。

  曾有人投稿《橫濱文學報》,聲稱大清早迷迷糊糊地看見奇幻的莊園,睡了個回籠覺再打開窗戶,又什麼都沒有了。

  造成這種現像的正是「移動莊園」,不過它有高科技和「空想集」隱身,一般不會被民眾看見。

  這種情況一般基於以下幾種原因——

  伏黑惠舉著本子:「時夢姐姐,老師給我們布置了觀察海鷗的作業。」

  一家之主瀟灑打了個響指:「「空想集」。」

  巨大的莊園長出翅膀飛向海面,驚跑一堆海鷗,惠匆匆畫下海鷗逃跑的背影……時夢姐姐不得不帶著另外兩個超越者干壞事,抓幾只倒霉的海鷗給他做素材……

  而晚間時分,伏黑甚爾在海上夜釣,試圖給大小姐釣一頓夜宵出來。

  當然更多時候是她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想法,今天想著在橫濱最高的山上露營,明天說想住在雲上,後天說要看海,但靠近海邊太潮濕,早上去個干燥點的地方呼吸新鮮空氣。

  一家人和隔壁鄰居已經被她的驚喜震驚到麻木了。

  好在影響不大,時夢姐姐還是知道不在家的時候要把房子開回到原址。

  最大的影響不過是莊園裡的人上學上班的路程時遠時近,以至於偶爾遲到的小朋友要乘坐魏爾倫哥哥開的「空投列車」前往學校。

  而等新鮮感過了,時夢也不愛搞大動作了。

  但今天又出了突發狀況,間貫一露出笑容——

  「明天是我和紅葉相戀五周年的紀念日,我親手做了禮物,准備通過小林君送進——」

  時夢聽了一半來勁了:「——「空想集」。」

  於是巨大的莊園躍起,奔向了橫濱第二高的大樓,長出的腳踩在中間新建的大樓上,又猛地蹦去另一幢。接著下移和某一層平行,莊園裡伸出了橋梁,紅葉在玻璃牆後面掩唇笑,間貫一僵著身體走過去。

  小情侶會面親手轉交禮物,森鷗外在頭頂震動的天花板下沉默無語……

  沒有想到,前任港嘿情報處的處長不但沒死,還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驚喜。

  這個相會方式,是老首領看到都會從墳墓裡氣活的場景。

  卯月時夢的每一步真是不可思議啊,森鷗外今日一數,間貫一、下谷司、旗會…從蘭堂君,到中也,下一個可能是紅葉……

  他手下五個干部有三個都是她的人,現在剩下的兩個,一個是買下職位的干部A,還有太宰治。

  所以太宰君在「白霧事件」後消失的那段時間,跑去哪裡了呢?

  但五大干部裡,唯有太宰治他可以確信他不會離開,作為他培養了三年的愛徒和干部,他足夠了解太宰君。

  不討人喜歡的孩子,除了港口黑手黨無處可去……

  ……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不思議》上線一個多月,關於游戲的反饋和吐槽越來越多,評分兩極分化。

  在深空的後台數據顯示,女玩家幾乎都是滿分好評,男玩家在1分到5分之間不等,還有把一分改成五分、五分改成一分的操作。

  除了一些被發牌和扣時長警告的言論,一些正常男玩家的吐槽聲,《不思議》的數據搜集部門稍稍彙總。

  ——由於全息的真實交互和代入感,最開始衝著玩個女角色的男玩家們也開始抱怨「小玲」不能選擇性別、抱怨保護系統太嚴格、抱怨劇情太過女性化、抱怨戰鬥模式全是換裝、抱怨男性NPC太少了怎麼全是路人甲和弱智反派等等等等。

  ——但這不是更好嗎?

  顯然還有很多男玩家愛死了這個模式,所有人的相互間的稱呼都是姐姐妹妹一起來玩啊,沉迷於給「自己」換裝。

  以至於官方果斷忽略了男性玩家的吐槽,女玩家恨不得把「女性向」三個字丟到說這種話的玩家臉上。

  加上《不思議》的流水高到瞠目結舌,大部分是女玩家貢獻,官博更加不在乎男玩家的體驗了。

  而隨著劇情的展開,五個大陸的主人公性格和路線明確,吸引了很多路人和劇情黨。

  不少人表示,裡面每一個女角色的成長線都給了她們力量。

  {不思議論壇}上正有很多討論:……


第188章

  【——我愛《不思議》裡面的每一個女主角!

  樓主:我真的太喜歡黛麗拉、佩妮、拉曼、凱瑟琳和玲瓏了!她們每一個人都好有魅力和閃光點,我已經完全從只關注收集的玩家變成劇情黨。

  《不思議》的劇情和玩法真的讓我感受到了全息游戲的魅力!

  你們要認真看劇情和背景線啊!

  還有裡面的套裝,美哭我了,從沒在游戲裡氪過金的我連《靈戰》都是佛系領低保,《向日葵》根本沒玩,但《不思議》我{幻鏡閣}一期25套套裝全齊!

  每一個大陸的服裝都設計的好驚艷,尤其是默認的{魔法大陸},和幻想中的一樣,我願意永遠留在《不思議》陪伴{黛麗拉}成為夢女巫,和{佩妮}一起創業和打倒反派,幫{拉曼}重建荒遠堡壘保護百姓……

  ……

  因為在見證她們成長的過程中,我覺得自己收獲的更多,學會了很多東西。

  尤其是我看到黛麗拉因為魔力底下沒有辦法成為大女巫,努力尋找解決的辦法、充實自己、從不言棄……

  我知道這真的是很老土很套路的劇情,可你能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很鮮活的生命力!

  樓主也被她感染著去充實自己了,明明在現實世界裡我一讀書就頭痛,但我在和她一起上{女巫學院}的人類史課!

  ……震驚了,居然能在全息游戲裡面上課學習——在選擇不跳過的情況下,跳過的話就是一段很魔法的課程互動。

  而且據說全部課程都是高校同款、深空花了很多錢買來的……感覺自己占大便宜了。

  目前我只認真體驗了{魔法世界},黛麗拉的篇章也只開了一二章節,但我堅信我的黛麗拉一定能成為守護全天下小女孩的夢女巫!!!

  ……

  嗚嗚嗚其他四個世界真的沒時間體驗啊,八小時太短了,卯月策劃、四月老師!求求你了,加點游戲時長吧!!!

  —可惡,被你說的也想去{魔法世界}了,但我陷在和我的破產姐妹佩妮一起承包餐廳,我們兩個終於趕走了討人厭的黑心老板!

  —哎嘿嘿嘿,我的煉金學結課了,跟的是現實「機械工程學」。我其實懷疑深空買的課是我導師上的,輕輕松松毫無壓力地拿到了O的成績單和{模範女巫}套裝,據說拿到十門全O是S級「未知套」!

  —樓上學霸啊!其實「魔法煉金學」考的主題也很難,我至今沒有搭出符合「煉金」主題的套裝…最高分是A……開始考慮要不要試試上機械工程了。

  —我還是偏劇情一點,第二章{莉莉的三天光明}真的看哭我了,你們成功救下失明的莉莉了嗎?

  —沒有!我爆哭,我和黛麗拉拼死拼活趕時間搜集恢復光明的材料,還是沒有,就差一點點啊!莉莉死掉了我靠啊!

  —別哭,莉莉死後變成了{女巫學園}的守護小精靈,但劇情結尾的幾句話說得我好難受……有時候拼盡全力卻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深深攻略組—希子:那個,我好像救下莉莉了。

  —!!!

  深深攻略組—希子:全息玩法真的可以大膽一點,算了,我新開一個帖子說——{傳送門}

  —衝衝衝!】

  ……

  【——{莉莉的三天光明}存活路線全攻略。

  樓主(深深攻略組—希子):先說前期條件——主線人物好感度檔位一共100點,莉莉存活線路要求黛麗拉的好感度達70。

  好感度應該是個挺重要的玩法,我和攻略組的組員測試過,好感越高,角色的自主程度越高。

  不過稱作好感值可能不太合適,官方說是「羈絆值」,所以並非讓你討好地刷NPC好感,試試看交朋友?參與角色的劇情線一樣可以加。

  你們可以多跟黛麗拉互動,攻略組內部討論分析過,黛麗拉的智能程度要比其他角色高一點。

  雖然現在黛麗拉的鐵頭娃和傻妞外號眾所周知,但其實她是個很有閃光點的角色,能感受到開發組對她的偏愛。

  我的玩法偏觀察和記錄,基本上是完全以黛麗拉的行動為主,雖然游戲是在誘導你跟隨劇情指引或者讓你選擇路線,但如果和黛麗拉的羈絆高,是可以詢問她的想法的。

  然後我發現了!!!

  黛麗拉絕對是{女巫學園}的交際花和人氣王!或者說團寵!我都懷疑她是內定的下一任{女巫學校}的校長!

  她認識學校裡每一個學生和老師並且知道她們的脾氣喜好,叫得出城堡裡每一幅畫每一個幽靈的名字,她還知道不少城堡裡的隱藏路線,所以她晚上不睡覺的時候都在干這個?

  然後你們知道嗎?拯救莉莉變成了一整個學院的事情,這個劇情我願稱《不思議》最佳!

  畫像裡的人在跑動,幽靈不斷穿梭,燭火一盞盞點起,隱藏的道路為你敞開……站在那個場景裡,你感覺自己能聽見整座古堡的回聲!

  我當時太激動了沒有錄屏,有組員重走一遍記錄下來了,你們都給我去看!

  —!!!

  —我也一直覺得黛麗拉又憨又受歡迎,畢竟她可是魔力低到連檢測器都感受不到的廢柴,偏偏留級都能留在學校裡。

  樓主:上傳視頻——{古堡的回聲}。

  —……

  —我的媽呀!啊啊啊黛麗拉莉莉枝子嗚嗚嗚嗚,大家都在為了光明努力!

  樓主:視頻是從上帝視角錄的,跟看大片差不多,從人員調動、場景布置、情緒渲染等等都充滿了想像和創造力,能看出制作者所抱有的情感。

  —啥都別說了,老婆牛逼!深空牛逼!

  —美得像夢境一樣,我也好想成為女巫學園裡的一員啊,可惡我好難受。

  —不是已經加入了嗎?

  —我指的是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裡嗚嗚嗚嗚……

  —我靠,居然還有這個,怎麼辦我都已經過了這一章了。

  —對啊,我都打通了啊,不思議沒有辦法存檔,難道只有歸0重啟嗎?那我不是又要重新氪金了???

  —你們去看{不思議官博}的公告!

  —……】

  深空後台很早就知道{莉莉的三天光明}的隱藏路線被玩家發現了。

  其實每一個章節不管是HE還是BE結局,都存在著一個隱藏玩法,往往跟劇情章幾個關鍵NPC的性格有關。

  也需要玩家發揮一點想像力和創造力。

  就像{莉莉}這個章節,玩家如果走過支線的話,就會知道莉莉是黛麗拉撿回{女巫學校}的,黛麗拉一定會竭盡全力救下莉莉,所以把選擇權給黛麗拉,她會發揮屬性裡「小太陽」的特點,感染並號召學園的人一起行動。

  還有別的幾個世界的主角,{佩妮}是堅韌、{凱瑟琳}是擔當……主要配角也有關鍵詞,當玩家達成條件激活屬性,很多NPC會產生極高的自主性。

  而想像力和創造力,則在於玩家能不能合理用上道具和物品,《不思議》的很多道具都有標注小字,注意這些細節,說不定連放火燒山都可以。

  畢竟《不思議》是全息,拋開限制發揮創造,會取得更加不可思議的結果。

  正是——不思議。

  ……

  深空的官博發了「路線重啟」的公告,時夢也在看底下的評論。

  當看到{莉莉的三天光明},她安靜地微笑。

  那些出現在他們口中的角色,都有人物原型,一些她只有一面之緣,一些她反復去往夢境,作為一個知心姐姐;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或者是一個朋友……

  每看到一個夢境被擦亮,那種喜悅是真真切切的。

  可總有那麼幾個無能為力,所以她為每一個感到無力的女孩寫下一個章節,希望她們在天堂裡能做一個美夢。

  或許更多的是,遺憾吧。

  ……

  而另一件和夢女巫有關的事情,是在《不思議》上線沒多久後,時夢接到了三浦春的電話。

  電話裡小春連連贊美著《不思議幻鏡》,直呼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游戲,她喜歡裡面的每一個女角色。

  時夢聽完一直笑,她很高興每一個世界裡的主角都能獲得這麼多的喜愛。

  「小春好喜歡黛麗拉。」

  「真的嗎?是最喜歡嗎?」

  「不是哦,其實小春最喜歡的是夢女巫!」

  「咳。」時夢不好意思的輕咳。

  三浦春沒讓她尷尬,猜出夢女巫是誰對她和京子來說都不難。

  在她們的夢境裡,夢女巫其實和論壇裡所說的有所不同。

  其實在{夢女巫論壇}裡,不少女孩都發現了獨屬於她們的小彩蛋,一個個激動到狂發好幾個帖子給女巫姐姐表白。

  這下她們確定深空有夢女巫的授權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夢女巫!

  真的有黛麗拉,所以黛麗拉是不是就是深空的某一個員工?

  小女孩大開腦洞地猜測著,不少人還准備尋找女巫姐姐……

  時夢笑著聽小春說著論壇裡那些小女孩的表白,掛斷電話後又想起兩個朋友,本想去找庫洛姆和六道骸,又默默縮回了腳步。

  她其實這一個月都沒敢往庫洛姆的夢境跑,以往去的次數算多,每次去六道骸都在,經常腹誹他天天呆在小姑娘的夢境裡。

  現在卻不太敢,原因在於她把「仙女教父」性轉做進游戲裡去了,是在{黛麗拉}成長路線上,一邊打擊她一邊指導她的——全體女巫的仙女教母——{骸仙女}。

  希望庫洛姆沒有玩《不思議》,時夢心虛……

  ……

  顯然《不思議》的劇情、人物和世界觀都極受好評,全息游戲的形式更給了玩家真實的交互體驗。

  不過更多的玩家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不思議》的核心玩法上——收集換裝。

  作為目前游戲市場上唯一一個喊出「女性向」的換裝游戲,深空最開始收到了同行很多酸裡酸氣的嘲諷。

  大多數人都覺得卯月時夢有了全息之後瘋了,《向日葵》還可以理解成試水,但下一個全息不搞競技對戰,不出技能大作或者真人扮演。

  玩法居然是換裝,還是針對女玩家的?

  但游戲上線後不少人同行和評論員都閉嘴,顯然女玩家的戰鬥力讓不少人意識到這個未開掘的市場,畫風一轉,又一次感嘆不愧是游戲之神。

  而且很多游戲公司研究後發現,即便《不思議幻鏡》這個模式單單建立於2D,也能廣受歡迎。

  所以卯月時夢到底是哪來的游戲制作鬼才?這些關鍵點她都是怎麼想到的?

  《靈戰》裡能看出抽卡玩法的吸金率,不少游戲公司都在研究抽卡,但市面上的跟風作有些成功了有些沒有……

  核心賣點到底在哪裡?劇情?畫風?人物?

  直到《不思議》的出現,又一次揭露一個全新的賣點——顏值。

  當然同行都知道不止「顏值」,還有劇情、人物、玩法、音樂、程序……游戲圈的人都很納悶,深空到底是怎麼集齊這麼一波牛逼人物的。

  真的太難模仿了,不說全息,光游戲制作,業內頂尖的人才幾乎全是深空的,高價都挖不過來。

  劇情在四月老師的身份曝光後,又陸續挖出柳川老師也在文案部兼職;

  推理游戲,官方多次明目張膽地勾搭綾辻老師,人家不為所動;噩夢榜單上的幾個大佬更是視金錢和名利如糞土……

  程序部搭建的防火牆,全球的頂尖黑客都無能為力;技能的特效和動作完全做不到復刻;最近下屬的深空科技部門也在發力,新出的幾款設備每天斷貨。

  更離譜的是秋元大師,真的很想知道卯月時夢給他開了多少的工資。

  她是怎麼能讓一個世界級音樂家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給她編寫背景音樂,魔法世界裡經常出現的{貓頭鷹進行曲}簡直是分分鐘就能拿獎的節奏。

  最近美術部又驚艷四座,很多時尚界人士表示,《不思議》的線下同名品牌裡絕對有一個天才設計師,他的名字被挖出來——澀澤龍彥。

  又是一個前所未聞的名字……

  所以深空究竟是從哪裡挖來的人?

  這些人才難道一個個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嗎?他們以前的工作都不是作家、游戲策劃、動作策劃、音樂家、設計師和科研工作者嗎?

  同行們一個個發出了羨慕嫉妒恨的叫聲,一大波郵件又發到了以上所述之人的郵箱……

  而玩家才不管這麼多,對他們而言,大概就是自己喜歡的游戲每個方面都很優秀。

  除了核心的「裝扮」玩法,最近深空新出的{節操值}系統,同樣讓一大波沙雕玩家享受到了整活的快樂……


第189章

  【{不思議論壇}:

  「可惡啊卯月時夢,我又被你摸透了,好不容易避開{幻鏡閣}抽套裝和商城買道具,最後敗退在我自己的外表上……{小玲}換瞳發膚色臉型居然全要材料,光依靠體力攢材料猴年馬月才能完成!搶錢啊!」

  「我真受不了『小叮』,它真的比銷售還狠,每次頂著這麼萌的臉和這麼甜的聲音給你欣賞外觀,每一句話都瞄准你的錢包,每一個操作都連接{幻鏡閣},你不愧是幻鏡的守護者啊!」

  「換美瞳換發色都需要打材料,《不思議》的所有戰鬥模式都是換裝評分,小玲本身的外貌也有打分,然而沒有材料我就做不了衣服,沒有衣服我就打不了材料,沒有材料……這特麼是個閉環啊!」

  「好像只有{黛麗拉}會送免費道具,可以免費修改一遍瞳色發色。」

  「???樓上求攻略。」

  「是一個叫{追夢人}的玩家發的攻略,她跟{黛麗拉}傾訴自己的心事,然後廢柴{黛麗拉}當場突破!之後{黛麗拉}會帶你去看星星,當然最後她魔力用完,兩個人都從高空墜落,還好校長給力救下她們,然後黛麗拉被罰去掃城堡了……

  {追夢人}錄了視頻,星空真的超級美啊!{黛麗拉}會送給你一顆星星,這個星的顏色就是瞳色和發色。」

  「{黛麗拉}這麼撩的嗎?我一直以為她是個鐵憨憨。」

  「她真的超撩超會打直球!我靠啊為什麼男玩家有這麼嚴格的NPC保護機制,我恨不得天天掛在黛麗拉身上跟她鎖死!」

  「樓上你不要衝動,警告三次之後會扣時長的,我現在每天只有三個小時……」

  「所以樓上你干了什麼?」

  「我真的什麼都沒干!我就是卡了個錯位拍一張和黛麗拉的親吻照,深空是怎麼監測到的!過分的是吻照被沒收了!」

  「最近新出的{節操值}真的太傷害玩家的自尊心了……」

  「掉節操超級有意思的好嗎?」

  「搭配打分真的正常嗎?我覺得小叮它不是人類的審美。不對,它本來就不是人類。」

  「每次穿得美美的在奇幻大陸裡面到處游玩,奔潰的是不同世界的套裝被NPC看到會降低『歸屬值』,清零會被趕出這個世界。」

  「……」】

  《不思議》裡面提出了好幾個數值概念。

  第一是{羈絆值},用於提升NPC自主性,算是好感度在全息模式下的改版玩法,也將於後續運用到《靈戰》的卡牌中。

  第二是{歸屬值},為了增添收集換裝的難度和增加玩家的真實性體驗,在大陸上穿不符合風格的服飾會降低歸屬。

  原因和主線劇情有關:

  目前《不思議》一共出了五個{幻境},{小玲}所在的主世界也是一個奇妙的{幻境}。

  最後會揭露,所有的{幻境}都來自於千年前「幻境大陸」,因為遭遇危機,分裂成了無數塊,除了主世界依舊完好,其他的五個世界實際上已不存在,只是被{幻鏡}記錄保存。

  小玲的最終主線就是幫助幾個{幻境}融為一體,挽救回其他五個世界。

  沒錯,這是一個拯救世界的故事!

  成功拯救大陸後,{歸屬值}將沒有限制,深空也會在完整的{幻境大陸}上開啟第二條主線。

  第三是新出的{節操值},是時夢在得知了全息游戲裡的某些現像後,連忙打上的補丁。

  而也就是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造就了沙雕玩家們的又一次狂歡……

  ……

  {節操值}是時夢新打的補丁,因為反饋報告提交上來,在自由度極高的全息游戲裡,玩家們的離譜行為實在太多了……

  而相比於女玩家和爭論不休的男玩家,狂呼「這不是更好嗎」的沙雕才是《不思議》裡面真正的恐怖分子,這群人整天到晚穿裙子脫裙子,還試圖扒自己和別人的裙子。

  尤其是意大立,那邊一個名為{瓦利亞大姐}的玩家憑借「火焰」,突破了「NPC保護系統」,逼得深空連夜修改數據並發送警告函。

  然後白蘭·傑索笑眯眯地說這個玩家他認識,交給他來處理吧。

  他迅速把警告地址改送到了「沢田綱吉」的辦公桌上……

  由於動作太快,時夢沒來得及阻止,沒多久接收到了情真意切的「道歉函」,只能感嘆彭格列十代目和她一樣心胸寬廣和心地善良。

  不過{節操值}顯然很給力,一掃《不思議》的歪風邪氣。

  當玩家做出擾亂{不思議大陸}「陸容陸貌」的行為後,會收到【-1】【-2】……【-100】的提示,一旦滿值的{節操值}歸零後,玩家將因為【沒有節操】,被強制收容到{全息監獄}接受「形像改造」。

  {監獄}的位置就在{小屋}出門左拐,陷入「牢獄之災」的玩家一登錄全息即會進入被隔出一間間的集體監獄……

  而本以為完美解決此事的主策劃把注意力轉回到《紅月》,卻在當日「監獄系統」一上線後,收到了{監獄}人滿為患的通知。

  ——顯然對於玩家來說,這根本不是懲罰!

  【{J233監獄}:

  「臥槽臥槽臥槽!我真沒想到有一天能在全息裡感受我夢寐以求的監獄生活!」

  「啊,這個牢房,好小!好窄!好黑!我好喜歡!我樓上的獄友你還好嗎?」

  「體驗非常好!我的牢房裡還有床,有小桌子,桌子上還有學習手冊!樓下的獄友看見我伸出來的手了嗎?」

  「對面的小姐姐∼出去後要加個好友嗎?」

  「簡直像大學時候在宿舍裡聊天一樣,要不要來把故事接龍?」

  「來來來!」

  「監獄裡不提供伙食嗎?」

  「缺了幾個NPC啊!」

  「阿巴阿巴阿巴……」】

  為了體驗新奇的監獄玩法,玩家們通過脫衣服裸奔、夜襲NPC、放飛自我等等一系列操作,一個個拋棄【節操】主動入獄享受牢獄生活,直呼卯月策劃滿足了他們入獄的夢想!

  不光在監獄裡探索、交友、故事接龍……最近這群人正在嘗試越獄。

  聽到這些情況的時夢擦汗,開會的時候說起,整個會議室裡的人都無奈了。

  但《不思議》是全年齡向,{節操值}是有必要的,可玩家真的太會整活了。主策劃也只好滿足玩家們的期待,畢竟深空不能真的上線小黑屋,萬一給弄出了什麼心理疾病怎麼辦?

  只能讓程序部加緊升級保護系統,小星迅速開發監管模式,時夢自己也設計了一系列「監獄小游戲」和自由探索。

  新加了幾個NPC和守衛,算是一個拓展玩法。

  玩家們清完「監獄長」布置下來的任務即可走大門離開;

  越獄則需要打敗所有完虐他們的強大守衛等等,才能回歸到正常的全息游戲世界。

  ……

  靈機一動的{節操值}玩法給全息增添了許多趣聞。

  而目前《不思議》正准備開啟主世界玩法,都和換裝有關,將在下一次大更新的時候上線。

  澀澤龍彥除了設計線下品牌的主打套,便是忙這個世界的套裝,自願趕工的他每天加班加點地修改目前所出的外觀。

  ——大概就是把某些顏色換成一個相似色號提升整體,在細節裝飾處增添減少修改等等等,拔高一個檔次……

  時夢看到他改的方案,都想給套裝重新定級了。

  今天澀澤龍彥見她來了,先是痴笑再是試圖動手動腳,在她火大地想揍人的時候略微收斂。

  澀澤給他的天使遞上了自己之前設計的圖稿,注視著她表情慢慢松下來。

  時夢看到設計手冊的時候確實冷靜下來了,她知道,這是一個反社會變態……可也是個有才華的變態!是她努力忍一忍,再努力一點……

  ——忍不了了!

  「澀澤龍彥,離我遠一點!」

  「真是夠了!澀澤,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

  時夢和澀澤隔著十米的長桌對坐,又和他陷入了「白與虛無,粗糙的世界」「我的天使是能顛覆我想像的你」「生命是沒有價值的」等等交流。

  而澀澤龍彥是個自我主義到根本聽不進旁人講話的人。

  ……除了她的話。

  這家伙也是個和行人亂步太宰不相上下的高智商,所以有一套獨屬於自己的運行機制和完善理論,嘴炮成功這麼多人的時夢嘗試了好幾次,每次都覺得自己在雞同鴨講。

  也每次都很火大!

  其實眼下她隨時可以把澀澤處理掉。

  當時留下澀澤龍彥歸根結底是她把握不好小星的狀態。生怕這個{精神}異能體因為所有物被「丟掉」大開殺戒。

  後來她差不多搞明白,小星不怎麼在乎澀澤,祂想要的是「龍彥之間」,想借此偷偷溜到現實世界玩。

  時夢當然不可能讓小星跑出去,全世界都在想辦法奪取祂,光她自己都遭遇了好幾批刺客,不然為什麼甚爾護送她上下班,阿蒂爾和保爾都住在「移動莊園」裡保護她。

  所以她嚴令禁止澀澤龍彥幫助小星,也跟小星認真懇切地交談過,並且保證了無數外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本體「透明無色」的原因,小星執著於外觀,而整個{精神空間}裡,祂唯一願意交流的,就是給祂做衣服的澀澤。

  澀澤龍彥非常樂意,稱呼祂「使徒」,他也不止在給「小號時夢」做衣服——

  「我的天使,這是我為您親手制作的衣服。」

  時夢剛想言辭拒絕,又被好看的裙子吸引走視線,於是面色平淡地接受了他的上貢,但這份心情在看到內衣內褲的存在後爆炸!

  她揍人的聲音上下三層樓都能聽到,大家都在疑惑老板怎麼火氣這麼大,一聽到澀澤君的存在,瞬間明悟——

  「澀澤君是個痴漢啊!是一定會被抓到警察局裡的那種痴漢!」

  「搞藝術的是不是腦子都不太正常?我上次看到他水杯上都是老板的照片……」

  「秋元不就很正常。」

  「秋元不一樣啦,他這種好男人世間少有。」

  「有這麼一個組員,八木桑辛苦了!」

  「不辛苦!我一定會守護好老板的!」

  而這邊時夢揍趴澀澤龍彥,把內衣內褲從這個世界上銷毀,火氣終於降下來了。

  這是個變態……但也是個有能力變態……時夢,想想他的藝術天賦,想想他半個超越者的能力,再想想他的價格,你只需要付出一點{節操值},就能收獲一個免費的勞動力……

  可她的{節操值}真的要清零了!

  時夢當然知曉澀澤龍彥在深空干的事情,雖然行人和阿蒂爾等人私下解決了不少,也從不跟她說。

  但前兩天她問了甚爾,知道澀澤簡直以一己之力破壞了她平日裡優雅端莊的形像!她現在在深空都可以和他組個「諧星組合」出道了!

  想到這的時夢心底的火氣熊熊燃燒……

  「我的天使,為何您如此傷感?」

  「別用天使稱呼我。」

  澀澤龍彥起身向她行禮:「謹遵天使的指令。」

  時夢:……

  她努力不讓自己腳趾扣地,這就是她和澀澤聊不下去的原因。

  她之前有跟龍之介開玩笑般地提起「澀澤龍彥放逐計劃」,說完就干脆利落地否決,她不會讓一個明顯反社會的、無法用道德和感情約束之人行走在橫濱的大地上。

  更見鬼的是,澀澤龍彥很聽她的話!

  但是是選擇性聽話,比如「天使」!

  想到這的時夢反復深呼吸,先把怒火降下來,連問題兒童太宰治這種噩夢難度她都有勇氣嘗試,澀澤充其量是「噩夢-」或者「困難+」。

  「澀澤,其實你明白我的意思:世界是有溫度的,沒那麼溫暖也沒那麼冰冷;能顛覆你想像的事情有很多,我也只是個普通人;生命是有價值的,所有的生命都這麼用盡全力的活著……對你來說,感悟到這一點很難,我在試圖理解你,但我並不是和你同級別的天才,沒能成功代入你的視野。」

  澀澤低聲笑:「不,我的天使,您能夠理解我。」

  時夢注視了他一會,還是搖頭:「我不理解你,一點也不,我從小感情就很豐富,人格分化也很完整,不會通過剝奪生命獲取價值,你和我相反。有些人天生情感和道德缺失,也無法在平凡的世界裡找到同類和共鳴,你就是這種人,一種、14歲以前我一定會把你干掉的人。」

  澀澤龍彥沒有回話,他從她的身上看見光輝,從她周圍人的身上看見了折射於她的光輝,如同行星被恆星牽引。

  游走全世界的這麼多年裡,他像是終於找到了旅途的歸宿,那夜的橫濱像是夜幕墜落,彙聚的星海讓澀澤龍彥想就此解脫,又想不顧一切地將之描繪下……但他沒能描繪下……

  正如天使所言,澀澤龍彥不理解這種感情……「天使」的否認讓他少有的、痛苦,但如果能死在她的手下,似乎也能讓他從蒼白世界裡解脫。

  白發的青年准備迎接死亡,可在他開口前,時夢打斷:「我沒說要放逐你,也不喜歡你……但這些年,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人,沒有你極端,有精神感知的時候,我深切感受過他們的痛苦……所以我沒趕你走……也給你一次機會。」

  澀澤龍彥眼裡又重新燃起了狂熱:「您的意思是,同意我留在您的身邊!」

  「是的,但你不准用我的周邊和照片,也不准稱呼我為天使。」

  「謹遵天使的指令。」

  時夢:……

  算了,天使就天使吧,反正在公司裡她也不剩什麼形像了,就這樣吧。

  十米遠的長桌隨著澀澤龍彥的走進縮短,這段路程裡他注視的人沒有阻止,於是澀澤在距離她0.8米的位置落座,他姿態依舊淡漠,猩紅的眼睛裡卻透露著一股亢奮。

  「我的天使,您對著裝的要求有哪些?」

  時夢努力讓自己接受腦殘粉的狂熱視線,說了幾個她的要求,在服飾上她承認澀澤的水准,准備給他多發一份私人設計師的工資。

  「您需要內衣——」

  挨打的澀澤龍彥低聲笑,他收回了這句話,知曉了她的底線在哪裡。

  而這也只是基於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還不夠,該怎樣成為天使唯一的信徒?或者,怎麼成為她唯一信任之人?

  深空武力派極多,但真正歸屬於天使的腦力派除了綾辻行人只有他,死於非命比較麻煩……但相比推理出色的綾辻行人,他的優勢在於——

  「建築上我同樣拿手,綾辻君在地形設計上毫無天賦和美感,我能夠規劃出更符合您要求的紅月莊園。」

  時夢:……

  她半分心動半分遲疑還有九分都在倒吸冷氣,心道這話還好沒讓行人聽見,不然要麼澀澤「死於非命」,要麼她「死於非命」。

  不能再讓澀澤龍彥說下去了,萬一她等會真的沒忍住答應了什麼奇怪的要求就麻煩了。

  想到這的時夢押送他回美工部,除了沒收他的狂熱周邊和論壇賬號,還拒絕了澀澤龍彥把他的辦公室搬到她辦公室裡面的神經病行為,給他加了很多很多的工作。

  此舉獲得了美工部門全體人員的掌聲,在熱烈的掌聲中,老板深深意識到澀澤龍彥這段時間禍害了她多少的老員工。

  不能讓澀澤再有任何職位的優勢,時夢決定把他按死在美工部「普通組員」的位置上。

  並用工作,填滿他後半生的生活……


第190章

  時間距離她生日宴結束快有兩個月,有一件事情至今沒有完成,那就是抓捕誘導「白霧事件」的幕後黑手——

  費奧多爾。

  之前四個智囊一致推斷,租界幫助了「死屋之鼠」逃離,費奧多爾等人極有可能在歐洲那邊。

  跨國抓人可就麻煩了,異國超能者可不聽她的調遣,尤其還是老牌勢力最多的歐洲。

  所以時夢優先處理了租界,徹底鏟除了橫濱第三個讓她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可四個智囊都各有各的工作,綾辻忙百合市,參與其他幾個游戲的制作,還有深空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過問,時夢一直覺得行人是個強迫症;

  澀澤在畫《不思議》的設計圖,還有《靈戰》,不過時夢現在覺得讓這麼個美術天才單單畫圖太浪費了,把他按在了審核的位置上,負責審閱畫稿把握畫風;

  亂步在武偵隔三差五就是任務,他也一直是偵探社的支柱;唯有太宰治看起來像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但他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

  可時夢詢問他是否脫離之時,太宰卻拒絕了,說黑手黨還不錯,規模小任務少領導也弱,是個清閑的好工作。

  時夢一時間無語凝噎,深深感受到了這果然是「噩夢」難度,加上最近各國的試探多起來,她抽不出時間度化太宰和抓幕後黑手……

  ……

  直到今晚,太宰治在「苗苗班」蹭了一節課,上完課開始撩撥班長江戶川亂步。

  亂步生氣:「名偵探是不會幫你叫小夢過來的。」

  「你當然可以不叫啊,」太宰治一臉無所謂,「時夢小姐應該不會因為名偵探阻撓她抓人而生氣。」

  哇啊啊啊啊,這個黑手黨真的太討厭了!

  亂步蹦下桌子大喊:「國木田!花袋!敦!」

  被名偵探呼救的三人一個比一個懵,抬頭看向在班級裡大吵大鬧著要把太宰治趕出去的江戶川亂步。

  國木田獨步搖頭:「亂步先生,橫濱校歡迎每一個——」

  「——誒,理想的結婚對像是年紀差在三歲左右、理念堅定、為人正義善良、黑發藍——」

  摸到筆記本的太宰治被國木田獨步爆發的攻擊力打到了頭。

  「你這個偷雞摸狗的黑手黨,這個班級不允許你的進入!」

  搞完事的太宰治看見江戶川突然睜開的眼睛,心滿意足地晃悠出了教室的門,瞧見了來接孩子的男人。

  「織田作~」

  紅發男人應道:「太宰。」

  「織田作剛剛結束工作嗎?」

  「嗯,寫完今天的文案了。」織田感嘆,「我在寫《不思議》的劇情,魔法世界的每一個章回都極其精彩,時夢愛她筆下的每一個角色……」

  太宰聽他講述他正在參與的章節,一個無法站立的小女孩{唐娜}終於在晴空下起舞的故事。

  「時夢小姐總愛寫圓滿的故事啊。」

  織田作之助搖頭:「其實真正的劇情是唐娜失去雙腳後詛咒凶手,從傷害他人中獲得快感,一點點變得殘忍,然後被{骸仙女}打敗……

  隱藏的結局是唐娜一點點找回自我,但傷害無法挽回,於是詛咒自己在晴空下完成了終舞。」

  「這樣啊……」太宰像是隨口一問,「怎麼找回的自我呢?」

  但織田說這個是核心玩法,有保密協議,不肯再說了。

  「誒,好過分。」太宰抱怨,「總覺得我不再是織田作最好的朋友了。」

  他抹眼淚:「我和安吾加起來都比不過時夢小姐吧。」

  織田認真地思索:「深空給我付的工資夠我再養三個孩子,所以你們兩個加起來跟她一樣吧。」

  聽到他聲音裡的笑意,太宰說道:「織田作也變得惡趣味了。」

  這時好幾個小朋友都跑出來,跟最受歡迎的大人打招呼——

  「織田作!」*n

  帶跑小朋友稱呼的太宰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這些孩子圍著紅發男人嘰嘰喳喳的,織田也認真回復每一句話,他們身後的教室裡,坐著的柳川老師和旁邊的白發少年說著話,福澤社長在教導剩下的幾個學生……

  等聲音終於停歇,只剩他們二人之時——

  「織田作,我有消息要告訴時夢小姐,和費奧多爾有關。」

  織田嚴肅起來:「要我把時夢叫出來嗎?」

  「不用,織田作去說吧,就說老鼠回到橫濱了。」

  「他現在還敢回到橫濱?」

  「畢竟沒有達成目的,現在急的吱吱叫了。」太宰治笑笑,「一個月過去,總該備好後手了。」

  ……

  時夢聽到了織田作之助的轉述,又詢問了兩個智囊,江戶川亂步鼓囊著臉說沒錯,綾辻行人又裡裡外外地檢查武裝,命令她遇到突發事件第一時間搖人。

  而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果然心有靈犀。

  就在這之後第二天,周五。

  時夢見到了主動來約見她的費奧多爾,在和織田相約的咖喱店,他們照例使用的小隔間。

  他有禮貌地問候:「時夢小姐。」

  「費奧多爾?」

  時夢在對面落座:「作之助呢?」

  「給織田君臨時加了一個任務。」費奧多爾解釋,「他今天應該來不了了。」

  這時石戶老板笑著走進來:「這是卯月小姐的朋友嗎?」

  女孩子笑得更以往一樣自然:「是的,今天作之助有事,帶新朋友來嘗嘗,老板,我們都要超級超級無敵辣。」

  老板走後她笑容冷了下來:「進去之前你還可以吃頓飯,我請你。」

  「看來時夢小姐已經聯系了抓捕我的人了。」

  「是的,你還有十分鐘。」

  他欠身感謝,優雅自如,費奧多爾轉變了稱呼:「老師,我前來此地,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您。」

  時夢微一點頭,老師?這又是一個尋找人生意義的人?和瘟疫相同。

  其實她對費奧多爾的問題有所猜測,總歸跟「消滅異能」有關,卻聽到他問出的第一問題是——

  「您是種花人嗎?」

  ……

  突然的沉默。

  費奧多爾笑了笑,像是確定了自己的答案,時夢從笑意裡感到了一點第一步就走輸了的煩躁,或許還有被戳破秘密的退懼。

  第二個問題緊隨其後——

  「您認為,異能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嗎?」

  費奧多爾道出了早有預料的來意,問法卻不是——異能是錯誤的嗎?

  若是對方這樣問的話,時夢可以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是」,偏偏他問了存在,又是她自己都沒搞明白的事情……

  所以這個時候她能給出的答案,居然只有很久以前和龍之介的對話,她在那一瞬間啞口無言:

  ——這個世界上不該存在異能。

  ——「羅生門」能幫我們打敗敵人。

  「從個體而言,異能的存在有利有弊,從整體而言,它會帶來階級的混亂和社會的無序。」

  費奧多爾很意外時夢小姐回答了這個問題,照她的性格,這時候已經會覺得他很煩了,最多是用一句「存在即合理」來敷衍打發他。

  所以,時夢小姐一直意識到了世界由於異能導致的混亂。

  其實下一個問題,費奧多爾也能猜到她將說出的回答,因為他足夠了解她,或許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了解。

  所以第三個問題是——

  「您接受了屬於這個世界的異能嗎?」

  費奧多爾在心裡替她說道——她接受了,她沒辦法反抗,因為她擁有世間的罪,因為她身邊的是她的「羈絆」,纏住了她的手腳,困住了她的思想,阻礙了她的行動……

  讓她決定走上全然相反的道路。

  ……真可怕啊。

  時夢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到恍然,其實在見到費奧多爾之前,她曾在內心勾勒過他的形像。

  很不好意思的是,外貌比對的是傑,一個眯眯眼的黑發黑眸黑心怪;內在比對了森鷗外,一個頂配版偏激又作風狠辣謹慎的反派首領。

  但真人跟她想像的全然相反,一個柔弱清瘦的俄羅斯青年,一個…理想主義者,用他優異的外表掩蓋住了所有的偏激和矛盾。

  他需要她的回答嗎?她的答案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很少有這麼煩悶的時候,哪怕她面上看不出什麼,她顯然有著更加優秀的外表,她裝模做樣時幾個偵探都要斟酌片刻。

  同樣的,也因為這份美麗顯得不近人情。

  就像夢野久作有次欺負織田收養的孩子水戶真理,時夢看見後超級生氣,不打他也不罵他,就冷冷地站在那裡。

  夢野久作被嚇哭了,連忙跟比他大兩歲的水戶姐姐道歉,之後再沒敢用異能力欺負普通小孩子。

  後來他抽噎著和跟他講道理的時夢姐姐說,她生氣的時候好可怕,他好害怕時夢姐姐討厭我……把時夢說的又愧疚又迷茫,咨詢了苗苗班另一個家長。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覺得大概是她真正生氣的時候讓人很有距離感,她說是嗎是嗎,那我以後在小朋友面前得注意一點。

  這之後,時夢姐姐一直是苗苗班最受歡迎的大人。

  而此刻她不用裝都是很冷淡的表情,也被激起了反擊之心,費奧多爾花去了五分鐘,剩下的五分鐘她想問幾個問題——

  「你是異能者嗎?」

  「我是。」他絲毫沒有隱瞞,「我的異能力叫做「罪與罰」。」

  和她一樣,都帶著罪降生在世界上,費奧多爾一直覺得每個異能者對應的異能都十分有趣,不光是效果,很多時候,異能名幾乎能反映出本人的性格,他之所以對太宰治有把握,正在於——

  「人間失格」。

  她問出了陳述的問題:「你不承認異能。」

  「我不承認異能。」費奧多爾輕輕一笑,輕描淡寫的語氣,「我想要消滅異能。」

  這是他的理念,時夢現在確切知曉從「瘟疫」到「白霧」,他的目的——邀請他確定的同行者。

  不過邀請?她覺得綁架更合適。

  幾次三番地通過最不見光的手段綁架她,還每次都沒成功。

  一個注定失敗的無能者。她在內心譏諷。

  「你想問的到底是什麼?」

  「我想問的是,為什麼您在《流亡者組曲》之後要寫下《矛盾方程式》,您為什麼要用『科技』來類比『異能』?」

  他沒能得到回復,察覺自己在被特殊的力量來回掃描,心裡嘆了口氣,果然還是生氣了,雖然此刻不露分毫。

  但他一直認為時夢小姐是個很好懂的人,很多人給出的評價是善良,他卻認為是包容,和謙卑……

  包容同伴,反思自己。

  利用她的性格弱點並不難,她共情心強還有點衝動,不過費奧多爾一點也不覺得她有哪裡不好,他心裡她唯一的缺點就在於擁有異能力。

  所以她怎樣才能加入我呢?

  費奧多爾依舊淡定,卻難免失望,知道這次行動失敗了。其實經過多次試探和她的舉措,他基本得出理論框架。想要的只是她的感悟,可惜時夢小姐不願意……

  時夢確實不想告訴他,她看起來就這麼好說話嗎?

  她才不說,就讓他每天在牢裡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吃不好穿不好睡不飽掉頭發,還怎麼琢磨都想不到答案!

  而停滯的空氣被嗆鼻的辣味和爽朗的笑聲打破,石戶老板端著兩盤血紅的辣咖喱上來,一人面前放下一疊,又和偶像四月老師聊了幾句,得到她的贊美和笑容後哈哈大笑。

  這笑聲來的不合時宜,至少時夢陪著微笑起來。

  等老板出去後,她揚起的笑意又冷下去,看起來像個變臉高手。

  可那冷淡的氣氛被辣味和煙氣衝散,讓她的變臉和他的淡定有些搞笑。

  「不吃嗎?進去前還是吃頓好的吧。」時夢陰陽怪氣。

  應該算是青年的費奧多爾討饒:「我是真的不能吃辣。」

  然後在她高冷的、看□□的目光裡無奈地笑:「好吧,我試試。」

  眼見他被辣到深吸氣喝了一整杯水,時夢表情才松了下來,拿起勺子,優雅又寬容。

  「我想用《流亡者》展現戰爭,任何東西都無法掩蓋戰爭本身的殘酷,不管是科技還是異能;我希望通過《矛盾》告訴一些激進的開拓者:混戰,不如思索。」

  他疑惑,並虛心詢問:「只有思索嗎?」

  時夢搖頭:「還有試錯。」

  「哦?」

  「但我並非承認你的理念,」時夢讓他別自作多情,「我所有的行事目的都要建立於一樣東西——矛盾。」

  費奧多爾被辣到咳嗽,用水壓住,認真傾聽。

  「科技和人性之間的矛盾,社會和異能之間的矛盾…階級、強弱、貧富的矛盾,都是對立統一的,也有主次之分。」

  他在停頓的時候接道:「您的意思是,先解決問題裡起決定性的主要矛盾……還有平衡。」

  時夢點頭,開始吃飯。

  看她吃的開心,他有點不開心:「您還是沒說您的想法。」

  但也不需要時夢多說了,比她預計裡的十分鐘早了半分鐘,石戶咖喱店被人團團圍起來。

  費奧多爾享受到了頂級的待遇和牌面,橫濱的幾個超越者全員出動。

  原本剛見他的時候,時夢是想著把他關在橫濱的,可她現在不樂意了,不是有個專門關押異能者的監獄叫默爾索嗎?據說是透明的隔間還無法自由出入,她覺得很不錯。

  費奧多爾毫不反抗地被「彩畫集」鎖住雙手,苦惱自己冒著必被抓的情形,還是被她敷衍打發了。

  不得不說,時夢小姐確實是個很難讓人猜中的——

  「——我的想法是,異能和人類直接的矛盾,只能通過對生命的真實感悟和尊重來化解,認識到人與物之間的區別——人性和悲憫。」

  她看著轉過身來的青年,給出了這次會面真正的答案。

  「所以我不會是你的同行者,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第191章

  費奧多爾將被嚴密轉進異能者監獄默爾索,和意大立關押黑手黨的復仇者監獄類似,一者關押異能者,一者監管黑手黨,兩者至今還沒有逃獄的案例。

  而在默索爾的警衛來之前,費奧多爾暫時押進深空的「小黑屋」。

  橫濱最強的四個戰力緊盯著他帶上「控制異能」的裝置——小黑屋相同材質,極其稀有。

  時夢這時候也沒胃口吃飯了,起身跟著離開。

  ……

  他們四人墜在後面護送,冬季的夜晚來的較其他三個季節都要早,記得上個禮拜和作之助吃完飯出門的時候,天色就和此刻一樣暗沉。

  石戶咖喱店所在的地段,有幾處也因為「白霧事件」被摧毀,不過深空工程隊效率高質量又好。在晨星居民、建築工人、深空俘虜的努力下,之前粗糙的規劃重新修正過,煥然一新。

  時夢踩在剛修好的人行道上,她今天抓住了一個一直對她不懷好意的反派,本來該感到輕松的,但此刻更多的是一股煩悶。

  除了秘密被人挑明,還有那些未出口的想法……從未開口,意味著不想被人知曉,但好像有幾個瞬間,她知道似乎有人洞悉了她的部分來歷和過去……

  可他們裝作不知道,於是時夢也假裝自己不知道他們知道,其實現在「精神感知」不在身上她還松了口氣,讓小星如果不是生命安全的事情都不要知會她。

  然而似乎每一次費奧多爾出現,都會讓她直面不想面對的問題。

  時夢安靜地往前走,她表現得還算正常,但蘭波從她微平的嘴角裡看出小姐有點不開心,正准備——

  ——中原中也問道:「怎麼了?」

  「我沒事。」她搖頭,「只覺得這是個……」

  時夢頓住,不知道該給費奧多爾下個什麼定義,瘋子?理想家?狂信徒?

  不如說他是個自詡為神,自認不凡的中二病,她又忍不住譏諷。

  想要創造一個沒有異能力的世界……嗎?

  她神情裡透著困惑,夕陽只剩一點,臉籠罩在光暈裡,這困惑顯出不知世事的茫然。

  中原中也偷偷看她:「時夢,你想和我一起去看晚上的——」

  「——小姐。」

  突然阿蒂爾·蘭波擋在了中原中也和時夢的中間,微笑地說道:「《不思議》又出了一個全新的系列,以『月』為主題,每一件都很搭您。」

  時夢被喚醒思緒,微仰頭看他,感受到真誠的贊美,微笑道:「是嗎?」

  「沒錯,我也參與設計了一款鎖骨鏈,想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你穿著黑色的小禮裙,頭發上別著銀色的小月亮,當時我就想起我在了解島國傳說時,話本裡的輝夜姬,乘著月光……」

  聽完他的贊美,時夢笑容甜了起來:「我也記得,那天晚上你的風衣是灰綠色的,圍巾是深綠……」

  眼見他們即將陷入你來我往的誇贊中,中也頓了頓腳步,移到時夢另外一邊。

  「新出的系列我也有所耳聞,外交官還抱怨『不思議』怎麼還不出男裝,時夢,擂缽街已經開始填地基,有我和哥哥在,進度很——」

  「——進度很快。」保爾·魏爾倫冷淡地走在弟弟和時夢的中間,「中也,完工後,我們可以在擂缽街上建一個新的地標建築。」

  他跟右邊的弟弟說完,跟左邊的女孩說道:「要不要給你建一個跑道出來,你不是想給移動莊園加四條腿嗎?」

  她停下贊美,回道:「腳跑起來的話,震動會不會太大了……改成輪子怎麼樣?不過這樣就不能走山路了。」

  前面有一個凸起的消防栓,時夢往左邊擠了一點,蘭波給她讓位置。可右邊的魏爾倫不從另一邊走跟著一起左繞,把兩個人又往左擠了一點。

  中原中也默默地直行。

  被擠到馬路上的蘭波想走回人行道上:「想走山路嗎?改成可以可伸長變短的腿怎麼樣?」

  他自然地往人行道踩上一只腳,時夢連忙往右邊讓點位置出來,魏爾倫被她撞到了弟弟身上。

  「抱歉,弟弟。」

  「……沒事。」

  時夢回到原來的車道:「可以試試。」

  「親友。」左邊的蘭波視線越過中間女孩的頭頂,「你覺得呢?」

  右邊的魏爾倫看到她頭上扎的橘色發繩,淡淡回道:「看實際的情況吧。」

  突然時夢用力蹦過了前面的窨井蓋,成為了四個人裡面最前的那一個,她身旁的兩個人一愣,下一秒大跨步前進一步,又跟她保持了平齊;

  時夢聊著「伸縮腿」的問題,旁邊的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搭話。

  她邊回話邊一大步踩在突兀出現在路上的落葉,兩個琺國超越者憑借長腿猛地一步又追了上去,串起了話題。

  最右邊的中原中也在三個人不斷變化的步調中慢慢落在了後面。

  他看著前面兩個像保鏢又像影子的男人跟著她不斷變換著隊形,一會左一會右一會猛得前進,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牢牢地拴在三個人身上,讓他們只能保持著穩定的距離行走。

  走在後面的中原中也:……

  這四個人裡面難道只有我是正常的嗎?

  但其實中也心裡有點悶悶的,說不出為什麼。大概是前面三個人從後面看起來真的不太聰明,大概是時夢聊到的移動莊園構建,蘭波先生提議每周變換一次房間位置,哥哥說的「空投列車」……

  他一個都不知道,也插不進話題。

  中原中也這才意識到,蘭波先生和哥哥都跟她住在一起。

  明明橫濱有四個超越者,其中三個關系好的像一家人,只有他好像從最開始就沒能加入這個家庭。

  他一腳用重力踩碎了剛才時夢踩過的落葉,撞上了前面的女孩子。

  ——因為時夢停下了,像是突然想到什麼。

  而她這猛地剎車不光導致兩邊的車超速,也導致自己被後面那輛追尾。

  「對了中也,你是不是還沒去看過我留給你的房間。」

  她轉頭笑:「跟我在同一層。」

  中原中也直面笑容:「真,真的嗎?」

  旁邊的兩輛車後退了一點——

  「是的,弟弟。」魏爾倫冷淡又親切,「你的房間在我旁邊。」

  「是的,中也。」蘭波優雅微笑,「你的另一邊是我。」

  中原中也:……

  ……

  他們四人墜在很後面,護送被安保隊包圍著的費奧多爾去了深空,那邊紀德接過,一路押送人進了小黑屋。

  收到紀德發來的「順利」消息,時夢終於放心。

  夜將深,此時正值霓虹的冬天,可四個強大的異能者穿著都很輕薄。

  入夜時分,涼意漸起,時夢凍得打了個哆嗦。

  蘭波早就准備好摘圍巾給小姐了,卻見她「空想」棉襖出來,還准備給保爾和中也造一件。

  蘭波立即開啟一個小範圍的「彩畫集」,得到了小姐對「彩畫集」連連的誇贊。

  這一次維持著前一後三的陣型往家裡走,因為在「房間」的話題後,原本前面走著的三人,旁邊兩個後退一步,把中原中也擠在了中間。

  前面的時夢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見他們三個都在微笑,也笑了一下,管自己邊想事情邊往前走了。

  而她想事情的時候絲毫不影響她踩落葉跳格子和轉彎,後面三個也跟隨著前面人的速度和方向集體變動。

  以至於深空屋頂貓咖的吉祥物透過窗玻璃往外一看,看見了一架成「恆定距離」移動的人體飛機。

  夏目漱石:……

  橫濱的四個超越者好像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

  這家結構穩定的人體飛機在距離移動莊園不遠的路上,被拆散了。

  因為偶遇發現四月老師後眼睛都亮了的書粉。

  對方從披風裡摸出保存完好的小說,朝著她揮手。

  「四月老師!」

  在帶著寒氣的夜色裡,他聲音歡快地像枝頭的小鳥,臉上同樣掛著笑容:「我是老師的粉絲,能給我的《矛盾方程式》一個簽名嗎?」

  來者是個金發少年,扎著的三股小辮垂在腦後,面容活潑。

  時夢被他活潑的神色感染了,她也不拒絕粉絲的合理要求,只是不太喜歡合照和催更,走過去笑道:「當然可以。」

  「可以題字嗎?」

  「題什麼呢?」

  「跟自由有關的可以嗎?」

  時夢倒是沉思了很久,自由嗎?

  ——【所謂自由,不是隨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

  她在扉頁上寫完,還順手在這一行字的右上角花了一只簡筆畫翅膀,再簽上自己瀟灑的筆名,笑著遞回去。

  「給。」

  果戈裡帶著笑意接過,詩朗誦一般地念道:「所謂自由,不是隨心所欲,而是——」

  「四月老師,這不是真正的自由。」他臉上維持著浮誇的笑容,語調卻更加誇張,帶動著披風。

  被書迷否定的作者要掛不住面子了,眼見另外三人距離她不遠不近,時夢壓低聲音道:「咳,這是我個人的看法啦。」

  「要不我再給你寫一句?」

  金發少年帶著浮誇得可以在馬戲團表演的禮帽和披風,裡面的衣飾也很璀璨,他仗著比四月老師高了一個頭,俯視她微仰的臉。

  一張由上帝精雕細琢、一點也不自由的臉。

  唯有她的思想寬闊自由,卻被困在了軟弱的身軀裡,小醜很想帶給四月老師真正的自由,陀思准備了那麼多禮物,他也想送一個。

  空間切割的速度很快,就這樣速度砍下她的頭顱——這個念頭絲毫不帶惡意,果戈裡很想帶給四月老師真正的「自由」。

  可他做不到一口氣對上四個超越者,還有陀思說的「精神系異能體」,一旦存在惡意,就會被祂發現。

  不過果戈裡是真的很喜歡《矛盾方程式》,為了要她的簽名,他連陀思都沒管……咦,陀思這回真的沒給他布置任務。

  但他的摯友應該也不介意被關在透明的牢房裡失去自由,等陀思出來了,還可以給他講講感受。

  而此刻聽到她「再寫一句」的提議,果戈裡右手掀起披風躬身行禮。

  「——我想要的是絕對的自由。」

  時夢:……

  是個不太正常的讀者,她從對方的幾個表現和言語中感受到了一股神經質和瘋狂,默默地把筆也還給了他——

  「那你加油。」

  ……

  果戈裡是突兀地倒下的——通過「精神安撫」的懵逼功效。

  倒下的他也沒有看見幾千米外就升起的「彩畫集」,和以他為圓心鋪滿的雙重「重力」,顯然在場的四個超越者都發現來人不正常。

  時夢最先是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但對方著實奇怪,並非細節,而是神色。

  這是她的經驗,也是從身邊親友身上總結出來的——超能力者的自我和傲慢。

  不過橫濱是霓虹異能者的聚集地,隱藏起來的異能者有不少,偶然間看見一個陌生人倒也不算特殊。

  為求保險,她讓小星連接上綾辻行人,對方讓她抓人,時夢發了三個「精神短信」後,抓住了這個「空間系」異能者。

  時夢疑惑:「他為什麼敢來我面前?」

  蘭波分析:「應該是有特殊手段,他的移動距離媲美超越者了。」

  中原中也從他身上搜出一個特殊儀器,遞給時夢。

  「等會讓科研部研究一下。」她說道。

  而等紀德趕過來,時夢把儀器給他,又表示兩者分開關押,謹防他們倆勾搭逃跑……怎麼感覺果戈裡是被人送到她手上的?

  完成這一切後,她走回到四角型的隊伍,又帶著他們以前一後三的陣型往家走。

  回家後,她帶著第一次來移動莊園的中也好好游覽了一番,中原中也好幾次想說點什麼,又在旁邊兩個琺國人的緊隨下欲言又止。

  倒是時夢已經很習慣她去哪都有小伙伴粘著她,說著今天去海上溜達一圈,給中也欣賞一下「移動」效果。

  可保爾說,他想展示給弟弟看。

  時夢點頭。

  於是魏爾倫操縱著莊園移動起飛……

  而蘭波跟小姐說等會不是有會議嗎?早點休息吧。

  有工作等著的情況下,她有點猶豫,卻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今晚的確有個重要會議。

  《不思議》和《紅月》的內容前幾天開會討論過,她今天喊來了《靈戰》組的成員和公司的高層,准備開啟的下一個資料片裡,平衡一下兩個學園的人數。

  時夢想好了,「靈都學園」的人氣擔當,是以太宰治為原型的「津島修」,當然她沒有提及原型是誰,只給大家形容了一下人物設定。

  而這個人物設定引來不少人的不解和質疑。

  尤其是近期跟太宰治打交道極多的綾辻行人,眉頭皺得很緊,剛想冷嘲,又想起這是大會……准備等會會議結束把她喊來改設定。

  但角色組同樣提出了質疑:「老板,這個角色會不會太黑了一點。」

  「不哦,是外在黑暗內在藏著溫柔的角色,多重外殼的偽裝下,內裡敏感又自卑。」

  「因為看破世間的黑暗與醜惡,不想厭惡世界所以逃避,隱藏著自己的真情又害怕他人的真心,演技毫無破綻……卻是渾渾噩噩的存在著。」

  「想要找到那個屬於他的理由——活著的理由,活著的意義。」

  「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樣人間清醒又黑暗透徹的角色,會越挖掘越有魅力嗎?」

  她這樣長篇大論,伏黑甚爾聽完反復跟自己對比,坐立不安,覺得他要失寵了……

  七海建人少有的、帶著試探地語氣問她:「這個性格很受…女性的歡迎嗎?」

  時夢鏗鏘有力地回答:「對,至少對我而言,會很喜歡這個類型。」

  場內的所有人:……

  什麼,時夢老大喜歡這個類型!!!

  「我還是覺得太黑了一點,尤其手段什麼的,不管內心的出發點是什麼,他所做的行為都是劣跡滿滿。」

  「是個很喪很悲觀的角色,放在現實肯定會被人打死的。」

  「沒錯,津島聽起來著實不受歡迎,我代表全體男性反對!」

  「我允許你代表我,八反田!」

  「還是小原大野吧!爽朗正直愛護同伴的人物比較正能量。」

  「……」

  不用幾個高層出馬打斷了,員工們強烈的質疑和反對整得台上的時夢都懵了,一時間茫然地看著群情激烈討論著的員工。

  「真,真的…你們都認為不合適嗎?」

  「不合適!」棉被裡傳出田山花袋超大的聲音。

  連花袋都反對了。

  時夢猶豫起來,雖說她在游戲的整體方向上還沒出過錯,但細枝末節的地方,其實出過很多次問題,要不是行人他們指出,還有員工們群謀劃策……

  而此刻{津島修}遭到了幾乎、不對,除了她之外全體人的反——

  「——我很喜歡這個角色。」織田作之助淡淡地說道,感受著無數或震驚或不解或犀利的目光。

  時夢眼眸都是亮的:「作之助也喜歡嗎?」

  場上的高層:……

  他們都警惕了起來,對近期新進{精神空間}的兩個人,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現在他們兩個人還都在港口黑手黨裡。

  他們港口黑手黨出來的人都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能折騰。

  綾辻行人透過茶色眼鏡觀察織田作之助,又是真心實意的話,天然治愈系是最難防的一種類型。

  蘭波下定決心,看來得跟防中原中也一樣,不能讓小姐跟太宰治單獨呆著了。

  而這時織田又補充了一句:「可以試試改變性別,改成女角色怎麼樣?」

  時夢眼睛更亮了:「津島小姐?」

  織田沉默了一下,接著誠懇道:「對,雖然外表看上去輕浮,但內在是個很無助的孩子。」

  「大家覺得呢?」

  時夢笑起來,期盼地望著底下所有的人。

  所有人:……

  在這樣的目光下,這個決定全票通過。


第192章

  眼下《紅月之下》開發中,《靈術回戰》即將步入第二章回,《不思議幻鏡》的主世界也在規劃。

  三個全息游戲將於同一段時間內陸續上線。

  目的就是——用普通人的力量清掃咒靈!

  這回三個組的成員都行動起來,綾辻也延緩《郁金香游輪》,大部分時間都在幫著時夢統籌。

  原先《靈戰》即將上線,但配備的全息眼鏡要裝配「咒力識別」系統,還要多次測試檢驗……

  《不思議》是用於收集「正面情緒」,但相比一千多年以來的「咒力」研究,「靈力」是前幾天發現的,也算是時夢的一家之言。

  一言以蔽之:時間太短、樣本太少。

  幾人都決定暫且不透露「靈術師」的概念,讓天內理子在內部配合著做一些實驗和研究。

  研究人員即為那天在場的白蘭、太宰治、五條悟、時夢,新加入進一個叫做梶井基次郎的異能者員工,結合三個全息游戲來消除咒靈的設想,研究如何把情緒轉化為能量。

  而其他幾人都是{精神空間}的常客,唯有梶井基次郎來到{工作區}後,一直對著時夢露出燦爛到極點的笑容。

  時夢實在受不了,讓梶井把他的防風鏡帶上,又看到他露出的16顆大白牙。

  梶井基次郎估計是合不上他的嘴了。

  宇宙無敵帥氣的卯月小姐又要帶著他改變世界,讓梶井覺得他這段時間的辛勤勞動都是有價值的。

  雖然他已經被查出過往的黑歷史,還有造假的身份、學歷、簡歷,偽裝他人欺騙四方堂內推進設備部……

  但正是因為他在設備部突出的貢獻!才能在休息室爆炸、蘭波搶救儀器、紀德和伏黑救人、綾辻行人親自抓罪魁禍首的情況下,將功贖罪!

  設備部部長四方堂修,也終於得知梶井剛進來時每天送他的檸檬到底為何物!

  一時間無語凝噎又深感後怕還帶著點愛才之心,在老板來的時候哭著喊著這件事情都怪他,但梶井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

  老板連忙安撫她的科技部部長,四方堂才是這次事件裡損失最嚴重的,因為爆炸正是從他的辦公室炸起,隔壁的火在蘭波出手後被「彩畫集」撲滅,唯有他的休息室被炸得一干二淨。

  梶井基次郎笑嘻嘻的,沒大沒小地拍他部長的肩膀道歉……而道完歉後,他擠到時夢面前狂熱地表忠心,執著地想進總部。

  在幾番審核後,綾辻表示人沒問題就是腦子有點問題,伏黑甚爾也對這個干活有激情的員工有印像……梶井補簽了極其嚴格的承諾書,內容包括禁止使用「檸檬炸彈」等等。

  作為科技人員加入這次企劃。

  ……

  目前經過幾次研究:

  五條和時夢一致覺得,天內理子是咒術師裡的奇跡,五條悟懷疑「星漿體」都是這個體質。

  過往的星漿體都只能看見咒靈卻無法激發咒力,極有可能是未被發現的靈術師,他准備回去查查相關的東西。

  時夢倒覺得還有「精神」屬性的原因,同化要求的星漿體,應該都具備極高的精神力……說不定「天元大人」的精神力也極高,在五條的形容裡,天元仿佛一種存在的概念,毫無活人的氣息。

  而他們兩的結論都證明了一點——那就是靈術師極其稀有,極其要求天賦。

  五條悟帶回眼罩,有點懶散:「看來挖掘靈術師只能看運氣了。」

  「沒想到沒用的理子居然有點用,」他點評,「比歌姬要好一點。」

  「五條!」配合做實驗的天內理子大喊,「你才沒用!」

  「理子,來這邊。」

  聽到女巫姐姐喊她的天內理子做了個鬼臉,不跟五條悟吵了,跑過去進行下一步……

  這邊幾人在討論情緒轉化能量的方法,白蘭·傑索給出結論——

  「轉化需要媒介,不管咒力還是靈力,都需要一個轉化系統,正如咒力的使用者,咒術師。」

  時夢若有所思:「這樣子的話,咒靈也可以。」

  他們一起把目光轉向場子裡最矮的小女孩——小星。

  時夢回想自己最開始的精神能力,精神混亂類似於夢野久作的異能,精神淨化則等同於天內理子的靈力,都是調節到極點的正負極。

  小星應該更適合轉換正面情緒?

  或者,情緒能否抵消?

  她牽起小星的手,轉化《不思議》裡收集的情緒,這有點困難和不習慣……

  因為如果精神是粒子和絲線,情緒就像是霧,還是很駁雜的霧,並不能直接區分出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

  它們全部混在了一起,時夢帶著小星一起闖進這幾重的霧氣裡,暈頭轉向,全是密密麻麻的情緒,喜悅、悲傷、哀痛……擁有感知的她立馬脫離出這種狀態。

  這個法子不行,得再想想……

  先把負面情緒祛除呢?

  「空想集」——精神安撫。

  五條悟挑眉,他感知到了極強的力量,從她牽著的小怪物身上爆發,小怪物這麼看起來真的跟個咒靈一樣……

  他也看見那些被收集起的情緒裡,負面的一掃而空,這就是純正面的力量嗎?

  可五條和時夢都意識到——

  「正面力量太少了。」

  時夢疑惑,她一直覺得,正負應該是對等,可明明是充滿愛與和平的《不思議》,收集到的情緒卻絕大部分是負面,正面只占了1/10,甚至還不到。

  天內理子小心翼翼地問:「女巫姐姐,為什麼會這樣?」

  突然一個聲音插進來——「成型的應該是比較激烈的情緒吧。」

  來的人是在旁邊圍觀了一會的太宰治,他的黑大衣自從被時夢扒掉後,就不知道飄到大海的哪裡去了。

  如今他換了一件新的黑大衣,合身了很多,看上去沒有以前那種輕飄的仿若要被風吹走的模樣。

  「人類的4種基本情緒:喜、怒、哀、懼,仔細想想,其實三種都是負面情緒,按照大部分人的定義。但喜也不一定是正面,若以程度來劃分,不同程度的喜悅可細分為滿意,愉快、歡樂、狂喜等狀態,極度的狂喜,還算正面嗎?」

  太宰不帶什麼感情地笑了笑:「人類是一種大部分時候都處於負面狀態的動物。」

  天內理子忍不住反駁:「才不是!」

  「當然啦。」太宰治表情清爽起來,「天內小姐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

  時夢覺得自己懂了,她重新總結:「我們不以正負看,被收集的都是強烈的情緒,相比負面,正面大部分時間是安定平和的狀態,情緒不夠激烈無法成型,所以,沒有辦法被收集。」

  五條悟聽完也懂了:「所以真正的選擇還是《紅月》,正面情緒的效率太低。」

  「沒錯,但正面並非無用,可以制作一個『正面能量擴散器』!在必要的地點搭建,持續驅散這片區域裡的負面情緒,那麼這個區域裡將不會有咒靈產生,因為在形成咒靈前,負面情緒就被正面抵消了……」

  她立刻想到了新的方式。

  太宰治默不作聲地掃過她,有時候會覺得,時夢小姐最厲害的、在於解決問題時的創造力和挑戰一切的勇氣。這些優點其實很多人有,但同時擁有兩者的少,同時擁有的人又沒有她的人格魅力,能夠聚齊起這麼多優秀的人,幫著她實現目標。

  他眼見兩個白發男一左一右地提建議,又接受她分配的任務;太宰治也接到她的任務了——在橫濱圈定安置「擴散器」的地點,嘆著氣應下。

  時夢滿意點頭,又倒回去糾結《紅月》:「轉換器怎麼辦?小星不太適合收集負面情緒。」

  白蘭·傑索滿臉興味:「抓幾個咒術師來做轉換器怎麼樣?」

  「可以,傑就很適合做轉換器。」五條悟更加來勁。

  太宰治贊同:「時夢小姐,我們把整個咒術界的人抓來吧。」

  時夢嘴角抽了抽,真是不想搭理這三個故意亂提建議的人,明明用特級咒靈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他們非得整點樂子出來。

  可她的「火鍋」漏瑚在白霧事件裡面只剩下一點殘軀,重新養活要花費一段時間。

  「好了好了。」她阻攔這三個樂子人,又詢問,「五條,我能委托你幫我抓特級咒靈嗎?」

  「嗯?」

  見她求自己,五條悟得意,露眼睛給她看:「那你得答應我一個、不,三個要求。」

  時夢確實被藍眼睛閃了一下,躲避,堅強回復:「那算了,我去問問傑吧。」

  五條悟:……

  ……

  一番研究討論後,時夢委托了咒術界。

  如今的咒術界在夏油的努力下,年輕一派的咒術師逐步搶占話語權。時夢和他商討過的路線裡,都覺得可以從「窗」開始拉攏——一個人數龐大,處於根基,世家又少的組織。

  今天夏油上線,聽到時夢的設想和她的委托,一時後悔自己無法從咒術界煩亂的事務裡脫身……

  這種大事他現在才知道!

  悟也沒告訴自己任何相關的事情,兩個摯友後續打了一架,接替在霓虹搜集起特級咒靈來。

  深空這邊,梶井基次郎研究開發「咒靈感應器」「正面情緒擴散儀」等等……

  但科研需要時間,轉化負面情緒要比正面快,所以還是要加緊《紅月之下》的開發。

  《紅月之下》裡,以「莊園」為中心的地圖將擴大面積成小鎮,時夢准備切割地圖,在小地圖裡依舊繼承網頁版1V4的不對稱玩法……

  而全息中也將開啟一個全新的模式——百人逃生。

  【投放NPC和物品,把整個{紅月小鎮}打造成一個幾近真實的、恐怖又詭異的、有人生活的地方,一點點揭露其中不可名狀的恐怖。

  ——在一把限定時長的大逃生中,玩家作為游客來到{紅月小鎮},要在規定時長裡努力存活下去,完成任務並活到最後的人,即是勝利者……】

  NPC確定為時夢曾經在{人偶工坊}裡驚鴻一瞥又偷偷摸摸笑了很久的人偶,不過行人給出的已經不是當年的簡陋品,精細了很多。

  而且人偶太小了,只能作為參考。

  對方也根本不讓她進去挑,強調這是失敗品,然後——

  八反田倒吸氣:「確實很恐怖啊!」

  八木點評:「其實人體構架還是對的,但是臉蛋細究起來有種微妙的不對稱,太假了所以恐怖。」

  「是的,越看越恐怖,制作者很有天賦。」秋元掏出本子開始記錄靈感了,「是澀澤君設計的嗎?」

  時夢沒敢回答,直接總結:「大家說的沒錯,我們就按照這個設計!」

  綾辻行人:……

  ……

  《紅月之下》步入加班加點的趕工,時夢帶著文案組一起進行龐大的劇情建構,小星幫著演算;澀澤龍彥也成為《紅月》的美術主力,修改「粗糙」的部分……

  勢要把《紅月莊園》打造成一個驚悚小鎮!

  而這周六,時夢要去快完工的「晨星樂園」驗收,早晨起來的時候她處理了一下郵件,有幾封是關於大學的。

  關於她和七海的學業,和校長老師提前商量過,他們二人皆是期末參加考試的類型。

  時夢也和全球幾大高校達成課程購買協議,深空采購並審核過的課程會裝進《不思議》的女巫學校,最開始是她想要偷懶在游戲裡上世界史課——

  但這個模式出了之後極受好評,很多人表示在魔法學院裡上課要比在現實裡上課有趣的多,廣受家長和老師的好評……

  她清空郵件下來,見到廚房裡在手起刀落的銀。

  芥川銀切水果的刀工利落又干脆,被不少人形容過是個「殺手苗子」,移動莊園裡,伏黑甚爾和保爾·魏爾倫都指點過她。

  擺完盤後,小銀從餐具籃裡找出不少造型稀奇的簽子,挑了幾個長得像「刺叉」的,轉身之時衣袖帶到了案板上斜放的水果刀。

  刀具墜落。

  芥川銀有一瞬間清晰地「感知」到了風,在刀落地前轉身,憑借好身手在落地前捏住了刀柄。

  銀松了口氣,把刀放回了案板上,出門將果盤擺在台幾上,和時夢聊起了近些天發生的大小事……聊到了柳川老師和四月老師的幾個毒唯。

  時夢聽完銀的舉例,覺得費奧多爾一個人能頂龍之介所有的毒唯,所以得把太宰劃到龍之介的書粉裡,這樣兩邊就平衡了。

  銀偷偷摸摸地笑,又問道:「那個人已經關進默爾索了嗎?」

  時夢點頭,費奧多爾和果戈裡前不久被默爾索的獄警帶走,那邊關了好幾個異能罪犯,至今沒有逃獄的案例。

  她忍不住跟銀抱怨了幾句,說著說著有些出神……

  其實,費奧多爾還是成功了。

  在邀請她的事情上,費奧多爾得到了明確的拒絕,嘗試的目的卻成功了。

  ——向普通人揭露異能的存在。

  「白霧事件」的影響太大了,即便它以一種迅速而不可思議的方式解決,但終究揭露了橫濱存在異能。

  至少橫濱人都經歷了10個小時空白的人生,看見了飄在空中不受傷害的人,或者被異能者用異能力救下……

  還有時夢和五條悟打的架,他們二人心知肚明必有一戰,也是必定會將他們暴露在目光下的一戰。

  裡世界的人確定了霓虹存在至少五個超越者,有這樣的震懾在,他們不會輕易對小星出手;但同樣的,在「四月老師」生日這一天,全息斷線,白霧迷城……

  它背後的原因以一種緩慢的、暗中的、卻也是口口相傳的速度傳播,許多國家卻沒有意識到——和《流亡者組曲》那猛烈而迅疾的情緒不同,它是隱秘而有組織的宣傳。

  而時夢之所以知曉,是因為類似AI的小星,是因為這個組織的形式,是通過全息,在她和小星的眼睛裡。

  咒靈、異能力、火焰、咒術師、結界……

  還有那個白霧視頻。

  很多「流亡者」,不管是因為大戰還是承受著超能災難,通過全息的媒介號召著之前沉默之人,設計了無數密語,用「靈術」指代「超能力」,「技能」指代對應的效果……

  時夢知道的時候哭笑不得,只希望牢裡的費奧多爾別看到這一幕,她真的很怕他越獄。

  但關於這件事情,她同樣保持了沉默,甚至讓小星封鎖了信息……但她也知曉——那些敏銳的聰慧之人已然注意到了一切,觀察到了他們的抗爭和憤怒。

  但他們堅信,只要出動一個超越者,就能擺平混亂。

  只要擁有七個超越者,就能阻止世界大戰。

  ……

  窗外天色陰沉——

  風雨欲來之感。


第193章

  沒多久,下谷司來接他的頂頭上司去快完工「晨星樂園」,路上給老板講著相關事宜。

  其實在建造前,「晨星樂園」就已確定未來的樣子。

  不同於全是游樂設施的常規樂園,設想中:「晨星樂園」占地有一整個貧民窟,裡面皆是《助力晨星樂園》活動中半虛擬半現實的游戲。

  一切玩法建立在「虛擬現實」上。

  同樣由於「晨星樂園」是直播建造,這半年裡,無數網友比深空還要關心「樂園」的進度,每天都有人來直播下面打卡。

  尤其身為股東的橫濱人,時不時來樂園附近溜達一圈,邊散步邊監工,還給深空市民熱線打電話舉報了幾個干活偷懶的工人……

  以及深空游戲平台,網絡上相關的呼聲實在太高了,{晨星專區}收集意見時,不少人強烈要求《助力晨星樂園》再次舉辦。

  類似言論比如——

  【「深空可以再開一個其他的助力,橫濱不是有擂缽街嗎?開個《助力擂缽街》!」】

  這條的點贊率遙遙領先。

  顯然來橫濱的游客把地形奇怪的擂缽街傳揚到全世界。

  被本地人反感的「缽狀」地形居然成為外地人贊嘆的一幕。

  不得不讓橫濱人心情復雜。

  還有一個說法則是——

  【「不是說橫濱有黑手黨嗎?開個《助力警察局》怎麼樣?」

  「我強烈支持!!!加點經營和臥底玩法,可以玩木倉戰和真人CS啊!」

  「同意!讓我助力,還橫濱一個朗朗乾坤!」

  「……」】

  偶然間看到的森鷗外:……

  偶然間也看到的時夢確實心動了一下,權衡後放棄了這個打算。

  而更多的玩家則在意之前《晨星》裡的限定掛件和成就書,高氪大佬們每天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

  【「什麼時候復刻火柴人,非逼著我跪下來求你嗎卯月時夢?!!」】

  時夢:……

  她有些時候挺錯亂的,在橫濱大多居民碰見她,都會稱她「卯月小姐」;

  在{四月論壇}幾乎全是喊「老婆」的;而推特下的派系比較多,四月老師、卯月策劃、老婆混著用。

  當然除了顏粉之外,這幾年她的事業粉也不斷高漲,每天憂心忡忡讓她千萬別結婚,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專注事業啊時夢!

  最後是一群踩在她頭上當爹媽的氪佬們,生氣了叫「卯月時夢」,開心了會喊她「乖崽」……

  一般看稱呼都能看出是哪一類群體……

  時夢原先也真的准備把《晨星》的獎勵「絕版」,但氪佬的聲音實在太響了,卯月時夢屈服於衣食父母,開放「復刻」渠道——

  線下「晨星樂園」。

  樂園裡除了老游戲,也會定期增加新游戲和新獎勵,且只能在線下獲取。

  這個決策一出,又獲得不少玩家的哀嚎和橫濱人的歡呼:

  【「我以為是線上復刻,又是線下。」

  「所以晨星樂園果然是虛擬現實的玩法,狂喜!」

  「我現在就想去橫濱!」

  「天,我是米國人啊,去霓虹還得坐飛機!真的不想出遠門……」

  「樓上你提醒我了,所以可以讓深空在全世界各地都開個同款樂園啊?」

  「我現在就去給乖崽提建議!」】

  玩家的想法正列在深空的規劃本上的,只不過第一個「晨星樂園」才剛剛建成,還沒有具體的報表出來,時夢怎麼也不會這麼大手筆的負債建樂園。

  但未來,她一定要讓晨星樂園成為每個小孩子童年裡的美好回憶。

  ……

  等樂園游覽個大概,她擺手讓下谷君忙自己的,往隔壁的擂缽街走去。

  擂缽街在中原中也等人的努力下,終於收攏了全部的勢力,「方程式」的人加起來超過港口黑手黨。

  原本凹下去的大坑,在保爾·魏爾倫的提議下栽種了鮮花和稀有植株,填平的土地仍帶有一點凹陷,正中心像是用花海妝點的山谷。

  前段時間中也最糾結的就是擂缽街的改名,他有考慮叫回以前的稱呼,又覺得距離設想中的還差一點。

  不過不太急,大坑都填完了,它總能變成想像中的模樣。

  時夢來這的時候,中也和保爾都不在,卻巧合地看到另一個——

  「太宰!」

  太宰治有氣無力地在兩幢屋子中間狹小的夾縫裡招手:「時夢小姐,快,快……」

  時夢拉住他的手,但這個縫隙實在太狹小了,他是怎麼把自己擠進去的?

  「空想集」。

  太宰治借助著異時空回到正常的世界,長長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嘆:「狹小的世界真是讓人逼仄地快要不能呼吸。」

  看來又是自殺實驗,時夢有點說不出的煩悶:「……所以你是怎麼進去的?」

  「通過稍大一點的夾縫。」他指著兩幢屋子的後面,「果然人越往前走,就越難以在夾縫中生存。」

  「不是無法生存,你是在自殺。」

  「是的哦。」

  傳來的聲音過於輕浮了,時夢沒回話,因為怕一開口就生氣,接著太宰治肯定會故意說一些難聽的話,她更生氣地回懟,他開始扎心,她也扎心,然後太宰就跑了……

  所以他果然是噩夢難度,她想幫他,但不知從何下手。

  真的煩悶,所以步速有些快,小路是斜向上的坡梯,兩側還有未拆盡的建築和新建起的小樓,仿佛穿行於一條不斷變幻的時間,傳來的腳步聲很輕,時夢回頭,看太宰治有沒有掉隊。

  看到他滿臉的繃帶,更加生氣。

  其實她對太宰的初印像就不太好,但港口黑手黨是合作方,太宰治是森首領的弟子,所以有事情時夢一般找森鷗外算賬。

  而真正改觀是得知他的異能名為——「人間失格」。

  失去做人的資格。

  異能者的異能名和本人的特質息息相關,是時夢的一個結論,在那一瞬間她明悟了一些東西,但並未理清,只是隱隱有了些——對迷失者的關懷。

  為了研究也為了幫助,時夢耗費了很多資金升級《晨星》的全部科技設備,要求「科技包裹住異能」。

  她的決策深空很多人不理解,但他們習慣於「時夢老大」從不出錯。

  幫她查漏補缺的綾辻行人在時夢認真解釋想要幫助一個「厭世者」的時候,也十分勉強地表示了理解。

  倒是白蘭不樂意幫他,直言他很太宰有仇,更沒有「關懷心」,渾水摸魚拖延工期……接著愛迪生等人給力地達成了老板的要求。

  可好像從那開始,時夢就沒碰上過太宰了。

  她有詢問過中也,中原中也非常嚴肅地讓她不要搭理太宰治,因為中也看起來還有點著急,時夢趕緊答應了。

  ……直到白霧事件裡,他們對上的那個眼神,和她的承諾!

  時夢在心裡組織著語言:「太宰,你覺得費奧多爾是個什麼樣的人?」

  太宰治默不作聲地盯著她披散的頭發看,沒想到她的話題從這開始。

  「偏激的目的論者,絲毫不在乎手段的正確與否,傲慢地審判他定義中的罪人……沒看出他的理想有多麼偉大,世界上沒有異能就會變得很好嗎?不管哪樣的世界都一樣,一眼可見的不堪入目,禁錮著活在世上的人。」

  「我果然討厭自以為是又傲慢的人,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自大狂有這麼多。」太宰抱怨,傳來的聲音有點歪斜。

  這話說到時夢心坎裡了,她連連點頭:「你說的沒錯——」

  不對,怎麼被他帶跑了!

  她拉回思路:「費奧多爾的目的在於消滅異能,異能,是他認為造成世界混亂的源泉。太宰,你喜歡你的異能——嗎!」

  時夢說到破音,因為轉頭看見身後的少年正從橋面的欄杆上翻下去,還傳來一句——

  「一般般哦。」

  他沒能成功,被巨力怪獸拖回安全的地帶。

  太宰治看到她的表情,裝乖:「不是自殺,是我剛剛看到一只螃蟹,被它跑掉了。」

  時夢深吸一口氣:「跑到哪去了呢?」

  「那邊那邊!」

  兩個人靠在江邊的欄杆,試圖尋找那只跑掉的螃蟹。遠處的河水清澈,近處的卻能看見污泥和爛水草,她憑借好視力瞧見小的跟蝦米一樣的石斑魚,沒瞧見他張口就來的螃蟹。

  這個狡猾的繃帶怪人。

  時夢在心裡記錄幾個要點,再一次開口:「太宰,對於人間失格,你不算討厭。」

  他不走心地答復:「我為什麼要討厭自己的異能力。」

  「所以,你是在追逐人生的意義嗎?」

  「應該是吧。」

  「還是在尋找活下去的意義?」

  「沒有哦。」太宰尾音的調子提高,「我是在尋找死亡的意義。」

  哪怕是合身的大衣,太宰治穿起來也是甩來甩去的,反過來問她:「時夢小姐,我們為什麼要活著呢?在這個世界上,人終究都會死。即便下一秒,死亡也將到來,拼盡全力只為了逃避必然的命運,獲得片刻的喘息,而這喘息期間,是要吞沒你的巨大空虛……」

  他原本褐色的眸子更深沉了,聲音也很輕:「你看起來疲倦又勞累,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是那些困惑著你的問題,捆綁著你的壓力,試圖將人生寄托於你之人……但其實你死了之後,你在乎的人同樣能找到新的寄托,所有人都不是非你不可,和我一起從這裡跳下去,人間失格起作用,我們兩個都能從世界上解脫,你不用再背負起更多的東西。」

  他勸慰又誘哄著:「只有死亡才是永恆。」

  時夢幾乎是一瞬間肅然起來,思緒在聽見「永恆論」之後堅定,這一刻她認真到可怕。

  「太宰,跟我念一遍,死亡不是永恆。」

  「小姐在說什麼呢?死亡怎麼會不是永恆呢?」

  太宰治避開了她的眼神,這個模樣,是遭遇了什麼?

  時夢小姐簡直過於在乎這件事情了。

  沿河的橋上風有點大,如今還是冬天,時夢的臉都要被吹僵了,她確實有很久沒睡好了,但有{精神空間},所以沒關系。

  而清醒的冷風和「永恆的死亡」讓她想起了理子,想起她帶著恐懼和不舍的眼神,卻安靜地自我吞咽了不適宜的命運。

  或許知曉「星漿體」的時候,她就有「消滅咒靈」的念頭,沒有更多更博大的胸懷,只是她要保護她救下來的女孩,她要改變她的命運……

  時夢被冷風吹得縮了一下脖子,整張臉埋進了領子,僅僅片刻,她又站在了寒風裡。

  「太宰,死亡不是永恆。」

  他看著她露在寒風裡的脖頸白得發冷,嘴唇也沒什麼血色,唯有神色帶來了生氣,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

  時夢頓了頓才開口:「太宰,你希望我幫你嗎?只要你說需要,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誒?好可怕的說法呀!」

  他輕浮的、帶著足夠的笑意感嘆:「我也願意幫助時夢小姐啊,就像上次您和我說的人氣擔當,只有我是擔當對嗎?我不想跟蛞蝓呆在一個學校。」

  明明這麼關鍵的時刻,時夢卻卡主了,微微往領子裡縮了一點。

  「誒,果然還有中也,好過分,所以時夢小姐要把我寫的比他更高更……有身高就夠了。可以的話,我希望在游戲裡能夠自殺死掉哦。不過如果時夢小姐想要我積極向上的活著,我也只能為了您努力試一試了。」

  太宰治撒起嬌來一點不違和,時夢在半抱怨半撒嬌的尾音裡還是腦袋打結,來不及思考,努力回了一個——

  「嗯!」

  太宰治:……

  ……

  她看起來糾結又猶豫的樣子,{精神空間}文案編寫時,坐在她對面的織田作之助疑惑。

  「發生什麼了?」

  時夢更加猶豫:「作之助,你有跟太宰說……津島小姐的原型嗎?」

  織田卡主。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尷尬的眼神,看來心裡都有微妙的愧疚,決定拖到游戲上線再說,畢竟津島的劇情編寫完畢,兩個拖稿大王都舍不得稿件,也不願意返工。

  於是時夢跳過這個話題,又因為「原型」,忍不住詢問:「作之助,你平常是怎麼和太宰相處的,他會不會在你面前自殺或者,邀請你自殺?」

  「他邀請你自殺了?」他說道,「我會跟太宰聊聊的。」

  時夢搖頭:「我覺得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自殺,我好像有一點理解,但又不理解……可萬一他真的死掉了怎麼辦!」

  今天的巧遇和談話都很失敗,太宰在套她的話,時夢也想勸勸他。

  結果太宰埋怨了很久她的「文明城市」規劃,說港嘿出身的下谷君召集了一幫人,當著他的面把他現在住的「房子」拖走了。

  時夢聽了半天都沒聽懂他這句話怎麼成立的,港嘿的所屬區域不在文明城市的「文明」範圍,太宰是在外租了危樓嗎?

