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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咒迴)特級咒靈面靈氣》作者:花暮年【完結+番外】

《(咒迴)特級咒靈面靈氣》作者:花暮年【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908個瀏覽者
文案
  
夏油在一個陰雨天撿到重傷且失憶的特級咒靈。
那時的他也不知道,坐在他肩頭的小家伙,會是他未來唯一的偏執。
---
*CP夏油
*面靈氣是咒靈界的萬人迷
*私設多,可能會ooc
  
內容標簽: 幻想空間 靈異神怪 情有獨鐘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面靈氣(十六夜),夏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我是怪物,我愛你。
  
立意:扭轉大義,拯救純愛。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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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世間何物催人痴

第1章 撿到傳說中的詛咒

  夏油傑和五條悟發現面靈氣的那天,天空正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同時微風徐徐,屬於就算撐著傘也會被蒙蒙細雨親吻臉頰的尷尬氣候。

  五條家的小少爺不喜歡這個季節,所以情緒有點壞。

  「等等,悟。」

  路過巷子口的時候,夏油傑喊住了在前頭走出六親不認步伐的少年。黑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上,夏油傑撐著傘轉頭看向巷子深處。

  巷子裡有個小咒靈,這當然逃不過五條悟的六眼。但他不想管,每塊區域都有駐守的咒術師,那種低級的小家伙不值得他動手。

  五條悟撐著透明的長柄傘回頭,一臉不耐煩道:「回去啦傑。」

  夏油傑沒有理睬鬧脾氣的五條悟,撐著傘往巷子裡走。長腿踢開堆成小土堆的垃圾,塑料與鋁罐碰撞落到一邊,蹲在側邊的金眸小黑貓發出低低地喊叫聲,驚嚇著跳到矮牆上。

  那聲凄厲的貓叫也嚇到了巷子深處的咒靈。

  小小一團打了個寒顫,然後把膝蓋抱得更緊。

  夏油傑揚了揚眉。

  他見過不少咒靈,也降服了很多,但第一次看到那麼像人類的。不,可以說是和人類小孩毫無區別。

  眼前咒靈就像是個人類五六歲的女童,抱膝縮在角落裡發抖。

  夏油傑撐傘靠近她,直到挺拔的身姿完全蓋住她身前的光芒才停下腳步。

  面靈氣能感覺到身前男人身上的咒力,壓迫感很強。她驚嚇著抬頭,暗紅色的瞳孔裡全是委屈與驚恐。

  也正是這一抬頭,夏油傑注意到了她夾在大腿與胸口之間的破碎面具。

  五條悟走到夏油傑身後,歪頭看了眼地上的咒靈。他知道身邊這位同屆生的術式很奇特,所以樂忠於收集強大或是能力有趣的咒靈。「沒用的,別看了,這只弱爆了。」

  夏油傑蹲下身,沒有在意嚇得瑟瑟發抖的咒靈,直接從她手裡把面具搶了過來。和一般的般若面具不同,他手裡這張面具的花紋很講究。更重要的是,夏油傑前不久才在「咒靈野史編冊」上見過這個紋路。

  好記性如他,不一會兒就想起這面具屬於未登記,不,應該說是傳說中的特級詛咒——面靈氣。

  「悟,你看這個。」夏油傑把面具遞給身後的五條悟。

  少年很不耐煩,但還是接了手。六眼仔細瞧了瞧那張破碎的面具,而後是拖了尾音的感嘆聲。「支離破碎啊,連術式都被摧毀的一干二淨。沒用的傑,就算重傷之前很強,她現在這樣也沒用了。」

  夏油傑不置可否。

  書裡對面靈氣這只特級咒靈的記載相對模糊,更多的還是借鑒了民間妖怪物語裡的傳說。傳說中她有66張面具,每一張面具都有不同的術式。

  面靈氣的下顎被身前高大的少年抬起。她潮濕的白發長長的,一直拖到地上,被踩進泥地裡,髒兮兮的。

  咒靈生得極為漂亮,哪怕是重傷後盡顯慘白的面容,哪怕是破損的衣服像舊麻袋一樣罩在身上也沒能讓她看起來更狼狽。反而帶了些破碎的美感。雨珠落在面靈氣長長的眼睫上,晶瑩剔透。

  以為會降臨的暴力卻遲遲沒有發生,紅眸望著夏油傑輕眨了一下,面靈氣就像一個少不經事的天真小孩。

  一只咒靈能露出這樣澄澈的眼神也是離奇。就像夏油傑隔壁鄰居家的小孩,總喜歡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然後搖著他的手臂討糖吃。

  「面靈氣?」

  面靈氣不太能聽懂夏油傑說的話,眉心微微蹙起,歪過頭:「喵?」這個發音是她近幾日和一直圍著她轉的野貓學來的。

  「……」

  咒術高專的兩位DK同時滴汗。這得重創到什麼地步,連語言能力都喪失了?