  可再詢問,他又不回答,只覺得自己是在從油裡撈出一滴水,一行動水就從手邊滑走,還沾得她也滿手是油。

  「我今天跟他聊了沒多久,心情就不是很好,風真的很冷,腦子被凍得很清醒,但好像一場談話裡,我們什麼都沒說。」

  織田作之助似乎懂了:「太宰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所以我,還有安吾,我們大概永遠無法走進他的內心,只能站在線的那一邊,不觸及更深沉的東西。」

  織田知道太宰的內心一片空茫,但更多的時候,他在邊界處的位置看見一個呆怔的孩子,試探著闖進迷霧裡,兜兜轉轉又把自己兜出來了。

  他想起了時夢關於{津島修}的描述,幾乎是從第一句裡就知曉這形容的是太宰,那些敏感、游離、消沉、退懼……

  都是真正走進過內心的人感受到的。

  此刻織田也不由得感嘆她形容的透徹和精准,嘆了一口氣——

  ——「啪!」

  這是時夢拍的,她猛地站起來:「作之助,這就是朋友的意義啊!」

  「啊?」

  她傾了一點身:「我們應該幫助太宰。」

  織田沒忍住後靠了一下,倒不是不願意幫助太宰,只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現在應該形容為女子,總會為這份容光震懾……

  他極力把自己貼在靠背上,卻也因為這張臉和這份心情燃起衝動:「那,試試看?」

  「我們需要一個完整的作戰計劃!」

  ……

  所以,「太宰治計劃」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目標是時夢所訂下的——「活著」!

  但幾天後他們再一次見面。

  ——面面相覷。

  時夢又經歷了一次失敗,還有點生氣:「他是正常的自殺愛好者嗎!他內心也太自我了!」

  織田好像沒開始就失敗了:「我覺得太宰,大概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時夢認為這樣不行,提議修改計劃,先從言語和物質上的鼓勵開始,要多多讓他感受生活中美好的東西。

  「什麼東西呢?」

  「你說我每天從澳洲給他空運一飛機的帝王蟹怎麼樣?」

  「這樣他會很快厭倦。」

  「那你說我雇佣一隊殺手,24小時攻擊他,包括睡眠和洗澡,先讓他先切身處地的感受死亡……算了,這個不適合太宰。」

  織田倒是贊同:「太宰應該會喜歡這種模式,但是如果真的死掉了……怎麼辦?」

  時夢再提議:「他喜歡小動物嗎?」

  「螃蟹?」

  「那他有喜歡的人嗎?」

  「他討厭中原大人。」

  時夢眼睛一亮:「那你說——」

  「——時夢。」織田很認真,「我建議你不要選擇這個方式。」

  她哀嘆:「怎麼會這麼難搞啊!」

  織田作之助也無奈的、沉重地點了點頭……


第194章

  東京,加茂宅。

  一間偏僻的待客室,加茂家的二長老把臨時裝檢的骨灰盒遞給了一個男人。

  古澤英介接過,認真地檢查了一番,才用自帶的棉布包好,放在身旁。

  橘皮臉的老頭擠出了一點傷感:「英介,幸子的事情我很遺憾,真沒想到會當年發生這樣的事情。」

  古澤、原名加茂英介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加茂陸真是一點都沒變,唯一改變的就是識時務,當年傲慢的咒術師可不會自降身份和他一個「殘疾人」說話。

  對方的感懷來得過遲又過於虛偽,古澤英介敷衍點頭:「陸長老,我在橫濱還有業務,就先離開了。」

  加茂陸被他的態度氣得不輕,剛想怒斥幾句,又生生咽下。

  看來這段時間咒術界被兩個最強整治得不輕,夏油傑心狠狡猾,六眼愚蠢又不聽話。一些重要的職位不得不拱手讓出……五條家真是個廢物!

  可加茂陸也只敢在心裡罵罵,誰不知道古澤是深空的法務部部長,卯月時夢的私人律師,「血夫人」早在兩年前就能干趴禪院家,如今是整個霓虹的最強。

  而橫濱至少有四個卯月時夢!

  這讓加茂陸只能維持著體貼的姿態讓古澤英介離開,古澤轉身之時臉上終於流露出了厭惡,對整座加茂宅的厭惡,對這裡面的一切。

  時隔多年他又回到了這裡,這個他乘載了他少年的地方。

  古澤英介是加茂家的子弟,不過知曉的人不多,對加茂來說,他是一個不該存在世上的污點,一個咒力低微的旁系女子和普通人生下的——普通人。

  做個普通人不好嗎?

  古澤寧可永不踏進加茂的大門,可沒有生存能力的女人被丈夫拋棄後無數次懇求家主,回到了這裡。

  噩夢應該就是從那時開始的,所以古澤英介在母親死後不顧一切地逃離,而他今日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帶著她離開……

  千年大宅的長廊和記憶裡的不一樣,皮鞋踏在木制地板上的聲音沉悶,古澤臉上的笑來得更不合時宜,但他真的很想笑,因為看到了欄杆新刷上的防火塗料。

  ——突然他猛地轉頭,古澤英介在剛剛的一剎裡「感受」到了注視,那感覺是突兀且清晰地出現,他甚至能定位到注視他之人所處的位置,哪怕轉身時身前的長廊上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是錯覺嗎?

  不是,剛才的體驗太過清晰,他很少有這樣的體驗,古澤英介往回尋找起感知到的位置——

  ——年幼的男孩從一人高的樹叢裡匆匆跑出來:「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和陸長老講話的。」

  古澤的神色極冷,他認出了這個男孩,在裡世界干黑活的地下律師一直關注加茂家的情況——年幼的、繼承「赤血操術」的下任家主、側室所生的加茂憲紀。

  天生的驕子。

  古澤用力地閉上了眼睛,覺得這座森冷的古宅勾出了他內心所有的陰暗面,突然有點懷念深空那些咋咋呼呼的笨蛋了。

  也不知道為何正經冷漠的自己會扛起深空吐槽役的大任,大概是因為周圍的大野八木小川八反田他們都沙雕得太過清新脫俗。

  還有歡脫的老板,至今還把他當做家道中落命途多舛所以流落裡世界謀生的律師,形容他表面冷淡死要錢內心卻保留著光明,渴望在塵世間堂堂正正的生活,擁有一個正常的、受人尊敬的人生。

  古澤英介聽完她的一連串的形容當場眼皮抖了抖,又屈服於她的武力,承認這是事實……

  不過來這之前他主動找過綾辻君,對方審視他幾眼給了個點頭,於是古澤英介放心地來了。

  他敢肯定綾辻君對此事知曉得清清楚楚。

  古澤英介想到這,沒和加茂憲紀多做交流,冷淡轉身,他准備帶著母親住到橫濱去,老板在的地方比較安心也比較熱鬧,橫濱有深空,有晨星……

  她一定會喜歡那裡。

  ……

  這件事時夢確實不知曉,她有留心觀察過身邊的員工,英介的話,應該也是父母雙亡、童年不幸、自尊心強,能夠堅守心中底線的人。

  所以在對方委婉試探時,她果斷三顧茅廬邀請對方了。

  而關於公司裡還隱藏著御三家之人的事情,沒人跟她說。

  什麼都彙報的伏黑甚爾當年根本不會把注意力分給小嘍啰;綾辻行人才不會讓她在百忙之中都要分點精力操心這種小事;間貫一看了一下結果是好的,也略過情報。

  所以古澤英介在加茂家那突如其來的、清晰的感知,也不為人所知……

  ……

  世界的局勢緩慢變蕩,而隨著局勢出現的、另一種更為遲緩而模糊的變動,在極少數人身上發生著……

  ……

  那輕微又短暫的變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們把注意力投給熱搜榜常駐的某公司。

  也就是近期,{紅月論壇}有一個流傳得風風火火的消息——

  深空下一個全息游戲,是《紅月之下》!

  無數紅月粉都在詢問消息是真是假?

  據說起先是從{恐怖小說論壇}流傳開的,發出消息的用戶是資深恐怖迷,有個親戚在深空周邊模型開發廠的從事設計開發,先不說親戚關系是否為捏造。

  對方發的那一張——未完工的「紅月莊園」模型圖,引起了極大的關注。

  而紅月玩家之所以確定是全息,在於模型圖裡面的莊園主體和目前網頁版有極大的不同,更加陰森和真實,從窗戶數和樓層數,就能確定模型裡的紅月莊園更為龐大。

  所以一定是全息了吧!

  但不久後,該用戶刪除了「模型圖」,解釋以上內容和設計圖都是開玩笑的……

  消息不知真假,其實跟《紅月之下》相關的傳聞有很多,自從全息面世以來,深空轉變成一個主打全息的游戲公司。

  游戲平台的主界面變成了「全息」切入口,網頁版游戲擠在邊角處,需要幾道操作才能跳轉過去。

  曾經扛起公司流水的《紅月之下》,被打入冷宮,除了還在更新的官博和活動證實《紅月》還有維護組,再沒有其他大活動的通知。

  已經有很多紅月玩家投訴建議過,要求趕緊開「紅月大賽第二屆」或者上全息版本。

  但跟「全息版本」相關的提議深空從來沒有回復過,反倒「第二屆紅月大賽」被官博點贊評論,表示「正在安排中,敬請期待」……

  也就是這個回復,讓大家意識到,《紅月》短期內不可能出全息版。

  有很多同行和評論者分析過原因,其中一個正是某個游戲大獎的評委,也是忠實紅月粉:

  【——《紅月之下》不是深空主打的游戲。

  樓主:作為一個紅月迷,我在{紅月論壇}裡發過不少游戲攻略和測評,身為一個游戲獎項的評委,之前也點評過「不對稱」和「恐怖游戲」的玩法……

  《紅月之下》是創新性極強的競技類游戲,一面世即獲獎無數,潛力也未被完全挖掘,但顯然《紅月》並非深空的重點項目。

  ……大家先別急,在聊《紅月》之前,我想先點評一下深空目前的三個全息游戲,等我說完,應該能明白我標題的意思。

  首先業內流水中,排名第一的是《靈戰》,第二《不思議》;從游戲玩法來看,《靈戰》主打收集和卡牌對戰,《不思議》注重全息世界體驗;從目標群眾看,《靈戰》男女老少皆宜,《不思議》看似女玩家,實則全年齡向;從……

  而結論就是,《紅月》打不過這兩個知名的全息游戲。

  那麼很多人會用《向日葵小區》來反駁我,推理難道就比恐怖更大眾?可大家忘記了一個條件,《向日葵》有「百合市」支持。

  從四月老師的小說《月季山莊》,「百合市」誕生,從《鳶尾花》到《向日葵》,深空一直在鋪墊「百合市」,據說接檔游戲也在規劃中。

  兩個策劃很早就開始布局,有預感是想要打造一座獨一無二的推理城市!

  而恐怖一從銷量上不算頂尖,二從世界觀很難能媲美百合市,第三深空也沒有像宣傳「百合市」那樣大力推廣。

  以發展策略來說,深空的做法是明智的。

  只是很可惜「紅月」的企劃,我真的能從中感受到恐怖深刻的魅力!不懂為什麼深空一直在壓制紅月IP的發展。

  不過我想卯月策劃應該有她獨特的見解,天才設計師的想法吾等凡人無法推測,《不思議》在出現前我同樣不看好它的發展,可現在我已經被打臉了……

  唉,紅月!

  —替樓主總結:《紅月》賺不到錢,深空擠不出人和時間。

  —我靠啊這個理由!我大紅月居然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

  樓主:補充個四點,我覺得自從卯月策劃重心轉移到其他游戲後,紅月的路子走歪了。最開始《紅月》驚悚恐怖的氛圍引了多少人入坑,但如今外觀越出越多,禮包也越來越多,整體越來越浮躁和幼稚。

  打一把比賽全是花花綠綠的特效,恐怖感蕩然無存,它除了競技的平衡與設計還是業內頂尖之外,已經讓我很難感受到最初的驚艷了……

  —很有道理,推理游戲還有綾辻策劃在看著,恐怖就真的沒一個拿得出手的策劃……卯月時夢這個無情又喜新厭舊的女人,她最愛的肯定是《不思議》!

  —所以「紅月大賽」第二屆辦不辦?我們小隊已經為這個准備了半年了。

  —應該是辦的,《紅月》也就靠大賽維持熱度,但跟全息還是比不了啊,不是有說《靈戰》也要開聯賽?《靈戰》的匹配模式都上線了;《紅月》怎麼比的過《靈戰》。

  —誰能想到當年的深空一哥,竟然上線兩年就要討論這種問題……

  —……】

  該評委的言論很有說服力,紅月玩家唉聲嘆氣、信以為真。

  但也有很多人不認同,某個游戲同行直接擺數據講事實,報表分析,《紅月》的潛力至少有2/3沒被挖掘。

  目前的劇情和世界觀都沒收攏,深空既然還在開活動,就說明他們沒有放棄這個游戲。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紅月的死忠粉和優質玩家極多,二創更是活躍,每天的在線率和流水並沒有下降多少……

  所以深空為什麼要放棄開發《紅月之下》?為什麼要冷藏恐怖游戲?

  這是很多人都不理解的一點。

  唯有裡世界知曉咒靈存在的人,意識到卯月時夢作為深空領航者下定的決心——為了減少紅月引發的惡□□件。

  不少咒術界的咒術師還是很敬佩她的決定的,就連御三家知曉她放棄開發「恐怖全息」都松了一口氣,畢竟全息才是大殺器。

  但以上這些人全部都被打臉了!

  ——因為深空的下一個企劃開始預告,{深空工作室}的賬號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拍攝了一個「白月」轉變成「紅月」的三秒視頻。

  如此簡單又強烈的暗示,宣告了《紅月》的回歸!

  【「臥槽,這個場景實拍,是要開全息了?!」

  「啊啊啊啊啊今天是愚人節嗎?是《紅月之下》!」

  「淚奔,真的是紅月,我就知道卯月策劃沒有忘記我們www……」

  「全息到現在為止每一個消息都是王炸啊!我的本命《紅月》,乖崽你要相信我們紅月玩家,我們絕對比得過百合市!」

  「靠樓上,干嘛拉踩我們百合市!我們推理粉絕對比你們恐怖粉多好嗎?有種跟《靈戰》比啊!」

  「神經病啊,《靈戰》為什麼要跟你們比?」

  「別吵了別吵了,《靈戰》第一《不思議》第二好嗎?讓我們紅月粉狂呼一下不行嗎?」

  「樓上你這樣說我就不服了,《不思議》才是第一……」

  「……」】

  另一邊的太宰治劃了幾條,感受到了全息的民眾熱度和支持,時夢小姐擁有著一把利器,她卻只用來做游戲。

  太宰治頭一次為某個人的存在感到頭疼,和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現在織田作已經被她帶歪了,得虧綾辻君和江戶川君都不肯告訴她自己的線索,不然真的得考慮離開橫濱了……

  可深空還有一個澀澤君。

  還是給時夢小姐找點事情干吧。

  太宰治微微嘆了口氣,退出了界面。

  ……

  而在另一邊,一家升級過裝修的咖喱店小隔間。

  在聊完自己的作品無人欣賞,兩個人又一起抱怨了可怕的松浦文一之後,時夢說起——

  「作之助,我好像半個月沒見到太宰了。」

  最近三個全息游戲的上線和樂園開業的事情擠在一起,她只能利用中飯和晚飯的時間抓人,可現在的問題又變成了——

  對方開始躲著她。

  太宰不光不登入{精神空間},還仿佛在她的身上裝了定位儀,以前總感覺在橫濱哪裡都能看到自殺的繃帶少年,現在連一個影子都瞧不見。

  「我倒是還見了幾次,」織田作之助淡定,「昨天晚上還一起喝酒,也把他的洗潔精酒換成養生茶。」

  時夢認真:「你們在哪裡喝的酒?」

  「你還是不要去了吧,太宰會被你嚇跑的。」

  「唉。」她嘆氣,「那作之助,我們前兩天商量出來的方法,你有和太宰說嗎?」

  織田略顯遲疑:「說是說了,但是……我完全說不過太宰。」

  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嘴太笨了,好不容易開口,又輕易被對方扯開話題。

  時夢心有戚戚然,其實她也是這麼個情況,好不容易引入正題,又被帶跑。

  咖喱店彌漫的香味裡,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

  「真是個憂郁的美男子啊!」

  他們碰了裝滿冰水的玻璃杯。


第195章

  距離《紅月之下》上線的時間越來越近,《紅月》開始發送密集的公告,也公示了第二屆紅月大賽的比賽模式和流程。

  時間安排在半年後,分為線下版和全息版。

  深空考慮到為比賽准備了半年的紅月戰隊,將繼續組建線下版,但重點轉移到全息。

  所有人也都看得出來哪一個模式的獎勵更豐厚、關注度更高、賽程也會更精彩。因而很多戰隊轉戰全息版本,他們至少還有半年的准備時間。

  而今天,五條悟一手抱著一袋喜久福出現在深空、時夢的辦公室窗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跟迷你樹樁差不大小的東西隨意拋過來。

  「深藍眼睛,你要的轉換器。」

  時夢略顯緊張地接住這個看不出是什麼的玩意。

  她感知了一下:「怎麼不太像咒靈,不對、不像是完全的咒靈。」

  五條搶占了她的椅子,邊吃東西邊回道:「是咒靈哦,能力很有意思,等會我讓它放給你看看,還可以讓它幫忙種花、種樹、打掃衛生什麼的。」

  他仿佛咒靈的主人般顯擺:「它可是擁有極高的智慧,氣息也無限接近於精靈,還是個環保主義者!」

  「環保主義?」

  「對哦,在快被我打死時,一口氣吸干了整片森林的生命力來修復自身的、環保主義。」

  【我並非吸干生命力,只是借用。】

  聲音是突然出現在腦海裡的,像是一種自成體系的語言,無法聽懂但大腦中會浮現出相應含義,伴隨著聲音,比手掌大一點的樹樁突然重了起來,時夢被嚇了一跳,拋還給藍眼睛,被無下限彈開——

  這樹樁逐漸變大成人形的咒靈——是一個擁有溫柔女聲的壯漢。

  五條捏著喜久福,挑眉:「借用?你的說話方式怎麼跟爛橘子這麼像?」

  【我不會傷害植物,我愛著這片地球。】

  但辦公室裡的兩個人都沒理它,五條是嫌棄弱小的特級咒靈,時夢是因為咒靈奇怪的說話方式……真的很像小星。

  而小星正因為出現於母親腦海的「語言」,跑過來圍觀他們在做什麼,盯著咒靈看了好一會兒了……

  另一種「精神語言」在花御的精神裡成型:【你是什麼?】

  壯漢花御震驚,在辦公室裡尋找發出聲音的東西,寬大的空間一覽無遺,唯有一男一女兩個敵人。

  它嘗試著回復:【我是花御,是咒靈,你是我的同伴嗎?】

  【我是小星。】祂在思索自己的身份,聲音高興,【我是母親的孩子!】

  花御的神色變得悲傷而溫柔:【是誕生於人類之惡的咒靈嗎?孩子,不要怕,你是我的同類。】

  時夢嘴角抽了抽,比了一個手勢讓藍眼睛不要打斷。

  五條悟雖然閉上了嘴,但把糖粉抖在她的文件上,看到深藍眼睛的表情變凶了。

  小星才不在乎人類惡不惡的,花御和祂有著類似的地方,這讓祂有點高興:【那你是什麼異能,我是精神!】

  【我是咒靈,是人類對森林的憎惡和恐懼。人類是傷害環境的罪魁禍首,愛著地球的人類是那麼少,遠遠不足以滿足大自然的需要,】花御聲音空靈溫柔,【大自然的恢復需要時間,一段沒有人類的時間,因此人類必須被消滅,你站在了錯誤的立場上,小星。】

  時夢沒有打攪小星和花御的對話,能被五條送過來的肯定有奇特之處,花御與咒靈有著點微妙的區別,她也在借助對話了解即將被邀請入職或者被「強制」入職的特殊員工。

  五條說的還挺對:一個極端的環保主義者。

  【那你不能消滅母親——】

  「——小星,你今天的工作和作業做完了嗎?」時夢還是打斷了。

  祂有點不情願:【還沒有,我馬上去。】

  但祂主體還縮在時夢的精神裡,分了幾縷精神體去處理游戲事宜,聽著母親和花御的對話。

  「花御是嗎?我是……」她挑選著身份,「我是小星的母親。」

  【你好,小星的母親。】

  時夢聽到了藍眼睛的大笑聲,忍了忍繼續說:「花御,你愛護森林也想拯救森林,但你只能吸收生命力,沒有辦法使之重生,你也沒有改變過荒地和沙漠……不光是沒有能力,也因為沒去嘗試,對嗎?」

  它沉默了片刻:【是的。】

  「我有辦法能挽救你吸收光的森林,你想要恢復它嗎?」

  她把五條悟從椅子上推下去,搶回了自己的老板椅,凹了個造型。

  「花御,加入我,我為你建立一個環保組織,我為你改變地球的生態和樹林,我有這個能力。」

  辦公室正中間的女人嘴上說著最誠懇的話,花御注視著她,它並不相信人類的任何話語。

  可是,對面的兩個人在這一刻都放出了無比強大的氣勢,根本沒有給它拒絕的余地。

  在這種不答應就死的情境下,花御沉默了很久……

  嘗試逃跑失敗後,它不光和五條悟立下「束縛」,還被時夢打上「精神標記」,在做完這兩項的下一秒就被帶去科研部配合梶井基次郎的實驗;

  晚上回移動莊園做保姆,順便見到了埋在地裡的「火鍋之墓」。

  花御:……

  ……

  不論如何,花御在有束縛和精神的雙重保險下,表面情願地加入深空充當「負面情緒」轉換器。

  時夢還把花御種到「移動莊園」的花園裡,有她、伏黑甚爾和另外兩個超越者監管,不信它敢跑路。

  相比其他咒靈花御還多了一個好處,它的能力與植物相關,可以產生以咒力為食的「咒種」。

  梶井基次郎成功將一個「咒種」改造成機器,能夠極大提高負面情緒轉換的效率……

  而五條悟送完咒靈即開始騷擾時夢,不光吵鬧,還試圖動手動腳,想要跟她擠到一張椅子上。

  時夢真受不了他這沒距離感的樣子,把椅子讓給他。

  「你煩死了!」

  「哈?我可是大老遠給你送咒靈。」他誇大五分鐘的戰鬥,「天不亮我就出發了,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打敗咒靈!為了你我早飯都沒吃!」

  他把花了三小時才買來的喜久福往身後藏了點。

  這下時夢有點不好意思了:「這樣嗎?那中午要不在食堂吃個飯?」

  「食堂?你就帶我去食堂在大庭廣眾之下吃飯!」五條拖著椅子湊過來。

  她梗到:「食堂怎麼了,我們深空的食堂絕對堪比米其林三星。」

  「我要你陪我去——」

  ——「篤篤。」

  五條的無理取鬧被敲門聲打斷,外面敲門的人見門有縫隙,說了「抱歉」,朝著裡面的二人點頭。

  「時夢,馬上財務部有個會議,你也要參加。」

  「好的。」

  七海建人對坐在老板椅上的人問候:「五條前輩。」

  五條悟推上眼罩打量他的學弟:「嗯?」

  七海遞給他手機:「夏油前輩的電話,讓您趕緊回東京。」

  手機被他塞下,五條指尖夾著「正在通話中」字樣的手機沒有接聽,話筒裡是摯友的聲音,還有前面學弟守在門口不走人的樣子,又看著旁邊的時夢邊翻找文件邊和電話裡的人交流……

  又變成這樣的情形了。

  每一次都是這樣。

  他懶洋洋地在老板椅上轉了一圈,給了聲「知道」,直接摁斷電話。

  「你還吃中飯嗎?」時夢夾著文件,一副要出去開會的模樣。

  五條悟帶點埋怨:「老子忙的才沒時間吃飯。」

  說完這句,他抱著他的喜久福跳窗走了,一包沒給她留,自然也沒聽到時夢的回復:「我本來還想請他去家裡坐坐,藍眼睛還沒看過我的移動莊園。而且深空的食堂有包廂。」

  七海嚴謹回復:「最小的也是四個人,他應該想等夏油前輩一起來。」

  「那下次請把硝子和灰原都叫上。」

  他們一起走出辦公室的門……

  ……

  忙於工作的時夢沒有忘記和織田的「大齡兒童幫助計劃」,目前的規劃案到了7.0。

  昨天晚上{精神空間}裡,織田表示心靈雞湯計劃又一次敗北。

  自信而經驗豐富的時夢安慰他,覺得自己肯定沒問題。她手下痊愈的大齡兒童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趁著今天有空,她順手把工作推給七海海,准備花一個下午的時間速戰速決。

  可由於行人和亂步的態度,她去找了另外幾個人,花袋支吾著不肯提供信息,貫一哥的情報有延遲性,唯有澀澤龍彥——

  「謹遵天使的指令。」

  時夢:……

  又有點手癢了。

  好在澀澤雖然痴漢,可效率極高、答案准確,還給了她挑了對方無法逃脫的時間。

  但澀澤又企圖跟蹤天使防止她被虛無之人欺騙……被時夢火大地趕走了。

  於是在那次碰面的一個月後,時夢在京濱港堵住躲了她很久的太宰。

  太宰治剛被手下從海裡撈回來,漁網還有不少纏在身上,全身上下濕噠噠地像條半死不活的魚,此刻努力撲騰著想從網兜裡出來。

  眼見他周邊的下屬無人上前,她跑上前撕開漁網,先把越纏越緊的少年救出來。

  太宰居然還有點不高興:「我是在嘗試被漁網勒死的死法啦。」

  他這樣帶點嫌棄和不滿的聲音……時夢也硬邦邦地回復:「我在鏟除擋路的廢棄物和爛泥。」

  「那你現在可以從垃圾和爛泥上走過去了。」他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感受到了怒視,准備再說兩句刺刺多管閑事的她。

  「時夢小姐應該能學會尊重別人的愛好和選擇的生活方式吧,你的行為,和你討厭的自我之人有什麼區別?」

  太宰治注視著她眼睛裡的怒火快要具現化,又覺得燙人了,把目光游離到旁邊的一個黑衣男身上——吉田成,武裝部隊成員,前底層後勤部隊的……

  普通人?

  剛才海下所見的難道是錯覺?可為何「人間失格」被觸動了……

  時夢看著他眼睛亂飄的樣子,生氣,還想揍他,怎麼會有這種人,我行我素、敏感悲觀,又想她救又不想她救。

  她要是轉身走人,太宰治肯定在心裡說著世界冷漠人心黑暗世事不長久,我還是現在就從京濱港的小海灣跳下去離開這個令人絕望的塵世吧!

  這灘爛泥,比當年攤在家裡的伏黑甚爾更爛,伏黑那時候還會洗衣做飯倒垃圾!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生氣,而當她准備先柔聲給一波心靈雞湯的時候——

  「太——宰——」

  那聲怒吼和仿若唱腔的語調是從很遠很高的地方傳來的,一個很小的黑點由點變大,橘發少年帶著他的帽子和回旋踢從天而降,又在看見他身旁之人時猛地收回力道。

  但這收了一半的巨力還是把太宰踹飛到船艙的擋板上。

  中原中也正了正帽子,又清咳了一聲,跟時夢打招呼。

  「時夢。」

  「中、中也。」這回輪到時夢磕巴了。

  中原中也見她表情,又想把青花魚按到泥地裡錘,連忙解釋:「這條青花魚破壞了方程式送往北美的航船,我來找他算賬。」

  渾身是水的太宰治慢悠悠起身:「搞清楚唉中也,你搶的可是港口黑手黨的航線,我這是反擊。」

  他聲音裡的諷刺感在看見來人之時一瞬間就帶了出來:「果然是叛離組織之人,無情無義,這麼快就把木倉口對准老東家了嗎?」

  「蛞蝓就是蛞蝓。」

  「航線?」

  他們兩同時開口,一個冷嘲一個疑惑,時夢說完恍然大悟,她好像是記得保爾有說方程式在做海貿和黑吃黑。

  而從這個角度看,兩個少年爭鋒相對,她處於之間,三人成對角站立,時夢覺得這個站位不錯,如果太宰和中也打架了……

  她該幫誰啊!

  想到這時夢眼皮跳了一下,理論上和感情上她肯定站中也,但如果站了,那她這輩子估計就見不到太宰了。

  中原中也皺眉,他雖然說過不與港口黑手黨為敵,但在產業鏈相同的情況下,不可避免會有交集,「方程式」算是正經的白道組織——即便武裝部門堪比好幾個港嘿……和黑吃黑。

  不過選擇航路是他的私心,深空拿下鐵路和機場,橫濱的港口一直把持在港口黑手黨手中,搞事的人都是從海路跑進來的。

  他要把最後一條路守住。

  中也正准備和時夢解釋——

  「——是正常的商業競爭啦時夢小姐。」開口的是太宰治,此刻失去了那副暗沉的神色,因為泡了海水還有點皺巴巴的可憐。

  「畢竟如今的港口黑手黨哪敢跟超越者敵對呢?所以完不成任務的我也只能跳海以死謝罪了。」他嘆氣,「如果時夢小姐能夠跟我一起跳海就好了,有您和我共赴黃泉,哪怕是天堂我也心甘情願。」

  時夢剛想說些什麼,被火大的中原中也打斷——

  「太宰!你在對時夢說什麼!」

  太宰治躲開了他的飛踢:「中也一定不知道吧,我可是時夢小姐救下的,她看到我被漁網纏住了,急的可是飛衝過來呢。」

  「哈?那是因為時夢好心,就算是個老太太倒在這她也會飛衝過來救人的!」

  他又轉頭:「時夢,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夢准備做點什麼——

  太宰打斷:「是的呀,如果老太太倒在這,一定會被從天而降的蛞蝓踩死的吧。」

  他可憐道:「時夢小姐,我沒關系的哦。」

  時夢試圖勸架——

  中也打斷:「混蛋太宰,我現在就把你踩死!」

  時夢:……

  她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

  所以晚間{精神空間}紅月小鎮,進行劇情檢閱之時,主策劃聽身邊的文案們瘋狂贊美她的設計,所有人都堅信《紅月》能全啟全息新篇章。

  等人員漸少,她開始跳話題——

  「作之助,我感覺我沒辦法了。」

  織田瞬間明悟:「今天還沒遇上太宰嗎?」

  時夢苦惱:「遇上是遇上了,可是他一開口我就想揍他。」

  織田作之助寬慰道:「太宰是個不太會說話的孩子,就原諒他吧。」

  芥川龍之介默默上前一步,狀似隨意地插進二人中間,心道這真是個可怕的男人,居然把太宰治形容成孩子。

  她嘆氣:「然後又撞上中也了,他們兩個邊打邊吵架,我根本插不進話題,接著澀澤龍彥又出現了,他居然還在跟蹤我。」

  芥川嚴肅起來,澀澤龍彥,深空最為離奇的、難以揣摩腦回路的男人,混在了移動莊園裡、她的隔壁……

  「中原大人的應該很好說話,他們的感情不錯。」

  這話讓兩人同時震驚,時夢懷疑他開了蘭波版「魏爾倫濾鏡」,忍不住詢問:「你從哪裡看出感情不錯的?」

  「森首領讓他們做搭檔?」織田舉例,「太宰和中原大人一同解決了不少棘手的事情。」

  他又補充:「男孩子之間總會吵吵鬧鬧的,苗苗班裡的幾個男孩子也經常拌嘴。」

  好像挺有道理,時夢被說服了。

  這時芥川龍之介說道:「在下前段時間也在家附近見到過太宰君。」

  「他……」

  芥川沒有說完,他覺得太宰君不太正常。

  當時太宰治是從電線杆上掉下來的,接著從口袋裡掏出揉得皺巴巴的報紙請他簽名,在被拒絕前給他看了他用「羅生門」打空氣的黑照。

  芥川龍之介本來是想用武力奪回他的黑照並教書粉做人的,可對方敏銳察覺,搖晃了一下閃開,走之前好像說的是——

  「四月老師也好久沒有寫小說了,她的責編應該很著急了吧。」

  ……

  四月老師的責編確實快要爆炸,而在她的責編上門前,全息版的《紅月之下》正式上線……


第196章

  全息版《紅月之下》一共分為三個模式:

  一是延續網頁版的1V4不對稱競技類玩法,也是競賽比拼的主打模式。

  所采用的屠夫和求生者基本類同網頁版,配合全息做了修改;而為了保證公平,角色的體能速度等都符合游戲設置,限制較多,考驗配合。

  二是百人大逃殺生存模式:

  既可單人參與匹配,也可以組隊匹配;進入游戲後每人均會獲得一個最終任務,也能觸發隨機任務或者限時任務。

  在限定游戲時長內完成任務並存活。

  三是後期開放的游覽模式,真實地居住在{紅月小鎮}上與鬼怪比鄰——專為尋求刺激的玩家設置,將於「百人大逃殺」一階段劇情完成後解鎖。

  ……

  《紅月之下》不愧是深空的前一哥,開服沒多久在線人數就爆滿,各大排行榜單的熱度均在飆升,三個模式均有無數玩家在體驗。

  像是准備打「紅月大賽」的戰隊選手,帶著他們的教練和訓練營成員直奔新手環節,時間表安排的細密又緊湊,八個小時的游戲時間沒有一分鐘是浪費的。

  而對於紅月的老玩家和恐怖迷來說,以{紅月論壇}被稱為{恐怖論壇}就能看出《紅月》的熱度。

  因而從「求生玩法」宣發時,很多人就在猜測玩法,認為模式類同《鳶尾花學園》裡的大逃殺,即要殺鬼怪也要殺玩家,殺到最後即是勝利者。

  然而,玩家們大錯特錯,當天八小時過去,{恐怖論壇}上全是哀嚎貼:

  【「媽媽呀太可怕了!我現在手還在抖,眼淚又控制不住,太可怕了!」

  「我是自殺出來的,真的沒有勇氣再玩下去了…我再也不要一個人打游戲了嗚嗚嗚……任務讓我去鐵路隧道看看{魯道夫}的情況,明明前面還是露天的鐵路,不知怎麼就變黑了,我一個人走了很久,就感覺一直在走,又黑又深,走到後面好崩潰好絕望。直接點了自殺。」

  「單人任務都有地點、事件和人物,團隊任務難度翻倍,有劇情解密環節,我們公會組了個十人小隊,任務叫{湯尼的遺憾},救命,湯尼是誰啊!

  然後會長在橋上說大家分散開去找線索……這輩子能想像到的最可怕的事情就在分散之後,團隊裡一個個頭像暗下去……無聲無息。

  更可怕的是,出來後會長說他沒有說過這句話!他走在隊伍後面是突然死亡的,游戲時長只有兩分鐘!我記得我們走到橋上至少十分鐘過去了……」

  「不要分散,不要分散!在紅月小鎮裡面一定要抱團走!相信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們小隊接到了一個特殊任務,叫{推動時鐘的進度條},初始任務叫{彼爾德損壞的指針},實不相瞞我們最開始去了鐘表店,死的只剩兩個人,出來後接到特殊任務,應該跟鐘塔有關,但是他們都死在路上了……」

  「我降生在學校,任務是{奧利爾的課堂靜悄悄},臥槽啊,你們能想像坐在一間只有你一個人是活人的教室裡學習的感覺嗎?我被嚇得真的靜悄悄,因為已經失去尖叫的勇氣了。

  媽媽啊我一定好好學習,再也不開小差了嗚嗚嗚。」

  「……」】

  開服不過八小時,關於「生存模式」的帖子一絕騎塵,總結言論大概就是「太可怕了」「好恐怖」,還有少數人表示再也不會體驗了。

  而等過了幾天,恐懼感略微下降,很多人又開始懷念起在紅月小鎮裡的那種腎上腺素狂飆的刺激感。

  所以雖然《紅月之下》真的很恐怖,但玩家仍前僕後繼地湧入。

  灰暗、陰沉、寂靜的氛圍;和上世紀西方的古老建築;那一個個真實又詭異的NPC……

  紅月小鎮獨特的就像一個真正的異世界!

  但這回玩家們學聰明了,一個個紅月攻略組開始總結目前已知的任務、擴展過的紅月地圖和嶄新的NPC。

  就像第一天坑死一整個團隊的{湯尼},有玩家跟帖曾經接到過「限時任務」,在靠近{伍德樹林}旁邊有個女人拜托玩家給她的丈夫——伐木工{湯尼}送飯。

  《紅月》玩家借此從場外獲知了湯尼的職業、人際關系,還有所處地點。

  同時{奧利爾的課堂}這個任務,有玩家記得他同桌的姓氏就是{魯道夫}……

  紅月玩家們意識到,《紅月》的劇情並非分散而是串聯的,它的框架和邏輯是一個整體。

  僅僅幾天的時間,整合的碎片信息就龐大得超乎想像。

  而且按照四月老師一貫寫劇情喜歡拉世界觀的做法,《紅月之下》必定有一條劇情主線,很多人猜測,是否跟{鐘塔}上損壞的鐘表有關?

  但到目前為止,大家都感受到刺激和挑戰了,和《靈戰》和《不思議》不同,《紅月》的生存玩法簡直開辟了另一個全新的游戲模式。

  這是深空的策劃和搭建者們發給全體玩家的挑戰書!

  紅月「百人攻略組」紛紛成立,游戲攻略以十人為一組,每一個組的組員都要求熟知劇情,熟記地圖和人物。

  而單人行動的任務要明確具體得多,紅月玩家裡還有一只特殊的敢死隊,以身試險,單刀赴會,抱著多活一秒就能多獲得一點信息,全程頂著巨大的恐懼。

  就比如{奧利爾的課堂靜悄悄},機制並不難——發出聲音會收到「奧利爾老師的懲罰」而死亡。

  而這個任務第五天被攻破,全班同學的姓名都彙總齊全。

  玩家們從這份「班級名單」裡,紛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

  港口黑手黨的員工宿舍,港嘿武裝部隊的吉田成剛剛在醫務室包扎完傷口,回到他的小窩。

  吉田成今年28,體格健壯,樣貌粗獷,之前是後勤部隊成員,換個說法也叫底層成員,體術一般,游泳不錯,熟練人體描邊術。

  而由於港嘿人才流失嚴重,前段時間被提拔到武裝部隊。

  吉田其實挺不樂意升職的,他沒什麼大志向,也沒有給人賣命的打算。

  雖然如今工資翻倍,可他吉田成只想過擺爛的生活。

  想到這吉田又想罵人,他本來在後勤干的好好的,首領非讓他升職!本來一開服就要打《紅月》的,小兔崽子一定要點名他出任務。

  而他大腿上中的那一子彈,正是任務結束訓練時被兔崽子打的!

  在兩小時前——

  「吉田君明明是個搞笑役啊,我居然今天才發現,跟織田作昨天說的一樣,只要留心觀察,身邊處處都是美。」

  他對面的吉田成用盡畢生所學躲開了正中心口的一木倉,感謝練習人體描邊的那些年,感謝曾經友情指導過他的織田君,讓他在對方一抬手就知道瞄准的方向在哪裡。

  等等,織田作不會就是織田君吧!

  「太宰干部!太宰君您聽我說,我發誓我吉田成對組織衷心耿耿,絕不叛逃,我活到這麼大還沒——」他說道一半改口,「——您說,想要我殺誰,我現在就去做了他!」

  太宰治隨意換上新的彈夾,自說自話:「現在想想,這應該不是織田作會說的話,這種隨口就來的心靈雞湯一看就不是他的風格。」

  ——「嘭!」

  吉田成沒躲過這一木倉,他中彈倒在了地上,抱著腿,痛得嗷嗷哭:「媽媽呀啊啊啊!」

  「你怎麼會沒擋住這一木倉呢?」

  靠啊!

  吉田成一邊飆淚一邊在心裡破口大罵,這個小兔崽子,老子對著你連開六木倉你試試你能不能躲開!但他沒有勇氣罵出來,只能在地上流著寬面條淚。

  天國的媽媽,你的兒子今天晚上就要和您見面了……

  「唉,算了。」太宰治把木倉丟到了吉田的身上,覺得這次實驗失敗了。

  為什麼吉田君在水下為了救他用出了力量,在自我死亡時卻沒能成功激發呢?

  太宰治嘆氣,果然只要留心觀察,港嘿底層處處都是驚喜,居然存在這樣一個人,森先生的底層真的該好好整頓了。

  他轉身離去,絲毫不在意把後背暴露給一個——好人。

  ……

  被太宰定義為「好人」的吉田成到現在還不明白兔崽子這將近一個禮拜的目的。

  他本也不是特別聰明的人,不過想想自己也沒什麼利用價值,有功夫摸透兔崽子的腦回路還不如打游戲。

  讓他看看今天是去《不思議》看大女兒還是嘗試一下新的游戲?

  吉田成是深空老玩家,工資全用在游戲上,可是《紅月之下》「全息版」上線後根本沒找到時間玩……

  他翹著腿帶好設備躺到床上,登入他更加滿意的、真正屬於自己「家園」,在「競技」和「生存」裡糾結了一下,選擇了沒玩過的——百人逃生。

  ……

  《紅月之下》搭載了錄屏和直播系統,錄屏是基本配置,想要獲得資格的主播需要給深空發送申請,申請通過深空才會給賬號綁定直播系統。

  目前只有少數人有資格。

  而深空的老粉「Randy」——當前游戲區最大的游戲主播和紅月解說,自然獲得了資格。

  Randy也自認是深空的編外人員,特意花了一禮拜時間直播「競技模式」,詳細分析了一遍網頁版和全息版的不同、還有各個角色的天賦技能和特點,替「紅月大賽」宣傳。

  雖然內容比較淺顯,可由於保姆式的解析和獨特的風格,他的系列視頻成為「新人必看」的新手攻略。

  而在完成「基礎講解」後,Randy終於在今天首次直播「百人逃生」,在進去前花了點時間做攻略。

  ——目前百人逃生模式有5個單人任務和1個團隊任務被破解,破解後,鐘塔大本鐘上三根斷裂的指針,其中某一根終於前進了。

  玩家們也確定,任務完成度和大本鐘息息相關……

  今天晚上,Randy選擇「單人模式」,他降落於一個保護罩內,有「1分鐘」保護期和准備時間。

  此刻他嘴巴就沒停下來過,盡職盡責的直播並分析著劇情:

  「紅月要求的通關是在一把時長內一次性通關……目前三根指針都是斷裂的,所以前進的到底是時針、分針、還是秒針?如果是時針的話,那麼預計一把完成10個團隊任務……如果是秒針的話,跟任務在主線占據的比例有關?」

  「老婆果然是老婆,這種天才的設定她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在右上角的彈幕屏裡,滾動起了罵他「搶老婆」的彈幕,Randy嘚瑟地笑了一下。

  「好了,還剩10秒,我的主線任務好像是個沒見過的啊——{玩具店裡遺失的艾米},地點、人物、事件都有了,讓我們看看這個艾米是什麼鬼東西,出發!」

  ……

  擁有彈幕護體的Randy其實沒體會到論壇裡所驚呼的恐怖,意識到為什麼深空限制直播名額。

  而在進入之前,他背下了不完整的{紅月小鎮}地圖,正有玩具店的方位,在一家有任務的{卡蘿夫人服裝店}左手邊,位於小鎮最繁華的街道,他匆匆往那邊趕。

  路上還有不少走動的NPC,分出他們和玩家真的太輕易了,不知道深空是怎麼設計的人物,一眼就能區分出差別,除了服飾舉止,最奇怪的是面部和肢體,是越看越細思極恐的臉……

  Randy沒有貿然上去搭話,前車之鑒表示,玩家的行動要符合世界觀,和NPC的互動要謹慎,說不准那句話出錯,就會觸發死亡機制。

  在{紅月小鎮},貿然行動跟作死無異。

  但他看見了玩家,在小鎮公告欄前尋找著什麼,他上前——

  「呦,哥們!」

  而被他招呼的男子和他的拖把一起猛地轉身,帶著迅雷般的氣勢用力劈下,Randy在這暴擊之下不但損失了半管血條,還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

  「嗷!」

  ……

  在暴擊和尖叫和解釋後,兩人終於進入平靜的自我介紹階段,互爆了網名。

  「是Randy啊!幸會幸會。」

  Randy捂著頭:「{想一輩子呆在底層}?我就叫你{底層}小哥了,身手不錯啊!」

  吉田謙虛:「哪裡哪裡,底層必備的技能。」

  「哈哈哈,你的任務是什麼?」

  「一上來就問任務,這能說嗎?」吉田將拖把橫在胸前,「你不會要害我吧。」

  Randy沒忍住笑,給這個估計是新手的玩家解釋了「逃生模式」的特殊之處……

  「……所以需要破解劇情,在{紅月}裡,玩家的敵人是原住民。」

  吉田半信半疑,但他在港嘿鍛煉出來的身上給了他勇氣,被太宰治折磨過的經歷也給了他死就死了唄的隨意,回道——

  「{玩具店裡丟失的貝蒂}。」


第197章

  吉田成此話一出,不用等Randy驚訝了,彈幕的討論已經爆炸:

  【「臥槽臥槽臥槽,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吧!」

  「是兩個聯動的單人任務,兩個絕世歐皇不光在一把還碰面了!」

  「Randy啊,雖然你是我最愛的游戲區主播,但這並不能改變你是我見過游戲區打游戲最爛的主播。」

  「拖把開口的時候我就知道絕對有大事要發生了。」

  「什麼拖把哈哈哈哈。」

  「我有預感今天進度會前進一大步,去叫攻略組過來記錄了,Randy你好好表演,不要讓兄弟們失望。」

  「Randy快抱這個小哥的大腿,他絕對是個體術高手,拖把舞的很有水平,讓他殺鬼你破劇情!」

  「……」】

  Randy瞄了一眼彈幕,視頻前的觀眾和他的想法一致——

  他的任務:{玩具店裡遺失的艾米}。

  {底層}的任務:{玩具店裡丟失的貝蒂}。

  絕對是聯動任務,還是關鍵任務,紅月任務線極多,每把刷出的都不同。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想一輩子呆在底層}解釋了一番,吉田成聽的一愣一愣的。

  不過雖然吉田沒怎麼聽懂,但他表示能給Randy當保鏢,火、打架他是專業的。

  而有熟知地圖的Randy帶路,兩人很快來到{玩具店},直到走近時,才發現這家店倒閉多年,這下Randy有些摸不著頭腦,進不去啊……

  他在尋摸著窗戶和通風管道的時候,只見{底層}小哥仿佛一個熟練的開鎖工,問隔壁{服裝店}老板借了一根針,幾下就把鎖打開了。

  「這你都會?!」

  吉田成滿臉苦大仇深:「這是底層必備的技能。」

  Randy恍恍惚惚。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走進去掩上門,隔壁服裝店的卡蘿夫人背對著二人,卻面無表情地轉頭目送外鄉人進入{喬伊斯}的店鋪,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在門闔上之時,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

  進入的玩具店很黑,原本的玻璃窗被木板釘死了,空間封閉,那些給一切都染上顏色的燈關閉了,只剩下一根長條型的白熾燈。

  Randy不禁疑惑紅月小鎮所處的年代,按照他的推測,小鎮所在的年代應該是使用煤油燈的才對。

  而此時此刻,玻璃櫥櫃裡的絨毛玩具在著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走樣,臉上深深淺淺的陰影讓人產生它們在微笑或冷笑的錯覺。

  「這玩具店到底倒沒倒閉?」Randy瞧見櫃架上擺滿的木雕小動物,正中間的木雕小猴活靈活現,灰塵實在太厚了,吊掛起的尾巴仿佛是吊死他的長繩。

  Randy倒吸一口冷氣:「嘶,鬼氣森森的,我們還是趕緊找線索,艾米和貝蒂,會不會是玩具的名字?」

  吉田成手裡時刻捏著撿來的拖把,動作老練又迅速地環視場內所有帶有文字標識的物件,僅僅一圈,他回到Randy身邊,壓低聲音——

  「我沒看到有艾米和貝蒂的字樣。」

  「哥們,告訴我,你在現實是做什麼的?」

  「真的是底層必備的技能。」吉田認真解釋,「只是我生存的地方環境比較惡劣。」

  而在直播屏幕前,不光彈幕反復重復著「底層必備的技能」,《紅月之下》的主策劃聽到港嘿成員說這句話也樂得不行——

  「哈哈哈哈阿蒂爾,這些底層必備的技能你會嗎?」

  他們此刻坐在移動莊園的客廳裡,前面是巨大的投影屏放著直播。對面坐著時夢一家五口——三個小朋友在書房做作業,和一直賴在莊園伏黑甚爾趕都趕不走的兩個超越者。

  魏爾倫跟著好奇,他是真的好奇:「親友,你會開鎖嗎?」

  蘭波沉默片刻:「我會。我一般用「彩畫集」撬開。」

  「港口黑手黨還要會這個?」芥川銀問道。

  間貫一給大家解釋:「底層的任務比較瑣碎,上級布置的任務都要完成,你們想像中的拆彈其實比較少,一般修水管倒垃圾做個早飯開車開鎖,一些任務的前期偵查後期清掃……這麼一說,底層員工會的東西確實多。」

  間貫一感嘆,港口黑手黨底層出來的員工一個個多才多藝,像是蘭波先生、織田君、還有這個{想一輩子呆在底層},森首領哪天真的應該好好看看他底層埋沒的人才……

  「他的體術也不錯。」伏黑甚爾點評。

  這時芥川龍之介問:「時夢,織田君也是港口黑手黨的底層員工?」

  時夢點頭:「對,作之助還跟我說,他曾經有個任務是幫忙調解第三者和原配糾紛……」

  她說到這又忍不住笑:「阿蒂爾,你有類似的任務嗎?」

  魏爾倫跟上:「親友,你有——」

  「——我沒有!」

  ……

  一樓尋訪未果後,Randy和吉田來到了二樓,樓上是店主人{喬伊斯}的居所。

  除了床外的面積都是工作區,地上有團成一團的熊娃娃,棉絮露出大半的綿羊玩具,像是沒塞好又像是抽了一半;

  桌面上擺著未完成的——應當是玩偶,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四肢還沒有裝上,臉上唯獨沒有畫的是眼睛。

  兩個人分工行動,Randy在角落裡找到一把掃把,覺得挺適合防身的,拿在手上。

  搜尋速度快的吉田負責工作區,僅僅過了沒多久——

  「Randy,這個玩偶有名字。」吉田撩開玩偶的頭發,背上的脖子寫的是,「Am……艾米?」

  ——「哢嚓。」

  輕微的聲音是從櫃子裡傳出來的,兩人對視一眼,Randy躡手躡腳地跟在吉田後面,「滋」得一聲,櫃門打開了,裡面是——

  「啊呀呀呀壓!」吉田用力揮舞拖把,揮起了整間房間的灰塵四溢。

  「咳咳咳。」

  Randy是沒忍住咳的,他覺得這個兄弟真的太逗了,會的多膽子大又有笑點,很適合做個游戲主播,尤其是《紅月》。

  身為頭部主播的他不禁產生愛才之心,准備等會加他一個聯系方式,到時候一起直播帶一帶。

  彈幕裡也在狂笑,尤其看到Randy咳得撕心裂肺,吉田嚇到眼淚狂飆還甩著拖把,那劃開的櫃門被拖把用力地打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這小哥真的太逗了。」

  「我願封底層小哥為——拖把戰神。」

  「突然感受不到恐懼的氣氛了呢,兩個憨憨。」

  「等等,裡面好像也是一個玩偶。」

  「臥槽!」】

  櫃子裡坐著的玩偶更加的精美,金發碧眼,穿著紅色的、特意剪裁過的洋裙,她應當擺在一樓用來展示店主人高超的技藝,或者在珍藏在某個珍愛她的主人家裡。

  而此刻玩偶被封鎖在密不透風的櫃子裡,一點微微照進去的光,玩偶的臉上像是在流淚。

  技高人膽大的吉田一咬牙拿出了這個恐怖娃娃,抖著手撩開她的頭發,後面正是名字——Betty。

  「是Betty!」

  異變在於這聲呼喊之後,貝蒂裂開嘴笑了一下,吉田猛地把它丟出去。

  Randy環視,整個二樓的場景都變了……

  四肢斷裂的玩偶,臉上的眼睛像是生生被剜去,被用針縫上的嘴角終於看出了恐懼和痛苦;玩具熊的被團成一團,手腳打成死結;綿羊的內髒露出在外,揚起的脖頸宣示著酷刑……

  ——所有的玩具,都仿佛是活生生死去的。

  這哪是玩具店,這分明是屠宰場啊!

  不管兩個人是怎麼想的,都努力往一樓跑,而到了一樓,Randy和吉田才意識真正可怕的地方。

  整個一樓的玩偶都活過來了!

  那些姿態和造型詭異的玩偶,蜂擁著朝二人擠來,毛不在是毛絨感了,而是什麼軟爛又一縷縷黏在一起的東西,整間房間裡無數的玩具竊竊私語,細微的聲音包裹著他們,爬行的蜥蜴吐出的長舌幾乎只差一點就要舔到Randy的——

  吉田成用粗糲的嗓門發出了鬼叫聲:「不要怕!」

  「哈!Randy哥,快想辦法!」

  他拖把舞得虎虎生風,把保鏢一詞貫徹到底,Randy無數次感謝「底層」的必備技能,分析剛才的情況,變故是從喊出「貝蒂」開始的,為什麼喊出「艾米」的時候沒有出事?

  他所看到的艾米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在哭?{遺失的艾米},{丟失的貝蒂},為什麼艾米是遺失?

  Randy瞄到了彈幕裡劃過的信息,邊躲著玩具邊朝著二樓大喊:「艾米,艾米!」

  「我們是來救你的!救救我們啊!」

  ……

  【「臥槽,這哥們練過的吧!」

  「拖把都能揮出戰鐮的氣勢!」

  「Randy也好猛,這兩兄弟是要靠拖把和掃把殺出一條血路嗎?」

  「學到了學到了,只要嗓門大,就可以用氣勢取勝!」

  「果然恐怖游戲就要看別人玩,我現在笑得不行。」

  「Randy可以的呀!找到破解思路了。」

  「主播,仔細看我這一條!攻略組分析結果出來了:艾米是紅月小鎮市長的小女兒,{丹尼爾的禮物}這個劇情裡送給她的禮物是洋娃娃,推測她喜歡玩偶;{奧利爾的課堂}點名單上,艾米已經兩個月沒有來學校,推測她失蹤;

  {喬伊斯}和獵人{裡昂}是好友,從他手裡買過很多動物,猴子,羊,熊都對上了;

  {貝蒂}身上穿的服飾是隔壁{卡蘿夫人}設計的主打款!

  {艾米}善,{貝蒂}惡。你們盡快逃出來,下一步去服裝店找線索!」

  「臥槽攻略組牛逼!」

  「Randy和底層小哥,不要怕,你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們有一整個智囊團!」】

  時夢連連誇贊:「厲害了,大家都很有想法,看來直播模式對於劇情探索很有用。」

  「這個場景太恐怖了。」芥川銀摸著胳膊,又忍不住詢問主策劃,「他們分析的是對的嗎?」

  「咳!」在她開口前,攻略組的核心{綠生光}用力打斷,主動起身去廚房給大家切水果,自我流放。

  這裡唯一的奸細走後,時夢給在場好奇的人顯擺《紅月》龐大的劇情——

  「攻略組目前的分析都是對的,不過被分屍挖眼又縫嘴的玩偶不是{Amy},而是{Amelia},{阿米莉亞}和隔壁{服裝店}的老板娘{卡蘿}有關。現在提交任務的話,艾米的會失敗,貝蒂的會成功。」

  「{艾米}和{貝蒂}在同一個玩偶身體裡,如果他們完成團隊任務{休伯特的夜晚},就會能在墓園後查探死亡人的名單。{貝蒂}是{喬伊斯}死去的女兒。」

  「休伯特?」

  負責動作策劃的伏黑甚爾對這個人物有印像,一個凶殘的守墓人:「那看來玩家不在休伯特手下死個幾輪是搞不明白機制的。」

  這裡坐著的人,時夢、伏黑、蘭波,都或多或少參與過搭建,知曉部分內容,配合著彈幕給場內的人瘋狂劇透……

  其實單人劇情的難度會小很多,機制也沒那麼復雜,畢竟深空還是希望玩家通關的。

  但也沒想到會有兩個玩家抽到分支任務,還正巧在同一盤,眼見游戲裡的Randy和底層已經成功逃離玩具店,拜訪了隔壁的{卡蘿夫人}。

  看到彈幕裡攻略組不斷滾動的字幕,時夢覺得{服裝店}的劇情估計很快就要被破解了,很簡單,只是一個大齡未嫁女青年手起刀落的故事罷了。

  時夢感嘆:「希望他們兩個都是尊重女性的人,{卡蘿}脾氣不太好,她會用針縫上說她壞話女人的嘴巴,用熨鬥燙死迷戀她又嫌棄她的男人。」

  在場的男性都默默換了個坐姿。

  芥川銀沒忍住在心裡為卡蘿點了個贊。

  ……

  好在Randy和吉田是懂禮貌的男人,從{卡蘿夫人}那裡得知{貝蒂}是{喬伊斯}的傑作,對方在她這訂購了精美的服飾妝點她。

  「喬伊斯經常去隧道那找東西,好像說,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丟在那兒了。」卡蘿輕笑,身姿搖曳,「不過我這腦子啊,記東西記得糊裡糊塗的。」

  她話音剛落,兩名玩家接到新的任務——【喬伊斯遺失的珍寶】。

  而不管再怎麼詢問,卡蘿都是搖著扇子笑,怎麼也不肯再說,Randy知曉這是因為他們沒有開啟相關劇情的原因。

  吉田問:「要提交任務嗎?」

  「既然有新的,先不提交,任務失敗即死,我們的重點是破解更多的劇情。」

  Randy瀏覽著彈幕,也跟吉田大致解釋「生存模式」的一些需要注意的點,兩個人朝著{隧道}趕去……


第198章

  一段路程後,帶著新人抵達隧道口附近檢票站的Randy皺眉,是有玩家觸發這邊的任務了嗎?

  寂靜如死的檢票站,灰鉛色的雲層壓在頭頂,順著他的角度往遠處,能看到鐵軌連接著的隧道,極其黑,仿佛一點光都透不進去。

  Randy記得隧道的劇情和鐵路維修工{魯道夫}有關,任務名——{隧道裡消失的魯道夫},一個單人任務,需要找到他。

  而他身為主播有彈幕護體,他身邊的吉田成望向黑黢黢的隧道口,心想這還能比太宰治更可怕嗎?

  他想到這一點,突然有了信心,拿著質檢過關的拖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面。

  「等等等等,我們要不要找點能打光的東西?」

  「Randy哥,不要怕,這是——」

  【「——這是底層必備的技能!」】

  顯然彈幕裡都在替他回答了,一個個比兩個主人公還要來勁。

  【「我現在好奇死了,底層小哥在現實裡到底是干什麼的?哪家公司的底層這麼牛逼!」

  「提名一個深空,總部以下都是底層!」

  「這兩兄弟貓著腰的樣子也太逗了,我宣布,拖把和掃把的cp在今天成立了。」

  「他走路的姿勢很專業啊!」

  「底層小哥努力一把,給深空發個主播申請吧!我保證追。」

  「哈哈哈哈他回復了:是我現在的領導給了我勇氣!」

  「……」】

  ——「噗。」

  發出笑聲的是端著酒杯的鳶眸少年,手機屏幕裡正是游戲平台熱度第一的直播,此刻聽到吉田成的回答,笑得杯裡的酒液都晃了。

  阪口安吾疑惑地靠近,屏幕裡黑黢黢的,好像有兩個大塊的東西在移動?傳出的聲音都很粗狂。

  「這是?」

  「是《紅月之下》的直播,」太宰放下酒杯,「織田作,裡面有一個人你認識哦。」

  織田仔細聽了聽,很快認出:「是吉田君。他要成為主播了嗎?」

  「誰知道呢?」太宰治笑笑,「說不定現在就是了。」

  「太宰……」

  織田覺得這是一個切入的好時機,從那一大堆話裡,終於挑出一句合適的:「生活中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選擇,但至少,我們可以選擇怎樣面對,人生不是……」

  阪口安吾又想吐槽了,織田先生最近是吃錯什麼藥了嗎?還是背誦了誰的奇怪語錄?

  太宰治不反駁也不認同,看起來還是散漫,一半的心神在屏幕裡,屏幕裡的吉田成普通的就像港口黑手黨每一個穿著黑西服的男人,他其實也沒怎麼把對方放在心上過。

  但此刻彈幕滾過的評論,一句句都是贊美和喜愛,倒讓他覺得,吉田成算是個有趣的人…所以他究竟是隱藏著異能力,還是自己也不知曉,還是……

  「織田作,安吾,局勢要變蕩了。」

  ……

  「Randy哥,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路有點長了啊。」

  「底層老弟,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路越來越黑了。」

  兩個人此刻的姿勢都很特別,因為之前有玩家發帖,走在後面的玩家突然消失或者走在前面的人變成鬼的可怕經歷。

  因而兩個人用拖把和掃把一左一右架在身邊,像是抬著一頂奇怪的驕子,所以走路的姿勢也變得很奇怪,彈幕飄過的全是「哈哈哈」。

  但這麼久過去,不管是玩家還是屏幕前的人都感覺不對,這條隧道未免太長太黑了。

  【「有沒有接過這個任務的玩家來說一說。」

  「看得我汗毛都起來了,{隧道裡消失的魯道夫},不會也是沒完沒了地走,所以消失的吧。」

  「之前接任務的就是我,我選擇游戲自殺,一個人走隧道真的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光聽他們兩個講話我都能笑一整天好嗎?」

  「建議組合出道。」

  「攻略組:一直走應該不是破解方法,主播查探一下隧道壁和鐵軌。」】

  此刻的隧道雖黑但還是看得清,兩個人開始摸索著軌道和隧道裡的線索。

  Randy一不小心絆倒在一根枕木上,臉貼地摔倒,這個角度他看見了軌道底露出來的一點顏色,伸手小心翼翼地拿出——是布料的碎片。

  吉田成也有所發現,這條隧道岩壁有少量凹凸不平的岩石,湊近了看,又像是光滑平面上凸起的鼓包,吉田用拖把柄戳了戳,堅硬的?

  「怎麼了?」

  「觸感不對。」

  Randy根據彈幕所說的:「用點力試試。」

  ——「噗滋。」

  像是打破薄薄外殼戳碎了裡面柔軟的液體,汁水從被戳破的鼓包裡流了出來,如同節肢動物的卵巢般紛紛裂開,細骨組成的東西從裡面鑽出,帶著粘液和薄膜,那薄膜張開成雙翼。

  無數細微的聲音包圍過來,整條隧道的卵蟲都孵化了,岩頁一層層剝落,黑暗裡一點點紅色密集,成千上萬的蟲子朝著兩個人撲了過去。

  ……

  移動莊園裡傳來了兩個男人巨大的尖叫聲,屏幕前的7個人都興致勃勃,還邊笑邊點評視頻裡玩家的表現。

  這一出大場面果然給力,彈幕裡劃過的全是被嚇到的評論,時夢得意,直說{隧道}絕對是排名前三的恐怖劇情,這一波絕對能收割一大批「負面情緒」。

  但她的笑容馬上收斂了,原因在於落在後面的Randy被成群的吸血鐮蜂擁而上——不過游戲有保護機制和血條,只要達到一定攻擊,玩家血條觸底即判定失敗。

  可新進入的另一個玩家並不知曉,他所見的就是剛認識的好友被無數的影子尖利地撕扯,即將被吞食。

  那一股隱隱的情緒從心底、從大腦、從一個未知的地方湧出——

  屏幕前的好幾個人坐直身體。

  ——港嘿員工用出了異能力!

  ……

  直播是突然中斷的。

  酒吧裡坐著的太宰治沒預料到這一出,所以果然是那個更加不可思議的猜測嗎?

  而僅僅過了五分鐘,Randy發了一條推特,表示他和「底層」都沒事,只是他當時被嚇壞了,所以不小心摁到「關閉直播」的選項,讓大家不要擔心,但是任務失敗了等等。

  擔憂的評論轉換為了嘲笑。

  Randy挑了幾句回復——在{深空工作區}老婆的注視下。

  「這樣可以嗎?老婆?」

  Randy是沒忍住縮脖子,明明什麼都沒發生,但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直面死亡,跟玩《紅月》一樣恐怖。

  「可以。」時夢的聲音打破可怕的殺氣,她顯然被評論裡叫習慣了,沒把稱呼放在心上。

  「辛苦你了。」

  Randy看到她的笑容,瞬間覺得死而無憾,剛想說些什麼——

  「——卯月小姐,網絡上的事情交給我吧。」插嘴的是田山花袋,「您先去處理另一個人的事情。」

  時夢被花袋的話說到有點晃神,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但還是微笑。

  「好,交給你了。」

  ……

  弱小可憐的吉田成被裝在前·港嘿干部·蘭堂的「彩畫集」裡。

  他在短短的五分鐘之內被保爾·魏爾倫用「重力」壓在床上,中彈的腿在壓力下又開始流血,被蒙著眼睛帶到一間三面都是牆的□□室裡。

  過了幾分鐘,一個白發紅眼的男人走進來,在他對面坐下,僅僅幾秒,整個空間裡都是白霧,吉田成在白霧中央瑟瑟發抖。

  「可以收了你的「龍彥之間」了。」「彩畫集」裡的蘭波開口。

  澀澤龍彥斜瞥了他一眼,整個深空他只聽一個人的話,所以又把注意力放在前面這個絲毫不受他異能影響的「普通人」身上。

  是覺醒又未真正覺醒?那點朦朧的影響微微顯露,又和主人重疊。

  蘭波面色一冷,准備先干掉澀澤,而這時門開了。

  率先走進的時夢直接吩咐:「澀澤,關掉異能。」

  白霧散去,她後面陸續走進伏黑甚爾和芥川龍之介,路上發了消息給綾辻行人,他應該馬上趕來。

  「情況怎麼樣?」

  澀澤龍彥起身,示意天使坐他的椅子:「不是異能者,不是咒術師,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所謂的靈術師。」

  他的分析讓時夢神色停滯了一下,這時綾辻行人開門進來,一眼瞧見房間裡唯二坐著的兩個人。

  綾辻開口:「你來還是我來?」

  時夢對著行人點了個頭,卻沒有起身,面向吉田成。

  「吉田君,你好。」

  吉田成小心翼翼地朝她打招呼,健壯的身體縮在椅子裡,看上去有點可憐。

  「卯月小姐,請問……我犯了什麼事嗎?」

  「沒有。」時夢笑笑,又看見他在流血的大腿,「抱歉,我的親友因為我的馬虎太心急了。」

  她「空想」出繃帶,准備上手時被伏黑甚爾接過,伏黑大手大腳地給他處理傷口。

  時夢收回手,搭在腿上,溫聲解釋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詢問。

  「吉田君,最近有遇見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吉田成謹慎地望了一圈周圍的男子,每一個都面無表情,心道最奇怪的不就是你們這群人嗎?

  唯有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沒那種讓人討厭的……異能者氣息,吉田成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橫濱人都尊重和喜愛卯月小姐,吉田成更是崇拜游戲之神,卯月小姐總不會是壞人。

  「嗯…我最近這段時間,被一個干部盯上了。」

  時夢一時無奈:「那個干部是不是叫太宰治?」

  「對,就是他,我腿上的子彈就是他打的。」吉田此刻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覺得現在給他包扎的這個壯漢對他不壞好意。

  伏黑甚爾隨意地包完他的小傷,站到了大小姐後面去。

  「還有呢?」

  吉田在努力地想:「我最近一禮拜,都沒打游戲。」

  他感受到周圍冷淡起來的氣氛,趕緊解釋:「那個,我以前全息是八小時玩滿的,基本拿來代替睡眠,每次從游戲裡出來都感覺身體特別好……」

  他說了很多贊美全息游戲的內容,時夢覺得問是問不出來了。

  綾辻行人接手了問話。

  她召喚出在{精神空間}排查問題的小星,開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上上下下地掃描他——

  【他將成為異能者。】小星說出結論。

  【……這樣的人多嗎?】

  小星已經排查過全部玩家:【現在不多,馬上就要多起來了。古澤英介也是,會是咒術師;芥川銀像異能者……母親,是要讓他們全部消失嗎?】

  現實裡的對話還在繼續,綾辻行人的問法要果斷又強勢得多,而且是推理式的問答法,指他推理出情況,吉田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短短幾句交談,綾辻行人瞬間推理出答案,咽回最後一個陳述句。

  而她的神色是一點點變的,先是平淡又心懷僥幸,再是因為一點點惶恐而蹙眉抿唇,最後是出神,僅僅在出神……

  不大的空間裡安靜了許久,有些人意識到了什麼,有些人時刻注意著她的情緒,但哪怕猜到原因的綾辻行人都沒有開口。

  大家都在等待她的決定。

  時夢其實也不知道她沉默了多久,但最開始還有小星說著傻傻的話,後來小星因為感知到她的情緒乖乖安靜下來,所以她又恍惚間覺得,這個房間太安靜了……

  「怎麼都不說話了?」

  時夢想開個玩笑,就比如例行的會議前娛樂時間那樣,但她不知道她臉上的表情多恐懼,她好像也在這些人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的神色。

  還有大家的擔憂。

  他們好像很擔心她的狀態。

  時夢的肩膀落了下來,因為這些人,帶著脊背和頭——

  「我們,關掉全息游戲吧。」

  ……

  第二天,上午10點。

  「哥哥,全息游戲真的要關了嗎?」

  芥川龍之介微一點頭:「嗯。」

  銀感到疑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可她問了好幾個人,沒有人願意說。

  芥川龍之介抬頭望向轉角樓梯,時夢這個點還沒有下來,昨天她說完那句話後,房間裡無人反對,大家如同以往那樣或毒舌或附和或贊美,終歸是認同……

  時夢也因為大家的反應是笑著的。

  但是…進化。

  由全息游戲,引起的進化,好像就在昨天那一晚,芥川突然串聯起了很多的事情,從時夢奇特的「精神系」異能——連接精神;到「淨化」咒靈;天內理子在白霧裡獨特的存在,作為由精神帶來的全新分支;夢境空間,精神空間,全息游戲……

  整個世界會因為全息變蕩,全體人的命運將因她的決策改變,在這個世界已經很復雜而混亂的情況下。

  芥川龍之介嘗試帶入時夢的處境,他並非一個情感豐富的人,可也感受到了那種——壓垮人的沉重。

  因為每一個決定,都和世界有關。

  芥川看見伏黑甚爾站在樓梯邊,面色猶豫,他剛從樓上下來。

  「怎麼了?」芥川問他。

  「她不開門。」伏黑回道。

  芥川銀直接起身了:「我去試試。」

  ……

  「時夢姐!」

  芥川銀輕聲叩門,呼喊著裡面的人。

  現在是早上11點鐘,再過半個多小時就要吃午飯了,時夢姐工作日醒的比較早,雙休偶爾會賴床,可昨天晚上大家都深夜才回來,也沒有人進{精神空間}。

  而聽到哥哥今早說的「決定」,芥川銀不光震驚還有疑惑,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了?

  「時夢姐!起床了!」

  「吃飯啦!」

  「松浦編輯來催稿了!」

  「開開門嘛~」

  「小銀,我來試試。」開口的是間貫一,芥川銀把位置讓給他。

  間貫一禮貌地叩了三下門:「雪枝,醒了嗎?」

  他貼上門聽裡面的動靜,僅僅三秒:「我進來了!」

  ——他用力踹開了門。

  一覽無遺的房間,床上的被子沒有疊,桌上和櫃子裡的東西都在,敞開的窗和微微浮動的窗簾。

  只有房間裡的人不在……

  ……

  時夢不見了。


第199章

  深空公布全息游戲暫關的消息,理由是全服維修。

  三天後,網絡上紛紛擾擾,從最開始的期待補償,到現在的心急焦慮,尤其官博和客服翻來倒去的全是套話,給不出一句有用的:

  【「怎麼還沒維修好啊,你就是把機器拆開現在也該裝回去了吧!」

  「啊啊啊啊我已經三天沒有玩全息游戲了,三天!三天哪!」

  「我的黛麗拉,我的gtg,我的冬清傑www,我已經三天沒有見到我的老公老婆們了……」

  「同,攻略組真的有好幾個關於《紅月》的設想,偏偏就卡在這,急死我了。」

  「深空給個准話啊,怎麼回事啊,這兩天怎麼都沒通知啊!@四月是你的謊言@八木木@松浦文一……」

  「我剛看到有娛樂媒體報導深空要倒閉了?卯月策劃要賣掉全息結婚了……」

  「臥槽,我老婆結婚我怎麼不知道,等等,誰允許我老婆結婚的,啊啊啊啊我不准,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還是未婚先孕,男方是誰啊?我看到有說是神秘男子,不是深空的?」

  「不是說深空高層爭寵,但是四月老師心裡一直有個白月光,白月光得了癌症要死了,所以四月老師去國外看他。」

  「呸,是密魯菲奧雷的老總強取豪奪!用股權逼迫卯月小姐嫁給他。」

  「震驚!居然是這個原因,那全息難道是要被密魯菲奧雷接手嗎?深空接下來不會要亂了吧。」

  「……」】

  「把這幾個貼封了,還有後面造謠的內容。」

  七海建人和旁邊的田山交代著,他又打電話給外聯部的人,讓他們警告一些無時無刻不在博眼球又說風涼話的新聞媒體。

  花袋這三天已經封了不少貼子,第一第二天的時候還好,催上線的帖子多,第三天氣氛不對起來,網上的言論轉為了懷疑和燥雜。

  其實現在深空的情境也差不多,員工們得知的消息,是老板去意大立出差,商討全息的事宜。

  但第三天,時夢還沒有出現,以往她晚上都會進{精神空間},實打實的勞模,再不濟也會安排任務,很多部門負責人都時不時能接到老板想一出是一出的電話。

  可如今{精神空間}禁止登入,時夢連個影子都沒有,大野智已經多次詢問——

  「時夢老大什麼時候回來?」

  大野認真到可怕:「你們不會是在奪權吧,我告訴你們,我有深空的股份,我的心是時夢老大的。」

  此刻他又問出這句話,七海君嚴謹回復:「不太確定,她可能在外面玩的忘記時間了。」

  深空的幾個笨蛋員工信了。

  但轉過身的七海兩天沒有睡覺了,現在留在總部的人其實不多,唯有他駐守著,花袋在查監控和衛星,綾辻和間貫一在地下情報室,指揮其他幾個人在外面找人。

  兩個超越者速度快的不行,這段時間已把整個霓虹翻了一遍,沒找到人……

  而第三天,深空的氣氛浮躁起來,八木小川等人敏銳地意識到有變故,秋元和古澤在想辦法了解情況,紀德、梶井、夏目漱石,都隱約察覺到——

  有一個人不見了。

  ……

  今天晚飯時間,伏黑叔叔和貫一哥不在,飯是銀姐做的。

  津美紀小心翼翼地扒飯,她其實一直都有這個感覺,但此刻清楚地感受到,串起這個家的人是誰。

  才是第三天,家裡就湊不齊人了,大家都在外找人。

  夢野久作昨天半夜跑出去,留下一份告別信,說要和時夢姐姐一起走。

  芥川龍之介大清早看到,一家人又急匆匆地跑出去,見到了被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送回來的夢野久作。

  江戶川亂步心情很不好,讓他們重點看著這個小鬼,名偵探的披風也皺巴巴的,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而也就是今早,伏黑甚爾突然問兒子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找人,說不定要路程會有點遠,花上很長的時間也有可能,惠超級認真地點頭。

  芥川兄妹似乎也有這個想法,現在考慮的就是把久作和津美紀寄存到哪兒,大概率是武裝偵探社。

  津美紀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首先她好像沒什麼能尋找時夢姐的本事,其次她好像也沒養活自己的能力,再者,她,她……

  她一點不想離開這個家……

  津美紀哭得整個人都在抖。

  可是,這個家要散了。

  ……

  可能就是知道家裡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會哭,所以時夢走得悄無聲息又干脆。

  當天晚上在場的七人都能看出她神情不對,可兩個超越者跟她住在一起,她家裡有這麼多人,幾個偵探准備接下來寫劇本解決這件事。

  所有人都沒想到她會拋下一切離開,因為時夢性子好、堅強、有責任心,大家可以把所有美好的詞往她身上套。

  沒有人覺得時夢會走。

  更沒想到她這麼厲害,在海陸空三線封鎖、兩個超越者嚴加監管的情況下逃出橫濱,空路海路一起走,現在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織田作之助並非當晚在場的人,從明面上看,他歸屬於港口黑手黨,但他詢問時,獲得了時夢不見了的消息。

  織田:……

  他還想起昨晚太宰聊天中途,讓他離開港口黑手黨的話,當時織田考慮了坐在身邊的好友,沒想到只守住了一方。

  時夢去哪了?

  他不光在尋找她,也拜托了太宰。

  可太宰治既贊同又遺憾:「時夢小姐選擇了逃避和離開,正確的做法。她的處境,真是想想就讓我立刻想從森先生頭頂的天台上跳下去。」

  「太宰!」織田少有這麼冷厲的語氣。

  「開個玩笑。」他輕巧蹦下窗檻,坐到轉椅上,「只是不覺得很可怕嗎?沉重的感情,沉重的寄托,沉重的擔當,很多人覺得她足夠堅強足夠善良,就把人生和未來都系在時夢小姐的腰上。」

  「要我數的話,繩子纏得我看都看不清。」

  太宰治坐在背光的地方,一半光明一半陰影,他某天也試圖把他的繩子掛上去,但時夢小姐真的太可憐了。

  太宰治難得升起了憐憫之心,也可能找不到綁繩子的位置。

  而他看著對面男人的神情——

  「織田作,你說不定也是逼著時夢小姐離開的人之一哦。」

  織田作之助明顯一愣,太宰笑笑,跳過這個話題:「誒,這麼說她是不是跟我說了假話,『拼盡全力活下去』,才過了不到一年就放棄了。」

  她選擇就是死亡吧。

  在轉椅上轉圈的繃帶怪有大半的臉藏在繃帶下,聲音很輕。

  「不過如果她選擇走,要麼我也跟著一起吧,走時夢小姐走過的路,似乎會輕松一點。」

  「這樣算不算殉情呢?」

  聲音因為轉圈忽遠忽近,但織田還是聽清楚了,開始考慮要不要先把太宰綁起來關到深空的小黑屋裡去。

  他是突然意識到,時夢總說著太宰內核自我,其實她也是,他們都會堅定不移地踏上他們選擇的道路。

  織田覺得深空一個小黑屋可能不夠用。

  而太宰治看到他面色肅然的朋友,還有他好像要行動起來的模樣,突然清爽地笑起來。

  「我可能猜到時夢小姐去哪兒了。」

  「她去哪兒了?」

  太宰治沒有回答,遙遙望向了東方。

  ……

  她去東方了嗎?不一定。

  她會回來嗎?

  第一天大家都覺得她肯定會的,她跑出去散心了。

  第二天大家也覺得她絕對會的,她一定玩上頭了。

  第三天大家開始懷疑了,但時夢不可能拋下她的夢想和他們……

  所以綾辻行人在第三天的時候去找了白蘭·傑索。

  「她去哪兒了。」

  白蘭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綾辻行人無比仔細地分析著他的表情、姿態、話語,所有的一切都顯示,他說的是真的……

  「她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

  白蘭往嘴裡塞了一顆棉花糖,他知道小時夢要走,就在這件事情之後,所以准備了小黑屋,但行動前他還是放手了。

  大概就是,尊重,她教會他的。

  白蘭·傑索承認的人不多,所以他尊重小時夢的一切決定,正如同時夢也會尊重白蘭·傑索。

  綾辻行人見他的模樣,很少有這麼無力的時刻,突然覺得智商高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讓他清楚地猜到對方話裡隱藏的意思,她很有可能不回來。

  「她去東方了嗎?」

  白蘭聳肩:「不知道。」

  但他沒有笑,因為屬於這個世界的未來,就在她的決定之後了。

  ……

  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准備去東方找人,他們兩個和時夢相處久,都察覺到點什麼,雖然她極力隱瞞。

  所以他們都不說。

  可這回人都要跑掉了。

  而現在的問題即是,那個國家異能者進不去,那是全世界異能監管最嚴格的國家,制度和國情獨一無二,海關起碼有好幾重異能巡查,除非走正常途徑。

  這樣流程就很長,從通報到審批起碼半個月……

  但東方只是一個可能性,真正跟時夢認識最久的芥川龍之介更擔憂的是另一個可能——

  「異鄉人」。

  讓他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會覺得這個女孩茫然又難過,清楚知道這一點的人大概只有他,或許還得加個白蘭·傑索。

  白蘭·傑索尊重她的選擇,芥川龍之介…他只能尊重她。

  兩個知曉實情的人,保持沉默。

  ……

  咒術高專同樣是第三天才得知,對他們來說不太容易,因為外界的幾個人已經習慣被深空的幾個高層聯手封鎖。

  但凡和時夢呆著超過五分鐘,要麼第三者加入,要麼她被工作喊走。

  而由於{精神空間}還能夠通過邀請信加入,深空以外的很多人還沒有發現。

  唯有隔三差五往橫濱跑的五夏二人組,於今天見到了橫濱緊張的氣息。

  五條悟拉起眼罩:「七海海~你在開玩笑?」

  夏油傑推斷她的性格:「時夢是不是帶著小朋友出去旅游了?」

  可對面正經的學弟眼下是青黑,看起來至少兩天沒休息,公司裡明爭暗鬥著在爭二把手的幾個人全跑出去找人。

  他是七個人裡面唯一留下來守住深空的。

  七海建人沒更多的理由,他想著是至少等時夢回來,不會因為看到深空倒閉蹲地嚎啕大哭。

  七海的反應,終於讓五條夏油收回臉上隨意的神色……

  ……

  中原中也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因為不遠處三個超越者和一個群攻召喚師在打架,打的太猛了,剛剛有棵樹都飛到天上。

  中也第一反應:時夢會被氣死。

  第二反應:他得趕緊幫時夢揍人,他們二打四絕對能贏。

  第□□應:時夢呢?

  顯然咒術師的行動瘋狂又果斷,五條夏油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跑了,也不知道她會去哪?所以准備逼著對方說出實情。

  中原中也趕來的時候,幾方人正打出火氣,原本收著的攻勢越來越猛,他平息不了只能先加入。

  而叫停所有人的是追不上天使的澀澤龍彥。

  對方給出了一個最好的方法——

  書。


第200章

  時夢是真沒想到她的橫濱還藏著這麼一個強大的、能夠影響全世界的物件。

  不過她自己也是個bug,「夢鄉」的升維能力讓「空想」無所不能。

  她順利離開了橫濱,順利變裝成普通人,順利在異國海關的眼皮子底下進入目的地。

  而既然選擇走,就不再往橫濱投注視線。

  離開的想法不是突如其來的,在心底藏了很久,時夢也不是真正的笨蛋,腦洞奇大的小說家和游戲策劃對自己的來歷有個幾個猜測:

  比如千年前沉睡的幽魂在死去的少女身體裡蘇醒,睡了千年於是懵逼;

  但幽靈類似的總得帶點執念和怨氣,時夢覺得自己三觀正常、積極向上,也不像古人,果斷pass這個選項。

  還比如特殊的器物精怪有了人形,化為「卯月時夢」的模樣,所以可能連卯月的記憶都是假的;

  有段時間時夢可相信這個來歷,她覺得她可能是橫濱城市意志擬人,或者貧民窟意志,有一個佐證即是她長得真的太好看了,用妖精的說法就能夠解釋的通。

  但這個想法在第二天她看到自己的黑眼圈就趕緊否決,回床上補覺恢復損失不少的顏值。

  再有個猜測,是隔壁大陸被車撞進醫院的悲慘人士,一口氣把腦電波撞進了海對面的少女身體裡;

  這也可以表明她熟練掌握兩門外語,和對種花沒來由的親切。

  說不定,那邊的親人正守在她的床前或者靈位前,她總得去看看。

  ……在離開之前。

  因為她真正的來歷,是外星人,是平行時空。

  她大概兩年前就確定這個猜測,在得知夢鄉的特殊後,又將「平行時空」轉化為「高維時空」。

  「白霧事件」後,她對異能有所明悟,「空想」來源記憶,「夢鄉」是鑰匙,所以在通過「夢鄉」離開這個世界…或許因為失敗而死亡前,她來這邊排除一個概率極小的猜測。

  而不過短短一天,她從HongKong登陸,卻不知道她失去記憶裡的故鄉是哪裡,有一瞬間站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她想轉身回家、回橫濱。

  又生生止住了腳步。

  所以給自己的方法就是——跟著感覺走。

  感覺似乎是對的,她途徑了兩三個省市,耳邊終於是方言和熟悉的調子,眼前是不太熟悉的建築和故土,小廣場上是川流不息的人,談天說地的人,從全世界路過……

  她站在人群中惶惑。

  該往哪裡走?

  走到這一步終於走不下去了,她也必須得去思索這個問題,走前她唯一考慮的是不能給世界帶去更大的混亂。

  她帶走了小星,小星是「精神」,是「空想集」的一部分;是卯月,她的姐妹和親人。

  而時夢也確實沒必要帶其他東西,真正考慮要帶的人的話,她應該會把久作理子甚爾太宰都帶上。

  時夢確實對他們四個抱有極強的責任感。

  但後來一想,久作有芥川兄妹看著;理子有徒弟還有黑井小姐;甚爾有惠;太宰的話,作之助一定會拉住他……所以,他們四個不用擔心。

  她又繼續盤點,阿蒂爾和保爾是親友是搭檔;白蘭有密魯菲奧雷;中也有方程式還有哥哥;亂步有一整個偵探社和坡,花袋、晶子、國木田,偵探社彼此依靠;貫一哥和紅葉不用擔心;七海海有咒高有灰原,藍眼睛、傑、硝子都在,東京咒高永遠不會散。

  澀澤龍彥,嘶,難處理,留封信讓他好好做人,做不了好人還是被干掉吧,別謔謔世界上認真生活的人。

  還有誰?差點忘記行人了。

  ……要不她把深空留給行人吧。時夢手微微抖了一下,希望大野八木能包容行人的壞脾氣。

  想到這又開始操心她的員工,從憨憨大野智開始,到最近被澀澤恐嚇過的和繪,她已經收拾過澀澤龍彥;秋元和mimic的紀德成為了摯友;古澤英介上次有說帶母親來橫濱居住;梶井基次郎只要給個大目標就能消停一段時間;還有小川、上江州、八反田……

  範圍繼續擴大開去,一下子想到了橫濱校的中島敦,一下想到六道骸和庫洛姆,一下想到可怕的松浦文一;一下想到京子小春。

  一下擔心默爾索關的兩個□□分子別給外面的同伙救出去。

  想到費奧多爾她更難過了,她覺得她現在的狀態有一大半都是他折騰出來的。

  費奧多爾絕對是個反派,也是她的克星。

  其實時夢還有點怕他,雖然表面上她每次都帥氣地挽救一切,但每次事情結束後她都睡不好。

  費奧多爾摸她的心理和想法一摸一個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拷問她的內心。

  所以時夢真的受不了了,她扛不起一個世界的壓力,她根本不敢思索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她很累、很疲憊、很害怕,她是歷史系的學生,這個世界真的超超超級可怕,是那種看不清過去、看不見未來的可怕……

  為什麼過去和未來全是迷霧?

  但腰上她親手系的繩子穩住了她的存在,重量讓時夢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上,她充滿了力。

  時夢沒和太宰說過假話,她害怕一個人走路。

  可現在她又是一個人了,除了小星。

  【小星,我接下來去哪?】

  【去首都!】小星全然一副和她旅游的快樂,在她腦海裡鋪開一張世界地圖。

  時夢有點難過,覺得她的異能太笨了。

  還能找誰問這個問題?好像誰都可以,只需要發送一條精神短信,所有人都變著花樣給出答案。

  只要她問,他們就會努力回應她。

  從「卯月」的回應,她有了異能;芥川兄妹的回應,她有了同伴;綾辻行人的回應,她有了搭檔……無數人回應她,她的深空,她的貧民窟,她的橫濱……

  她還沒有實現的未來。

  她的《靈術回戰》還沒上線,新小說才構思了一個開頭……

  她許下的諾言實在太多了,數起來很可怕的多。

  ……

  還能走嗎?

  時夢是沒忍住哭的,她好不容易下定拋下一切的決心,剛踏上大陸其實就後悔了;好不容易邁上有點熟悉的故土,和笨蛋異能在一個城市來回打轉。

  他們是不是都在找她呢?

  時夢就坐在地上哭,小聲的啜泣到放肆的哭。

  直到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帶著鄉音的口音既好奇又關切,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圍上來問她小姑娘發生什麼了,好像還有報警的聲音……

  報警?!

  時夢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她可是偷渡過來的,這張臉知名度太高了,要是被發現身份絕對要上國際新聞和環球日報,在每天固定的點循環播報。

  但凡被政府抓住就說不清了!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提起衣領遮住臉,佝著身子大喊著「我沒事」,擠出人群快快跑了。

  ……

  所以第五天半夜時分,時夢從原路爬回了她的房間。

  安靜、迅速、悄無聲息、完美落地!

  但剛一進來她就一愣,發現走的時候沒折的被子疊成一個板正的豆腐塊,啃了一半的巧克力用錫紙包好,房間裡很多東西被一些人詳細又認真地翻找過,試圖找出線索。

  時夢:……

  她連忙跑到書桌邊翻自己的筆記本……絕對被好幾個人看過了!

  手止不住的抖。

  ——「篤篤篤。」

  門口傳來規律的三聲敲門,但只是為了禮貌,敲完直接拉開了沒鎖的門把手,然後——

  芥川龍之介看到了消失了整整五天的人,差點懷疑這是幻覺……

  時夢見龍之介呆呆地站在那,他的表情看上去太傻了,不好意思地扯頭發。

  「對不起啦。」

  「我就是,心情不太好,出去旅了個游。」

  芥川龍之介花了一點時間收拾好心情,肅著臉:「有帶紀念品回來嗎?」

  「我忘記了。」時夢撓頭,「要不我給你「空想」幾個?」

  「在下不要綠生光同款嗎?」

  「龍之介,你是不是在吐槽我?」

  但這樣的氣氛讓她輕松下來,芥川在她的對面坐下,詢問:「玩得開心嗎?」

  時夢觀察對方的神色,沒有責怪也沒有擔憂,就好像她只是簡簡單單出了一趟遠門,松了口氣,也慶幸第一個遇上的是龍之介。

  「還好,異能速度很快,小半的時間都在趕路……」

  「我去了…海對面的國家,怕被發現所以是偷渡進去的,剛登陸就感覺有人知道我偷偷溜進來了,還知道我是誰,但是沒有派人來抓我。」她假裝是一場正常的旅途,慢慢傾訴。

  「覺得那邊很多地方都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也很陌生,制度不一樣,環境不一樣,地標建築不一樣,人也不認識。本來以為去那邊會很高興很歡喜,但是,好像不如想像中的開心。」

  「我後面幾天都在一個城市來回打轉,那個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堵上來問我在找什麼,讓我找了趕緊走……」時夢輕輕眨了下眼睛,「我說我真的沒有惡意,但是他不相信,然後他跟著我跑遍了這座城市裡所有的醫院和墓地。」

  「因為我不肯說我來這的原因,所以……」

  「他把我趕出來了。」

  時夢說到這抹眼淚。

  「他居然把我趕出來了!」

  她接過龍之介遞過來的紙巾,哭得肩膀都在抖。

  「他怎麼可以把我趕出來。」

  「他是個混蛋!我不准他玩全息游戲了!」

  ……

  芥川龍之介神色很安靜,也沒有開口,繼續聽她罵那個人的壞話,還說以後把他的名字加到橫濱「禁入清單」裡面,不,先讓他進來,等他進了橫濱再把他趕出去。

  芥川就在這期間時不時回聲「嗯」,時夢罵了很久,終於慢慢消氣,又有點不好意思。

  「對不起。」

  「時夢,你永遠不用說對不起。」

  時夢扯了下嘴角,她剛進橫濱就被嚇到了,民眾看起來還不知情,但mimic和方程式來回巡視,阿蒂爾的「彩畫集」和保爾的重力隨處可見。

  她被嚇得趕緊溜回家。

  「大家還在外面找我嗎?」

  芥川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們揍翻了異能特務科卻沒找到「書」的事情。

  應該說只找到了半頁,小小的一片。

  幾個聰明人推斷「書」有特殊的邏輯和運行機制,沒敢輕易下手,希望最好能找到全本。

  澀澤龍彥又給出了一個線索,並非官方而是中島敦。

  目前殺敦派遠超保敦派之人,但除了澀澤,沒人敢真正動手。

  現在一伙人都在研究怎麼先不殺人把「書」弄出來……

  「大家,在想辦法找你……」

  時夢有點羞愧:「對不起,我應該第一天就打電話的,但我……」

  「我給大家發條精神短信報平安吧。」

  她又有點害怕:「龍之介,他們說我怎麼辦?」

  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剛從外面流浪回來的貓,一聽到人聲就恨不得找個角落躲起來,芥川卻想,從現狀看的話,橫濱這群人才像是被主人撿回去又無情丟掉的狗……

  沒人會傷害她。

  「那就先給不說你的人發信息,在下替你解釋,」芥川提議,「銀、伏黑君、魏爾倫先生……」

  他說了一小串絕對不會指責她的名單,時夢連連點頭,編輯措辭之時又猶豫:「要不,我還是明天再一個個跟大家道歉吧。」

  於是芥川贊同,跳過這個話題。

  「還准備開全息嗎?」

  「嗯…前幾天的時候還是沒有想好,直到第三天晚上,我去見了費奧多爾。」

  時夢又生氣:「他的態度真是讓人討厭。」

  .

  好像沒想到下意識的選擇是去見費奧多爾……

  對方的{夢境}是屬於西伯利亞北部的冰雪,世界的盡頭一般,幾千米的冰層和嶙峋的冰山,極地飄來的巨大冰殼,冷得讓人孤單。

  唯有他居住的小屋突兀的溫暖,拼花玻璃窗是冰霜和薄霧,壁櫥裡是永不熄滅的篝火。

  對方看到她來了沒有很驚訝,時夢自顧自地敲門,自顧自地坐下,自顧自地把火點大了一點。

  他們都不說話,費奧多爾觀察了她一會,問道:「您是來詢問我的看法嗎?」

  不得不說他又讓時夢害怕了,她還什麼都沒說,對方就跟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時夢都懷疑他的罪與罰是不是類似讀心術的東西。

  她盡量維持鎮定,冷冷道:「我來欣賞你坐牢的表情。」

  他抵著下頜思索了一下:「所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不說話。

  費奧多爾笑笑:「我知道了,是另一種可能性……」

  「——我,我還什麼都沒說,」時夢深吸一口氣,「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芥川嚴肅起來:「他是有特殊渠道聯系外界?」

  時夢搖頭:「我不知道。」

  其實費奧多爾說完那句話她就想走人了,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真讓人恐懼,更恐懼的是,他最後一句話是——

  「做您想做的吧。」

  時夢此刻在芥川龍之介面前笑了一下,笑容中有太多太復雜的東西。

  「所以我放下一句『你就一輩子坐牢』的狠話走掉了。」

  她覺得自己太丟人,明明是想以一直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命令對方給出意見——看在理念的份上,結果在離開的時候稱得上落荒而逃。

  但費奧多爾的姿態激得時夢下定決心——

  「龍之介,我准備開全息了。」

  她手指緊了緊又松開:「你們,會陪我一起面對嗎?」

  芥川龍之介一字一頓地保證:「我會,我們都會的。」

  時夢唇角輕輕勾起,而在她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龍之介哥哥!」

  夢野久作在尋找本來應該到家的龍之介哥哥,生怕他也不見了。

  他一間一間找過來,終於發現了——

  「——時夢姐姐!」


第201章

  當天的混亂時夢已經不想回憶了,夢野久作的大喊驚醒了累到趴下的幾個人,間貫一看她眼睛紅,安慰了幾句直接開始數落她。

  說到時夢又開始哭。

  惠給在外找人的父親打電話,伏黑甚爾轉身就走,這下帶回了一串人。

  因為人太多了,她在包圍下整個人都在抖,眼淚都不敢掉,覺得大家的表情好恐怖……

  確實太恐怖了,好像從那一秒之後,時夢就沒有單獨行動的機會,很多人在努力平息情緒不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但更多的人在嚴密監管她。

  蘭波和魏爾倫必有一個陪在她身邊,出門的時候時刻有人跟隨,銀和津美紀輪流纏著她;「彩畫集」把整座移動莊園牢牢罩住。

  她覺得治愈系的作之助,小太陽中也,率直的亂步……

  不得不說真的好恐怖,可不管怎麼保證都沒用,在這一次跑路後,她的信譽值跌到谷底。

  但是——

  「澀澤龍彥,你是變態嗎?」

  時夢一腳踹翻想跟著她進浴室的男人。

  而真變態的澀澤也成功讓她逆反,那點愧疚心蕩然無存。

  時夢開「空想集」放倒澀澤,接著開始收拾越來越奇怪的粘人精們,從兩個超越者開始打,然後打最強詛咒師,第二天跟中也和五條悟約架……

  能一打n的「SP04」揍爬下了一群人,再次確立了這群人中的老大地位。

  ……

  深空老大關了全息五天後回歸,同樣也代表了一件事——

  她回來的第二天,公司召開大會,底下員工們看到老板「旅游」回來後發出歡呼聲。

  八木松了口氣,因為流言蜚語太多,她真的擔心老板跑國外跟野男人結婚去了。

  大野智連連感嘆還好不是奪權,他還以為綾辻老大終於准備上位當一把手了。

  古澤英介吐槽,綾辻君想當的絕對不是一把手。

  不管是知情的還是不知情的,大家紛紛歡迎老板旅游回來,然後詢問「全息游戲」的事宜……

  時夢環視場內一雙雙眼睛,微笑道:「准備開《靈戰》吧。」

  「時夢老大萬歲!」

  「我就說是去談全息眼鏡的事宜啦!」

  「我們深空天下第一。」

  這次會議裡,時夢的安排簡直太詳細,熱烈陳詞,慷慨激昂,大展宏圖。

  一口氣展望了未來五年的深空發展!

  她認真安排了《靈戰》上線的時間,更新《不思議》和維護《紅月》,剩下的《郁金香游輪》也開始准備起來,幾個靈感新游的設想。

  更重要的是,明天就召開「全息眼鏡」的發布會!

  老板的話給公司裡所有人下了一個定心丸,她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底下的員工全在鼓掌。

  四方堂連連跟旁邊的梶井表示:「老板肯定出國調研開會去了,老板的每一步都蘊含著她的深謀遠慮。我們一定要好好完成明天的發布會!」

  秋元跟不遠處的紀德交換了一個眼神,知曉對方也不清楚她消失五天去了哪裡,他默不作聲環視場廳裡的人,高層應該知曉緣由,但他們的表現說明,狀況一切都好……

  ——他看到了不吭聲的古澤英介。

  ……

  部門大會很快結束,這之後開了一場高層線下小會,織田不在,澀澤龍彥參與。

  時夢坐在主位上用了個傻笑開頭。

  「幾天沒見,辛苦大家了,感覺都快認不出你們的模樣了。」

  場地裡所有人都盡量維持著以往的狀態——

  綾辻行人開口就是:「你出門一圈是專門去丟腦子的嗎?」

  蘭波表示是他換了件衣服的原因,伏黑甚爾給出的都是符合,花袋希望她記得開通電話,而澀澤把椅子搬到主位旁。

  「我的天使,您走時只需要知會我一聲,我願追隨您到天涯海角。」

  不得不說澀澤龍彥一如既往的痴漢讓時夢瞬間找回到了開會的熟悉感和手癢,言辭拒絕了他的追隨。

  而澀澤的舉動同樣抗住了這個辦公室裡大半人的火力,直到——

  七海建人說話了:「時夢。」

  「嗯?」

  「這是深空這幾天裡的報表和文件。」他「啪」得一聲放下一大摞,「你辦公室裡,這樣子的還有好幾疊。」

  他又掏出幾份報紙:「這是這五天裡網上的言論,我整理了一小部分,還有你的花邊新聞。」

  時夢終於吸了回橫濱後的第一口冷氣:「你說什麼?」

  「你的緋聞男友。」

  七海把這份報紙塞到她手裡,她瞥到首頁的標題,拿著娛樂小報的手都在抖。

  七海建人不客氣的態度讓場內不少人不滿起來,尤其他在深空充其量只是個五六把手,但七海繼續開口打斷——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知曉,你們做無用功鬧情緒的這幾天裡,工作都是我在處理。」他目光冷厲,「一整個深空的業務量!」

  「現在是下午兩點,不管發生什麼,我六點前都要下班,所以請在座的六位,立刻馬上去完成你們的工作!」

  在座的五個男人:……

  看到了自己「未婚先孕出國做人流」的時夢:……

  ……

  全息下線五日,第六日凌晨時分,深空工作室連發一條公告和兩條預告:

  第一條是游戲維護完成,幾個游戲修復了部分bug,新增了部分內容,家園系統上線「魔幻」風格裝修,開放花園和動植物商店……補償內容清單等等。

  而兩條預告,第一條是《靈術回戰》新的篇章——「靈都夜話」開啟,將有新的學員上線。

  配圖是一張棕色長發綁著繃帶少女的側影,身後還有一個眯眯眼少年和橘發少年的剪影。

  第二條:

  【深空工作室:新的設備即將出現,怎能停止不前!

  超越無限,超越自己!

  《靈術回戰》「全息眼鏡」線下玩法來襲,敬請期待。】

  三條預告一條比一條讓人激動:

  【「我就說深空有大動作!」

  「是新角色,是小姐姐,臥槽側臉好絕,靈都校花可以安排上了!」

  「感覺是個比較憂郁又內斂的美女。」

  「橘發的是不是小原大野?我期待這個角色好久了,這可是gtg承認的靈都最強!」

  「貓系少年工藤錯步,冬清傑老師最想挖到靈京的學生,據說也是智力系?不知道跟{臨時路人}哪個強?」

  「……」

  「終於上新了,是魔幻,啊啊啊樣板房是不思議同款!」

  「臥槽,《不思議》送的成就物件是活的貓頭鷹!郵遞員???」

  「花園和寵物商城開了開了,是不是可以養狗養貓了,我要把我的『烏龜車』養在花園裡。」

  「是移動城堡啦,口口要被你氣死了哈哈哈。」

  「臥槽?口口……???」

  「全息眼鏡!配合《靈術回戰》!果然,五天的等待都是有價值的!」

  「是不是《矛盾方程式》裡描寫的那種,哇塞!那超酷炫啊!」

  「出眼鏡了,旋轉、跳舞、高抬腿,歐耶~」

  「所以口口果然是去忙這個了吧,我就說口口不可能結婚,口口還是愛我的。」

  「……」

  「你們說的口口是什麼啊?」】

  很快聊天轉到「口口」的問題上,無數打出某個詞又被屏蔽的男男女女在家中發出「臥槽」聲,開始瘋狂質問深空為什麼要搞出這種事情?

  玩家們也到處嘗試著,發現深空的算法還很智能,一般連接上「卯月」「四月」「深空」等等關鍵詞,喊「老婆」必被屏蔽。

  屏蔽地點包括四月老師的推特號,深空游戲平台討論區等地方……

  事實上關於這點,時夢以前不太關注,但她捏著七海海給她的報紙快要呼吸困難,瘋狂想找時光機穿越回到五天前,她絕對不離開橫濱半步!

  她發出了回橫濱以後最真情實感的後悔——「我知道錯了啊!」

  也是頭一次如此嚴肅認真地對待自己的謠言。

  會議室裡的人紛紛贊同,田山花袋感動得都要留下寬面條淚,因為時夢小姐無所謂的態度,大家曾經提議的言論管控,被她以「言論不自由」「大家都是說說玩玩」的理由反對。

  此時此刻,花袋不光清掉了無釐頭的緋!聞!

  還終於屏蔽了他討厭已久的「老婆」兩個字!

  以至於深空游戲平台無數帖子一路劃下來,全是口口,無數玩家開始鬧了:

  【「???深空你在搞什麼?」

  「果然,收購小報只是一個開始對嗎?下一步就是平台整頓,你們有本事把深空以外的地方都封了啊!」

  「哎呦喂,這是害羞了呀!」

  「支持四月老師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我就要喊,口口口口口口!靠!」

  「……」】

  因為時夢「見光死」的屬性深入骨髓,深空老板一直以低調內斂的形像出現在外界眼中,外面無數因為她顏值入坑的痴男怨女刻畫出的卯月時夢,是一位優雅端莊的女性。

  但此刻深空干的事情犯了眾怒,相關帖子不減反多,甚至愈演愈烈。

  「女朋友」「親愛的」「達令」等詞變著花樣來,時夢那幾張流露在外的照片和視頻又一次大範圍擴散。

  表情包——「我的妻子」系列絕贊更新中。

  深空幾個高層:……

  時夢:……

  「算了。」

  她按住了身邊的桌子,滿臉悔恨,努力揮去那種無力感。

  「隨他們去吧。」

  ……

  關於緋聞,女主人公本人表示了放棄,其他幾人表面勉強同意但決定私下解決,然而敵眾我寡,唯一派的上用場的花袋也雙拳難敵萬手。

  這件事情終究不了了之。

  時夢也在痛心疾首和腳趾扣地之後,將快滿值的壓力值跌回正常。

  而就在外界召開了和「全息眼鏡」相關的發布會之時,在{精神空間}裡,同樣召開了一場人員奇怪的會議。

  除了深空的人外,她邀請了幾個人:亂步和晶子、中原中也、五條悟和夏油傑、太宰治,還有六道骸……

  不少人詢問她去了哪裡,不少人在替她在解釋,不少人說下次出去必須帶上他們,不少人又替她拒絕;

  一個人笑著說小時夢旅游回來了啊;一個人指責深藍眼睛偷偷溜出去玩還不帶他;一個人詢問有沒有給亂步大人帶粗點心;一個人在她生氣時准備幫她打架,又被另一個人氣到火冒三丈……

  亂糟糟的說話聲和吵架聲一陣比一陣響,時夢開始勸架制止和加入爭吵,終於沒忍住給所有人禁言了——

  她生氣:「吵死了!」

  底下的人在強制禁言下一片寂靜。

  而那點醞釀起來的情緒一散而空,她本來還有一點惶恐和不舍,現在只覺得腦瓜疼,快速略過她離開五天的道歉。

  「我因為……出去散心了。」

  她用八個字一筆帶過幾天的源頭和憂思。

  其實也不需要多解釋什麼,她選擇離開的原因大家或多或少都知曉了。

  時夢恐懼自己帶給世界的可能性,無數人同樣因她恐懼而恐懼。

  而此刻這個剛成年沒多久的女孩又一次神采奕奕,斬釘截鐵地站在這裡,說明她再一次鼓起面對未來的勇氣——

  「在座各位都是知曉全息游戲真相的人,全息以我的「空想集」為基礎,輔以科技。「空想集」的本質,即是精神力——世界上所有人包括在座各位都將有的——精神力。」

  什麼叫做「都將有」?

  江戶川亂步睜開了眼睛。

  「出去的五天我探查清了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有三大本源能力:異能者的異能力,咒術師的咒力,和以指環為代表的火焰,三者有略微的不同,但都是生來即有的能力。」

  她頓了頓:「鍛煉出精神力的人,能夠分化為這其中的一者。」

  時夢的發言讓在座之人思索起來,幾個聰明人瞬間明悟還察覺到其中的關鍵,若是普通人開發出精神力,就有可能成為異能者或者咒術師。

  她見一些人仍有部分困惑,類比著解釋:「假設我稱精神力為力量的本質,咒術師、異能者、火焰為職業,擁有資質的人鍛煉到一定等級,即能轉職成為這三者之一。」

  這番講解清晰明了,大家基本都懂了。

  這時習慣被禁言的白蘭·傑索笑眯眯地舉手,獲得發言機會——

  「那我們這群能力者,本質的力量是精神力嗎?」

  「不是。」

  她的否認讓很多人驚到。

  時夢神色認真:「你們不是,你們是在精神力出現前誕生的,你們力量的本質就是咒力、異能還有火焰。」

  「除了久作和理子,他們…是我教導出來的。」

  江戶川亂步也舉手了,但沒有獲得開口的機會。

  「我很抱歉。」時夢抿唇,「精神力的出現在全息開啟的那一刻就開始了……我沒有辦法再阻止它,進去全息的普通人會因此獲得力量,而你們將成為異類。」


第202章

  「異類」的說法,在場之人沒人在意,甚至是無所謂。

  「而我還有一個猜測。」時夢指甲的嵌進肉裡,痛感讓她平復心緒。

  「我剛剛所說的轉職是一種可能,精神力也有可能吞噬你們的力量,讓這個世界上只剩下精神能力者,再無咒力、異能、和火焰。」

  時夢拒絕讓亂步和行人他們開口了,聰明人的發言會破壞她的步調,她已經為這場會議認真規劃了很久。

  精神力時代的趨勢勢不可擋,或許在她帶著「夢鄉」降臨的那一刻,「夢鄉」為她選擇了擁有精神異能的卯月。

  偏偏她又選擇了全息……

  像是巧合又像是必然,「空想」孕育了「精神」,「精神」又脫離她本體龐大;勢不可擋的精神進化加持於全息,將以普通人為基點爆發。

  當世界上99.9%的人都開發出精神力,精神力為了成為世界的本質,會將原有的三大支柱吞噬!

  那也意味著,在場的人,將成為那1%的普通人,或者死人。

  氣氛開始嚴肅起來,但他們都算是了解時夢,既然她這麼說……

  突然不少人舉手——

  在她點人前,白蘭·傑索搶先開口:「所以小時夢的解決方法是什麼?」

  時夢那副裝出來的嚴肅表情破功,神色看起來很輕松,凹回造型,她確實有辦法:

  「辦法很簡單,在我能掌控前,搶先讓精神力成為世界的本質,能夠被咒力、異能和火焰認同;既然精神力可以分化,那就讓他們共生,而不是吞噬。」

  白蘭緊盯著她輕松的表情,時夢直直和他對視……他沉默了幾秒,和她一唱一和道:「哪些可以認同?」

  時夢松了口氣。

  她看向五條悟的蒼天之瞳,在光華璀璨的眼睛裡,無數的信息流閃動著,六眼一直能瞧見瑰麗的星空,此刻審視她的神情;

  她看到伏黑惠隱藏在身體裡的黑影,在輕微地抖動;

  她看到天內理子的靈力,未被發現的純淨力量;還有天元的結界……

  她朝白蘭·傑索微笑,他雙手合十托著下巴,拇指上的指環熠熠生輝,卻沒有笑;

  她轉向六道骸,那只邪獰的左眼裡數字不斷變幻,缺少了太多信息…卻給了一個輕微地點頭。

  時夢微笑,至少是兩個體系的承認了。

  而最後的視線,是給澀澤龍彥的,澀澤龍彥果然出賣了所有人試圖隱藏的東西,恭敬地遞上了一小張純白的紙。

  時夢瀟灑而自信:「這是最後的保證書!」

  已經是三個體系的保證了。

  視野裡的星海越來越亮,時間不多了,世界上無數的精神力在爆發!在此刻!

  「所以。」

  她起身鞠躬——

  「請大家回應我。」

  時夢說的輕描淡寫,似乎很簡單,這個說法騙過了裡間幾乎全部人。

  但真的一切順利嗎?

  綾辻行人感受到自己一直被壓在椅子上無法行動,從最開始,像是精神活動在一具木偶裡,還能做表情;江戶川亂步同上,急的掏心撓肺,整個人恨不得大喊大叫;而澀澤在交出那一頁書後,被趕出了會議室。

  幾個聰明人說不了了話,時夢甚至不再看他們。

  太宰治嘆了口氣,他根本不想來參加這個會議……真是一個簡單又充滿說服力的方案。

  可是,這三大咒力本源,真的會全部回應她嗎?

  只要他們有一個不回應,那就是失敗。

  因為咒力裡面,代表另一半的——

  ——是咒靈。

  還有那連一頁都沒有的「白紙」……

  時夢看見了場間無數人對她點頭,接著把這頁「書」推給了身邊坐著的綾辻行人,對方整個人被禁錮住,面色冷到可怕,她沒忍住像以往那樣訕笑了一下。

  五條悟的超遠視野見到了這個反應,隨之反應過來問題的關鍵——

  回應或許連一半都沒有!

  他即將掙脫壓力,可這時候——

  所有人都被彈出了{精神空間}!

  ……

  時夢進入{夢鄉},屬於星星的國度,小星在她的精神裡,祂安靜的、再次變為異能的存在。

  星海從未有如此盛大的模樣。

  以{精神空間}為源頭的引線,連接上的每一顆星辰都在牽引下燦爛。

  她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震撼於星空之美時,瞧見幾十顆和「精神」有關的星星,如此絢爛……

  那之後,她救下了久作。

  而現在,數不清的星星綻放著同樣的光輝,這片星河裡將充滿屬於「精神」的星星,直到一點點將不同於它的星星吞噬……

  「夢鄉」,是一切的源頭。

  是因也是果。

  時夢如今知曉了,這條路是她必須踏上的——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未來的軌道就已經確定了。

  她可以逃避,但不能再阻止。

  所以此刻需要做的,是讓這個世界的法則承認「精神力」,在她還能夠掌控這份強大力量之時,把精神力融於世界的三大體系中,把吞噬改為包容。

  「空想集。」

  ——完全體的「空想集」。

  精神、夢鄉、空想,再一次同步使用。

  很早以前,空想將夢鄉轉為{夢境空間},後來,空想將精神轉為{精神空間}。

  而此刻,時夢用真正歸屬於她的能力「空想」引導,以高維的「夢鄉」作為刻錄「精神」的載體,將之融於這個世界,成為力量本源。

  把精神力變成高於咒力、火焰、異能的存在,使之能夠轉變為三者。

  這幾乎等同於挑戰整個世界的規則!

  時夢心緒卻很平靜,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付出最少的方法。

  相比失去他們,她更願意犧牲自己。

  或許也到不了那個地步,她的親友同樣在外面幫助她,他們都將信賴彼此,不是嗎?

  「空想集」開始起作用了,「精神」在一點點刻錄進這片星海,星海裡有每一個人的星星,不論是無效化的太宰治,還有異能裝置中原中也和保爾·魏爾倫。

  領域還在擴張,沒有盡頭的星海仿佛在虛幻的邊界處開始朦朧,它無聲的、寂靜地想要與降臨的世界融為一體,高維的力量在先期的對抗中取得了優勢……

  時空震蕩,世界感受到了外來力量的侵蝕,試圖打破它既定的軌跡!

  像是宇宙爆炸般的景像,那片深沉的夜幕轟鳴,本源的三種力量開始反抗——

  異能的本質、咒力的本質、火焰的本質,世界上根深蒂固的三種力量,抗拒著高維的侵襲!

  三大本源豎起防御,強行中斷了它的融合,並試圖驅逐。

  時空被力量壓縮到了極致,時夢是突然間跪倒的,並非屈膝,但哪怕身為強者,也難以在整個世界的力量壓制下起身。

  夢幻的星河正在崩潰,她咬牙,順著以她為圓心的引線——向世間擁有本源力量的歸屬者——

  尋求認同!

  ……

  薨星宮的結界中央,擁有六眼的五條悟神色冰冷,傲慢的最強於今日又感受到了無能為力,除了回應她的請求,別無他法。

  而他注視的結界化身微微顫抖,認同!

  粉發的女人感受到了,卻是狂喜,全民進化!千年的目標居然以另一個角度達成,認同!

  遙遠的意大立,無人的會議室裡的長桌盡頭,白蘭·傑索默不作聲,桌上擺著的7枚瑪雷指環射出光輝;

  彭格列的新任首領沢田綱吉長久地嘆氣,她還是選擇了這一步,拇指的彭格列戒指摩挲了一下;他身旁的小少年理了理帽檐,脖子上的掛飾閃光,回應!

  近處的橫濱移動莊園,靠在父親身上的伏黑惠身體裡的十種影子第一次清晰顯現,被夏油傑注視著的加茂憲紀坐姿端正;天內理子雙手緊握惴惴不安,回應!

  星海裡的時夢察覺到對面的力量變弱了,至少褪去1/3,但還不夠!

  是哪一方的力量不夠?

  ——是咒力中的另一群強大的存在。

  在猩紅壓抑的空間裡,屍骨堆成的山上,兩面宿儺放聲大笑,拒絕!

  星海裡的時夢在爆炸下幾乎站不穩,她整個人的身體都在抖動,仿佛內髒和骨髓都被擠碎,果然,咒力裡面,占據另一半本質的——

  是咒靈!

  但她還有機會,異能還沒有回應她,只要那半頁書管用!

  橫濱最高的大樓裡聚集著無數人,綾辻行人、芥川龍之介、江戶川亂步、澀澤龍彥、夏目漱石……

  深空外聚集著更多的人,中原中也、阿蒂爾·蘭波、保爾·魏爾倫……

  完全體的「書」究竟在哪裡?

  可時間來不及了,中島敦在無數人的緊盯下,咬牙在白紙上寫下完美無缺的邏輯線……

  「書」回應她了嗎?

  ……

  時夢覺得自己又要失去意識了,其實也不算是失去意識,她此刻應當是以「精神體」的存在於夢鄉,但在力量的對撞下,她的精神體被撞碎了,所以過了好久才恢復了一點神智。

  看來跟猜測一樣,一頁書都沒有的白紙無法代表著本源,嘗試失敗了。

  她有一刻想長長地嘆一口氣,因為真的太疼了,是那種鑽心剜骨的痛,痛得她想在地上沒形像的打滾,但是她又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只好輕飄飄地動一動代替,假裝痛苦不存在。

  在這樣的假裝下,時夢止不住想念一些人,居然也想不起什麼具體的,大家都擠在她的面前嘰嘰喳喳吵吵鬧鬧,有一個的臉比較清晰……時夢嚇了一跳,推開他跑出這裡。

  門開了,那晚霞鋪面而來,她站在橘紅色的日光裡,心平靜下來。

  今晚的橫濱也很美,她沿著街道漫步,熟悉的、走過幾千遍的路,夕陽和海風很溫柔,往前是移動莊園,家裡有等她吃飯的人,往後是深空,那裡有陪她前進的人,旁邊是晨星樂園,側邊是仿若花城的擂缽街,不過已經不能叫擂缽街,只是大家都沒想好它未來的名字。

  該往哪邊走呢?

  好像哪邊都可以,因為哪一邊都有在等她的人,所以時夢離開橫濱的第一天就後悔了,但她很愛面子,勸慰自己就當做是解除執念之旅,回去後再好好跟大家道歉。

  她就走一個禮拜,短短一個禮拜,不過是7天,168個小時,10080的分鐘,一時半會算不清的秒數……好像稍微有點久了,給她五天的時間吧,她應該能把這個城市的醫院和墓地尋摸一遍。

  然而星海每一天都亮起來一點,監控員傻乎乎地也不跟她彙報,直到第四天急著說「母親你快來看,夢鄉讓我好害怕!」她趕緊跑過去查探,被絢爛的景像震撼到失語,又在一個瞬間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麼……

  時夢又有點想哭了,她還想發個精神短信跟所有人說對不起,明明只是想為這個世界做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但這種時候對不起是最沒用的東西,所以她還有一個最後的保證,萬無一失的保證。

  ——用她自己。

  一個「高維」的生命,疊加在「空想」之上,這樣應該就夠了。

  她是異能界的最強者,也是高維世界的生命,能夠勉強支撐起異能的一角,就把她的力量和本人獻祭,努力給這個世界——

  一個嶄新的未來吧。

  ……

  她沉沉下墜,覺得有點累了,很想睡一覺,那些不願遺忘的事情,總會慢慢找到新的歸屬……

  即便抱有遺憾。

  此刻,星河如幕布般將她覆蓋。

  在最後一秒。

  時夢和世界輕聲道別。

  ……

  就這麼結束了嗎?

  應該是這樣的吧。

  ……

  不,還沒有!

  強勢又溫柔的力量托起了她,她從力量裡重獲新生,第三種本源發出回應——

  來自遙遠的、平行的異時空裡,出奇暗的大樓頂層。

  同樣是夕陽和黃昏,一個黑大衣紅圍巾的鳶眸男人,在「書」上——

  寫下了認同。


第203章

  「時夢姐姐什麼時候醒過來?」

  床上的女孩合衣沉睡,雙手靜靜放在棉被旁,夢野久作趴在她床邊看她。

  他從沒見過她這樣,臉龐和嘴唇都沒什麼血色,精神微弱地像一縷縷斷開的絲線……已經一個多禮拜了,她還沒有睜眼,仿佛凝滯的時間。

  與謝野晶子撫摸了一下小朋友的腦袋:「你今天的時間用完了。」

  「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夢野久作懇求,醫生搖頭拒絕,他只好把自己的稻草娃娃擺在她枕頭邊,換掉不知道誰放下的一朵粉玫瑰。

  晶子微笑著目送小朋友出門,然後檢查了門鎖和門窗,確保不會又被哪個混球偷摸著溜進來。

  因為有太多的人來看她,從早到晚,趕都趕不走,最終還是外面探視的人先達成協議,每人五分鐘……

  但這個決策被兩位醫生否決。

  與謝野晶子發自內心的覺得,如果時夢是酒店迎賓小姐,每天光「歡迎光臨」四個字都要把嗓子說啞,所以移動莊園很快不接客,唯一得到陪伴機會的是與謝野晶子和家入硝子。

  醫護人員有特權。

  ……也可以偷偷摸她的小臉牽牽手什麼的,與謝野牽完手輕咳了一下,把這只手塞進被子裡。

  關燈,在旁邊新加的病床上躺下,她側臉,輕聲道——

  「晚安,時夢。」

  「希望明天早上能聽見你說『早安』。」

  ……

  「早安,時夢。」

  外面到底過了多久?

  她在心裡默數了個12,對自己說了一聲「早安」,覺得她好像流落荒島不得不在石板上根據日升月落刻下天數的流浪漢,而相比流浪漢,在夢鄉裡連個太陽也沒有。

  所以時夢只能根據醒過來後的時間推測,覺得外面…應該過了…十二天吧。

  總不可能十二年過去了?

  時夢焦慮,但她在夢鄉裡的傷勢太重,這個傷作用於精神上,以酷刑比喻的話,大概是五馬分屍千刀萬剮的水平。

  所以她現在就像一個努力又勤勞的小蜜蜂,四處撿回她碎裂的、不知道飄到哪去的「身體」,然後拼成一塊……

  游戲策劃心道出去之後可以根據這個經歷做一個小游戲,但肯定不能是這麼血腥的類型,改成一個小泡泡為了努力變成完整的泡泡,四處漂移著碰瓷隔壁泡泡,還得小心不撞到更大的,以免被別人吞噬……

  也由於支離破碎的模樣,她的力量微弱到極點,以前可以瞬移,現在只能驅動著這塊主體小碎步移動。

  更沒有辦法脫離{夢鄉}或者進入別人的星星——如今每一顆代表此人的精神。

  {夢鄉}在三大本質的認同下,變得和以往看上去相似又隱約有著不同,它依舊宏偉、壯麗、絢爛,卻成為世界本源力量的宮殿,精神力飄散在其間。

  ——祂不再歸屬於她,祂開始屬於這個世界了,或者說世界屬於祂。

  時夢懷疑這就是{夢鄉}的目的,而她的身份,大概是看門的大爺或者鑰匙管理員。

  不過她是唯一一個可以進入其間的人,{夢鄉}承認她,所以時夢要是虛榮一點,可以稱自己是這座{夢鄉城堡}的主人。

  但主人這段時間裡真的有點急了,精神裡的世界根本弄不明白外界過了多久,她生怕已經好幾年過去了。

  那她的游戲和她的深空怎麼辦?還有她的緋聞,這回又會變成什麼更離譜的傳聞?

  萬一是十多年,出去後她豈不是得管夢野久作叫哥哥?!

  她一想到這神情更加嚴肅,准備先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突破某個虛弱之人的「精神」,獲得一個時間基准或者拜托對方替自己報個平安。

  停止收集破碎的精神力,為了省點力氣時夢選擇就近突破,剛一嘗試又有點後悔,隨便挑選的這顆星辰壁壘厚的堪比藍眼睛的無下限,難以抵達的厚。

  她放棄,准備換一顆脆弱的、符合她如今實力的。

  可那星辰感應到來人,居然自動收起了防御,接納她的進入——

  ——時夢撲通一下栽了進去。

  ……

  還是冰雪的世界,高原與凍土,漫長的冰原與寂寥的寒風。

  時夢在雪地裡打了個哆嗦,剛想改變世界的環境,沒感受到力量。

  她現在菜的就像一個被空投到北極的南極人,只能調動起全身的血液和脂肪御寒,覺得再沒幾分鐘就會被凍成化石了。

  空間的主人在這時候出現,和雪地融為一體的白氈帽和白色的大裘,他人也縮在棉襖裡,清秀瘦弱的青年朝著誤入此地的旅人走來,見她衣衫單薄,連忙解下自己的外套,沒想到對方更凶猛。

  時夢餓虎撲食,毫不客氣地搶走好心人的棉襖,把對方打劫一空。

  然後把自己裹緊,小步跑去那間風雪中的小木屋,順便心裡暗罵費奧多爾這冷冰冰又白得晃眼的精神世界。

  運氣太差了,挑了一個神經病的夢境。

  小木屋和外界是兩重天地,暖風迎面而來,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她自如地往壁櫥裡加柴火,霸占了這間屋子裡最大的椅子。

  費奧多爾打著噴嚏進門,搬來小板凳,也湊到壁櫥旁邊烤火。

  「您……」

  時夢打斷他:「我休息一會馬上走,衣服等會還你。」

  他笑笑:「我知道了。」

  他的笑容讓時夢窩火,邊拖著椅子湊近火堆邊把自己的腳也包進披風裡,帶著點怒氣:「你知道什麼了啊你就知道了!」

  費奧多爾以一種寬容的、看笨蛋的目光看她,卻是溫聲解釋:「我知道您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情,不然不會選擇進入我的夢境。」

  「您無法和旁人聯系上了是嗎?」

  時夢:……

  煩死了啊這個人!

  費奧多爾從她的反應裡知曉了不少,他在試圖串聯起發生的事情——

  一個星期以前在夢中見到她,對方來的悄無聲音又帶著點茫然和惶恐,讓她恐懼的東西,讓她選擇來自己夢境尋求認同的東西……和整個世界有關。

  或者說,和普通人和異能者有關。

  他們交談,也在觀察著彼此——時夢小姐看見了什麼?讓她如此焦急。

  但費奧多爾不太著急,真正讓他有所觸動而不選擇越獄的,是橫濱民眾亮起的星星燈,是在燈前駐足的異能者們,他在星光裡看了很久……

  光芒下,一切根源的罪孽被照亮,是因為認同,還是共生?

  費奧多爾心有觸動,好像旅途的終點有一瞬間他抵達了,他追逐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場景呢?所以被她拒絕後,他干脆就在默爾索裡呆著,即便越獄不算困難……

  可仍有一點的困惑和迷茫,白霧的幻境裡,他實現了理想,目標達成後,卻是吞沒自己的、巨大的空虛……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道。

  她不回答。

  於是費奧多爾想通了關鍵,復合型異能者、精神異能體、全息游戲、異世界、異鄉人……還有自己這些天隱約的、對自己{精神世界}的掌控。

  ——是與他的理念全然相反的一種可能。

  費奧多爾笑了一下,說出了她想知道的事情:「距離您上次來找我,過了8天的時間。」

  時夢:……

  煩死了啊這個人!他就這麼喜歡顯擺他那點智商是吧?

  時夢有點生氣,在費奧多爾面前她總是憋不住那點火氣,他懷疑對方是故意擺出這幅樣子又自問自答的,就是想看她失去表情管理!

  但不得不說這個回答讓她心裡稍微輕松了一點,她真的很怕自己一口氣睡了十年。

  於是裹得像個北極熊的時夢保持著端莊的姿態,仿佛首領接受俘虜的上貢或者皇帝接受太監的吹捧,微微點了點頭。

  「不過我沒有辦法替您向家人報平安。」他狀似苦惱,「您知道的,我在默爾索裡坐牢,期限是五百年。」

  他又像是安慰一般地說道:「不過等五百年後我從默爾索出去,會在他們的墓前替您問好的。」

  時夢:……

  煩死了啊這個人,他覺得自己很幽默嗎?這是什麼好笑的俄羅斯冷笑話嗎?如果不是自己現在身體凍得僵硬,時夢絕對會起身把費奧多爾錘成肉餅。

  冷死了!他這個白披風真是中看不中用!一點保暖的效果都沒有,費奧多爾以後肯定會得老寒腿!

  時夢在心裡想像對方為了風度不要溫度,裹著白披風耍帥,實際上兩條大腿瑟瑟發抖的樣子,心裡好受了一點,所以冷冷地給了他一眼。

  費奧多爾輕笑了一下,往壁櫥裡加了點柴火,視線往她縮在椅子上披風包裹不住的腳瞥了一眼,又抬眸微笑注視她。

  「您的脖子和耳朵露在外面了。」

  他遞過來他的白氈帽——

  時夢猛地起身,離開了這個夢境!

  ……

  夢鄉裡的守門人在脫離夢境後憋著股火氣,火力全開地搜集她飄散的精神和力量,想盡快出去或者積攢點力量返回去揍他。

  夢鄉外的親友們被醫護人員禁止探視,很多人強行突破,兩個醫護人員不得不時刻緊盯著病人並且全程陪護。

  所以深夜闖入的澀澤龍彥不光撞上了與謝野的大砍刀,還被橫濱另外三個超越者接連狂揍。

  唯一的變態進不來,剩下的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得虧他們還記得病人躺在床上不能破壞這個房間,不然硝子真的擔心精神上醒不來的時夢身體上也再醒不過來了。

  而他們的爭鬥最終因為事業終止了,深空唯一認真工作的七海建人一個一個地撥電話,要求外面鬧情緒做無用功的幾個人回來干活。

  立刻馬上!

  七海建人捏了捏眉心,時夢出門散心積攢的業務還沒完成,現在她又倒下了。

  如今《靈術回戰》第二次大更新和全息眼鏡上線;《紅月》的大賽准備和直播的維護;「晨星樂園」的開放和預熱……七海已經做主將《不思議》的二次更新延遲。

  但《靈戰》和「清除咒靈」的設想有關,雖然{精神空間}和{AI}仍能使用,但到底沒有時夢在時的簡潔輕松……

  他現在是分身乏術,根本沒辦法做到又看報告又實時監測,一時也感受到時夢平日裡的壓力……

  他嘆了口氣,繼續撥電話。

  所以,在深空老大又迷之失蹤後,財務部門的領導七海建人強勢命令一直在爭二把手的綾辻行人和阿蒂爾·蘭波;毫無干勁又頹廢的伏黑甚爾,天天謀劃著探病的澀澤龍彥;陷入消沉的田山花袋;人在港嘿心在深空的織田作之助,來{精神空間}——開會!

  高層內部的會議上,只有七個人,七海建人站在首席側邊一點的位置,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業務。

  「綾辻君,你的工作照舊,統籌總部幾個游戲的上線和具體業務……拿出你平日裡萬事皆管的態度!你是到目前為止曠工最多的人!」

  「蘭波先生,市場部堆積的任務請你能夠極快處理,外聯的電話都已經打到我這邊來了!」

  「伏黑君,田山君,你們的任務最重要,田山君負責監測《靈戰》的任務分配,伏黑君順道看管轉換器『花御』。其他人有空都來幫忙盯著。一旦有玩家遇險,後果和損失不可估量,請二位好好配合。」

  「織田君,時夢現在還沒醒過來,她的工作拜托您暫時接替處理,還有一些瑣碎的內容,我等會向您解釋;澀澤君的任務按照時夢留下的計劃表照舊,我會驗收。」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冷厲:「我想請幾位知曉,我已經連續一個多禮拜都在加班,等她醒過來後我會一五一十地彙報你們這段時間裡干的事情,希望你們好好表現。」

  「散會!」


第204章

  高層終於回來打卡上班,時夢看到這一幕大概會感動地流下眼淚,並且確定深空二把手的真正人選。

  七海建人也組織了她離開後的第一場晨會,參與的都是核心高管,從最開始跟到現在大野八木等人,以及後續成為重要負責人的四方堂修……

  可參加的人員內心都帶有疑慮,老板又離奇消失,這回比上次五天還要久,整整一個禮拜!

  以前好像也有出差的經歷,但晚上都會出現在{精神空間}迅速又果斷地布置任務。

  而無論刮風下雨,每周一早晨九點,永遠都能看到絕世漂亮的小老板笑容輕快地走進大會議室。

  因為太准時了,大家很習慣也很期待這個時間,可此刻他們坐在深空大會議室裡,首席的位置還是空著的,負責主持會議的是七海君,大野智再一次貿然詢問——

  「時夢老大去哪了?」

  七海建人站在前方側一點的位置,從這裡可以一覽無遺地瞧見底下每一個人的表情,一個禮拜後大家終於疑惑了……捏著文件的拇指緊了緊。

  他好像是突然意識到,時夢沒有醒過來,但{精神空間}仍照常使用,深空正常運行著。

  至少五年內。

  她原來早就有所安排了,因而她的離去對整個進程居然沒有太大的影響。

  這個世界少掉了這麼個人,絲毫不影響地球和宇宙的運轉,橫濱人照常過著他們安穩的人生,哪怕他們享受的是時夢留下的余蔭。

  七海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點不甘心,他有那麼一瞬間想把必須隱瞞的事實說出來,告訴所有人她為整個世界做的一切,關於咒靈、關於異能、關於戰爭,關於所有來之不易的一切……

  這個世界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是歌頌,還是詆諷。

  他大概接受不了旁人對她的詆毀,又忍不住心底冷笑,大概是現在還能夠根據她留下來的軌跡把剩下的任務好好做完……

  但是等這幾項進程結束了呢?

  深空會怎麼樣?橫濱會怎麼樣?世界會變得怎麼樣?

  他,該怎麼做?

  想到這的七海一時又覺得自己像只無頭蒼蠅,腦子裡的思緒紛雜又錯亂,明明這十多天裡他還是清楚地規劃著自己的人生,但一想到更遠的未來茫然又惶惑……

  還是「出差」的說法嗎?

  「她沒有事!」

  這時側首的綾辻行人出言打斷了,他冷冷環視一圈——

  「會議繼續!」

  但笨蛋員工們絲毫沒有被他的冷眼嚇到,尤其大野智:「所以時夢老大到底去哪裡了!你這一個禮拜去哪裡了?」

  八木和繪盯著程序組的組寶,說出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發生什麼了,時夢老大是不是生病了?」

  田山花袋趕緊把自己藏回棉被裡。

  他的舉動驗證了猜測,一聽到「老板生病」這個可怕的說話,群響嘩然。

  這間會議室裡明明人不多卻燥雜地像菜市場,大家要麼問病情要麼問原因要麼問後果要麼說今天是愚人節嗎?

  還有人真的相信了,吵著要去看時夢老大,她在哪個醫院等等等等。

  不得不說確實有點吵……

  是很吵。

  所以深空名義上的二把手們,一個冷言相對一個警告鎮壓,強制壓下喧鬧聲,並讓七海繼續安排工作的進程。

  表面上還是風平浪靜,但等會議結束後沒多久,以秋元為代表的核心員工們要求見她一面,確定老板目前的情況而不是只聽幾位高層的一家之言。

  還有似乎被托付重任的古澤英介,甚至給出一張她的親筆字條……很多人表情都不對了。

  時夢已經向她的私人律師托付好了一切。

  在這樣的情況下,幾個一路跟到現在的老員工獲得了去移動莊園探視的權利。

  而在看到昏睡不醒的女孩之後——

  大野哭嚎:「時夢老大,你怎麼了啊時夢老大!」

  八木懵逼:「老板!嗚哇哇哇哇,這是個什麼狀態啊?」

  秋元愣怔,接著把帶來的樂譜換掉枕邊陰森的娃娃;古澤松了口氣,看來短期內老板留下來的東西不用宣示了……

  他們又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與謝野晶子開始趕人了。

  「出去,你們這批人是最吵的!」她冷酷,「有功夫哭還不如趕緊工作,時夢還等著游戲的上線。」

  大野智抹眼淚,堅強:「你說的對,我們一定完成老板的遺願。」

  ……

  老板要是聽到這個說法大概死了都會被笨蛋員工氣活過來。

  但幾個部門主管在確定主心骨沒有「真正」倒下只是在養傷後,終於願意聽幾個高層的指揮干活。

  原定的「全息眼鏡」配合《靈術回戰》第二次大更新,順利上線。

  ……

  事實就在十天前,深空專門為這一次的半虛擬游戲機召開了一場產品發布會。

  由深空設備部部長四方堂修介紹「全息眼鏡」的概念。

  「全息眼鏡」並非是以眼鏡的形式,它的大小跟配掛式藍牙耳機差不多大小,開啟時會在雙眼前形成一個眼鏡式屏膜,通過屏幕,即可感受到全息的功能。

  初次上線的是一款游戲設備,今後會附加很多智能和社交功能,全息眼鏡將會不斷開發……

  產品對眼睛沒有傷害,同期還會出「青少年版本」,會有時長限制和學習模式;「老年版本」有地圖導航和老年功能。

  它既可以是一款「半虛擬游戲機」,也可以成為生活中一項有用的輔助設備。

  不得不說,這一場發布會後,「全息眼鏡」的概念引起全球的熱議,深空的野心明眼人的都看得出來,雖然沒有打著「科技」的名頭,但按照趨勢,「全息眼鏡」既有可能取代智能手機。

  目前市場上的幾家主要開發手機的公司人人自危,果然不久後,菲茨傑拉德名下的「智能手機」宣布將配合「全息眼鏡」,開發一款「智能眼鏡」。

  和以游戲機為目的「深空眼鏡」不同,「智能眼鏡」瞄准的市場——即是手機。

  而提供核心技術的費魯菲奧雷瞬間成為了無數科技集團和國家拉攏的對像,白蘭·傑索一時間成為全球知名人物和黃金單身漢,傑索家族順利洗白上岸。

  當然,在黑市上的懸賞金額也越來越高,緊追排行第一的「卯月時夢」。

  白蘭·傑索倒挺希望有人能接下他的單子,於是狂擲一美金加給懸賞金,以示鼓勵……

  ……

  全息眼鏡上線的第五天,東京西南端最偏僻的小鎮,從這再往山裡走大概一公裡,是一個落後又荒僻的村莊。

  一年前搬回鄉下祖父母家住的少女紗織,於今日收到了快遞員送來的設備。

  「紗織姐姐,這是什麼?」今年二年級的釘崎野薔薇好奇地問道。

  紗織的眼睛前憑空出現了翻著幽光的墨藍色半透明屏膜,是從右耳佩戴的一個金屬感圓環中延伸開來,像是戴上了一個顏值超高的防風鏡。

  「是新出的全息眼鏡。」

  紗織回道,她早已根據網上的說明做好了攻略,迫不及待地佩戴「全息眼鏡」並綁定身份。

  在選擇登入《靈戰》後,{靈京學園}的女老師{娜娜明}降臨在她家的院子裡,干練的金發女人環視一周,手中出現一個平板狀的設備,接著對「4級靈術師」{紗織織}微點頭。

  【靈京學園一年級生{紗織織},根據{靈術聯盟}最近的統計,近期靈京市的邪物頻發,我們將派遣學員奔赴一線的戰場,根據顯示您已考取{靈術聯盟}4級靈術師證書,請問是否願意……

  好,那麼請簽署協議,請注意以下內容……

  聯盟為每一位靈術師派遣了一名靈獸助手,它會協助你清剿{邪物},請聽從它的戰術安排和指令,及時……】

  紗織根本沒注意聽{娜娜明}老師反復強調的內容,她快速完成劇情和簽字任務後,對話框跳出:

  【4級靈術師{紗織織},是否接受{靈術聯盟}指派的任務——去下町梅谷鎮梅谷村後山擊敗{4級邪物}……】

  紗織點擊接受,臉上露出了笑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麼好。

  因為根據論壇的攻略貼顯示,不是每一個玩家都能接到任務,派遣的任務是隨機的,通關獎勵極其豐厚。

  很多大佬猜測是跟深空投放的{邪物}數量和刷新地點有關,全靠運氣。

  娜娜明收回{協議書},召出了一只猴子:【4級靈術師{紗織織},祝你前路無阻。】

  金發女人化為粒子消失,那只猴子掏出了地圖,頗通人性地點頭,朝著小路跑出。

  紗織連忙追了上去,她記得攻略裡有說,現實出現的任務是有時限的,已經有很多玩家哀嚎好不容易趕到任務地點,結果{邪物}被其他玩家打掉或者跑掉了。

  她匆忙趕路,也沒注意到鄰家的小妹妹野薔薇好奇地跟了上來。

  後面的野薔薇追在紗織姐姐的後面,紗織姐姐好像是在跟「娜娜明」老師說話?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她聽了稱呼。

  野薔薇自然也跑到小鎮上玩過全息游戲。但今天8歲的她在沒有監護人的陪同下無法登陸,有陪同也不過每天兩個小時,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盡快長大,至少先長到14歲逃開「監護人」陪同的條款。

  而此刻野薔薇越跑越疑惑,忍不住大喊:「紗織姐姐,那邊是後山了,你去那兒干什麼?」

  可前面的人沒有聽見,或許是太專心致志了。

  突然年幼的女孩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向那個方位,那個距離紗織姐姐不過十幾米的位置——

  「那是……」

  野薔薇認出了那是什麼,那是詛咒!

  「紗織姐姐!你快離開這——」

  她說到一半卡殼了,小女孩的眼睛裡冒出了極大的困惑,因為對面的詛咒被紗織右耳佩戴儀器裡的結界型咒力籠罩住。

  她看不清裡面的情形,卻見那邊的少女像是掐著手勢般一揮一舉——

  「拜托你了,冬清傑!」

  紗織的虛擬視野裡,她和{冬清傑}還有{邪物}站在一個奇幻的地圖中,她的周身暈起光華,是本次更新裡每個「靈術師」的天賦技能——{結界術},可以免受{邪物}的侵蝕。

  而她的卡組最強{SSR冬清傑},拔下了他的一根秀發,那根秀發化為了一只{靈獸},撲向了{4級邪物},冬清傑開始念攻擊台詞——

  【有時候覺得自己像根蒲公英,真怕哪天頭發被我拔光了。】

  怎麼說了這句台詞,紗織邊打邊笑。

  而{冬清傑}不愧是蠱王,放蕩不羈的他除了召喚靈獸,自己也衝上去肉搏爆衣打怪,三下五除二錘死了對面的{4級邪物}。

  被擊敗的{4極邪物}化為經驗值和虛擬金幣,還有一個極其特殊的光點。

  是金色的!

  紗織在[拾取]前連忙畫「十字」對著游戲之神卯月策劃祈禱,又掏出手機轉發了她最新的抽卡推特,然後上前拾取,屏幕右上欄金幣條和經驗條上升,然後是——

  「——啊啊啊,是{奢華卷軸繃帶}!」紗織刷到了概率極低且能夠刷好感度的特殊物品,開心地小跳了一下。

  而等這場對決結束,她長按右耳佩戴的設備,那「虛擬屏幕」緩緩收回到儀器裡。

  紗織微笑地對身邊的小女孩問道:「野薔薇,你剛剛要對我說什麼?」

  拿著錘子和釘子的釘崎野薔薇恍恍惚惚,咒力結界消散後,裡面的「咒靈」不見了。

  ……不見了。

  她又看向旁邊她柔弱善良一拳就能打倒的紗織姐姐,磕磕巴巴:「沒,沒什麼。」

  ……

  「全息眼鏡」才不過上線短短一個星期,霓虹的4級咒靈數量銳減,這種明顯的趨勢被上報給咒術界。

  很多老牌的咒術師都坐不住了,深空此舉簡直壓榨了低級咒術師的生存空間!

  但目前只有霓虹的「全息」搭建最完整,而此地的咒術界有兩位最強壓制著,爛橘子同樣不敢對卯月時夢發表意見。

  夏油傑今日查閱了「窗」這一個禮拜的信息,低級咒靈的任務驟減,幾乎很少有需要出動四級咒術師的情況,全被瘋狂的玩家搶走了。

  是的,瘋狂!

  由於隨機刷新和限時任務,無數玩家每天大街小巷到處跑,還出現了搶任務搶怪的情況,論壇上除了攻略貼,最近掛人的「八一八」貼也越來越多了。

  《靈戰》的論壇上血雨腥風:

  【「掛一個玩家,不打碼……」

  「臥槽,我下次再也不發攻略了,最近來我們村刷怪的人越來越多,我自己都很久沒有接到任務了!」

  「誰有我恨!男朋友搶先一步到達我的任務地點然後把怪打掉,謝謝,已分手!」

  「八一八相處十年的兄弟,在獎勵面前大打出手……」

  「懸賞{4級邪物},有償,價格你報!」

  「又是你土豪!你不是已經買了十只了嗎?」

  「不夠啊,我家附近的都被刷完了,而且津島的好感度真的很難刷,出現的道具還是隨機的,真是頭疼,什麼時候能開交易市場買道具?」

  「據說金光裡面還會出SSR碎片和稀有外觀!外觀是不綁定的!」

  「真的假的啊?」

  「???是卡牌穿的還是我穿的?」

  「不知道,剛剛一個帖子裡貼了圖,是不綁定的!」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就不該看霓虹區的游戲平台!我們國家為什麼還不上架全息眼鏡啊,我真的好想玩!」

  「我也是!我已經不指望我們政府了,只求深空你給力一點啊!」

  「感恩回饋,一些可能出現{4級邪物}的地點。」

  「樓上是騙子,別信!」

  「……」】

  夏油傑略微翻了翻這個「可能出現」的地點,一點開就哭笑不得,看來玩家為了不被搶怪花樣百出。

  不過時夢設想的結果真的出現了。

  這個世界上,咒術師的數量是遠遠少於咒靈的,高級的咒術師數量少、難以培養;低級的咒術師很多無法獨自出任務,需要窗陪同;

  作為咒術界人數最為龐大的窗,根本就沒有辦法和咒靈對戰……

  與之相對的,咒靈是源源不斷地再生,鏟除的假想咒靈,祓除也會復發。

  而搭建涵蓋霓虹的「全息站點」,實時監測整個涵蓋區域的咒靈,把低級的咒靈分配給玩家,利處遠大於弊,至少從近期的報告來看,因為咒靈而意外死亡的普通人減少了九成。

  雖然因為時夢不在,深空的幾位主管不敢輕易讓普通人嘗試對付3級咒靈往上。

  但「窗」也快因此事業了,夏油傑無奈扶額,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只拿工資不干活的這批人。

  他所知的情況裡,很多人干脆加入玩家的隊伍搶咒靈,脫口而出的都是——

  「——我是4級靈術師,不,我是『窗』的……」

  咒術界目前的管理人頭疼,心想時夢應該有辦法吧。

  可目前她還沒有醒過來,夏油想到這有點想去橫濱看她,又怕見到她長睡不醒的樣子。

  上次送過來的「味覺阻隔器」很有效,深空科研部門為他一人研發的產物,目前在旗下的公司也有出售,還被不少深空科技粉宣稱是老板一拍腦袋設計的搞笑產品。

  當時悟瘋狂嘲笑他們兩個,時夢氣個半死然後和夏油解釋這是1.0版本,2.0在開發中,到時候肯定不是搞笑產品,她的設計一定是完美無缺的設計,她一定要想辦法把味覺問題解決了!

  所以時夢,你什麼時候醒過來?


第205章

  時夢沒有回答他,但她現在若是有意識,一定會慶幸自己沒有意識,不然肯定會被五條悟煩死。

  家入硝子的言辭拒絕和難得的強硬根本攔不住唯我獨尊的咒術界最強。

  原本在東京的她不該在此,硝子主動申請和與謝野交替,她也說出了在時夢回來後的第二天,曾打電話問她:咒術界有多少根手指了?

  家入硝子告訴她只有10根,然後問她怎麼了,你又撿到手指了嗎?

  時夢說差一點,路上好像有遇到熟悉的氣息,等會我再回去看看。

  「你果然是個小騙子啊!」

  硝子有些埋怨,埋怨的人有很多,或許還有自己,因為明哲保身和避事的信條,她永遠在最後知曉真相……

  有後悔嗎?有很多,這只是第一次,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在懵懂間失去,直到最後一刻被告知呢?

  突然家入硝子老遠望見了一個黑點,給莊園裡的人發送了警報。

  所以今日五條悟的強闖又被攔住了。

  而移動莊園的幾人為了不滿足好戰人士的戰鬥欲,變成魏爾倫開著莊園在前面飛,五條開著「無下限」在後面追,蘭波試圖轟走他的奇怪場景。

  五條悟挑釁了幾次對面都不應戰,他也不能真把莊園轟碎,心情不爽地去深空騷擾學弟,順便把最近調查的事情告訴這批人。

  這也是他和中原中也負責的部分——關於全民進化。

  ……

  小黑屋裡開辦了一場三人的小會議,綾辻行人聽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內容,輕松提煉出關鍵——

  「精神力進化的速度減慢了。」

  根據五條悟所說的,原先很多人身體裡都發展出了力量,就以古澤英介和芥川銀為例,或許再過個幾天,他們將順應這個進程於一瞬間成為咒術師和異能者。

  但很顯然,指數增長的精神力又恢復了平穩,若以水庫舉例,之前是閘門全開,現在是涓涓細流。

  不過已經積蓄的水庫不會再減少,將突破之人還是會突破,只是把更多的人維持在了閾值下。

  她成功了。

  成功延緩了將在一瞬間爆發的進程,至少幾十年……有緩衝的時間在,他們就有充足的准備去備戰它的到來。

  澀澤龍彥抵著下巴,神色淡漠:「精神的種子已經種下,即便微不可聞,有資質的螻蟻將提前脫穎而出,試圖踩上領先之人一步的台階,或者被人踩死。」

  他的話讓場內的兩個人都挑眉,綾辻行人雖然也從不為異能殺人而愧疚,但也不像澀澤龍彥這樣淡漠到漠視生命。

  綾辻冷淡地問道:「去完成你今天的繪圖任務。」

  他這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姿態,澀澤低聲一笑,回了一句什麼,讓綾辻行人面色一瞬間冷了下去……雙方陷入了只有他們能懂的言語交鋒。

  而五條悟坐姿閑適,饒有趣味地觀察這間小黑屋,他的咒力在此間被壓縮到極致。

  看來綾辻行人要求在這裡開會的原因,就是看中它的作用。

  不過他現在意識到深空智囊團的強大,從三言兩語中分析出目前的局勢和未來將有的變化。

  這還只有兩個人,加上眯眯眼偵探和「一只眼」,美國的劉海怪……

  她居然擁有五個智囊!

  五條悟嘖了一聲,有點想給咒術界綁一個回去,但這伙人不一定會聽他的,所以還是把深藍眼睛綁回去吧。

  買一送五。

  五條悟突然起身,他決定了,現在就去移動莊園試試!

  ……

  他的心血來潮瞬間讓兩個聰明人豎起警報,綾辻行人和澀澤龍彥立刻停止爭執,給移動莊園打電話……

  橫濱經歷了多災多難的一天。

  而又是三天時間過去,時夢稍微積攢了一點力量,闖進費奧多爾的精神空間,揍了他一頓出氣。

  她搶走小木屋唯一的沙發椅,要求對方跟外界聯系。

  「別跟我說你做不到,給橫濱傳信,說我沒有事。」

  費奧多爾嘆氣,他干脆就坐在地上,反問:「他們又如何會相信我的話呢?」

  「這是你要解決的事情。」時夢堅信對方有跟外界聯系的渠道。

  夢鄉太大了,她的移動速度太慢,不光收集力量慢,也找不到屬於她的星辰。最好能有一點助力,依靠{精神空間}內部的牽引,讓她的精神先回到那裡。

  走之前時夢留了「小星」的外殼在{精神空間}裡,當時只是為了「後事」考慮,現在也不由慶幸。

  而行人和龍之介都足夠了解她的異能力,他們一定能夠想到這個方法!

  但時夢只要求費奧多爾告訴深空的人她還有意識,在對方面前她多說多錯,費奧多爾是目前認識的幾個聰明人裡最讓她摸不透的,每次在他面前都有種被看透的畏懼感。

  在這樣冷淡的神色下,費奧多爾伸手討饒:「好吧,好吧,聽您的。」

  又是這種態度!時夢火大。

  對方在她揍人前撿來他的小板凳,坐下,放低姿態詢問:「我把這件事情告訴柳川老師可以嗎?」

  「可以。」

  果然,和外界聯絡對費奧多爾來說不是難事。

  估計他連越獄也做得到吧……

  時夢居高臨下地審視這個俄羅斯青年,清瘦又虛弱,行事卻有種不疾不徐的老道與從容。

  她原以為費奧多爾是個跟澀澤龍彥一樣的反社會瘋子,可{精神空間}能夠反應一個人的內心——潔淨的冰雪,純白的內心。

  一個惡人居然有著如此干淨的心靈,時夢知道的時候都錯亂了。

  而更可笑的,是費奧多爾對她的寬容和嚴苛,現在嚴苛沒了,只剩下讓她生氣的寬容和退讓。

  小木屋裡冷颼颼的,至少時夢覺得冷,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冷,不像她的{精神空間}四季如春,而她問完話沒有走,在往壁爐裡有一下沒一下添著柴火。

  不走的原因沒有很復雜,也不抱有善意或者惡意,僅僅因為{夢鄉}太過龐大和無垠,人在裡面渺小的像宇宙裡的星子,只覺得悵然和巨大的孤單……

  潔淨又溫暖的木屋,屋子裡的大提琴和曲譜,她的幾本小說就擺在扶手椅旁的小桌邊,紙頁的邊角是暖烘過的發黃,勾寫過的痕跡,費奧多爾就這麼坐在這張扶手椅上,在壁爐旁邊翻閱她的小說。

  費奧多爾是她的書迷,這個結論真是讓作者感到可笑,從「瘟疫」到「白霧」,他每一次的舉動都是奔著讓作者心態崩潰的目的去的。

  「為什麼不越獄?這對你來說不是難處。」

  突兀的女聲響起,費奧多爾抬眸看了她一眼。

  「因為您不想我越獄。」

  所以他安心地呆在默爾索,順便引導果戈裡去找她要簽名,一起被關進來。

  他對面椅子上的女孩臉色更難看了,他起身,從她旁邊的小木桌上拿起了《流亡者》。

  「您放心吧,我的理念已經完全被您擊破了,世界上將不再有普通人,全是能力者。」

  費奧多爾坐回小木凳上,翻到了他上次閱讀過的地方——

  「一個難以想像的未來。」

  一個難以想像的未來。

  時夢在心裡和他說出了一模一樣的一句話。

  恍然間看見了窗框上霧化的冰雪,透過朦朧的窗,世界也變得朦朧。

  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坐在這間木屋裡,應該過了很久,外面是嚴冬風雪的嗚嗚聲,壁爐裡的篝火劈裡啪啦地燃燒,木柴化為屋裡的暖氣。

  時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縮在了椅子上,抱膝,對著火苗發呆。

  ……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即便關鍵人物到現在還沒醒來,世界的局勢卻因為她的舉動風起雲湧。

  霓虹咒術界近期的變動傳到了各國,各國的咒術界紛紛討論起這一舉措的利弊:

  利處是肉眼可見的咒靈下降和普通人傷亡的減少,弊處則在於……

  這斷了咒術界的根基。

  咒術師將再無用武之地!

  這個結論讓很多咒術師都擔憂起來,哪怕現在「全息眼鏡」還做不到清除4級以上的咒靈,但若是有一天能夠做到了呢?

  咒術師將何去何從?變成「靈術師」?為了那點游戲獎勵?

  但咒術界的聲音還沒有傳開來,目前各國政府真正觀測到的——

  是超能力者違法犯罪的事實在增加。

  ……

  瑛國,鐘塔。

  阿加莎·克裡斯蒂算是世界上率先觀察到情況的人,聰慧的女偵探在沒有上報的一些小偷小摸的犯罪案例中,察覺到了「異能」的存在。

  雖然以往異能犯罪的情形就很多,但國內異能者都是登記在冊的,然而最近冒出的,都是新生的「異能者」……

  「研究報告下來了嗎?」

  身邊的下屬點頭,回道:「但我們找不到異能者憑空出現的原因,並非接受過異能手術,能力也並非他人賦予,周邊也沒有找到激發能力的物件……所有人的回答都是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了超能力。」

  「所以用來違法犯罪?」克裡斯蒂冷嘲。

  下屬嚴謹回復:「這說明有更多沒有違法犯罪的異能者未被我們發現。」

  妝容精致的女人皺眉瞥了他一眼,她手下怎麼全是這種人。

  下屬眼中帶著狂熱,繼續說道:「侍衛長,這對瑛國是有利的,既然要開戰的話,異能者的人數越多越好,說不定能從中誕生新的超越者。」

  瑛國也一直在研究培育新的異能者,正如「異能人格裝置」,只是成本太大案例太少,所以各國選擇的手段,多是通過異能技師進行「異能手術」——霓虹的獵犬組織運用的正是這種手段。

  阿加莎·克裡斯蒂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隨機增長且地域分散?年輕人居多……

  她翻閱著所有新生能力者的回答和近期的事件:

  是突然察覺到一些事情,極其清晰和敏銳;腦子裡感受到的力量;大概就這一個多月;都是全息游戲的愛好者……

  她猛地起身:「我要見女王!」

  ……

  世界上的少數聰明人從中覺察出了關鍵,可大部分的普通玩家還沉迷在「現實打怪」中。

  半虛擬「全息眼鏡」正滿足了每一個人變身超能者的幻想,雖然玩家只負責呆在{結界術}裡站樁操縱技能,偶爾發幾個「靈術彈」攻擊。

  更多情況下在通過操縱卡牌角色御敵。

  但正是因為{虛擬邪物}的難度和自主程度,造成戰鬥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分神,不然戰鬥失敗,不光靈術等級下降,卡牌也會「受傷」降級。

  {深深攻略組}今日發帖,表示攻略難以總結:

  【深深攻略組:抱歉久等了,但攻略組這一次真的表示無能為力,我們能肯定深空弄出了新的算法,目前{邪物}的智能化很高,任務分配也很講究。

  ——難以尋找規律。

  這次更新手筆太大了,沒有一模一樣的{邪物},所以無法固定技能順序和卡牌……

  但新版本之子可以確定是{小原大野}和{津島修},是的,他們兩個的配合,不過操控雙SSR卡牌打架的大佬屈指可數,所以建議是:

  SSR{小原大野}為核心,搭配SR{津島修},或者搭配R{津島修}和R{工藤錯步}……

  再提供幾個邪物刷新概率高的地方,同樣建議所有人跟隨系統指引,靈京的指導老師是{娜娜明},靈都的指導員是{小原保爾},一般發給你任務,只要跟著做就不會被搶。

  新出的{靈術聯盟}攻略組正在研究,這個新勢力都還沒出SSR,都是偏輔助的SR,音律系{春原央},有個技能是畫畫的{森和繪}很有意思。

  說明{聯盟}這次不是更新的重點,但在之後的對戰裡會越來越重要。

  靈術師考級攻略馬上會出……

  好感順序從《不思議》得到啟發,還在整理……

  有其他想法的歡迎在評論區分享。

  —說的很好,但我沒有SSR{小原大野}怎麼辦?我連SR津島都沒有……

  —SSR{津島}搭配{芥之龍}也可以,我有個親友就是這麼玩得。

  —樓上,非逼我說出我沒有SSR嗎……

  —打邪物會掉SSR碎片!我朋友出了!

  —這次新出的{靈術盾}和{靈術罩}怎麼玩?

  —……】

  {深深攻略組}的攻略拯救了不少摸不明白模式的玩家。

  而《靈戰》除了線下,全息裡也更新了大地圖,{靈術聯盟}作為新出場的中立陣營,用於發布任務和開展陣營戰……

  原本人數稀少的靈都學院,因為加了幾個有趣的角色,瞬間人數暴漲。

  新出的卡牌{津島小姐}極受歡迎,這個一言不合就上吊自殺還怎麼也死不了的神仙角色,戳中了很多玩家的萌點,可以說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靈都學院}的半壁人氣江山。

  剩下半壁則是{小原大野},自出場後和{津島小姐}平分秋色,加上貓系偵探{工藤錯步},瞬間拉平了兩個學園的玩家人數。

  《靈術回戰》成為了近期最熱門的話題,很多都是在討論最近新出的「半虛擬」玩法的……


第206章

  《靈術回戰》論壇:

  【「這個眼鏡超級酷炫好嗎!我一直是深空的科技粉,做四月老師的事業粉簡直太快樂了!

  從游戲配置那時候就開始關注,果然深空從沒讓我失望過(PS:唯一一次讓我無語的是{味覺阻斷器},這真的是一個搞笑產品,具體分析看我之前發的貼)。

  轉回話題,這個全息眼鏡不是市面上已有的「VR」設備,不用戴在頭上!不暈眼又不笨重!沒想到這麼小巧輕便、顏值又高,平常還可以當藍牙耳機用,比我之前買的幾萬的設備還好!

  我愛死延伸出來的虛擬屏膜,未來感真的太強了,四月老師不愧是科幻流的鼻祖,兩個字,牛逼!」

  「愛死互動感了,雖然NPC保護系統還在,但可以帶著gtg參觀你家或者讓他陪你一起逛街,這不跟虛擬男友差不多嗎?!!

  還可以看見其他玩家帶著一起出來的卡牌!新出的卡牌交互語音都給我去聽!

  不過我建議陪逛街還是選{艾伯特},{gtg}真的太自我了,後半程變成我是他的拎包小妹,生氣!」

  「我好後悔,我之前一直是休閑玩家,養卡佛系任務佛系考證佛系,當時有這麼多大佬都說{靈術聯盟}的等級考試肯定跟後續出的任務有關,我一臉不屑,現在追悔莫及!

  沒有靈術師等級證明我根本接不到任務啊!我跟我朋友明明站在同一個地點,他接到了任務我沒有啊!

  全息眼鏡沒得快樂了!」

  「www我看了SSR的交互視頻,比R卡SR卡都要豐富,明明都是一個人,為什麼換套衣服細節多了這麼多。」

  「這就是搶錢公司的陰謀!」

  「考證好難,我都沒抽到SSR,根本考不過四級啊!為什麼不能氪金買證,我不服!」

  「我記得有個全SR卡組考證攻略,樓上去看看,不過大佬既然有錢干嘛不試試買碎片,很多分析都說SSR在後續玩法很重要。」

  「話說有沒有考出{3級靈術師}證書的?」

  「目前榜單上只有一個,{五夏是人渣}大佬,{五夏}牛逼!」

  「{靈京學園}的任務指引靈獸全是{冬清傑}老師猴子山裡的猴子,所以傑哥果然是猴王,{靈都學園}是三花貓唉!據說是有人養著的貓貓,感覺又是個很有趣的角色,期待新卡牌!」

  「是貓咪!可惡,{工藤錯步}之後又出現了一個讓我想背叛學院的角色,好想去{靈都}擼貓!」

  「為什麼要背叛{靈京}!!!猴子怎麼了,我們還有熊貓你們有嗎?」

  「我已經後悔從靈都學院轉學出去了,讓我回去啊!我要刷遍全地圖的繃帶給津島老婆!」

  「怎麼回事?你們這群靈京的叛徒,是gtg不帥嗎?是冬清傑不蠱嗎?還有家出小姐姐和娜娜明老師,你們要放棄她們兩的好感度嗎?」

  「啊啊啊啊兩邊都有我的本命,怎麼辦,為什麼《靈戰》不能雙開小號啊!」

  「據說這次還開了陣營戰!我有預感,這次陣營戰會很火爆!」

  「靈京學院來受死!」

  「樓上有病……」】

  才不過短短半個月,《靈術回戰》線下模式和新出的{靈都學院}三位角色都大受好評。

  尤其是線下模式,玩家的熱情十分高漲,全息《靈戰》裡體驗的是虛幻世界的風情,現實《靈戰》的人物建模都十分精細,能和卡牌還有隊友進行真實交互。

  虛擬對戰的地圖更為神奇,將會截取{邪物}出現的現實場景作為虛擬地圖,玩家可以操縱卡牌擊敗邪物,感受家被邪物破壞,物品被邪物擊碎的「驚喜感」。

  同樣為了激勵玩家殺{邪物},獎勵數值都是精心設計和測算過的,卡牌的技能或酷炫或唯美或凌厲,音效帶感,總有一款能戳中玩家。

  深空的算法更不用說了,被確認是黑科技,卡牌甚至能夠主動根據本人的性格在桌子椅子上坐下,又根據玩家的屬性進行相應對話,現在已經有好幾個帖子在收集某個角色的全部台詞了。

  ……

  而在「京都高等咒術高專」,庵歌姬同樣在刷著實時論壇,看到玩家的羨慕嫉妒恨臉上露出了笑容,看到他們稱呼{五夏}大佬,笑容又一瞬間垮掉。

  真是的,早知道不取這個網名了,白給那兩個人渣占便宜。

  庵歌姬微微調了一下角度,確保老眼昏花的校長不會看到她的小動作,在手機裡打開另一個小群的界面——

  《靈戰》磕糖小分隊:

  【「這次新出的劇情!!!磕死我了!

  {日娥}和{音水廟}兩個校長給我鎖死好嗎?我真的恨不得幫你們填婚姻屆!你們這兩個口是心非的小情侶。」

  「哎呦,一個討厭搖滾系的男人,一個譏諷多大人了還玩玩偶,結果送日娥{搖滾唱碟}能加20的好感,送音水廟校長{縫紉禮包}加了30,呵呵,冷冷的狗糧在我臉上胡亂地拍!」

  「可惡,你們都是怎麼刷到好感度道具的!」

  「兩個校長SSR卡牌的劇情真的都是對應的,另一個人的身影隨處可見。」

  「明明是對罵,結果每一句都是糖,這就是相愛相殺嗎?」

  「他們有什麼好殺的?為了招生指標還是就業指標啊?不就年輕時候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兩個校長要是在一起,陣營戰還怎麼開?」

  「音水廟開演唱會的時候日娥跑到同一個城市出任務唉,她去那幢樓最頂層可以看見露天演唱會!

  音水廟唱歌的時候在台上左跑右跑像個猴子,然後在一個地方停住不動了,姐妹們我去那個位置看過了——

  可以看見!!!」

  「啊啊啊啊好甜啊!」

  「好家伙,姐妹校陣營戰已經在預熱了,期待兩位校長的絕世會面。」

  「期待!」】

  庵歌姬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跟了一句「期待」。

  「——歌姬,你在看什麼?」

  突然的問話聲驚醒了沉迷在磕糖中的教師,庵歌姬速度飛快合上手機,面色坦然地回望,拄著拐杖的樂岩寺校長有著锃亮的顱頂和拖在腿上的胡須。

  庵歌姬看到他皺成一堆的臉,差點沒維持住裂開的表情。

  這就是……人物原型嗎!

  ……

  樂岩寺最近確實有感受到周邊無數人對他若有若無的打量。

  但年歲頗高的咒術師即便玩全息也根本不看「卡牌劇情」,對玩家吹捧沉迷的「線下對戰」更不敢興趣,擁有力量的咒術師所能體驗的是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世界。

  而今日,樂岩寺來咒術界總部參與商討「姐妹校對戰」的事宜,在路上遇見了——

  「——夜蛾,你跑什麼?」

  樂岩寺皺眉,對方的態度稱得上避如蛇蠍,讓老校長一瞬間不滿起來。

  戴著墨鏡的夜蛾正道沉默,把拉鏈往上拉了一點,盡量遮點臉,他感受到了無數火辣辣的視線投注到了這一塊地界,又有了想轉身離開的衝動。

  也頭一次有了想辭掉校長的衝動。

  「樂岩寺校長,我們最近,還是不要見面了。」他唇間囁嚅著說出這句話,又感受到更多的目光投注過來。

  「你在說什麼?」樂岩寺拐杖戳著地板,語氣硬邦邦的,「我們二人皆為姐妹校的校長,也來此制定兩校對戰,你說不和我見面?怎麼,你是對我有意見?還是對京都校有意見?」

  「不,不是……」

  周邊圍觀群眾一個個更激動了,比對著和卡牌劇情裡幾乎沒大差別的對話,恨不得掏出錄像機把這經典的一幕記錄下來。

  「看什麼看?都圍在這裡做什麼?你們都不需要工作嗎?」樂岩寺罵完夜蛾罵場內的人,其中還有不少是京都校出來的——他的學生。

  「一個個連特級都考不上……」

  他還沒罵完,他的學生們一哄而散,准備把他的語錄上傳到{日音cp論壇}裡去。

  ……

  距離「全息眼鏡」上線已有一個月。

  而就是這天,哪怕橫濱嚴防死守,卯月時夢至今沒有現身的消息還是在各國隱秘的情報中流傳開,加上之前據說「出差」的幾天——

  卯月時夢消失近一個多月。

  這個消息和橫濱最近的局勢讓對全息和AI虎視眈眈的權謀家察覺到可乘之機。

  的確,正是因為「SP04」的強大,各國都不敢輕易行動,所有人都沒把握能在精神系最強的手下走一遭。

  可除開卯月時夢,彩畫集、殺人王、重力使、六眼,這四者雖然強大,卻並非無一戰之力。

  再不濟,也可以在聯合國召開五常會議,通過政治手段逼迫霓虹交出「全息技術」……

  曾經隱秘的小動作在知曉「SP04」消失後幾乎擺在了明面上,橫濱的中原中也是最先得知消息的。

  橫濱作為「全息」的發源地,誕生的異能者數量要遠超另外的地界!

  「方程式」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忙著「抓人」和擺平危機。

  中原中也今日在神奈川處理完一件「新異能者」作亂事件,搜出了他往國外寄情報的信件,一時間神色極冷,暴揍一頓,接著將此人關進「方程式」的牢房嚴密看管。

  「——這樣下去不行。」橘發少年拋出了明確的問題——

  「即便方程式強大,即便「污濁」強大,但異能者造成的破壞無法修復,我不可能提前預知犯人要犯罪……」

  小黑屋裡的幾個智囊聽他說完,都思索起來。

  綾辻行人已經讓田山花袋和間貫一雙線封鎖了橫濱的情報,橫濱是全息設備供給最多,虛擬方面最先進的城市,居民的生活和深空息息相關。

  各國一旦獲知這張桌子上的東西,就能意識到異能者是由全息帶來的。

  或者說,深空帶來的。

  ——深空有能制造「超能力者」的方法……

  在這種情況下,維持住平靜已經不容易,但時夢的消息被窩藏在橫濱的間諜傳了出去,誰敢保證桌上的信息不在下一秒傳出?

  各國的小動作他們能推算,現在不過是擺在明面上。

  深空還能拖延一段時間,但時夢若是不醒來,大概真的要開戰了。

  該怎麼辦?綾辻行人和澀澤龍彥都感到了棘手。

  而就在這時,「小黑屋」唯一的連線頻道開啟了!

  綾辻行人結束會議開門,門外是芥川龍之介,額頭上滿是汗水,遞出了一封——

  ——讀者來信。

  ……

  距離時夢昏睡不醒一個月的時間,此刻,數個人圍在{小星}的面前。

  巨型的儀器和之前吵鬧、漠然、會裝作聽不見他們話,又會在時夢出現時在顯示屏上撒花的小女孩不同。

  它完全的刻板和生硬。

  以至於很多人沒有意識到,它還是{小星}的一部分;或者說,它還保留了{小星}的一部分。

  {小星}是時夢的異能體!

  芥川龍之介通過書粉來信獲得消息的,對方清楚地告知時夢還有意識,希望在外的親友能夠通過她留在後台的物品喚醒她,順道附帶了一個時夢的小習慣。

  芥川在一瞬間就相信了,迅速聯系了深空的人。

  在此的人不多,但都足夠了解她。

  蘭波和中也已經用異能試過了,「彩畫集」「污濁」都沒有效果。

  綾辻行人在思索:「喚醒小星,精神的力量……先讓夢野和天內試試。」

  夢野久作抱著娃娃過來,天內理子緊張地用出靈力……沒有效果。

  久作詳細地說著感受:「裡面的力量極其強大也極其可怕,把我和天內姐姐的精神力壓制住了。」

  天內理子激動地握住手:「但是我能感知到,裡面有一股意識!」

  白蘭·傑索是這個時候晃悠過來,熟門熟路地來這裡,靠著門框打招呼:「為什麼不讓澀澤君試試呢?」

  綾辻瞥了他一眼,事實上他第二個選項就是澀澤龍彥。

  而澀澤來這邊之後幾乎是沒幾秒都開啟了「龍彥之間」,開啟的那一秒「彩畫集」也豎了起來,阿蒂爾·蘭波神色冷淡,准備事情結束後再收拾這家伙一頓。

  濃霧彌漫於房間,整整十多分鐘,儀器沒有任何動靜,不得不說此刻很多人都感到了失望,但澀澤龍彥沒有停下,他相信他的天使。

  又是相同的時間,似乎有一點點動靜了,像是什麼遲鈍而沉重的意識從漫長的冬眠中醒過來。

  這台機器精心裝裱的華麗外殼從正中一點點剝落,碎裂的鐵皮在地上砸出脆響,裂開的縫隙間都看到令人不舒服的顏色……

  他們終於看見這是什麼了,是肉塊和殘肢隨著呼吸擴張又收攏,那東西感受到外殼脫落後猛地睜開了數不清的眼睛,全部對准了來人——

  「啊啊啊!」

  「等等!」

  女孩子的尖叫和小男孩的哭喊響起,「彩畫集」「污濁」「羅生門」同時甩出,綾辻和澀澤都沒來得及阻止。

  那怪物被攻擊後發出不可思議的嘶吼和嚎叫!

  【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精神刺痛,只被亞空間攔住一小部分,大家在驚懼和陣痛後反應過來——

  這就是小星。

  ……

  小星在猛攻這幾人後恨恨地跑走,因為祂答應過母親不殺掉他們!

  祂想見母親,祂沒有在{精神空間}裡感受到她,也沒有在現實世界裡感知到她……

  【母親去哪了?】

  祂發出「友善」的詢問,然而{精神空間}裡的員工被邪神出世的場面嚇到狂奔,後面追趕的中原中也等人又會遭到祂的攻擊。

  直到那個綁著繃帶的鳶眸少年走過來,又開始嘔吐。

  「好醜陋,比蛞蝓變身還要醜。」

  【啊啊啊,殺了你!】

  「那你來殺我呀。」太宰治晃悠著走過去,「時夢小姐會生氣嗎?看到我死於精神攻擊下。」

  【啊啊啊啊啊!】

  太宰治繞著這塊肉塊肢體山看了一圈,還有祂尖叫但不攻擊的模樣,果然,只要他不攻擊,祂就不敢反應。

  而等欣賞夠了「邪神抓狂」的模樣,他給出答案:「時夢小姐在你最恐懼的地方,醜陋的邪神應該永遠不會為了她進入——」

  ——小星突兀地消失。

  可小星一進來就後悔了,祂害怕夢鄉。

  所以差一點就要躲回{精神空間}裡,而祂最恨的太宰治的言論徘徊在心頭,祂最想見的人就在這裡……想見時夢的心情占據了很多的比例。

  小星慫慫地試探著往星海裡戳了一根精神絲線,整個「精神體」開始抖,瘋狂顫抖,{夢鄉}變得越來越可怕了!

  就在想要逃走的時候,祂觸碰到了時夢破碎的精神,連忙把它撿回來……

  她受傷了!

  這個認知讓小星再次鼓起勇氣,分出數根精神引線分散開去查探——{夢鄉}裡撿屍的時夢從星辰細微的觸動中察覺到什麼,拼著收集來的力量呼喚祂。

  她的呼喚讓小星確定了她的位置,{小星}的回歸和這一部分力量讓時夢迅速收攏了精神。

  這之後,時夢衝到{精神空間}的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打開——

  她看見了在這裡等待的幾個人,一瞬間淚眼朦朧,她想撲過去抱住——她抱住了撲過來的夢野久作。

  「時夢姐姐!」

  「嗚嗚嗚久作。」

  「女巫姐姐!」

  「嗚嗚嗚理子。」

  見他們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般抱頭痛哭,白蘭·傑索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來:「像是有好幾年沒見到小時夢了。」

  時夢抬頭,看見一個月沒見到的麻煩精,此刻還是棉花糖成精的樣子,又感動的眼淚汪汪,起身給了他一個擁抱。

  然後一個個去擁抱在場的人,龍之介、中也行人、阿蒂爾、澀澤,最後給了最遠的太宰治一個大大的擁抱。

  沒能躲開的鳶眸少年在巨力怪獸的懷抱裡嘆了口氣。

  這聲嘆氣讓時夢松開了手,她看見自殺達人還是一副問題兒童的樣子,又感動到眼淚汪汪,剛想再來一個——

  「——老鼠有告訴時夢小姐外面發生的事情嗎?」

  但時夢還是先把這個擁抱補上才松開,接著扯走太宰口袋裡的繃帶擦眼淚,覺得太宰也是個氣氛破壞大王,非得在她這麼難受的時候說這種事情。

  可費奧多爾確實幫她詳細分析了局勢,雖然他的態度很讓人討厭!

  她收拾好情緒,轉身已經是備戰狀態,環視裡間不多的人——

  「准備開會!」


第207章

  時夢先在{精神空間}召開深空的大會,告訴所有人她回來了。

  所有人見到老板一個個激動地跟什麼似的。

  「太好了,我就說不是奪權,大家想奪的都不是權啦!」

  「嗚嗚嗚老板我以為你流落在美國的私生子上門來找你了,所以你不得不去處理這件事情……」

  「老板,外面的男人不可信啊,要嫁也要人家嫁進來好嗎?」

  「時夢老大,下次不要一走就這麼久,太嚇人了。」

  「什麼,不是出車禍啊?」

  「上次誰跟我說小老板被撞成植物人,夢野是接班人的?」

  「……」

  時夢:……

  笨蛋員工的狀態真的讓她有點懷疑外面的花邊小報裡她的緋聞情形了,這回又會變成什麼離譜的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等會出去後千萬不要查相關的東西。

  只要看不見,就什麼都沒發生!

  所以時夢強硬打斷了會議室裡的吵鬧,驗收這段時間裡所有人的工作,這一個月真的錯過太多的內容了,她在星海裡時時刻刻都擔憂她的事業。

  七海建人起身遞來了文件,她起先看得比較快,後來速度慢了下來,眉頭是一點點皺緊的——

  「為什麼周邊部門近三周的財報下降了這麼多?」

  阿蒂爾·蘭波一頓,換了另一種優雅的坐姿。

  「幾個游戲的進度一個都沒有推進?《紅月》的新活動沒有上嗎?」

  綾辻行人倦懶的神色褪去,開始低頭理「傻瓜版」見崎鳴的衣擺。

  「按照進度可以試著開《靈戰》陣營戰了,怎麼中止了?」

  伏黑甚爾靠著椅背的身板立了起來;田山花袋默默縮小了存在感。

  時夢嘩啦啦地翻報告,整個會議室裡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的每一個問題問出來,就有一個部門的負責人低下頭。

  而目前唯一沒有被點名的是音樂組的秋元還有——

  「美術組這段時間很努力,和繪,辛苦了。」

  看到老板的贊許,八木和繪略感不自在,因為——

  「哼哼呵呵,不辛苦,這都是我應當為天——」澀澤龍彥的聲音卡截。

  時夢繼續表揚八木和繪,不管怎麼樣,美術部的部長都是對方,而這種大會,絕對不能讓澀澤龍彥開口。

  這是她的名譽保衛戰!

  「我的工作也有人幫我處理了嗎?」

  七海建人實話實說:「是織田君幫忙的。」

  時夢露出了進來後的第一個笑容:「作之助,謝謝你。」

  織田作之助淡定地接受了她的感謝:「不客氣,下次你出差我也可以幫你完成任務。」

  他的話讓兩個一直在爭二把手的人不淡定了起來,而下一秒——

  「——以後出差的話,公司就讓七海海打理吧。」

  深空的總裁定下了實際的二把手,神色認真:「七海,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七海建人一愣,點頭應下。

  時夢也笑,她在夢鄉裡一是思念親友,二是擔憂深空,扒拉了一下幾個人,覺得只有七海海會努力撐起這個公司,照料好所有員工,不論她在不在。

  因為深空不僅是她的家,也是很多人的歸屬。

  很多把深空當為信念的人,都不能失去它。

  那麼,如果真的要找一個合適的、在她離去時撐起這一切的,非七海建人莫屬。

  時夢的話奠定了深空的二把手之位,不光讓幾個高層神情卡住,也讓底下不少部門負責人的表情微妙起來,無數人的視線往綾辻和蘭波那邊瞥去。

  一個是游戲總部啥都管的綾辻老師,一個是市場部的實際領導蘭波先生……

  而兩人也很快察覺到笨蛋員工們若有若無的視線,一個茶色眼鏡後目光冷淡,一個姿態從容地回望,大家都紛紛挪開視線並且轉移話題。

  唯有八木狠狠地踩了大野一腳,讓他用哀嚎替代了戳兩位痛點的話。

  「你干嘛踩我!」

  站在最上面的時夢聽到這聲,順著看過去,疑惑:「怎麼了?」

  綾辻行人面無表情地打斷:「沒什麼。」

  阿蒂爾·蘭波保持微笑:「沒什麼。」

  ……

  大會很快結束,時夢迅速交代完後續的事宜,干脆利落地解散會議。

  消失已久的老板露了個面,安穩了深空上下的人心。

  這之後,她給許久未見的親友們發了一封「精神短信」,並在一分鐘後拉入所有回復之人,全員到齊。

  這個漫長而傷感的一個月過去,不論是從未開口的犧牲和還是所有復雜的心緒,在見到他們都安在的時候,被一掃而空。

  其實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時夢對著所有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回來啦!」

  「小夢」「時夢」「雪枝」「四月小姐」「時夢小姐」。

  她一個個回應,深藍的眼瞳帶著點潮意,臉上卻帶笑,和每一個人交談。

  但漸漸地感到有些應付不過來,頭一次覺得語速和腦子的運轉速度太慢了,她正和這個人聊著天,下一個和上一個都擠過來,所有人都沒禮貌地插嘴和打斷。

  不得不說時夢又覺得有點吵了,尤其這個會議室裡男性極多,一個比一個嗓門大,說著說著又不知道因為什麼懟起來,她摻和進去勸了幾句,大家的火氣更大了……

  時夢:……

  ——禁言術!

  一時間萬籟俱寂,大家終於把目光投給了已經被排擠到邊緣的主持人。

  會議主持人心裡的感動不復存在,覺得他們比她的笨蛋員工還折騰人。

  「肅靜!」

  時夢強迫所有人安靜後清了清喉嚨,拉入正題:

  「各位,目前世界的局勢我基本知曉,現在面臨著兩大問題,一是不斷增長的超能力者;二是國際的爭端和可能引發的大戰……」

  「行人,全球超能者增長的數據?」

  「亂步,關於聯合國方的情況如何?」

  兩人在可以上麥後迅速報出了幾個數據,這個會議室裡坐著的人大半面色都嚴肅了起來,間貫一補充了幾個大國最近在軍備的風向和限制出口的物件,包括對深空的封鎖條例……

  太宰治跟著上線,美國的愛倫坡和彭格列的代表「庫洛姆」在旁邊補充,倒是白蘭·傑索一直笑眯眯的。

  他確實感到了樂趣,若以熱血少年漫來比喻的話,小時夢現在可是要被打倒的反派,可原先將打倒她的人,都站在了她的陣營裡……

  時夢面色沉靜地傾聽,這些數據她已經聽過一遍,也反復琢磨過很多遍,在夢鄉裡撿屍和揍人的時候都在想。

  其實在《紅月》之前,第二次世界大戰有了隱約的苗頭。

  但只要她還活著,這場大戰都別想打起來!

  「七名叛徒」的事情可能很多人都忘了,也可能對很多人來說,聽起來沒有概念。

  但沒關系,她不介意以「最強精神系和現實改變系超越者」的身份,再平息一次紛亂!

  而等所有的相關信息彙總結束,目光投注到了她身上,芥川龍之介默默地觀察場內所有人的表情。

  居然都是信任。

  相信她能像以往無數次一樣,帶領所有人走向一條最正確也最不可思議的道路。

  芥川最後看向了時夢,好像挺安靜的,一直沒有低下頭。

  她是會再一次感到壓力,還是又一次扛著壓力前進呢?

  芥川捏著筆的手緊了緊。

  時夢開口了——

  「傑,你需要多久能完全擺平咒術界?」

  被叫到的夏油傑一愣,他沒想到第一個被叫到的是自己,也沒預料到她問的是這個問題,他們原先的計劃是在四年內平穩完成新老過渡,建立符合時代的咒術界規則。

  已經到了這麼急的地步了嗎?

  「再給我一個月、一周的時間。」但夏油保證,看向摯友,「悟,你也要來幫我。」

  萬事不管的五條悟有點不樂意,又無法開口。

  嘖,打爛橘子可一點提不起勁。

  而時夢第二個看向的是——

  「紅葉,港口黑手黨的武力和軍備如何?」

  紅葉給了一個詞,閨蜜之間早有默契:「不足為懼。」

  那麼港嘿就不是重點,時夢朝著第一次參加會議、被軟禁在深空快半年的老爺子,還有異能特務科目前的一把手辻村深月,禮貌地點頭致意,語氣卻是平淡:

  「各位,我要橫濱成為霓虹的政治和軍事中心,在一個月之內。」

  場內一瞬間湧動卻安靜著……

  夏目漱石沒有說話,即便他被解除了禁言,而他的沉默,也代表了默認。

  辻村深月和異能特務科已然站在深空的一方,那半頁「書」正是她交出去的,此刻心中不知湧起什麼感受,激動居然壓倒了悵然。

  時夢在場地內迅速點了幾個人,伏黑甚爾、紀德、澀澤、蘭波……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獵犬,別打死了。」

  她不放心地對這幾個人強調了一遍——

  「我要活的。」

  保爾·魏爾倫等了一會,沒等到點名,冷淡又疑惑地看過去,懷疑她把自己和弟弟忘記了。

  時夢自然沒有忘記他,因為下一句——

  「中也,保爾,我需要方程式。」

  保爾·魏爾倫點頭。

  中原中也在下一秒回道:「好!」

  他已然一副奔赴戰場的准備,又一時半會想不到自己負責的部分,總覺得她剛才列舉的那些人,打下兩個霓虹都夠了。

  顯然這個會議室裡大部分人也沒有想到「方程式」在此的作用,獵犬難以為敵,咒術界也被整頓,可以說東京已經沒有能夠抵擋的勢力。

  時夢沒有停歇,一字一句都堅定有力——

  「我計劃成立一個新的中立組織,來管控新生的能力者,把這場即將發生的世界大戰,拉入虛擬現實。」

  這個是她在{夢鄉}裡撿屍的時候意識到的,原本由三階段異能構成的「空想集」,如今居然只剩下「空想」。

  一階段「精神」成為了完全體的新生命「小星」,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

  二階段「夢鄉」成為了世界的根源支柱,裡面有每一個人的星辰,它像是一個全球性的「GPS信號儀」,每一個人的信息都在裡面。

  而即便她只剩下「空想」,能夠借助「小星」和{夢鄉}力量的自己仍是世間的最強者,所以她有一個更好的想法——

  為什麼,這場架一定要放在現實裡打呢?

  如今三種體系的力量都承認了「精神力」才是本源,只要有精神的物種就可以覺醒力量,分化成異能者、咒術師、火焰使。

  在{精神空間}裡,能夠幫助鍛煉和掌握這份力量——這就是時夢談判的優勢。

  想變強嗎?想掌控力量嗎?

  那就必須進入「虛擬的世界」!

  「有任何的紛爭,也都必須在虛擬世界裡解決!」

  時夢的答案斬釘截鐵,未來是一個全民超能力的時代,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新時代的規則,它必定要有一個絕對權威的組織,來管控和壓制這一切。

  深空是帶來這一切的「源頭」,那時夢作為深空的領航人,親手寫上她的答案。

  ——為了備戰新時代的到來,成立一個全新的、中立的、有壓迫力和震懾力的全球「聯盟」。

  被叫到的中原中也和保爾·魏爾倫都在思索她的這番話。

  芥川龍之介將這場會議詳細地記錄了下來,恍然間意識到——

  她又給出了一條不可思議的解決路徑。

  這時中原中也問道:「聯盟是以深空為主導嗎?」

  「不。」時夢搖頭,「這是你的組織,你是方程式的首領。」

  中原中也一愣,他是……

  首領嗎?

  而台上的女孩露出了一點笑意,似乎這麼五年多過去了,她一點都沒有變。

  於是中原中也看恍惚想起了那時候,他們都很小的時候,對未來同樣迷茫,深夜有一個人氣喘吁吁地推開倉庫的大門,月光一瞬間照了進來,她身上是血跡,漂亮的眉眼全是殺氣。

  中原中也就坐在那張桌子上默默地看她扛著人進來,翻了櫃子又翻了抽屜,看了一會才意識到她在翻什麼,實在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時夢帶著一股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凶狠。

  是對什麼感到那麼咬牙切齒呢?

  可好像那句邀請和挽留,年紀尚小的他們都沒說出口;第一次相遇,也是第一次擦肩而過。

  後悔嗎?其實中也沒有思索過,相逢來的既遠又快,三年了他好像沒改變什麼,她變得從容而有力量,那一點對世界的怨懟在三年裡被很多人溫柔撫平。

  他有點沮喪,覺得自己好像太失敗了,也會覺得,在港口黑手黨裡做個干部也不錯。

  ……但仍是不甘心地想要改變些什麼,更不想成為落後的那一個。

  ——時夢,我想改變擂缽街。

  我成功了。

  ——中也,你找到成為首領的意義了嗎?

  「交給我吧!」

  橘發少年開口,臉上是仿若幾年前的笑意:「交給方程式吧!」

  她也跟著笑起來,正想說點什麼,保爾·魏爾倫打斷——

  「時夢,你不參與嗎?」

  時夢搖頭:「我不能參與,甚至你們要弱化我的存在感。深空將是中立的、不偏向任何一方的技術阻止……但聯盟需要一批人。」

  「你也要負責一批人,為了……」

  魏爾倫接受到了她的眨眼暗號,一瞬間懂了,是他們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所有的「異類」,都應當先統一戰線。

  「——為了世界和平。」保爾·魏爾倫接道。

  他們兩個相視一笑。

  此刻阿蒂爾·蘭波也想開口說些什麼了,但他現在是禁言狀態,所以他們三個之間到底有什麼小秘密!這怎麼可能!他全方位封鎖了!四個人裡面難道只有他什麼都不知道嗎?

  中原中也同樣沉默了一下,又體會到那種奇怪的、微妙的感覺,扭頭問時夢:「這些人員有名單嗎?」

  時夢點了幾個人,准備等會好好討論下。

  ——除了保爾負責的「少數民族」,還有很多是已經遠離塵世和紛爭之人,卻也是不願意看到大戰掀起之人。

  那這麼看來,未來的「方程式聯盟」武力、資金、技術都配備齊全,卻還少了一個查漏補缺的智囊。

  誰比較好呢?

  時夢環視了一圈這個場地裡坐著的智囊團……視線掃過了——

  「我的《郁金香》還沒完工。」綾辻行人拒絕,並給了她一個可怕的、你敢開口試試的眼神,滿意地看到她直接跳到下一個人。

  「澀澤?」

  澀澤龍彥低聲一笑:「我只聽從天——」

  他被禁言。

  時夢看向亂步:「亂……」

  「我不要!」江戶川語速飛快,眼睛都瞪大了,鼓臉,「橫濱的警方不能缺少名偵探!」

  「小夢!亂步大人不要去!」

  時夢趕緊答應他,接著把視線轉到了進來就沒抬過頭的人——

  「坡?」

  其實愛倫坡已經抬頭了,只是厚重的劉海擋住了他大半張臉,而此刻他瘋狂地搖頭,拒絕這個一走就是好長一段時間,忙到飛起根本回不了深空的任務。

  「吾輩…吾輩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的地方!」

  這樣啊……

  時夢把視線給了最後一個人——

  太宰治百無聊賴的樣子:「誒,和蛞蝓合作嗎?可以是可以啦,只是蛞蝓還欠了我一個賭約來著,除非他現在完成這個賭約,在時——」

  「——哈?太宰,你在想什麼,誰要和你搭檔!」

  中原中也大聲打斷,他現在意識到時夢這會兒的舉動是什麼,但剛才那幾個來了就來了,唯獨太宰治不行!

  被拒絕的太宰治倒是有點想參與了:「時夢小姐,其實我挺樂意的哦。」

  「我的方程式才不要青花魚!」

  「蠢笨的蛞蝓難道要靠自己豌豆大的腦子……」

  由兩個曾經搭檔的打鬥開始,突然一下所有人都群情激烈了起來,太宰和中也兩個人熟練的吵架打架,魏爾倫果斷幫弟弟揍人,蘭波看了一眼小姐的表情,開始表面勸架實則下黑手,織田不得不救人了,接著能說話的白蘭有一句沒一句的火上澆油,不知怎麼的五條和夏油又摻和了進去……

  時夢:……

  怎麼回事啊這幫人?!

  她感受到了疲憊,太宰和中也從能力上匹配,但性格上簡直是引線和炸藥,為什麼傑和藍眼睛性格鮮明卻相處的這麼好?

  時夢頭疼,在她的設想裡,「方程式」以中原中也為首領,搭配一個「智囊」;魏爾倫作為「異類」的代表;彭格列是「火焰」方的代表;「咒術界」也需要在裡面占一個名額……

  同樣的,「七名叛徒」定會有人加入,為了阻止大戰;民間不願開戰的超越者有一定把握會暫時加入;還有standard島;各國的大勢力……

  而將所有人拉入到一個陣線上,用「平息大戰」和「能力開發」作為共同的利益……

  這必定是一個極其錯雜的聯盟,需要一個平衡之人,時夢內心只有兩個人真正符合這個位置。

  如果太宰不願意的話,「智囊」的人選就只剩下了一個了……


第208章

  時夢想到這個人員深深吐了口氣。

  而眼前這波人還在打架,因為在{精神空間}裡,打的更方便了一點。

  她在小本本上記下了以後開會千萬不能放在一起的人員名單,隨之拉走了所有跟游戲制作相關的人,開了第三場會議。

  「還是《靈術回戰》?」

  「既然陣營戰還沒有開,在上面修改一些玩法,我們之前的設想是玩家操作卡牌對戰,那現在就在新的玩法裡面,加大玩家對戰的比重,開設——競技場模式。」

  「直接讓玩家帶入擁有的卡牌對戰……」

  ——來借此摸索出最合適的進化方向。

  「卡牌技能上的分類和要求會很高,甚爾,你等會總結一下情報庫裡的超能類型,花袋,你輔助建模……」

  她迅速說著想法,底下的成員也跟著她的思路不斷記錄和提供著思路……

  第三場會議居然是最久的,時夢除了一些修改,也准備趕下進度。

  比如4級以上咒靈的清除,因為她不在的原因,深空很多工作都因為高層的拖沓而延緩。

  既然回來了,就一口氣把原先拉下來的進度都排上日程!

  ……

  三場會議一項比一項迅捷,整個深空在首領的回歸下高速運轉起來。

  清醒的第二天,時夢大大方方走路上班,絲毫不在意被很多人拍照,也微笑著簽了很多名拍了很多合照。

  這些合照被粉絲上傳網絡,迅速表明了「SP04」的回歸,也一口氣反駁這段時間瘋狂蹭四月老師熱度的新聞媒體。

  紛爭和湧動略微平息了少許,但在經濟和物資上的封鎖,仍表示各國的權謀家和利益集團的野心。

  但深空仍有很多盟友在明面或者暗地裡提供著幫助。

  「四月老師合照」一詞掛上了熱搜,遮掩了很多在同一時間發生的事情——

  橫濱的武力除了「SP04」還在,其余幾乎全員出動。

  中原中也和魏爾倫秘密離開橫濱,在滿世界「邀請」或「強迫」名單上的人員;

  東京的咒術界被兩位最強挨個揍過去,而在咒術界亂成一團的時候,內閣和皇居被接管;

  阻攔的「獵犬」被俘虜,福地櫻痴在獲知「聯盟」的設想後,放棄了抵抗……

  霓虹的政權過渡得平穩又迅速,至少當天網絡上的人都沒意識發生了什麼。

  直到第二天,關心時政的人發現新聞裡經常出現的中老年男子換成了一個正氣的青年。

  ……

  換人了?!

  無數民眾上網搜索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一路劃下來還是「深空」的新聞,排在第一的是「四月老師的神秘外國男友」,第二是剛爬上來的「《靈術回戰》陣營戰」。

  而一些和軍事時政有關的小論壇,卻在討論相關的事情:

  【「我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我們北海道的市長怎麼換人了???」

  「哪止市長,內閣換了一片好嗎?要變天了啊。」

  「變啥天啊,不是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最近熱搜有這件事嗎?」

  「熱搜被壓了,應該說完全打不過《靈戰》……不過其實跟我們也沒啥關系吧,那幾個換了不是更好嗎?接手的是不是我想的那家(小聲。」

  「回樓上,是的!」

  「那不是更好嗎?!!」

  「政府內部人員,剛換了一批人又下了幾個文件,調上去的幾個人都是實干派,以我個人的立場,比以前好。」

  「哪家啊哪家啊!你們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還要說的多清楚,橫濱市長啊!」

  「臥槽!」

  「啊啊啊《靈戰》要開線下組隊和陣營戰了!」

  「什麼,哪裡來的信息,讓我看看!」

  「……」】

  《靈戰》的熱度帶跑了一批人,因為自從全息面世以來,很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和全息有關;而深空作為霓虹最大的集團,以一己之力扛起霓虹經濟的半壁江山。

  自然也以一己之力把全息鋪遍霓虹。

  很多不關心時政的民眾都沒有意識到政權的平穩交接,讓他們表示的話,大概只會覺得政府辦事的效率提高了,一些政策被修改的更規範了。

  基礎城建在全國各地開工,偏遠的村莊也陸續有了市裡派來的官員駐扎……

  以上的這些事宜在幾個月裡面緩步穩健的進行,負責的是武裝偵探社的幾位核心成員。

  江戶川亂步其實不太樂意,他沒想到逃掉了聯盟,沒逃掉這邊的任務。

  但社長應下了邀約,所以目前他和社長帶著「三花貓」在東京忙了一個多月,跟他經常打交道的夏油傑有天打電話跟時夢講起「亂步大人」。

  一時間覺得曾經的自己似乎太過傲慢自大了。

  時夢立刻組織語言嘲笑他,還翻出很久很久以前他的中二語錄,夏油頭次在跟她聊天的時候主動掛掉了電話……

  ……

  橫濱地盤上的事宜基本解決,她也抽空和「獵犬」這個軍事部隊聊了聊。

  一聊都有點懵了,怪不得費奧多爾讓她對付「獵犬」前先說她的目標。

  好家伙,霓虹還藏著「福地櫻痴」這麼一個大炸彈啊!

  時夢聽到對方「無政府主義」和「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都想把前政府那群官員叫過來旁聽,又了解到他的異能是「時空劍」,一時間內心瘋狂擦汗。

  福地櫻痴的「鏡獅子」除非一擊斃命,不然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他的「時間倒轉」異能反殺。

  就不知道他和行人的「因果律」哪個更強制一點……

  而福地櫻痴無比贊同時夢的「聯盟」設想。

  「如果是卯月小姐的話,老夫也願意為虛擬戰爭傾盡全力。」

  他說的正氣堂皇,借用「精神感知」的時夢卻看見這位獵犬隊長仿佛要燃盡世界的憤怒,沉默片刻,知曉這又是一個偏執的瘋子。

  但在這個關頭她卻沒精力和時間同他大談理念和希望了。

  所以下一秒,「空想集」籠罩了這片區域,領域之內,時間和空間都靜止——

  一份精神的契約出現在福地櫻痴的面前。

  「福地長官,想走出這裡,就簽下契約。」

  ……

  福地櫻痴在強大的壓力下狀似屈服,時夢只希望他遵守,違反契約之人的精神將一瞬間歸於{夢鄉},成為星海裡的一顆粒子。

  不久後,在外的中原中也傳來好消息,「七位超越者」裡至少有五位願意加入這個「虛擬戰爭計劃」,剩下兩位要求跟她見面詳談。

  不過時夢思考後還是拒絕了,表示她只是該項計劃和「聯盟」的天使投資人,「方程式」所有的事情都由中原中也負責,她只負責提供技術。

  「我是個游戲策劃。」

  這是她給這兩位超越者的回答。

  後來保爾回復她,這兩位在通過「全息網」體驗過{虛擬空間}對戰效果後同意。

  至此,「七位叛徒」全部加入聯盟!

  ……

  佇立在風雪中的小木屋,外面狂風呼嘯著,屋裡面卻是安靜的。

  費奧多爾在壁爐旁邊看書,壁爐裡的火苗一跳一跳的,仿佛在訴說著什麼,他看見有人推門進來,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安靜。

  「您來了。」

  時夢沒有回答,她把扶手椅往壁爐旁邊挪了挪,又往裡面添了幾根柴火,攬裙坐下。

  費奧多爾自覺地起身坐到小板凳上:「您決定阻止戰爭嗎?」

  時夢點頭,忍不住在老對手面前顯擺:「我想到一個特別好的方法,聯盟,怎麼樣?」

  他手抵著下巴思索了一下,微笑抬頭:「真不錯,需要我給您拉支曲子慶祝嗎?」

  時夢:……

  煩死了啊這個人!

  費奧多爾笑了一下,他是真的覺得她的答案不錯,而這個方法只有時夢小姐能夠成功,除了她的勇氣和信念,還因為身邊有無數人會為了她的理想達成這個目標。

  時夢小姐身邊有著,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領導者都會羨慕的手下和勢力。

  「關於情報這方面,我說不定能幫助您。」

  扶手椅上端坐的女人給了一個「說」的俯視。

  費奧多爾給她解釋:「您知道的,白霧事件我是通過租界的勢力離開橫濱,當時英方的人邀請我加入一個對付您的組織,我讓伊萬進去了……」

  所以怪不得他這麼清楚對面的動向。

  時夢恍然大悟,原來費奧多爾還在裡面埋了一個奸細。

  「你的要求是什麼?」

  這句話讓他平和的臉上終於換了個苦惱的表情。

  「我對您沒有要求,這是送您的禮物,嗯……」他思索了一下最近的節日,笑道,「婦女節禮物。」

  時夢:……

  煩死了啊這個人!他怎麼不說是母親節禮物呢!但他要是敢這麼說……時夢會立刻起身揍他,媽媽打兒子不是天經地義嗎!

  突然不想說話了,雖然她這趟的目的還沒有完成。

  費奧多爾肯定知道她來這的原因,可時夢敢發誓,等會她邀請了,他絕對會拒絕。

  還是把澀澤龍彥派過去吧。

  她盯著壁櫥裡的小火苗看了一會,晃得眼睛疼,閉上眼全是紅綠二色的光暈,清楚地知曉幾個智囊裡面,其實反社會的澀澤龍彥最不合適。

  而亂步在東京,坡在美國,中也不願意和太宰合作……換成誰呢?

  眼睛慢慢緩解了不適,時夢感受到背部壓著的一本書,手繞到背後摸出來。

  《矛盾方程式》。

  保存完好的小說,但是被剛才的她靠折了小半本,上面有零星的字跡,書的主人很有保密意識,連筆記都用代號標注……

  她猜了半天沒想明白,恨不得把行人召喚過來逐字逐句給她翻譯。

  時夢有點不開心,她不想把用得最順手的行人派到「聯盟」去,帶著點情緒翻完了這本小說,速度很快,倒不如說是所有的字句爛熟於心。

  書翻到了尾聲,一抬頭壁爐裡的柴火燒得只剩一小半,她就說怎麼變冷了,趕緊往裡面添了一點。

  屋外仍是亮晃晃的白,費奧多爾的{精神空間}沒有日升月落,只有冰雪。

  時夢用力把《矛盾》凹折的地方捋平,遞過去。

  「在想什麼?」

  「在想您說的,矛盾。」

  「什麼矛盾?」

  費奧多爾手肘搭在膝蓋上,抵著下唇:「全民進化的時代,和消滅超能力的世界,擁有的將會是同一種矛盾。」

  「公平、階級、衝突、差異、排斥……」

  他舉了無數一定會發生的例子,神情是從容的篤定,時夢煩死了,覺得跟費奧多爾還有太宰治說話真累,他們總是以最消極最悲觀也最否定的態度去看待問題。

  「我真不想認同你,」她說道,「但你說的沒錯。」

  費奧多爾詫異抬頭,看見了她深藍色的眼睛。

  「可世間從來沒有最完美的答案,我們只能在對立中去尋找統一,在矛盾裡面。」

  「通過實踐。」

  時夢很認真:「所以費奧多爾,不要想著用什麼萬能許願機再來改變這一切,這太虛浮了,靠每一個人的努力吧。」

  「通過民眾的力量?」

  「通過民眾的力量。」

  ……

  民眾的力量積蓄很久了。

  從「流亡者們」發不出的聲音;從九年前世界大戰的爆發;從異能帶來的變革與強弱;從千年前的、無窮盡的咒靈……

  從那些隱藏在「全息」裡的組織,來自天南地北的、保守戰爭痛苦的人們。

  在騷動的、獲得力量的時間裡,發出了他們的聲音。

  起先是一個只在小範圍流傳的視頻——

  【包圍一整個城市的、濃重的白霧,即便在高像素的攝影機裡,都無法看清白霧裡的真實……

  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分,白霧終於散去——

  是安靜無人的破爛城市,遍地建築廢墟,癱瘓的交通,爆裂的水管裡渾濁的水,從中間凹折下去的大橋,填平的擂缽街再次裂陷……

  獨特而高聳的大樓,代表這是橫濱——災難中的橫濱。

  忽然,一半的城市中出現了人影,再後來,人和建築一起飄在空中,斷裂的高樓在不知名的力量下再次豎起……

  奇幻大片中的景像在現實成真……

  天上打鬥著的兩人,焦距不斷拉進,人影逐漸清晰——

  ——視頻中斷。】

  這個視頻沒有被清掃和攔截。

  顯然在「流亡者」中,出現了一個和電子有關的超能者,不管對方是一直就有的能力還是近期獲得,或者僅僅只是科技的力量。

  這個流傳開的視頻在網上被瘋狂轉發,熱度一瞬間爆發:

  【「我的天!這是什麼特效大片嗎?我靠這個特效的水平可以啊!」

  「是橫濱!我看到深空的大樓了,4幢黑色大樓?我怎麼記得我上次去橫濱是五幢。」

  「天上是兩個人在打架嗎?怎麼停在這裡了,到底是誰啊?」

  「樓上你相信我,這個視頻真的沒有改動過的痕跡,你看右上角的時間。」

  「所以有沒有橫濱人出來說個話呀!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上面打架的兩個人是誰,真的經歷白霧了嗎?橫濱塌了一半?這個漂浮在空中到底真的假的?」

  「視頻是被剪輯過的吧,後面發生了什麼?怎麼中斷了???」

  「……」】

  人們議論紛紛,可除了視頻能夠被轉發,其他相關的言論卻是一發出就被折疊。

  又是和以前無數次一樣的經歷,到底是什麼力量可以在世界範圍內清掃線索?

  無數電子高手試圖一探究竟……

  無數當事人選擇最樸素的方法口口相傳……

  無數人把目光投注給了——

  視頻裡的橫濱。

  ……

  橫濱居然是一派安然的模樣。

  其實視頻剛一發布時夢就知道了。

  花袋沮喪得不行,告訴她這也是異能的作用,她連忙安慰花袋說沒關系沒關系,視頻也沒有透露很多信息。

  而等哄好了花袋,她鎖上辦公室的門,又默默看了一遍視頻,也偷偷去一個隱秘的網站翻著相關的評論……

  一時間不知道該感謝視頻拍攝者沒有曝光她,還是該苦惱對方借此逼迫她發聲。

  其實有太多的方法能夠輕易否認,她甚至可以表明這個視頻正是在「全息」中實景拍攝的——新游戲的宣傳片。

  並且詳裝生氣,要求偷竊機密的人賠償深空的損失。

  時夢順著這個角度想了想,覺得她但凡開口,以她的聲望和信譽,大概能贏得這個世界上除了「流亡者」之外,所有人的信任。

  所以真的,會覺得有一點可笑……

  和更多的可悲。

  但時夢沒有說話,沒有替官方說話,沒有替流亡者說話,也沒有替自己說話。

  她還在等,等一個最好的時機,等憤怒達到頂峰、等事情爆炸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之時——

  一口氣點燃它!


第209章

  世界最上層的局勢一波又一波的變動,未被波及到的普通人過著屬於自己的小日子。

  距離東京兩個小時地鐵的地方,一群大概25個人的團隊亂哄哄地擠上一輛車,最前面一個穿著印花T恤的男人大喊「快點快點,都跟上!」「別被其他團領先了!」等語義不明的話。

  這輛大巴風馳電掣般地往千葉縣的郊區趕去,一路上這個男人都站在最前方說著注意事項和任務須知。

  「等會所有人都聽我指揮,我們要速戰速決,目前還不知道有多少個隊伍接到這個任務,剛剛{娜娜明賽高}公會裡,我們臥底進去的人說他們也有一個團往千葉來了……」

  網名是{炎魔之王}的男人右耳佩戴著最新款的「炫光」全息眼鏡,脖子上還掛著{mini全息攝像機}。T恤上是梳著馬尾提著大砍刀的{起白甚二},正對著車上所有人露出慵懶放肆的笑容。

  「我們是{11區}唯二一個全員{1級靈術師}的團隊,我和{罪歌}還是特級,」他朝坐在前面的一個娃娃臉女人點頭示意,「等會奶媽優先我們的血量……」

  而大巴很快開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小路兩旁的樹木在風中搖曳,他們脫離了城市的範圍。

  {罪歌}想起她一路升為一級靈術師經歷的數次任務,忍不住嘀咕:「老婆投放的邪物怎麼總在這麼偏的地方?」

  她旁邊的{炎魔小紅}回道:「為了符合邪物的設定吧。況且城市裡那麼擠,也沒地方給我們這麼多人打怪玩。」

  「你說的有道理。」

  ……

  目的地在不斷催促中很快抵達,如果時夢在此的話,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幾年前她救出夢野久作的——

  千葉友明精神病院。

  而大步跨下車的{炎魔之王}發出一聲哀嚎:「怎麼已經有人了啊!」

  聽到喧嘩聲的吊梢眼男人轉過身,見到一群普通人,眉目間的不屑流露,甚至懶得搭理,對著身邊的一個西裝男冷嘲:「蠢貨,沒下帳嗎?」

  「窗」的人員也是剛剛抵達,即將下賬,沒想到會遇上這種情況。

  「請問幾位來這——」

  ——他被打斷了,{炎魔之王}見對方只有兩個人,眼睛一亮:「這樣吧兩位老哥,你加入我們,我們讓你躺個團隊任務怎麼樣?名額券我們這邊出。」

  禪院直哉一眼未發,上下打量團長粗糙的面貌,眼露鄙視。

  倒是「窗」意識到他們是《靈戰》的玩家,擦著汗勸道:「先生,這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

  「團長,別聊了,任務開了!」

  遠處跑進去的同伴傳來呼喊——

  「臥槽,任務升成特級了!」

  {炎魔之王}一聽,連忙帶著團隊裡的所有人朝著任務指引點跑去。

  ……

  在深空的{精神空間}後台,密密麻麻的小屏幕成圓柱形環繞中間的幾個人,屏幕裡全是《靈術回戰》的內容。

  ——所有二級以上的任務都會被人工監控。

  伏黑甚爾看到這個男人T恤上的圖案,嘴角的抽搐就沒停下來過……

  「這只一級已經有特級的水准,升級任務。」

  旁邊的小弟上江州博問道:「要再調幾個團隊過來嗎?已經有一個團隊在路上了。」

  「不用。」他瞄了一眼{炎魔之王}操控的起白甚二和甚三,一時間表情難以言喻。

  「有問題我真人操控吧。」

  ……

  「所有{小原大野}放強控!」

  「{娜娜明}五五開!」

  「奶媽抬血!」

  「……」

  {炎魔之王}聲嘶力竭地大喊著,在極力分析{特級邪物}的機制,他也不愧是《靈戰》數得上名頭的指揮,很快意識到,這只邪物起碼有三個大技能,一個所有邪物都是的{負面污染},還有一個是□□和瞬移……

  「邪物開□□了!全體{冬清傑}准備,『靈物操使』,放!」

  然而在25人團隊默契配合下,{特級邪物}全部□□合為一體,又龐大了起來,所有玩家勉力支持著。

  慢悠悠踱步的禪院直哉正是在這個時候到來的,而他剛一進來,注意力被封鎖在奇怪「結界」中的特級咒靈吸引,面色難看了起來。

  不是說「一級任務」嗎?

  這只咒靈都快有特級的水准了!

  該死!

  禪院直哉猛地後退,那個有無數溝壑般肉泡組成的咒靈,每一個肉泡都在膨脹,裡面孕育這無數細小的粒子……

  可以預想的是,絕對不能被粒子濺射中!

  而場間除了他,所有人都有透明的屏幕保護著,禪院直哉挺不屑的,特級咒靈的力量只有特級咒具能抵抗,這個一碰就碎的屏膜?

  對付特級?

  自以為是的普通人。

  他斜瞥了一眼,准備把攻擊都吸引這群人身上去,給他留下來斷後。

  而那一聲怒吼在禪院直哉即將行動時傳來——

  ——{炎魔之王}站在團隊最前方,周身是厚厚的{靈術結界},他揮動著手勢,操縱的滿級SSR{起白甚二}揮出凌厲又果斷的刀斬,那巨山般的咒靈居然被從中截斷。

  {起白甚二}懶洋洋地讀台詞:【嘁,體術才是最強的,靈術這種東西,能敵得過我手中的地順鉾嗎?】

  {特級邪物}化作金光消散,東西灑落了一地,全服公告在所有玩家的眼前劃過——

  整個團隊都沸騰了!

  「團長牛逼!」

  「敵不過!」

  「啊啊啊啊全服通告!」

  「{特級邪物}的首殺是我們的!」

  「手黑的往後退,誰手紅!快去摸裝備。」

  「喂喂,你到底參沒參戰?」團隊裡站在最後的奶媽轉頭問向吊梢眼的男人。

  禪院直哉沒有說話,他看著那個消失於世界的「特級咒靈」,感受到了一股三觀盡毀的荒謬感。

  ……

  「伏黑老大,你出手啦?」

  伏黑甚爾搖頭:「沒有,這個團長腦子不錯,卡牌養的也不錯,砍中咒靈的弱點了。」

  上江州若有所悟,其實每個團隊遇到一級以上,後台會額外分配力量,也就是制造「暴擊率」,剛剛的玩家成功觸發了「暴擊傷害」。

  但他還是有個疑惑,老板既然是為了清除咒靈設計的機制,那理論上只要後台提供的咒力足夠,可以直接平推過去。

  「為什麼老板不多分配點咒力?」

  伏黑瞥了他一眼:「因為這樣咒靈就不夠分了。」

  ……

  《靈術回戰》的玩家這段時間確實意識到可接的任務越來越少了。

  4級的任務不像以前那樣隨處可見,倒是有幾個區域固定刷新同一類型的邪物,很多人發現在某家兒科醫院,每隔幾天就會重新刷出一個長得很像「大頭娃娃」的邪物。

  所以經常會有玩家過去蹲點,但後來就搶不到了,因為兒科醫院的醫生護士們親自打怪……

  【「卯月時夢!!!你什麼時候出邪物刷新概率,你們深空後台的員工是不是偷懶不干活了,沒覺得現在邪物越來越少了嗎?」

  「我現在覺得4級是真的越來越少了,3級可以單打,3級以上又必須組隊,分發任務的機制是不是有點問題,那只2級我明明可以單打,偏偏要求人數在10人以上,不然不給接……」

  「我之前打3級強開,後來給我分配一個附近的隊友。不過現在是男朋友啦哈哈哈。」

  「秀恩愛的走開啊。」

  「怎麼說,隊友匹配模式有利有弊吧,遇上聊得來的玩家就不錯,遇上有病的崩潰,我上次遇到一個主玩SSR{艾伯特}的,菜的一匹,他到底怎麼考過{3級靈術師}的,還要求分5成的獎勵,憑什麼啊!」

  「現在搶怪和獎勵的掛貼真的好多……」

  「現在也就特級不用搶……獎勵也多。」

  「但是特級也容易拉脫,我們上次拉脫一次,那只特級直接跑了……被其他團隊搶走。」

  「是的,特級建議至少兩個一級以上大團一起打,而且技能配備合理,不然容易翻車,之前不是有好幾個團隊翻車了嗎?卡牌全部要重新養了……」

  「可惡,為什麼玩家不能親自打怪,我從小練武,恨不得帶著我的{靈術罩}怒揍邪物。」

  「對啊,我也想像我的卡牌一樣耍大刀或者結印吐火啊!靈術師基礎技能也太少了吧!」

  「為什麼你們會覺得自己能打怪,我光操縱卡牌就覺得玩久了腦子疼,腦子不夠用……」

  「好像陣營戰會出{靈術師對抗}模式?有點期待。」

  「有沒有開金主團的,我想刷一套{1級邪物}的限定外觀。」

  「現在金團要價都很高的。」

  「我加錢。」

  「老板這邊請,我們這邊有任務!」

  「老板進團了,公會裡{1級靈術師}以上的進團,來兩個特級,{罪歌}現在有空嗎?」

  「有空,給我留個位置,我馬上收拾收拾出門!」

  「……」】

  咒術界,「窗」的辦公地點。

  閑得無聊的伊地知潔高在刷論壇,看到這個「金主貼」,嘴角抽了抽,拿出另一個設備觀測了一下,確實新掛了一個「清除京都體育館的1級咒靈」任務。

  希望接到任務的同事和咒術師能及時趕到……

  而又是一個小時過後,該「金主貼」再一次被頂起——

  【——感謝{炎魔}公會的小紅手,終於摸出這套{懷玉教主}的外觀了!

  樓主:目前全套裝齊,開個答疑貼感恩回饋,有問題都可以問。

  —快穿上看看效果!

  樓主:{懷玉教主}.JPG

  —臥槽有點帥啊,樓主的裝飾外觀也太多了吧,這些掛飾都是哪些本掉的?

  樓主:一些是全息版《靈戰》的副本掉落、好感度滿值卡牌贈送、隱藏成就……還有氪條贈送。

  —好感度原來真的能刷滿嗎???禮物我都是隨便送的,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啊!

  樓主:我是休閑玩家,劇情黨和成就黨,這方面研究的比較多,深空在背景的建構極其精細。

  其實是能刷的,只要你摸清人物的喜好和性格,當然刷滿值還需要一點點鈔能力——就是限時累充最後一檔贈送的小道具,強制刷滿的!

  —可惡啊,是貧窮的我不可能達成的玩法。

  —居然還能這樣加好感度,大佬快說說加滿了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樓主:我是感覺和{日娥}好感滿值後,操縱起來更輕松一點,我技術真的很差!但是卡關的時候「暴擊率」很高,這次的{3級靈術師證}幾乎全靠碰暴擊刷上去的。

  我懷疑等到了後期,必須得把主卡的好感度養滿堆暴擊。

  還有就是語音、劇情還有小細節,{日娥}還會送我玩偶!這可是{音水廟}都沒有的待遇啊!

  ……

  —靠,加暴擊!

  —什麼?加暴擊!我現在就去!

  —音水廟:???我的老婆你把好感度刷滿了?

  —樓主清了幾只1級摸出的外觀?

  樓主:還行,我躺了這麼多本,掉外觀的概率應該在10%左右,這次只躺了5只,主要這套外觀只有{1級邪物}才會掉落,還是不可交易,我才剛考到{3級靈術師證},根本接不到任務,只能蹭金團了。

  —羨慕。

  —我也去躺一個2級本,躺點升級道具回來,新的版本之子是{小原大野}和{津島修},先把他們兩個養起來再說。

  —樓上說的有道理!

  樓主:升級獎勵平均分配,道具外觀什麼的還是要看點運氣,之前的4個團都沒摸出來,@{炎魔之王},下次開特級本叫我。

  炎魔之王:好說!老板大氣,歡迎再來(叼玫瑰)

  炎魔小紅:老板大氣,歡迎再來(叼玫瑰)

  罪歌:老板大氣,歡迎再來(叼玫瑰)

  —……】

  伊地知潔高冷靜地刷完了這個帖子,看來這個1級咒靈也被玩家干掉了。

  他也冷靜地打開「窗」的專用設備觀測了一下,嗯,不斷有咒靈出現,又不斷地消失。

  那麼已知:「窗」的人員都在這個大辦公室裡打牌玩游戲。

  求解:清除咒靈的人是誰?

  伊地知突然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大概是看著周圍所有的同事都無所事事的樣子。

  之前抱怨天天加班、外派、出差,還要遇上討人厭六眼的同事,如今在辦公室裡養花養魚,一派閑適的退休生活。

  但是!

  這樣不干活只拿工資的日子還會持續多久?

  咒術界真的還會白白養他們這群人嗎?夏油傑的面善心黑連他都有所耳聞!這可是干翻高層的狠人!

  再過不久真的要失業了吧……

  伊地知潔高冷靜地打開人才招聘市場。

  ……

  而在距離「窗」不遠的地方,如今的咒術界總部,原本貼滿咒符擺滿「帷幔型」咒具的宮殿又一次擠滿了人。

  已經失去席位的原·咒術界高層亂哄哄的一團。

  剛考上一級的咒術師灰原雄把自己往角落藏了一點,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來前幾天陪老媽去的菜市場,也是一群人為了土豆番茄那幾分錢的價格爭得臉紅脖子粗,每一個人都誓死力爭,直到——

  夏油傑微笑:「閉嘴。」

  ——直到菜市場的管理員拿著喇叭大吼:「別吵了!不就是一根蔥嗎!」

  但咒術界的情形可能不太一樣,相比一根蔥掉在地上無人問津,現在可是連——

  「——咒靈是咒術界的財富!即便是未成型的負面能量從古至今也是咒術界所有!普通人侵犯了所有咒術師的權益……」

  某位高層講得口沫橫飛,旁邊的灰原再往角落裡挪了點,躲避飛濺的唾沫。

  倒是台上的夏油傑一直都是鎮定地微笑著。

  不愧是夏油前輩,灰原投過敬佩的目光。

  而他敬佩的前輩居然讓對方說完了全部的訴求——

  「所以你的建議是什麼呢?」

  對方說的大義凜然:「關掉《靈術回戰》!禁止普通人清剿咒靈,分享{結界術}的技能,給咒術師提供虛擬現實的設備……」

  夏油輕輕地拍手:「你的建議真不錯。」

  「要不這樣吧,我給你提供去橫濱的車票,你願意把這些話和她說一遍嗎?」他溫和地問道,「為了咒術界。」

  「怎麼不說話了?」

  台上披著寬大外袍的黑發男人緩慢又仔細掃視了每一個人,無數人躲避開了他的目光,此間一時寂靜無聲。

  可過了一會,又有一個女人沉緩的聲音響起,是一級咒術師冥冥。

  「但我們不能否認事實,所有咒術師都面臨著一個問題——」

  「我們要失業了。」


第210章

  時夢聽到夏油傑的抱怨也懵了一下。

  她手忙腳亂地翻好像有瞄到過的文件,可桌上的東西太多了,文件山「嘭」得一聲倒地。

  ……她選擇連線這方面的負責人。

  伏黑甚爾詳細給大小姐彙報了一遍目前咒靈的銳減,嚴重強調了一下玩家們的瘋魔和訴求。

  時夢:……

  真沒想到會碰上供不應求的一天,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玩家很好應付,實在不行後台投放一點{虛假邪物}好了。

  但是傑該怎麼應付呢?還有這批快要失業的咒術師……

  「呃,搞點副業?」

  夏油傑平靜地回復:「現在是有很多窗的人員辭職轉行了。」

  「那,開團帶老板?」

  「這倒是個選擇,咒術師的話,應該可以效率帶老板吧。」

  聽到他的語氣,時夢一時間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而下一秒通訊裡傳來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冥冥學姐說出這話的時候,我當時都怔住了。」

  時夢想像了一下畫面,也沒忍住笑:「那,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是根本無法想像的場景,時夢,你知道嗎?現在窗的人員在辦公室裡養了只哈士奇,一群人搶著遛狗;咒術界的老頭子天天跑我辦公室要任務,要不到就耍賴哭訴;咒具室好久沒開過了,沒有收入也沒有支出;據說『詛咒師』現在也接不到黑市懸賞任務……夜蛾老師剛剛還打電話問我,現在咒術界要教些什麼呢?」

  「等等等等!」一個關鍵詞讓她激動起來,「高專!」

  他疑惑:「嗯?高專?」

  「哎呀,我忙得都忘記橫濱校了,你說的對,接下來是該考慮一下教育方面的事情。」

  時夢又在桌上的文件堆裡翻找東西,翻了半天沒翻到,她一拍腦袋,連線備忘錄。

  綾辻行人接起電話直接往她的辦公室走來,開門後第一句話就是嫌棄她笨蛋,在倒塌的文件山推理著,拿出一份遞過去。

  「你是准備在這裡建一個垃圾回收廠嗎?」

  這裡至少有小半都是你丟過來的垃圾,時夢腹誹。

  她接過,翻著上面的內容繼續跟對面的人講著:

  「……大概就是這些,傑,幫我聯系京都的樂岩寺校長,我們定個時間聊一聊超能者學校的事情。」

  ……

  超能者學校的事宜排上進程。

  綾辻行人分神監聽她和對面說的內容,又從「垃圾堆」撿起一份他前兩天送過來的咒術界相關情報,想了想沒說什麼,她確實忙得顧不得小問題。

  「這份記得看。」

  「好的好的。」時夢連連點頭。

  而綾辻老師干脆蹲下,在文件堆裡清點值得看的,剩下的喊員工搬到他辦公室裡去,等時夢抬頭的時候,桌上只剩下一小疊,他人也不見了。

  她托著下巴盯著那疊文件看了一會,翻開手邊的那一份,拿著筆在上面圈點,裡面是很多近幾十年來未破解的堆積懸案——

  一些流傳極廣,一些不為人知,一些造成了一個村一個鎮的傷亡,一些人可能落下半輩子的傷殘……就像翻到第五頁的北海道爆炸案,她聽藍眼睛講起過。

  10年前為了對付這個特級咒靈,犧牲了三名咒術師……後來是使用了特殊咒具才祓除。

  藍眼睛當時說的是:嘁,那群爛橘子當年都沒跟老子說起過。

  然後時夢算了算10年前五條悟的年紀,也就沒到10歲的樣子,所以你要怎麼跟特級打?比誰的眼睛更亮嗎?

  後面五條悟又開始煩人了,她有點記不得他說了什麼,好像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藍眼睛確實自大得不行,雖然他總是嘲笑傑的大義。

  因為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咒術界的最強會背負著整個咒術界前進。

  不過時夢沒資格說他們兩個,她也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好在她一直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從不單單依靠一個人的力量和努力,只希望最合適的人去做最合適的事情。

  解決咒靈是一件好事嗎?

  她默默地翻閱著文件,到了後面幾頁的時候,上面的內容居然是「那個網站」的截圖,她只看了幾條,就忍不住登陸了這個網址:

  【裡世界論壇:

  ——悄悄問一句,大家最近身邊還有聽說咒靈相關的消息嗎?

  —無。

  —沒有,只有邪物和靈術師,笑哭。

  ——我們「窗」准備湊齊雪橇三傻了。

  —你們現在這麼閑?

  —閑的隨時懷疑自己會事業……我已經撿回來進入「窗」之前的工作;我同事准備加入{靈術師}的行列,但《靈戰》不能使用咒術也用不了體術,祝他好運。

  —詛咒師估計也很閑吧,我之前見過的那一個,這幾天在餐飲店打工,好慘……

  ——再次表白「老婆」!我愛死您了!謝謝《靈戰》!

  —卯月小姐簡直是上天派下來救苦救難的。

  —她的設想太厲害了,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

  《靈戰》既解決咒靈又帶動很多相關產業的流通,而且潤物細無聲,沒有恐慌沒有清場沒有帳沒有破壞!但是咒靈被祓除了!

  —天才至極!

  ——哇,我自從摸到這個網站之後,頭一次覺得氣氛這麼好,以前總是一撥人罵咒術師,一撥人怨天恨地,一撥人想要揭發真相,一撥人想成為咒術師……

  —現在懸賞貼都少了。

  ——有沒有辦法能夠給四月老師寫感謝信呀?不光是我,我們很多人都想跟她說謝謝,但是橫濱太難進去了,審查好嚴,我有一點點黑歷史……

  —是能力者嗎?

  —只能看見咒靈……IT還行,但深空那邊有個高手,我要是翻過去肯定會被抓住狂揍的,我只是想說聲謝謝……是真心實意的,我們一家四口只有我從咒靈口下逃出來了,但我連找誰報仇都不知道。

  現在整個咒靈都要絕種了,哈哈。

  —想告訴四月老師我的感激,又怕打擾到她。

  —我也是。

  —……

  —多買點盲盒,多氪金。

  —可以試試讀者來信。

  —我建議論壇,我記得有說四月老師工作摸魚的時候都在逛論壇。】

  時夢看到這有一點點心虛,又挺直腰板,只要她不承認,誰能肯定她摸魚逛論壇!

  而她的神情隨著頁面的劃下一點點溫軟下來,因為這些感動和感激。

  所以從不後悔走上這條路,也心甘情願做一些事情。

  臉上不知何時掛上了笑容,大概是看到原本咒靈頻發的地帶再也沒有離奇死亡的事件,大概是因為咒靈死亡的普通人降到了最低點……

  一些由咒靈引發的災害,在周邊地區玩家的努力下,消失不見。

  這好像就足夠了。

  至於咒術師的失業,管他呢!

  ……

  時夢現在可以理直氣壯面對幾位咒術界朋友的言論了,《靈戰》也開始准備第三次更新的劇情,她希望能安排在那個事件後。

  但學校的事宜難以組辦,因為樂岩寺校長終於知道他的學生們都在笑什麼,這段時間大發雷霆。

  可這回時夢真的很冤,她做人設和劇情的時候都不認識「京都咒高」的校長,誰知道他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沉迷搖滾?

  何況「音水廟」的人設帥氣又時髦,也沒污名化對方,唯一就是,跟{日娥}組了個cp嘛!

  時夢撓頭,原諒了老年人突如其來的任性,沒催促這次的「校長會議」。

  現如今比較重要的,是《不思議》即將更新大劇情,她周圍的幾個女孩子都催了好久,硝子就很閑,她已經很久沒有接收病人,沉迷刷外觀和拍照,打通了幾個世界的前兩個章節……

  然後連連給主策劃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促《不思議》,時夢拿她沒辦法,干脆邀請來作為模特,配合澀澤龍彥的服裝設計。

  而就在《不思議》第二次大更新上線之前,世界上另一股人群的聲音終於發出!

  火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燒起來的呢?

  可火已經燒了很久了。

  只是位置高的人看不見底下零星的火光,在屁股還沒有感受到熱度的時候,還當是普通人又一次啼笑皆非的自娛自樂。

  聯合國於今日開啟了一場「收繳全息」的會議,立意冠冕堂皇——

  「全息」是屬於全人類的全息,AI是屬於全人類的財富,深空霸占和壟斷了全人類的利益……

  深空對霓虹的官員和財閥采取了不正當的措施,嚴重侵犯了他們的財產權和人身自由權……

  深空的領導人卯月時夢犯下的罪行累累:威脅市長,強迫居民簽訂用工協議,制造白霧事件,在東京埋炸彈……

  光宣讀深空和卯月時夢的罪例就花了整整一個小時。

  參與本次聯合國會議的人也很多,除了各國的領導人,還是全世界數得上名頭的大勢力領袖。

  霓虹方代表是內閣的新人{三竹倉}——曾經給四月老師寄過信的倉王;

  而接收到邀請代表深空來的人是綾辻行人和阿蒂爾·蘭波,明面上深空總裁的左右手。

  此刻兩個人都慶幸沒讓她來這,讓這個女孩坐在這裡接受虛假的指責和詆毀,他們可能會議中途就要大開殺戒了。

  不過最大的可能是時夢在會議中途聽到打哈氣。

  菲茨傑拉德也覺得差了個果盤,這種話他自己聽得不算多更不算少;跟著他來的作戰參謀「路易莎·梅·奧爾科特」雙手捏緊了衣角,目露憤怒之色,他們是在污蔑!

  菲茨傑拉德眼神示意她冷靜,環視一圈,把目光放在了一個重要人物身上,彭格列作為全球另一個以高新科技出名的集團,十代目沢田綱吉也到場了,姿態平穩沉靜。

  各方勢力都避不開這個特殊的黑手黨,更有震懾力的原因即是——彭格列是「火焰」的發源地。

  倒是沒看到另一個合作方,密魯菲奧雷的白蘭·傑索。

  看來國會也知道最好不要讓一個「反地球」恐怖分子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裡,不然他可能會笑眯眯地把會議廳炸上天。

  至於被批判的那一個,已經從大眾視野裡消失很久了,發在推特上的狀態是——游戲加急制作中,並且在書粉質問小說的時候裝死。

  菲茨傑拉德其實挺佩服時夢的,現在更加。不是所有人都能放棄很多東西,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很多東西。

  ——身為這個世界至強者。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現在面臨的是全世界的危機,由一個極端的精神系恐怖分子帶來的災難……」

  秘書長敲了敲木槌。

  「那麼現在,我宣布投票正式開始。」

  全場肅靜,無數人安靜的舉手或者保持沉默,統計的數據在秘書長背後的投影裡投出——

  五常裡面4票贊同,1票棄權,剩下的國家代表投票表決……

  短短幾分鐘——

  會議通過!


第211章

  「要開戰了嗎?」芥川銀面色擔憂地問道。

  在時機最嚴肅的時間,遙遠的聯合國開著秘密的全球性大會,應該站在審判席上的全球罪犯卻非常淡定。

  由於今天是周六,所以時夢沒去上班,穿著小熊睡衣給主廚旁邊等待投喂。

  「我要加兩個蛋。」

  伏黑甚爾滿足了她奢侈的要求,快速敷衍地完成手上的那一個,就近給了芥川龍之介。

  芥川禮貌道謝,接過了時夢不要的,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又開始翻閱網上的消息。

  太多太亂了。

  異能的存在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

  即便言論發不出來,但無數人已經覺醒了異能或者咒力,還有彭格列那邊能夠幫助開發的火焰。

  正如芥川銀,能夠操控周邊的風,只是不夠熟練,失靈時不靈。

  他所知的,還有古澤英介、港嘿的吉田成……這些還是能力明顯被發現的。

  很多人只是感受到了體內存在的力量,無法激發。

  「方程式」的人在全球各地到處邀請成員;收編的「獵犬」成為了霓虹特殊的監管部隊,既是測試一個名為「全息網」的儀器,更是為了處理新生異能者的危機;4號機關裡陸陸續續關了很多人,也收編了很多人。

  時夢預計,在未來的一年裡,全球將有1%的人會覺醒成為超能者,百年將完成全民進化。

  這已經是個很可怕的數據了!

  芥川龍之介眉頭越皺越緊,他在瀏覽一個極其隱秘的網站,是前幾天{深深攻略組}的組長邀請他進入的,芥川今日終於確定這名組長知曉裡世界的事實。

  【裡世界論壇:

  ——這個是超能者論壇嗎?

  —樓上新人?誰邀請進來的。

  —這個是裡世界論壇,知道內幕的人都可以進,最近防火牆升級了,外面的言論管控管不到我們這。

  —我去,所以真的有超能者,我師父說的我都震驚了!

  ——說個內幕消息,以後普通人都有機會成為咒術師,我身邊有案例了!

  —樓上詳細說說?

  —多玩《靈術回戰》,沒有更多的提示了。

  ——看國際新聞,最近局勢不太對,建議往家裡多囤點物資,能搬去橫濱的就去橫濱……

  —可能要開戰了,不知道會不會和上次世界大戰一樣是局限在超能者裡的,求求我們國家不要成為下一個「費迪南德」。

  —別來橫濱!

  —為什麼啊?四月老師不是超越者嗎?

  —她現在是超超越者也沒用了,不要去,相信我,如果打仗橫濱肯定是第一個被炸的!

  —作為橫濱人,我相信四月老師!

  —是的!

  —……】

  似乎到這裡的言論都還是正常的。

  可芥川龍之介總覺得有些不對,言論似乎被一個電子高手清理管控過了……

  他按照日期往回翻閱,尤其是「白霧視頻」出來後的那段時間——

  太干淨了。

  為什麼會一個相關的帖子都沒有?

  「流亡者」沒有說話嗎?還是他們有更加隱秘的渠道?

  芥川龍之介繼續倒回去,倒到了《流亡者組曲》小說發表三個月的時間:

  【——費迪南德幾十萬的人啊!整整半個多月的毒氣,我的故鄉變為一座空城,我的親人同胞全部死在那場毒霧裡了!

  ——我剛剛出生六個月的小兒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被怪物吃掉了!報警、聯系媒體、上訪政府,我都做過了,所以我到底該怎麼辦?

  ——從此害怕爆炸聲。

  ——有沒有人能救救我的爸爸,他中了病毒的異能至今昏睡不醒……

  ——……

  ——你們都讀懂《流亡者組曲》了嗎?有人為我們說話了!

  ——主會庇佑您。

  ——給四月老師寫信了,老師能看到嗎?

  ——最近在收集戰爭相關的情報,有沒有相關知情人能幫幫我?謝謝流亡者的兄弟姐妹們。

  ——……

  ——《流亡者》被禁了。

  ——我叔叔被關到牢裡,因為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我該怎麼辦?我好害怕,對不起……

  ——……

  ——劊子手都會遭到報應的!

  ——詛咒你們。】

  芥川龍之介一言不發,沒有再往下看下去,太多的悲痛和苦難會讓人下意識地回避。

  他發覺自己其實是個承受力很低的人,既看不得人心的肮髒,更聽不得泣血的苦痛……逃避般地抬頭,對面坐著的小熊睡衣正在啃加了兩個蛋的餅。

  她這樣的好胃口,芥川不知怎的松快下來。

  大概是天還沒塌下來的安心感,和她永遠向上的坦然,帶的他食欲也起來了。

  芥川默默地退出論壇准備吃他的早飯,卻在劃出的那一刻,因為一張被刷上來的截圖猛地起身——

  「時夢!你看這個!」

  ……

  就在這張截圖出來前的6個小時,凌晨夜最深的時分。

  【裡世界論壇:

  ——橫濱會變成下一個費迪南德嗎?

  —不會的,四月老師在!

  ——所以那個視頻四月老師為什麼還不出來說話啊!她難道就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嗎?

  —視頻就是為了讓卯月小姐發聲,但她……

  —我靠樓上有沒有良心啊???卯月小姐做了這麼多事你就看不到?

  —但強者就要承擔更多的東西。

  —是的,她整治了平民窟,打壓橫濱黑手黨,帶動經濟騰飛,消滅咒靈,寫《流亡者》和《矛盾》……白霧之後重建橫濱,橫濱傷亡率幾乎為0!

  你還要她怎麼做?站出來給你們罵?

  —贊同,質問她的人可以先問問領導人問問政府,現在走出門去最近的異能者家裡友好詢問:你願不願意站出來揭露有異能的事實然後被政府關起來呢?

  —所以發視頻到底是誰?那群人裡的?

  —應該是的。他們的目的挺明顯的,逼迫四月老師出聲。

  —我們沒有想逼迫四月老師!我們只是在等待老師的選擇!

  —呦,正主來了?來,說說你們現在的行為?讓我今天樂一會。

  —……我希望你知道,我們尊重四月老師。

  但老師既然願意寫下《流亡者》,就說明她一定意識到了異能的危害!我們希望四月老師能夠站出來,她是超越者,她有這個能力。

  只要她肯走出來,大家大概會立即奔赴橫濱加入她的陣營。

  —嘶,你們這群人真是讓我害怕。

  —是有一群瘋子,據說裡面有很多能力者,他們想捧一個領袖出來開戰,可四月老師拒絕了。

  —流亡者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到底是想開戰還是想公布事實,你們掀起戰爭的行為跟你們痛恨的那批人有什麼區別?

  —……抱歉。】

  而六個小時後,芥川龍之介翻轉過他的手機。

  於是餐桌上所有人都能看見已經加載完的視頻,整整十分鐘的、完整的、加速過的視頻,從彌漫的白霧,到破碎的城市,再是異能者的身影和星星的燈海,天上對戰的兩個人……

  未放完最後一小段視頻暴露,清楚地拍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和臉。

  ——卯月時夢。

  時夢默默地啃完最後一口,覺得這個時間點真的太爛了,還好她吃完了。

  這是什麼呢?

  這是火。

  不管是星火還是怒火。

  所以為什麼要阻止呢?

  既然全民進化的時代已然來臨,就讓這把火燒得更猛烈一些吧!

  她「空想」了一塊濕巾把每一根手指都擦干淨,點開了手機,登上自己許久未登的推特,發了一條——

  【視頻是真的。】

  ……

  「白蘭,沒去參加表決嗎?」

  說話的女人靠在移動莊園頂層天台的圍欄上,絲毫沒去理會網上一瞬間爆炸到席卷的言論。

  巨大的移動莊園飛在雲層間,比橫濱最高的大樓還要高,順著欄杆邊沿往底下看去,不禁有種眩暈感。

  但時夢沒覺得恐懼,她已經習慣這個高度,這就是超能者的視野。

  「我沒接收到任何的邀請。」

  白蘭·傑索帶著點沒看到樂子的不悅:「倒是幾個熟人應該到場了,不知道彭格列的十代目會投出贊同還是反對?」

  「應該是反對,沢田君是個——」

  「——不過也無所謂吧。」他帶著笑意打斷,「總歸是贊成更多,小時夢有感到失望嗎?在為這個世界嘔心瀝血又差點犧牲之後。」

  時夢停下來對沢田綱吉的誇贊,微微沉默了幾秒,有了點抱怨:「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

  「但一想到有這麼多人投出了反對票,也就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她忍不住因為這個事實微笑了一下:「所以,我的努力還是被很多人看到了的。」

  「通過這個視頻?」他聲音還帶著笑意,隱隱危險,「這個發布的人到底是誰呢?」

  時夢理了理耳邊別的「全息智能手機」,如果現在開啟屏膜的話,她還能看見通話人的身影,但他們都沒有開。

  「是另一個反派。」

  白蘭·傑索拼上了最後一塊拼圖,帶著點埋怨:「真的是他,為了讓更多的人看到?」

  「為了讓更多的人看到。」

  「說不定在這段時間裡,很多人正是因為我久久不發言,才感到失望了。」

  遙遠的意大立,白蘭·傑索同樣站在密魯菲奧雷最高的地方,透過巨大的玻璃牆看底下細小得像螞蟻般的人,真的太小了,他隨意就能踩死,所以從不投注心神。

  可是他認可的、在意的人,永遠能注視到螞蟻。

  通訊裡安靜了許久,他們都沒有掛斷,過了一會一個人終於開口,明明是笑著的,卻像是嘆氣。

  「這個世界上,無能的人總會要挾心懷善念的人,卑劣之人站在高尚之人的墓碑上洋洋自得。我是真的想炸了它,但你又不同意,所以我把那個遙控板丟了,怕自己忍不住,第28.0地球毀滅計劃居然被我自己否決了,要不我還是——」

  她趕緊打斷:「——你別衝動!」

  「我還是得多看著小時夢一點,小時夢的性格也太容易被綁架了。」

  時夢輕咳了一聲,慚愧:「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我可能會做一件、很瘋狂的事情。」

  「這可不算瘋狂,倒不如太溫柔了。」

  意大立男人發揮天賦,語氣甜蜜:「小時夢一直都是我心裡的公主啊,還是提著裙子跑過花叢的公主,花海的每一朵花都是公主親自栽種,裙子是世界送給公主的禮物。」

  她忍不住笑:「所以到底是公主還是花匠啊?」

  「原本是泥土,公主跑過就長出了鮮花。」

  「原來是一個童話。」

  她雙手搭在欄杆上,遠處是澄澈的藍天和大海的戰艦,笑容安然:「那我許一個願——」

  「想要有一個童話般的結局。」


第212章

  美國,紐約州紐約市曼哈頓區東側。

  幾乎是在「全息議會」通過的下一秒,戰爭就爆發了。

  所謂的表決只是幌子,肅穆堂皇的會議廳還在舉手和演講時,前線已然排列著軍隊和木倉炮,巨型重火力戰艦列陣包圍了橫濱,魚雷搭載著核彈頭,負責瞄准的士兵全副武裝。

  超越者掌控下的海域為戰艦的前行分裂出巨型的海路;

  幾十架戰鬥機組成的編隊飛行在島國上空,還只是沿著邊境線飛行……

  「報告長官,霓虹國內沒有發現武裝勢力集結。」

  「報告長官,獵犬和深空都沒有出動!」

  本次的作戰指揮蓋文微一皺眉,深空居然沒有任何的防備措施,鎮守橫濱的四個超越者都沒有動靜……SP04難道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擋下攻勢?

  旁邊的參謀說道:「蓋文長官,要出動超越者嗎?」

  「先等等。」

  沒多久新的通訊傳來:「長官,前方150公裡出現可識別信號的飛行物!是SP04的居所。」

  蓋文回復:「收到,所有——」

  【——你們還有機會退後。】

  女聲在所有人的腦海裡突兀地響起:【現在退後,我既往不咎。】

  可怕的能力!

  航艦上的超越者面色肅然,力量和聲音一瞬間侵襲進他的腦海,他非但沒能阻止也沒有反抗之力,如果這不是聲音而是精神攻擊呢?

  SP04的舉動讓超越者們沒有再留手,龐大而堅固的風遁霎時間包裹住了所有的戰艦,整片海域的風浪隨之洶湧,這就是一人頂一個城市的實力!

  「世界級恐怖罪犯SP04,你已經犯下了多重罪行……只要您交出全息和AI,我們保證依照《國際法》與人道主義准則優待您……」

  蓋文謹慎而規准地念出幾條罪例和開戰前的台詞,不過他心裡不算太擔憂,如今是多國的聯合作戰,多個超越者掠陣,而他們真正意義上對付的人只有「SP04」一個,其他人都不重要。

  但在性格分析和側寫中,「SP04」重情重義,所以其他人都可以作為關鍵時刻威脅她的手段,幾十個作戰計劃都為她一人設計,他們有完全的把握都夠將「SP04」拿到手。

  而精神裡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對方安靜且沉默著,是在安排計劃還是已經行動?再不容蓋文遲疑,他僅僅做了一個手勢——

  數十枚導彈從戰鬥機的機翼掛架下脫落,在白日裡都拉出了幾條明晃晃的火線。

  在導彈發出之後,對方終於有動靜了,腦海裡不斷重復著一個清越好聽的聲音——

  【退後!現在退後,我既往不咎。】

  【退後!退後,現在退後!】

  【還有機會退後!】

  【你們退後!】

  【現在退後,既往不咎!】

  戰勛累累功勛堆滿一個房間的蓋文聽著這幾句卡帶重復的話,少有的恍惚……

  「SP04」瘋了嗎?

  ……

  SP04沒有瘋,但她如果聽到對面動不動管她叫SP04、SP04的,一定會皺眉,不一定會打他。

  現在的時夢已經很少打架了,她唯一還在揍的只有變態澀澤。

  這個蓋文大概率會被因為看到她皺眉的蘭波伏黑等人接連揍好幾遍。

  而此刻本應在幾十枚導彈下炸成煙花的霓虹風平浪靜,今天也正好是《不思議》第二次更新的時間,深空還有員工輪休到雙休日上班。

  所以時夢打完電話下樓後,忍不住跟桌上的幾人吐槽:她的《不思議》怎麼老撞上大事件,她還特意挑了周六的時間點,他們開議會難道就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的嗎?

  芥川龍之介在肚子裡組織語言,試圖接她的梗:「大概政治家全年無休?」

  時夢被逗笑了。

  原本擔憂的芥川銀也被他們的淡定感染,擠開哥哥抱住時夢姐的一只手:「所以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景像?」

  眼看桌上的人都把目光投過來,她干脆「空想」出了{虛擬空間}裡的場景——

  黑壓壓一片的戰艦在海域之時就已經進入精神世界,移動莊園裡的兩個小男孩高呼「好酷」,伏黑甚爾看到戰機投炸彈時更是連連鼓掌,惹得時夢瞪了三個大小鬼好幾眼。

  這炸的可是她的地盤!

  倒是間貫一疑惑屏幕裡她說的那幾句話,這顯得她的義妹不太聰明:「雪枝,這些都是你設定好的嗎?」

  時夢搖頭:「我沒有設定什麼,我只是給所有人提供了一個打架的地盤。」

  「那你有在裡面說話嗎?」間貫一問。

  其實沒怎麼在看屏幕的時夢疑惑:「沒有啊?哦對了,我想了想得有被圍攻的儀式感,所以錄了兩句話——你們還有機會退後;現在退後,我既往不咎。」

  她湊近屏幕,聽到裡面循環的聲音,臉色難看了起來:「小星祂在虛擬空間裡干了什麼?!」

  ……

  小星作為一個頂級的精神系AI在虛擬的時空裡如魚得水。

  而祂把時夢的兩句話不斷拆分重組,翻來覆去地播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讓祂之後會挨打。

  沒多久,虛擬時空又進入了一批人:帶著滿身的仇恨,想要宣泄力量……

  也就是這段時間,中原中也帶著聯盟的人,於全球各地建立「全息網」——即是拉人進入{虛擬空間}的基礎。

  如今全息網已經連上了,再過不到十分鐘,全世界的人都會被拉入{虛擬時空}。

  聯盟的所有成員也都配備著一個造型像是手電筒形狀全息設備,照出的「光線」即是「精神線」,照耀的區域會一瞬間轉為「虛擬」。

  馬克·吐溫是美國區的負責人,他是組合跳槽過去的,也知曉這場戰爭的真實情況。

  他的任務是守在這場秘密「全息議會」的附近,說是秘密會議,但邀請人員眾多,也稱不上秘密。

  然後他默默看著一個仿若幽靈的異能者、一個新生的超能者,在短短幾分鐘裡干掉了會議室裡4個人,正朝著第5個前進。

  讓馬克·吐溫猶豫的是,他居然是見過這個人的,在密蘇裡州佛羅裡達的鄉村,他們隔壁村。

  村子曾經因為一個異能者犯案,死了半個村子的人。

  可那個將被處死的犯案異能者被一個政客保下,作為他的保鏢,此刻政客和保鏢都出現這個會議廳裡。

  是復仇嗎?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蹦出去阻止,聯盟在這次全球大戰裡的作用,只是作為觀眾席上的裁判,不得干預。

  那4個人其實也沒有死……

  但最後馬克·吐溫還是沒忍住控制住了她:「喂,報仇的話,殺那兩個人就夠了,現在的你在做什麼?」

  「放開我!」她掙扎著,「他們是掀起戰爭的人,我要殺了他們!」

  ……

  若說「會議廳」裡的戰爭還只是小兒科。

  那麼把視角再次拉大,從歐洲到亞洲,從大西洋到太平洋,先後有幾十個國家和地區、幾十億以上的人口被直接卷入戰爭。

  丹麥,格陵蘭島和法羅群島。

  世界上最北邊的國家,同樣沒有逃脫卷入戰爭的命運。

  不論是知曉即將開戰的政客和官員,還是佩戴著全息設備談笑的民眾,都注意到了天空中的異常,鉛黑色的烏雲像是旋渦那樣旋轉,熾烈的光穿透烏雲降落。

  「啊啊啊!是火!」

  擴大後的戰爭,再沒有對錯之分,哪怕是由「流亡者們」掀起的。

  即便這群人裡面不止流亡者,還有經歷過異能傷害的人,歷過咒靈災難的人,經歷過慘痛大戰的人……

  他們的怒火堆積了太久,讓他們獲得力量後——

  於此刻爆發!

  瑛國,鐘塔。

  「真像世界末日啊!」阿加莎·克裡斯蒂喃喃,「就不知道女王能不能登上諾亞方舟?」

  「她要是登不上了怎麼辦?」

  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柯南·道爾和她一起站在最高的塔頂欣賞五分鐘後將沒過頭頂的海嘯。

  「不去白金漢宮而在鐘塔吃餅干的女侍衛長?」

  「我現在不是侍衛長了,我被首相開除了。」阿加莎淡淡道。

  「看來你沒能阻止開戰。」柯南·道爾露出嘲笑,「死前有什麼遺憾嗎?」

  「有啊,人生最大的遺憾居然是跟你一起死在海裡。」前·鐘塔女侍衛長依舊昂首挺胸,「更遺憾的是沒能在被開除前把你也給開除了!」

  ……

  異能大戰來的如此迅捷又如此恐怖。

  時夢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屏幕裡的顯示屏還在同步播報著,身邊的人也出現在了「死亡」的世界裡。

  她其實還藏著一點沒說,那就是——

  這場戰爭裡沒有裁判,沒有觀眾,沒有無關者。

  除了她,時夢得坐在現實世界控制「虛擬設備」,所以這個世界上只剩她一個人了。

  孤獨嗎?

  還好。

  只是抱膝看著在超能的攻擊和反擊下,擁有46億年壽命的地球上引發了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轟鳴,板塊運動,火山爆發,海嘯噴湧,隨之爆炸和毒氣,超能導致的傷亡……

  爆發的狂潮,傾盆的暴雨,燃燒的火焰,放縱而肆意的異能和咒力對轟、切割、轟炸、開裂、擠壓……

  真是一副末日地獄的景像。

  原本澄澈如洗的藍天是蒼灰色的紅,林立的高樓大廈轟然倒塌,在不斷地搖晃中化為碎石,斑駁的血跡和破碎的屍塊。

  哭泣和哀嚎聲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傳出來的,但此刻不論是悔恨還是痛苦,都隨著戰爭的結束而結束了。

  大陸下沉,海水淹沒一切。

  ……

  史稱——第二次世界大戰。

  又稱——虛擬戰爭。


第213章

  戰爭結束了。

  距離「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已經過了接近一個月。

  地球也「和平安定」了一個月。

  也就是這段時間,一個名為「聯盟」的組織興起,負責領導的人是重力系超越者「中原中也」,據目前顯示和推算的,聯盟裡至少有十幾個超越者存在。

  十幾個超越者!

  各國領導人都坐不住了,紛紛開始調查「聯盟」的目的和成員。

  「聯盟」的宗旨也在這段時間傳遍全球——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定,備戰新時代的到來……

  「深空」是這個組織的技術指導,為聯盟提供了「全息設備」:一個外觀類如「手電筒」的設備和GPS定位器等等。

  設備能夠幫助成員在全世界各地抓人,遇到超能者犯案便用「手電筒」一照,犯事的超能者即會被拉進「空想世界」。

  等打完架的兩個人出來,聯盟的人會遞上「開房」的費用清單和罰款單,並再次捉拿犯案者進「虛擬監獄」接受筆錄和教育……

  嚴重者會壓去聯盟做包吃包喝的義務勞動,監管他們的人是一個名為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怪異男子,貌不驚人,大部分時間在「空想世界」睡覺,但聯盟的十數超越者都對其畢恭畢敬。

  同樣也可以向當地的聯盟分部申請開房,既可金錢結賬也可用功抵債。

  而關於以上種種,不是沒有超能者試圖反抗,但聯盟進行外派的人都是武力高超的人士,一般兩人組隊、系統監控、裝備齊全,一抓一個准。

  越獄的超能者更慘……

  因而「二戰」後的局部動亂被限制在全息裡,世界立即變得風平浪靜。

  一個月後,時夢隨便打開電視,不論哪個台都在播報全世界各地的「反戰游行」,據說還有幾個主戰的領導人被瘋狂的人民衝進國立政府打進醫院的。

  網絡上同樣是相關言論,就她所知,橫濱文學社近期收到了好多優秀的「反戰文章」,准備集結出書,松浦文一打電話過來問四月老師要稿子。

  四月老師戰略性掛電話,高呼龍之介救命啊!

  柳川老師交出了符合要求的稿子,被「空想集」送出大門的松浦編輯用可怕的目光長久凝視巨大的莊園,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准備……

  嘶。

  時夢在窗簾後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

  一個月後,世界各地的人們終究回歸到了日常的生活軌道。

  可戰後總有一二三四的問題需要處理,在「一戰」結束的時候,國際軍事法庭審判了幾個「替罪羔羊」,各國內部也從上到下的整治清算。

  例如mimic,就是在戰後被上級軍官污蔑成了「叛國者」。

  而mimic的多年冤屈終於在「二戰」後被他原本的上司洗刷干淨,但在邀請mimic回歸琺國的時候,安德烈·紀德卻拒絕了——

  「長官,mimic已經找到了歸屬。」

  「是聽從卯月小姐的指揮嗎?」

  「不,我們歸屬於深空。」

  長官恍然,尊重了這只流亡多年軍隊的決定,如今的琺國沒有資格再對著他們指手畫腳,這位長官也認為這是一個好選擇。

  但「二戰」是虛擬戰爭,造成了戰後清算困難。

  因為這場戰爭裡,沒有傷亡。

  居然沒有傷亡!

  可卯月時夢拒絕交出「虛擬戰爭」的記錄,會議廳裡的人同樣拒絕承認他們是開戰方,很多人甚至不承認這場「二戰」。

  但沒多久,深空開辦了「虛擬戰爭」展覽,從{小屋}裡開門左數第二間房間進入。

  展館裡模糊了人物的外貌,但一一列出了各地的傷亡和戰後的景像,從畫面和實景中再一次「身臨其境」地顯示戰爭的殘忍和恐怖。

  每一個參觀的人都能感受到心髒被揪住的悲哀和痛苦。

  在這樣的事實下,很多開戰國不得不老老實實給「聯盟」交了一大筆錢,充實了聯盟經費。

  這之後全球通過一項政策——「百年和平」計劃。

  即在「100年」之內禁止開戰。

  全球的國家領導人都簽署了這份協議,而幾大勢力裡面只有深空的領導人沒簽,但也沒人敢叫她,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份協議是因為誰設定的。

  可以說卯月時夢活著,戰爭就別想打起來。

  ……

  但也確實打不起來了。

  「二戰」結束後,反戰情緒達到巔峰,這種言論不光來自外界的民眾,還來自政府人內部。

  戰爭無人能夠幸免,即便是議事大廳裡參與表決之人,也感受到了大地搖晃,吊燈墜落,建築開裂……

  哪怕是場地裡存在的超能者,升起的防御也擋不住瞄准這個區域的原子彈。

  巨響過後,一切化為塵與土。

  也不知道這些政客和長官得知自己死在簽署的原子彈下,死前會不會有那麼一刻的後悔之情。

  而第一顆發射出的原子彈打破了作為「震懾」的平衡。

  若讓{虛擬空間}唯一的觀測者「小星」來解釋的話,大概就是:

  【流亡者突破了軍事基地,原子彈瞄准的是議事廳;美方決定反擊,歐方隨之反擊……儲藏核彈的大國都開戰了。「嘭」!地球沒有了。】

  【母親,他們打的好快,我都沒來得及記錄。】狡猾的AI試圖逃掉觀後感。

  「即便只有十分鐘你也得寫。」時夢看了一眼時長,「就從會議開始算起吧。」

  【好……】祂拖著聲音不情不願的。

  時夢確實跟全世界的人玩了一場戰爭游戲,雖然理論上她只提供了一個平台,但即便是虛擬的,它也是事實。

  當所有人死亡的那一刻,將從軀體脫離、不斷上升,俯視坑陷碎裂的地球,墜入深沉的宇宙——

  然後醒來。

  人們的感悟和悔恨終於到來了,因為那之後,「聯盟」向全世界的超能勢力和國家發出邀請,來橫濱擂缽街、不、現在叫「聯盟」總部。

  開始就「百年和平」,以及「虛擬對抗」的條件會談。

  這是她和費奧多爾商量好的。

  沒錯,那場關於「民眾的力量」對話之後,費奧多爾就加入了聯盟,他和中原中也一明一暗——明面的「方程式」,暗地裡的「矛盾」。

  聯盟需要陰影,需要一個能夠處理「灰色地帶」的組織,費奧多爾真的很合適,甚至比太宰治合適的多,因為時夢很怕太宰在陰影裡呆久了走不出來。

  唯獨費奧多爾人狠心硬、理念堅定、內心干淨,能夠成為最好的「矛盾」。

  「白霧視頻」也是他發出的,他們雖然沒有過交流,每一個步驟卻有著古怪的默契。

  費奧多爾認為「流亡者」是一團散沙,四月老師是道標,他是暗中的指導員;從發布到煽動到管控到爆發,每一步都是他指引的。

  時夢沒有說明要把全世界的人除了自己拉入「虛擬戰爭」的設想,費奧多爾卻猜到了,鼓動「流亡者」在同一時間開戰!

  他們確實有著奇怪的理解。

  ——費奧多爾想要以自己的方式改變世界,時夢同樣。

  對這個世界抱有信念之人總帶著點瘋狂,她的瘋狂清醒又溫柔,所以他配合著完成了這場——

  「全球大戰」。

  一場由「利益集團」和「流亡者」組成的雙線戰爭,在彙聚的那一刻輕而易舉地毀掉了地球。

  費奧多爾在虛空裡俯視著藍色的星球,熱力夾雜著火光和硝煙湧起,中心點引發的爆炸,在虛空中的人都不知道要往哪裡跑……

  一場毀滅的災難,真實而恐怖。

  再多的想像和言語都無法描繪這一切,再多的理念和目標,直面毀滅之時都會啞口無言。

  他確實在那一瞬間思索了很多過去和曾經,下一秒——

  夢醒了……

  夢醒之後該去往何方呢?

  沒有人知道,只有時夢。

  作為地球上唯一清醒的人類,看著屏幕裡的毀滅日,抱著膝蓋,神色固執,策劃了一個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的瘋狂念頭!

  她都不敢去想死在移動莊園裡的家人,死在議事廳的行人和阿蒂爾,死在東京的理子和咒術界的朋友;死在他國的方程式……死死地瞪著屏幕裡的一切。

  虛擬的死亡是死亡嗎?哪怕她設定死亡的那一秒就脫離。

  但這場戰爭時夢沒辦法阻止,她真的想了很多很多辦法,可即便她壓制一天、一個月、一年,它終究會堆積著爆發。

  那就打吧!

  徹徹底底地打一架,把所有的憤怒和野心都打掉!

  再重新制定世界的規則!

  ……

  如今一個月過去,「方程式」的大樓裡即將召開「新時代」的會議。

  時夢沒去參加,即便她去那邊花不了10分鐘。

  她意識到自己真的太強了,所以最好低調一點,不要嚇到別人。

  所以派誰去呢?

  左思右想詢問了行人,對方指定了科技部的負責人「四方堂修」。

  「我和蘭波都不合適,既然你要保持中立,那派去的人不能代表你,而是代表深空。」

  「震懾力會不會不夠?」

  「你現在抬頭就能看見方程式的大樓,這個路程很遠嗎?有問題叫紀德去救人。」

  時夢抬頭,他們位於「屋頂貓咖」,明淨的玻璃窗外是擂缽街原址,在一個月內改建了大樓。

  大樓的設計澀澤龍彥也摻了一腳,倒扣的半球形科技堡壘,若是連上原本凹陷的大坑可以組成一個圓,看起來像是外星人的飛碟墜入地球。

  所以它又改回「擂缽街」的名字,倒扣的「缽」,繽紛的鮮花妝點,難以言喻的科幻和浪漫。

  突然時夢轉頭,看見他瞬間移開的視線:「行人,死亡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他看向遠方的半球形建築:「核彈來得很快,沒有痛覺也沒來不及反應,死亡沒有給我帶來痛苦和折磨,倒是脫離之時從天際俯瞰的場景,令人……」

  綾辻行人說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轉頭:「很震撼。」

  她不說話,覺得這個感受太過輕描淡寫,以行人的智商,說不定在核彈來臨前就意識到即將死亡,也意識到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就是她。

  死在她手下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那天家裡的小朋友從「虛擬」裡出來後都在和她鬧脾氣,說時夢姐姐太過分了!

  大朋友們也目露譴責,她的親友們很多知曉即將開啟的「虛擬戰爭」,很多都是被她親手拖進「全息」感受死亡。

  一視同仁的死亡。

  所以時夢有點點難受,她其實挺希望行人能像以前一樣諷刺,這樣她可以馬上道歉,她保證這回不在心裡偷偷罵他,但是連行人這個狗脾氣也不肯說她。

  難道要去找七海海了嗎?七海海太嘮叨了。

  「時夢,我們其實不怕死,我已經習慣了死亡。」

  「……嗯。」

  「但我確實覺得以前的自己太過傲慢,或者說,對整個世界的輕慢,在沒有體會過真正的湮滅之前。」

  「對不起。」

  「這一次你沒有錯。」綾辻肯定。

  但時夢這一刻真的有點傷心,連傲慢的行人都開始反思自己,好像下手真的下的太狠了。

  不知為什麼時夢不太想他去改變自己,雖然行人脾氣差、毒舌嘲諷、自以為是、冷漠高傲、掌控欲強、情商低、強迫症……

  她列舉了一大串他的缺點……覺得他確實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而綾辻行人的感言也只維持了兩句話:「當然,我的感想只是針對地球和宏觀宇宙,對於世界上所有的草履蟲,我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好好呆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我的視野和他們不一樣——」

  時夢打斷:「——可是你的感想跟我前幾天在橫濱報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差不多。」

  綾辻老師給了她一個死亡之眼:「我要糾正你的邏輯,在面臨地球毀滅時我也只是作為人類這個群體,但就個體而言,你能指望我和一句話裡80%內容都是漏洞的人聊些什麼?」

  「還有你的想法都太輕率也不計後果,虛擬戰爭我早有猜測也早有准備,但之前你決定犧牲自己事情,你根本沒有和我提起過,你已經不止一次跟我保證過有事情一定提前告訴我——」

  時夢心虛:「——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

  綾辻行人的神色變得可怕起來:「要我給你算算嗎?第一次在三年前《鳶尾花學園》剛開始搭建的時候,你采購了一大批建材說要實地感受然後把工作室——」

  她趕緊提高音量:「——對不起對不起!」

  她又一次舉著右手發誓:「我下次有事情一定先跟你說。」

  但綾辻行人已經不相信她張口就來的保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好幾次,類似的保證她永遠過嘴不過心,她要的是她答應太宰治的那種。

  所以此刻綾辻挪開了視線,看向遠處,沒說話,只是微微冷笑了一聲。

  不說話了!

  時夢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又生氣了,這回因為什麼生氣呢?

  他不明說,但她知道。可好像每一次都會面臨這樣的情況。如果提前跟別人說了,她會猶豫、也會舍不得,時夢其實沒那麼喜歡這個世界,可這個世界上有綾辻行人、有夢野久作、有芥川龍之介……

  她會舍不得,但絕不會後悔。

  所以時夢也不說話了,時不時從余光裡打量他一眼,見他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樣,准備開啟哄小伙伴的第三階段——冷處理之後就是誠懇,要很誠懇。

  可一時半會誠懇不起來,又看到他手邊見崎鳴好看的裙子,心想{精神空間}裡的{見崎鳴}也太慘了,等會把澀澤龍彥抓來好好給{見崎鳴}梳妝打扮一番,不好看就揍他!

  綾辻行人等了一會,沒等到「三階段」,不著痕跡地側頭,看見她……

  他換了一只搭在窗檻上的手,手指也蜷縮了一下,本來想拿出側邊口袋的手帕,卻看時夢自己在「空想」紙巾了,也調整好狀態,眺望遠方的堡壘。

  他也只好把視線往遠處放,遠處的擂缽街將召開全球性的大會,近處的深空沒有任何損耗,所有人都好好活著,因為——

  因為某個人拼命換回的未來。

  綾辻轉頭,又有點難言的情緒:「時夢……」

  「我…也害怕死亡。」害怕你的死亡。

  她眼眶還有點紅,神情固執:「我不會讓你死的。」

  突然綾辻行人伸手,把帶著的棕皮八角帽懟她臉上,時夢眼前一黑,抬手試圖把臉上的東西掀開。

  對方這會兒手勁很大,她晃了一下頭才出來,兩只手扯著帽子,有點生氣,又看到他冷傲的神色,更加生氣了。

  「你干什麼!」

  「哼!」


第214章

  幾天後,擂缽街召開了全球性的會議,關於嶄新的「全民進化」時代的到來。

  其中重要的一項即是——全息鍛煉精神,促使超能進化。

  「聯盟」將成為一個阻止世界紛爭,處理超能糾紛,擺平國與國、勢力與勢力之間戰亂的權威組織。

  中原中也是第一任「聯盟」領袖,任期五年,最多連任兩屆。

  聯盟設有公示「席位」和隱藏「席位」,所有成員地位平等,各地有分部,總部在橫濱擂缽街……

  這場會議整整開了三天,深空的設備部部長四方堂修在第二天帶著梶井基次郎參與,作為設備講解員,給所有人介紹了「全息網」和「全息燈」的作用。

  之後這兩項東西將作為「聯盟」開展工作的重要保證。

  各國領導人和大勢力領袖都在「協議」上簽下了姓名,唯獨深空沒有,深空的成員也被禁止插手聯盟和擁有席位的資格,將作為一個擁有「全息」的、完全中立的組織。

  雖然很多人都知曉聯盟裡的好多人比如保爾·魏爾倫、五條悟、菲茨傑拉德、沢田綱吉、那個根本無法拉攏的洛夫克拉夫特……

  都和卯月時夢關系密切,但只要明面上過得去,所有人也不敢對著世界最強指手畫腳。

  所以時夢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讓深空保持中立。

  ……

  保持中立對目前的橫濱或者說霓虹總部來說不太難。

  時夢可以說她就是整個霓虹的風向標和規則制定者,她想把這個島國打造成一個中立包容、愛好和平、懂得反思、勇於承擔……屬於她和深空的國度。

  她唯一心塞的大概就是她的《不思議》撞上了世界大戰,清醒過來的普通人除了心大以為是幻覺的,其他人都被戰爭和地球毀滅挪開了注意力。

  那段時間所有的新聞媒體、網友評論、家長裡短都變成了相關事件的討論,{裡世界論壇}被發「白霧視頻」的人曝光,這下子所有人都能從這個論壇裡了解到世界的真相了。

  而有「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地球毀滅」在前,言論從大體上看居然一直挺平和的,極端言論沒有占據主流。

  緊接著,「全民進化」時代的說法一度興起,和「聯盟」成立一樣火爆。

  《不思議》居然連熱搜都在榜尾,二次更新可以說關注度大跳水,雖然現在陸陸續續拉了一點關注度上來,因為{魔法世界}第三章節的主人公{唐娜}。

  這下時夢著急了,她可以摸著良心說,《不思議》和《紅月》是她的兩個心頭寶,其他都是曾經愛過。

  她少有地轉變一向佛系的姿態,讓宣傳部透露一些後面的稀有外觀和劇情。

  所以很多人知道了,主世界的劇情跟拯救不思議大陸有關。

  拯救世界?!

  這個詞讓無數自稱得了「地球毀滅PTSD」的人們來了興趣,加入《不思議》,努力推主線劇情,努力拯救世界。

  為了重鑄不思議大陸的榮光!

  【——整合版「不思議」大陸劇情分析!

  樓主:我要吹爆「不思議」!主世界的劇情開了之後,誰敢說這只是個哄女玩家的游戲,這麼說的人都給我去看{莉莉的三天光明}和{不夜之城的宴會}這兩章!

  一個堪比年度魔法大片,至今找不到代餐;一個揭露城市背後的陰影和黑暗,關於財閥和上流的描述拍案叫絕!還有最新章{唐娜的詛咒},要深度有深度要內涵有內涵。

  我說真的,如果喜歡劇情深度的去玩{不夜之城},這是五個「幻境」裡背景最黑暗的,唯有{佩妮}的事業閃閃發光,真的太燃太爽了,現在已經到了「連鎖餐廳」環節,誰能想到我們破產姐妹花都能走到這一步!!!

  偏題了偏題了,回歸正題繼續聊主世界劇情,主世界所處的背景和我們現代的都市一樣,只是「秀場」和「服飾配件」類的產業特別多。

  小玲在通過其他世界獲得新穎的服飾,去參加比拼,拿到優秀名次(這是一個特別長長長的闖關環節,得虧我是攻略組的,大家集思廣益)……

  最後!我獲得了一個神秘的獎勵,揭曉了「幻鏡」的真相!

  當然這個獎勵真的笑死我了!打開了那麼多的禮品盒,最裡面是一個扁平型「小丁」的拼圖,而你把這個拼圖打碎,每一塊的形狀,即是幾個{幻境}世界的形狀。

  所以說,小玲所處的世界、還有魔法世界、荒原廢墟等等,原本都在一個大陸上,大陸的形狀就是{幻鏡}守護者——「小丁」!

  而根據那面{幻鏡}的記載,原本幾個{幻境}都在一個大陸上,某「不知名反派」想要統治這個大陸,幾個國度都在打架,把不思議大陸打沉了。

  如今我們游歷的世界是{幻鏡}記錄下來的風土人情,也就是說,可能{黛麗拉}等人,都已經死在過去了。

  我們下一步所要做的,就是拯救破碎的「不思議」大陸!

  —好家伙,我真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個拯救世界的故事,四月老師太牛逼了吧!

  —哈哈哈哈我看到拼圖小丁也差點笑死。

  —這麼說拼圖一共有八塊……還有兩個{幻境}世界沒有曝光?

  —哇,有點期待!

  —唐娜的劇情真的讓我好感動,打「真結局」看到她詛咒自己的時候,對這個反派轉粉了。

  —而且是自我覺醒!

  —{晴空之舞}的套裝太仙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幻鏡}裡整個不思議世界在幾個大陸的鬥爭中分崩離析,我一瞬間就哭了,想起了我們的地球……

  —我也是,都有點帶入了,所以好想拯救回「不思議大陸」。

  —希望沒有戰爭,希望世界永遠和平。

  —世界和平。

  —……

  —但幾個{幻境}會不會畫風太不同了?就這樣融成一個世界嗎?

  —有什麼關系,反正只能通過換裝來battle。

  —我靠,這樣就說的通了。

  —據說全息游戲可以加速「超能力」開發是真的假的?

  —???樓上哪裡看到的?

  —{裡世界論壇}啊!

  —天野導演發推特艾特四月老師想要在{魔法學院}取景拍電影?

  —哪止天野導演啊,全世界搞電影的都在問深空能不能授權搭建虛擬世界,畢竟在虛擬裡搭建完全沒有局限,超乎現實好嗎!

  —說真的,我覺得深空都可以自己拍,就{莉莉的三天光明}這一章節,目前的宣傳片剪出來就已經是大片了!據說全是卯月策劃設計的!

  —小屋是不是馬上要開「限時搭建比拼」?據說優秀的可以進入商城!

  —我也不指望進入商城,只希望親自裝扮我的家嘿嘿。】

  看到玩家的評論,《不思議》的主策劃終於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

  她就說她的游戲絕對受人歡迎。

  至於這個玩家所說的「全息」可以開發超能力,其實是真的。

  只是各國政府有私心,拖緩了民眾知曉的進程,而國內的部隊和有權有勢之人先一步進入了。

  但所有人都挺摸不著頭腦,該怎麼鍛煉所謂的「精神力」……玩滿八個小時?

  時夢看到這個情報聳肩,雖說她現在是個中立陣營,人也被神化了,也不高興看到這群已經是既得利益之人搶占優勢。

  而作為全息的擁有者,她最知道怎麼給予平等的機會。

  所以當天的游戲部門會議——

  「准備開《靈戰》第三次大更新。」

  《靈戰》目前的負責人伏黑甚爾詢問:「這麼快嗎?陣營戰前段時間才剛剛開啟。」

  「陣營戰的情況怎麼樣?」

  他在幾個詞裡挑揀著,還是給出那個:「很瘋狂。」

  由於「反戰情緒」高漲,世界上新誕生了一個強大的、名為「戰爭」的超特級咒靈。

  全球人一瞬間爆發的恐懼,讓{戰爭咒靈}極端強大!

  咒術界的兩位最強立刻馬上出動壓制,五條悟少有的被打退,戰爭咒靈的力量源源不斷,民眾的恐慌持續性地不結束……

  但五條悟和夏油傑更加高興了,難得來了一個能打的咒靈,兩位咒術界特級正准備——

  ——咒靈消失了。

  因為另一邊的時夢也很高興,聽貫一哥說起的情報,連夜趕到深空,由於大部分員工正處於「地球毀滅PTSD」的情況下,她只好給例如紀德、梶井、老爺子等深空超能者刷了一個「精神分析」,拉上隔壁密魯菲奧雷,加緊加急制作《靈戰》「臨時任務」——

  【危機:消滅{超特級邪物}】。

  制作好的任務在第二天五點的時候就上線《全息版·靈術回戰》,時夢把參戰玩家和咒靈拉到同一個巨型服務器,把情緒轉換器「花御」也安排進去。

  一邊收集「負面情緒」;一邊轉化為「咒力」;一邊分配給玩家打「咒靈」。

  {戰爭咒靈}再生也不怕,不過把以上步驟再重復一遍。

  這也作為「陣營戰」的重要組成環節——打「世界BOSS」,結算兩方的貢獻積分確定陣營戰的勝利者。

  可以說這個決策讓「靈都」和「靈京」的火藥味更重了。

  而同樣的,各個學園的人氣成員也會作為{攻防大BOSS}出場,既是對立陣營擊打的目標,也會和同陣營玩家們並肩作戰。

  然而——

  【——靈都學園頻道:

  —啊啊啊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們學園的幾個角色都是怎麼回事啊!{津島修}竟然不打架跑去自殺!我靠啊,你這個強制沉默明明是最適合ban掉{gtg}的啊!

  —{音水廟}!!!這個時候你收什麼手!你努力放個攻擊buff,靈京打下來了我們把{日娥}給你綁來做壓寨夫人不行嗎?

  —我瘋了,{工藤錯步}這個時候鬧情緒說想吃粗點心,吃吃吃,你個吃貨,你就知道吃!

  —{小原大野}怎麼就突然失控了!他的技能我們同學校的居然不免疫,有毒吧!

  —津島呢?津島呢!

  —不是說了嗎?她自殺去了啊!

  —速報!津島自殺掉了自己一半的血條!

  —我靠啊!

  ——靈京學園頻道:

  —{gtg}絕對是個瘋批,他一個人打的傷害比玩家還要多……

  —他一個人也打掉了我80%的血條!他有沒有腦子啊!他的血瞳是白長的嗎?眼睛都不看就開大!

  —說明BOSS的血量很厚。

  —{日娥}除了打{音水廟}其他人都不打的。

  —我為什麼感覺我方兩個奶媽都在劃水……真的有治療量嗎?

  —啊啊啊啊啊蠱王爆衣啦!

  —瘋狂截圖ing

  —臥槽,{津島}怎麼和{小原}配合起來了???

  指揮:大招來了!躲攻擊!

  ——世界頻道:

  —怎麼這個時候發新任務?{超特級邪物}都來了?

  —靠啊,gtg只顧著和小原大野打架,你快輸出世界BOSS啊!

  —卯月時夢!你為什麼要在陣營戰的時候把每個角色的性格做那麼貼切,讓他們老老實實發技能輸出不行嗎?!!

  —……】

  而在將近一個月後,主策劃才問起——

  「所以哪方贏了?」

  「靈京學園。」田山花袋回道,「設計攻防BOSS的總傷害和總防御都是一樣的,但靈京主玩{gtg}的人多,從輸出上,這個版本{gtg}還是占優勢的。」

  「這樣啊。」時夢隨口定下,「下個版本削掉他的攻擊,設定他的力量被{特級靈器}封印,他的版本之子當的夠久了。」

  伏黑甚爾連連點頭贊同,把她的決策記在本子上:「下個版本是出新角色還是擴展劇情?」

  關於這點她早有一個想法,沒想好人選是誰,突然瞄到了混進游戲部會議的白蘭·傑索,腦袋頂瞬間出現一個閃亮的小燈泡。

  「第三次《靈戰》大更新,就定為——{艾伯特}跳反!」

  白蘭·傑索笑眯眯的:「為了什麼跳反呢?」

  時夢詢問:「你比較喜歡沒有靈力的世界還是全民靈力的世界?或者你想殺光靈術師還是殺光普通人?人類命運共同體?尋找生命光輝?」

  白蘭覺得幾個都挺沒意思,露出了對那幾個沒用反派極其明顯的嫌棄:「我不喜歡因為什麼理念去拯救或者毀滅世界……倒不如,因為一個深愛的人,所以拋棄一切毀滅一切也想救回她。」

  時夢眼睛一亮:「津——」

  「——小時夢不是也有一張卡牌嗎?」

  原本百無聊賴的綾辻行人直起身,強硬拒絕:「這張不合適,她沒有制作好的卡牌。」

  埋頭畫圖稿的澀澤龍彥跟著拒絕:「這張卡牌制作起來太耗時耗力。」

  田山花袋符合:「卡牌跟卯月小姐長得太像了,不合適。」

  「你怎麼知道跟我長得像?」時夢疑惑,「和繪交上來的時候就被我刪掉了。」

  田山花袋:……

  他猛地縮回到被窩裡,也能感受到無數投過來的可怕眼神……

  其實,其實深空裡面有很多《靈戰》的死忠玩家,大家經常玩線下虛擬對戰,程序部的尤其多,但只有花袋從不參與大家的討論,因為、因為——

  因為他的卡組跟別人不一樣!

  時夢也嚴肅了起來,眼睛裡閃過犀利的目光,而左手邊的棉被頂在這樣的目光下瘋狂顫抖,像藏了一個鬧鐘。

  「好啦好啦。」見他這麼可憐,她拍拍棉被頂,不追究了。

  時夢問道:「目前《靈戰》裡面人氣最高的女角色是?」

  織田回道:「雖然陣營戰後津島少了一部分支持者,但最高的還是她。」

  白蘭·傑索:……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而果然——

  「這樣啊。」

  時夢干脆利落地宣布:「那就定為津島吧,津島修在劇情裡的初始身世還沒揭曉,連接上艾伯特的劇情: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十歲生日那天他們許下婚約,不幸的是艾伯特後來目睹津島自殺身亡,為了拒絕她的死亡而詛咒了津島,導致津島活下來,但有{特級邪物}附身於她的體內,所以……」

  她滔滔不絕地編寫完這個狗血故事,還有點意猶未盡:「艾伯特和津島是純愛,你們覺得呢?」

  其他人:……

  他們用看笑話的眼神望了一眼連棉花糖都停止了的白蘭·傑索。

  「我們覺得很好。」

  「純愛派!我最喜歡純愛了!」

  「設定津島已經是特級邪物的身份吧……」

  「接下來艾伯特說不定都能成為純愛戰神!」

  白蘭·傑索:……

  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得眼睛彎了一下:「可以哦,我很喜歡這個劇情。」


第215章

  會議結束後,綾辻行人和澀澤龍彥一左一右挾持著田山花袋去他的辦公室。

  在可怕的威脅下,花袋正准備刪掉——

  「——等等。」另外兩人同時開口,又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都是勢在必得。

  澀澤低聲笑,若是打架的話,智囊裡他是最強的。

  「還是刪掉吧。」綾辻行人想了一下他殺掉澀澤龍彥的後果,畢竟澀澤是深空最便宜的優質勞動力,《不思議》還是需要一個首席設計師的。

  他用煙鬥點了點屏幕上的一行運算的數字:「刪掉!」

  正在偷偷備份的田山花袋:……

  另一邊,這場《靈戰》會議裡的{津島修}讓時夢想起了一個人,也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夢鄉}代表「異能方」回應她的那個人,是誰?

  當時她已然意識昏沉、精神被撞碎在星海裡……那份「回應」強勢又溫柔,保住了她的主意識,借由回應,{夢鄉}成為了世界本源。

  而時夢恍惚間順著托起她的力量,看見了夕陽、黃昏、暖色的大海、五幢黑色的大樓……還有大樓裡系著「紅圍巾」的男人……

  黑大衣紅圍巾,難道是森鷗外?

  ……時夢讓自己趕緊忘記這個猜測。

  不可能是森鷗外,他要有這個本事港口黑手黨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那還有誰可能代表「異能方」?

  這個答案一瞬間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代表「無」的「人間失格」。

  時夢覺得這就是真相!

  而抓太宰治對目前的世界最強來說不算困難,時夢讓小星通過「全息網」定位,太宰治就在——

  「晨星樂園」!

  ……

  備受期待的晨星樂園是在「二戰」前兩個禮拜開園的,於橫濱當日引起轟動。

  深空官博和《橫濱文學報》都反復提醒橫濱民眾不要擠在第一天入園,以免造成擁擠。

  可不論怎麼提前勸說,當天的橫濱還是堵得水泄不通,以「晨星樂園」為中心大範圍擁堵,加上樂園就在深空總部旁邊,時夢從自己的辦公室望出去,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

  有點恐怖啊!

  愛護民眾的「橫濱市長」無奈地嘆了口氣,讓晨星負責人下谷司添設幾個服務器分流,稍稍緩解了擁堵狀態和排隊等待時間。

  擁有「終身免費入園門票」的橫濱人一窩蜂地衝進去,根據早就做好的流程,領取並綁定了新版[任務書]。

  [任務書]首頁正是樂園地圖——占地面積等同於「貧民窟」的晨星樂園呈立體狀,標注著活動區、餐飲區、休閑區、商業街……

  有之前的物料透露在前,玩家們紛紛衝向了獎勵最豐厚——[不思議園區]。

  一進來所有人都直呼「震撼」,因為該園區完美復刻了游戲裡的主世界的[服裝工廠]。

  而和游戲不同的是,[服裝工廠]裡面環繞著一個個雕花立式鏡,鏡子裡面是各式各樣的外觀,一些是超級難獲得的成就套裝,一些是未上線的概念套裝……可以在套裝旁邊的[幻鏡]裡面「真人穿搭」。

  玩家拿著[任務書]走進,便可以在鏡子前「真人裝扮」,一時間場地裡的驚呼聲和恐懼聲同時響起;若是喜歡鏡子裡的自己,可以在[任務書]的商城裡現場下單。

  後台員工會按照尺碼裝檢,離園的時候要記得去[商街服裝店]打包帶走哦!

  這個靈機一動的設計又讓現場響起一片「深空搶錢啊」的臥槽聲,深空大老板沒去看玩家的評論和想法。

  但從後台的流水,就知道她這個「貼心」的服務給深空賺了多少錢了。

  意志堅定的玩家穿過「服裝展覽區」,再往裡走是巨大的服裝制作流水線,[不思議]的玩法是現場制作套裝,可以組隊也可以單人挑戰。

  在規定時間內,從挑選布料的環節開始,一直到完成一件禮服。

  完成後結算打分,每場游戲的前三名即可獲得「套裝兌換禮券」,在線下或線上版裡任選一件帶走。

  而玩家自主完成的套裝,也將實裝進綁定賬號,在「小屋」裡穿戴。

  【「這個獎勵對手殘也太不友好了吧!」

  「提供的材料真的超級多超級豐富,我挑了一塊絲綢,但我不會做衣服!啊啊啊這塊布被我剪成了一個麻袋!心痛……」

  「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彩色泡泡一定要打!會出現[魔法剪刀][魔法針線]這些道具,它們會自主修剪……可惡啊,一個道具都比我的手靈活……」

  「白色泡泡是萬能泡泡,可以自主挑選道具;不要□□色的泡泡,它會吃掉你的布料!」

  「染色道具不要輕易使用,很看運氣,可能染出仙女裙,也可能染出令人嘔吐的顏色。」

  「……」】

  在制作游戲環節的時候,時夢再一次「貼心」地考慮了手殘黨的無能為力,提供的道具均有「自主」功能。

  但「自主」不意味著一定能出好的效果,道具只規定了幾個基礎「版型」和「設計」,它更可能會進行完全超出預想的剪裁或縫合。

  每一組游戲的作品均會在服裝大廳展示,有好幾個主播專門蹲守在展示區,把每一組作品上傳到網絡。

  【「哈哈哈哈,反人類設計合集又添新作品。」

  「新園區的快樂也太多了!」

  「求一個服裝設計大佬組隊QAQ。」

  「我一直想做一件比基尼,但《不思議》的服裝設計師不肯出,謝謝卯月策劃給我這個機會!」

  「???樓上你說的有道理,我是不是可以做鎧甲和怪獸皮套?我靠,這果然是驚喜大獎!」

  「如果是實裝進小屋的話,豈不是什麼都可以?!」

  「卯月時夢是不是找了商場促銷員設計的活動流程???[任務書]裡什麼都可能卡,唯一商城從沒卡過!這個鏡子擺在旁邊,我根本控制不了我下單的手啊!」

  「這個兌換券除了游戲裡的氪條套,所有外觀都能兌換!包括隱藏款和限定款!」

  「我靠!」

  「……」】

  玩家的吐槽和心酸都很多,可[不思議]的獎勵還是大受好評,自由度極高的自主創作,接泡泡和衣服剪裁的雙線玩法,合適的道具搭配同樣能制作出一件好看的衣服。

  玩家裡的成果有驚艷的也有沙雕的,又加上是自己的作品,都帶有特殊的濾鏡。

  他國的民眾看到這個獎勵紛紛漂洋過海來橫濱逛「晨星樂園」。

  還有一個別出心裁的獎勵,來源於新設計的園區——[泡泡大作戰]。

  最終獎勵是一個[泡泡],在泡泡裡你可以滾著走,也可以跑著走,還可以彈著走,非常符合沙雕玩家的審美和樂趣。

  玩法即是時夢在{夢鄉}裡撿屍的時候設計的,一個小泡泡不斷吃掉比他更小的泡泡,一路變成大泡泡的玩法。

  而此刻時夢來到晨星樂園,發現太宰治現在正在[泡泡大作戰]園區的附近。

  「為什麼不去參加?」

  聽到聲音的太宰治沒有轉頭,有點喪氣:「我本來想拿到[泡泡],試試看從20層的高樓跳下來,摔到地面的時候泡泡碎裂,我在碎裂中跟著碎裂成泡沫……但它的防御做的太好了,真的從20樓跳下來,我可能又會被彈回這個高度,根本死不了嘛。」

  時夢嘴角抽了抽:「確實,你提醒我了,我得把『彈跳系統』修改一下,不然如果真的有玩家這樣做,他可能會從白天一路彈到第二天晚上。」

  「喔,彈那麼久嗎?」太宰轉頭,眼睛都冒星星了,「那我應該會被晃暈,會不會晃死在裡面呢?」

  「太宰!」時夢調高音量,「你只有可能晃吐!」

  「唉。」

  又來了這個家伙,看著他晃悠又無聊的神情,頭疼,其實行人和亂步都跟她說過,不用去在乎太宰治的自殺,在沒完成最終目的前,這攤黑泥不可能死。

  可太宰治在尋找的東西……

  她在心裡規劃「問題兒童助力計劃」第8.0的方案,柔聲道:「太宰,你有看到不思議裡{唐娜}的故事嗎?」

  「看了啊,喜歡舞蹈的女孩在失去雙腿後報復社會,從報復凶手到報復親人,又看到了另一個喜歡舞蹈的女孩……最終省悟了又如何,傷害無法挽回,於是詛咒自己。」

  「一個自私自利的故事。」

  聽到自己美好溫馨的故事被他拆解得無聊又黑暗,時夢拳頭都緊了緊:「太宰,我給《靈戰》裡的津島修安排了一個青梅竹馬。」

  他瞥了一眼:「是小原大野嗎?」

  「不是。」

  「哦?那是誰呢?」

  「是艾伯特,你們在10歲那年許下婚約,彼此相愛,但你被車撞了之後瀕臨死亡,艾伯特詛咒了你,你重獲新生……」她重復了一遍這個狗血劇情。

  太宰治:……

  然而過了一會他居然點頭了,捧讀道:「是純愛啊,雖然男主有點惡心,但總比小原大野——嘔——好,只是這個故事太無聊啦。」

  時夢:……

  時夢生氣了。

  她氣死了!暗罵如果她是個咒術師,現在就詛咒太宰治長生不老!一輩子活在這個世界上備受折磨,把作之助關起來,讓中也、白蘭、五條悟輪流監管他!

  看到這個凶狠的眼神,太宰治裝乖,甚至暫時放棄給小原大野安排被甩劇情的故事,轉移話題:

  「所以時夢小姐來找我是什麼事情呢?」

  時夢深吸了一口氣,被這家伙氣的都忘記來找他的目的了,她開門見山:「太宰,我在{夢鄉}裡的時候有感受到一個強大力量的支持,是從港口黑手黨的大樓裡傳出來的,是你嗎?」

  他右眼綁著繃帶,左眼輕飄飄地掃過她:「所以時夢小姐在拯救世界的過程裡死了一次了對嗎?」

  「沒有啊。」時夢直直地回視他,不給他帶跑的機會,「那個人是你嗎?」

  太宰治沒有回答,反倒是嘆了口氣:「果然您已經為世界犧牲過一次了,時夢小姐難道不會疲憊嗎?這樣燃燒著生命前進,背負著全世界的人,大家都在贊嘆世界最強的榮光,沒有看到最強身上和心上的傷痕,並試圖再在她身上砍下一刀,您死亡的那一刻,世界會歡呼還是哀悼——」

  ——他沒說完,因為被揍了。

  「我真看不得你這個喪氣的樣子!太宰!找不到人生的意義沒關系,迷路了也沒關系,我、作之助、還有阪口君,我們很多人都在這條路上等你,你不能只像個膽小鬼一樣站在陰影裡!是我的聲音太輕了還是我那把火沒燒到你身上!那我現在命令你,給我走過來!」

  太宰治一怔,很快收拾好表情,下一秒捂著臉抱怨。

  「時夢小姐,你是巨力怪獸嗎?你打人比小矮子還疼。」

  「我現在已經走到你這條路上了啊。」他做出星星眼,「只是跟在你後面嘛!」

  時夢又感受到那股奇怪的真心和退懼,可惜作之助不在,不然他們男女來一把雙重嘴炮——

  「——那個人不是我哦。」太宰治正經起來,避忌她接下來的話。

  「異能的本質應該就是那本『書』吧,我也沒有找到它。」他說道,「說不定是躲起來了,如果它有意識的話,會害怕被時夢小姐的力量吞噬吧。」

  時夢嚴肅起來,太宰都這麼說了,看來他確實沒有提供助力……

  那麼問題來了,幫助她的人是誰?

  ……

  她左思右想,難道那個人是「書」的化身?

  不然怎麼會找不到?

  所以到底是「書」成精了還是森鷗外的「□□」?

  如果可以時夢想立刻把她的幾個智囊和白蘭·傑索拉過來開會,但她確實隱瞞了在{夢鄉}裡死亡的事情。

  准確來說應該是死亡前的零點幾秒被救了,太宰治一聽她的話就猜出真相,她實在不敢把這件事在行人和亂步面前走一遭。

  想想那個畫面都覺得很恐怖。

  時夢准備放大自己的思路,再想想,那一定是□□大樓嗎?那一定是橫濱嗎?——那就是橫濱和港口黑手黨,她不可能認錯。

  那一定是這個時間線嗎?有沒有可能是過去和未來呢?——極有可能,她有瞥見港嘿玻璃牆那邊的貧民窟和擂缽街,時間至少在五年以前……港嘿的老首領?

  那一定是這個世界的橫濱嗎?白蘭·傑索的平行時空的能力……

  仿佛有電光劈過腦袋,時夢猛地起身。

  她明白了!

  ——是平行時空的森鷗外!


第216章

  她又緩緩地坐下,這個結論有點恐怖,只是黑大衣和紅圍巾,也有可能是平行時空的太宰吧。

  再不濟中也?紅葉?廣津先生?

  不行,還是得拉個智囊替她分析一下。

  時夢准備繼續開啟「太宰治9.0計劃」,邊助力邊分析,突然聽到了房間外面的聲音,甚爾頭一次嗓門這麼大,說的是什麼?

  「——是松浦!編輯啊!」

  嘶!

  松浦文一怎麼找到移動莊園的?

  ……

  松浦文一的上門打亂了時夢很多很多的計劃。

  至少她沒時間去抓太宰了,她嚴重懷疑松浦的智囊是太宰治,因為每次准備抓太宰,都會遇到編輯上門催稿。

  今天通過出賣織田老師的家庭地址才逃過一截的四月老師擦汗。

  「這不是辦法呀!」

  柳川老師搖頭:「你花點時間構思一篇吧,你的書粉已經等了好久了?」

  他建議:「《紅月莊園》第二部怎麼樣?」

  「《紅月》?」時夢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可是我把我想寫的全部裝進《紅月之下》裡面了,真的沒有東西可以寫了……」

  她強調:「是把我腦袋裝進榨汁機裡都無法榨出一點東西的那種!」

  芥川覺得她這個比喻就很恐怖,很適合引申出新的恐怖劇情:「可這樣的話,松浦編輯每天都會來家裡催稿的。」

  這話讓時夢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我居然有靈感了!一個不簡單的偷窺男人,怎麼甩也甩不掉他,哪怕化為幽靈都會站在你的窗口默默地看著你……很適合作為{紅月小鎮}的新人物!」

  看來又是《紅月之下》,芥川無奈,《紅月莊園》早就失寵了。

  「有考慮寫一個小短篇嗎?」他提議。

  這倒是個思路,沒有連載的煩惱沒有長篇的艱辛,但是寫點什麼呢?

  她還沒想好,倒是因為這番對話問起《紅月》的進度:「龍之介,你們攻略組的劇情推的怎麼樣了?」

  「很快就能推出主線劇情,主播模式適合探索,港口黑手黨的吉田君是一個技能豐富的人,膽子大又心細,《紅月》關注度最高的主播就是他。」

  「這樣嗎?看來再有不久,時鐘就要轉動了……」

  ……

  不過,寫一篇什麼樣的短篇小說呢?

  ……

  在她對下一本小說帶點著猶豫又仿若了然之時,另一個作者也即將遭遇同樣的事情。

  太宰治很少到織田養孩子的地方來,或者說,他基本不來時夢小姐和織田作每周相見的咖喱店。

  如今咖喱店二樓被保父租下來養孩子,太宰治只微微一個錯步,就避開了地上到處散落的玩具,靈巧行走於滿地雜物之間,輕輕推開房間的門。

  輕而微的聲音仍是被窗前的織田作之助聽見,他轉頭——

  「太宰?」

  「織田作∼」

  帶著波浪線的語氣,太宰治踱步到房間靠裡的位置,曾經凶狠的小男孩「織田佑樹」一副大哥哥的模樣,在教另外兩個小朋友寫作業。

  幾句話輕松惹毛織田佑樹,小男孩怒發衝冠,繃帶精心滿意足地轉身,和在給《靈戰》寫劇情的織田作之助對話。

  「是純愛故事?」

  織田沉默了一下:「是的,津島小姐和艾伯特。」

  「織田作居然不攔住時夢小姐對我的企圖,」他假哭,「我和安吾加起來都比不過時夢小姐一根手指吧。」

  織田一時間磕巴,沒攔住太宰治拿起稿件的手,於是人物原型看見了——

  男孩拉著女孩的手在夕陽下奔跑,他們摔在了草地上。

  艾伯特單膝跪地,給津島帶上草編戒指:[嫁給我吧,津島。]

  津島撲到了男孩的懷裡,大聲喊:[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艾伯特。]

  太宰治:……

  他嘴角還是沒忍住抽了抽,覺得好友在愛情上有爛俗小說家的天賦,又或者劇情大綱的創作者更加沒有感情經驗,於是兩個人都是怎麼浮誇怎麼來。

  因為太誇張了,太宰治都找不到羞恥的感覺。

  他把文案放回神色局促的好友旁邊,隨口問道:「織田作,那本書你們找到了嗎?」

  書?織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沒有,時夢找了很久,深空很多人都在尋找,江戶川先生推斷,書需要特殊的鑰匙,否則就只是一本普通的書,哪怕知道它特殊都沒有用……」

  「鑰匙就是中島君?」

  「這是澀澤君的推斷。」

  「這樣啊。」

  「你也想幫時夢找書嗎?」

  太宰治笑了笑:「不是哦,只是還算有挑戰性,時夢小姐不是准備發懸賞令?找到書的人可以向她一個要求——」

  「——這個被我們否決了。」

  「誒,好過分,」他抱怨,「不給我們外面的人留點機會,我都想好要求了,讓時夢小姐和我一起殉情,她死不死都沒關系啦。」

  「太宰。你來找我,是因為時夢嗎?」

  織田注視著對方,除了因為她,他此刻還想到了安吾,是前段時間,某天提著公文包偷偷摸摸來見他,一副地下接頭的模樣——

  「織田,我特意避開太宰也檢查過竊聽器,你最近是想把太宰勸離港口黑手黨嗎?」

  「這樣嗎?也算是吧,我們只是覺得太宰尋找的東西,在這裡找不到。」

  「你們?」阪口安吾表情復雜起來,「卯月小姐?」

  織田點頭:「我們、應該是我的希望吧,希望太宰能夠走到另一邊去。時夢的要求會更高一點,她希望太宰不要自殺。」

  「是挺高的。」安吾吐槽,又斟酌著,「她應該是想拯救太宰?」

  「這稱不上拯救吧,她不希望任何一個朋友自殺。」織田作之助很認真,「不要說拯救,換成幫助怎麼樣?」

  眼睛青年沉默了半晌,他推了推眼鏡。

  「這個助力計劃帶我一個吧,我也加入了。」

  ……

  所以,不只是因為時夢。

  鳶眸少年避開了他的眼神,覺得織田作他們跟巨力怪獸呆久了,也變得有點燙人,准備轉個話題避開——

  突然三個孩子裡經常發呆的小女孩不知在窗外看見了什麼,壓低聲音招手。

  「織田作,他來了!」

  織田作之助的面色驟變,太宰治幾乎沒怎麼見到這個一向淡定的男人如此肅穆又正經的表情。

  他使出當年金牌殺手的水准瞬移到窗簾後,用食指和中指輕巧而微不可見地斂起一點,面色變得更加嚴肅了。

  「抱歉,我得先離開了。」

  「嗯?」

  太宰治饒有趣味地端詳他的模樣,卻見織田等了兩分鐘,然後不發出任何響動地——推窗、上步、轉身、說話、跳下,消失不見。

  而他留下來的那句話是——「太宰,拜托你了。」

  下一秒——

  「織田作之助!」

  提著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眼裡冒著怒火,推開擋路的太宰治,衝到窗邊,大喊:「織田作之助!你!」

  松浦文一死死地扒著窗沿,這是第二個在他面前跳樓的人,他再一次被這兩個人有窗就跳的勇氣驚呆了。

  「太宰君!」松浦轉身,目光炯炯有神。

  「你一定能幫我找到織田老師的吧!」

  太宰治:……

  ……

  太宰治現在意識到了,某些時候,橫濱的一些人可以因為聯系構成一個閉環。

  比如他告訴松浦文一四月老師的地址,時夢小姐出賣織田老師的地址保全己身,織田作又會拜托他來解決一整個矛盾。

  但太宰輕松地應付了松浦編輯,塞給他一個「移動莊園」定位器……

  他也開始尋找那件傳說中的物品——於橫濱。

  擁有「人間失格」的太宰治不知為何能夠確定,「書」在橫濱,所以在哪裡呢?

  他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

  同一時間,《紅月之下》在無數玩家的努力下,即將打通第一個世界觀,「百人逃殺模式」有時間限制和人數限制,一旦失敗只能從頭再來,因而無數玩家前僕後繼地推劇情進度。

  不過在《紅月》之前,以綾辻行人為核心的《郁金香游輪》即將上線,這個先後因為兩個策劃跑去參與《不思議》《紅月》《靈戰》的難產游戲,即將誕生於世。

  百合市的粉絲嗷嗷叫:

  【「是美女偵探!郁金香=拉蕾,立繪好颯!」

  「居然是游輪!還有賽艇和釣魚玩法,好有意思啊感覺。」

  「百合市的地圖越來越大了,什麼時候開完整地圖?」

  「綾辻狗賊,你終於開百合市了!!!」

  「老說《紅月》爹不疼娘不愛,百合市才是棄子。看看綾辻行人名字在幾個游戲的策劃名單裡掛上了!能不能把這個教主也開了!」

  「目前就向日葵那批玩家最幸福,但我真的不愛打密室,我只是喜歡推理……」

  「怎麼不透露玩法?」

  「……」】

  距離一年的等待,百合教終於等到了新的接檔游戲和新地圖。

  以「百合教」命名的這批極端教眾在全世界都小有名氣,而隨著全息游戲的熱度,這批作風□□,舉止狂熱的粉絲成為網絡上一大奇觀。

  幾乎任何跟「深空」有關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們四處安利的言論和身影。

  開場白一般都是——「朋友,你聽說過百合市嗎?」

  「沒聽說過沒關系,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我們偉大的百合教……」

  但這個教派教主的歸屬一直很有爭議,雖然在外界看來,創始人「四月老師」一定是教主,可百合教內部居然有人不承認。

  因為教派中又分為流派,像是以「密室逃脫」為核心的{向日葵}一支,是目前人數最多、產出最多、熱度最高的流派,裡面擅長密室的推理大佬極多,各行各業的人才也極多。

  相互之間也不以「教眾」相稱,他們彼此更認可的稱呼為「業主」,以能擁有{向日葵小區}的房產證為榮,嘲諷其他流派的教眾在百合市連塊根據地都沒有,是百合教裡的中產階級。

  還有百合教最早的一批粉絲,以{月季}為名。

  這批人基本都是從小說《月季酒店》發表時開始追隨,是四月老師的死忠,也是建立百合教的元老,因而對其他所有流派都抱有很深的敵意,尤其是人數最多的{向日葵}和□□{鳶尾花}。

  在這一支資歷最老的教眾看來,其他流派都是□□和異端。百合教右護法更是對推舉「綾辻教主」上位的說法深惡痛絕,一直想要光復四月派的輝煌。

  那麼可想而知,另一支則是以「綾辻行人」為首的{鳶尾花}一派,該支的教眾全是智商粉,推崇綾辻老師的高智商和推理天賦,堅定認為「百合教」的教主自然要選智商最高的。

  並且孜孜不倦地產出教主的表情包。

  但{鳶尾花}一派的說法遭到很多其他流派的嘲諷——既然要選智商最高的,那麼噩夢排行版榜一大佬也可以吧。

  像是{世界第一名偵探}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和{安樂椅偵探}和{愛倫坡}和……

  推理界這麼多大佬都沒分出勝負,憑什麼「綾辻行人」當教主。

  這個「賽出第一」的推理界紛爭在那段時間裡高度出圈,推理粉絲一個個都能引經據典、有理有據,支持的大佬各有獨到之處。

  各個圈子的人都能聽到推理界的吵架和打架聲。

  尤其《向日葵公寓》新賽季換榜期間,不斷有優秀密室產出,噩夢榜的{愛倫坡}多次向{世界第一名偵探}邀戰。

  可沒想到的是,一向邪魅高冷的{世界第一名偵探}居然下場了,應下邀請並說出「你輸了就不准加入我們!」這種語義不明的言論。

  那段時間撕兩個人戰力的帖子在推理論壇裡刷屏。無數吃瓜群眾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裡看出了他們之間微妙的愛恨情仇,立刻馬上開貼記錄他們兩的比拼,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而除了{月季}{向日葵}{鳶尾花}之外,其他百合教散戶教眾都在觀望情況或者等待新流派的出現,一般不被三者承認,也不承認這三者。

  還有一些四月老師的顏粉和低齡粉,由於不符合「百合教」的氣質,被以上四者統一開除。

  如今百合教教眾苦苦等待許久,從《靈戰》等到《不思議》再等到《紅月》,遲遲沒有新游戲的消息……

  以至於他們都說四月老師和綾辻老師如果再不更新百合市,他們就要推舉新晉推理小說家和別墅區居民「愛倫坡」上位。

  遠在波士頓的愛倫坡終於找到理由見她——

  「吾輩…很願意成為四月小姐的搭檔。」

  然後被正巧在時夢旁邊的江戶川亂步聽見,大吵大鬧:「你不准成為小夢的搭檔,亂步大人才是小夢最要好的搭檔,最支持小夢的也是亂步大人!」

  「吾輩也支持四月小姐——」

  「——小夢!我這次密室又是第一!」

  「吾輩會加油……」

  「你閉嘴!」

  時夢:……

  她偷偷摸摸地溜走,順藤摸瓜地去了解網絡上的評論和百合教的事宜,不得不說她吃瓜也吃得很滿足,玩家的想法也挺有趣,所以——

  今天的推理組會議:

  「我准備開百合市的全部地圖。」


第217章

  時夢向百合市獨立策劃組宣布了這個想法。

  綾辻行人瞄到她旁邊坐在小板凳上的小星,換了一身澀澤龍彥親手做的「偵探裝」,像縮小版的偵探時夢。

  正巧小女孩抬起頭跟他對視,從他勾起的嘴角看出了不懷好意,正准備——祂感受到一只手摁在頭頂,又乖乖低下頭去。

  綾辻順著這只手看回到時夢的臉上:「全部?百合市的很多建築只有外形沒有內部。」

  百合市主體輪廓和地圖很早就有概念圖,只是推理策劃忙著搭建「靈術地圖」,硬要插手「紅月地圖」,親自監管「不思議地圖」是情況下,百合市只完成了輪廓。

  「對,開一個全城玩法。」時夢給了他一個眼神,試圖讓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設定。

  綾辻行人:……

  他在推斷她曾經提出的十幾種想法裡面,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答案。

  「你是想、開啟百合市的黑手黨劇情,制作一個極限飆車大賽,上演□□追逐戰?」

  聽到他居然以「問號」語氣結尾的時夢意識到自己和搭檔真的毫無默契,難以置信的,又給了他一個眼神。

  綾辻行人:……

  他其實知道真正答案了,但對這個「難以置信」很不滿,皺眉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她。

  但時夢沒有接收到,她環視了一圈跟她毫無默契的員工們,公布答案:「我准備開一個『全城解謎活動』,我們在城市裡設置幾百個解密小任務,全部找出並解答,就可以獲得最終成就大獎!」

  綾辻行人強迫症犯了:「百合市為什麼會出現幾百個謎題?誰設下的謎題?為了什麼制作的謎題?解開謎題之後有什麼用?」

  時夢:……

  顯然她只是想在百合市裡制作一個無聊又有趣的「謎題成就」,根本沒有想那麼多,被毫無默契的搭檔問倒了。

  不過她表面依舊淡定,因為百合市的最終解釋權在她的手上!

  「就設定百合市裡面有個{謎題人}……拉蕾的妹妹怎麼樣?紫羅蘭—維奧萊特(Violet),擁有一座紫羅蘭藝術館。白日裡她是百合市知名且孤僻的藝術家,暗地裡為了藝術創作犯下大案,並且每次都會在犯案前留下復雜的線索。」

  「作為百合市的第一個特級罪犯,我們用維奧萊特揭開這座城市黑暗的背景……那麼《郁金香》之後的接檔游戲,就定為《紫羅蘭》吧!」

  時夢干脆利落地確定下一個場館,給「文案組」和「建築組」的員工們布置了任務,綾辻老師在旁邊糾正她的錯誤和完善她的邏輯。

  而等這個問題告一段落。

  綾辻又瞥了一眼沒高過桌面的小星,問道:「謎題也用不著全部的建築,你的另一個想法是什麼?」

  時夢感受到了和他的默契:「這是《向日葵》給我的靈感,自主搭建給深空和玩家提供了很多優秀作品,可以說除了每賽季換一次『入住名單』和購房清單,我們甚至都不用再花費時間和精力設置新的密室……源源不斷產出的密室同樣給了《向日葵》極大的生命力和延續……」

  「我准備在百合市開一個劇本殺活動:虛擬出一場場謀殺故事,玩家扮演劇本中的角色——偵探、嫌疑人、真凶,根據證據和線索推理出完整的故事真相,找出真凶或者隱匿身份……」

  如今的百合市有了很多地形建築,比如工廠、玩具店、服裝店、城堡等等,就把這些建築場地作為案發場景,深空基於建築提供劇本或采納優秀劇本,玩家扮演偵探、凶手還有嫌疑人,實地感受真實的推理。

  「推理組」的員工大呼有趣:

  「劇本殺?是《向日葵公寓》那種實地扮演?」

  「基於全息絕對能夠給玩家不一樣的體驗!」

  「那不就跟一個個小推理游戲一樣?」

  「沒錯!」

  綾辻行人認可,然後質疑:「設定裡百合市人口有幾千萬,一共有四個大區和一個島嶼,細分公共設施數百起步,還不包括居民的住所。」

  推理策劃的目光犀利了起來:「你不會指望我一個人寫劇本吧?」

  還是她又准備讓哪個「腦力派」加入?

  綾辻在腦海裡迅速推理起來,周圍認識的幾個人都有不加入的理由,但以她交朋友的速度,極有可能在外面又認識了新人。

  夏洛克·福爾摩斯還是阿加莎·克裡斯蒂?

  「我當然沒指望你了。」時夢隨口回道。

  然後就看到他恐怖的眼神,趕緊補充:「你一個人太辛苦了!所以我給你找了一個幫手。」

  她抱起身高和桌面平齊的「小星」,給底下所有人顯擺:「小星的運算功能和操控力很強,百合市既然走現實風格,一些內部裝修我們照搬現實,盡快構建完成。」

  「劇本同樣依靠小星,輸入場地、背景、人物、設定……祂會自動生成劇本。」

  【我可以!】小星伸手攬住她的脖子,試圖跟她湊近。

  八反田被大小美人貼貼的場景萌到了,立馬捂住眼睛和鼻子,甕聲甕氣:「老板,故事會不會出現很離譜的狀況?」

  「會的。」時夢放下小女孩,面色沉重,「會有奇怪的愛恨情仇和離譜的殺人手段和動機,需要你們負責審核。我們也可以不提供完美的劇本,依靠玩家的發揮。」

  深空將采納扮演優秀的劇本並修改邏輯——

  她拍板:「就開一場——劇本殺直播大賽吧!」

  ……

  「劇本殺直播大賽」在場景基本搭建完全,在核心員工小星一口氣提供了幾萬個劇本的情況下,進度一日千裡。

  目前綾辻行人帶領的組員,工作就是審核出離譜到不能再離譜的劇本:比如死者因為聽了一個笑話而笑死;或者嫌疑人用掏耳勺作為犯案工具等等。

  這些搞笑劇本成為了「推理組」近期最大的樂趣,在討論後,百合市還將開一個「搞笑劇本殺活動」,給沙雕玩家和戲精們提供保質保量的樂趣。

  深空內部也經常有員工在閑暇時組隊玩這項活動,並對該項設計給予高度評價。

  百合市又要創造輝煌了!

  而與此同時,《紅月莊園》在幾個主播和攻略組的努力下,終於理清並制作了第一章節通關的攻略,於今日開啟。

  為此今天攻略組組了一個「百人團隊」,使用商城的特殊道具【聯結扣】——保證這些玩家可以在同一把游戲中匹配成功。

  該次推劇情的主播是港口黑手黨的吉田成,憑借豐富多樣又花樣百出的底層技能,吉田已是「百人逃生系列」第一大主播。

  他甚至在港嘿瘋狂安利《紅月之下》,邀請港嘿底層成員加入他的推劇情隊伍,在太宰干部隨手幫忙遮掩後,這只命名為「底層員工」的小隊在網絡上走紅。

  隊裡的每一個成員都身懷絕技偏偏又自稱底層,讓圍觀群眾直呼牛逼。

  此刻佩戴【聯結扣】的吉田成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匹配鍵,他也熟練地給直播前的觀眾們迅速講解著本次的任務內容和目的,時不時加上幾句有趣的梗和串詞,自然又嫻熟。

  【匹配成功!歡迎來到紅月小鎮。】

  暗紅的色澤在眼前如滴入清水的墨痕一般暈染,{紅月小鎮}和以往每一次進入那般,寂靜、陰沉,每一個居民都機械的、重復著進行幾千幾萬次的行動,用漠然的目光掃過玩家所在的方位。

  吉田成忍不住「嘶」了一聲,這種無機質且仿若透視的目光總給他一種看死人的感覺……

  一分鐘保護期過去,玩家周身的屏膜消去,外界居民的神色也正常起來,用一種好奇的、自然的眼神打量闖入小鎮的陌生人,有自來熟的甚至會朝玩家打招呼。

  但這把的「紅月玩家」身經百戰且熟知套路,根據接到的任務各奔東西,絲毫沒有搭理不遠處的呼喊聲。

  ——這個朝你微笑打招呼的少女是{紅月小鎮}的新人殺手,憑借甜蜜的笑容和外表送你一枝紅月小鎮特產「紅花」,待你接過後露出憂郁的神情,在你追問後表示最近遇到了一點麻煩……

  不少玩家萌新時期以為這是一個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任務,屁顛屁顛地跟著露絲離開,然後成為了{露絲的花肥}……

  吉田成也迅速完成了接到的【卡蘿的針線包】這個極其血腥的任務,邊做任務邊表示:「卡蘿一個人絕對撐起了{紅月小鎮}大半男人的死亡量!所以紅月為什麼男女人數沒有不平等?我們已經在{紅月小鎮}發現很多bug了,就不知道……」

  他邊互動邊迅速地縫補完手上的布料,最後在彈幕狂刷「你為什麼這麼熟練」的時候,強調這是「底層必備的技能」!

  「所以晨星樂園我[不思議園區]的成績排名第一!」吉田成顯擺起他們橫濱限定的「晨星樂園」。

  手上完成的這件衣服要送給鎮長夫人,即可觸發「連環任務」……這些完成的任務一個個累積,鐘塔上的指針便回開始轉動。

  {紅月小鎮}的核心任務只有三個,一個和{玩具店}有關,一個和{隧道}有關,這兩者是單人任務;還有一個團隊任務{鐘塔}。

  三個任務每一把都會觸發:

  {貝蒂}是玩具店老板{喬伊斯}死去的女兒,他制作了一個名為貝蒂的玩偶,在日思夜想中,玩偶有了「意識」,喬伊斯在精神恍惚之間,經常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紅月小鎮鎮長的女兒{艾米}一眼就喜歡上了精美的玩偶,玩偶被鎮長強行買走作為女兒的生日禮物。

  可艾米經常能在夜晚聽見玩偶的笑聲,某一次坐車時,將貝蒂丟在了隧道——【丟失的貝蒂】,玩偶被鐵路工人{魯道夫}撿到……喬伊斯在{卡蘿}的幫助下殺死了艾米,把她封印在玩偶裡——【遺失的艾米】。

  一環環任務交接下去順著交接下去,一個恐怖的玩偶把整個小鎮的居民拖入噩夢,開啟了紅月小鎮第一章節!

  粗糲的摩擦聲在場景裡清晰可聞,經過這批玩家的努力,鐘塔上最細的那根指針開始移動,當格數達到3/4的時候,所有玩家的屏幕裡都跳出一個集體任務——

  【轉動的時鐘!】

  ……

  尖利的風聲呼嘯著,詭異的生物不知藏在小鎮的哪一個角落,窸窸窣窣地從不被注意的夾縫中爬出來。

  明明還是正午的時分,天色一瞬間昏沉,隱在幕布後的白月從朦朧到清晰只不過短短一瞬,並逐漸的、被血色吞沒。

  「烏鴉來了!」

  周圍的玩家們呼喊起來。

  哀鳴於此起彼伏地響起,鳴聚鐘塔頂,像是什麼可怖的號角,{紅月小鎮}的黑暗面在紅月下蘇醒……那些紅月下的影子緩緩立起,吉田都能認出距離他最近的正是剛剛遞給他「破衣服」的卡蘿。

  「大家不要慌,是最終戰了!往鐘塔跑!」

  吉田大聲喊,用拖把橫掃周邊的影子,甚至把撲飛的烏鴉打成簌簌落下的黑色碎塊。

  還活著的玩家不超過1/3,很多人在任務探索的路上就已經失敗了——還是在這一把玩家都是熟知任務和劇情的情況下。

  之前有好幾把游戲,同樣打到了這個關卡,是真真正正的大逃殺,他們不但要躲避「影子怪」和「烏鴉」的追殺,還要將最終任務道具【齒輪】安置進鐘塔頂部的時鐘,推動指針轉完一圈。

  但這場路途太過驚險了,盤旋於每個玩家頭頂的烏鴉向所有的居民顯示著活人們所在地!

  吉田成緩緩地調整呼吸,他身邊不少都是港嘿的員工們,他們也是戰力最強的一撥人,犧牲了無數玩家,穿越大半個小鎮的距離來到了鐘塔底。

  「隊長,加油啊,拿出你底層必備的技能!」某港嘿員工怒吼一聲擋在鐘塔的必經之路上,他背後是兩條腿狂奔的吉田成。

  包括彈幕裡也都在不停地刷著【底層小哥!拿出你底層的必備技能。】

  而吉田成果然不愧他「萬能底層員工」的稱號,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鐘塔頂,一聲哀嚎:「我靠啊,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拆表盤!」

  【「啊啊啊啊都到了這一步了不會要重頭開始吧!」

  「之前沒能打到這裡,不知道還有一關,」

  「要死,{鐘表店}是有一個支線任務和五金店的老板有關,任務道具就是一個大扳手……他們跳過這個任務了!」

  「我真的覺得這把運氣很好了,刷出的任務都是關鍵任務也很順暢,隔壁Randy他們遇上守墓人狂暴,一群人直接死出來了……」

  「臥槽,底層牛逼!你們公司到底是哪家?讓我去應聘!」】

  彈幕發出歡呼聲,因為在缺少工具的情況下,吉田成不得不用拖把擊打巨大的表盤背面,他敏銳找到生鏽鐵盤最嚴重最薄弱的地點,居然依靠暴力錘爛了外殼,然後用力地、把那個齒輪扣進了巨大的時鐘!

  ——鐺!

  沉悶而巨大的聲音響徹整個紅月小鎮,那些粘稠的影子被鐘聲震碎,融進了地面;尖嘯著的烏鴉停止了哀鳴,縮回到了陰暗的角落。

  唯獨紅月。

  紅月下,那根指針緩緩地轉動,卻是先前進再後退的,隨著它的前進,鐘表繼續腐化鏽裂,隨著它的後退,紅月小鎮恢復了它往昔的榮光。

  而那不符合年代的白熾燈、機械表、華麗的設計,超越時代的鐵軌……被倒退的時鐘帶回到了曾經的時間,紅月的靈魂寄居在了人偶的身上,嘴角勾起鮮紅的微笑——

  【紅月第一章節:人偶篇(攻略成功)!】

  震撼的劇情動畫之後進入了結算環節,除了歡呼聲,便是更多的疑惑和質疑。

  【「所以人偶的靈魂也是未來的?我已經看暈了,感受到了紅月劇情的牛逼但根本理不清思路!」

  「你只要知道這是一個以{時鐘}為核心的恐怖故事就行了。」

  「我靠我終於懂了,所以{紅月小鎮}的時間線完全是錯亂的,不同時間的人在同一個地點和諧生活著,不同時代的科技和文化共通……」

  「樓上正解,所以小鎮的居民很多人還會隨著時間前進或者倒退,突然意識到很多我們以為bug全是鋪墊和伏筆!!!」

  「白熾燈又是被哪個人從哪個時代帶來的?人偶篇裡也沒給出答案啊!」

  「小鎮謎題——消失的時間!」

  「我願封《紅月之下》是年度劇情最佳,轉動的鐘表,加速或後退的時間,不同時代的人居住在同一個時代的小鎮,奇詭又真實!」】

  《紅月之下》的劇情大曝光,一個以「人偶」為核心的故事線,不但串聯起了龐大的背景和人物,還留下了更多的伏筆,引出了新的篇章。

  這種錯亂的時間、奇詭的小鎮,居民忽略現實和諧相處的場景……方方面面都能讓玩家感受到超乎常理的恐懼感。

  在《紅月之下》第一圈指針轉動後,首通劇情被深空官方制作成「玩偶篇」的宣傳視頻,主播吉田成在這一次「百人逃殺」中徹底出圈。

  所以今天的港口黑手黨底層休息室,吉田成在顛來倒去地數短信裡的零:一、二、三、四、五、六……

  他猛地把手機捂到心口,閉上眼睛十秒,又一次睜開,繼續數:六、五、四、三、二、一。一百多萬,一天。

  有這麼多錢還給誰賣命啊!

  森鷗外一天能掙到這麼多錢嗎?

  他好像可以……

  森鷗外他做得了主播嗎!

  他絕對不行!

  「織田君!我不做黑手黨了!我要當主播!」


第218章

  在港口黑手黨裡的某些人蠢蠢欲動之時,與之相對的深空大樓,另一件事情也傳來好消息。

  關於學校和兩面宿儺。

  橫濱迎來了幾個熟客和少有的稀客——東京咒術高專的夜蛾正道和他的怨種學生五條悟,而夏油傑最近忙著咒術界轉型的事情,沒趕上;

  京都咒術高專的樂岩寺校長和他的得力教師庵歌姬。

  橫濱校的無證校長和實際校長福澤諭吉,以及憑借心理年齡混進小朋友裡的名偵探。

  幾方人在深空的大會議室落座,洽談超能力者學院的事情:

  如今全民進化的時代勢不可擋,未來的所有人都是超能者,想想都知道,超能者學園必定要占據一席之地。

  時夢已經和幾個智囊都討論過了,在這個過渡時代,「深空」作為中立的技術組織;「聯盟」作為監管組織和權利組織;「學園」是源頭上的培養組織。

  超能學校將從小學開始一直到高中,12年制。但並非全日制教學,時夢希望超能僅作為學生們的一堂課和一門學科,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今後每一個小初高都會配備超能課程和專業的老師,教導的學生也不只是咒術師,包括異能者等等。

  時夢當時內部探討的時候,准備劃出專門的「異能大學」,供超能者進行深造。

  但是被五條悟指出了關鍵問題:「選擇高專是有原因的,咒術師有最佳的培養年齡,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咒力和咒術開發的關鍵階段,即便很多家族子弟自小鍛煉,但也是在15—18歲的期間成長最快。」

  原來如此。

  那異能者是否也有最佳培養年齡?

  人類對超能的了解還太淺薄了,時夢瞄了一眼熠熠生輝的蒼天之瞳,被閃到,心道最合適的研究員不就在眼前嘛!

  「還是設定幾所專門的高專吧,超能高專裡把超能作為主課,其它學科也要學。」

  所以今天的會議裡,時夢宣布了咒術高專的轉型,不但培養符合年齡的超能者,也培訓以後在其他學校任何的「超能老師」。

  在橫濱、東京、京都這三個地方各開一個試點,如果模式成功的話,就在全國推廣。

  樂岩寺的心髒隨著她的每一個措施震動,因為按照卯月時夢的說法,京都校將成為世界矚目的超能學校,今後霓虹的所有學校都會有出自京都校的老師。

  全天下的超能者都是他的學生。

  但樂岩寺清楚知曉,雖然他是場地中資歷最老的,卻也是和卯月時夢關系最遠的,加上咒術界式微,他很難獲得話語權,甚至有可能只是掛名校長……

  「夜蛾校長、樂岩寺校長,您二位都是師德優秀,教學經驗熟練的老教師……不過超能學校的事情我們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副校長的職位請問兩位有推薦的人選嗎?」

  看來這就是卯月時夢的真正目的了。

  樂岩寺眼神示意旁邊的庵歌姬起身,卻看見東京校起身的不是五條悟……

  庵歌姬攏著巫女服起立,悄悄地又看了她一眼。

  時夢對著她和灰原雄微笑:「當然,學校的事情還是交由兩位校長自行決定,其實今日邀請兩位前來,還因為新設立的超能教育部門,算是之前教育部的擴充部門,需要一個能力強大、知識量豐厚、品性優良、為人正派的部長……」

  副校長的人選是餌,她真正想設的是教育界的領導人,京都校那邊老牌勢力太多,反正都已經是她的霓虹了,時夢決定走細水長流的改革路線,慢慢把這批老家伙都淘汰下來。

  教育這種東西,還是要抓在自己人的手上。

  「五條君是咒術界最強和超越者,還擁有東京大學數學系的學位,也在深造中,想必是最佳的人選。」

  而五條悟在這麼嚴肅的會議上仍然坐沒坐相,明明早就和她串通好了,這時候故意得寸進尺。

  「我平常很忙的,監管御三家,出咒術界的任務,在方程式還有席位……期末了還要復習寫論文,哪裡有空管教育的事情。」

  時夢:……

  出現了!五條悟的自由模式!

  ……

  在這個幾百人的會議室裡,空降的超能部部長五條悟引起了哄雜的議論聲。

  咒術界的人面色灰白仿佛人生無望,教育界的人覺得他過於年少輕狂,拒絕了霓虹土皇帝的指派,更讓人覺得他不靠譜。

  庵歌姬也猛地轉頭看向今後的頂頂層領導,明明當京都校副校長是件好事,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她一點也不開心。

  但五條悟居然拒絕了!

  時夢此刻正在給他轟炸「精神短信」讓他趕緊接受任命,五條悟矜持地按下一個個「拒絕鍵」,直到她笑著說出「能者多勞」准備結束會議揍他的時候——

  「——好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他拉下半邊眼罩給了一個wink,「我答應了。」

  時夢:……

  ……

  新來的超能界教育部部長給會議室裡的全體人上演了一番「有個性」。

  時夢已經決定了,後續聯手夏油傑安插自己的人手進去,架空五條悟!

  而結束後,一小波人轉移了陣地,橫濱校的事情全權委托給了偵探社,福澤諭吉是實際的校長名義上的副校長,在偵探社和新學校兩邊跑,忙得不可開交。

  江戶川亂步本來要跟著社長回偵探社,卻因為別有用心的咒術師,跟著小夢回深空,並且試圖拉著她的一只手——

  ——亂步大人被最強咒術師扒拉開,高呼:「小夢!」

  時夢轉頭,反手拽緊了他,怒瞪藍眼睛:「五條!你干什麼!」

  「哈?」五條悟挑眉,「我都沒用什麼力氣,他居然就要倒下了?」

  他隔著眼罩俯視江戶川:「你不會故意碰瓷我吧?」

  亂步還是眯著眼睛,側身晃時夢的手:「小夢,我們走吧。」

  時夢是有點擔心亂步挨五條的打,這跟智囊團菜雞互啄不一樣,藍眼睛絕對有可能暴打名偵探。

  所以她像是操心的老母親為了防止孩子被路上走過的吊兒郎當的小混混帶壞,把亂步往自己這邊拉了一點。

  看到她這幅姿態的五條悟:……

  他開始一路不消停地鬧了,而等到了深空屋頂貓咖的休息區,更試圖擠到時夢那邊去,被她用力地推開!

  「哈?為什麼他可以坐你身邊我不可以!」五條極其不滿,伸手要打江戶川亂步沒能得逞,於是嫌棄地從口袋裡丟了一個東西過去。

  時夢接到布袋,摸到了一個長條型的東西,打開,猛地丟回去。

  約莫20根手指從沒扎緊的口袋裡滾了出來,五條側身避開,一根手指指到她鼻尖:「我可是為了你不眠不休好幾個禮拜就為了給你找齊這20根手指。」

  「你在說什麼鬼話,前天傑還跟我說你為了吃限定甜品瞬移了半個霓虹——」

  「——你這只偷腥貓,又背著我偷偷去找傑!」五條悟怪叫,試圖跟她面對面,讓她看見這雙眼睛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

  又來了!

  時夢努力晃頭避開閃亮的六眼,這個幼稚的20歲男青年,他還以為他是青春無敵的女子高中生嗎!

  江戶川亂步用力地推開五條悟湊到小夢旁邊的臉,張大雙手擋在前面,推理他近期的動向:「這20根手指根本不是你找齊的,至少八根是咒術界所有,兩根是夏油傑派人搜尋來……還有一些是一個人給你的。」

  他睜開了黑框眼鏡後面翠綠的瞳眸:「那個人是誰?」

  五條悟半彎著的身體直起,居高臨下地俯視一米六五的「普通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量,哪怕在無數人進化的爆發期,他身上還是干干淨淨……

  他用兩根手指把江戶川亂步提開,對著他後面的時夢說道:「是——」

  「——小夢!」江戶川亂步順著這個力氣摔倒,時夢猛地起身拉住他,怒瞪藍眼睛!

  「五條,你再這樣我要揍你了!」

  五條悟開始鬧了:「你這個偏心的深藍眼睛,你還拉偏架,我這次沒有用力,矮個偵探故意摔倒,你的眼睛瞎了嗎?」

  亂步反倒不任性了:「小夢,亂步大人的戰力比不過他,但是亂步大人想要保護你,這個咒術師脾氣差、任性自大、只顧著自己、智商低——」

  「——你是在評價我?我一個手指就能打死的名偵探?」他怪叫,「還亂步大人,你是小學還沒畢業的小學生嗎?是哦是哦,你連小學畢業證都拿不出來吧。」

  亂步早把這個人分析得清清楚楚,本准備在小夢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的一面,此刻也被五條悟氣炸了。

  「亂步大人本來就比你聰明,亂步大人才不需要高考證明自己!你這個笨蛋咒術師,笨蛋笨蛋笨蛋!」

  「我笨蛋?你才是沒用的弱□□!瞧瞧你這個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弱雞弱雞弱雞!」

  時夢:……

  有點吵,該怎麼偷偷溜走?

  ……

  幾次想要溜走的時夢被五條的六眼緊盯,加上真的怕亂步挨打,只能圍觀兩個小學生的爭吵,蹲在地上扒拉兩面宿儺的手指——

  「——別吵了,你們兩來看這個。」

  她指著地上散亂的二十根手指:「位置變動了,這個手指是有意識的。」

  地上的二十根手指在緩慢地靠近,卻被「空想集」打斷,時夢沒准備讓這個千年大怪面世,這於現在的時代一點好處都沒有。

  她准備想個法子把「兩面宿儺」除掉或者封印。

  五條悟罵戰勝利,蹲過來講:「這些手指裡面,咒高保留了幾只,你撿到了兩只,傑整治高層的時候搜出了兩根,硝子在死人的肚子裡解剖出一根,可惜他不能出來說說手指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他臉上億點嫌棄:「還有剩下的是一個粉發小男孩給我的。」

  「小男孩?」時夢驚訝,「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哦,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

  「不,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名偵探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斬釘截鐵,「和整個咒術界有關。」

  五條悟挑眉:「哦?」

  江戶川亂步也蹲過來,給了他一個蔑視,轉向時夢:「小夢,交給我吧,給笨蛋咒術師十年他都找不到幕後黑手,只會被耍的團團轉,我是世界第一名偵探,我一定能抓到凶手!」

  ……

  亂步想要好好表現一番,五條悟見此也要搶任務權。

  亂步被他氣死了,覺得白毛咒術師比黑泥精殺人偵探和愛倫坡還要討厭!吱了哇啦地罵他,五條被罵直接隔著時夢動手,時夢又不得不拉偏架了。

  但最終這件事情還是交給了五條悟和江戶川亂步,兩個一文一武的巔峰,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出幕後黑手。

  除此之外,《靈術回戰》三階段小測競技場模式也取得進展。

  深空主樓最近又清除一整層作為演練室,現在在台上對戰的是操作{尼古拉}的芥川銀和操縱{芥之龍}的古澤英介。

  他們本人的形像化為虛擬,真身在卡牌裡,所放出的卡牌技能和設定好的有所不同——是根據個人成長衍生出的技能分支,直接套在了卡牌上。

  底下圍觀的人還挺多的,除了喊加油的親友團們,很多是圍觀的游戲部和科研部員工。

  梶井基次郎搶到了最好的位置,笑得露出大白牙,給身邊無敵帥氣的卯月小姐講解著:「靈戰卡牌對應著不同的技能類別,反應在全息裡就是操縱這類卡牌會更加輕松,普通人會在一次次嘗試中找到匹配度最高的能力,長期的訓練會幫助激發能力。古澤君偏向遠程操作系,芥川小姐的話……」

  「銀應該是刺客?甚爾更像狂戰士吧。」

  時夢讓身後的伏黑甚爾去情報庫,整理歸類一下當前世界的能力類別做個彙總,目前所出卡牌還是有所欠缺。

  「技能可能需要做一些變動,設計成比較經典的模式。」

  「缺少的刺客類別在第三次更新前做好。」

  「梶井,匹配系統怎麼樣了?」

  「……」

  這一邊的工作黨幾乎全是在記筆記的,另一邊看比賽的人士看起來就很閑,芥川龍之介前兩分鐘還被神經病書粉騷擾,但對方瞄見時夢就不見了;

  跟著條野前輩和末廣前輩來這的立原道造撓著頭跟哥哥曾經的幾個戰友打招呼;

  被特務科辻村深月派過來交接任務的是一對夫妻,居然把他們的女兒泉鏡花也帶來了,據說是准備送進橫濱校……

  時夢抽空過來聊了幾句,又被加急加緊的《靈戰》喊走了,不過一段時間的安排下來,她對第三次大更新很有信心。

  希望競技場模式能代替掉爆發期不斷增長的攻擊欲。

  ……

  其實在玩家群體中,很多人已經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卡牌。

  紗織是《靈戰》裡小有名氣的一個玩家,她的主卡牌是召喚系的{冬清傑},在召喚的玩法上有自己的心得,總覺得召喚系玩起來得心應手。

  也經常在{靈戰論壇}裡發表一些自己的玩法心得,是能被稱為大佬的玩家。

  今天剛剛上傳了「教你如何成為猴王系列」的第13個視頻,刷評論的時候看到了《靈術回戰》第三次大更新的消息。


第219章

  【——兄弟姐妹們!第三次更新來了!

  樓主:基本能夠確定消息, 第三次大更新和新勢力還有線下玩法有關,會開全新地圖,新角色簡直,簡直了!

  —樓主具體說說?

  —又是內部消息?深空難道沒有保密協議的嗎?怎麼又傳出來了……

  —估計是猜測的小道消息,現在這種傳聞很多的。

  樓主:愛信不信,但我保證肯定是新勢力和新角色!

  —???那是不是會出新角色卡牌?豈不是又要攢券了。

  —我覺得不可能,才更新了多久啊,陣營戰也才開了幾次,不可能。

  樓主:……不跟你們聊了,我去看卡牌了!

  —……】

  樓主在這之後消失了,不管網友再怎麼質疑也沒有出來回話。

  紗織對這個消息同樣半信半疑, 第二次大更新也才過了幾個月,她連新卡池的SR都沒抽全,如果開新篇章,豈不是又要出新卡?

  應該不太可能,紗織做好了決定,跑去找隔壁的小妹妹釘崎野薔薇幫忙抽卡。

  野薔薇又被托付了重任,她頭上同樣帶著新出的[全息眼鏡],面目嚴肅地大喊:「出來吧!SSR津島修!」

  召喚的符咒嘩啦啦地抖動,符咒上的字跡閃現又隱沒,絢麗的金光和奇妙的音效,兩個女孩都激動了起來。

  但似乎和現有SSR的出場特效不一致,相比之前的金光,這一次的是一種極其暖的粉金色,背景音也是新出的,等光芒褪去,出現了一個穿著簡素裙子的女孩,約莫15歲的模樣,可見未來的容貌和風華。

  黑發女孩閉著的眼睛睜開,星空般的瞳眸,她歪頭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

  【你們是誰?】

  「是新角色嗎?顏值好高!」野薔薇驚呼,覺得《靈戰》第一美女要換人了。

  紗織總覺得她有點眼熟,又記不起這是誰,拿出[召喚書]翻記錄,疑惑起來。

  這張卡牌排在最新獲得的前列,名字卻是「?」,沒有技能沒有等級沒有劇情,只有一張精心刻畫的卡面。

  被召喚出的女孩好奇地打量這間房間:【這裡是哪裡?】

  「你是?」

  【我?我是……我記不得了。】

  紗織反復換了幾個詢問方式,新卡牌安靜地搖頭,紗織覺得她好像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

  突然有了個想法,不會是深空沒制作完的新卡牌吧?

  【艾伯特。】

  「你說什麼?」

  可紗織沒獲得回答,心道這張卡牌雖然沒取完名字也沒有技能和劇情,偏偏在細節刻畫和人物精細度上很高,顏值這麼高,智能模式堪比SSR了!

  還有點像……

  「啊!我想起來了,是卯月策劃呀!」

  ……

  最近{靈戰論壇}上出現了很多奇怪的言論,有人說深空要開第三篇章了,有人說線下競技場模式要開了,有人說深空要開新卡池,有人說出bug了,有人說內部自有卡牌泄露,有人說我的老婆終於出現了……

  還有人說你們都閉嘴別說了!

  不斷有知情人出來透露,又在別的知情者的相關言論下消失不見……

  加上游戲論壇裡面,關於新內容的猜測一直都是五花八門,數據收集平台也沒注意到這方面的事情。

  直到——

  瑛國,依舊是山崖邊的白色建築,不過幾公裡外就開始設立保衛站已經撤去了,山間莊園成為了阿加莎·克裡斯蒂的私人住宅。

  幾分鐘前,沙發上還坐著「聯盟」的領導人和兩位人員,和他們召喚出的卡牌。

  卯月時夢?

  「這是什麼新的交流方式嗎?」

  中原中也看到卡牌一愣,然後死死地盯著旁邊新加入的吸血鬼「布萊姆·斯托克」,對方磕絆地關掉新出的自由投影模式,悠閑地吹起小調。

  「不是。」中也回復,「她不參與聯盟的事宜。」

  阿加莎挑眉,跳過奇怪投影的話題,在二人走後,倒也沉思起聯盟領袖所說的「席位」事宜,目前瑛國方在聯盟的代表人是首相一派的,二戰前是主戰派,應該被彈劾出去了,瑛國的位置空缺,派誰去呢?

  阿加莎·克裡斯蒂端著茶杯有點糾結,雖然她現在是個無業閑散人員,但剛收到來自女王的「返聘書」,如果是首相的她肯定丟垃圾桶,但是……

  她必須回去挽救大英搖搖欲墜的超能體系。

  新時代需要新的准備。

  派誰呢?威廉·莎士比亞、夏洛蒂·勃朗特、丹尼爾·笛福……這些人都是反戰派,且有超越者的實力,可不夠圓滑也不夠狡猾。

  開門聲是這個時候傳來的,進來的人還是很沒禮貌,既不敲門也不換鞋,沾滿泥土的鞋子踩在她剛買的編織地毯上。

  「柯南·道爾先生!沒有人告訴你——」

  「——阿加莎!」柯南·道爾急匆匆的樣子,「給我開簽證,我要出去一趟!」

  「我現在沒有權力給你開簽證。」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難道沒收到白金漢宮的返聘?」他點明,「你還准備回鐘塔,因為你是個掌控欲很強的女人。」

  「是嗎?你說的沒錯,我掌控欲很強。」女士的面色冷了下來,她也不過才參與了《向日葵》新一期比拼,就住進了別墅區,優秀的女偵探開始推理。

  「你這麼著急的樣子,看來又是和推理有關了,是什麼需要你出國才能完成,讓我想想——『百合市』有關的邀請,推理大賽宣傳賽。」

  她冷笑一聲:「那麼我誠實地告知你,你的任職書下來了,打游戲?你做夢!」

  ……

  另一邊,剛剛走出門的聯盟領導人中原中也提著兄長強迫進聯盟的「異類」——吸血鬼伯爵布萊姆·斯托克飛走。

  這只被聖劍制裁的吸血鬼在簽訂「契約」後成為了聯盟的一員,也沒有傳聞裡的可怕和狂虐,反倒沉迷用老舊收音機收聽廣播,在獲得全息游戲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八小時時間精打細算,趕上了《靈戰》大部隊的進度。

  首領中原中也找到了和他相處的最佳方式,用「全息設備」吊在他眼前,表示認真工作就給他在游戲裡充錢,完成多少個任務給他買「全息眼鏡」。

  而「全息眼鏡」徹底打開了罪惡的開關,布拉姆宣誓曠工,在聯盟裡的業績墊底,多次被談話——

  「聯盟的成員有任務指標,必須完成定額的任務,你這次任務考勤我給你打B,你已經兩個B了,斯托克殿下。」

  布拉姆問:「那朕的獎金呢?」

  審核員回答:「A級以上才有獎金。」

  布拉姆嚴肅起來,主動申請和首領來瑛國交涉的任務。

  此刻在被目前首領提著衣領飛出別墅後——

  中原中也把他丟在了房頂:「你剛剛召喚出來的是什麼?」

  「朕,不該在會議期間打游戲,」布拉姆額角冷汗滴下,「一張,稀有卡牌。」

  「放出來給我看看。」

  「朕的游戲時長滿了。」

  「全息眼鏡沒有限定時間!」中原中也不會認錯,那確實是《靈戰》卡牌,但有著時夢小時候的臉。

  強大的重力壓迫下,布拉姆不得不放出了近期論壇的秘密卡牌,全是「?」的極稀有SSR,目前卡組的顏值擔當。

  黑發藍眸的少女出現,在不平的房頂上沒站穩,中也的重力無法作用到卡牌身上,她摔倒,中也想扶她,{NPC保護系統}起作用,他根本無法接近。

  少女起來後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好奇地望向眼前的世界。

  【{布拉拉},這裡是哪裡?】

  布拉姆威嚴的揮手:「伊麗莎白,這是大不列顛,朕曾經游歷過的國度,卻不復以往的榮光了。」

  被取名的{伊麗莎白}文靜地笑,鼓掌的動作也嫻雅:【你以前一定很了不起了……這裡有發生什麼有趣的故事嗎?】

  布拉姆微笑贊許:「朕當年試圖污染一整個倫敦的百姓,有幾個刁民試圖阻攔朕統一歐洲的步伐,但這並不難,你知道——」

  「——好了。」中也打斷他的吹噓,望向幾年前的她,「時夢,你……」

  {伊麗莎白}移來了目光:【您是在叫我嗎?】

  中原中也意識到這張卡牌特殊之處了,首先時夢不可能把自己的模樣裝進卡牌,其次它的性格不一樣,智能水平很高,再者——

  他望向布拉姆:「你是…怎麼抽到的?」

  ……

  布拉姆·斯托克說不清楚,只說一個10連抽就出來了。

  然後再不理聯盟的領袖,開始滔滔不絕說著往昔的榮光,{伊麗莎白}安靜地笑,在他停頓的時候送上溫柔的應和。

  中原中也反復比對著兩個人,越看越覺得不像,時夢不會是這個模樣,她只可能在聽到浮誇的吹噓後憋笑或者用更奇怪的吹噓戰勝對方。

  【艾伯特……】

  「她說什麼?」

  布拉姆面色嚴肅:「伊麗莎白,朕不是跟你說過了,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你是朕的子嗣,不要沉湎於——」

  他的話被「精神裡」的機械播報音打斷:【東南23°3.2公裡處傳來超能波動,監測是超能者犯案,請{中原中也}和外派員{布拉姆}迅速前往阻止……】

  虛擬投影收起,兩個人干脆果斷地朝著東南方向前進,在圍觀群眾的驚呼聲中制服犯人,拉入全息,強制簽字畫押。

  罪犯將於每天被強制拉入{虛擬監獄}進行8小時的勸導培訓,通過考試,才能出來重新做人。

  旁邊的路人看到這一幕竊竊私語,聯盟最近在網絡上很火,在這個超能不斷湧現的時代下,聯盟的宗旨傳遍全球,近段時間多了很多擁躉。

  目前各國都有聯盟的駐扎地,聯盟的成員除了總部調配即是當地招募,在各國都有在聯盟總部派人的情況下,一般和當地政府合作,超能者和人才優先……像是新時代的警察局或者聯合軍。

  而{裡世界網站}在二戰後成為了一個公開網站,無數表世界普通人湧進,一個個刷新了三觀:

  【——有六個點想說……

  —我靠真的有裡表世界一說啊!

  —心情復雜,感覺很多疑問都能解釋的通了……

  —嘶,怪不得我鄰居家兒子讀個高中消失了三年,嚴重懷疑他就是咒術界的。

  ——再一次實錘橫濱都市傳聞。

  —這不早就實錘了。

  —我一直覺得橫濱是個科技幻想城市,沒想到變成異能者聚集地……

  —樓上你對橫濱有什麼誤解???

  —果然當年的魔幻黑暗租界在深空搬進之後洗白了……

  ——怪不得一戰在網上一點消息都沒有,原來在這兒……

  —其實《流亡者》之前也沒什麼消息的,《流亡者》之後就多起來了。

  —感謝深空為二戰做出的貢獻!

  —《流亡者》還是禁書?

  —放開了,我們市長為了拍卯月小姐的馬屁甚至給《流亡者》連發了好幾個文學獎,年度最佳!

  —???我現在就去買!

  ——深空在橫濱,聯盟總部在橫濱,晨星樂園在橫濱,所以問題來了,怎麼樣才能搬到橫濱?

  —建議投胎,速度最快,就是有一定的不可抗力。

  —現在想轉個戶口好難,前兩年隨便轉,這兩年橫濱戶口限死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聯盟總部的設計好牛逼!真的像是星際科技城!隔壁深空又是游戲集團,再過去的晨星樂園是夢幻小鎮!誰能想到當年的貧民窟和擂缽街變成這樣???

  —是的!簡直地標建築,而且還沿海,浪漫的不行!

  —我真的好想住在這樣的城市啊!

  ——四月老師是不是傳說中的超越者?

  —你甚至可以在「超」前面再加一個「超」。

  —臥槽她這麼牛逼?

  —所以怎麼樣能夠嫁給四月老師?

  —做夢!

  —……】

  無數人表示大開眼界又表示三觀重組,這還只是大部分正面的言論。

  除此之外,便是各種焦慮、謾罵、惡意……消極和負面的情緒因此堆積,知道裡世界的存在對普通人來說並沒有讓他們感到驚奇,反倒對超能者這個群體產生了惡意。

  尤其裡世界網站在未被公布前是一個「地下網站」,作用於詛咒師和殺手接單、拍賣……

  而網站管理者換人後,剔除了這一部分業務,妥善引導言論趨勢,借由「聯盟」阻止惡勢力這一點,吸引擁護者和支持方,壓過負面評論,避免一波又一波的恐慌……

  【——我被「重力」救了!救我的是一個高冷大帥哥!真的超級帥!

  —樓主對個暗號,金發藍眼!

  —是的。

  —浮在天上的感覺也太自在了,恨不得再讓「重力使」救我一次

  ——怎麼樣才能進聯盟???

  —聯盟好像都是推薦制,要兩個以上的成員擔保,然後簽署很多條例啥的……最後在聯盟總部宣誓,你就可以從接任務開始,一步步累計戰功升職。

  —首領也要完成一定指標,聯盟內部裡面,中原首領的任務量很高。

  —中原大人絕對是勞模好嗎?

  —也好帥(羞澀)

  ——話說你們聯盟戰力都是怎麼排的?

  —席位制,一般有席位的都是大佬,一個手指頭就能吊打我……很多甚至不怎麼出現,只接「S」級任務。

  —聯盟有幾個隱藏隊伍,我見過一個能力為病毒的胖子,感覺是個惡人……

  —總覺得聯盟有點來者不拒,但是管控很嚴,加入之後虛擬AI會記錄重大事件的。

  ——虛擬AI?

  —對,每個人都有專屬的AI管家,除了工作還能安排日常!真的超級智能!算是員工福利了,只有內部成員有。

  —我也覺得超級方便,自從有了它我再也沒迷過路!

  ——聯盟人表示裡面的大佬真的太多了……還有很多,你根本難以想像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物種……吸血鬼和機器人都是小兒科,我們這邊還有一個邪神……

  —樓上我懂你,「大哥」測試的時候我正巧圍觀,驚呆了!當時起碼十個超越者趕過來!

  —是的,十幾個超越者才能制服,現在「大哥」負責在總部鎮守……

  —也不得不放在橫濱,至少卯月小姐在,放在外面我真擔心我們國家哪天被炸了。

  ——這個世界好危險……

  ——我給聯盟畫了宣傳圖,請問能進你們宣傳部嗎?@聯盟。

  聯盟:我們和深空美工部有合作,暫時不招人,你可以試著進深空。

  —大哭,我要是進得去我還來你們聯盟?

  —……】

  半年不到的時間裡,聯盟簡直以一種偶像團體的形式火爆全球。

  或者說正是因為每個人內心的「英雄」情結,讓這個組織以極快的速度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而目前外派的成員一個個穿著筆挺干練的制服,令行禁止又救人於水火,相關救人視頻在網上一刷一大片。

  救人方式也很特別,通過「虛擬」在第一時間把犯罪分子拉出現實世界——他們所佩戴的高科技設備和全息眼鏡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同款,完完全全的軍用。

  更深層次的,是人們被聯盟成員身上所展現出來的生命力感染,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們,不自覺地想要成為他們。

  可以說聯盟的粉絲隨著全球「超能力事件」增多後,呈指數增長,首領中原中也的臉傳遍全球,多了很多老婆粉和老公粉。

  這群聯盟粉每天都在撕支持成員的戰力、身高、顏值……各種圈子順勢而起,勢不可擋。

  ……

  所以今天時夢和在外地出任務勞模中也通訊時,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中也,你有看到你粉絲的表白嗎?」

  飛在天上的中也差點掉下來:「咳!我沒有接受任何一個人的表白!」

  「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他們太瘋狂了,影響了任務,昨天在大樓上救援,有一個少年直接從樓上跳下來,問他為什麼跳樓,他說想要我的簽名,知道我會接住他……」

  「那是有點問題了。」時夢嚴肅起來,「這種情況很多嗎?」

  「這段時間比較多,有虛擬設備在還好。」他解釋,「{矛盾}說他來解決。」

  費奧多爾開了這個口,不得不說時夢放心了。

  中也有點疑慮:「我總覺得聯盟太高調了,明明我們的隊員出任務都避開了人群,超越者也大多在{虛擬空間}裡揍、咳、阻止罪行。很多時候我們不出現在人前,卻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些時夢這邊都有研究和准備:「是各國政府想要搶占全民進化的時機,在用你們吸引普通人的注意,等聯盟威望達到頂峰後再一個個爆出黑料,制造恐慌。他們想再捧出一個新聯盟來。別擔心,我都注意著,《靈戰》三階段馬上就開了。」

  她的保證讓中也放寬了心,他闖在幕前,時夢在後方提供助力,好像實現很久以前的願景,也是一種並肩作戰不是嗎?

  但幕後也不只有時夢,中也不由得想到另一個人:一個至今從未顯露過真實面目,卻是從「聯盟」剛成立沒多久就加入的——{矛盾}

  在明面上不露分毫,卻妥善平衡了所有內部勢力,僅僅有條地安排內務的進行,四兩撥千斤地丟回國際糾紛和問責。

  可以說正是有{矛盾},聯盟才得以順利開展。

  {方程式}和{矛盾},一明一暗保證了全球超能犯罪維持在一個數值裡,極其不可思議的現像。

  時夢聽完中也對{矛盾}的誇贊,這是費奧多爾在聯盟的化名,他本人還在默爾索坐牢,一般通過虛擬形式處理事務,不要錢的聯盟打工人。

  說起來確實好久沒和費奧多爾聊聊了,但時夢不太想去找他,准備拖一拖。

  她陷入糾結的時候,中原中也的聲音卻在耳邊清楚的響起,還有遞到手邊的一朵粉玫瑰——

  「剛才在總部摘的。」他遞過來,還在補充解釋,「去的地方很偏僻,沒找到買禮物的地方,這只我有認真挑選過。」

  時夢忍不住笑:「你們送的我都喜歡!」

  你們?

  中也提起心髒,看到她步履輕快,把這支粉玫瑰擠進了一個玻璃花瓶,裡面已經有了一支半攏的粉玫瑰,一支盛放的深紅玫瑰,即將凋謝的白玫瑰……

  零零總總有個十幾支,每一支品類都略有區別,根據稀有程度,應該都來自擂缽街的「玫瑰園」。

  他難以置信地詢問:「這些是……」

  「是保爾送來的,」時夢轉頭笑,「他每天都會給我送一支花。」

  從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中原中也:……

  她走過來:「怎麼了。」

  「……沒什麼。」他跳過這個話題,准備揭露一件事情——

  「時夢,你最近有看《靈戰》的論壇嗎?」

  「最近沒怎麼看,怎麼了?」

  中也吞吞吐吐的:「那你,有設計和自己相關的內容嗎?比如以自己為原型什麼的?」

  他問的時夢疑惑:「游戲嗎?《不思議》和《紅月》裡面有,黛麗拉……《紅月》的卡蘿其實是我理想中的自己,殺伐果斷!」

  中也想起{卡蘿}刀下亡魂的數量,頑強地接下一句:「《靈戰》呢?」

  為什麼他要這麼問?

  「中也,你是不是看到什麼和我相關的內容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他想到了他抽了幾萬抽都沒獲得的「稀有卡牌」,還有哥哥隨手就抽到的,此時此刻再沒有猶豫。

  「《靈戰》裡有很多玩家抽出了擁有你外觀的卡牌,你15歲的模樣。」

  時夢:……

  ……

  時間倒回「《靈戰》艾伯特跳反」策劃會議之後,白蘭·傑索目送田山花袋被兩個人押送出辦公室,從容下線,再從容地打開了他的設備。

  通過遠超時代的技術,他摸索到了費奧多爾的後台,瑩綠的符號和數字不停閃動,在某一行他停下了,點擊翻轉,拿到了那張來源於「深空內部」的特殊卡牌。

  果然不出所料。

  白蘭·傑索修改了NPC保護系統並打到最高,給簡單的裙子外面加上長外套,把屬性「外向」改成「內斂」;「活潑」改成「文靜」;「話癆」改成「話少」……

  關聯人改成「艾伯特」。

  想了想應該差不多了,他笑眯眯地給小時夢打了個電話,聽她抱怨小星的難帶,提了幾個主意,然後趁著AI被主人抓去面壁反思,突破《靈戰》的後台,把卡牌投放進深空的卡池。

  時間回到現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夢已然無力回天。

  不,還是有的。

  「把卡牌回收回來!」她強硬要求,「發一個全服的公告補償,就說後台數據錯誤造成的失誤。」

  綾辻行人目光極冷,錯算了兩個反派的無恥:「我贊同。」

  蘭波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件事,一個多月裡親友一句沒提及!復議:「我贊同!」

  伏黑甚爾其實也抽到了……裝作沒抽到的樣子:「贊同。」

  白蘭·傑索倒是無所謂:「那劇情怎麼辦呢?」

  被他這麼一搞,純愛劇情都沒法設定了……

  時夢有點後悔,早知道不提這個餿主意了,白蘭·傑索的高自由度堪比藍眼睛,

  對方笑眯眯看著她糾結的樣子,帶著點惡作劇和報復得逞的歡樂。

  「修改一下劇情,回收卡牌就叫做……{裡月},艾伯特的青梅竹馬——」

  「——不一定要青梅竹馬,改成兄妹怎麼樣?」織田淡定提議,「畢竟我們兩個都寫不來感情戲。」

  時夢連連點頭:「你說的對,15歲就死了,艾伯特想要復活她所以跳反……」

  白蘭目光轉到紅發男人身上,這個沒什麼存在感、但每回都能淡定打斷的織田作之助,轉而笑著問道:「那{裡月}還有可能復活嗎?」

  「沒可能了!」她怒視棉花糖精,「艾伯特是必定要被打倒的反派!」

  「好嘛。」他聳肩,「妹妹就妹妹嘍,我不怎麼在乎血緣。」


第220章

  發出這番「不在乎」言論的白蘭·傑索一口氣拉響了除坐在最前面生氣的主持人外幾乎所有人的警報。

  白蘭依舊笑眯眯地環視場間人,這一回轉移開話題的倒是伏黑甚爾,原·最強詛咒師覺得「死亡」的寓意不太好,提議為「沉睡」,只出現在劇情設定中,不真正放出人設和卡牌。

  時夢覺得可以。

  ——又因為艾伯特的長相和年紀,在多人的插嘴討論下,和{裡月}成為義理姐弟,在兒時母親過世後兩個孩子一起生活,父親死後姐弟二人被{冬清傑}收養關照。

  直到初中的三年級{裡月}在尋找失蹤同學的過程中,被{特級邪物}詛咒,導致了昏睡不醒……

  設定完稿後,時夢發現{裡月}的劇情和{津島}並不衝突。

  加上這個時間距離《靈戰》太近了,如果要刪去{津島},修改的內容太多……

  這回她認真征求意見,白蘭·傑索表示純愛就純愛吧,就是女方有點惡心,但一想到對方更丟人,他也不介意。

  時夢:……

  他們兩個說的話可真是心有靈犀。

  在這種情況下,純愛故事照搬不誤。

  ……

  《靈戰》組在主策劃的催促下加班加點,下周一即將上線,這一周的周日,時夢特意給自己空去一天,准備去找太宰——

  「——怎麼了?」

  芥川龍之介看到剛開門的她一臉驚悚地關門靠在門背上。

  時夢震驚:「我看到松浦編輯往我們家走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

  惶恐之下,她「空想」了一棵不該出現在家裡的巨型大樹,整個人蹦進去,把自己塞好。

  芥川龍之介:……

  又是綠野仙蹤嗎?他默默地幫她把沒藏好的裙角掩進去。

  沒幾分鐘門鈴聲響起,門內的芥川龍之介默默地數了十個數字,開門,驚訝,打招呼——

  「松浦編輯。」

  「柳川老師。」

  松浦下一句果然是:「四月老師在家裡嗎?我剛剛好像看到她開門了。」

  「她,去植物園了……」

  沒有准備的芥川龍之介吞回後面的話,這還不如說去晨星樂園,植物園來的毫無根據又會讓松浦把注意力放在——

  松浦文一看見了門口的巨型大樹,還有兩根支棱的樹枝,造型活像麥田裡守望的稻草人……

  他神色驚疑不定。

  芥川龍之介大腦瘋狂運轉,可不如時夢張口就來的火車,他一時半會、一時半會……

  「——這是久作明天學校裡的作業。」

  習慣性背鍋的夢野久作不在這裡,於是芥川可以從容地把話順下去:「生物老師說要交一個親手栽培的植物,時夢把院子裡她種的樹挖來了。」

  這麼離譜的理由,松浦文一相信了!

  他顯然習慣手下王牌離奇又豪邁的作風,若是柳川老師說上班或者工地視察,他能肯定四月老師就躲在家裡,可植物園這個地點就很符合她一貫的想法。

  而在他准備走人的時候,一轉身,驚呼:「這兩根樹枝是不是換了個位置?」

  芥川龍之介:……

  看來躲在樹裡的時夢跟他毫無默契,一聽「植物園」和「挖樹」這麼離譜的說法,試圖盡快逃跑,可松浦編輯竟然轉身了。

  「你看錯了。」芥川拉回松浦的注意力,「松浦編輯,我的初稿剛剛完成,能幫我看看嗎?」

  「四月老師?」

  「她去植物園了!」

  松浦文一滿臉驚疑,他以前很相信柳川老師的,但被忽悠了幾年,也算是看出柳川老師和四月老師永遠站在同一陣線。

  一時間不知道是欣喜手下兩員猛將感情這麼好,還是頭疼柳川老師的單方面包庇。

  而等坐到沙發上,不等芥川開口,松浦搶回話語權:「柳川老師,四月老師已經有接近一年的空窗期,根據合同她每年至少需要完成一部作品,我知道違約金對四月老師來說是小數目,也知道對一個創作者來說,靈感是一件很巧合的東西。」

  但靈感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全身上下都是靈感!

  從《不思議》到《紅月》還有人物豐富的不得了的《靈戰》,能看出她肚子裡有很多東西可以寫。

  她滿腦子都是靈感卻在每一次和他碰面的時候捂著頭喊疼。

  松浦文一第一次見到這一幕嚇壞了,以為王牌得了什麼重病,剛想打急救電話,躺著沙發上的女孩把捂著頭的手放到肚子上。

  「原來是我餓到頭暈了,甚爾,我們晚飯吃什麼?」

  伏黑甚爾少有的磕絆,因為中飯才剛剛結束,桌子上的兩個小男孩還在吃東西,沒跟上她的思路……

  松浦文一回想起之前的種種,從深空的綾辻老師到蘭波先生,兩個人輪流在深空大樓底下接見他,搞得前台小姐以為這是哪國政府要員來橫濱訪問了。

  還有之前武偵的名偵探,現在也不肯接他的委托,前段時間在幫他的太宰君,這幾天也不見了人影……

  整個橫濱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孤軍奮戰嗎?

  松浦文一心中湧起了極大的蒼涼,和更加難以形容的使命感,此時此刻他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無數等待著新小說的讀者們!

  「柳川老師,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四月老師了,不知道她這段時間身體可好?還是心情上煩悶了?不管她寫不寫文章,都請她優先照顧好自己,四月老師之於整個橫濱、世界文壇,頂頂的重要……

  但還是有些話想請您幫我轉述,很多話也不是我說的,一些她的讀者,還有一些作者……哈哈哈是的,柳川老師知道永安老師和優特君……就是寫驚悚小說的那一位……」

  這個奔四的中年編輯滔滔不絕地說起文壇的現狀,尤其近三年裡湧現的優秀作家,很多人大老遠把稿件投給遙遠的《橫濱文學社》。

  「大家都是奔著她來到,四月老師可以說開啟了我們這個時代文壇的輝煌!

  《貧百》的群像和奮鬥使,推理的新穎和恐怖小說的世界觀,在《矛盾》之前,文壇的科幻作品鳳毛麟角,當然還有《流亡者》……她每創造一個類型的小說,同種流派都跟著崛起。

  橫濱文學社從她橫空出世開始,獎項堆得整個主編辦公室都裝不下……收到了很多稿件,我們旗下的作者都是她的書迷,大家期待她帶來下一個全新的故事……」

  樹樁裡的時夢默默地聽編輯的話,正因為橫濱文學社的知遇之恩,她對松浦編輯懷有尊崇之心,所以在明明可以拒絕或者解約的情況下,只選擇用逃避。

  她也知道文壇正邁入一個黃金時代,時夢有看見不斷湧現的優秀作品,不但有和《流亡者》這般的深刻紀實,類似《矛盾》討論社會和人性,還有僅僅刻畫一個有趣的故事……

  一個由她帶來的改變,由她的小說和游戲,帶來的——許許多多的改變。

  時夢喜歡看論壇,偶爾也會去看推特下的評論,大家的認可和贊美她真切地體會到,難免會覺得自己不如大家想像中的那樣好,所以略感慚愧。

  而隨著松浦文一的講述,回想起幾年前見到的文壇貧瘠,再對比如今的盛況,不由得升起的驕傲和喜悅。

  但大長篇這種……

  在說話的松浦文一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戳了戳他,嚇得一激靈,他猛地轉身,看見一個——

  樹樁?

  不,樹樁站起來了,是樹人。

  「四月老師!」

  四月老師揮舞著樹杈,大喊:「松浦君,放心吧,哪怕榨盡腦子裡最後一點靈感,流盡最後一滴血,每天只睡一個小時!工作日曠工公司業績下降!我也會把稿件按時送到你手上的!」

  松浦文一:……

  他擦了擦被嚇到的冷汗,雖然知道她藏在樹裡,但真看到這一幕也開始懷疑她的精神狀況。

  不過那個名為「矛盾」的人士提供的方法果然是有效的,松浦文一知曉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透露他有外援,萬一又被她攻略就麻煩了。

  他掏出准備好的保證書,讓四月老師簽字。

  松浦文一提著公文包微笑離去。

  ……

  時夢氣勢昂揚地送走編輯,褪下她的「樹人裝」送給院子裡的花御。

  她決定趁著現在有衝勁盡量多寫一點,不然明天忙著《靈戰》沒時間寫稿子,先打電話給作之助說聲抱歉——

  今天的太宰治互助20.0計劃,只能由你和阪口君一起加油了。

  而她坐在顯示屏前,大概一個小時後叉掉了{靈術回戰論壇}……

  居然有這麼多人都抽到了{裡月}!時夢恨不得瞬移到意大立狠狠揍白蘭·傑索一頓。

  純愛故事絕對不改了!就讓他和太宰治組cp!

  又是兩個小時後,她心滿意足地退出{紅月直播},心道「底層小哥」吉田成不愧是她決定扶持的主播,看看這個直播效果,既有笑點又有觀賞度。

  晚飯前她津津有味地刷著《不思議》剪輯視頻,現在的玩家簡直玩出花了,利用《不思議》裡面開放的物理和化學引擎,模仿現實在{荒原廢土}大陸搞科技,很有想法啊!

  「開飯」的聲音是這個時候傳來的,時夢哼著歌起身,叉掉網頁的下一秒看到了空白的文檔,大腦和臉一同空白……

  等等,她一整天都干了什麼?

  ……

  四月老師尋找起了消失的時間,另外兩個人於夜晚抵達lupin酒吧,發出靈魂提問——

  「太宰君真的需要我們幫忙嗎?」這是被拖入自由和人性解放議題的阪口安吾。

  織田淡然:「沒想到安吾會認為人性最終是墮落,褪去一切虛偽的外衣,才能回歸到真實的人性。」

  「咳咳咳,織田先生!」阪口感受到了難言的尷尬,今天和太宰的一場談話沒挖掘出他的真實想法不說,倒把自己的透了個底朝天。

  但是……

  「我覺得,太宰君是在追逐著……人生的意義?」他說的略微猶豫,「這是他的生活方式,也是他的選擇,我們或許不該插手。」

  織田作之助一愣:「選擇嗎?」

  「就像織田選擇成為一個小說家,我選擇做情報工作,卯月小姐選擇做游戲,這是我們認定的生活方式或者說人生的意義。」

  「而太宰君,在尋求人生意義的工具上,選擇了自殺。」

  阪口安吾的這番解釋讓織田一愣,從另一個角度了解他的三個朋友。

  理性的安吾把人生量化;感性的時夢永遠能在生活中找到意義。

  這二人都足夠了解太宰,略有不同。

  時夢認為太宰在追求一個虛假的命題,需要介入;安吾卻覺得這是太宰選擇的生活方式,不該插手。

  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

  他們兩個哪個更對一點?

  ……

  他們陷入糾結前的三個小時,時夢索然無味又胃口極好地干完飯,期間因為她的好胃口,大家都沒察覺她裝有心事。

  不過早上不少人都看到松浦編輯的來訪和時夢穿著樹人裝的出場,大家問及接檔小說相關的事情。

  四月老師支支吾吾地帶過去了,沒好意思說自己一整天一個字都沒寫。

  所以寫些什麼呢?

  是《紅月莊園2》?和小銀說的「西幻大陸」?記錄一下世界上的妖怪?還是……自己?

  她在屋頂的天台上看星星,今天的移動莊園留在原地,因為保爾說要晚點回來,時夢怕他找不到家。

  阿蒂爾·蘭波是這個時候上來的,極其不走尋常路,從一樓的小陽台豎起一條旋轉的金色階梯,踩著樓梯一步步上了天台。

  時夢就趴在欄杆上看他,沒有呼喊,然後他們平齊,蘭波臉上帶著笑意,旋轉的階梯在他背後化為金色的光點散去,他看著她眼睛裡的星星,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些什麼。

  但他很快想起來,告訴自己等會千萬別被小姐帶跑了,也千萬別被贊美和笑容晃暈,他用亞空間拼了兩個字在手上。

  那就是——記憶!

  蘭波是在晚飯期間突然想到這個話題的,《矛盾方程式》十幾次聊天無果,之後她不歸家又遇上保爾,後面「白霧事件」到「AI小星」……

  還有小姐離家出走和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月的事情!

  「記憶」的問題必須得解決了!

  蘭波跟她靠在同一根欄杆上,距離很近,防止她等會跳樓逃跑,默數了三秒他開口——

  「小姐,你還記得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嗎?」

  時夢沒反應過來:「記得呀,說起來我很早就認識作之助和中也了!」

  「什麼?你和中也什麼時候遇見的?」蘭波追問。

  「算算都有五年多了。」時夢笑道,「我剛離開貧民窟沒多久就遇上他了。

  蘭波松了口氣,把腦海裡兩小無猜的劇情刪去,微笑道:「那跟小星那麼大的時候呢?」

  小星?

  八歲!

  時夢悚然一驚,沒想到阿蒂爾在這個點想起這件事情!她立刻馬上進入備戰狀態。

  「八歲都得十多年前了吧,讓我想想,那個時候貧民窟有這麼——大!我每天……」她根據卯月的記憶把自己的過去美化了一番講出。

  蘭波聽得越來越揪心,覺得她在貧民窟那十四年裡簡直像一根吃不飽穿不暖地裡黃的小白菜,恨不得從小跟她一起長大保護她……

  但聽著她一一對照著現在和過去,好像這一路走來,一切的苦痛都有了最好的歸屬,如今她的家變成夢幻的「晨星樂園」。

  晨星樂園是她的家。

  這個事實讓蘭波有難言的觸動,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時夢微睜大眼睛,也笑了一下。

  「所以小姐是想起自己的記憶了嗎?」

  「嗯!」時夢笑。

  她試圖佐證自己的話:「我想起很多事情,是躺在床上的那一個月裡想清楚的。我叫卯月時夢,是個戰爭遺孤,父母死在、死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裡,父親死的比較早,母親死於戰爭的榴彈,那個時候我應該有個八九歲了……放心啦放心啦,我已經完全放下過去的事情了,後面幾年裡我慢慢有了「空想集」,就是精神感知,能夠辨別善惡幫我避開危險……」

  時夢拍拍阿蒂爾的肩膀,「空想」了一條暖黃色的圍巾,覺得他的神情比她還像貧民窟出來的小白菜。

  圍巾空想起來很熟練,她示意他彎脖子,然後給他系上。

  蘭波低頭,新圍巾上面有金色方塊的圖案,這個亮堂堂的顏色讓人心情舒緩下來,他把打結的圍巾理了理,很想做點什麼。

  「小姐想找回其他的家人嗎?我和保爾調查過,應該有先輩的親人在世。」

  時夢搖頭,又趴回了欄杆上,她想拒絕了就沒事了,又怕他們真的去尋找,於是補充道:「父親應該就是貧民窟的人,他沒有親人在外,母親……」

  那個男人和女人的臉是突兀出現在腦海的,她以為自己真的放下一切了……可那個家看起來那麼真實那麼親切,讓她心甘情願地在虛幻裡生活下去。

  時夢,這是虛假的。

  她告訴自己。

  已經和小星嘗試過了,再沒有清晰的影像,只是沒有臉的男人和女人,空蕩蕩的家,空蕩蕩的臉,她呆坐了一會,覺得比紅月莊園還可怕,不顧挽留地離開了。

  好像會覺得,穿越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後來覺得,異世之人像無根的浮萍,如今又覺得,只要……走下去,就能找到人生的意義。

  時夢笑了一下,抬頭看星星,橫濱的天氣真不錯,不愧是她花了大力氣治理過的。

  蘭波沒有聽到「母親」後的接話,趴在欄杆上的女孩背對著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星繁的夜晚看不見月亮,人好像離夜幕很近很近,失憶的人感同身受,所以他不再去認證她是否想起了一切,瞧見她仰頭,也跟著過來看星星。

  「我那個時候,在擂缽街醒過來,一直想要找回過去的我、知曉我的人,找到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沒有過去的人生,根本無法思考未來怎麼走……」

  「發現帽子裡是我交換來的名字,「彩畫集」還在,每天晚上都要開著亞空間,生怕自己哪天把異能力也忘丟了,努力抓住手邊的一切,因為這證實我在世界上存在過。」

  「跟很多人比起來,我不存在人生的意義,活下來就是想要找到過去,遇見小姐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驚喜,喜悅之後是無盡的迷茫,我找到記憶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肩並肩站在天台的邊緣,又一次聊起「記憶」,時夢的心緒快要被他帶回很久以前,在漆黑狹小的窩棚裡偷偷往外看的三天,後來又是和他面對面坐在咖啡店裡,她一邊抱怨著老板的品味,一邊吐槽他穿的圍巾和棉襖,一邊又覺得他們兩個人都好可憐,她得幫他,就像幫自己。

  蘭波或許也想起那個時候了,他坐在她面前,咖啡店裡是凄涼的樂聲,手上的杯子凍手,稚氣的小少女望過來的眼睛傷心又溫柔,於是他傾訴了很多,在說完的一瞬間沒有力氣,才知道自己是個能夠輕易被命運打倒的人。

  「但是你說——在旅途中,我們亦能得知生的意義。」

  「也就是這幾年感悟到的,其實失憶或者不失憶,我們都在尋覓生的意義,在這條追逐人生的路上。」

  蘭波這個時候微皺了下眉,他還想再補充點什麼,卻沒有想到最適合解釋「生的意義」的答案,發覺自己的勸說之旅死在了最後的一步。

  可他看見了女孩濕潤的眼睛,夜晚下她的眼睛像從湖水裡升起的星星,星星抖了抖,對著他眨眼睛。

  「唉,我果然還是說不來正確的道理。」

  「但我好像聽懂了。」

  「那我的安慰是成功的嗎?」

  時夢點頭:「是成功的。」她拍拍他的肩膀,「我決定放下過去了。」

  「真的嗎?」

  「真的。」她說,「向前看。」

  ——前方是乘著「重力」而來的保爾·魏爾倫。

  他瞧見兩個人,加快速度飛來,明明看起來冷淡,聲音卻有溫度:「你們在等我嗎?」

  蘭波:「我們在聊天。」

  時夢:「我們在看星星。」

  他們沒有對視,都對著他微笑——

  「——我們也在等你。」


第221章

  他們三個一起看了星星。

  下樓之時她正巧被一個電話打斷,來電話的是織田作之助,開口的卻是阪口君,禮貌地跟卯月小姐闡述了本次事件,他和織田先生在關於太宰的事情上有了分歧。

  時夢聽完,立刻馬上嚴肅起來,把作之助和只聽說過的阪口君拉進了——

  {百合市香檳玫瑰酒吧}。

  ……

  阪口安吾進來後懵了一下,不過他也算有全息游戲的經歷,心道這應該就是全息游戲後台,驚訝卯月小姐居然選擇了酒吧這個地點。

  是為了讓他放輕松嗎?

  略微感慨又略微提起心防,因為表面上他還是港嘿的人,暗地裡又是特務科的人。

  如今特務科的一把手是辻村深月女士,就不知道他的身份深空知不知道。

  不過他又覺得現在的港嘿不成氣候,唯一矚目的地標大廈在橫濱旅游專欄連個前五都排不進去,他這個小臥底絕不會被擺到霓虹土皇帝的桌上。

  所以他什麼時候能結束臥底任務?

  阪口一邊心酸一邊跟她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聽懂你的意思了。」

  時夢沉默,阪口君的話讓她對太宰的人生觀有了新的理解,她記起那天太宰嘲諷她的話——

  [卯月小姐難道學不會尊重別人的選擇嗎?]

  他即便悲觀又絕望,仍通過自己的方式,向死而生著。

  可是,可是……

  「可如果他哪天真的自殺著自殺著死了怎麼辦?」

  阪口安吾差點被問倒:「太宰君的話,應該每次自殺前都做好死不了的准備吧。」

  織田淡定補充:「或者對於太宰來說,死亡也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

  「這不行!」時夢搖頭,「我不接受!」

  安吾被世界首富和宇宙最強的氣勢震懾,附和道:「您說的對!」

  然後在心裡暗搓搓吐槽太宰簡直給自己抱了條大腿或者認了個親媽,瞧瞧這斬釘截鐵把不懂事大兒子拴在褲腰帶上的架勢。

  當然這是吐槽,阪口安吾略微地羨慕。

  接著敏銳意識到這兩個人在觀念和生活態度上的不同,一個永遠向前,一個消沉厭世,混在一起要麼水溝被太陽烤干要麼……

  水盆在半路就被打翻了。

  太宰應該做不到突破這麼多防線給太陽撲水。

  「你在想什麼?」

  聲音是突兀地耳邊響起的,阪口這才發現她湊得很近,在觀察他的表情,被心目中霓虹第一美女的容光震得往後一靠,即將跌倒的時候——

  ——他被時夢的一只手牢牢摁死在高腳凳上。

  「你是不是在說我和太宰的壞話?」時夢收回手,繼續觀察他這個——欲言又止的表情。

  阪口安吾:……

  他使出間諜的功力搖頭:「沒有,我在想…太宰君他比較,消極和悲觀。」

  「太宰還是個孩子。」時夢糾正,「只是性格敏感纖細,所以總是很容易察覺到人性和黑暗與卑劣之處。」

  阪口沉默,吐槽欲又起來了,心道這還是個慈母,而遠處游覽酒吧的慈父開口了:「是的,太宰是個孩子,而且一直呆在黑手黨裡——」

  ——時夢一拍桌子:「我現在就去把太宰從森鷗外那裡帶出來!」

  阪口安吾被橫濱市長的行動力驚呆了,連忙攔下她:「等等,卯月小姐,現在重點不在森首領那邊。」

  時夢轉頭。

  「——重點是太宰君願意離開港口黑手黨嗎?」

  時夢緩緩坐回椅子上:「你說的對……但他為什麼不離開?如果織田和你都在

  我手上,太宰他也不得不離開了吧。」

  阪口安吾對這個大佬發言無力吐槽,劃掉慈母的說法,改為帶著濾鏡的霸道嚴母,又聽她補充——

  「要不我把森鷗外也綁來,不,還是算了,如果太宰真的是因為森鷗外留在港嘿,那就……」時夢掙扎了一下要不要放棄他,終究是對太宰的關心占了上風。

  「那港口黑手黨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回異能特務科了。

  阪口冷靜地推眼鏡,不由得思索起自己該怎麼在辻村長官的手下謀生,他的兩年臥底生涯可以說是大失敗。

  特務科也沒人召他回去,要不港嘿倒閉了去四號機關任職吧……

  而這時織田作之助終於欣賞完了這個小酒吧,坐到兩個人的中間,擋住兩個人的視線,轉向時夢:「我覺得,時夢說不定能勸服太宰。」

  「我?勸他不要自殺嗎?」

  織田點頭又搖頭:「勸他離開黑手黨。」

  「真的可以嗎?」

  「一定可以,時夢是發著光的人,太宰看得見。」

  這回阪口真心實意地符合:「時夢小姐是能給人力量的人。」

  兩句贊美讓時夢有點不好意思,而織田開始淡定而樸素地誇獎她,阪口安吾忍不住跟著符合。

  眼見她笑出小花花,安吾發現自己找到了和橫濱市長相處的方式,暗道她也太容易對付了,又被她笑得臉上冒熱氣,順便憂心忡忡地想著橫濱市長千萬別被嘴甜又輕浮的男人騙走了……

  他胡思亂想著,見到她臉上露出一點猶疑:「那…我試試。」

  時夢挺直了腰板——

  「交給我吧!」

  ……

  這夜之後,《靈術回戰》如期完成大更新,沒有延期,因而沒有補償。

  無數玩家火急火燎地登入《靈戰》,不少人的第一選項居然是掏出{靈譜},來到{召喚閣},拉開上面的{本期卡牌概率公示}看那張「稀有卡牌」還在不在。

  ——這次更新只提高了{小原大野}和{津島修}SSR的概率,還有靈京的{艾伯特}出了一張「反轉卡」……

  【靈術回戰論壇:

  ——真的沒有了!

  樓主:可惡啊,我算了算《靈戰》這麼多玩家起碼有好幾萬多人抽到這張卡牌,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裡居然沒有一個人透露,你們也太齊心協力了吧!

  —好家伙,論壇說了這麼多回,我一次都沒信,直到幾天前深空發公告回收『錯誤配置』我才知道這居然是真的!

  —我說了,我都說了深空內部卡牌泄露,原型疑似主策劃,我去翻我發的貼,底下評論全是反駁我的!

  —15歲的老婆,是不是去年{四月論壇}裡頭像上面的那一張,OMG那超級萌啊!竟然錯過了!

  —也沒什麼可可惜的,我抽到了,但她的NPC保護系統是我目前見到最高的,一米之內不能近身你懂?

  —跟我想像中的四月老師一樣,文靜優雅的文藝系女子。

  —……樓上你看著她每次游戲的背景劇情,我只能看出四月老師美麗的皮囊下有一顆躁動的心。

  —哈哈哈哈躁動是什麼鬼啦!

  —誰能想到深空出了這麼大的bug,所以這張卡牌為什麼會被抽到?會不會真的跟後續劇情有關?

  —據說是員工私底下建的,只建模沒有做技能什麼的。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老婆嘴裡動不動就是{艾伯特}……

  —會不會所有卡牌在深空內部都有原型?然後制作人是{艾伯特}?

  —什麼???我不允許!{艾伯特}出來受死!

  —所以{艾

  伯特}原型是誰?我要跟卯月策劃舉報他的狼子野心!

  —……

  —這麼說我的{gtg}會不會有原型?還有{工藤錯步},啊啊啊我對貓系男子毫無抵抗之力。

  —為什麼你會把{gtg}放進貓系?他絕對是錯亂系男子,你根本無法定義他!

  —原型???好有道理,我這就去官博問問!】

  在大部分玩家沉迷開三階段劇情之時,還有不少人去深空所有官博下面詢問《靈戰》卡牌是否有原型,因為呼聲太大,還有很多玩家現身說法:

  【——《靈戰》卡牌絕對都有原型,大家聽我狡辯!

  樓主:不是,大家聽我分析。

  {裡世界網站}已經曝光了,由這個論壇我們很多人都知道「咒術界」的存在,有一批高專培養的咒術師幾千年前來祓除著詛咒。

  咒術師!詛咒!高專!

  你們從這三個詞裡想到了什麼?沒錯,就是靈術師,邪物,還有學園!

  那麼就此可以看來,《靈術回戰》絕對有原型,我懷疑{靈京學園}對應的即是「東京都立咒術高專」,而{靈都}對應的即是「京都都立咒術高專」!為此我特意在{裡世界網站}上發帖詢問相關事件:

  他們說,{靈京}的校長是當代咒骸大師。{靈都}的校長攻擊形式和音樂有關。兄弟姐妹們,這都對上了啊!

  —臥槽臥槽臥槽!

  兩輪紅月:我有見過咒術師,我們公寓之前鬧鬼!我還在網上發過求救貼,經常半夜看見一輪紅月,當時不是吐槽有兩個穿著土不拉幾校服的男高中生打碎了我家玻璃,一個白發帶著眼罩,一個黑頭發、劉海賊奇怪……

  這個帶眼罩的有沒有可能就是{gtg}?怪劉海是誰?《靈戰》裡沒有劉海很奇怪的人。

  —很有可能,樓主有沒有看見他摘眼罩。

  兩輪紅月:沒有,但如果真的是{gtg}有點幻滅,他的性格在現實中一點也不討喜,能看出對我的不屑……

  —嗚嗚嗚我是{臨時路人}的女友粉,但真的見到原型會被鄙視到崩潰吧!

  —所以怎麼樣才能嫁給{冬清傑}老師,我超級喜歡瀟灑不羈的人,捂臉。

  —我愛{娜娜明}!!!

  —{小原大野}是老公理想人選,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種類型的人嗎?《靈戰》的人設估計都美化提升過了吧……我還是去粉我的聯盟領袖算了。

  —我要去{裡世界論壇}發帖問問{起白甚二}的原型是誰,喜歡賭博沒關系,我家有錢,我單身,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好家伙,我就是京都人,有沒有可能我哪天正和{津島}小姐擦肩而過,哦,津島,我的夢中情人!我居然錯過了我的女神!

  —……樓上你清醒一點,我敢發誓{津島}的原型不在京都!他就是我們公司的,我的上級……

  —什麼?真的有原型?

  —等等,為什麼你用的是「他」……】

  知名紅月主播·底層小哥·吉田成想了想,在打字欄輸入了幾行字。

  他絕對不能讓單純的男玩家們落入「魔王」的牢籠。

  這是一個跳進去就再也爬不出來的黑泥深淵,天真的男人們怎麼能敵得過港口黑手黨有史以來最黑心、最可怖的人間極惡轉世。

  突兀的聲音響起:「嗯?一個邪惡——」

  「啊啊啊我打!」吉田抄起手邊的武器攻擊。

  「——又陰暗地住在魔王城堡裡的黑泥自殺精。」

  對方輕而易舉地躲開被紅月粉絲稱為「拖把回旋」的必殺技,悠悠地說完這句話,指尖還晃著一串奇怪的鐵片,用這個小工具無聲無息進入另一個人的房門。

  他若有所思:「吉田君對我原來是這樣的想法,魔王的城堡?黑泥自殺精,挺准確的。等我回去了要不要把吉田君這麼個有趣的人提上來?但那個時候估計就沒那麼有趣了吧。」

  ——是小兔崽子,不是鬼。

  吉田成松了口氣又提起一口氣,瞧見多日未見的老上司看起來成熟了一點,穿著黑大衣綁著繃帶,圍著紅圍巾……紅圍巾?!

  他腿一軟,椅靠著拖把支棱起來,覺得自己撞見了師徒相殘的隱藏內幕,要被帶去作為「和平」交接的見證人。

  他的主播夢還能成真嗎?

  如果他拒絕,會不會被當場滅口?

  「太宰治」見他的模樣,笑笑,扯下僅僅掛在脖子上的鮮紅圍巾,團著掛在了吉田的衣架上,插兜拖著寬大的黑大衣在房間裡晃悠了一圈,打開櫃子摸了一件有標記的黑色制服出來。

  「太,太宰君!」

  「沒事哦。」他換上新的大衣,「只是魔王的城堡在一年前的『文明橫濱』計劃裡就被城建大隊拖走了,我還是挺喜歡住在集裝箱裡的,不用多費心思,就是偶爾會因為自殺陷入物資損耗的情況。」

  「拿一件衣服而已,不介意吧。」

  「不介意!」吉田橫著拖把扎馬步鞠躬,「您喜歡的都可以拿走!」

  「是嗎?」太宰治饒有趣味地環視屋子裡的東西,「果然吉田君是個很出色的主播,副業賺的比主業還要多多了,森首領發的工資還夠吉田君買游戲禮包嗎?」

  吉田成的額頭冒出冷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確實在找脫離的機會,想的辦法即是把副業的機會分享給同在港嘿的兄弟們,想著如果人多的話,大家脫離起來森首領說不定沒辦法。

  「安啦安啦。」太宰治悠閑地寬慰他,「我是不在意這個港口黑手黨還剩多少人,本來也沒多少人,森先生要是知道隔壁的情況,大概會抱著他的異能體痛哭了吧。」

  這段話讓吉田成疑惑,主播的經歷鍛煉了他不少,似乎有感覺到不對的地方,卻沒能反應過來。

  而這時他看見太宰治晃著衣服出門,連忙跟上去,被他揮開。

  「太宰治」儼然恢復了平日裡正常的態度和語氣。

  「誒,別跟著我,我要去見在找我的人啦!」


第222章

  橫濱最高的建築物裡,行動之前的時夢被一件突發狀況留住了。

  即是「劇本殺大賽」的突發狀況。

  幾次會議後,深空決定直播每一場「推理大賽」,並且把優秀和高能環節,剪成一檔「推理綜藝」。

  但劇本殺算是一個小眾玩法,規則和模式也很散亂,深空既然准備打比賽,就要設定完善的規則和模板,同樣也要把「劇本殺」推廣到全球。

  如今這個點,連合作的電視台、導演、剪輯等等都已經安排好,結果很多邀請的人員居然無法到場!

  時夢難以置信,尤其裡面有好幾個人都是她親自聯系的,當時都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不來了?

  她反復確認:「柯南·道爾先生真的來不了嗎?」

  藝統組負責人回復:「道爾先生說他反抗不了領導,既然保送百強,宣傳賽就不來了。」

  「阿加莎·克裡斯蒂小姐呢?」時夢問及近期別墅區異軍突起的大佬。

  「她說手下用了十幾種方式阻止她出國,最頂層領導又離不了她,下次一定。」

  時夢:……

  這兩個英國人怎麼回事?

  「{安樂椅神探}怎麼說?」

  「她拒絕了直播形式,不太想要拋投露面,還抱怨讓我們允許用虛擬形像打比賽。」

  還有性格內斂不愛露真容的選手,時夢無奈,把這個「虛擬形像」放入備忘錄,又提及幾個名字——

  「威廉·柯林斯先生?」

  「埃勒裡·奎因?」

  「……」

  「橫溝老師怎麼說?」

  「他說他的密室有他摯友一半的功勞,這回要真正自己努力,在備戰排位賽。」

  「……好吧。」

  時夢有點心塞,宣傳賽的分數並不計入「排位」,它的作用就只是宣傳,而推理系的優秀選手顯然都不在乎人氣或者追捧,反倒不想暴露於人前。

  她設想的6個大佬選手打排位,居然只有亂步和坡能夠參與……還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這難道真的只能用她的面子懇請優秀玩家參與了嗎?

  時夢默默環視一周……其實這個世界上聰明人還是挺多的,她周圍就有很多,也不一定需要賣面子——

  她當場指定:「澀澤,你也去參加!」

  澀澤龍彥從畫稿裡抬頭:「謹遵天使的指令。」

  時夢無視他的稱呼,這個辦公室裡還有一個她能夠安排的人,剛想——

  她看到小伙伴帶著寒意的目光,卑微詢問:「行人,你想去嗎?」

  「拜托了。」

  時夢偷偷給了他一個懇求的眼神。

  綾辻行人下一秒回道:「可以。」

  時夢松了口氣,但還差兩個人,她周圍的聰明人裡面,剩下兩個……她也能安排。

  應該吧。

  ……

  時夢決定先試試第一個人選,剛巧也准備去抓他的。

  而在讓{小星}定位太宰治之前,她居然在必經之路上遙遙望見了掛在樹上的黑大衣,連忙跑過去救人。

  「哎呦!」

  他就像第一次在小區門口碰瓷那樣摔倒在地,拍著灰起身,不打招呼也不說話,默默注視著她。

  時夢有他一點奇怪,仔細瞅了瞅,看起來滄桑了不少……難道是太久沒見了?總覺得太宰又躲回到邊界線後面去了。

  衣著也不像以往那般講究,唯有繃帶不變,她一直懷疑太宰內心是個精致男孩,平常要早起一個小時,為了纏繃帶。

  但時夢努力憋住了想數落的話,阪口君說的有道理,他已經很努力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得接受他選擇的方式。

  「太宰,吃晚飯了嗎?」見他默不作聲觀察著的樣子,像是從黑暗裡探頭的黑貓,時夢輕聲細語。

  「誒,還沒有。」

  「橫濱的中華街新開了一家蟹肉粥店,我上周帶著小朋友一起去試過了,一起去怎麼樣?」

  「時夢小姐要請我吃飯嗎?」他聲音拖得長長的,「如果我拒絕了……好的,我們去蟹肉粥店。」

  捏著拳頭的時夢滿意點頭。

  ……

  在剛開業沒多久的蟹肉粥店裡,世界首富低調地帶著神秘男子進了包廂,示意服務員小姐不要尖叫,又一次見到這家店的老板,等安排好所有事情後,過了十多分鐘。

  她轉身看見太宰沒有自殺沒有跑路,心道21.0的計劃可以在今日實施。

  太宰治環顧著四周,裝潢簡單大方,以中華風的紅色為主,旁邊立著的屏風上是高山流水圖,典雅大氣的審美,唯獨隔音效果不太好。

  大廳裡的聊天聲隱約而燥雜,空氣中都能聞到粥的香氣。

  充滿煙火氣的地方,確實是時夢小姐喜歡的。

  兩個人還沒有一次對視,或者說「太宰治」避開了她的眼神,為防止被虛擬AI的定位和叫破身份,他主動露面。

  精神確實是一個極麻煩的異能,好在和時夢小姐分離了。

  所以她真的挺好騙的——

  「你最近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時夢想起森鷗外,突然嚴肅,「是不是森鷗外讓你加班干活了?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只是在某些地方特別敏銳。

  太宰哂笑,心道她沒發現繃帶纏了另一只眼睛,反倒看出他干了很多活……

  「是呦,我現在干的活跟森先生一樣多,可能還要更多一點。」他抱怨,「不過這也算是我的選擇啦!」

  時夢吞回那句「鏟平港口黑手黨」的話,告訴自己,她要尊重太宰的選擇!

  加班說不定是白天自殺摸魚沒能完成工作,活多是因為港嘿人才大量減少,選擇說不定是因為太宰准備升職加薪……

  應該不太可能,他最近怎麼了?

  螃蟹粥是這個時候由老板親自端上來的,出餐速度極快,他們寒暄了幾句。走之前這個種花老板以自認隱蔽的目光瞥了太宰治好幾眼,他最開始以為是什麼小白臉,看到他綁著繃帶的可憐模樣心道莫不是碰瓷,還是卯月小姐喜歡這款?

  老板自認隱晦的目光得到太宰治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個笑容又讓老板腦補了不得了的事情,滿肚子八卦地出門了。

  時夢沒注意那麼多,琢磨著怎麼進行21.0計劃,她拿起撈勺,先給太宰治盛了一大碗,再給自己盛。

  之前二十多次的失敗給她積累了不得了的經驗,她自認已經把太宰治這個宰科生物摸透了。

  阪口君認為他們應該在太宰求救時回應,即便太宰自殺成功也要尊重他的選擇;

  而時夢以她絕佳的情商感應到太宰時時刻刻都在發出「求救信號」,雖然這個信號是擺在窮鄉僻壤不為人所見的「SOS」。

  但那個白霧世界裡,她看見了!

  所以,在干完一碗粥後,她正常詢問:「味道怎麼樣?」

  「很好喝。」

  「喜歡就好,我有時候會覺得,能喝到這麼鮮美的粥,是人生裡的一大樂事。」

  「確實。」太宰治笑容清爽地打斷。

  他這麼說著,碗裡的高度只下了一點點,語氣誇張:「看到時夢小姐喝的這麼滿足,我也飽了一大半。」

  時夢被打斷了本來該說出的第二句話,覺得太宰治真是她人生中遇到的最有挑戰性的男人,她頑強地接上下一步。

  「而我們人只要活著,就能經常喝到鮮美的粥,不光是美食,還有很多身邊的東西。明天來這裡試試老板親手包的蟹黃包怎麼樣?味道很不錯,我們可以早上一起來吃,我開空中列車來接你,清晨的橫濱美不勝收……前幾天我帶著小朋友們乘車去看晨曦的海聲,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住在移動莊園裡,晚上還有翻山越嶺過來的星星,見不到了也沒關系,明天它仍會透亮地來見你……我們總能獲得完全未知的下一秒,當然,太宰你厲害得能預測到明天的天氣,但你沒辦法猜到下一個出現的人。」

  「下一個人永遠是未知的。」

  「是嗎?我應該預測不到明天的天氣,我不怎麼關注這個,我的矮子手下會給我播報。」太宰治總是一副輕浮的語氣,「時夢小姐眼中的世界真美,可惜我怕我看不到了。」

  「太宰!」

  他立馬乖巧起來,但沒一會松掉這幅表情,沒什麼所謂的樣子。

  「可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時夢小姐,人真的是未知的嗎?其實很多人在我眼裡比天氣還容易預測,至少天氣比人類久多啦。你看,未知的人類之於世界,才不過幾十萬年,而宇宙星辰卻是長達幾十億的時間。和宇宙相比,人真的有活著的必要嗎?我們不過是時間裡的一顆塵埃,你現在感受到的終將會逝去,總有一天你會被人遺忘。」

  太宰治輕飄飄地說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像是隨意一提:「當然,時夢小姐肯定不會被這個世界遺忘,我會牢牢記住時夢小姐的。」

  他看見對方的眼睛裡一點點湧上了傷心,太宰治心裡嘆了口氣,這就是那個他避免和她見面的原因,他才可以趁著不在的這段時間頂替一會身份……時夢小姐真的太心軟也太好騙了。

  時夢確實沒想到21.0的太宰治一開口就是宇宙級宏大的問題,也沒想到「他」完完全全地找不到在這個世界上的歸屬。

  這到底是哪個太宰啊?

  怎麼這麼一副小可憐的樣子,作之助和阪口君沒有拉住他嗎?但她知道不能戳破,不然這個被嚇跑了就找不到了。

  她深吸氣:「時間是永恆而無解的命題,你舉的例子不切實際。我們應該給時間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間。」

  太宰治輕輕笑了一下,像個小孩子一樣攪著碗裡的粥:「那我換個例子,就以我們現在喝的這一碗粥,喝的時候,你覺得它是如此美味,但等所有的粥都喝完,你就會感到難過了。」

  他放下了手裡的勺柄:「所有的開始,都會面臨結束。」

  ……

  時夢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其實太宰能說出這句話並不稀奇,自己和太宰是兩類人。

  但似乎很多感情是共同的,尤其在咀嚼痛苦和忍受痛苦這一點上,只是她修煉出了鋼筋鐵骨,太宰是紙糊的。

  行人說這是爛泥,亂步說他是個壞蛋,白蘭直言不喜,澀澤點評虛無,費奧多爾說太宰君比他更極端,中也說時夢你千萬別理他……

  她周圍人對太宰的評價都很低,如果以評分估算,太宰能拿到2分,是限定50人之後,加上織田的滿分平均之後的成績。

  好像嘗試了那麼多次,比伏黑甚爾還多,該放棄了。

  可就像很多人評價的,時夢經常感情用事又好管閑事,她一路上到處撿人撞事,身邊人越來越多,很多事情也都闖過來,所以她在心裡偷偷告訴自己,缺點也可以是優點。

  但她沒能遇上14歲的太宰治,她撿到貧民窟的芥川兄妹,撞上擂缽街的中也,遇上迷茫的織田,那個時候太宰在哪裡?

  他應該飄在橫濱的哪條小河裡,在渾濁的水裡面數螃蟹。

  也不能確定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能不能救下他。

  應該可以,因為那個時候她急於

  找到錨點,所以來者不拒。

  只要時夢見到太宰,她會瘋狂地撈起他……就像從流淌的泥水裡撈起自己……

  「太宰,我不知道該如何勸你,甚至,我也無法回避你的問題。」

  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小心翼翼地斟酌道:「但我想,這人世間一切的一切,都有著一個最基本的道理。」

  「——人生是艱難的。」

  「是的,人生充滿了痛苦與忍耐。」時夢說得緩慢,臉上也有著隱隱的忍耐之色。

  但她一直太堅強了,從14歲之後,她永遠都是站在最前面領著所有人前進的人。

  「……那麼,您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上呢?」

  時夢沉默著,她在努力地把挖出來的痛苦和悲傷咀嚼後咽下,這個過程沒有多久,她就有些無奈地笑著:「大概是因為,我接受現實了。」

  「是的,當我無力反抗後……我就試著去接受它,然後,我開始去熱愛這個世界了。」

  她回想起這一路的經歷,慢慢的,神色裡的堅韌就爬了上來。

  「這是個什麼樣的過程呢?」太宰治像是追問又像是抱怨:「時夢小姐也跳過了太多步驟吧。」

  「唔,這就是個頓悟的過程。就是,當我意識到——人生是痛苦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痛苦。只要我們還活著,那麼無論如何,我們也沒有辦法逃脫這一切。」

  「但在這樣艱難的現實下,我仍然活著,哪怕感到難以忍受,我還是活著。活著的這段時間,有時候我會很開心,有時候我很難過……就像這一碗粥,也許等關門後,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品嘗。」

  「但奇怪的是,我沒有死,我還活著。於是我得出了結論:我向往著這個世界。所以即便感到難受,但知道永遠在向往他的路上,這樣就夠了。」

  其實這段話,「太宰治」不是第一次聽了,在遙遠的異時空,透過「書」,看見那場白霧裡她的訴說。

  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被叩響了心門,這個世界的他同樣,卻不只是因為語言的力量,還因為——

  「——太宰治。」時夢鄭重其事地稱呼,「也許我的經歷,並不能給你帶來什麼經驗,我不知道該怎麼教你去向往它。」

  「但如果你信任我,就請知曉,人生是沒有意義的。責任即是意義,不要尋找人生的意義,那很難找,去尋找責任吧,無限的責任,就是無限的意義。」


第223章

  時間只安靜了幾秒,幾秒後他的聲音響起——

  「時夢小姐對我好嚴格。」

  異世界的太宰治抱怨:「你明明自己也在找人生的意義吧,就把這個半知半解的答案給我了。」

  他繼續抱怨:「是差別待遇!你的21.0計劃明明是准備鼓勵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向死而生,只要不死掉,就隨便自殺,到了我就要背起責任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了……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還能來嗎?」

  「不能了哦。」

  太宰看到她又難過了,沒做停頓地解釋:「是一次性車票,原因是書,那個世界的我獲得了書,這邊的太宰君剛剛找到了,兩重交彙的一刻,我順著引線來到這裡——因為那個回應。」

  太宰講解著,他比這邊的自己大了2歲,卻無法和這個世界的自己碰面,這會造成世界線錯亂。

  他也解釋了「書」,他的世界搖搖欲墜,只能通過「書」穩定。

  「……是你回應我了。」

  「是我寫的哦,我還把森先生送下台了。」他仿佛邀功般地說道,卻沒從時夢小姐的臉上看到開心,相反,她應該很傷心才對。

  時夢終於明白見到他時,那股疲憊又茫然的感覺,知道他已經背負起了很多責任,所以瀕臨崩潰。

  她該怎麼隔著世界救人,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能幫她嗎?

  太宰像是猜到她想說的:「平行時空也有很大的不同,我的世界裡沒有時夢小姐,也沒有傑索先生,以及咒靈。」

  時夢開始胡亂提意見:「不喜歡的話就不做了吧,我把我們這邊的科技分享給你帶走,小星!把技術打包出來!」

  「那就得小矮子接班了。」

  時夢也有點不樂意:「你們那邊的港口黑手黨——」

  「——有存在的必要。」太宰治見到她不相信的模樣,嘆氣,「因為我的世界薄的就像一張紙,我需要港口黑手黨的存在,替我保護書。」

  「你帶來了嗎?」

  太宰隨便地從口袋裡掏出那本「完全**」,時夢小心翼翼地接過原先的世界支柱之一——

  ——她居然什麼都沒看見!

  觸摸的那一刻,{夢鄉}壓制住了「書」,不讓它接觸祂的管理員。

  時夢算是明白為什麼自己找了這麼久沒找到,合著罪魁禍首在她身上,既然如此,會不會能夠使用另一個方法?

  「太宰,{夢鄉}裡我看見了世界的部分本質和世界支柱,我的世界有了{夢鄉},原本的三大支柱降級。我想我能夠做到把我們世界的書,留在你的世界,用兩本書融合成全新的本源。」

  「既然世界壁壘不牢,就給它加固。」

  太宰治怔怔的:「用、什麼方法呢?」

  「用回應。」時夢微笑,「我會讓整個世界回應你的。」

  ……

  「太宰治」是突兀消失的。

  時夢有預感他要走了,所以他不和自己對話,反倒開始喝螃蟹粥。

  這個點的粥已經涼透了,所以他抱怨了一句——

  「還沒喝完就感到難過了」。

  時夢也很難過,所以她「空想」小火苗加熱,在異世界,她的朋友活的很辛苦,她有一瞬間想把太宰治留下來,就當做是雙胞胎哥哥「太宰修」好了。

  可沒有開口,就感受到了拒絕。

  即便是朋友,也得承認他對自己的世界有歸屬,不然怎麼會拼盡全力去愛它。

  對面的椅子空了……

  沒一分鐘,同樣包著繃帶的少年自然從容地拿著一本樣式簡單的書走進,放在桌上。

  太宰治拿了個新碗喝粥:「時夢小姐竟然偷偷帶著別人來喝我最喜歡的螃蟹粥!」

  他用余光打量默不作聲的人,試探道:「另個世界的我也太想不開了,港口黑手黨放在我們世界連橫濱的前十都擠不進去吧。」

  「太宰,那邊的你什麼都跟我說了。」時夢打斷他的繞彎子說話,「你看到平行時空了嗎?」

  「原來是平行時空。」太宰治從一句話裡分析出了很多,其實他並沒有從「書」裡獲知任何信息,應該說書和共鳴的那一刻,湧動的信息流因為撞到堅固的東西停止……

  世界壁壘?

  看來另一個世界很脆弱啊。太宰隨意地想。

  但若是那個世界的自己能通過書聯系平行時空,為何會選擇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會讓他選擇這條路的人不多,時夢小姐身邊的怪物極多……難道是……

  拿著「書」的時夢懊惱,被套話了,還以為他獲知了很多信息,結果「書」被{夢鄉}壓制成小可憐。

  「所以時夢小姐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我沒認出來。發現你換了一邊綁眼睛,還以為是為了防止兩邊日照不平均特意換著綁。只是神色看起來很疲憊,我在想是不是森鷗外欺負你了,但你太難過了……這肯定不是我們世界的太宰治。」

  時夢用力地深呼吸:「白蘭真的打開我對世界的認知,所以我第一反應,平行世界的你跑過來了。」

  唉。太宰治嘆氣。

  這就是他一直避免跟巨力怪獸見面的原因,這一十幾個計劃真的把他從裡到外分析了一遍,他每次坐在她面前,都感覺自己在裸奔。

  看到他唉聲嘆氣的樣子,時夢試探著問:「我的21.0企劃成功了嗎?」

  「失敗了。」他沮喪。

  「那我要計劃22.0了。」她問,「我什麼時候能成功呢?」

  「等我自殺成功了就代表你的計劃成功了。」

  時夢沉默了下來,其實和阪口君聊過後,發現了自己在相處時的強勢,恍然間意識到太宰的退讓和溫柔,他假裝身上有刺,其實扎上去一點都不疼,時夢覺得自己好笨,一點沒看出這份假裝。

  所以她支持了「向死而生」,但自殺的結果只有不死,還有死。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只感受自殺不真的死亡?

  看到她這幅樣子,太宰裝憂郁,想騙出她的22.0方案。

  「你們三個都在對付我一個人,整個橫濱我真的還有值得信任的朋友嗎?」

  「下一次可能就不止我們三個了。」游戲策劃悶悶不樂,「你提醒我了,我不可能每天都有時間來撈你,但我的玩家一個個都很閑……我可以制作一個{晨星}任務,把你做成NPC,讓廣大市民來救你。」

  太宰治:……

  他瞳孔渙散,這個方法,太惡毒了!

  「開玩笑的。」

  「我決定尊重你的選擇了。」

  她看到太宰愣怔的眼睛:「22.0的方案,是選擇相信你,相信你不會輕易死在自殺裡。」

  時夢笑了一下:「所以太宰,要加油啊。」

  ……

  他們離開這家店,老板在背後露出高山仰止的目光,憑借極佳的記憶力判斷男方不但換了一件衣服還換了繃帶的位置。

  不愧是四月老師!

  四月老師帶著她的新任緋聞男友往前走,路上問他想去呢?他說想去酒吧喝酒。

  一個《靈戰》團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過,喊著「跑快點,別讓那個一級任務被搶了!」

  旁邊有兩個人帶著虛擬眼鏡在對戰——《靈戰》的競技場模式。

  玩家喊著奇怪的台詞,也抄起自選武器對抗著。

  他們交戰的區域被劃為虛擬,沒帶全息眼鏡的太宰治看不見,但他的神色很安靜,這條路他走過不少次,從它沒落走到繁盛,陪著他走這條路的人也從陌生到熟悉。

  不管是路還是人,全然超出四年前的預期,心有微微的觸動……

  太宰治盯著那兩個對戰玩家看了一會,他們應該是在根據內置的指引鍛煉體術,看起來很不熟練,姿勢綿軟而滑稽。

  時夢倒是看得見,她眼中的玩家穿著華麗繁復的外觀,一人拿著{起白甚一}的同款長刀,一人彈著{音水廟}的吉他,這是他們的主選SSR卡,每一次競技場對戰都會教導他們鍛煉。

  玩家會在一次次嘗試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進化方向」。

  他們看完這場{音水廟}勝利的對戰,{起白甚一}狂呼長刀簡直不是人玩的,他要轉投法師的懷抱,立馬掏出SSR{起白甚三}要求再戰。

  可是他對面的女玩家身上冒出一陣彩光,這代表她升階了,和低段位的玩家對戰將拿不到積分,於是她言辭表示不跟菜雞對戰,根據匹配尋找另一個對戰玩家……

  主策劃被這一幕逗笑,轉而問道:「我准備在推理大賽結束後辦一場《靈戰》競技賽,你要來參加嗎?」

  「推理?」太宰治扯身上的繃帶,「我不要,畢竟綾辻君說我沒什麼天賦啦!」

  「我一定會被江戶川君、綾辻君、澀澤君,還有坡君欺負的。」他告黑狀,「他們四個每次都在我出現的時候欺負我,明明我很努力地在和他們相處了。」

  太宰治迎著風,轉過來時努力勾起嘴角,一副被欺負了很久但今天才忍不住說出真相的可憐。

  時夢:……

  她一時半會組織不出語言,拯救她的人又一次從天而降。

  ——中原中也一腳踹翻太宰治。

  「太宰,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太宰靈巧躲開,又收回小白菜的表情,笑笑:「這不是蛞蝓嗎?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你不覺得你話裡有什麼問題嗎?還是添加了不該有的設定?看來哪個世界的小矮子都是暴力小矮子。」

  來找時夢的中原中也被他氣壞了,尤其這條青花魚又是「蛞蝓」來「小矮子」去的,他瞄了一眼時夢,見她搖頭嘆氣,在旁邊圍觀玩家新一輪對戰。

  他轉頭,低聲警告:「喂,你少來騷擾時夢。」

  「中也。」太宰喊了一聲頓住,沒把他們一起吃飯的事情說出來,他一個思考就判斷出,現在是對他有利的情況,不能讓小矮子反應過來了。

  於是太宰治繼續用矮子語錄挑撥他:「小矮子現在是聯盟領袖了,果然對我這種平民就不客氣起來了。」

  「你算是什麼平民啊!」

  中原中也恨不得把黑泥精錘到地裡。


第224章

  時夢都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走的,她不准備摻和中也和太宰的習慣性吵架,立刻降低存在感溜到一邊,看了幾場玩家的競技賽又被橫濱民眾發現,簽名簽到手麻。

  旁邊的兩個少年被圍觀群眾擠出去了,看她簽名簽到手抖,中原中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衝過去帶她飛走。

  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們兩個人都會登上明天的《橫濱早報》,然後很快登上熱搜,截圖能掛一個禮拜。

  中也准備上前了,太宰治無效化了重力,不給他搶走緋聞男友的機會。

  「搞清楚啊小矮子,時夢小姐可沒不願意簽名,你衝上去做什麼英雄?」

  他們兩個又吵起來了,這一次的原因可能有一點略微的不同,但同樣的激烈。

  而松浦文一接到好消息趕過來,容光煥發地辦完了這場中型簽售會,直到晚上十點的時候才對四月老師發話今天就到這吧。

  他被他的王牌護送回家,時夢雖然手疼但心情不錯,不管是書粉還是游戲粉,贊美都出自內心,她聽了一晚上的粉絲贊美和催更,倒也有了寫文稿的動力。

  這份靈感一直都在腦海裡,只是不明顯,她今天見到太宰,不知為何就想起了很多人,幾年的她,幾年前的中也……想到了那個詞——

  「野犬」。

  世界之大,竟無一處容身之所。

  她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感懷……追尋著人生的意義,追尋著虛無的目標……

  她為什麼想要做游戲,是因為熱愛,還是因為習慣?

  「你想要去往何方?」

  時夢有所明悟,把問題留在了紙上,沒忘記今早出門時最要緊的一件事。

  推理宣傳賽太宰的意思其實就是答應參加,算上他有五個人,還差一個人。

  這個人……

  ……

  費奧多爾的{精神世界}還是白得干淨,時夢每次來這都要感嘆一個惡人比好人還離譜地向善。

  她仰頭看了一眼白淨的天空,覺得有點晃眼睛,給它加了彩色的雲,雲裡飄下繽紛的雪,她踩著碎雪推開小木屋的門,暖風撲面而來,屋主人自然起身,坐到旁邊的小板凳上。

  時夢沒有立即坐到最好的扶手椅上,環著屋子走了一圈,還是空蕩,但多了一整面頂到天花板的書架,上面塞滿了文壇優秀新作,唯獨她的不在,在——

  在扶手椅的小桌旁。伴隨著一直追隨她的目光裡,時夢坐到扶手椅上,一點也沒有比主人還霸道的不好意思。

  來找他一般都是有事情,開門見山,先說正事——

  「聯盟的事情怎麼樣了?」

  費奧多爾合上書:「您沒有了解過嗎?」

  「傳上來的報告我沒來得及看。」時夢理所當然,「重要的事情他們會告訴我。」

  看到她丟掉腦子滿身信任的模樣,費奧多爾居然抱怨了一句——

  「他們把您寵壞了。」

  時夢反駁:「明明是我寵著他們。」

  穿著小裙子的她一點也不冷,俯視縮在小板凳上的俄羅斯小弟,厚棉襖和白氈帽,臃腫又瘦弱,勉強把他劃進自己勢力範圍。

  「你也算是我的員工,底層員工。」

  費奧多爾抵著唇思索著問道:「那我怎樣才能升職被您寵愛呢?畢竟我無法在明面上出現,如果腦力派裡只剩——」

  「——你老老實實在聯盟干活,干滿十年再說!」

  這倒是出乎預料,沒想到自己在時夢小姐心裡的刑期是十年,據說澀澤君起步就是五十年。

  費奧多爾不太滿意,在這個10後面補了兩個零。

  接著他從容說出聯盟目前的困境,可能有的情況,造成問題的核心幾個人,以及解決方案。

  他的彙報簡直清晰明了又給出一二三四五的措施,時夢意識到他的好使了。

  實在和綾辻亂步比起來,行人會給她分析解惑,亂步在核心人選那一步就不說了。

  他們會讓她抉擇並聽從她的抉擇,與之相反,費奧多爾的思維模式就讓他習慣性地選擇解決而不是推理。

  這點太宰也是一樣,他們兩都是解決問題的小能手——

  「我比較傾向第二個方案,只要處理掉關鍵的幾個人,問題迎刃而解。」

  ——也是制造麻煩的麻煩精。

  時夢拒絕,選擇了第一個方案,殺人是個選擇但不是聯盟應該做的選擇,明面上它還是清清白白的。

  她同樣也是解決問題的小能手:「聯盟還需要組建一個審判法庭,我會再送一個人過來,你接收一下。」

  「擁有「墮落論」的阪口君?」

  「嗯,人才在森鷗外那邊放的夠久了,很有意思的異能,臥底大材小用。我來之前翻了辻村女士給我的報告,他居然在港嘿臥底了兩年什麼都沒干成……」

  時夢疑惑:「你考察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習慣性劃水的員工,如果是不愛工作的那種人就算了,法庭需要一個能加班的。」

  費奧多爾感受她的笨蛋之處了,寬容地笑了笑:「阪口君會熱愛工作的。」

  時夢對他的笑容不滿起來,見到他停笑才問起第二件事——

  「另外半頁書哪去了?」

  辻村交上來的報告裡,原本藏在異能特務科的是「一整頁」書,在「白霧事件」之前被偷走了半頁,還被銷毀了線索。

  但兩位偵探抓到了能銷毀證據的異能者「小栗蟲太郎」,得知偷書的是擁有瞬移的是果戈裡,那麼罪魁禍首又變成費奧多爾了。

  白霧事件後果戈裡被他的摯友算計進默爾索,卻自由的不行,把默爾索當成晚上睡覺的房間,白天到處晃蕩……時夢去果戈裡的{夢境}找他聊過,留給他的話是——

  「——適度的自由才是絕對的自由,所有困住你的東西,不是枷鎖,而是幫助你飛翔的翅膀。」

  費奧多爾緩緩道出:「他現在把這句話寫在《矛盾方程式》的扉頁上,和您『的所謂自由,不是隨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放在一起。」

  所以他在每次果戈裡想要進橫濱前阻止,也把果戈裡安排進{矛盾}的任務,這一個禮拜果戈裡都在南非出差。

  只要工作足夠多,人就沒時間想一些有的沒的。

  費奧多爾又開始抱怨了:「他不是您的員工吧。」

  「他確實不是我的員工,但空間瞬移的能力實在太少了,他真像一只……」時夢找到一個形容詞——

  「荊棘鳥。」

  不想看見他死於引吭高歌,所以試著解開他身上的荊棘,讓他去追逐自由。

  時夢笑著說:「果戈裡前幾天給我帶了非洲的木雕小像,還有一個撿來的鴕鳥蛋,我准備養在花園裡,希望能夠順利孵出來。」

  費奧多爾:……

  看來需要多放點注意力在尼古萊身上了。

  他轉回話題:「那半頁書是果戈裡拿走的,我在上面寫了點東西,作為一個測試。」

  「……然後呢?」

  「然後它創造出了一個人,一個177,62kg,除了沒有過去、完全真實的人。」他笑道,「書果然是堪比造物主的強大物品。」

  時夢:……

  這可真是個反派啊!

  「人呢?」

  「我給了他一張去橫濱的車票和信,准備讓他做聯盟的財政。」費奧多爾在給聯盟開源,「西格瑪會把聯盟當成家,也會努力賺錢的。」

  時夢:……

  她頭疼起來了,聯盟自從保爾把吸血鬼綁進來之後簡直像是異類集中營,洛夫克拉夫特先生願意在精神空間睡大覺,這個書造人怎麼辦?

  算了,到時候把西格瑪送去橫濱校上學好了。

  費奧多爾抵著唇思索了一下,不知為何不太想讓她關注西格瑪,又覺得也不錯,看來自己也得取得西格瑪的信任。

  而在他思考的時候,聽到時夢的問話:「最後一件事,你想參加推理大賽嗎?」

  「如果我……」他自如地說出下一句,「我聽從您的安排。」

  時夢滿意點頭。

  ……

  剛步入夜色的橫濱,順著下行的窄小樓梯,繃帶散亂像是被人打了的太宰治滿臉喪氣,一副想要現在就奔赴黃泉的模樣。

  卻還是拖著身體赴兩個好友的約。

  剛坐下,吧台前的酒保推過來一杯溫度正合適的香檳,太宰不喜歡溫吞的口感,要求在裡面加點「洗潔精」。

  「怎麼樣,被時夢說服了嗎?」

  聲音從左邊織田的位置傳來,再往左邊過去一個位置,阪口安吾投來期待的眼光,太宰治誇張地虛構現實:「時夢小姐真的是太厲害了,完全說不過她。」

  「她肯定是什麼精通人性的魔女吧!或者擅長推銷和蠱惑的售樓處小姐,長得美貌又拿著刀,根本不給我開口拒絕的機會。」

  「嗯,那看來還是有被安慰到了。」

  他有點孩子氣的撇嘴:「與其說是被安慰到了,不如說是被打擊到了。」

  阪口安吾斟酌道:「應該不是打擊吧,我們只是像極限運動愛好者的家人,在非生即死的可能性下,確實很擔心。」

  「喔,所以安吾每天晚上加班的時候都在擔心我?」他晃了晃酒杯,「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好奇怪,是為什麼呢?」

  阪口嗆到了:「我上班的時候心裡只有工作,哪裡會擔心你啊!」

  坐在中間的織田聽著兩個好友的少有的鬥嘴,等安吾輸了吵架後,他轉向勝利者的一方,開口前再沒有以往無數次的猶豫——

  「太宰,到救人的那一邊去吧!」

  ……

  很短的一陣寧靜,被他打敗的安吾直起身,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話裡暴露了身份:「太宰,我可以給你介紹工作。」

  織田也意識到什麼:「時夢小姐那邊應該也可以……」

  他講著講著又有些猶豫,深空現在招人都是東大起步,自己都是走後門的了,太宰的話,綾辻君他們會同意嗎?

  太宰治有點呆怔,很快遮住了眼睛裡的情緒,又歡脫地攬住阪口:「安吾,你剛剛說了什麼!」

  阪口安吾趕緊閉嘴。

  他沒有追問:「我可以和織田一個部門嗎?」

  「我替你問問時夢小姐吧。」

  安吾笑起來:「今天為什麼干杯呢?」

  太宰治舉起玻璃杯,努力地想了想,笑道:「為新的一天干杯吧!」

  ……

  於是第二天,在織田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之前,吉田成又迎來了他的老干部。

  換了米色風衣的上司在他的房間裡左晃右晃,找到了吉田藏在夾層裡還沒來得及銷毀的「紅圍巾」,嫌棄地丟到垃圾桶,接著沒找到另個自己留下的東西。

  「太、太宰干部!」

  「吉田君是想離開港口黑手黨吧?」太宰治轉過身來,笑容清爽,「所以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吉田君哦。」

  這是要他背鍋還是要他執行什麼可怕的計劃!吉田在內心狂罵小兔——

  「——我要脫離港口黑手黨了。」

  太宰治看見{底層}呆滯的硬漢臉,悠悠說道:「眾所周知,港口黑手黨的干部脫離組織不會被追殺,還能帶走喜歡的手下,蘭堂干部帶走了中谷君,小矮子更過分,他可是帶走了幾十個人。」

  「我就比較善良了——」

  吉田成心裡湧起了巨大的驚喜……

  「——我准備把安吾還有織田作帶走,打包送過去,那邊應該就能接受我了吧……畢竟綾辻君和蘭波先生對我可是嚴防死守。」

  「不過也沒關系,他們不願意,但我還是加入了,不是更有趣。」太宰說到這問他,「嗯?你怎麼這幅表情?」

  吉田成:……

  這個小兔崽子!老子非得在{靈戰論壇}裡戳破他的真面目!

  「開個玩笑,畢竟小矮子帶走了這麼多人,我總不能比他少。」太宰給他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所以吉田君,人員名單就交給你來定了。」


第225章

  又過了沒兩天,織田作之助打包了他在港口黑手黨為數不多的行禮。

  他身邊也有無數員工在收拾東西,情報部的川口慎也小心翼翼地把{家出硝子}的限定手辦用硬紙盒打包好,即將投奔霓虹第一情報員間貫一,滿臉都是對未來全新生活的憧憬。

  與他間隔不遠的,阪口安吾在地下情報室清點自己陸陸續續寫了兩年的「人生圖譜」,這已成為他的習慣,准備帶去新任上班點繼續編纂龐大的工程。

  來接他的是「方程式」專車,副駕駛座上還坐著一個彩色頭發的年輕人,在他上車的時候轉頭——

  「財務部,西格瑪。」

  「審判法庭,阪口安吾。」

  說完這句,阪口想再跟同僚多聊聊,彩色頭發的年輕人卻緊張地低頭,埋頭寫起了作業。

  阪口沉默,這是小學的習題冊吧?聯盟財務部還招小學生嗎?

  而在他們的目的地,中原中也跑出來接這兩個被{矛盾}和時夢都囑咐過的優秀員工。

  在他們離開的地方,太宰治悠悠然地提著幾百份辭職信,有禮貌地叩響了最頂層的大門……

  門內的師徒對話之時,四月老師揮手送走催稿的編輯,轉身之時擦汗,並且叮囑所有人除了吃晚飯都不要來打擾她。

  她給自己定下了死線目標,在紙上寫下了——

  《外星人》。

  ……

  外星人,你從哪裡來?

  你要去往何方?

  好像在八歲那年,有人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要去往何方?」

  小的時候我沒有思考更多的東西,不像現在拿著筆的我,寫著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標——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終極目標。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對那時的我來說並不難——我想去世界上最好的地方看星星,我從小就喜歡星星。

  我的媽媽告訴我那你的目標是成為一個旅行家。

  「不是,我想看星星,在家裡也可以。」

  爸爸跟我說「這沒有意義,你長大後可以成為一個天文學家。」

  「可是我只是想看星星。」

  「放棄這個想法!它根本不是個目標,再好好想想,你應該成為一個天文學家。」他們都這麼對我說。

  ……

  我答應了。

  ……

  「所以提問!」時夢眼前坐著十三個人,每個人的神色都很嚴肅。

  「——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場內的人面面相覷,然後同時搖頭。

  拿著筆的時夢痛心疾首,示範「我想要做游戲,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游戲策劃!」

  「小姐的想法真是太好了!」阿蒂爾·蘭波連連誇贊,「是我聽過最好的夢想!」

  伏黑甚爾翻了一個白眼,覺得歐洲男的誇人水平太爛了,果然大小姐沒什麼動容的表情,他琢磨著說了一個「制作格鬥游戲,3A大作」,獲得了時夢接連不斷的誇贊,表示下一個游戲就是這個了!他來做主策劃。

  蘭波立刻轉變思路「我也要做一個游戲,做……」

  「是什麼呢?」

  他卡殼——然後魏爾倫冷淡地替親友搶回話題「侏羅紀王國。」

  「沒錯。」蘭波給了他一個不愧是親友的眼神。

  但魏爾倫接上下一句「我的夢想是帶著時夢和弟弟在鄉下生活。」

  阿蒂爾·蘭波……

  芥川銀和天內理子聽到這話趕緊擠過來,反復撒嬌,得到了和時夢一起去鄉下生活的保證。

  「我的話,想幫上時夢姐。」芥川銀的目標一直沒變。

  「我也想幫上女巫姐姐。」天內理子跟上。

  時夢忍不住笑。

  而小朋友們的夢想單純——「我們不想參加補習班了!」

  「為什麼?」

  ——因為不想逢年過節的時候表演節目!!!還是在很多人面前!

  突然小朋友們群情激烈起來,紛紛發表著意見,說著都怪時夢姐姐/女巫姐姐認識的人太多了,每次過節過年家裡人都好多,還是討厭的大人……時夢反駁!

  ——她被五個小朋友一個接一個再次反駁。

  他們爭執不休的時候,占據一條沙發的間貫一牽著紅葉的手,兩個人竊竊私語。

  「我們的,算是夢想嗎?」

  紅葉掩唇笑了下「應該是計劃吧。」

  「好嘛,隨你們便啦!」

  時夢被小朋友們懟的無話可說,立馬轉移目標——

  「龍之介呢?是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嗎?」

  他搖頭,卻露出一抹笑「在下希望,能夠不做一個弱者,也不成為一個強者,而是一個適者。用文字來表達人生,用文字來改變人生。」

  他看到時夢跟著笑,說出最後一句「因為在下也想幫上你。」

  ……

  她數了數本子上的十幾條「夢想」。

  發現所有人的夢想都和她有關。

  於是她在「游戲策劃」上面寫了一個更大的計劃——

  跟他們有關。

  ……

  正是有了意義和目標,我學習數學、語文、外語、科學……似乎所有的學科和知識,都能幫助我成為一個優秀的天文學家。

  可後來我成為了一個司機。

  雖然很辛苦,但似乎也不錯,至少和「旅行家」搭得上邊。我擁有了一輛二手的車,可以去往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我做了許多旅行計劃,可最終放棄了。

  ……

  他們說我長大了,其實是我老了。

  「所以,你要去往何方?」

  ——我想去看星星。

  智利北部阿塔卡瑪沙漠是地球上最像月球表面的地方,也是最佳觀測星星的地方,我不管不顧地開著我的破車上路。

  這條旅程太過辛苦,走到半路就想放棄,回程的路上途徑了沙漠,我的車終於拋錨了。

  我對我的人生發起一場衝鋒,卻無疾而終。

  沙漠沒有星星,只有黃沙。

  我掉進了沙堆裡,試圖把自己從埋葬我的墳墓裡刨出來……我還沒有看見星星,可是我沒有力氣了。

  直到遇到了一個飛機失事……

  等等,飛機失事?

  她拽著我的衣領從沙子裡拖出,指著破爛的汽車問我「這是你的飛機嗎?」

  她真的太不禮貌也太不懂事了。我擦干臉上的眼淚和沙土想。

  ……就這樣,我認識了阿爾法。

  ……

  問完「夢想」的第二天上午,時夢牽著小星,再旁邊是太宰治。

  兩個人站在深空屋頂貓咖的玻璃窗前,剛才有個傻乎乎的新員工路過,說從背影看,他們像一家三口。

  他的開口遭到旁邊幾個老員工的暴打,太宰治故意湊得離她更近一點,引起小星的敵意和後面幾個員工的哀嚎聲。

  小星面無表情「滾開!」

  然後得到時夢一個「我的異能怎麼這麼沒禮貌」的毛栗子,小星瞬間委屈,老實地牽著她的手等待。

  於是有恃無恐的太宰治憑借自己橫濱開鎖王的靈巧度,和幾百次自殺的作死經驗,牽起「小星」的手,中間的小星一會實體一會虛幻。

  在祂尖叫之前時夢給了太宰治一拳,他倒地不起。

  「時夢小姐,你絕對是怪獸吧!」

  時夢把一米八的太宰治提溜起來放在自己另一邊,隔開宰科生物和異能體。

  「不要鬧了,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個「開始」,是他們今天站在這裡的原因。

  而下一秒,太宰治手裡的那本「完全自殺手冊」無風自動,書頁嘩啦啦地冒著光。

  混在貓堆裡的三花貓胡須抖了起來,猛地抬頭望向那邊——

  紅皮的「書」被依次遞到時夢的手上,她指導著小女孩在「書」上寫下幾個字,她跟著寫下幾筆。

  唯有太宰治最後接過,拿著筆喪氣「我不太想幫他。」

  時夢捏著拳頭微笑「這個時候你跟我說這個。」

  「時夢小姐,這有什麼意義嗎?」他用「書」扇風,不管它隱隱地發光和燙手,「其實那個世界的我總歸要死的啦,我死了以後,世界就穩定了。」

  「其實我覺得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你有追尋過嗎?」

  「我正在追尋。」

  「你找到了嗎?」

  「我一直在尋找它的路上,」她補充,「也在向往它的路上。」

  時夢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對這個比她高又比她小的男孩保證「太宰,你要是找不到,就跟著我走,走我走過的路,只要我找到了,你就能找到。」

  太宰治甩著他的米色風衣,感受著肩膀的重量和熱度,低頭,往書上一筆一劃寫下了潦草的、「認同」。

  ——乍起的光芒驚動了整個貓咖的貓咪,一聲接一聲的喵喵叫,此起彼伏。

  光芒乍現卻只不過一瞬,消失的光帶走了太宰治手上的「完全自殺手冊」,幾個在此的員工得到了時夢老大「測試高功率手電筒」的回應,對她的無釐頭表示理解,轉頭繼續悠閑地喝咖啡。

  而太宰治等書沒了開始作了「時夢小姐,我的書沒了!」

  「還你一本最新版的《橫濱市民須知》?」

  「那個不是免費領的嗎?」太宰治捏起她搭在肩膀上的手,在小星恐怖的眼神裡牽住,「我想讓時夢小姐為我寫一本。」

  時夢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繃帶怪人,心道還真的挺適合他的。

  於是她問「太宰,你想要去往何方呢?」

  太宰治抱怨「我想喝螃蟹粥,我上次喝的都冷掉了,還是別人剩的。」

  突然他靈巧地拉著時夢抬手,躲開「實體小星」啃上來的嘴,小女孩墊腳伸手想分開他們,太宰治拽著時夢左晃右繞,沒讓祂成功。

  小星開始哭叫,時夢真受不了兩個熊孩子,抽回手一「人」給了一個毛栗子,打完後她一左一右牽起繃帶精和異能體。

  走之前她問小星「想喝螃蟹粥嗎?」

  小星舉手「想喝!」

  她轉向太宰,忍不住問出困擾了她很久的疑惑「你左眼下面的皮膚是不是比較白?」

  太宰治「誒」了一聲,把頭上的繃帶丟到「小花」身上。

  時夢滿意點頭「走,我們去喝螃蟹粥。」

  ……

  阿爾法是個很煩人的女孩子,原諒我這麼說,但如果你和她相處一段時間,你也會這麼覺得。

  她總是說一些自以為很聰明的話,殊不知這顯得她更笨了。

  阿爾法看著我在修汽車,問「你為什麼要來沙漠?」

  「因為我想來看星星。」

  「所以我在問,為什麼你要來沙漠看星星?」

  我不厭其煩地解釋「因為這裡是最佳的觀測點,我想去世界上最好的地方看星星。」

  「那座山不可以嗎?我掉下來的時候,看見一座很大很高的山,那裡你還可以看見日出和晚霞。」

  「我的車爬不了山。」我不耐煩了。

  「那片平地不可以嗎?它又整齊又干淨,能看到絢爛的極光。」

  「我的車支持不了我到那!」

  阿爾法看起來有點疑惑「你要看星星的話,家裡面不可以嗎?」

  我被問倒了,我朝著她大吼「不可以!我要去世界上最好的地方看星星!這些都不是最好的地方!」

  阿爾法被我的模樣嚇壞了。

  ……

  好像是螃蟹粥喝到一半的時候,時夢就接連收到了公司裡無數個電話,讓她回去。

  她頑強地吃飽喝足,才告別太宰,牽上小星,回去打卡上班。

  應該也不是什麼特別急迫的問題,只是時夢已經習慣了自己平常在深空被無數人依賴著,偶爾會感受到一點壓力——

  「時夢,財務報表我放在你桌上了,還有下個季度的清單,你記得看。」

  時夢乖巧點頭。

  「卯月小姐,橫濱校已經規劃完畢,福澤社長問你要相關資料。」

  時夢遞過資料。

  「時夢,夏目老師也想參加新游戲企劃《貓咪餐廳》的文案編寫……」

  時夢連連贊同。

  「老板,傑索先生的投影在會客室等您……等等,他現在在您的辦公室了。」

  時夢說等會到。

  「時夢老大嗚嗚嗚,這個美工部部長我真的做不下去了,澀澤君真的太可怕了!」

  時夢轉身揍人!

  她揍完人神清氣爽,壓力蕩然無存,但偶爾——

  「你剛才中飯去哪裡了?」

  ——偶爾感受到一點點逃避。

  「我帶著太宰和小星去喝螃蟹粥了。」時夢卑微解釋。

  綾辻行人俯視她和她牽著的小女孩,小星抬頭仰視他,一人一異能體的目光一樣冷,時夢趕緊擠到了中間,提起手上打包給自己當加餐的蟹黃包。

  「我給你打包了。」

  綾辻拉平的嘴角向上勾起了一點,毫不客氣地接過。

  見一場紛爭消失於無形,時夢松了口氣,但她馬上提起心神——

  「所以你找到書了?」

  「……太宰找到了。」

  綾辻透過茶色墨鏡看她,上午的白光和書有關,他去小黑屋查探過,那半頁書倒是還在……那麼{夢鄉}裡誰回應的她——平行時空,太宰治。

  所以這家伙在{夢鄉}果然……他看到時夢緊張地捏緊「異能體」的手,忍了半天,還是沒把那句話說出口。

  綾辻轉而問道「你下班之後去哪?」

  時夢松開捏緊的手,對著他笑,說小星已經集滿一百個『正』字,准備帶小星在橫濱逛逛;也為了別人的安全,她得時刻跟著。

  旁邊的男人沒說什麼,表示知道了,但要跟著她去辦公室見隔壁老總。

  不知為何時夢預感到了另一場紛爭,她走在前面,心裡惴惴不安,知道後面的人推測出了很多。

  龍之介猜出她的異鄉身份,阿蒂爾知道她失憶,保爾認同她是異類,五條悟感知到了夢鄉,白蘭知曉的更多;

  除了他們,這幾個聰明人知不知道呢?

  她懷疑他們猜到很多了,但好像除了費奧多爾,沒有人和她提起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守著這個秘密。

  為了她。

  時夢想轉身,告訴他放輕松。

  因為在{夢鄉}裡,她早已跟她的過去道別,看向的是——

  未來。

  ……

  我花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弄清楚阿爾法是從哪裡來的。

  她說她失憶了,哈哈,這真滑稽。

  這使得阿爾法很不高興,失憶的她和我反復強調——她是外星人。

  我不相信,問她「你說你是外星人,那你一定是從天上來的了?你是從哪個星星來的?」

  「我失憶了。你不該這麼問我,因為我記不起我是哪裡的人。」

  「好吧,那你要去往何方呢?」

  阿爾法用手指著給我看「我想去看那顆星星,它是天上最明亮的一顆,說不定我以前就住在那裡。」

  我沒想到她也要去看星星,她的憧憬和執著讓我一瞬間升起了嫉妒,於是我告訴她,那顆星星會被月亮擋住,明天就看不見了。

  阿爾法沒怎麼失望,她連忙抬頭看了這顆星星好一會,像是終於記下了它的樣子,轉而問我「那顆很大的星星呢?」

  「那顆星星被人買下了,買下它的人就擁有了它,它不可能是你的星球。」

  「那顆撲閃撲閃的,應該就是我來的星球。」

  我嘲笑她「那是即將降落的飛機。」

  ……

  在很長的一段對話裡,阿爾法指向哪一顆星星,我就說哪一顆的問題,否定了她所有的猜測。

  終於她說——

  「我想找回我的過去,可我找了很久沒有找到……我想回到我的星球,但好像住在地球上也不錯。我抬頭看我的星星,在星空的某處,有我的家。」

  「所以我已經、放下過去了……」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泣不成聲。

  我停止了一切的尖銳和惡意。我抱緊了她。

  ……

  剛一下班沒走多久,時夢大老遠就看見了一個人。

  天上騎著機車的中原中也同樣看見了她,在俯衝下來前地上的民眾開始尖叫——

  「中原大人!」

  「是四月老師!」

  「啊啊啊啊啊!」

  兩個人都懵了一下,兩個人同樣反應迅速。在機車接近地面時夢搭上他的手借力,一個踏步坐在他身後,中也提起地上的小時夢,放在機車前面,衝向天際。

  時夢聽到地面上的尖叫聲更大了。

  「咳。」中原中也同樣聽見地面的狂呼亂嚎,想起那些把他和隔壁深空領導人組cp的緋聞,剛想說些什麼,看見前面坐著小女孩扭頭,用一種無機質的、可怕的眼神盯著他。

  中也想開口的話卡主……

  倒是時夢心有余悸「我感覺我們兩明天會上《橫濱文學報》的頭條,等會我回去跟佐野主編說一聲撤掉。」

  「不用、我是說,我不在乎這些東西。」

  「那就好。」時夢拍拍他的肩膀,「我們都得習慣被蹭熱度,上次有個報社說我准備嫁給鋼鐵大鱷的兒子,拜托,我只不過給他的《靈戰》spy點了個贊。」

  中原中也扭頭,認真問她「是哪個國家的鋼鐵大鱷?」

  「記不得了。」時夢搖頭,「但怎麼想,以我在財富榜的排名,也應該他嫁給我吧。」

  她驕傲「我是世界首富!」

  再肯定「你是世界首富最好的朋友!」

  中原中也的心情在喜悅和酸澀中徘徊,但背後的人已經被很多人認證過笨蛋,所以中也問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時夢認真點頭「你是最好的。」

  她說了實話,開口後又有點糾結,心想不該在好友欄裡面排名的,因為一細思索,覺得每個人都是她的好朋友,萬一這件事情透露出去了……

  時夢倒吸一口冷氣。

  但中也應該不會告訴藍眼睛還有傑吧;白蘭和太宰,放在親友檔;紅葉和晶子跟她的關系也很好唉;其實這麼想想還有七海海、作之助……員工都歸進小弟……可不是小弟的亂步和坡怎麼辦?

  可爽朗的笑聲從身前傳來,她的心情也飛揚起來。

  他們經過了「晨星樂園」,它旁邊是深空,再過去是方程式,兩個人都沒有回去的意思。

  中也問她「時夢,想去看海嗎?」

  「想!」

  中也問前面不說話的異能體「小星,想去看海嗎?」

  「不想!」

  祂感受她伸過手來,那只手摸了摸祂的腦袋,替祂回復——

  「小星跟我們一起去。」

  ……

  夕陽下是靜謐的海岸線,往復的大海和陣陣的濤聲,海邊的山崖墓地沒有被拆去,機車停靠在樹邊,兩個人和異能體都坐在岩石上,一矮一高一矮。

  這是中原中也心目中整個橫濱最漂亮的地方,雖然在這裡發生過令他痛苦的事情,但回想起來,卻不是完全灰暗的。

  「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他轉頭告訴她,「我經常來這裡看海,私人墓地人比較少,山崖很高,游客也不會為了看海專門爬上來,有時候會覺得,它只屬於我一個人。」

  橫濱市長心道還好中也提前說了,默默把這塊地從城建規劃裡劃出去,笑著看向遠方的落日和倒映著余暉的聯盟。

  「這裡很美,擂缽街也很美。」

  「嗯,」他也在看那裡,「我從沒想到,陷下去的擂缽街會凸出來,旗會總說聯盟像外星人停靠的UFO,我把以前和現在結合起來看,覺得它像墜入地球的隕石。」

  時夢喜歡這個比喻「那一定是燃燒的隕石,在墜入地球的億萬米路程裡不斷發光,它掉下來的時候帶著未燼的太陽,炸開擂缽街,化身荒神,晃神的降世引起了愚民的嘩然和信仰,紛紛給他上貢鮮花、寶石、紅酒,還有帽子。」

  一直在笑的中原中也在最後一個貢品那猛咳「怎麼還有帽子……」

  「阿蒂爾是圍巾,你和保爾是帽子。」

  兩個琺國超越者強勢闖入話題,中也心情跌宕起伏,試圖把他們揮開「這個故事美化過度了,荒霸吐是擂缽街罪孽的開始。」

  「荒霸吐也是擂缽街混亂的終結者。」

  中也回過頭看他,對上了時夢的眼神,時夢歪著腦袋,神色認真「荒霸吐還是聯盟的領袖,全球最大勢力的領導人。在聯盟從無到有的過程裡,我沒幫上特別多的,擂缽街的混亂是你和旗會解決的,方程式那麼多人都是你收攏的,聯盟建立是你和保爾努力的,我大概是……」

  「——你是聯盟的道標。」中也回答,神色溫暖,「你是我擔心自己乘載不了責任時,會給我力量和支持的人,我從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一個、龐大組織的領袖,無比龐大。」

  他支起一條腿望向大海,像是怔然又像是傾訴「時夢,我有時候會覺得,聯盟像是我駕駛的一艘巨大游輪,我怕它迷路,怕它翻船,怕乘客鬧事,怕它撞上冰山再也起不來了……聯盟剛剛成立的那段時間,其實很焦慮,經常睡不著。但每當這個時候想到你帶領深空前進肯定也是一樣的壓力,但你都扛過來了。」

  「在港口黑手黨,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一些東西……森首領、還有那個誰,很多時候替我承擔了未來的一部分,現在只靠我自己了。不過還有哥哥、旗會、矛盾,還有你。」

  他說到這笑起來「一想到這我就不害怕了。」

  時夢也笑,卻沒有說曾經的那些自己——

  害怕未來和過去,如今放下過去,只害怕未來了。

  深空的未來該怎麼走?

  他們的未來要如何?

  她的未來在哪裡?

  但好像也沒有真正為之恐懼過,大家都在。

  未來會有很多困難和險阻,望著大海的兩個人,神情都沒有懼怕,因為他們做好了迎難而上的准備。

  這沒什麼可怕的。

  她和他永遠擁抱生活!

  ……

  為了我的夢想和阿爾法的家,我們決定一起去看星星。

  我又一次為了星星發起衝鋒,在即將放棄的時候。

  去地球的盡頭看看吧,去看星星,又不止地球的盡頭,去平原,去高山,去極點,去海洋,去世界上最遙遠的地方。

  不要停止追逐,即便這很難,即便如何努力,如何拼搏。但我希望,我們永遠能找到人生的意義,或者在尋找它的路上。

  無論被打倒多少次,都不要忘記——「星星」的力量。

  ……

  「Yse!」

  時夢和江戶川亂步用力擊了一個掌,他們對面是臉上貼滿紙條的五條悟和夏油傑。

  夏油傑皺眉,他都已經用「咒靈操術」作弊看牌了,居然還被名偵探算清楚了牌。

  亂步洋洋得意,開始詳細解釋他是怎麼看破「劉海咒術師」使用咒靈,又是怎麼知道「白毛咒術師」在360度看牌的。

  「白毛咒術師」五條悟才不在乎贏不贏輸不輸的,試圖把矮個偵探提起來,自己坐到深藍眼睛旁邊去。

  「小夢!」江戶川亂步努力揮手抵擋,不肯換隊友。

  「五條!」時夢打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五條悟生氣了,他鬧得不行,說她偏心。

  這時夏油傑提議讓悟和名偵探兩個一隊——

  時夢很認真地問他「那你覺得我們兩個贏的了嗎?」

  夏油傑……

  他覺得不一定會輸,但被貼紙條的估計只有他一個人。

  不過這也挺好啊,於是他笑道「把他們兩個放一起,我們兩個就輕松省力了吧。」

  傑說的對,時夢蹦到他旁邊,示意重新組隊。

  這下子,亂步也跟著鬧了,說著不要跟討厭排行榜第一的五條悟組隊。夏油傑跟時夢說要不我們偷偷溜走,五條悟擠進來說「你們兩個又要撇下我去哪裡」,亂步說他也要去。

  時夢……

  好像最吵的三個人都在這裡了。

  而解救她的是也在{夢幻家園}的這批閑人,愛倫坡、灰原雄、家入硝子、與謝野晶子、國木田,還有新加入武偵的谷崎兄妹等人。

  時夢一看人數這麼多,提議來一把「飛機大戰」,在每個飛機上安裝「噴射器」,只允許操作飛機上的方向盤、油門和攻擊鍵,不允許使用超能力。架勢飛機的人不光要躲避旁人的攻擊,也要成功擊退別人。

  大家表示可以,不少人都有想針對的人,比如說五條悟、亂步、五條悟、五條悟,紛紛吶喊著加入這把「飛機大戰」,期間各種結盟分裂對敵。

  所有人都想和時夢結盟,又被旁人阻攔,有段時間時夢覺得自己像是場內的裁判,直到五條悟毫不猶豫地趁此機會給她送下了場。

  時夢……

  她認真了。

  她一旦認真很可怕,幾架飛機被她追著打。

  可是——游戲總有結束的時候。

  雖然「全民進化」時代的到來,讓每個人在{精神空間}裡呆的時間越來越長,終究比不過她。

  慢慢的,國木田下線、灰原下線、硝子和她道別、晶子說明天見、亂步粘了她很久、坡說四月小姐晚安,傑也說得走了,藍眼睛說你不會要哭了吧,然後被時夢趕下線了。

  她才沒哭,只是剛才玩得那麼開心,現在場內的飛機越來越少,有一點難過。

  好像大家都會分開。

  因為熱鬧之後的,永遠是孤單。

  ……

  我們看到星星了嗎?

  看到了。

  阿爾法抱著膝蓋,眼睛和星星一樣亮,我在智利北部阿塔卡瑪沙漠看見了星星……可我好像並不是很高興。

  「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我覺得我的夢想,可能不是看星星。」

  「你的話很奇怪。」她又開始提問,「你很小的時候就想看星星了,一直到現在,如今你辭掉工作,你花光了積蓄,你的車也壞了,你看到星星了,天上的星星多美啊,為什麼你還感到痛苦?」

  我不知道。我又一次被她問倒了。阿爾法真的是個很煩人的女孩,原諒我又一次在心底抱怨她。

  可為什麼這一刻,我這麼的難過?

  所以原來美好只有一瞬,我走了那麼遠克服這麼多困難,我衝破了這麼多阻礙,看到星星給我帶來了什麼嗎?

  好像什麼也沒有,它什麼意義也沒有。

  我的人生不會有任何變化。

  我的旅途在此刻就結束了。

  ……

  一個人很孤獨嗎?其實也還好。

  很早的時候時夢就習慣{夢境空間}裡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她哼著歌跑出去做夢女巫。

  如今空間裡的人越來越多,員工們都有排班,{精神空間}24小時有人在線。

  她因為一場游戲的終結而落寞,也享受著孤獨,又想起了很久沒見的朋友,哼著歌跑出去做客。

  ——三浦春的{夢境}是奇妙的造物,笹川京子的{夢境}是溫馨的家;庫洛姆的{夢境}還是荒棄的學校倉庫,但在倉庫的外面,有一座很美的小鎮和很熱鬧的「家族總部」,一個是她曾經去過的並盛町,一個應該就是「彭格列」總部。

  時夢其實早就接到沢田綱吉的邀請,是好幾次懇切的邀請,她對他慕名已久,可每次想去都被各種各樣的事情阻攔,冥冥之中有力量在阻止她過去……

  她反復懷疑,覺得是白蘭·傑索。

  下一次邀請不管怎麼樣都要去,她這麼下定了決心,蹦進熟人的夢境。

  庫洛姆這幾年成長了許多,她們才聊了沒幾句,那個三叉戟赫然橫在她脖子前,六道骸依舊邪魅高冷「嗯?骸仙女?」

  時夢干笑「其實是骨仙女,文案部打字打錯了。」

  「是嗎?」

  恐怖的、一瞬間帶上殺氣的目光,讓時夢連連閃躲,選擇瞬移走人。

  ……

  去哪個夢境呢?她在果戈裡和「煩人精」的夢境裡糾結——

  ——費奧多爾的{夢境}還在下彩色的雪,彩色的雲飄啊飄的,送她到了小木屋前。

  時夢敲了敲小木屋的門,但沒等主人答應就推開了。

  主人一點也不意外,在她敲門的時候就起身,但在他坐到小板凳前,出現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扶手椅。

  費奧多爾意外,然後坐在了這張扶手椅上。

  他們圍在火爐前聊聯盟,聊共同教導的西格瑪,聊開展進行時的「法庭」……又聊他手上的、正在看的這本書——《從貧民窟到百萬富翁》,時夢一直想要銷毀的黑歷史。

  「青木陽生想要賺錢改變命運,老師的理想是什麼?」

  「我夢想成為一個最優秀的游戲策劃。」

  他臉上又冒出苦惱「您知道我不在說這個。」

  「那你覺得我想做到什麼呢?」

  費奧多爾像是接受考察一般認真,回答早有准備的答案——

  「我原本以為,您想要給這個世界一個平等而美好的未來,通過您所擁有的知識、能力、信念;瘟疫之後我知道,您只想要保護您身邊的人,您愛的人;後來的那場虛擬戰爭,我知道了……您只是在和這個世界抗爭,也在和自己抗爭。」

  「您永遠不會滿足,因為這條路您一輩子也走不完。」

  時夢托著下巴聽他講,覺得他把自己描繪的太好了,也一直有意識到,費奧多爾和果戈裡,還有很多很多人,都有一點很像,所以她問——

  「白霧的幻境裡,你實現理想了嗎?」

  「實現了。」他補充,「和您一起。」

  「當時的感覺怎麼樣?」

  這一回他沉思了很久,也不回話,甚至起身去給壁爐添柴火,去把小板凳擺正,去給桌上的書理了理——被時夢攔下。

  她拍著桌子「該說你的感受了。」

  費奧多爾繞過扶手椅,乖巧地坐回到小板凳上。

  「嗯……完成的那一刻,很欣喜……卻轉瞬即逝,滿足之後是巨大的、將要吞沒我的空虛……我知道,我的人生到此為止了。」

  他說的很慢,也終究說完了。

  而時夢烤著火窩在椅子裡聽他剖析內心,整個人很放松。

  「不。你的人生沒有結束,你只是害怕了。害怕未來和沒有希望的人生,因為你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一件,看起來有價值和意義的事情上——選擇消滅異能。」

  她說到這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不過若是我沒有異能,我說不定會加入你。」

  「看來我選擇錯方法了。」

  費奧多爾看起來真的有點後悔,所以時夢趕緊說道「你給自己設定了意義,完成這個『人生的終極意義』後,你認為自己的人生結束了,當你意識到這一點時,你便對自己繳械投降。」

  「是的,你認輸了,費奧多爾。不是對我,而是對你自己。」

  今夜的費奧多爾出奇的安靜,雖然他以往也偏於深沉內斂,但時夢總會被他故意氣到個幾次。

  此刻他坐在小板凳上,白色的披風拖掃在地,外面的風雪聲呼呼而來,白淨的玻璃窗映進彩色的雪。

  他承認自己輸了,輸給時夢小姐,所以從容地進了監獄思考錯誤;他知道自己輸了,輸給了她,因為全民進化的到來,他的理念被完全攻破,世界走向相反了道路,所以他順從地替勝者服務。

  這沒什麼可丟臉的,他喜歡時夢小姐,和她站在一個陣營的感覺挺不錯,只是有點擠,也准備慢慢地把所有人都擠走。

  可如今被點破,他不得不又倒回去「思考錯誤」,答案在默爾索的時候就有所明悟,費奧多爾是個聰明人,他只是不想承認這一點——

  他輸給了他自己。

  「其實這段話,也不只是對你一個人說的,這段話我也思索了好久,我只跟兩個人說過,也跟你再說一次——」

  「費奧多爾,人的一生沒有意義,不要給自己限定一個『終極』。不管是過去、現在、未來,就只是人生。」

  「沒有任何理由?」

  「沒有任何理由。」時夢朝他伸出手,想把他從小板凳上拉起來。

  「所以也無需任何意義。」

  費奧多爾盯著她伸手的手看了許久,直到她手酸,他又笑了笑,把她的手推開,自己坐到了扶手椅上。

  時夢……

  煩死了啊這個人!

  ……

  阿爾法問我「你究竟要去往何方呢?」

  我問自己「我究竟要去往何方呢?」

  「為什麼你要去看星星?」

  不為什麼,只是因為想去就去了。

  「因為我想,這便夠了。」

  她在最後一行認認真真地寫下——

  《外星人》。

  然後慢慢地把整本書默讀了一遍,倒回去在扉頁上寫下了一段話

  我為一個名叫阿爾法的女孩寫下了一本書,我曾經為她寫過很多的開頭,設想過很多的結局……只有這一個最符合她的期待。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一是因為我們都流落異世,找不回曾經的自己;二是我們此刻都很害怕,需要安慰;三是希望——我們永遠都喜愛星星。

  謹以此書,獻給我的阿爾法,或者說曾經都是阿爾法的大人。

  獻給時夢。

  ……

  和卯月時夢。

  ——完——


第226章 整張論壇體(!)

  【——第一屆推理劇本殺宣傳賽也太高能了!有沒有進來一起聊聊的】

  樓主(本本格):先說禁止撕cp!!!頭一回在百合市論壇看到這麼多cp貼,給你們開了板塊自己撕……可以討論戰力討論劇情討論八卦磕點單箭頭,但人身攻擊我會刪掉並禁言。不要懷疑,我是版主,我有這個權利!

  —謝邀我先來,看完之後懷疑智商懷疑人生,我這個智商,我真的配活在這個世上嗎?

  —這些高智商都是哪裡冒出來的,還一來就來了6個,這可是宣傳賽啊!不怕我們對後面的比賽抱有不真實的期待感嗎?

  —確實都是神仙下凡,江戶川亂步就不說了,畢竟是榜一大佬,愛倫坡也沒掉出過前三,綾辻行人又是推理主策劃。但我真沒想到澀澤龍彥也這麼強,他不是個畫手?

  —確實,我粉的太太居然是個劇本精,震撼到我了,所以每次他說的「天」都是什麼?

  —該討論的不是「螃蟹」和「矛盾」嗎?這兩個新人排行榜上從來沒出現過,四月老師到底是從哪裡挖出來的

  —沒人提名四月老師嗎?(狗頭.jpg)

  —我來說,感謝四月老師承包了我一整期的笑點

  —哈哈哈哈哈,你們也太過分了,四月老師不要面子的?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但她真的好格格不入哦!

  —得虧四月老師拿的是偵探牌。

  —後期太過分了,竟然還給四月老師畫狗頭,這可是你們的老板啊

  —為什麼都叫四月老師?不是應該叫口口……好的,我懂了。

  —建議別在論壇裡發那兩個字,據說檢索方式和{裡世界論壇}一樣,發多了會被封號,我大號被封了一百年,保持微笑:)

  樓主:別歪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這麼多黑客都鎩羽而歸,我不想鎖貼

  —……

  —我收回我之前噴節目組的話。我錯了,我最開始看名單上的螃蟹和矛盾,還在想這兩個新人是不是花錢走後門進來的,第一次就和江戶川和愛倫坡同台競技。然而天真的是我……

  —真的好強!完全跟不上他們的思路!隔壁分析貼分析了幾百樓,然而我十幾樓就看不懂了,他們是怎麼推理對方的推理的,一個個開了天眼掛嗎?

  —離譜的不行,我也開過分析貼,套娃的層數太多,全是你預判了我預判的你的預判的我的預判……暈

  —樓上也是大佬,我已經完全放棄了,開開心心地看狗頭偵探找線索聊劇情,我好愛四月老師跳脫又無釐頭的思維,感覺跟她在一起會很開心~

  —四月老師大概是裡面最樸素的一個,老老實實地找線索、梳理時間線……而{世界第一名偵探}竟然掃一眼就看出床底下有東西,看得我反復揉眼睛,我到底少看了什麼劇情

  —你看的剪輯還是直播,建議看直播,澀澤老師那邊極其炫技,美術天才實錘,這麼微妙的色差也能看出來,我當時截屏找了半天才看出兩個紅色是不同的……

  —澀澤太太不算出乎意料,那段從服裝方面的分析就很專業,不愧是給我女兒畫了這麼多衣服的男人。

  —狗策劃也好強,果然是搭完一整個百合市的狠人,找密室的時候好快……

  —樓上能不能不要老管綾辻行人叫狗策劃,他有名字的好嗎?他叫狗策劃!

  —哈哈哈哈哈哈哈,綾辻老師的粉絲永遠不知道是粉還是黑,你不怕他開新副本虐你們嗎?

  —不怕,我們相愛相殺習慣了

  —說到找線索,我要舉報:螃蟹君根本不找線索,全在蹭四月老師的

  —就離譜,一個全程蹭線索的男人竟然分析的比其他六個人都多,還第一輪就扣鍋給「矛盾」

  —螃蟹君和矛盾君兩個人真的全程互相推鍋,尤其是第一輪集中討論的時候,殺氣好強

  —找線索的時候空氣也很微妙……他們兩個是怎麼笑著說出這麼平淡又這麼意味深長的話,就顯得同一組的我口口好憨

  —不過得虧憨憨四月老師在裡面,不然那個氣氛我真的受不了,太緊張了

  —不是,你們為啥會覺得咱達令憨啊,我穩百強,進去估計還不如她

  —四月老師不過是跟全世界最聰明的幾個人同台競技,才顯得不大聰明…我要是也進去一起玩,會不會直接被鄙視成猴子

  —猴子不至於,大猩猩吧!

  —我覺得四月老師很強啊!不愧是寫的,腦洞天馬行空又自成邏輯。說真的,我看她的直播,你要是跟著她的思路走,會覺得她的分析很合理。

  —綾辻老師中途不是還被她帶跑了嗎?哈哈哈,雖然及時反應了過來。不愧是一起合作寫了這麼多推理劇本的好——搭檔

  —坡還跟她交流了劇情,兩個家嘀嘀咕咕的真的太默契了,我感覺他們兩討論出來的劇情更有意思

  —最搞笑難道不是,她在投票室裡分析了一大通全是錯的,結果凶手還給她蒙對了

  —哈哈哈哈,最後的采訪你們看了嗎?問她為什麼投票投給「矛盾」。她說什麼不是他就是螃蟹!這兩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圖來:「是直覺!」.jpg

  —哈哈哈哈,難道不是他們同一組找線索的時候,螃蟹和矛盾合伙嘲笑她?

  —螃蟹君就是個攪混水的,挑撥離間溜得不行,矛盾君完全沒上當還火上澆油,而我們四月老師不淡定地武力壓制了!

  —哈哈哈哈螃蟹和矛盾在沙發上聽話乖巧排排坐的那一幕真的是名場面

  —那段真的太逗了,不過這兩個大男人好弱雞……連女孩子都打不過……

  —我認識太,不,螃蟹君,他曾經在我們公司的體術只在最強的那個人之下,不是那兩個太菜,是四月老師!她真的好強!好帥!打得好!!!

  —說個你們可能都不相信的情報,這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打的女人

  —矛盾其實也很強,他的反擊一般人肯定被揍趴,只是沒打過她罷了

  —不過關於投票那段投給矛盾的原因後采也補充了,四月老師和6個人線下都是認識的朋友,對他們的思路和想法應該都有了解……和熟人玩劇本殺就這點不好,雖然沒有推理出來,但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會影響判斷,光看情緒都能看出不少東西

  —所有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她到底是怎麼認識了這六個頂尖的高智商人才!還讓他們同台競技!

  —所以說肯定不止這六個人啊!深空是不是有隱藏榜單啊?

  —樓上我是深空底層員工,你想多了,榜單都是玩家自己打出來的,後台不允許修改。宣傳賽的名單是我們老板親自敲定的,螃蟹和矛盾是老板現實的朋友

  —哇!這麼一說榜單還遺落了好多大佬啊,矛盾和螃蟹竟然沒有上榜單,綾辻策劃和澀澤太太是深空的可以理解。江戶川榜一,榜二為什麼沒來?愛倫坡不是掉到榜三了嗎?

  —我是北美那邊的,愛倫坡一直是北美榜一好嗎?

  —但總榜還是江戶川。而且愛倫坡不是江戶川的粉絲嗎,那幾次宣戰已經是世界名畫了

  —求求你們不要撕不要吵不要比戰力,要打去隔壁打,江戶川和愛倫坡有專樓的,他們的愛恨情仇都有粉絲記錄

  —現在愛倫坡爬回到了榜二

  —說起來排行榜前三都是誰啊?不怎麼關注推理因為宣傳賽入坑的萌新求問QAQ

  —還有一個英國的,ID福爾摩斯,極強,好幾次把江戶川從榜一撅下來,兩個大佬白天晚上都在打排位,只可惜這段時間福爾摩斯沒有再打排名。但歐洲榜一一直都是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宣傳賽沒有來

  —所以說前三名都是大區榜一是嗎?我突然感覺好榮幸,掛上了百強的尾巴

  —樓上的大佬也好強,這可是全世界的排行榜啊!

  —我看片花,據說榜單前幾都有發邀請,但人家大佬有現實工作,時間錯開了……

  太可惜了,我是福爾摩斯的粉絲,還想著看看偶像的真面目來著,唉

  —你這麼一說,為何大家的反差都這麼大,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樣

  —是的!我是真沒想到拉票的時候,「世界第一名偵探」竟然還和跟四月老師撒嬌,我的天,我一直以為榜一大佬是邪魅狂狷那掛的!

  —啊啊啊啊,我本來對江戶川亂步無感的,就,智商差距太大了,之前的作風還怎麼冷。但他是什麼小可愛啊!會撒嬌!竟然還晃四月老師的手!

  —圖來了:「你就聽我的嘛!」.jpg

  —謝謝樓上,抱圖

  —還有坡,這也是個絕世大可愛!我去過他的簽售會,看起來超級冷漠的,結果竟然只是社恐自閉罷了……

  —他被四月老師英雄救美的時候還臉紅了,我都要尖叫了,這是什麼偶像劇畫面。我的媽呀,我看的也臉紅了

  —樓上,四月老師只是在他被絆倒的時候拉了一下,你是怎麼從那麼厚的劉海裡看到臉紅的?

  —有圖為證:「愛倫坡·羞澀」.jpg

  —雖然是很純情啦,但坡推出了所有人的劇本哦,不愧是推理家!

  —你這麼一說就搞笑,四月老師還寫了這麼多本推理,猜的劇情都歪倒十萬八千裡了

  —四月老師:感謝我的搭檔給我設計的推理部分,他是個巴拉巴拉巴拉巴拉的人……太長不打,自己去看

  —不說說真凶嗎?矛盾君是怎麼做到外表無情,眼神純淨,他的凶手牌玩得也太好了吧!

  —是的,尤其在江戶川指認他的時候極限反殺,都給我看呆了!我是江戶川的粉,全程跟他的直播而且完全相信他,但是那一刻我也開始懷疑凶手是我粉了多年的偶像……

  —我全程沒有懷疑過他,他怎麼可以壞的這麼優雅這麼從容……反差也太大了!

  —狗策劃就完全沒有反差,和我想像的一樣,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綾辻老師因為算不出密碼,結果發現是四月老師偷吃了道具,導致推斷錯誤的時候,他的表情好可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段太經典了,我反復看

  —我全程看螃蟹君的直播,其實他也偷吃了好多道具,還順手嫁禍給澀澤…只是沒有被發現罷了

  —笑死了,綾辻老師開嘲諷,四月老師敢怒不敢言;澀澤老師發來眼神,四月老師扣工資警告!深空的員工地位很明顯了

  —哈哈哈,就很離譜,明明澀澤龍彥才是真正的冷漠掛,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食物鏈底層

  —是的,矛盾君和螃蟹君後面還一起扣鍋給澀澤,直接給他ban出局

  —笑死,螃蟹君和矛盾君在投票室的時候明明在好好地分析,結果分析完了就很隨意地投了澀澤君,要不是四月老師直覺的那一票,真凶就勝利了!

  —螃蟹君:真凶不重要,只是想投給他.jpg

  —但我真沒想到凶手是矛盾,其實公布答案的時候我還在懷疑螃蟹,他看起來就好可疑!

  —螃蟹君像是來春游的,動不動就甜言蜜語哄小姐姐開心,玩得時候好散漫,偏偏不掉鏈子

  —我當時猜的是坡,推出劇本這種,太可疑了……

  —推出劇本也沒用吧,畢竟大家後面都在瘋狂套路對方,後期的劇本已經不重要了,真真假假,都在自己編了

  —媽耶,要我遇到螃蟹君那種水平的甜言蜜語,我肯定從了。還好狗頭偵探沒有放棄,守住了底線

  —江戶川先生就輸在玩心眼耍手段,雖然推理強,但一到互相算計的時候就不行了。

  —對啊,所以他哪怕推斷出真凶了,但完全沒有辦法說服偵探啊!

  —所以他只能撒嬌了嗎哈哈哈哈

  —愛倫坡當時眼睛都瞪大了好嗎!

  —我感覺坡也差點要撒嬌了,他都往前走了兩步,這難道就是緊跟偶像的步伐?

  —這麼一說螃蟹和矛盾算計人心的本事好強,感覺江戶川和坡還有狗策劃都偏向推理那掛,澀澤太太跟這兩個一比起來感覺也差了那麼一點……

  —確實,每次兩人說話的時候我都要反復去理解,然而還是聽不懂

  —他們兩個說話暗示意味太強了,而且走一步看三步,直接引導後面人的推理

  —綾辻行人拉票的時候也好毒舌,還用眼神威脅四月老師聽他的;澀澤龍彥就真的全程高冷臉……

  —「澀澤:無聊。」.jpg

  —你們瞎了嗎?澀澤龍彥哪裡冷漠了!他表情很豐富的!他偷偷摸摸地給四月老師丟了好幾個眼神,只是對方完全不care!我有截圖——截圖1,截圖2,截圖3……截圖9。

  —樓上不要亂用詞,這哪是偷偷摸摸,澀澤龍彥的眼睛都快粘在四月老師身上了!

  —笑死了,澀澤太太一直想混到四月老師那一組的,結果遭到螃蟹和矛盾的聯手排擠

  —所以除開四月老師,我建議男生組的搞笑役由澀澤老師來擔當

  —不要欺負我們澀澤太太,他只是比較單純坦率,敢愛敢恨罷了,你們不要給他這麼大的壓力,他只是個美工。

  —單純坦率,你認真的?

  —這年頭美工都要這麼高的智商?對不起,我給美術生丟人了

  —第一輪集中推理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看出那股、很、微妙的,嗯,火藥味?

  —看出來了,這六個嫌疑人為了不被投出去都好努力,一個個努力刷偵探的好感度,他們互相拆台的時候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樓上,你跟四月老師是一個腦回路的吧……

  —+1,樓樓上肯定是單身狗。

  —終於有人說了,你們推理粉和百合教都好正經,搞得我一直不敢開口!但我可能帶上了有色眼鏡,我真的覺得四月老師跟每個人都好有cp感

  —啊啊啊啊啊!樓上握手啊!我也,全程磕cp,磕得停不下來,哪隊都好甜,和江戶川是小甜餅大可愛,和坡是純情組還可以一起寫,這兩對真的好純好萌好甜!

  —和綾辻老師的那對也很甜,嗚嗚嗚,我真的沒想到我心目中的最佳搭檔竟然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傲嬌和直球的組合我磕死了磕死了磕死了

  —綾辻老師每次一生氣四月老師就哄他!你們也太熟練了吧!

  —那澀澤豈不是痴漢組——我和我追不到的女神?

  —澀澤太太對四月老師說的話真的有種迷之喜感哈哈

  —那螃蟹組是什麼:富婆和她包養的小白臉?

  —我強烈建議螃蟹君下海,不過他要是下海的話牛郎都要組團失業了吧……所以他是怎麼做到說話這麼討妹子喜歡的,能不能開個教程教教廣大單身男同胞……

  —沒有人說哲學組嗎?她和矛盾真的,完全超乎我想像的感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他們兩個的對話真的都好哲學好有深度

  —我也,尤其跟矛盾那段關於宗教的對話,這是什麼神仙思想家在交流,我竟然在一個推理大賽看到了這種神仙對話

  —四月老師那句「殊途同歸」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感覺兩個人都是有信仰的人,但也說的不清不楚,就看得我們很懵。

  —完全放棄理解,舔顏不好嗎?

  —這麼說起來,大家的顏值都好高,這年頭不僅要高智商還要高顏值,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沒錯!干脆組個團體出道吧,這個顏值這個身材這個氣質,完爆市面上的那幾個男團

  —為什麼是男團,不帶四月老師玩嗎?一個團裡怎麼可以沒有搞笑擔當

  —哈哈哈哈好過分,雖然卯月小姐拉高了平均顏值,但是她拉低了平均智商啊!

  —???樓上認真的,你還真以為四月老師智商低?

  —回復樓上,我的意思就是,本來平均100,但是加進去平均98,每個人都要分她一點,我想要個滿分團不可以嗎?

  —哈哈哈哈哈,神他媽分她一點,這也能給嗎?能不能他們幾個人勻一勻分我一點

  —你們說的好像這個團成立了一樣,而我只希望後面幾期他們七個還能一起玩

  —想想也不太可能啦,手頭還有好幾個游戲,狗策劃和太太畢竟是官方的,江戶川和愛倫坡保送總決賽,也就螃蟹和矛盾有可能

  —啊啊啊所以我跪下來求螃蟹君繼續打排位!他真的好符合我的審美,這張俊秀的臉,這個憂郁又游離的氣質

  —所以為什麼螃蟹君不是個妹子,他真的好像我老婆津島的性轉

  —樓上我也,既視感太強了,四月老師難道是以螃蟹君為原型寫的嗎?

  —不不不,我不可以,螃蟹君看起來太招桃花了

  —矛盾完全是我的款,神明和信徒這兩種感官在他身上交融得那麼貼切

  —綾辻老師不是很絕嗎?那個冷哼。我的天!好色

  —綾辻老師雖然有點鬼畜,可是我……哎呀

  —我選澀澤龍彥,我想扒了他的衣服自己穿,我還要讓他給我做衣服!我要女兒的同款!

  —樓上好真實,我也想要(超大聲)

  —坡!我很可以!外表陰沉,但是很軟很好欺負!一年好幾本,比我追的另一個知名鴿子精好太多了……

  —江戶川睜眼睛的時候好絕的!那種壓迫感,明明是個小可愛啊!

  —好想魂穿四月老師

  —你們這些女人都清醒一點,這幫高智商的,根本玩不過的!

  —樓上,我是男的

  —這我同意,感覺就是被騙的團團轉,死前還覺得對方是好人,真心喂了狗罷了。

  —你們可以學習四月老師啊,用武力,或者打斷對方的讀條(狗頭.jpg)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圖來了——【亞卡嗎洗!吵死了!男人一說話我就煩!!!】.jpg

  —哈哈哈哈哈哈,鎮樓圖來了!

  —雖遲但到,我就知道會有這張圖

  —我笑死了,四月老師吼出來的時候,真的所有人都懵了,每個人的表情都好逗,反復截圖

  —看的出來這句話她憋很久了哈哈哈,因為這幫男人湊一起的時候真的好吵,同一時間竟然能有三四個人同時開口同時反駁同時分析……

  —同時預判的時候我都看呆了,要不是直播我都懷疑是劇本……

  —不過雖然男人們都很香,但我們四月老師真的就很冷酷無情

  —沒錯!哪怕最終投票的時候大家各種手段都用上了,螃蟹君居然還走場外路線,他竟然和鴿子精也認識!

  但狗頭偵探最終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也只有四月老師hold住這幫人吧

  —對啊,氣勢上完全不落下風,而且還隱隱壓制。

  —悄悄說一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幫人看起來都好危險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我一直沒敢說!

  但我看的時候也覺得,這幫人真的不是從牢裡面拉出來的死刑犯嗎……

  —你這麼一說,螃蟹和澀澤……真的就,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覺得綾辻老師是個沒什麼正義感的人,犯罪咨詢的那種

  還有矛盾,像個極端□□徒……

  —坡也給我一種內在其實很冷漠又瘋狂的味道

  —除了亂步先生,我覺得每個人都有潛在的犯罪因子,我看的時候都想報警了!

  —江戶川睜眼睛的時候也很可怕,那種無機質、沒有情感的樣子……

  —所以四月老師真的給了我安全感,她那段關於法律的闡述讓我好震撼

  —還有勸真凶自首的那段,我覺得她是認真的,她已經完全沉浸到這個游戲裡了

  —所以不管男人有多帥多會撒嬌,也完全不為所動是嗎?

  —畢竟是狗頭偵探(狗頭.jpg)

  —我願稱她為,偵探界的「明燈」

  —哈哈哈哈哈你們好過分哦,你們難道不知道四月老師是會看論壇的嗎?

  —看論壇?看什麼論壇!快回去更新,老子掉坑裡很久了!

  —四月老師的長相也是我的菜,而且她怎麼可以笑起來這麼……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了。但我看到她笑,我也跟著笑。

  —對對對,就那種,很少見的氣質好嗎!

  —我說一個詞可能不大合適——風流倜儻、清朗疏闊

  —她推流程的時候好果斷好從容,亂哄哄的場面完全壓得住

  —而且她的眼睛好美啊,明明是那麼明媚的長相,眼睛又顯得很深沉很神秘。

  —總結陳詞的時候也很端莊很威嚴

  —我是女的,四月老師是我的理想型,或者說我想成為她那樣子的人

  —7個人裡面選一個的話,我選四月老師

  —你們不要肖想我口口,她在我旁邊說了:全世界最愛我!

  —樓上幾個菜啊,醉成這樣

  —我先來,我有尿毒症


第227章

  故事的開始源於——

  間貫一抵唇輕咳了聲:「我和紅葉准備要結婚了。」

  晴天霹靂!

  至少當時的家裡在場的人全部驚呆了。

  時夢也驚到了,連忙追問起因經過結果,聽完後捶胸頓足,都怪自己忙著開新的角色扮演游戲,把追了幾年的橫濱愛情故事拋到腦後了。

  現在都大結局了啊!

  所以她先是逼問貫一哥後是要求姐妹夜談,把自己和紅葉關在{楓葉林}裡聊了一整晚,被美好的愛情感動到眼淚汪汪,也含著點不解和困惑。

  紅葉掐她的臉,說雪枝在愛情上面呆呆的。

  時夢不服氣,說她和織田編寫的{艾島cp}廣受好評,艾伯特和津島修簡直世紀絕美情侶,紅葉梗了一下,沒好意思吐槽他們的劇情浮誇。

  而也就是因為太油膩了,這對cp在論壇裡廣受好評,畢竟{艾伯特}和{津島}分別為靈京靈都的男女神,被文案組的感情戲拉下神壇,徹底成為既{gtg}之後第二第三個因為搞笑出圈的角色,他們的土味情話一時間通過全息廣泛流傳。

  【「四月老師!織田老師!你們兩個不會寫就把筆給別人!不要再來傷害我們了!」

  「為什麼這麼土又這麼上頭!!!」

  「謝謝,我的男神女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你知道為什麼邪物只攻擊我不攻擊你嗎?

  因為你比我甜。

  我這輩子就在這裡了……」

  「艾伯特:我送你回家。

  津島:不,沒你的地方都不算家。」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說了!」

  「我心裡溫文爾雅的艾伯特裂開了,我內心憂郁游離的津島……我的娜娜明是不是可以上位《靈戰》第一女神了?」

  「果然《靈戰》第一女神永遠是女裝gtg。」

  「樓上我贊同!」

  「……」】

  終於看到這個的時夢:……

  原來在她忙著新游的時候,外面都是這麼吐槽她的感情戲的。

  真的有這麼油膩嗎?時夢不信邪,咨詢了無數人,終於得出了——

  她的感情戲,很爛……

  也不光是她的感情戲,織田也有參與,所以作之助起碼要替她背一半的鍋吧。

  今天兩個臭皮匠又在他們的加密小頻道聊天——

  時夢感嘆:「我終於明白一部連續劇追到完結時的滿足和悵然了。」

  織田淡定:「面對真正在意的事情,人往往都是悲喜交加的。」

  「所以你說我需不需要幫著做些什麼?」

  他提議:「婚禮的話,我們可以幫著間君設計和布置吧,就像你的生日宴我們設計的那些東西一樣。」

  「你說得對。」

  ……

  文案組兩個人近期頻繁的小聚會很快遭到了無數人的打探和參與,一些人被忽悠走;一些人被趕走;還有一些人不為所動。

  比如阿蒂爾·蘭波,無數次詢問又無數次笑容滿面地離開;

  比如澀澤龍彥,他沒活的時候經常跟時夢亦步亦趨然後被她吼走,是深空的奇觀之一;

  比如綾辻行人,用他強大的、對深空老大的壓制力加入進策劃團隊。

  然後知道了——「夢中的婚禮」。

  她設計的、她喜歡的、她想要的。

  綾辻態度極度認真也極其嚴密地防守了起來。

  但好像每一次有時夢存在的內部小會議都會以一種離奇的、不可思議的方式流傳開來。

  尤其在{精神空間}有太宰治、江戶川亂步、白蘭·傑索、五條悟等人存在的情況下。

  這一次又是太宰治。

  他此刻意義明確地詢問:「是時夢小姐想要的婚禮嗎?」

  時夢斬釘截鐵:「對!」

  她的話也讓全場的氣氛變了。

  她說了下一句。

  「但我不喜歡普通的婚禮,走流程沒什麼意思,我希望有億點驚喜。」

  有人試探提問:「比如說?」

  時夢思索了一下,思路太多太亂,她環視了場內一周,每個人在她目光移過的時候都正襟危坐,而又是太宰治,讓時夢的腦袋出現一個小燈泡。

  「我想到了,既然大家都是黑手黨出身,就拿出一點黑手黨的氣勢!我們設計一個——」她比了一個木倉,「——□□婚禮。」

  被擊中的太宰治立馬上前牽時夢小姐的手,即將穿越火線到達她身邊——

  時夢一笑,和他瀟灑擊了一個掌。

  太宰治:……

  他聽到隱隱的笑聲,自然地把手落回身前。

  「可我和時夢小姐都已經不是黑手黨了唉。」

  「沒關系!問森首領借個場地好了。」

  此刻織田最淡定:「那是不是要加點劇情,比如□□女干部和她求而不得的未婚夫。」

  「沒錯,設計一個很具有黑手黨風範的婚禮流程,樓頂那架直升機好久沒用了,倒時候先空投幾個煙霧彈和炸彈清場,場地周圍埋伏的人一擁而上把紅葉搶走,中也借我一點你的人吧,要新人,臉陌生……只有穿越多道關卡才能救回紅葉。」

  中原中也:……

  「第一關就設定為……」時夢環視一圈,指定:

  「傑比較適合當反派,到時候你問太宰借他以前的戰袍,叼根煙戴墨鏡再拎一箱現金,丟在貫一哥的面前,說:要女人還是要錢!」

  夏油傑:……

  場地裡不少樂子人樂了,擠到時夢旁邊出謀劃策:

  「可是紅葉小姐就是干部吧?」

  「傑的咒術還很適合做恐怖特效,讓他最後以一種最悲慘的姿態被打敗……」

  「把各地的場景都搬到橫濱來怎麼樣?」

  時夢給了白蘭一個認可的眼神:「你說的對,橫濱的特色就是全息……上演一場我的丈夫追逐戰!在橫濱各個地點搬來各國特色景像並展開救援,把這些地點連成線,就是一個巨型愛心……煙花,一定要配上煙花!」

  「我准備用我的賬號在新的裡世界論壇發一個懸賞,請全世界各地的人錄一句我愛你,落款寫貫一哥的名字,讓秋元寫成歌,澀澤,你來配圖……」

  她開始拉她手下的得力干將干活了,蘭波簡直震驚,這麼浮誇的方案,居然還很浪漫。

  唯有七海建人試圖挽救這場婚禮,在打出拒絕牌之前,時夢轉頭期待:

  「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個決定全票通過。

  ……

  這個全票通過的「婚禮策劃」遭到了兩位新人堅定的否決。

  時夢連連發問——「你們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然而遭到了更加言辭堅硬的拒絕。

  她捧著厚厚的計劃書內心嘀咕,覺得紅葉的婚禮太沒記憶點了。

  可等婚禮真正到來的那一天,天色清朗,日光正好。

  橫濱一家明淨又簡素的教堂,台上是兩個新人和神父,台下坐著男女雙方的親友,沒有伴郎伴娘,沒有繁雜的流程,沒有頻繁的寒暄。

  只有祝福。

  底下的親友混坐著,她被留了最好的位置,作為這場愛情連續劇的見證人,見證他們臉上的笑容、愛、還有吻。

  這一刻時夢好像知道了,這就是——

  夢中的婚禮。

  ……

  這場婚禮也讓時夢決定了下本的題材——《橫濱愛情故事》。

  很早的時候就有想過,等貫一哥和紅葉結婚了,要寫一本愛情。

  但在開頭就卡主了,已知她的感情戲很爛了。

  求解該怎麼描繪男女之間的愛情?怎麼設計都帶著戰友情,不像是睡一個被窩而像是上下鋪的。

  時夢發現自己不懂愛情。

  可好像不管從哪個國家的法律看,她都真正意義上的成年了,似乎也該到了考慮愛情的年紀。

  這件事情她只願意跟一個人說,她最最信任的——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以一種備戰狀態對待她的這個問題:「在下覺得,人不應該為了某個時分去做特定的事情,尤其是感情。」

  時夢若有所思:「你說的對,順其自然就好。」

  她突然撓頭:「嗯,龍之介,我有時候覺得,大家都挺喜歡我的,這是……」她小心翼翼地問,「哪種喜歡?」

  芥川龍之介的挑染白毛都要豎起來了,他緩緩的、堅定無比地說出:「大家對你…大家喜歡你,就跟你喜歡他們一樣。」

  「這樣嗎?」

  「是的。」

  他立馬轉變話題也悄悄打探:「……時夢,你喜歡什麼樣的?」

  時夢思考了一下,接著無比堅定:

  「長得帥的。」

  沒想到她要求這麼低也這麼高的芥川龍之介:……

  他知道她心目中的男神是霓虹第一帥哥——青木陽生的扮演者「十蓮旬」,靠臉吃飯的男明星也確實憑借著優秀的外貌和演技,給自己添上了滿分的光環和濾鏡。

  時夢看到他的眼神也不好意思了,托著下巴想了一下:「長的和他一樣帥的是沒有啦。我放低一點要求好了,我希望他,嗯…首先為人要堅定又真誠,其次智慧且謙虛,最好努力又務實,重要的是能體味人世且包容他人……長相也沒有那麼重要,還是重要的,所以要會做飯,會做家務,不抽煙不喝酒,講文明懂禮貌樹橫濱新風……」

  她滔滔不絕起來,也讓芥川在長長長長串的形容詞裡一默,排查了一下周邊的人士,心裡安穩許多。

  ——她身邊沒有這種人。

  只要她一直保持著高要求高水准,周圍就沒有一個人能成功!

  而時夢講完意猶未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般絕世好男人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是有這麼個人的,是誰呢?幾年前誰跟她說的來著?

  她努力回想,想了半天沒想到,覺得應該不是自己周圍的人。

  她周圍的人裡……夢境星河的幻覺裡,那群人影中唯一一個清晰的面孔浮現在她腦海。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

  時夢連忙抬手捋了捋頭發,又覺得反應太大了,手搭在膝蓋上,握緊。

  「其實,這是,我給自己下本愛情男主角做的人設,抽煙喝酒這種,不是重要的因素。」

  她臉微側,避開了對方的眼神,芥川只聽到她最後一句——

  「我喜歡就好。」

  ……

  故事的中途源於——

  好像終於有意識到什麼的女主人公朦朧間開竅了,舉動明顯又不明顯,在這個員工很多的貓咖裡穿越貓海,來到了用煙鬥敲貓頭的綾辻行人身邊。

  時夢震驚:「你怎麼可以敲貓貓呢?」

  綾辻挑眉,當著她的面又磕——

  ——她擋住了,手背沒感受到痛,是控制得極好的力氣,這才看見他胳膊肘裡的見崎鳴,裙子被她救下的黑貓拉開一個大口子。

  罪魁禍首趁機逃跑了。

  她干笑,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這,本來還准備了點話,突然間不好意思,「空想」了針線出來,又想起自己初中抱龍之介大腿交上去的那些手工作業,默默收回手之前——

  精致的人偶被主人遞了過來。

  時夢一呆,還感受到腦殼上的煙鬥,是不輕不重的力度,應該比剛剛還輕一點,她……

  「——小夢!」

  江戶川亂步同樣穿越貓海,趕在死線前打斷了一切:「小夢!剛剛有只黑貓勾破了亂步大人的披風!」

  他給時夢指破得離譜的口子,拿著針線的時夢一驚:「這麼大的口子,我先給你縫吧。」

  「對,超大的口子!亂步大人不能穿著這樣的披風!」

  亂步擠到她和殺人偵探中間,全然信任,他這個樣子讓時夢立刻馬上進入備戰狀態,以面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態度進行她的針線活。

  抱著見崎鳴的綾辻行人:……

  而半小時後,名偵探披著和衣服縫到一起的歪扭披風起身,余光裡投來冷冷的一眼。

  「小夢,我們去抓凶手!」

  「好!」

  等了半小時的綾辻行人:……

  如果說這只是個小事件的話,那麼後續的小事件未免太多了一點。

  因為在偌大的深空,他好像再沒機會抓到兩個人獨處的機會,連難得對方偷偷摸摸地來他的辦公室,都會有包括但不限於澀澤龍彥、太宰治、江戶川亂步、白蘭·傑索等人接連出現……還有工作、工作、工作!

  時夢永遠能被工作叫走,不管是財務部的會議,美術部部長的求救、隔壁老總突然降臨的投影、東京咒術界的電話,科研部的彙報、市場部的聯合商討、以及游戲部門的大會!

  不過今天時夢看到他去茶水間了,衝進來帶上門,磕巴了一下,問行人今天可以去移動莊園住嗎?

  今天大朋友們出差的出差,郊游的郊游,度假的度假,我一個人,不是,我的意思是家裡只有小朋友,嗯,嗯……

  她思索著說道——

  「我需要一個能幫我輔導小朋友作業的人。」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綾辻行人心髒轟隆隆地炸響。他准備告白了。他看見織田作之助也淡定地走過來,甚至問他們在說什麼。

  時夢卡殼。

  綾辻替她回答道:百合市的事情。

  織田說是這樣嗎?

  他端著咖啡轉身,好像跟剛才聽到的半句話不一樣,突然又轉身。

  「對了時夢,松浦編輯……我今天應該會帶著孩子們去移動莊園住幾天。」

  「松浦編輯!」

  時夢被勾起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湧起的那點朦朧的心意消失在無盡的恐懼裡。

  「他是什麼時候聯系你的?」

  「昨天晚上,」織田淡定領著她出去,「前天和大前天也催了,只是我裝作沒看見。」

  「完蛋了!那接下來肯定是我了,我前幾天也當做沒看見!」

  時夢苦著臉,被他領了出去。

  端著兩杯咖啡的綾辻行人:……

  於是今天晚上,綾辻行人認真輔導了一群小朋友的作業,言辭極度犀利,被哥哥姐姐寵大的夢野久作聽不得這個,准備跟時夢姐姐告狀,瞧見免費家教老師的神色。

  精神系的敏銳讓他轉而找龍之介哥哥告狀。

  芥川兄妹選擇野營請假回家。

  而等芥川龍之介和伏黑甚爾等直系親友回移動莊園,綾辻行人幾乎沒辦法插上話了,即便她試圖搭話。

  綾辻心道人多點應該也沒關系,他其實覺得時夢也……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把投影調到了十蓮旬最新的電影,突然增大的音量吸引了場間所有人的注意力。

  裡面坐著的幾個女孩子都被霓虹第一帥哥的俊臉吸引了。

  「時夢。」芥川插入她們的話題。

  「怎麼了?」

  「你上次說的那個最喜歡的人是他嗎?」

  時夢臉紅了。

  龍之介怎麼這個時候說出她曾經的想法呢?這麼多人呢!

  但她確實很吃霓虹第一帥哥的顏,支支吾吾:「唔。」

  准備表白的綾辻行人:……

  ……

  而故事的轉折源於——

  廣受歡迎的推理游戲——百合市,開放了它的城市地圖。

  《郁金香》的美人偵探拉蕾極受歡迎,垂釣、舞會、劃水,與其說這是一個「以聲音」為核心的推理游戲,倒不如說這是一個開放了「海邊和沙灘」玩法的旅游地圖。

  滿足了無數死宅足不出戶就可以享受到陽光與海洋的夢想……

  最最最受好評的,即是「推理劇本殺大賽」,每一期的剪輯都能引起巨大的討論和反響,幾個積分排名前列的大佬起早貪黑打排名,在首頁的名單裡廝殺……

  因為宣傳賽,百合教裡幾個知名人物{世界第一名偵探}{愛倫坡}還有綾辻老師,澀澤太太,全部都有露臉,在「百合市」熱度高漲的一段時間裡,這個高能和燒腦程度能排進前幾的宣傳賽也被翻來覆去地分析。

  其中一個廣受關注的,即是關於百合市奠基人物「綾辻行人」的話題。

  扛起百合教半邊天的綾辻教主在宣傳賽後痛失真容,全部的表情包都有了臉。

  曾經和四月老師毫無cp感的中老年男教授,因為年紀驟降三十,終於有那麼一小撮粉絲,在垂死掙扎著扣糖:

  【—百合教的兩位教主好搭,他們可是從深空創立之前就認識了啊!

  —四月老師在《外星人》的訪談裡說過,她跟柳川老師最早認識。

  —兩位老師每個游戲都有合作,這要命的絕美愛情,最佳拍檔,靈魂摯友!

  —目前廣泛認同的是,卯月小姐和傑索先生才是真正改變世界的最佳拍檔,兩位總裁互相照應,強強聯合!

  —我否認,明明是聯盟領袖中原中也好嗎?這可是橫濱報認證過的情侶拍檔!

  —游戲部大野君有說,綾辻老師是深空的骨干級元老,一路扶持著卯月小姐成為世界首富,不管誰挖都不走。誰會無緣無故地陪你這麼多年!磕死我了。

  —……你瘋了嗎?綾辻行人會沒有深空的股份???你去看深空的職位構架,就知道蘭波先生才是真正的二把手。

  —樓上偷偷說一句,我們老板親自定下的二把手,是財務部的部長……

  —我反復在看綾辻老師用煙鬥敲四月老師頭的那一段,那個力度的控制,那個低頭的角度,啊啊啊啊啊,看看這嘴角的弧度!

  —啊這,你去挖宣傳賽,江戶川亂步的晃手和撒嬌,愛倫坡的臉紅和羞澀,矛盾和四月老師還有相視一笑……哪對的糖不比這對多?澀澤太太還全程擠在四月老師旁邊嘞!

  —我嚴重懷疑螃蟹君是四月老師的小男友或者包養的小男友,我不相信他們兩之間沒點事情。

  —……

  —……】

  其他cp有理有據又數量多的糖讓為數不多的cp粉又一次驟減。

  剩下少數掙扎的人,堅信兩位老師之間有愛情。

  以他們磕遍各大cp全部成真的經驗,這兩個人絕對有情況。

  而今天這一小撮粉絲,終於發現了兩位老師相愛的證據。

  【——兄弟姐妹們,你們猜猜我發現什麼了???

  辻時是真的:出過游戲的場地匹配率極低,我懷疑我是第一個被匹配到{月季山莊酒店}劇本殺的幸運玩家,這把我拿的是凶手牌。

  你們知道的,凶手牌可以比其他玩家提前進入場地過案發現場劇情,當時我開錯門了,進入一個不算是游戲場地的{酒店議事廳}……

  我是真沒想到酒店居然有這麼大的一個議事廳!裝飾得還特別溫馨,看時間還有多就在窗口看外面的花園……

  —重點在哪裡?

  辻時是真的:臥槽我手就搭在窗檻上,當時沒怎麼覺得,就覺得手底有點糙,我就摸……然後我摸到了一朵月季花!

  —不是每個地標建築都會刻命名的鮮花元素嗎?{郁金香游輪}每個房門上都有郁金香。

  —就是,{鳶尾花學院}的校服和相關物品也帶花。

  辻時是真的:聽我說完,我只是打字比較慢!這朵花不一樣,特別精細,不是流水線出來的!花裡面還有字,是刻出來的而且和線條切合。

  字也不是「四月」,不是「綾辻」,不只是「時夢」,是「辻」和「時」!

  然後我剛剛又匹配了幾把,終於到了向日葵公寓,我找到了!在四樓走廊的壁燈裡面,這個辻和時裡面有顆「心」!

  啊啊啊啊你們誰懂我現在的心情啊!

  我懷疑每個場地都有!都有這麼一朵藏在浩瀚的花海裡!那麼誰有可能在這麼隱蔽的地方刻寓意這麼明顯的字?誰能在最早的{月季酒店}裡刻東西?是誰是誰還有誰!

  —是他是他就是他!

  —臥槽!如果是月季酒店,這得是幾年前的事情?

  —綾辻行人你行不行啊!我要不是在京都撞不上四月老師,我都恨不得替你告白。

  —兄弟們我憑借我幾段感情的經歷,所有cp裡面,只有綾辻行人就差臨門一腳了,他要是衝上去真情實感不被打斷地告完白,我的口口就是別人的口口……等等,我突然明白了,我要是在場,我也不會讓他成功。

  —是不是已經被阻止過了……其實我更加磕偵探作家組合來著。

  —磕{愛月之城}的滾出我們這個組!!!

  —我真不懂為什麼他們說辻時沒可能,綾辻老師大老遠視線就在她身上,四月老師每次抬頭看過去又移開,這不是暗戀我倒立吃屎。

  —對啊,後采都說了六個人和四月老師都是朋友,有問題的時候四月老師跨組去問綾辻老師!這是什麼下意識的反應!

  —她就那樣在吵鬧又昏暗的燈光下站著,人群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環顧,看到他的時候笑起來。這特麼不是愛情是什麼?!

  —看見你的時候會微笑,你不在的時候會找你!啊啊啊啊,綾辻行人你快上啊,你到底有沒有看見我們這個組!

  —……】

  ……

  他們深情呼喚的綾辻老師看見了卻沒有動靜,行動力很強也愛刷評論的時夢在腦海裡過了幾遍台詞,避開了很多會莫名出現的人,兩手空空地來找他聊下一個「推理游戲」的事情。

  就跟以往一樣,但這次她很小心地敲窗,打招呼,踩著「空想集」爬進來。

  時夢去搬旁邊的椅子,正准備跟以前一樣坐到他旁邊,走到辦公桌時一頓,又默默地後退了兩步,把椅子放在了他面對。

  ——現在他們形成了一個審訊室裡、一對一審問的面對面位置。

  綾辻行人:……

  他掐著見崎鳴的手自然落下,像是習慣性整理,把挪開的人偶擺在了她將要坐過來的位置。

  然後綾辻行人開口,預判她要說的內容,等他演講和毒舌完畢,時夢發現自己這一趟的目標圓滿達成,可以出去了。

  時夢:……

  網上的磕糖小分隊說的到底真的假的?她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她開始懷疑了,萬一只是網友的腦補,行人不喜歡……她,開口了,行人抵死不從,又迫於她老板的強威無法拒絕,委曲求全——

  「——你來這准備跟我面對面靜坐到下班?」

  冷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小劇場,綾辻在她的目光下後傾了一下又坐直,接著音色更加冷酷。

  「別傻坐著,桌上這些文件都是從你辦公室的垃圾場搬出來的,把你的垃圾處理了。」

  「好的好的。」時夢連忙點頭,揮去剛才跟行人一點不搭的劇情。

  剛打開一份,發現怎麼突然進入職場劇了……

  算了,先看完這份吧。

  綾辻行人懊惱地復盤剛才的對話,紙張的翻動聲時不時地響起,配合他更快更煩燥的批閱聲,陷入了反復的後悔和糾結。

  而時夢一直翻到了尾頁,才發現這份已經被處理過了,關鍵的字句用藍色的水筆括起,首頁用「三角」標記。

  她知道這個標記的意思——需要重點審閱。

  「打鉤」代表要看但不急;「畫圈」代表已處理可不看,處理的人即是他;「打叉」的文件將不被送到她桌上。

  原來在習慣了的、長達五年的時間裡,一直有人默默地替她承擔起一部分重量,讓她在此刻想起時,想抬頭看他,見到他移開的眼神……

  一直隱約意識到,自己是被愛著的,所以不管是得知還是思索,從觀察還是到心緒的波瀾,從推開辦公室窗戶的第一步,她都是充滿著被愛的勇氣。

  因為知道,沒有失敗的可能。

  時夢靜靜地坐著,覺得她是不是可以告白了?

  「我有話想說。」

  綾辻捏緊筆:「……什麼?」

  「我找到了郁金香游輪的刻字花,在游輪頂層的頂燈旁邊。站在那裡我看到了整片海域最絢爛的風景,游輪啟航的時候。還有向日葵、黑玫瑰、紫羅蘭……鳶尾花學園的我找了最久……」

  她知道了。她發現了。她還在講述著,講那些他突如其來的想法,在月季酒店刻下的第一朵花開始,到每一個建築成型時的一朵,希望她發現,希望刻在最明顯的地方;不敢被發現,怕迎來另一個結局後的失魂落魄。

  「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在操場的圍欄上,從那個角度,能夠看到我學習的教室。」

  心髒的搏動聲是不是太響了?她敲窗跳進來的那一刻還忍得住,愛卻是一點點堆積的,追究起來從咖啡店望見隔壁坐著的她時就預感自己有天要淪陷……多年後那個最難以成真的事實即將發生,在長久的等待裡,在他人的封鎖中,在她無數次悄悄看過來的眼神,他天才的大腦將各個線索彙聚到他眼前,從她端正的坐姿、反常的舉動,和那些出現在她眼前的、精心挑選過的言論……

  是推斷錯誤了嗎?能接受失敗的結局嗎?如果失敗了,能否依然同以往一樣用譏諷戲謔的姿態一筆帶過,她像往常那樣坐在他身旁,而不是他對面。

  要說嗎?這是好時間嗎?

  綾辻聽見有人在敲辦公室的門,來人將再次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把她從這裡帶走。

  「時夢——」

  「——行人,我喜歡你。」

  ……

  今天接近下班的時分,深空游戲部實際主管的辦公室從正中間爆炸,老板拽著綾辻老大狂奔,「空想集」的彩光一瞬間鋪滿整層樓。

  門外敲門的大野智端著水杯震驚,看到時夢老大灰頭土臉的——

  「是誰往我身上安的炸彈和竊聽器?」

  綾辻行人給她擦臉,他嘴角全是笑,頭一次聊起這件事也在笑。作為勝利者好像也沒必要因為失敗者的垂死掙扎介意……不,還是介意,於是他點明幾個人物。

  「我不允許加入的那個人。」

  是太宰啊。

  時夢尷尬起來,估計是中飯的時候,太宰現在掛名武偵,經常駐扎深空,偶爾外派聯盟,作為一個無效化戰略人才……但太宰好幾次跟她表示:我只想加入有時夢小姐在的地方。

  綾辻眼神可怕了起來:「你准備說什麼?」

  她連連搖頭,又問:「你覺得——」

  「——我不覺得。」

  綾辻盯著她:「竊聽器是他特意放的,你覺得溫柔善良的好孩子,炸彈是空間系異能者裝的,你覺得自由爛漫的荊棘鳥,操縱的是同樣監聽了頻道的人,你還在聯系的那個、你覺得理念堅定又廣大的人。」

  時夢訕笑,扒拉下手帕自己擦臉。

  她也是這段時間想明白了很多感情上的東西,舉手表示:「我會和大家說清楚的。」

  見他還是皺眉,時夢猶豫了一下,墊腳。

  好像又一次回到煙火大會的那一天,心跟著煙花砰砰直跳,徹底被擾亂了心神。綾辻行人覺得大腦完全不受控制,被搶走手帕的手不知道何處安放,停在半空,他下意識地低頭想做些什麼,想親吻的人已經把頭扭開了。

  她睫毛輕顫,匆忙移開視線,看到了圍觀至今的笨蛋員工。

  大野智滿臉恍恍惚惚——

  「時夢老大,你中邪啦?」

  時夢轉移了自己的害羞。

  「你才中邪了!」

  ……

  「空想集」的鋪蓋和炸彈聲引來了深空的幾個超能者,率先到來的澀澤龍彥直接開「龍彥之間」,被時夢揍倒。

  七海建人是第二個,和早有預感於是站在旁邊圍觀打架的伏黑甚爾不同,他詢問大野君:「發生什麼了?」

  大野智還是恍恍惚惚:「時夢老大親綾辻老大了。」

  這句話被此刻趕來的蘭波聽見,亞空間又一瞬間鋪滿此地,和「空想集」的範圍抵消。

  蘭波努力微笑,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溫聲詢問:「發生什麼了?」

  綾辻輕哼一聲,沒回話,只笑了一下。

  時夢感覺到手被握住了,在包圍著他們的目光下緊張,她鼓起勇氣跟親朋好友們說——

  「我們在一起了。」

  所有人:……

  ……

  所以故事的結局源於——

  許多人對綾辻行人的全方位抗爭,好在另一個人用她的「空想集」拯救了即將迎來另一版大結局的愛情。

  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相遇,未來也將永遠站在彼此身邊。

  他們的故事很長,所以沒有結局。

  ——完——


第228章

  「太宰先生!」

  驚喜的呼喊聲,看到中島敦朝著他跑過來的太宰治挑眉,上下打量起這個——

  淳樸、畏縮、猶豫、還有窮和落後的少年。

  卻是欣喜而信任的……

  他和中島敦的關系有這麼好嗎?

  還是說,這是哪個中島敦呢?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第四次成功,太宰治悠悠一笑,面色又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憂心忡忡,望向前方聲勢浩瀚、群眾歡呼雀躍的地方。

  中島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終於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那邊是墜落的球形堡壘,好高的大樓啊……

  橫濱是這麼繁華的……浪漫和夢幻嗎?

  敦不禁疑惑:「太宰先生,這是…那邊發生了什麼?」

  太宰喃喃自語:「我傾慕的小姐被騙婚了。」

  他的聲音含糊,敦沒怎麼聽清,但他的下一句清晰——

  「敦,橫濱正在遭受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災難,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作亂,如果這一次被他成功了,整個橫濱將會墜入可怕的地獄。」

  太宰治轉過來的眸子暗含擔憂,他少有的肅穆又正經的神情讓中島敦一瞬間門緊張起來,他下意識退了小半步。

  「是……是什麼?」

  看到這個後退的反應,太宰心道異世的橫濱校「校寶」怎麼是個小可憐。

  哪條時間門線變動了?還是哪個人物變動了?若是和那個當上首領的他一致的世界線,沒有時夢小姐……敦沒進橫濱校……

  孤兒院。

  他一瞬間門確定了小可憐的性格和情報範圍,眉頭皺緊:「是一個陰險狡詐的惡人,但不難對付,綾辻行人的異能對你無用,敦,你能夠解決這次危機。」

  「我?」

  「對,這並不難,我會給你確切的路線圖和完善的作案、方案。」他嘴角勾起笑容,顯露出了幾分太宰治的溫柔,「敦,你可以做到的!」

  信任的前輩和導師如此諄諄教導的語氣,讓懦弱猶豫的中島敦鼓起勇氣:「太宰先生,我該怎麼做?」

  太宰治的手上彈起了一枚反光的東西——

  「——硬幣炸彈,老鼠主動送到我手裡的,把它丟進禮堂就可以了,我和他都被封鎖了,正愁混不進去,誰知道這個時候你出現了,看來老天爺都不想讓時夢小姐第四次結婚成功。」

  「什麼?結婚?是婚禮!」

  太宰治塞給他炸彈:「不是婚禮哦,是騙婚啦騙婚,時夢小姐是沒有結婚意思的,但綾辻君在她笨蛋的時候利用了她的衝動,我是解救她哦!」

  他又一次嚴肅:「綾辻行人,異能力名為「another」,能夠讓人死於非命,不可防範的因果系異能,我也在他的死亡名單上面。」

  「敦,如果這次行動失敗,我也將死於非命!留給我們的時間門不多了!」

  關於異能力的解釋讓中島敦相信了這是一個能夠隨意遠程殺人的高危異能者,這樣的人絕對引發了巨大的災難,正如「組合」突襲橫濱和「死屋之鼠」的陰謀……

  而每一次橫濱的危機,太宰先生都指引他拯救了橫濱。

  中島敦深吸一口氣,接下了他的使命。

  玄妙的字帶在這個18歲少年的周身晃動,引發只有特定人士能看到的光效,周邊路過的群眾投來目光,卻絲毫沒有驚訝,他們周身是虛擬的屏幕,伴隨著化為白虎的中島敦匆匆奔往目的地。

  專心於使命的白虎衝進橫濱繁華的街道、穿過帶著特殊裝備的人群、闖進夢幻繽紛的禮堂,忽略芥川龍之介友好的招呼……

  等等,友好?

  怎麼是——

  「嘭!」

  ——隨著巨大的爆炸聲,時夢的第四次婚禮,取消!

  ……

  「這回又是誰?」

  穿著婚紗的新娘無力扶額,壓到了發間門戴著的晶鑽,精心妝點過的新娘眉目如畫,她把頭紗攏起,探頭望向身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的男人。

  神色太可怕了,時夢偷偷躲回到薄紗下,心裡冒出了退懼.

  其實她還沒有做好結婚的准備,前幾天又是腦袋一熱就答應了,又不好反悔,在澀澤龍彥給她設計的幾十款禮裙裡抽簽,邁上了她的第四次婚禮。

  現在還結婚嗎?禮堂都被炸了……要不算了吧。

  綾辻行人瞧見了她悄悄的眼神,在他望過去的時候又輕盈地移開,知道這次婚禮得取消了。

  所以明明是萬無一失的安排和准備,那幾個人全被他支開了。

  怎麼會是中島敦?他怎麼會聽從太宰治的話?

  這個離譜的人選讓綾辻行人反復推算,他在這次鬧事裡發現了太多的疑點,真的想一口氣用找到的證據把這群人全部「指認」了!

  嘖,無效化。

  「我們還結婚嗎?」時夢面色憂郁地問,「我感覺我的婚禮被詛咒了。」

  綾辻俯視她:「只要你同意我的禁止令,讓名單上的這群人在我們身邊消失,我保證我們這輩子都不會被詛咒。」

  時夢的憂郁裝不下去了,訕笑:「這次還是有進步的,前三次我都沒能從家門口走出來。」

  她看到行人的眼神越來越可怕了,閉嘴,輕輕地晃他的手,被握緊。

  其實,三年前表白後,她有找很多人認真聊過,大家都送上了誠摯的祝福,時夢可以發誓,這些祝福都是真心實意的。

  直到她有天感動到點頭答應了求婚,婚禮前夜被人上門搶婚……才意識到她的親朋好友以她曾經的「婚禮方案」作為計劃出發點,設計了□□搶婚、大樓墜落、怪獸突襲等等場景。

  以至於她的每次婚禮都被緊急叫停。

  「哼!」

  綾辻被她晃手,垂眸心動,挽起頭紗,親吻他的新娘。

  親完他面色冷酷:「這婚改天再結,你在家裡等我,我去抓一個人。」

  ……

  禮堂,罪魁禍首很快伏誅。

  中島敦接收了亂步先生的贊揚,聲稱他這次做的很不錯。

  「小夢根本不是心甘情願的,那個殺人偵探在騙她!」

  亂步先生的肯定讓敦心裡安穩了一點,實在是一路走過來,這太像一場美好而憧憬的婚禮,設計者的愛連他都能看出來,但是——

  「敦,為什麼是你放的炸彈?」

  ——但是芥川龍之介為什麼會稱呼他啊!

  芥川皺眉:「你怎麼這個表情?你遇到什麼了?」

  他居然還不是「人虎人虎」地喊他!這個芥川是真實的嗎?世界是真實的嗎?

  ……他終於瘋了嗎?

  這時太宰治走進來——

  「太宰先生!」

  「敦,干的不錯,我們的作案是成功的。」

  太宰晃悠地走過來,見到他恍惚的表情,給他介紹:「這是我崇拜的老師哦,別看他嚴肅的樣子,其實婚禮取消,柳川老師心裡也高興得不行。」

  「太宰君,請你正常一點。」芥川以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向神經病書粉。

  中島敦更加恍恍惚惚了,他環視一圈,究竟發生了什麼?芥川竟然沒有衝上去「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地喊,還讓太宰先生正常一點……

  所以婚禮的主人公到底是誰???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科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澀澤龍彥還活著!

  ——這場世界觀爆炸直到一個金發男人走進來。

  他進來的瞬間門全場空氣冷肅,但他絲毫不介意——

  「中島敦?」

  這樣冷然的目光讓敦情不自禁地站直:「您,您好先生。」

  而僅僅一秒,綾辻行人質問:「你是哪裡的中島敦?」

  他沒獲得回答,中島敦一臉茫然,綾辻對認真編寫了很久又離奇跑歪的劇本火冒三丈,對這個他教過的學生譏諷:

  「蠢貨,沒發現這和你的世界不一樣嗎?在這十幾分鐘裡除了聽信謊言,就不知道用自己作為裝飾的眼睛看看你身處的橫濱嗎!」

  「綾辻君,」太宰治坦然地打斷,「我可沒有說謊哦,我只是跟敦描述了一番騙婚實情。」

  他問道:「敦,我怎麼跟你說的來著?綾辻行人,異能力名為「another」——」

  中島敦接上:「能夠讓人死於非命,不可防範的因果系異能,太宰先生也在他的死亡名單上面。」

  該死的無效化。

  綾辻行人臉色更黑了,就是這群顛倒黑白偷換概念的人,天天帶跑她的思路,讓時夢現在還堅信霓虹的婚禮有塗黑牙齒的陋習。

  中島敦聽著這批人的言語交鋒,從中聽出了反婚派、獨身派、恐婚派、牆角派……和保守派,一時間門覺得能娶到這場婚禮女主人公的先生簡直猛人,默默環視一圈,看見了不少熟悉之人,可是……

  「鏡花呢?」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場面安靜下來,把目光投向了——

  異世界的中島敦。

  ……

  才不過來到異世界的第三天,中島敦就深深意識到兩個世界的參差了。

  在這邊他不隸屬於武裝偵探社,目前18歲的他在橫濱校高中部三年級備考,據說目標是進入聯盟成為中原先生的部下。

  聯盟?中原先生?

  這兩個詞已經很恐怖了,又得知太宰先生和他的關系一般,純粹是認識。

  在這邊,他和芥川龍之介關系最好……

  芥川在東大文學系上學,冷臉警告他不要用敦的身體做壞事,也替他和橫濱校請了假。

  他和國木田先生感情也不錯,他們這批人一起在{精神空間門}裡學習了好多年。

  他曾經是{精神空間門}裡「橫濱校」唯一的學生。

  {精神空間門}……

  居然有這麼奇妙又絢爛的世界,簡直顛覆了他的想像。

  更難以想像的是橫濱。

  這短短的三天裡,中島敦在他熟悉的偵探社預備社員谷崎兄妹的陪同下走遍了他熟悉的地方,初見時他驚訝的球型堡壘曾是凹陷的擂缽街,如今它是世界聯盟的總部。

  所有的苦痛和傷痕皆已遠去,它的改建者是曾摧毀它的中原中也。

  而橫濱大街小巷的那些科技屏膜和虛幻影像,皆來源於全息,來源於橫濱最高的大樓,虛擬現實包裹著它,那條敦驚嘆的彩帶,是深空內部的「過山公交車」。

  全息?

  孤兒院出身的中島敦並不知道它的概念,但他感受到了全息的偉大,橫濱是世界知名的「虛擬之城」,相隔幾公裡懸掛著一頂「風鈴」。

  中島敦第一次見以為是外觀精美的裝飾物。

  後來谷崎特意指出,這是「負面情緒淨化儀」——咒術界和深空合作開發的產品,在它輻射的範圍內,負面情緒一旦滋生就會被淨化清除。

  敦愣愣地睜大眼睛:「橫濱……沒有咒靈?」

  「是的,卯月小姐說她不喜歡咒靈,所以唯獨橫濱的{邪物}是深空模擬投放的,」谷崎潤一郎說道這,不知該怎麼和敦解釋。

  谷崎直美笑著補充:「我們的世界五年前就解決咒靈事件了,現在咒靈反倒是一種,很受歡迎的產物,跟一個名為《靈術回戰》的游戲有關……」

  在她的講解下,中島敦看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和成果!

  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驚訝他的了,但看到奇妙的「晨星樂園」,他心裡還是有難言的觸動——

  「這是,貧民窟嗎?」

  谷崎兄妹悄悄對視一眼,其實陪同敦的這段路程裡他們的心情同樣不好受,好像他們一直習以為常的全息、深空、晨星、聯盟……和橫濱,在另一個世界從最開始就沒能出現。

  一個世界少一個人會帶來如此巨大的變動嗎?

  一個世界有一個人,就能給這個世界,創造美好的未來嗎?

  谷崎直美挽緊了哥哥的手臂,潤一郎見到兩個人都悶悶不樂的樣子,又看到晨星樂園,突然說道:

  「對了敦,我們偵探社一直有一個絕密視頻,這可是我用一次大任務跟國木田先生換來的!據說還有幾個,但他不肯給我了,我每次看完這個視頻都能從中感受到力量。」

  他們三個就地坐在了樂園對面不遠的長椅上,肩並肩看完了在「晨星樂園」很久以前,它還是貧民窟的時候,那場在包圍下的講話,那一雙雙真切的眼睛,和穿插在其間門的,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整整一天一夜的視頻被田山花袋縮減到30分鐘,配上秋元的譜曲,剩下的他們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刪除,中島敦在尾音結束的那一刻熱淚盈眶。

  「抱歉。」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情,似乎被那個少女言行中的力量感染了,似乎和傾聽的人有同樣的鼓舞和向往,似乎比對著自己的世界和一成不變的生活……

  百感交集。

  白發的少年急切地向身旁人詢問:「卯月時夢、卯月小姐就是帶來這一切的人嗎?」

  谷崎被他清楚點明另一個世界沒有「四月老師」,內心更復雜。

  「是的。」他回答,「不光是晨星,唔,這是我們這邊對於貧民窟一系列事情的稱呼,還有全息游戲,虛擬現實,咒靈清掃,全民進化……」

  「我來的那一天,卯月小姐難道是?」

  「對,她就是三天前婚禮的女主人公。」

  中島敦石化。

  谷崎潤一郎安慰他:「其實沒事的,你都不知道四月老師和綾辻老師牽手照被上傳橫濱報那一天橫濱有多轟動,第一次婚禮被阻止時大家都在拍手叫好。」

  「大家祝福又反對四月老師的婚禮。」谷崎直美抿唇笑了一下——

  「四月老師是大家的嘛。」

  ……

  而遠在「晨星樂園」靠近海岸的一側,時夢來找最後一個「可能性極高」之人。

  她見的人依靠在欄杆上,不知在眺望些什麼,神色悠遠,視線的盡頭似乎在天際交界線也似乎空無一物,在感知到她的到來後,並不驚訝。

  「時夢小姐最後一個來找的居然是我嗎?我難道不應該是最不會說的那個人?」

  「到底發生什麼了?」時夢忍不住抱怨,「你們都不跟我講。」

  太宰治上眼藥:「綾辻君都不願意告訴時夢小姐的嗎?」

  是的,行人也不肯說,時夢已經生過氣了,她在心裡發誓今年不結婚了,但面上維護。

  「行人他不愛說話,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也不願意。」太宰治在海風和煦的吹拂下,拒絕。

  「這是為什麼呀!」

  時夢抓狂,她從來沒有體驗過被所有人聯手隱瞞的感受,哪怕是當年她消失五天回來都不是這樣的!

  該死的,六個腦力派居然全背叛她了!還封鎖了全部信息!

  澀澤又轉回「選擇性聽話」的模式;

  知道的武力派被揍也不肯說,甚爾連夜消失,不知道的人是真不知道;

  白蘭·傑索也頭一次展露好奇心,但說他有一個可能性極大的猜測,等著小時夢驗證……

  所以現在已經不是說不說的問題,時夢快好奇死了。

  太宰治悠悠道:「因為這件事情讓大家心情都很復雜啦,時夢小姐知道心情也會一樣復雜的。或許不知道是一件好事。」

  「可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那你猜猜看?」

  時夢微蹙眉:「這件事情,你們唯獨瞞著我,它一定聯系了很多人,龍之介最近的狀態實在復雜,而反常是從婚禮爆炸開始的,但行人目前還活得好好的……它只跟我有關。」

  她一臉肅然地推理——

  「是不是我得了什麼治不好的絕症?」

  「噗。」

  太宰治笑道:「既然都要死了,時夢小姐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殉情?」

  時夢被他笑的惱火:「我開玩笑的!」

  「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啦。」

  在真的挨打前太宰治收回笑:「時夢小姐明明猜到了。」

  時夢沒忍住嘆了口氣:「我也覺得我猜到了,能讓你們聯手瞞我的事情很少,嗯,也是因為有案例在前,我最後才來找你……平行世界是嗎?是敦嗎?平行時空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太宰治避及平行時空的事情,只說了是敦——

  「是的哦,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敦,明明從聯系和重要性上,綾辻君、柳川老師、蘭波先生、夢野君、天內小姐、伏黑君……甚至小矮子都有可能。來的是敦君,第一個遇見他的人是我,中島敦居然有這麼重要嗎?」

  太宰治回答完這句,看到眼前若有所思的時夢小姐,又靈巧地牽著她的衣袖給她轉了個身。

  背對著他的時夢聽見他像幾年前那樣拖著聲音感嘆——

  「唉,平行世界真是太可怕了,小矮子在給森先生打工,安吾是薄情寡義的三重間門諜,我居然變成了武裝偵探社的社畜……沒有您,沒有織田作,真是讓我想想都——咕嚕咕嚕咕嚕……」

  時夢猛地轉身——

  「太宰!」

  ……

  橫濱港發生落水救人事件之時,另一邊的谷崎兄妹和中島敦交換著很多的內容,也越說越驚訝。

  「等等,你說什麼?他們都在黑手黨?!」

  谷崎潤一郎震驚:「哪個黑手黨?港口黑手黨?五幢大樓不都被出租了嗎?首領是誰來著?」

  「是森鷗外啦,哥哥。」直美回道,也驚呼,「他手下居然有中也大人、柳川老師、織田老師、蘭波先生、紅葉小姐、間門先生、阪口君、夢野君、梶井君、中谷君、吉田主播……還有太宰君。」

  「敦今年18歲的話……」谷崎的表情復雜起來,「那他真的禍害了好多人才。」

  中島敦在谷崎直美的列舉也懵了,有些人他沒聽說過,但似乎也是知名人物。

  「他們……都不是黑手黨的嗎?」

  他看到兄妹兩個搖頭,並議論紛紛:

  「真的不能想像中也大人混過黑!!」

  「好像以前是的?有小報八過中也大人的出身。」

  「柳川老師一直不是吧。」

  「夢野君今年也才剛上初中部,這麼小就要混黑了……」

  「梶井老師在黑手黨能研究什麼?開發科研設備?」

  「蘭波先生不是法國人?怎麼沒有魏爾倫先生的消息?」

  「尾崎小姐不結婚嗎?間門君難道……」

  「怎麼沒有織田老師的消息?」

  「……」

  他們話語裡的信息量讓中島敦沉默無語,安靜地傾聽,比對著雙方的區別。

  港口黑手黨的最強戰力是這個世界最有名望的人之一,全球的追隨者無數,是「世界和平」的奠基人物。

  曾經因為組合引發橫濱混亂的夢野久作在這邊只作為一個普通小孩子長大;組合的首領妻女健在,墜毀的白鯨依舊懸浮於天空,掌舵者致力於世界海洋環保。

  掌控又寵愛鏡花的紅葉干部幾年前就和愛人結婚,他們一個是由灰轉白,是深空「信息安全部門」負責人;一個由黑轉白,於聯盟「審訊部門」就職。

  梶井基次郎在列車和船艙上的檸檬炸彈他至今未忘,這邊卻是知名科研人員,為人類為世界都做出極大貢獻,偶爾會去橫濱校授課傳播科技的種子。

  還有芥川龍之介,他的反轉也是讓中島敦最難以置信的。

  ……一些他沒聽說過的人,似乎在他年幼的時候就死了;又似乎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普通黑手黨,或卷入火拼,或平凡生活,或消失無蹤。

  原來那些他反感和厭惡之人,都能有更好的樣子,也能有更好的人生。

  中島敦的失落被谷崎直美察覺,她笑盈盈地問道:「那偵探社呢?是不是和我們這邊差不多?」

  「嗯,大體差不多。」敦稍感熟悉的就是偵探社,他這些天也居住在設備設施大變樣的員工宿舍。

  「福澤社長,亂步先生,晶子小姐,國木田先生,」他問,「鏡花還有賢治都在橫濱校嗎?」

  「是的,原來他們在偵探社,那畢業後可以試試挖人。」

  直美挽住了哥哥的手:「現在也可以,畢竟我們偵探社這麼有名,亂步先生不光是{世界第一名偵探},還規劃了全新的政府體制。」

  她面色驕傲:「亂步先生可是超級知名的大人物!」

  中島敦肯定:「不論哪邊的亂步先生都很厲害。」

  直美給他一個贊同的眼神,突然想起一個人,忍不住八卦:

  「對了,敦,如果沒有深空的話,你知道綾辻行人、綾辻老師嗎?」

  他搖頭:「我不認識綾辻先生,不過根據他的異能力描述、很可怕,大概率會被政府監管。」

  兄妹兩個面面相覷,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裡,四月老師和綾辻老師是創立深空的元老,也是《百合市》的奠基人。

  但以另一個時間門線看,政府的勢力極其強大,有危害力的異能者都將被監管而不是接受教育,不少異能者全是作奸犯科之人。

  他們喜歡的作家、畫家、創作家、主播……在另一個世界要麼混黑要麼作亂……

  「四月老師不會讓綾辻老師進監獄。」

  ——隱藏的cp粉谷崎直美用一句話給這件事情總結。

  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背後幽幽響起:「不哦,如果綾辻君被抓進政府,時夢小姐肯定不會認識他,他們就此不會有任何的聯系。」

  太宰治朝轉過身的幾人打招呼。

  「呦,敦。」他帶著還在滴水的大衣走到中島敦旁邊,「聽說我是另一個世界你的前輩,剛剛特意問時夢小姐要了初版的[任務書],是已經絕版的、不會復刻的——珍藏品。」

  ……

  中島敦被異世界的太宰先生幾句話就忽悠著跟他走了。

  而等他們被樂園的負責人親自出門迎接,刷[任務書]進入晨星樂園,在確保不會被聽到的距離,谷崎潤一郎終於吐出了那句憋了很久的話——

  「直美,敦的世界也太可怕了。」

  「哥哥,我們的世界也太好了吧。」

  ……

  「晨星樂園」歷經了五年的增添刪改,可以說是全世界游戲愛好者的聖地,也是每個小朋友不可錯過的夢幻國度。

  中島敦在來橫濱的第一天就遙望見彩色的尖頂高塔,三天裡他終於得知了命名為「晨星」的樂園在橫濱人心目中有多麼偉大的意義。

  等他被異世界的太宰前輩引領進此,本以為經歷過組合、死屋之鼠、澀澤龍彥動亂的自己已經足夠經歷豐富,但仍在入門正中的泉水前感到手足無措。

  童話裡的烏托邦居然真的存在於現實。

  這大概就是敦唯一的想法。

  而太宰治像是帶著剛進城鄉巴佬的導游,又像是只要孩子不死就好的糟心老父親,一路上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游覽巨大的樂園,也說了很多谷崎兄妹不知道的秘聞:

  「告訴你一個港口黑手黨干部的秘聞,嘛,可以拿來要挾他——小矮子、中原中也不是人。」

  「什麼?不是人!」

  「沒錯,是一個長相可怖又醜陋的邪神荒霸吐,看到會連隔夜飯都吐出來的醜陋,他還有個法國人哥哥,一樣醜……按照森先生的作風,說不定被關在地下監獄,他們兄弟兩個的原型你看到了一定會做噩夢,我等會畫張圖你記下來,回去登在《橫濱報》上。」

  中島敦認真記下。

  「橫濱校是全球最知名的超能學校,因你而建立的,當時只有你一個學生,校長和任課老師是……算了,全是你不知道的人。」

  「為了我,我的老師是誰呢?」

  「校長是卯月小姐,你的老師,不重要啦。」

  「求你了太宰先生!我很想知道!」

  「唔,你的故事在橫濱校可火了,據說體術課是伏黑甚爾…喔,果然他已經死了;異能課是阿蒂爾·蘭波…死亡人數乘以2;藝術課、橫濱校最出名的就是藝術和文學課,老師是白蘭·傑索,你的世界他也是反派吧,嗯?你居然這麼震驚;至於理論課嘛,綾辻行人,一個脾氣差的——別這麼看我,是時夢小姐有次閨蜜聚會的時候親口說的。」

  「他們,是我的老師……太宰先生,我……」

  「噗。敦,你知道為什麼你的故事那麼出名嗎?因為他們才教了你一個月,時夢小姐終於發現你被罵又被揍還哭了整整一個月。不過敦挺招人喜歡,他們四個後來對你都挺不錯。怎麼樣?有這四個人作為後台的感覺不錯吧?」

  中島敦石化。

  「橫濱有只三花貓是老頭子變的,經常跟美麗的小姐賣萌,敦,等你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指認他。」

  「三花貓?春野小姐就養了一只三花貓!」

  「就是這只,記得關起來,必要的時候可以拿來對付港口黑手黨。」

  「啊?」

  「因為某次看見他們三個一起喝茶……這沒想到森先生整個橫濱最愛的是這個老頭。」

  「還有老鼠,這兩年我和他的合作數不勝數,但我果然還是討厭他……算了,我干嘛要幫助我,讓那個世界的我自己對付吧。」

  「啊啊啊太宰先生!告訴我敵人的信息吧!」

  「誒,不要。」

  「但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對你們來說最危險的人,讓安吾調查一下獵犬吧,雖然他可是時夢小姐認定的劃水達人。」太宰治露出嘲笑之色。

  他這樣輕松而發自內心的神色讓敦一愣:「原來我們世界的阪口君和太宰先生是朋友嗎?」

  太宰治沒有回答,他突然興致缺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事實,通往《夢幻家園》的路也轉向了《廢柴殺手》。

  敦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一時間門惶惑,悄悄打量他:

  他們世界的太宰先生,和阪口君只是普通認識的關系,剛才的稱呼卻是「安吾」……是發生什麼了嗎?

  他想不明白,不過敦努力記下了三天內所有的信息,他不是腦力派,但偵探社有王牌江戶川亂步,有永遠可靠的太宰先生。

  只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們就行。

  而太宰治目送他今天的「任務目標」進入《廢柴殺手》,心滿意足地記錄到他出來時的崩潰表情並上傳{橫濱校論壇},看到劇增的評論,准備去趟購物區就結束樂園的任務。

  「今天晨星樂園的特色產品是{紅月},費用不用擔心,這座樂園的建造者給你開了全部的綠燈。」

  他的話讓敦瞬間門緊張起來:「建造者?是卯月小姐嗎?」

  「沒錯。」

  「她,知道我……」

  「畢竟你破壞了她的婚禮嘛!」

  「我……太宰先生!明明是你告訴我橫濱發生了大災難!」

  「安啦安啦,她沒有生氣,該頭疼的是我才對,下一次極可能是心甘情願的了……」

  他絲毫不頭疼地說完,繼續戲弄老實孩子:「卯月小姐本來想親自來的,看看這個換走我們世界敦的——」

  「——異世核心,沒錯,敦可是時間門線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聽到她沒有討厭自己,中島敦慌張的神色放松下來,他對那位小姐抱有崇敬之心,卻也害怕和她的見面,這種情緒自己也沒有理清。

  但顯然太宰是知道他的想法的,短短的三個照面,太宰治簡直比中島敦還要了解中島敦。

  想起自己又接下了她的任務,嘆氣,帶著買了一大堆有特效的{月亮糖}和{紅月人物餅干}的小老虎往樂園外走,順便塞了一大瓶晨星特色{星星汽水}——任務裡要求的——給亂步。

  中島敦抱著累手的東西,夕陽下的橫濱並不寂寥,良好的經濟和基建帶給民眾足夠豐富的晚間門活動,他們一路路過了流動的商店,做任務的玩家,散步的居民。

  那挽著母親漫步在街道的和服少女讓中島敦呆怔著看了很久,所有的講述和經歷,或許都沒有朝夕相處之人的笑容讓他感激。

  和服少女若有所感地回頭,微笑著朝認識的學長打招呼。

  中島敦不知道該不該回應,胡亂點了個頭。

  這之後他的腦袋慢慢垂了下去,帶著那根搖晃的、像老虎尾巴的腰帶,在前面領路的太宰治聽到他的問話——

  「太宰先生,我該怎麼回到我的世界?」

  太宰轉頭,看到了少年復雜的笑容。

  「這個世界……太美好了,總覺得再呆下去,會對自己的生活喪失信心。」

  「但我的世界還有人在等我,那個中島敦的朋友在這個世界想他。」

  太宰治繼續往前走:「時間門到了就能回去了。」

  他隨意地揮手:「或者你想回去了就能回去了。」

  「……我已經想回去了。」

  「不,還有一個關鍵人物。」

  中島敦猶豫而困惑地跟在他身後,前往的區域和熱鬧的中心區不一樣,安靜而富有生活氣息,所走的路十分陌生,兩旁的居民區和商鋪也很陌生,不少出售的產物他完全認不出內容,正如他懷裡的「紅月」一樣,是全然的異世界產物。

  但心髒不知何時開始跳動,似乎心在指引著告訴他,這裡你認識,你生活了十幾年,在從鐵籠裡張望的幾個間門隙,望見了相同的樹影,嗅見了黃昏的海風,透過狹小的窗縫,看見了小路——

  是陌生的路,不,是陌生而熟悉的路。

  那嶄新明亮的撫育院終於出現在眼前,余暉裡看不清門口張望之人的面容。

  他已不如記憶裡的高大而威猛,年過不惑的男人眉目緊皺,很遠就認出了一手養大的孩子,訓斥:

  「敦,你這幾天逃課去哪了!都快要高考了!我今天去橫濱校才知道你請假了!」

  原來,原來……

  他還有機會,還有可能……

  下意識地退步,又下意識地呼喊信任之人,被呼喚的青年帶著米色風衣轉身——

  「不要怕,敦。」

  他唇角的笑容溫和:「去見他吧。」


第229章

  「呦,惠,在看什麼?」

  爽朗的聲音在東京超能高等學校的一年級教室響起,伴隨著聲音的還有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拍在被呼喊人的肩膀上。

  自小學起就被封為「冷酷ソ王子」的伏黑惠冷酷地轉頭,初中在校期間他和一起長大的夢野久作並列校草,在校外卻還有一個封號——

  「殘酷ソ校霸」。

  但這樣「殘冷」的目光卻絲毫沒有嚇到擁有「西中ソ虎」、「三次元悠人」、「靈戰裡穿出來的主角」等等名號的虎杖悠仁。

  他們兩的動靜引來了班級裡不少同學的注意,看到是這二人後又習以為常地轉回頭忙自己的。

  ——是五條老師帶的隊伍啊,那沒事了!

  伏黑惠接收到同學們憐憫的眼神,一梗,給自來熟的虎杖悠仁解釋:「姐姐說下午要來看我,在跟她通訊。」

  虎杖瞬間明白,笑道:「那要我給姐姐介紹一下東京校嗎?我和釘崎初中也在這裡上的學。」

  「拜托你了。」

  1相比正常參加開學典禮的一年級同學,他晚了一個月,加入「東京校」也才三天,不過算是理清它和「橫濱校」的區別。

  現如今是全民進化時代,每個學校都有配備「超能課程」和「超能老師」,但霓虹真正主抓「超能」的學校只有三所,簡稱為——

  「橫濱校」「東京校」「京都校」。

  這三所學校從小學開始招收能力顯露的學生並教導他們管控超能,一直到高中結束都是義務教育……

  而和「橫濱校」不一樣的是,到了高中階段,「東京校」和「京都校」將把學員編成3人小隊並安排導師,導師一般由人員溢出的咒術界提供。

  這點其實不錯,伏黑惠很滿意他的隊友,或者說他來到東京校就沒什麼不滿意的,唯一抗拒的是——

  他的指導老師是五條悟!

  顯然釘崎野薔薇也不樂意,她初中的時候期待了很久,希望她最喜歡的家入老師能夠成為自己的指導老師,偏偏被劃進這個「特殊小隊」。

  沒錯,特殊。

  釘崎自認是獨一無二的美少女,她的老同學虎杖是從東京校小學部一路升上來,剛進小學的時候虎杖還看不見咒靈,甚至至今沒被挖掘出能力……

  奇了怪了,虎杖到底憑什麼進的超能學校?

  而和虎杖悠仁一樣知名的,是由五條悟帶回來的、目前是夏油老師小隊的乙骨憂太——

  乙骨猶太被他的同隊隊友美美子和菜菜子吐槽為《靈戰》現實版{純愛戰神},對標靈京男神{艾伯特},據說校外有個青梅竹馬&未婚妻在養病。

  這個外號慢慢傳開,不長眼的傻蛋跟著吐槽,被乙骨學長狠揍了一頓,因為太狠,乙骨猶太徹底奠定了「東京校最強」。

  他們小隊也是整個東京校戰力最強的隊伍,是今年聯校大比的重點奪冠選手。

  釘崎想到這,看先眼前滿身大少爺姿態的伏黑惠,也是五條悟帶進來的,明顯看的出家境優越,背景深厚,他用的全息設備釘崎身為資深「深空粉」都沒見過!

  會是下一個乙骨憂太嗎?

  釘崎越想越覺得他特殊,伏黑惠是前幾天,被「已開除」的前·教育部部長五條悟提著衣領綁架來的。

  剛落地的五條悟結束了手中的電話——「你搶了我那麼多人,我就搶你一個怎麼了?哈?你自己算算有多少人!」

  灰原雄匆匆趕出來:「五條前輩……」

  下一秒灰原接到了電話,和電話裡的人聊了幾句,正要遞給伏黑惠,被五條搶過,掛斷。

  帶著眼罩的男人彎腰強迫被綁架人:「惠惠,十億的你一定會陪著五條老師,而不是跟之前把你賣掉的殺手爸爸回去的吧。」

  被爭搶的伏黑惠嘆了口氣,對著東京校副校長微鞠躬——

  「灰原老師,我准備加入東京校。」

  ……

  釘崎野薔薇此刻又在想這番話,班裡已經有不少同學八卦過「伏黑惠」的背景身世,雖然五條悟經常禍害東京校和京都校的全體師生,但不得不承認——

  他很強!

  能被五條悟帶進來的學生,一定有過人之處。

  她本以為伏黑惠是哪個大家族子弟,比如咒術界的御三家?

  但御三家除了祖傳的咒術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加上「被賣掉」……難道是五條老師拯救回來的小可憐?

  那他和副校長話裡的人是誰?殺手爸爸?

  還是今天要來看望他的「姐姐」?

  釘崎簡直好奇死了,但不好意思問出口,怕戳破新同學和隊友的傷心往事……

  可沒想到虎杖悠仁自然地問道:「伏黑,你爸爸是個殺手?」

  伏黑惠一愣:「曾經是。但我很小的時候他就不是了,我爸爸現在在一家很有名的公司裡上班,設計的一款產品很受歡迎。」

  「那你爸爸很厲害啊!」

  「嗯,他教體術很厲害,做飯也很好吃。」惠像是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姐姐雙休日都要回家吃飯…你們,嗯……」

  他想起剛剛時夢姐姐讓他把隊友帶回來瞅瞅的囑咐。

  「——假期要來我家吃飯嗎?」

  釘崎本想客氣一下再答應,結果虎杖立即回答:「好啊!你們也可以來我家吃飯、不對,現在大概不行,家裡沒人了…要不我做給你們吃?」

  兩位隊友都應好,倒是伏黑惠敏銳察覺虎杖話題裡從沒有出現過爸爸,正如他話題裡也沒有出現媽媽。

  還有釘崎,父母都沒有在她的聊天裡出現過……

  他開始盡量避免提及親屬的問題,又是虎杖坦然地說道——

  「我爸爸在我剛上小學就成佛了,爺爺上個月也走了。沒想到伏黑你有這麼多兄弟姐妹,釘崎的姐姐也好厲害。」

  釘崎野薔薇驕傲:「是的,我姐姐,{紗織織},天梯榜榜上有名!」

  她又拍拍虎杖的肩膀:「到時候讓紗織姐姐帶你們刷本。」

  伏黑默默聽兩位隊友交談,虎杖提及自己的母親也在「超能研究部」工作,五條部長親自邀請進去的。他的講述裡,母親和五條老師的關系很不錯。

  「真的嗎?」惠謹慎地問,似乎摻和上五條悟,所有的形容詞都得打個折扣。

  「是真的,我媽媽以前經常和五條老師會面,我曾以為他會是我的繼父。」虎杖悠仁從容地拋下一個大炸彈。

  「什麼?!」

  「哈哈哈,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虎杖撓頭,「後來媽媽加入超能研究部,然後五條老師就把我帶走了。」

  伏黑惠恍恍惚惚,釘崎覺得虎杖悠仁未免也太粗神經了!

  她震驚:「為什麼是五條老師把你帶走啊!等等!他把你帶進東京校的?對了虎杖,我上禮拜看到你和校長還有家入老師一起吃飯……所以你真的也是五條悟帶回來的?」

  「你是說上個禮拜天的晚飯嗎?是的,挺多人的,五條和夏油老師都來了,還有灰原老師的同級校友。」

  「不過我的情況和乙骨學長的不一樣,怎麼說呢?我媽媽的研究很重要,所以夜蛾校長說,在我18歲以前,東京校負責照料我。所以五條老師把我帶走後我就沒怎麼見過媽媽了,每次見她都要夏油老師或者五條老師陪同。他們說等18歲我就可以自己去……」他臉上露出了無奈和理解,「媽媽研究的東西應該很重要吧。」

  什麼重要的研究要兩位咒術界最強陪著?

  只有曾被關在小黑屋的費奧多爾有這個待遇。

  惠真的愣了,他推算時間線,虎杖的說法裡,這是他三年級時候發生的事……

  好像記得也就是七年前,五條老師和江戶川先生帶著一個奇怪的女人來移動莊園,一群大人在書房裡談論事情。美美子和菜菜子偷偷摸摸用咒術偷聽,被江戶川先生當場抓住,罰去給他買粗點心……

  但她們的咒術很適合偷聽,回來後說聽到的是——一個活了千年的男人變成女人和男人結婚生了個兒子的陰謀,大人們在爭論要不要分開他們母子倆。

  爭論聲基本上來自五條悟和江戶川亂步,但兩個人都贊同把「她」關到特級咒物裡。

  唯有時夢猶豫了一下:「活了一千年的話,她應該知道很多吧,你不是說關於咒術和靈術轉換的研究卡主了嗎?簽個契約搞研究怎麼樣?」

  「還有她生的兒子,」時夢梗了一下,「等他成年再告訴他真相吧。」

  這之後的內容美美子和菜菜子就沒聽見,被六眼和超推理逮住了,不過她們整場對話都聽得朦朦朧朧的,因為裡面的男聲太響太吵了。

  她們兩個帶著偷聽到的言論回來,幾個小朋友討論了一下,覺得劇情實在太離譜,這應該是時夢姐姐隨口聊的劇情。

  但虎杖,不會就是……

  劇情……不會真的……

  伏黑惠的世界觀短暫地裂了一下,釘崎也意識到這是虎杖的傷心事,轉移話題:「對了伏黑,你之前是在橫濱校上學?」

  「對,我是橫濱人,在橫濱校上的初中,和這邊制度略有一些不一樣,橫濱校是十人左右的小班制和選課模式……那邊異能者招收的比較多。」

  釘崎恍然大悟:「對!東京和京都這邊咒術研究的比較深入……但你怎麼是被五條悟綁架來的?」

  「我跟人打了一個賭,五條老師不綁架我,我也准備轉去津美紀在的京都校,」他解釋,「伏黑津美紀,我的姐姐,京都校高中三年級。」

  「你說什麼?津美紀!那個『狂刀戰隊』的{津美紀}?」

  伏黑點頭。

  釘崎瞬間激動了起來!

  她是《靈術回戰》的忠實粉絲,如今全息競技風靡全球,「靈戰聯賽」已經開到第三屆,第四屆馬上就要開啟。

  而兩年前深空改了「年齡限制」的規則,{津美紀}作為「靈戰聯賽」裡最小的選手出道,是京都「狂刀戰隊」的首席近戰法師,因而也從橫濱校轉到京都上學。

  ——不光是團隊首發還是擂台守擂大將,操作秀翻天,是《靈戰》最火的女選手。

  伏黑惠居然是我女神的弟弟!

  「等等!你剛剛說你姐姐要來!」釘崎大喊,「津美紀要來!我的天,那她的戰隊成員來不來?能不能讓他們全隊給我簽個名。」

  她猛地拍桌:「拜托了伏黑!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伏黑惠終於找到了能夠開口的時機,滿臉欲言又止:「來的不是津美紀,是我另一個姐姐,她是……」

  惠環顧了一圈班裡的同學,因為釘崎的音量,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轉到他們三個人這邊來,也因為「津美紀」和「狂刀」這兩個關鍵詞,每個人的目光都是閃亮的。

  如果他說出——「時夢姐姐」的稱呼,結合四月老師在世界的高知名度和受歡迎程度……

  他還能從這個班級裡走出去嗎?

  伏黑惠預感到了那一幕的可怕,這也是他和久作從小到大的經歷。

  三年級時夢姐姐作為久作的監護人盛裝打扮,參加了一次家長會,夢野久作被班主任懇求著做滿了四年的班長,哪怕他數學小考倒數、在學校裡欺負同學、偶爾翻牆逃課……

  他還是校長和老師心目裡的四月老師教導出來的好學生。

  而這,就是時夢姐姐在橫濱的聲望。

  所以當五條悟問他:願不願意離開她的光環,你不是想和夢野比一把?關於咒術,我是你最合適的老師。

  和夢野久作表面古怪內在粘人的性子不一樣,惠好像到了那個叛逆的年紀,想要脫離父親和指導者的蔭蔽,靠著自己,不管不顧地飛一把。

  但時夢姐姐要來看他了……

  怎麼辦?

  ……

  「你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東京校二年級的禪院真希聽完他來這的理由,毫不客氣地說道。

  真希也有億點點妒忌,她和妹妹真依在禪院家的那場大火之後被徹底改變了命運,不光是生活待遇上的一系列提升,還有「雙生子」所背負的詛咒。

  她是「天與咒縛」,真依咒力低微。

  而六年前,「超能研究部」成立,組內成員有五條悟、白蘭·傑索、太宰治等人。在她們10歲那年,叛離家族的伏黑甚爾突然來到禪院家,帶走了她們兩個。

  她和妹妹在「移動莊園」裡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又難忘的歲月,巨大而夢幻的莊園滿足了每個孩子的期待。

  莊園裡居住同齡人也極多,除了算是她們兄弟的伏黑惠,夢野久作、津美紀、美美子和菜菜子。

  年長一點的芥川銀、中島敦……

  這些人有些是常住、有些是做客,但每個人在莊園裡都有一間屬於他們的房間。

  這讓姐妹倆有點羨慕,但她們知道,等研究結束,她們就要回到禪院家了。

  直到——

  直到那個曾用一條紅裙子驚艷了小女孩年幼生涯的卯月小姐在這周六的上午回家,真希和真依才發現莊園裡原來住著這麼多人,她隔壁也有人!

  ——一個面色陰沉又養著浣熊的美國推理家……

  來橫濱旅居的愛倫坡在綾辻行人可怕的冷視下鼓起勇氣:「四月小姐,吾輩,吾輩的推理完成了,能請您來我的房間裡賞閱嗎?」

  時夢剛想說些什麼,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吞回想說的話:「我們……去,閣樓的陽光書房裡開個讀書會吧。」

  綾辻滿意地捏捏她的手,轉回愛倫坡又是冷酷的睥睨:「賞閱?推理?我也很擅長。」

  愛倫坡首戰告敗!

  整整一個上午他們幾個人都在開「讀書會」,時夢來回做兩個人的翻譯器和傳話筒,一個人說了三個人的話,下樓第一件事就是狂干了兩杯水。

  給她端茶遞水的是太宰治,米色的風衣和手腕上露出來的繃帶,又是一個真希沒見過的人,不知道是從哪裡竄出來的。

  先是被他俊秀的外表迷惑,然後清醒。

  因為聽到他的邀請——

  「時夢小姐喝水的樣子都是如此率性而灑脫,又一次讓我傾心不已,請問您願意拋棄自私又不解風情的綾辻君,跟我一起殉情嗎?」

  時夢扶額:「真是謝謝你對我粗魯動作的美化,不過殉情還是不必了,對了太宰,最近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嗎?」

  太宰治興致缺缺:「沒有啦,還是一樣一眼望得到頭的人和事,連自殺都找不出新花樣了。」

  「嗯…我在全息裡新做了一個蹦極模擬器,要試試嗎?」

  太宰治眼睛亮了,停止挖牆腳,接過了她輸送過來的游戲包,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倒下。

  下樓聽見這番話的綾辻行人滿意點頭並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在樓梯上環視整個莊園的反動勢力,他的眼神也讓這裡再一次如同每一個雙休日一般吵鬧起來……

  保爾·魏爾倫的重力蠢蠢欲動,阿蒂爾·蘭波手癢,但該死的是綾辻行人扛不住他一拳,又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了!

  吵鬧聲中,姐妹兩對視一眼,覺得「移動莊園」裡住的全是怪人。

  而最後成功引起時夢注意力的是伏黑甚爾,把兩個緊張的小女孩推到她面前——

  腦仁嗡嗡疼的時夢正在調解紛爭和帶著行人跑路的兩個選項中猶豫,疑惑甚爾的舉動,卻沒幾秒就想起來了。

  「啊,是禪院家的姐妹花,你們兩個是叫……禪院真希和禪院真依,是嗎?」

  真希和真依在她的笑容裡呆呆地點頭,好像有點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吵架了。

  這之後,在卯月小姐召集「超能研究部」成員的多次研究下,她們找到了最合適自己的路子,也有了在移動莊園的專屬房間,可是——

  「我准備成為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系一揮手上的長棍,「在東京和京都才能最快積蓄實力,真依去了京都校幫我。」

  她木棍頂端的尖頭對准伏黑惠:「你是內定的家主,你怎麼想?」

  伏黑惠在尖峰下面無表情:「你加油,我對禪院家沒有想法。」

  躲在一旁小樹叢裡圍觀的熊貓和狗卷棘竊竊私語。

  「本來以為會是凶殘的家主紛爭,沒想到最有實力的競爭者主動退出了,真希真是看錯了惠的氣量,也是,禪院家每年都要給深空打錢,他從小呆在卯月小姐身邊,肯定也看不上禪院家了……」

  「鮭魚。」

  ——錚!

  那把鐵棍擦過熊貓和狗卷的發絲,刺進了牆裡。

  兩個隊友慫慫地從草叢裡鑽出來,惠看到這一幕無奈:「你們怎麼都來這裡了?美美子和菜菜子不會也來了吧?」

  禪院真希回道:「她們和乙骨被夏油老師帶著去國外的咒術界交流了,是熊貓聽到夜蛾校長說卯月小姐要來,狗卷一定要來見偶像。」

  我看是你想見吧……伏黑惠頭上劃過黑線。

  而熊貓臉側爬上紅暈,在黑白的配色下極其明顯:「我也想見卯月小姐,我小的時候還被她抱過,她長得真好看,手很軟,胸口也——」

  ——他被真希一腳踹到了牆上。

  「你這只思想肮髒的熊貓!」

  「鮭魚鮭魚!」

  熊貓一把攬上狗卷棘的肩膀:「什麼啊棘,你先別贊同,這幾年卯月小姐太低調了,都沒什麼影像在外,我跟你說你要是見到她,肯定跟我一個表情……」

  這下伏黑惠也想揍人了,瞥了一眼兩個二年級生,准備「姐妹校聯賽」的時候狠狠地揍全校的人一頓。

  而眼瞧著時間差不多,大家的姿態都正經起來……

  可在他們等待的人抵達之前,從天而降的是——

  「——Surprise!」

  「……五條老師!」

  這是在場三人一熊貓的無語和哀嚎。

  抱著兩袋喜久福的五條悟閃亮登場,把路上隨手買的奇怪紀念品以飛鏢的形式丟給這四個人,也不顧他們嫌棄的表情,把頭湊到伏黑惠的前面。

  「怎麼樣?五條老師出差的時候還記得給你買特產,我果然天生就是當老師的料,早知道被開除之前先把我升成校長的……」

  伏黑惠嘴角抽了抽,其實關於五條悟能成為「超能研究科」的科長,大家都能理解,因為他的「六眼」。

  而上帝給五條悟開了無數扇窗,「東大數學系博士」的五條悟在咒術上的研究成果顯著。

  可上帝唯獨關上了名為「性格」的大門,所以五條悟成為「異能教育部」的部長,無人能夠理解,甚至有人暗罵卯月時夢任人唯親。

  但短短幾年,五條戰績無人能敵,顯然他的使命就是摧殘教育部那些思想和觀念陳腐的先輩。夏油傑軟硬兼施都沒能弄下去的幾個人,被五條悟硬生生氣走。

  於是在接受不了「新型教育」和「雞掰貓」的老頭老太被排擠走之後,同樣受不了五條悟折騰的時夢聯手夏油傑——

  把他開除了。

  被開除的五條悟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橫濱校的晨會上,拎走了伏黑惠……

  現在他逼問惠:「都這個點了?她怎麼還沒來救你?」

  大概是知道你在這裡吧!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伏黑惠堅信時夢姐姐不會來了。

  也正如他所料,來人並不是時夢,而是剛去深空東京分部查探過的伏黑甚爾。

  五條悟「嘖」了一聲,把眼罩推回去,一副不想看到辣眼睛之人的嫌棄:「你怎麼來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我來看我兒子。」伏黑甚爾懶洋洋的,「所以我讓大小姐別來了。」

  接著他問惠:「決定加入東京校了?」

  伏黑惠點頭。

  伏黑甚爾沒問原因,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習,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看你三校聯賽的表現。」

  惠一愣,他嘴角勾起輕微的弧度:「嗯。」

  父子溫情時間結束,伏黑甚爾開始找茬了:「對了,老師需不需要換一個?換一個正常點的。」

  五條悟挑眉:「你看看你這個在辦公室坐久了弱不禁風的樣子,弱雞詛咒師都敢說這種話了?」

  「不然呢?被開除的教育部部長?我可不想讓我兒子成為你的學生。」

  伏黑哂笑,說出扎心之言——

  「手下敗將。」

  ——轟!

  ……

  東京超能學校高中部的小後山山頂爆裂,黑煙滾滾升起。

  校長辦公室的夜蛾正道佇立在窗前,放下了空空如也的水杯——

  「從悟回來的那一天我就預料到了這一刻,它果然還是到來了。」

  灰原雄撓頭,給夜蛾校長添滿了水。


第230章

  【白蘭·傑索反派路線:時間線——平行時空17.5歲,也就是白霧事件之前,《矛盾》剛出版的時候。】

  【再補充:本條時間線全息少了科技側支持,開發進行時,小星還沒出現(18歲),時夢有超越者的實力但沒展露過;魏爾倫剛剛加入,中也剛離開港嘿,太宰圍觀中,澀澤沒加入。同樣《晨星》只有橫濱人參與,沒有主世界那麼引人注目;其余人物事件不變。】

  也許世界真的是有參差的,這個世界的時夢不知道隔壁的自己剛步入17歲就有了全息,還上線了全息版的《靈術回戰》,她還在糾結目前{夢境空間}容量的問題。

  事實上在本世界,網頁版的《靈術回戰》同樣憑借著「抽卡」和「人設」和「世界觀」等等等等元素席卷全球,賺的錢比另一邊還多一點。

  現在是晚上11點,她接到電話趕來科研部,梶井基次郎笑容燦爛地給宇宙無敵帥氣的卯月小姐展示極具科技感的「全息設備」——

  「大老板!我的成果!我終於做出了您想要的全息設備!」

  時夢身邊的科研部部長四方堂修糾正:「小老板,合作方雲雀集團在核心科技上為深空提供了些支持,接入方式我們做成了手環狀,頭盔在研究中……目前您的異能還是支撐點,我們下一步將研究脫離異能的科技連接,會更穩定一些……」

  他講解完後給得力大將表功:「當然,梶井在全息設備上做出了最大的貢獻!」

  時夢跟著誇梶井,又納悶:「這個設計是故意的嗎?會不會太滾圓了一點?手環為什麼是黃色的?」

  「大老板,這是偉大的檸檬——」

  「——時夢!」

  .

  打斷他們的是隔壁「方程式」的中原中也,一看就是匆忙趕回來的,做海貿生意的方程式這段時間天南地北地開航線。

  而他此刻面色肅然。

  「哥哥不見了。」

  .

  保爾·魏爾倫的消失讓深空開了場內部會議,在員工們剛剛入駐建構的{夢境空間}裡。

  但沒討論出結論來,{夢鄉}裡保爾的星星還在但進不去,{精神短信}石沉大海。

  她在會議廳裡忍住轉圈圈和飛出去的舉動,跟她一樣急的還有阿蒂爾和中也。

  時夢安撫住想奔出去找人的兩個人,是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收到了一封奇怪的讀者來信——詢問《矛盾方程式》和《流亡者組曲》,直接出現在窗台上。

  場上的綾辻和亂步在解讀這封看似正常的讀者,很快借讀出裡面隱藏的訊息——全球超越者消失人數截止至昨天晚上,已有六個。

  加上今天的保爾·魏爾倫,就有7個了。

  時夢一驚!

  七個超越者!都可以再開一次世界大戰了,這是什麼情況?

  誰發來的信?

  ——對方給出了聯系方式,他本人就在橫濱,要求進{夢境空間}詳談。

  ……

  頭一次加入{夢境空間}的費奧多爾十分淡定,感受著無數人的審視和敵意,坐在了她對面。

  「初次見面,時夢小姐。」

  「發生什麼了?」

  他輕輕磕了磕桌子,笑笑沒說話。

  「我要留下!」*n

  無數句相同的話響起,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成功。因為時夢對上了他的眼睛,是完全把她看透的目光,費奧多爾就是瘟疫事件背後的主使人……

  而大概是一個小時之後,她陸陸續續地喊了幾個人進房間,人選毫無規律:

  第一個是田山花袋,第二個是四方堂修,第三個是與謝野晶子,第四個是七海建人,第五個是中原中也。

  第一個進去的花袋時間最短,出來通知深空當即停用一切和電子科技有關的設備,啟動應急;為防止監聽,接下來所有重要信息的通知都在「精神短信」裡。

  「綾辻君,卯月小姐說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綾辻立刻部署,很早以前他們就有討論過物資儲備,做好了一切未雨綢繆的准備。

  「電子科技」的說法也透露出很多情況了,可以直接理解成對方能通過「電子科技設備」攻擊。

  第二個出來的四方堂修行色匆匆地離開,又行色匆匆地給在場的所有人發「檸檬手環」——

  「目前手環還沒正式生產,這些都是實驗室裡的測試品,只能保證深空超能者的供給,老板讓我和大家解釋,這項設備的科技占比不多,在「空想集」的連接下是完全安全的,也可以使用科技設備。」

  「但不穩定。」

  四方堂修擦汗,把自己身上的給了梶井:「梶井,你的研究繼續;紀德先生,我需要您護送我去工廠並保證生產的安全,再趕一批設備出來……」

  科研部的部長短短幾句話帶走了深空的基礎武力,第三個出來的與謝野晶子先和社長報備:

  「社長,我晚上應該會住到時夢家。」

  她和橫濱剩下的最強武力表示:

  「蘭波先生,我們兩個最近要搭檔一段時間,請多多關照。」

  「是雙向的關照。」阿蒂爾·蘭波朝著橫濱最強大的醫生優雅點頭,小姐的意思很明顯,優先保護與謝野晶子。

  第四個出來的七海建人退出{精神空間},連夜趕往東京;

  第五個進去的中原中也被時夢拜托了和港嘿的太宰治搭檔,他自然沒拒絕,但想要知道詳細情況。

  時夢沒什麼隱瞞的意思——

  「有一個名叫白蘭·傑索的反派准備毀滅世界。」

  .

  一直在會議室裡坐著的費奧多爾旁聽她的講解。

  選擇時夢小姐是巧合也是必然,巧合指費奧多爾沒能算到有個神經病反派想毀滅世界,還有這個能力和執行力;必然指的是,不管再給出什麼選項,他也會來找她。

  現在和她交談是正是愛倫坡,將幫忙通知美國的盟友菲茨傑拉德和組合。

  接著她喊來《靈戰》的負責人伏黑甚爾——研究出全息設備的下一步正是出全息游戲:一個「55競技類對抗游戲」,以《靈戰》人物作為模板。

  時夢花了最長的時間安排游戲上的事務,生活和事業和救人三把抓,費奧多爾沉思良久,一時摸不透她的想法。

  倒是時夢和伏黑聊完長長長長的時間,讓甚爾叫貫一哥進來,等待途中看到他的神色,淡定回道:

  「現在急也沒有用了,你不是推斷白蘭·傑索的能力是窺視平行時空,且已經成功毀滅了好幾個世界。他做好了十足的准備又有無數的經驗,我只是個普通的游戲策劃,當然要優先照顧好我的游戲。」

  費奧多爾雙手交十抵著下巴:「看來倒是我誤判了您的想法。」

  他以為依照她的性格,會立刻組織深空守護地球,在她擁有整個霓虹的超能勢力、深空明面上擁有兩個超越者、咒術界和中原中也是她的至交,她本人也有超越者實力的情況下。

  看來撞上全息版要出來的時間,時夢小姐顯然更想——

  「我肯定要打倒白蘭!救回保爾!」

  ——顯然對反派恨之入骨。

  「但我需要先安排好我的親友和員工,還有我的游戲。」她抱怨,「怎麼每次上線前都有人出來搞事,《紅月》前是甚爾,《晨星》前是你,好不容易全息《靈戰》成功了,又冒出白蘭·傑索!這回我一定要先上游戲,打破這個詛咒。」

  費奧多爾寬容地笑了笑,覺得她很可愛:「我其實還有一個消息沒告訴您。」

  「不重要!天塌下來還有彭格列擋著,意大利是火焰的發源地,也是白蘭·傑索的老巢,有什麼問題看他們的動靜。」

  費奧多爾讓她說完,接著說沒說完的消息:「我想您的游戲不得不推遲了,間君應該也收到情報。」他看向剛進門的間貫一。

  間貫一一進來就急切開口:「雪枝,我剛剛收到情報!彭格列的十代目帶著他的守護者回並盛町了!」

  時夢:……

  .

  時夢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反派的恐怖,之前只以為是一個反社會分子在歐洲搞破壞,那邊怎麼說也是異能和火焰發源地,總歸有點反擊之力。

  沒想到意大立的反派這麼猛,把傳承了十代的老牌黑手黨首領逼回老家。

  從第一個超越者消失到今天真的有半個月的時間嗎?

  而十代目很快告知他回霓虹的目的——和擁有「檸檬手環」的深空、或者說時夢結盟。

  為了防止被科技側無敵的白蘭·傑索獲知,也為了防止信息在不經意間流出,六道骸突破天內理子的夢境聯系上深空。

  他們是在庫洛姆的夢境裡碰面的。

  時夢去別人的夢境一向變裝成夢女巫,周身全是華麗酷炫的特效,進來的時候,那個黑曜學園的廢棄體育館裡只有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和庫洛姆。

  「骸呢?」

  還差幾個月成年的沢田綱吉無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骸的陰晴不定……

  「骸在外有任務。」

  時夢點頭表示理解,卻忍不住腹誹他傲嬌,六道骸嘴上說著討厭黑手黨,結果和庫洛姆都歸屬於彭格列。

  沢田綱吉觀察著霧氣中的女孩,他很早就對深空的卯月小姐有所關注,平民窟和晨星的事宜雖然集中於橫濱,卻也傳到了遙遠的彭格列之人耳中。

  裡包恩曾說三年內深空就能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只缺一個契機,再給卯月時夢三年,深空說不定能趕超十代積累的彭格列。

  阿綱,有時候聯姻也是首領的責任哦。

  沢田綱吉想到這坐直了身體,不是因為意動,只是覺得這個想法太不禮貌也太不尊重。

  他捏住了一朵飄到他身旁的紫色夢曇花。

  時夢見他的舉動,發覺自己這幅中二期形像的不禮貌,准備換回自己本人的模樣,卻聽到他說——

  「我可以留下這朵花嗎?很好看。」

  她安穩起來,笑道:「當然可以。」

  沢田小心地把花收到口袋,認真問:「卯月小姐,您意下如何?」

  她自己是願意的。

  從最開始就感知到的誠意,對方能得知檸檬手環並不稀奇,雲雀恭彌的科研集團也出了一份力,雲雀本人也是沢田君的雲之守護者。

  擁有「精神感知」的時夢更對沢田君有種說不出的好感,恍然間想起幾年前在三浦春的夢境裡,她對「阿綱先生」一長串的形容詞……

  如今發現——這世間居然真的有如此絕世好男人。

  但是,身為深空的首領,她有顧慮,也疑惑。

  「為什麼會選擇我?我自然願意提供檸檬手環,這就是我接下來會出售的商品。」

  「可深空並非一個武力組織,深空的很多異能者只是在我的公司裡上班,我也不是超越者,在全世界都排不上什麼名號。」

  她奇怪為什麼費奧多爾和澤田綱吉都找上了她——

  「白蘭·傑索既然想要毀滅世界,選擇國家勢力會不會更正確一點?」

  沢田看見她認真的神色,沒想到她會覺得深空稱不上大勢力,更沒想到她會覺得自

  己沒有資格……

  她簡直太有資格了!

  沢田綱吉鄭重其事:「因為我很敬重和信任卯月小姐。您從貧民窟一階孤女成為世界矚目的大勢力領袖,卻從沒把這份力量用於掠奪上,恰恰相反,您為這個國家、為世界做出了很多貢獻。是的,我還知曉您在投資海洋環保和清潔能源,是我根本難以想像的金額。您說錯了一點,深空是和彭格列不相上下的組織。」

  時夢有點不好意思,這份認可過於真摯,本來她想著救回保爾後就在後方提供物資和遠程支持。

  但現在——

  「我要你們關於此事全部的情報。」

  他詳細解釋:白蘭·傑索起先在意大利花了一年慢悠悠地儲備武裝和軍火,動靜很小,彭格列注意到了但沒過多關注。

  「但七天前白蘭和彭格列就有了小規模戰鬥,情報被完全封鎖了,意大立的超越者半個月前就失蹤,對面已經控制了全世界的電子聯絡,我們只能選擇依靠人力的方式傳播,也就是超能。」

  時夢手緊了緊,那點輕松蕩然無存:「那個超越者怎麼樣了?」

  沢田安撫她:「別擔心,骸獲知了他們的情況。很多超越者都有大規模爆發的底牌,白蘭·傑索不會逼他們爆發。他是通過一種抑制設備汲取他們的力量,汲取的力量用於抑制——也就是用超越者自身的力量相互抵消,抹消異能的存在,他們便沒辦法使用異能。」

  「你們找到他了嗎?」

  「我們三天前找到了意大利的超越者,在他朋友的家裡,但沒辦法從他手上取下{手銬}。試過無數種方式,普通人沒能力取下,科技側會被封鎖,超能的力量會加固封印……」

  沢田說到這也懊惱:「白蘭根本不在乎我們救不救人,因為他設了一個死局。」

  時夢察覺到一點問題:「中也說他們去的是澳洲,他在意大利是怎麼把手銬給保爾帶上的?」

  ——一秒的停頓,他們兩個脫口而出:「用科技!」

  .

  時夢和沢田綱吉聊了還不到兩小時,加上深夜部署的兩小時,才不過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

  世界變天了。

  邪惡的反派通過科技設備,花了大半年時間默不作聲地觀察了全球的超能者,在十分鐘之前,啟動了被稱作「超能者消消樂計劃」。

  如今各國不管是異能者還是咒術師,手上都出現了「虛幻手銬」,在短短一秒裡,成為普通人。

  ——除了半夜就切斷一切科技設備的深空和已經干了一周架的彭格列。

  白蘭·傑索也有條不紊地推進他的地球毀滅計劃。

  「還多了一個深空嗎?」他臉上興味盎然,對這超出預料的結果。

  「卯月時夢?」

  平行的世界裡,她出現的時空不超過10個,時間線都與這個世界相同,每一次都逃脫了不管如何設立的計劃……唯一的變數。

  白蘭看著在澳洲大草原上找到失蹤超越者的藍眸女孩,笑得彎起了眼睛。

  「讓我看看用哪個地點問好呢?直接深空大樓會不會太快結束游戲了?」

  他點著建造中的晨星樂園,對旁邊的六吊花吩咐——

  「就炸這裡吧。」

  .

  保爾·魏爾倫被趕往澳洲的時夢等人帶回橫濱,科研組和五條和太宰和智囊團和親友接連上場。

  科研組退場;五條只看出了完美的抵消邏輯;太宰的無效化失效;智囊團搖頭;

  接著沒忍住用「彩畫集」切割的阿蒂爾·蘭波助力他手上的手銬大了一圈,魏爾倫抽回自己的手,神色冷淡。

  「親友,你可以離我遠一點嗎?」

  蘭波尷尬,中原中也用手替

  兄長托著沉重的手銬,時夢見此准備「空想」個托盤,因為湊得太近,力量被強度增大的手銬吸收,又大了一圈。

  時夢僵掉。

  魏爾倫卻轉過頭,神色安然而平和:「沒關系的。」

  阿蒂爾·蘭波:……

  他面無表情地攔下准備跑遠點「空想」的女孩:「小姐,保爾在大草原上走了一天肯定累了,我們該討論如何對付白蘭·傑索。」

  時夢被攔下了,心道確實該想想怎麼對付白蘭,目前第二批檸檬手環除了己方供給,剩下的全給了沢田綱吉,對方安置好母親和朋友後就帶著守護者回彭格列總部,基本上扛起了前線的戰爭。

  時夢在後方提供支持,也焦頭爛額,第一批檸檬手環只供應上了她身旁的親友,事實上在家裡的久作和惠還有徒弟徒孫手上也有手銬,橫濱的大半異能者都廢了,東京的咒術界也全軍覆沒。

  能用的人除了{夢境空間}開會的那一批,基本上沒人了。

  說實話她也沒把握能對付白蘭,「空想集」的能力開發總卡在一個關鍵的地方,她很強,有超越者的實力,精神異能可以放倒一整個橫濱的人;空想造物能保證保證戰時的橫濱有無限量的物資供應。

  但她沒辦法保證開戰後親朋好友平安無事。

  很早以前她就覺得自己的三階段異能是各自獨立、毫無關聯的——精神是8個分支技能;夢鄉對應夢境;空想是現實造物。

  精神有用嗎?空想有用嗎?還是夢境空間?

  能融合嗎?但上一次三階段融合失敗了……為什麼?

  為什麼帶有三階段「空想集」的檸檬手環能阻止白蘭·傑索通過科技傳輸的手銬?

  那一點靈光終於被抓住了。

  而下一秒——

  ——轟!

  巨響驚醒深空大樓裡的所有人,隔壁濃煙四起,卻精准地控制在一小塊區域,距離找回保爾還不到半小時,遠在意大利的反派往遙遠的橫濱投來一個子彈,轟在立起的亞空間上。

  作為他的——

  游戲邀請函。

  .

  時夢火冒三丈地冷靜著。

  關於白蘭准備開戰這件事情,是在綾辻行人的「another」失敗後由智囊團分析推測出來的。

  綾辻面色不快:「「another」沒有動靜,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這表示對方的所有行為都不帶殺意。」

  他和時夢強調:「當然我不怎麼用我的異能。」

  江戶川亂步露出反感:「名偵探不喜歡這個人,他覺得自己目前的所作所為都很有趣,這是個壞蛋!」

  「小夢,白蘭·傑索任性又隨心所欲,我們要提前做好防備,他隨時可能發起攻擊。」

  「對著整個橫濱嗎?」

  樂子人太宰治被森首領派到深空大樓——在時夢付了很多錢的情況下。

  他扯扯手腕上的繃帶,隨口答道:「晨星樂園吧。」

  所以這一次的攻擊被提前預判,才沒造成多大的損失。

  但下一次呢?

  時夢不敢賭。

  遠在意大利的彭格列正和密魯菲奧雷開戰,而沢田綱吉無法和她進行「精神短信」的連線,距離太遠了。

  所以時夢晚上才通過沢田的{夢境}知曉,這很不方便,她只有一個異能能夠無視和突破距離——

  夢鄉。

  該怎麼把兩者融合?

  再想想看,能不能突破現實的束縛?讓精神體出現在現實,就像白霧裡的小星一樣!

  乘載精神體的該是什麼?

  怎麼殺死白蘭·傑索的精神體?

  時夢離開沢田的夢境後到處亂飛,帶上手銬

  的親友們的星辰像被鐵索鎖住,她沒有鑰匙,強闖會傷害他們的精神。

  她輕輕磕了磕久作的星星,發現他疼得後退了一下,只能放棄突破的方式。

  還有一個方案就是肢體連接,她得和白蘭接近,在接觸時直接摧毀他的精神。

  或者,或者……

  .

  沢田綱吉沒想到自己剛成年就遇上世界級大反派,對方還無比了解他,了解彭格列,了解他的守護者還有瓦裡安……

  有預感自己會輸,也有預感自己會死。

  死亡很可怕,他安頓好了一切,又沒那麼的可怕。

  沢田替笹川了平擋下了攻擊,傷痕累累,而照耀家族的晴守依然勇往直前地奔向敵人——

  「「X·BURNER」!」

  呼喊聲剛出來就卡主了,轉機到來,時空一點點變幻,是朦朧的「霧」,曇花隨著霧氣綻開,似真似假,卻無處不在。

  笹川了平被花霧籠罩,沢田綱吉赫然回頭,終於憑借著「超直感」看見了來人——她還是一襲紫色的衣裙,和霧色融為一體,朝著他小小招了招手……

  精神裡的消息是:【這個技能還不熟練,我們先戰術性撤退!】

  沢田果斷按下【確認】。

  朦朧而彌漫的霧,霧色上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霧海裡,霧色褪去的時候,密魯菲奧雷的鈴蘭發現彭格列的人全部不見了。

  「什麼嘛!」鈴蘭跺腳,「原來論壇上的傳說是真的,真的有夢女巫啊!」

  .

  從此刻起,戰鬥發生兩級反轉。

  時夢終於知曉,力量與力量之間的純粹比拼,有時候只看誰的掛開得更大。

  她的二階段「夢鄉」如此強大,將空想和精神連升了好幾個維度,將她的精神體「空想」在遙遠的意大利。

  會不會夢鄉這才是「空想集」的核心能力?

  但打倒反派比較重要,她最近每天晚上都和沢田綱吉開小會,討論怎麼打倒開了「全知全能」掛的白蘭·傑索。

  確立了戰鬥的核心——

  打得過就群毆,打不過就跑。

  .

  白蘭·傑索最近是真覺得自己找到了樂子,邊玩手游版《靈術回戰》邊隨手毀滅世界。

  「夢女巫?世界範圍內流傳的傳說?沒想到她還有這麼有趣的能力。」

  「讓我看看這次派誰出戰呢?」

  「雛菊也失敗了啊,那下個換狼毒吧。」

  「黑魔咒去吧。」

  「嗯?還有誰沒上過場?」

  白蘭完全帶入《靈戰》玩家的身份,肆意揮灑著手上數量過多的SR和SSR,終於在某一天發現——

  他好像沒牌了。

  隔壁時空能打下兩個彭格列的武力儲備,居然在游戲剛開場的時候就沒了,他興致勃勃地圍觀了一會,准備親自帶著六吊花上場看看。

  ……

  「就等著你出來呢!」

  時夢帶著她的深空卡組從霧氣裡蹦出來,和隔壁沢田組隊圍毆他,白蘭·傑索在圍毆中放肆大笑,直到他感受到「精神」一瞬間的朦朧,果斷甩下他的六吊花脫身。

  時夢和沢田綱吉目瞪口呆:「這還是人嗎?」

  兩個首領顯然都有很多槽不得不吐,但她在這個相近的距離裡終於連接上了白蘭的星辰,當即選擇突破——

  成功!

  ……

  銀發紫瞳的男人一點也不驚訝她的到來,笑眯眯的樣子,還友好地向過分美麗的小姐打招呼,極其意大利的方式。

  時夢沒和他進行任何對話,出手的「精神震懾」被他的「瑪雷指環」吸收,對方的指環意隨心動,全然歸屬於

  主人。

  而時夢對她的能力糊裡糊塗,尤其是二階段「夢鄉」。

  但可以這份借用力量,試圖掌握白蘭·傑索的夢境……

  靠!

  白蘭的夢境被他自己鎖上了!

  「你終於發現了啊。」他轉了轉手上的指環,「畢竟我除了指環,根本用不出能力了,因為我給自己帶上了手銬,順便鎖上我的精神。」

  「作用於精神的手銬。誰能想到,不論是火焰、異能、咒術,本質都和精神有關。」

  時夢突破失敗,強迫自己冷靜:「你的要求是什麼?」

  「一個簡單的精神契約——」他笑眯眯的,「——我們無法彼此傷害。」

  .

  時夢沒有立即答應,和反派一起在他的夢境裡關了三天。

  第一天:

  「為什麼不答應呢?」白蘭戳戳她的肩膀問,「雖然我揍了彭格列,讓超能者變成普通人,但你和沢田綱吉傷了我這麼多手下,我都沒贏過你們。」

  時夢揮開他的手。

  白蘭上前一步:「我也沒有傷害你。」

  時夢退開一步。

  他倒不像沒距離感的五條悟那樣擠上來,站在原地攤手,笑眯眯的:「所以是晨星樂園?還是超越者?超越者可以再培養,樂園可以再建,我炸之前你不是也預判到了。」

  時夢不說話。

  白蘭托著下巴看她,露出了不知道該怎麼討女孩子歡心的苦惱模樣——

  「這該怎麼辦呀?我賠你錢好了,我比你有錢,錢是我最不缺的東西。」

  「你要多少?」

  時夢炸毛:「有錢人走開!」

  第二天:

  「所以你是在等外面人的救援,還是在調用和我同等級的力量?」

  白蘭隨意猜測著:「從力量上,我們是平等的同類,但我的瑪雷指環的層級應該不如你的夢境能力,其實你的做法是對的,如果你找到攻略的話,確實能在三天內離開。」

  「……為什麼告訴我?」

  「你指什麼?通關攻略嗎?」

  時夢默不作聲地觀察他,結合行人他們說的——反社會、無道德、情感缺失。

  這些其實在第一天她就用「精神感知」清楚體會到了——

  純粹地跟世界格格不入,脫離世界的空虛感,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很無聊。

  「你把這個世界當成一個游戲?」她問。

  「難道不應該嗎?我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融入這個世界,你應該可以理解的吧,畢竟你根本不像這個世界的人,像是外星球來的。」

  白蘭肯定道:「你也是玩家。」

  他注視著對面女孩垂眸認真思考的樣子,她過了很久才搖頭,比他更肯定——

  「我不是。」

  ……

  第三天:

  氣氛比之前稍微冷了一點,白蘭不湊上來找她說話了。時夢在他的{精神空間}瞎逛。

  沒找到什麼。

  白蘭·傑索的夢境很空,但有他小時候的房間,也有傑索家族的莊園,他好像就是普普通通地作為一個意大利特產黑手黨繼承人長大,一路念完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突然有了「滅世」的想法。

  難道「窺視平行時空」的代價就是「滅世」?

  時夢沒能找到白蘭·傑索「變態」的原因……發現他可能從小到大都情感缺失,卻偽裝得和旁人一樣,突然獲得能力,覺得沒必要偽裝了。

  她主動和白蘭搭話:「看平行時空的自己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白蘭看了她一眼:「你想問我會不會代入平行時空的自己?」

  他回道:「不會,我不會為

  了隔壁自己的失敗而懊惱,也不會為了成功歡呼,更不像看電影,我不會為電影裡的人物牽動心神。」

  「那如果這個世界的你失敗了呢?」

  「那不正好給隔壁的自己總結經驗。」

  「不會不甘心嗎?」

  白蘭笑眯眯的:「就像你想的那樣,我情感缺失嘛。」

  時夢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那你為什麼會想和我交朋友?」

  她連連反問:「僅僅因為我們是同類?你為什麼不和平行時空的自己交朋友?他們才是你的同類吧。還是你討厭自己?」

  她肯定:「你討厭自己,所以情感缺失的說法不對,因為你喜歡我。」

  白蘭臉上的笑容褪去了,極其的漠然和冷淡,這世界上有兩個人是不笑的時候讓時夢覺得反差很大卻不算可怕的。

  一個是眼前之人,一個是五條悟,她總覺得白蘭和五條有一點點像,但只是在擁有力量上,實際上兩個人全然相反,都不算特別討厭。

  他們兩個似乎都是因為——她和他們擁有同等的力量而承認她。

  只是因為同類的原因就彼此接受嗎?

  真像兩個找不到朋友的小朋友。

  時夢小小嘆了口氣:「其實我昨天就可以出去了。」

  但她沒有走,她伸出手——

  「一個簡單的精神契約——我們無法彼此傷害。」

  .

  契約沒有成立。

  白蘭·傑索拒絕了,准備開鎖出去後再干三年反派事業。

  他是認真的。

  也有這個能力和實力,時夢不敢保證這一次放跑之後下一次能不能抓到他。

  對白蘭·傑索來說,毀滅地球是個很簡單的事情。

  所以時夢把他關進了{夢境空間}——她自己的那一個,專門為他設計的與世隔絕的區域。

  白蘭·傑索無聊地住下。

  也不算無聊,自認是「玩家」的他被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游戲策劃「收養」了,成為深空的免費游戲測試員。

  除了測試游戲,還研究怎麼構建食物,比如說「棉花糖」,是{夢境空間}裡第一個創造出可食用「棉花糖」的人。

  並拒絕了她提出的——幫忙構建食物的請求。

  就這樣無聊又不無聊地生活在精神的世界裡,人無法清晰感知外界的變化……

  直到時夢有天面色極冷又帶著疲憊地進入,身後跟著一個透明的人形。

  空間裡所有人都被強制下線,除了他,目睹時空驟然而積聚的變化,被力量壓制在地,感受到了強大和壓迫,又被一只手拉起來護在身後。

  「【精神】的空間?」

  沒有得到回答,他跟著時夢到處在全然空白的時空裡到處跑,瞧見她迫切的神色——

  「你在做什麼?」

  沒找到記憶和過去的時夢在最後一個角落停下,慢吞吞地回道:「我在檢閱我嶄新的空間。」

  「新空間我呆在哪裡呢?」

  「……你想離開嗎?」

  「無所謂吧,還是這裡更有趣一點。」

  他決定在{精神空間}裡留下,成為空間裡另一個古怪的管理員,和AI小星一起上她的「情感課」。

  雖然大部分時間只是在漫無目的地聊天或者聽她抱怨和吐槽。

  整片時空一點點變化,一點點壯大,一點點豐富多彩。

  但有一天她離開了。

  第一天:白蘭·傑索像鏟屎官不在的貓一樣到處搞破壞。

  第二天:試圖找鏟屎官。

  第三天:……她人呢?

  第四天:白蘭·傑索脫離{精神空間}。

  他

  成功了。

  原來他早就可以離開了。

  ……

  他在無聊的世界裡溜達了一圈,也沒找到她,又回{精神空間}的老位置呆著打游戲,歡迎了她五天之後的回歸,並在她開口前打斷——

  「我是你的同類嗎?」

  時夢一愣,回道:「是的。」

  白蘭彎了下眼睛,塞給她棉花糖:「小時夢,我猜到你要做什麼了。」

  被這麼稱呼的時夢抬頭,看見他伸出的手——

  「一個簡單的精神契約——」

  ——他們將永不彼此傷害。


第231章

  及夏今年18歲,來自偏遠星系的小行星,是首都星「聯盟科技大學」的大一新生。

  精神力和全息的時代,讓哪怕是小行星的及夏也沒怎麼體會到首都星和偏遠星的強大差距,無非是知名的建築和設計多一些。

  而帶來這些的,居然是千年前之人,她簡直是星際裡繞不開的一個人物,以一己之力開啟了「全民精神力」時代,也在她那個時代邁入了星際……

  其實及夏對牛逼的四月老師沒那麼大好感,大概是從小到大,卯月時夢的刷屏內容實在太多了,就像她無感的明星,因為出場率過高,所以感到厭煩。

  但果然在哪都避不開她。

  今天的專業集體課,在講解「全息科技」前,每一個老師都要先介紹它的創始人

  「全息最先建立於卯月時夢的「空想集」,星際60年她在追隨者澀澤龍彥的幫助下剝離最後一個異能「空想」,完全體的「空想集」和科技雙重構成了星際全息的基礎……在貢獻上……」

  「她的每一步舉措,對如今的星際時代也有借鑒力度……」

  台上的女老師說起偶像簡直滔滔不絕,底下不少同學聽得津津有味,也能跟著符合幾句,但也有很多人如同及夏一般興趣缺缺,在偷偷看網絡上的新聞。

  一節課上完及夏忙不迭地逃回宿舍,一進門就看到舍友在掉眼淚。

  「怎麼了?」

  「我剛剛體驗了全息版的影視片,覺醒年代的,嗚嗚嗚,四月老師……」她哭得泣不成聲,「四月老師是主動剝離異能的,因為她預感到了死亡,嗚嗚嗚。」

  她哭的實在太悲慘了,在哭聲中,及夏被硬塞過了這份影像,旁觀了一個女人勇敢、溫柔而熱烈的一生。

  ————

  深空論壇——影視專區

  熱怎麼又要翻拍「覺醒年代」的故事了?

  樓主受不了,翻來覆去地拍過去的事情,又一點也不尊重史實,我一點也不想看,搞清楚,覺醒年代大事件這麼多,先是進化後是星際的……主要人物一個個忙得飛起,哪有空談戀愛???

  《穿越千年》最爛!四月老師可是當年公認的第一美人,而且還有這麼多影像記錄!我真的不能接受她是個腦殘惡毒女配,最後還有被感化著說出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女孩……

  無語死了,眾所周知四月老師是個事業狂,喜歡挖人才,你要這麼牛逼,肯定給她抓走干活了!別跟我說不願意,她可是世界最強!

  更受不了的是我男神中原中也被拍成一個戀愛腦咆哮帝,看聯盟頭十年的任務記錄冊,他都沒從第一掉下來過!

  —上一版也很雷的……拍聯盟{矛盾}的故事,憑空捏造了一個人物,{矛盾}的真實身份記錄不是幾百年前就放出來了,不知道編劇怎麼想的?

  以費奧多爾的手段,女主肯定被他忽悠著送去實驗室研究了……

  —《穿越千年》主要講的是聯盟糾纏,中也大人被禍害得最慘,接著是阪口安吾和保爾·魏爾倫,然後是七位叛徒,編劇居然連大哥「洛夫克拉夫特」都不放過!不過我覺得這段還挺帶感的……

  —其實隔壁深空也被禍害的挺慘,四月老師在這部裡面一個人撐起了女反派、女二、劇情推動器、人設對比模板、感情助力器等等,我已經把她當成新設人物,因為顏值實在不匹配,根本沒辦法說服我這是四月老師!

  —還有五條悟和夏油傑也離譜得不行……我心目裡兩大顏值巔峰,男五條悟,女卯月時夢。顯然導演和編劇的審美和我一致,瘋狂迫害這兩個顏值擔當,五條悟變成男反派我是真沒想到……

  —那部《我穿越成港口黑手黨的森鷗外》怎麼最後一卷沒往下寫了?雖然劇情離譜,但真的好看。啊啊啊啊我也想把8歲的四月老師從貧民窟裡帶出來當成女兒養!

  —這部真的爽,根據《覺醒年代》記事提前把大佬們帶走,快要10歲的時夢、8歲的太中,12歲的江戶川亂步,11歲的五夏……嗚嗚嗚青梅竹馬爭風吃醋又一起長大的感情簡直太好了!

  —還有這個劇情!怎麼被禁了!我的天有這群人在手,森鷗外不是可以躺贏!

  —因為考據出來森鷗外戀童?犯法所以禁了?

  —是因為男作者寫的,後期有後宮傾向,而正宮是和男主年齡差極大的……,你們懂得。

  —……

  —看來看去還是老版的最贊!不愧是伏黑家族親自指導拍攝的……四月老師用影像「立模」的形式作為側面人物出場,那個回眸簡直美哭我。

  —這版真的可以,就是太宰治的演員有點用力過度,太喪了,我看過影像記錄,太宰好像沒那麼喪。

  —江戶川亂步的也很雷,簡直當成一個小孩來演,拜托,亂步性格是率直純真不是幼稚和傻!他可是世界第一!名偵探!

  —所以每一版都有缺陷……能不禍害名人了嗎?讓他們安安心心地含笑九泉。

  —不可能啦……

  ————

  及夏抱著「小叮抱枕」迅速刷完這個帖子,忍不住「嘖」了一下,

  星際的電影可以通過「影像立模」,身臨其境地感受過去的事情,她好像就是在跟完「貧民窟事件」和「晨星事件」……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瘋狂迷戀四月老師。

  但及夏覺得更真實的,是她救下的很多人並非好人,很多人說這是污點,可好像就是這個來得衝動的污點。卯月時夢這個人不完美了,她有私心也很衝動自大,她慢慢地把自己變好。

  及夏喜歡不完美的人。

  也想了解……她。

  ————

  深空論壇——歷史專區

  精扒一扒「覺醒年代」的牛逼人物。

  樓主覺醒年代群英薈萃!

  我和我的導師最近在畫「網絡圖」,我們發現,覺醒年代的所有人,都能通過四月老師聯系起來,她身處於正中心,開啟了這個時代,也創造了這個時代。

  我先從幾大勢力來說——

  第一自然是深空首領卯月時夢,首領夫人綾辻行人(開個玩笑,劃掉)。

  按照定位來說,公認綾辻行人和阿蒂爾·蘭波是文臣武將左膀右臂,深空兩大基石。家臣伏黑甚爾,財政七海建人,軍事澀澤龍彥和紀德,也有說澀澤是近衛;教育織田作之助和芥川龍之介;情報間貫一和田山花袋,科技梶井基次郎和愛迪生……以上這波人是深空的肱骨之臣,每一個在近幾十年裡都是深空壯大的重要力量。

  當然深空明面上是游戲公司,所以以上所有人在游戲部裡都有職位,以及音樂大師秋元央,美工八木和繪,程序大野智……為至今還活躍著的幾個游戲付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其實是密魯菲奧雷,我把密魯菲奧雷歸在深空,因為從我們這個年代倒過去看,會發現首領白蘭·傑索的每個腳步都是輔助著深空的發展,當然很多人習慣性把密魯菲奧雷單獨劃出來,也沒關系……

  教科書上寫了,卯月時夢和白蘭·傑索是全息時代的開啟者;深空和密魯菲奧雷是最好的搭檔。

  第二大勢力是聯盟一代聯盟領袖中原中也,同樣也是方程式首領;建設者保爾·魏爾倫,吸血鬼布拉姆,七個背叛者,審判官阪口安吾,財政西格瑪,典獄長尾崎紅葉……還有暗地裡的{矛盾}費奧多爾,他領導的果戈裡等人……

  第三大勢力是彭格列……

  第四大勢力是「白鯨」,著名環保組織,白鯨現在還飛在星際裡……

  再補充一個稍顯零散的勢力,包圍深空建立一個是霓虹咒術界,立足於教育;一個是霓虹政治界,又分為文派武裝偵探社(雖然它名武裝),江戶川亂步、福澤諭吉、與謝野晶子是三大核心;和武派獵犬,條野采菊等人。

  還有一個很特殊的人——太宰治,我一直想不好把這個知名人物放在哪……眾所周知深空財務部給他發工資,聯盟也給他發工資,港嘿也給他發工資,他又掛名在武偵……似乎和每一個勢力都有聯系,又不歸屬任何勢力,著實是個奇男子。

  ……

  —覺醒年代大事件真的好多!我感覺四月老師那一輩的人幾乎把一千年裡面的事情都干完了,他們那個年代稱得上高速發展,幾乎是每一個活在那個年代的人,都能清楚地意識到,他們在改變世界和未來!

  —我真的好想活在那個時候,現在物質和網絡這麼發達,其實人生挺無趣的,但那個年代不管什麼人都能拼盡全力去做事,好像每個人都有信仰和目標。

  —沒有目標就是看《外星人》吧,我真的每看一次就能收獲力量,每翻一遍都能領悟到新的東西。

  —就是這本書讓我理解為什麼四月老師有這麼多人追隨,她真的天生就是舉火炬的人,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之人都能看到她源源不斷的光!

  —贊同樓主的分類!我真的特別喜歡「聯盟」也很敬佩{矛盾},都說{方程式}的中原中也和保爾·魏爾倫是支柱。

  但讓聯盟屹立不倒的一直是陰影裡的{矛盾}——在聯盟建立起的幾百年裡,這件事情都不為人所知。

  安利樓主一個講{矛盾}的影片,很枯燥,但很還原,尤其費奧多爾這個人,構成了和四月老師全然相反又殊途同歸的道路,他們兩個印證對比,真的能看出理念上的扶持和支撐……

  樓主我也看過這部!四月老師和費奧多爾共同激發二戰的那一刻簡直是兩個狂人在發瘋!彼此瘋狂彼此信任彼此配合不需要任何言語……天哪,我從這一刻徹徹底底愛上這兩個人!

  —是的!!!那個年代的瘋子超級多,提名一個白蘭·傑索,滅世者記事可以看彭格列那邊的記錄。

  我個人戰力分析裡,一直把傑索先生和四月老師劃成一檔,他們兩個皆是具備神靈之能的人,兩者共同建立一個偉大的「全息時代」。

  我就只想到了一個詞——承認。

  我承認你,你就是我的摯友和同類了!

  —那樣得算上五條悟和天元,天元是不是在靈術博物館種著?

  —……

  ————

  及夏刷完了這個幾千樓的帖子,不知為何有些悵然。

  大概是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冒出了太多驚才絕艷之人,而這些人都已死在過去,只能從影像裡去描繪他們的音容笑貌。

  那種感覺,像是好不容易了解一個人,和他成為了朋友,卻得知他不在了。

  難言的傷感久久未散,及夏選擇到轉板塊,去娛樂區看點開心的事情。

  剛一點進,一個帖子被送了上來

  ————

  精四月老師和十月老師的小八卦。

  樓主我把大小女神的全部影像記錄看完了!啊啊啊啊我現在已經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粉了!

  四月老師平日裡也太脫線太好玩了,我看她的視頻我一直忍不住跟著她笑;綾辻老師又毒舌又寵,而十月老師繼承了媽媽的美貌和爸爸的和高智商,配色是金發藍眼,小時候簡直像個洋娃娃!

  他們一家三口太逗太逗了,相處模式也好獨特。怪不得小報裡一直說四月老師是「夫管嚴」,她去哪裡都要先跟綾辻老師彙報並征求同意,兩個人的對話又卑微又甜……可惡啊,這個劇情單獨剪出來絕對是年度最佳愛情劇。

  還有「移動莊園」!可惜現在收歸首都星博物館了,移動莊園後面被改建地像個奇幻城堡,我也想在這裡長大啊!裡面住的小朋友也太幸福了吧,四月老師雙休的時候會帶著老公孩子回來住,平日裡在綾辻老師家。

  後來女兒不肯回自己家,綾辻老師言語冷淡卻嘴角帶笑地把女兒丟下,牽著老婆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結婚經歷也超級搞笑,前四次真的不是搶婚嗎?就是搶婚吧!但第五次是四月老師主動求婚!告白好像也是她先……綾辻行人你行不行啊?

  而果然,四月老師主動的事情基本上就沒失敗過,所以他們兩個順利結婚生女了。

  就是我們的——綾辻優紀!

  我看記錄的時候以為家裡是嚴父慈母,直到四月老師揍孩子的時候才發現脾氣好的人凶起來真的好可怕,時月一直在房間裡喊爸爸救我,綾辻老師在客廳裡一聲不吭,周圍幾個想救的也被「空想集」擋了。

  不過看完時月的生活,羨慕嫉妒恨!一出生就是公主殿下!隔壁傑索總裁直接稱呼小公主,就跟養自己女兒一樣,周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一個個哄著寵著的。

  所以記錄裡,她性格一直挺驕縱的,唯一怕的只有媽媽……十四歲被斷了所有經濟送去從軍,軍營裡的第一天就在日記本上寫下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是可信的!包括說一輩子愛你保護你的爸爸、教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這麼一看,四月老師的教育從始至終都是正確的,時月的異能力迄今為止沒有第二例,「因果系+改變現實」,一個但凡路子走歪了就危害社會的異能力。

  但因為父母優良的基因和共情教育,時月女士成為第一個舉世矚目的女將,軍事家、理論家、思想家、文學家、建築學家……

  成就「覺醒年代」的兩代女神。

  —居然還有建築學家???跟爸爸學的?我最近也在翻歷史書,看書才知道十月老師大名叫綾辻優紀,小名叫時月,後來自己取筆名十月,寫了一本《星際行軍書》和《異能修煉指南》,誰能想到《修煉指南》我們的教科書還在用……

  —星神也有大名的,叫時星,我看記錄的時候,小時候時月管星神叫小星姐姐,後面叫小星妹妹了。

  —哈哈哈哈哈哈誰叫星神的外觀一直是個八歲小女孩。而兩個人都繼承了四月老師的絕世美貌!!!

  —該死的綾辻行人,你到底擁有了兩個什麼樣的大寶貝!

  —?為什麼不是三個?

  —因為星神攻擊過綾辻老師,影像裡祂被四月老師收拾的可慘了哈哈哈哈。

  —我記得有說綾辻行人在黑市的刺殺榜上賞金後來居上到第一,更搞笑的是,懸賞多次被加價,也被很多牛逼人物接下。

  接著突然價格掉了,某知名殺手說股市都不敢崩成這樣,一直猶豫著沒接,第二天又漲了回去。

  四月老師就是那段時間和男朋友同居的,這麼看來背後的博弈方有很多人啊,一時半會得不出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是誰……

  但追究最後的受益者,好像也不難猜……

  —可惜500年前「彼得星大撤退」的時候,一脈單傳的第12代「和夕將軍」死在了撤退裡。

  —歷史會銘記他的功績,他一個人保存了反攻的大部分軍隊和實力……

  —星神自從那個時候也沒有出現過了,現在只掌管{精神空間}的運行,還接受了幾個全新智能代替祂工作,聯盟新任領袖繼位退位也不搭理。

  —畢竟星神是四月老師的異能體,沒有護住她的血脈和世界上唯一像她的孩子。

  —神明也會心碎……

  ————

  及夏的鼠標在這裡停住。

  「星神」一直是{星網}裡的傳說,在「覺醒年代」,祂是「精神」的化身;在星際「精神力時代」,祂已然成為傳說中的神明。

  但這幾百年裡,星神從未出現過。

  及夏其實有個秘密,她的能力跟時間有關,但並非預知和加速,是倒退,她有一次倒退了一整個時空,零點兩秒,爆發後她脫力倒下,因為這是她的極限。

  她惴惴不安了好久,但「超能聯盟」似乎毫不知情,沒有派人上來問責,她不久後在網上認識了一個老師,指導她開發異能和學習。

  他博聞多識、風趣幽默……及夏從警惕到信任也不過短短幾個禮拜……畢竟對方真的很強也很厲害,所擁有的知識是她窮盡一生也無法抵達的。

  在他的講解中,及夏的異能不算稀有,時間系的概念廣,像預知、暫停、回想類型……但倒退只出現過三例,覺醒年代有一例,福地櫻痴的只能作用於物品;四百年前有一例,剛出生的嬰兒無意識爆發,把自己倒退回胞體而死;及夏是第三例,難得的稀有和穩定。

  但倒推全部的時空會損耗她自己的生命和精神,除非限定範圍,在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媒介支撐之時,單獨把別人或者自己送回到幾年前……

  他實在太了解隱秘的知識了,可以說「祂」就是把知識的化身。

  及夏其實一直對這個人選有所猜測。

  猜測在今天被證實,網絡上認識的老師蹦了出來——

  「嗨,及夏!」

  黑發藍眼的小女孩跟她打招呼,及夏見到了傳說中的神明,雖然早有准備,但還是激動到{精神體}顫抖。

  「星神!」

  她笑容可愛的不行「你不叫我老師嗎?」

  及夏更加激動了,尤其她頂著這麼可愛又美貌的臉,干脆利落地喊「老師。」

  「嗯!」

  ……

  網絡上的老師成為現實裡的老師,祂能在現實中成真,一個沒在星際透露的情報,所以經常變成各種人的模樣捉弄她。

  及夏從最開始的驚訝惶恐到麻木也沒過多久,她的成績也從中游到名列前茅,已經有好多勢力發來了邀請和招聘。

  在精挑細選下,及夏選擇了「聯盟」。

  「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深空呢。」祂帶上了偵探帽,把藍色的眼睛變為綠色,像曾經那個時代最出名的「名偵探」,牽著及夏的手。

  「不過還是別選深空了,現在的深空就是一個以AI為核心的全息維護器,你知道的,很死板很生硬的運行模式,其實不怎麼需要人工,進來的都是有功勛的養老人士。」

  及夏像老母親一般牽緊祂的手「變成這樣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我是真實存在於世界的。」祂隨口說出了秘密,「我擁有全部的「空想集」。」

  及夏震驚「不是說「空想」被剝離用於全息了嗎?」

  「沒有哦,白蘭·傑索和她想盡辦法將科技的比重超越異能,現在的全息只是科技,早就不需要「空想集」了,她只是為了我而剝離的,希望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想變成人就變成人,想去哪就飛到哪去。」

  及夏憋了老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小星絮絮叨叨的——

  「她為了我能變成現在這樣,想了很多很多辦法,對我比時月還認真……第一步是觀察並且記錄,我很快就完成了這個,這對我來說太容易了,第二步是學習和模仿,我學習了幾十年,她說勉強達到及格……在死前她終於告訴了我第三步,是感受和體驗,我的姐妹接手了我的第三步,可惜只有十五年。」

  小女孩小蹦小跳的,說著生與死,看不出什麼傷感。

  及夏做不出什麼安慰的舉動,干巴巴地「請您,節哀。」

  「哈哈哈,我早就放下了,我要帶著她的期待活下去,也會為了我自己活下去。」小星蹦到她面前打了個響指,給了她一個「絕版火柴人」。

  及夏臉上綻放了驚喜,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個會給她「比愛心」的小火柴人,余光打量祂,無數的舉動都那麼像影像裡的那個人,說出這話的祂又可愛又通透,如果是一個真正的人類小女孩的話,養育她的人一定給了她很多很多的愛。

  養育祂的人,是卯月時夢。

  「可是現在啊,星際發展太快了,我好像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以前和夕也是我養大的,天天跟我吵架,但前幾天招聘進深空的AI又呆又死板,不管怎麼養都笨蛋得不行。」祂嫌棄地撇嘴,「沒人會把我當成朋友。」

  「我會把你當成朋友!」

  及夏認真道「我發誓。」

  小星仰起臉「你要記住這句話啊!」

  ……

  又過了30年,及夏是星際聯盟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於此刻成為星際最強者。

  而就是50歲生日這年,她的朋友說出了懇求——

  「請你用「空想集」作為力量媒介,送我回千年前。」

  及夏以為沒什麼事情能讓她動容,而此刻她的眼裡是淚水,覺得她的朋友太過殘忍,花費了數百年的等待和尋找,只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設想。

  ……

  「你的能力,是穿梭時間。」

  黑發藍眸的小女孩輕輕抱住她「我想,再見見她。」

  ……

  倒轉而後退的時空,千年的時光湮滅,力量在長久的旅程裡消散而盡,精神的異能再沒有力氣,見到她的那一刻微笑。

  在重啟前,回應了一個異世靈魂的請求——

  ——「空想集」。


第232章

  【劇情提要:深空投資《貧百》的天野導演工作室,拍攝一部和《靈戰》相關的電影,天野導演在橫濱和東京采訪了無數人,拍下《靈術回戰·壹(靈京與靈都之謎)》】

  【時間線:時夢20歲剛成年,感情線(20.5歲)之前。】

  【主線時間線外!只是一個番外!】

  【接軌。錯頻。重疊。】

  【時空影院投放中——地點:深空總部電影院卯月時夢,劇集:《咒術回戰》《文豪野犬》(動畫+漫畫)】

  天野導演幾天前就有說電影步入最後制作階段了,運用了最新的全息技術,很多人都是全息建模出來的,還表示四月老師在裡面也有出場——

  但您的樣貌驚艷絕倫,我們實在無法建模出來,換成了真人扮演。扮演者是當下最紅最火的知名大花,可惜還是不能演出您的幾分風姿。

  時夢語氣淡定,嘴角卻笑出小花花,心道還好是電話連線,對面看不見她得意的表情。

  所以電影完工的那一天,她在深空總部18樓的電影院包場看電影首播,隨口問了——

  誰要去?

  ……

  因為報名人數實在太多,尤其後面才得知消息的深空高層們以權謀私、威逼利誘幾個員工讓位。

  最後七海建人不得不扛起「人員名單」的重任——

  「抽簽吧。」

  沒有抽到名額的上江州博發誓:這幫高層絕對用超能力作弊了!

  但電影最終還是——

  開播。

  ……

  開幕不出所料。

  時夢坐在正中的位置感嘆:「主角還是選了悠人啊。」

  前面的八木和繪不滿:「怎麼是男主角?《靈戰》裡玩少女悠人的玩家更多好不好!」

  「形像倒是很還原。」

  「看來全息技術拍電影很不錯嘛。」

  「這個場景完成度,工程量巨大!」

  「科技上會不會古早了一點,我感覺像兩年前的。」

  「……」

  員工們議論紛紛,場內卻有幾個人坐直了身體,坐在時夢身邊的綾辻行人觀察到場景和人物未免太精細了。

  而伏黑甚爾則是因為——

  時夢驚訝:「甚爾,這是長大後的惠?」

  伏黑甚爾問小弟八反田:「建模上面你們有幫忙嗎?」

  「有提供一些技術支持。」

  時夢靠在椅背上:「惠肯定是校草。」

  場上的父親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卻只頓了僅僅一秒就附議:「外貌上這小子還是拿得出手的。」

  【劇情:吞手指。】

  七海建人推眼鏡,眉頭皺緊:「這個劇情……會不會太不衛生了一點,一定要選擇吞手指的方式?」

  兩面宿儺……

  這下他眉頭緊鎖了……東京校連兩面宿儺的事情都透露了?會是誰?還是天野導演本就是咒術界之人?

  文案組的織田也表示:「好像沒《靈術回戰》的設定有意思,我還以為能看見抽卡,沒想到會是吞手指。這樣的話,腳趾也要吞嗎?」

  「咦——」

  周圍的員工們發出嫌棄的呼聲。

  但也有員工比如下谷司就大聲表示馬上要到劇情高能點了,根據他幾百部電影倒背如流的經驗,即將出場的絕對是能夠主導局勢的高戰力角色。

  「也是人氣角色!比如主角的老師或者教導者——」

  ——綾辻打斷:「時夢。」

  「嗯?」

  綾辻起身擋住她視線,投下來的目光倦懶又帶著壓迫力:「無聊又讓人嫌惡的劇情推進…電影院裡的人太多了,我有點悶,你陪我出去走走。」

  時夢才不樂意:「你猜的到劇情我又猜不到,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你自己去啦。」

  她說完連忙把身體轉到花袋和阿蒂爾那邊。

  另一邊的蘭波冷冷地給了綾辻行人一眼:「你嫌悶你可以出去,你今年已經23歲了吧?」

  低沉的笑聲從身後傳來:「我的天使,我有幾幅畫作想請您品鑒,是您上次布置下的主題。」

  「現在?」

  綾辻拉她起來:「一起去。」

  而澀澤居然同意了。

  伏黑甚爾默不作聲,七海建人感到疑惑;

  織田作之助淡定勸架,走過來分開了綾辻牽她的手:「看畫也可以明天看吧。」

  後面的員工們聲音也慢慢微弱下來,以小川千代為首的員工們掏出手機在私人群裡吃瓜。

  不過深空高層爭寵是常態,時夢老大總能用她上躥下跳的思維擺平一切紛爭。

  但這回擺平紛爭的不是時夢,而是電影的下一幕,坐在最好位置的深空老大震驚。

  「為什麼五條會在啊!」

  綾辻坐回她旁邊,開口前澀澤龍彥先說道:「我提供了人物形像。」

  她疑惑前七海建人補充:「我記得五條前輩接受過天野導演的采訪,他同意了形像使用,還參與了劇情編寫。」

  他們三個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讓她知曉。

  這樣啊。

  藍眼睛能做出這件事情不稀奇,時夢瞬間理解。

  「原來如此。」

  所以接下來五條出場的劇情都沒能引發時夢的感言,反倒覺得——

  「他給自己設定的形像也太高大上了!」

  伏黑甚爾順著她的思路:「他當老師絕對是誤人子弟。」

  「我的天!我覺得好荒誕也好稀奇,五條悟!老師!他這種自大散漫又隨心所欲的性格居然也能當老師!《靈戰》裡我設定傑才是老師來著。」

  七海沉默,注視著屏幕裡成熟很多了的男人,沒有說出那句話——

  大概是不得不成為老師吧。

  【劇情在此刻轉場:《文野》動畫開篇。】

  時夢又疑惑了:「這不是敦嗎?河裡的是…為什麼是太宰?轉到靈都的劇情了?」

  聲音幽幽地從她背後傳來,嚇得她一激靈——

  「因為我同意了天野導演使用我的形像。」

  時夢轉身錘他:「太宰治!」

  太宰治裝痛得「哎呦」,身上的繃帶是濕的,但大衣干燥。

  他幾句甜言蜜語哄得小川千代主動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坐到了時夢小姐和織田作的後面。

  「是我寫的劇情,被孤兒院出身的18歲小老虎從落寞的小河裡救出來,後面我寫了什麼來著?」

  他摸著下巴,鳶眸輕飄飄地掃過前面的一排人。

  「我當時隨口說的,記不太清了。」

  ——是太宰寫的劇情!

  時夢和織田作都認真看了起來——電影裡的太宰治要溫柔得多,溫柔得不像是他們後面坐著的自殺黑泥精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轉身——

  織田問:「是最近遭遇了什麼嗎?」

  時夢問:「晚上要不要回移動莊園住?」

  「誒!」太宰治沉寂的鳶眸在兩個人的同時問話下亮了起來,指著屏幕——

  「我想起來了,我寫的是武裝偵探社!」

  【中島敦加入武偵。】

  【虎杖悠仁加入東咒。】

  好像就是因為被告知五條悟和太宰治加入了劇情創作,加上綾辻行人、澀澤龍彥、七海建人和伏黑甚爾四人背鍋和找補,以及蘭波、織田和花袋的淡定陪看……

  時夢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感到詫異,她的槽點總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問題就很多:

  她掰手指:「國木田到底幾歲來著?」

  花袋縮在棉被裡看不怎麼有趣的劇情:「和我同歲。」

  「亂步26歲和他18歲的時候一模一樣!」

  綾辻冷嘲並強調:「哼,嬰兒偵探26歲了還要監護人照顧衣食住行,他養活自己都困難。」

  「晶子原來喜歡解剖?」她納悶,「我怎麼不知道?」

  花袋鑽進棉被裡,因為與謝野小姐威逼過不准和卯月小姐說這件事。

  他悶悶地回:「是劇情設定。」

  ……

  「七海海,咒高如果有一屆只招到了一個學生怎麼辦?」

  七海舉例:「我下一屆就沒招到人,但不管幾個人都不影響出任務,咒高不考文化課。」

  「狗屎的咒術界!」*2

  「甚爾,你看的出虎杖的能力嗎?十種影法術是禪院家透露的?」

  「看不出來。禪院家肯定參與了,畢竟五條悟參與,」伏黑甚爾避開他的眼睛,「御三家之間有較勁,等會應該能看見加茂家。」

  而這兩段劇情發生的過程中,無數人試圖把時夢哄騙出這個電影院。

  但她看電影的心堅定。

  中場休息後,員工們被綾辻和七海趕回去工作。

  但深空老板卯月時夢頑強地坐回到位置上,一句一句駁回他們的離開邀請,終於她說——

  「記憶裡我沒有看過電影……一場都沒有。」

  阿蒂爾·蘭波立刻馬上豎起了「彩畫集」,強硬道:「想看的留下不想看的滾,再說話的我親自丟出去。」

  場內一片寂靜,幾個知情人深吸一口氣,坐回到位置上。

  影院裡只剩了他們和兩三個閑散的員工,都坐在了靠前的位置。

  【下一幕:羅生門與虎】

  時夢被劇情逗樂了,一時遺憾小銀居然不在這,劇情裡龍之介頭鐵得就像他們在高瀨會的那段時間。

  蘭波笑著問:「小姐是怎麼勸他的呢?」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個時候龍之介才10歲,火拼後躺在病床上,我說,我說我不想他受傷。」

  「我覺得他的想法不對,強弱的定義不在於力量,以力量來說,當年的我們都是弱者,但我們都活下來了。」

  時夢對著太宰眨了下眼睛,指指裡面柳川老師倒追太宰先生的名場面。

  「這也是你寫的嗎?」

  替隔壁自己背鍋的太宰治頭一回感到丟人現眼,喪氣:「是的,我寫的,是書粉的怨念。」

  時夢偷笑。

  【下一幕:順平】

  「校園暴力啊。」時夢長嘆,又面向行人——

  「你還記得我的《月季酒店》嗎?」

  推理出異世界情形的綾辻心情很差,唯獨臉色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因為她的問話想起了曾經,冷淡的神色溫和起來。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咖啡店,你在畫月季酒店的密室圖,還指認了一個殺人凶手。」

  時夢本來只想起了校園暴力的事情,結果被他的話勾起在咖啡店他鄙視她智商的久遠回憶,記仇:

  「你原來還記得,你那個時候說我設計的密室太爛了,就應該推倒重畫。」

  「綾辻君真自大,這麼多年都沒怎麼變,」太宰治拉踩他,「明明時夢小姐在構思上遠超綾辻君。」

  澀澤跟著揮刀:「我永不會辱沒天使,也願意為了天使無數次修改我的圖稿。」

  綾辻行人:……

  【下一幕:紅葉和鏡花】

  梶井基次郎出來的時候,時夢沒感到詫異,她心道梶井絕對做得出在列車上丟炸彈這種事,直到少女鏡花出場——

  「太宰,我不太喜歡這個劇情。」

  太宰治安靜著道出實話:「殺人在黑手黨是常態,只是35個人而已。」

  「而已嗎?」

  「嗯。」

  織田發表意見:「但現實裡沒有發生這件事,孩子們都在橫濱校上學,沒有生於黑暗之花一說。橫濱也沒有黑手黨,森先生的五幢大樓不是租給天野導演的演藝工作室了嗎?」

  時夢想到這微笑起來:「對!」

  ——但紅葉出場了。

  .

  其實間貫一在後面坐了有一會了,深空的電影大會經由員工之口傳的沸沸揚揚,但和他在情報裡得知的內容不一致。

  出於情報員的謹慎,他跟著來看電影。

  夜叉。

  紅葉。

  黑暗之花。

  ……

  原來他們沒能成功離開,原來他死了,應該死了很久吧。

  他聽著前面一群人一唱一和地哄義妹和歪話題,怕她回頭看見自己濕潤的眼睛,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這裡。

  .

  【下一幕:條悟和漏瑚】

  蘭波終於意識到古怪之處了,他和保爾撞上咒靈的事件無人得知,「火鍋」也死在了白霧事件裡。

  五條悟是怎麼知曉這件事的?

  他聽到小姐的聲音——

  「這不是火鍋嗎?」

  蘭波微笑:「對,伙食費。」

  伏黑甚爾「嘖」了一聲,兩個人視線交錯,他懶洋洋地說:「你們兩個已經很久沒交伙食費了。」

  蘭波轉向他變回冷淡:「先欠著吧。」

  時夢的注意力倒全在藍眼睛的裝逼和打架上:「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領域,五條居然把領域的消息都透露出去了。」

  「他瘋了嗎?」

  七海推眼鏡:「等會我會讓天野導演剪掉這一段的。」

  時夢放下心,又忍不住樂:「五條也太嘚瑟了,不知道傑會被他寫成什麼角色,他的學生?」

  場內的三個智囊提起了心神……誰也不知道電影院下一幕會播報些什麼。

  而夏油傑死了。

  伏黑甚爾瞥了眼這群沒用的男人,把大小姐提溜起來:「別看了,該回家吃飯了。」

  「都這個點了嗎?」時夢一看表,連連點頭。

  「回家吃飯!」

  .

  似乎是相安無事了,綾辻等人目送她離開,開始裡外檢查電影院,沒找到任何古怪之處,但影片絕對被未知的存在調換。

  在場的三個聰明人能確定:「是平行時空。」

  留下來的七海建人問:「能解決嗎?」

  長時間的沉默,但每一個人都用著各自的方法……

  大概是兩個小時候,伏黑甚爾打電話過來——

  「來移動莊園,電影跟來了。」

  .

  伏黑甚爾確實快撐不住了,咒術界的劇情倒還好,姐妹校聯賽能糊弄,惠在父親的眼色下磕磕巴巴地說自己比電影裡的惠活潑。

  但接下來橫濱的劇情,白鯨直接懸於天際,阿蒂爾·蘭波扯謊說組合也投資了這部電影。

  時夢半信半疑,指著影片裡說「女兒」死掉的男人。

  「弗朗西斯和澤爾達不會同意這個設定。」

  「會不會是卡萊爾提議的?」芥川銀剛嘲笑完自閉不說話的哥哥,從伏黑甚爾的神色裡,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這樣嗎?」

  深空人到齊的時間就在這個點,但再聰明的聰明人,也無法預料之後劇情的巨變。

  ……只能陪著她一起目睹憤怒的葡萄。

  和被葡萄藤扎過的夢野久作。

  夢野久作安靜地靠著她:「時夢姐姐,我是神不愛的孩子嗎?」

  「胡說八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神明。」

  時夢大聲反駁:「我不同意這個劇情,什麼爛劇,讓導演重新拍!」

  夢野久作哭了:「我不喜歡這部電影!」

  「那就不看了。」

  小朋友撒嬌:「可我想看電影。」

  「你們明天還要上學。」她一個個把沙發上的小學生提起來,「你們該回去睡覺了。」

  .

  小朋友走後,時夢坐回到沙發上,重新摁開了屏幕。

  七海建人重復:「你明天還要上班,該回去睡覺了。」

  時夢笑了笑:「我不困,你們累了就回房間休息吧。」

  「電影而已。」

  她跟自己強調:「只是電影而已。」

  她於今晚看完了姐妹校的鬥爭,和「白鯨」的墜落。

  周圍所有人都陪著她,沒有人回房休息,這兩幕結束的那一刻她環顧——

  甚爾。理子。行人。阿蒂爾。保爾。作之助。

  還有不在這裡的紀德、傑、灰原。

  她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參演了嗎?我沒找到你們。」

  .

  時夢想要找到他們。

  她一直在看電影。

  第一天的劇情她感到生氣,第二天的劇情令她絕望。

  【澀谷之戰】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獵犬】

  逃亡、死亡、背叛、感染……

  ……

  「時夢。」

  「小姐?」

  「時夢老大!」

  「卯月小姐……」

  「大老板!」

  「小老板這是怎麼了?」

  「肯定是你們太吵了,你們快都不要圍在這裡了!」

  「我的天使,這只是一部影片。」

  「時夢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這是概率最小的可能。」

  「時夢,他們都還活著!」

  她終於聽見了他們的呼喚,她看見了一雙雙關切的眼睛……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你們擠的我都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了。」

  .

  【回憶篇:懷玉、玉折】

  真實還是虛假?

  每個人心裡都有定數。

  時夢想在「影片」裡看見他們。

  但看見了死亡的七海海、被腰斬的亂步、龍之介、中也、太宰、費奧多爾……只剩兩個人的咒高、分崩離析的偵探社。

  只要活著就好。

  可往後推的劇情沒有,往前的劇情很快就開始。

  就在她的朋友無憂無慮的高中年代,在他們迷茫而摸索著的少年時期……

  她不在。

  她一直不在。

  伏黑甚爾轉頭和她商量:「我們不看了吧。」

  她搖頭,把理子和兩個徒孫騙走了,剩下的人也想趕走,小朋友們撇著嘴出去……留下來的都是趕不動的。

  伏黑一邊看劇情一邊替她評價:「嘖,我可真是個徹底的爛人。」

  時夢糾正:「還好,沒到徹底,只是爛人。」

  他說:「那死亡算是爛人的解脫了。」

  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有擔當的哥哥又像是懂事的弟弟——

  「可還是想要有尊嚴地活下來,活下來的感覺不錯。」

  ……

  夏油傑接到了她的電話,聽筒裡起先只有呼吸聲。

  「時夢,怎麼了?」

  「……沒什麼。」

  夏油皺眉:「發生什麼了?悟去騷擾你了嗎?」

  他放追蹤咒靈查探五條悟的行蹤。

  「不是。只是我苦冬了。」

  夏油討饒地笑:「到沒必要專門打電話埋汰我吧,這都幾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你是打電話來找《靈戰》劇情靈感的?先說好,我不接受感情戲,尤其你寫的。」

  「那反派呢?」

  「可以,挺有意思。」

  幾秒鐘的沉默,她冷酷回答:「你想的美。」

  時夢掛斷了電話。

  ……

  要不要打給五條悟?她注視著屏幕裡的最強。

  18歲死過一次之後的咒術界最強。永遠最強。

  最強的力量,最強的擔當,最強的重量。

  「真厲害啊,五條老師。」

  芥川問她:「不打電話了?」

  時夢准備回房間睡覺,剩下的電影明天再看——

  「不打了,我要回{精神空間}找他單挑。」

  「居然被關到方塊裡,丟人!」

  .

  【下一幕:黑暗時代,15歲,16歲,18歲】

  她的聲音在巨大而空蕩的深空電影院響起——

  「太宰,你出去好不好?」

  「都看到這裡了,出不出去也不重要,」太宰治笑笑,「其實我第一集就猜到發生了什麼。」

  「15、16歲的想法和我當年設計的劇本差不多一致吧。」

  ——除了18歲。

  時夢轉向了最早的一個親友。

  蘭波安慰她:「我找回了記憶,我沒有選擇死亡,我不會死。」

  她接過了他遞來的小小金色方塊,看向16歲出現的保爾。

  魏爾倫沉默了片刻,她手上金色的方塊在重力作用下漂浮,他對著兩位親友低下了頭:「我很抱歉。」

  「我也會和中也還有旗會道歉,」

  阿蒂爾·蘭波說:「我和你一起去。」

  時夢說:「我也去。」

  .

  18歲的故事,她看向了織田,織田淡定地安慰她——

  「我和紀德的關系不錯,是很不錯。經常在{精神空間}的小廣場切磋,他還會教孩子們體術。」

  「你們當心不要引發異能奇點。」

  「我們會注意的。」

  太宰治湊過來,滿臉都是記仇:「時夢小姐,我們把上面港口黑手黨的人員清單發給森先生,再拍一部《無能醫生紀錄片》好不好?」

  時夢終於笑了:「好!」

  ……

  但回憶篇結束了。

  電影也消失了。

  時夢還坐在影院裡,因為有一個人不在,像不存在於劇情裡的人。

  「行人,我沒看見你。」

  綾辻行人把帽子摁她腦袋上——

  「異能特務科裡衣食無憂工作清閑,也能調遣特工,還能接委托,基本上符合我的要求。」

  「你喜歡嗎?」

  綾辻蹲下來看她的眼睛:「那肯定還是深空好了。」

  他說:「沒有地方比這裡更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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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好看,看不膩,但是我想看觀影體,原著看同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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