  五條悟擠到夏油傑身邊蹲下身,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面靈氣的臉。冰涼沒有一絲溫度,除此之外和人類的肌膚觸感一樣。

  「傷成這樣都沒被祓除,咒靈同類干的?」

  「不知道傷好之後等級會不會恢復。」夏油傑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哪怕只恢復到一級的程度,也能讓極之番的強度瞬間提升好幾倍。幾十種不同的術式抽取,在戰鬥中更是變幻莫測。

  夏油傑把面具還給面靈氣。後者拿回自己的面具,再次小心翼翼抱進懷裡,往身後的空間退了退。她曾經有很多漂亮的小面具,現在只剩懷裡這面岌岌可危,隨時可能破碎的最後一張。

  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五條悟終於收起臭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那就養養看嘛。」

  這個想法與夏油傑不謀而合。

  夏油傑單手把詛咒提拎起來。她只有五六歲人類女孩的大小,包子臉圓圓的露出些稚氣,五官倒是帶了點成熟的精致。

  忽然的失重感讓面靈氣臉色微變,她晃了晃光溜溜的腳丫,喉嚨裡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想要掙脫夏油傑的手。

  顯然身前這兩個男人不會在意詛咒的「人權」,更不會理會她的掙扎。夏油傑還要撐傘,不方便抱著那個小家伙,於是順手把面靈氣放到了肩上坐著。

  「亂動就宰了你哦。」

  面靈氣聽不懂身下男人恐嚇的言語,但她聽明白了夏油傑哄孩子的口氣,於是乖乖坐在他的肩膀上不動了。

  家入硝子看著眼前兩個不靠譜少年和一只呆呆傻傻的咒靈,沉默了有一會兒。虧得他們還記得咒術高專有結界,沒有直接把咒靈帶進去觸發警報。

  「所以你們匆匆忙忙喊我逃課出來,就為了治愈……一只咒靈?」

  沒下限二人組終於是瘋了。

  五條悟吃了一口奶油蛋糕,然後咬著小銀勺指了指身邊的夏油傑。「是他啦,喊著哇這個咒靈的能力好特殊好想要,然後死纏爛打把你從學校喊出來。」

  夏油傑額頭青筋暴起,眉頭狠狠一顫。

  面靈氣趴在甜品桌上,兩條小腿晃悠著。她聽不懂人話,但覺得身邊白色頭發的咒術師看起來很欠扁。

  家入硝子拿起面靈氣的面具端詳片刻,眉心微蹙。有著淚痣的漂亮眼睛看向夏油傑。「是那只傳說中的特級詛咒面靈氣嗎?如果真的是那位……確實很稀有特殊。」

  五條悟的銀勺磕到了牙。為什麼傑和硝子都知道這樣一個特級詛咒,就他完全沒聽過?他好歹也是從小被族人按頭看了超多詛咒和咒靈臉譜的啊!

  夏油傑冷笑一聲,看穿了五條悟的小動作。「少吃蛋糕多看書啊悟。甜食吃多了會變笨蛋。」

  眼見面前兩個加起來不超過六歲的家伙又要打起來,家入硝子把一邊看戲的面靈氣扯到了面前。

  「完全沒有治療咒靈的經驗,我只能試試。」

  家入硝子雖然說得很無奈,但其實對於未知的事件也挺躍躍欲試。

  面靈氣看著家入硝子,短發少女比守序邪惡的少年看起來溫柔的多。尤其是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溫暖又溫和。面靈氣衝家入硝子露出信任的微笑,是一個完全無害的純真表情,恍然間真有種鄰家妹妹的感覺。

  然後家入硝子發動了反轉術式。

  面靈氣的微笑瞬間凝固住。不知道術式在她體內產生了何種反應,包子臉瞬間漲得通紅然後噴出碩大一口血。

  ……

  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還好是坐在甜品店的最角落裡,所以三人刷地一下站起身,差點擠翻桌椅的行為沒有引起更多關注。

  「有私仇嗎硝子!」

  「以後誰說你不會打架我一個不答應!」

  夏油傑雙手架著面靈氣的腰部把她抱起來,查看是否還留著最後一口氣。不幸中的萬幸,只是吐了一口血。

  然後家入硝子就見面靈氣躲到了夏油傑身後,偷偷露出一只眼看著她,渾身瑟瑟發抖。

  大型咒術師和詛咒早期信任破裂現場。

  所以……詛咒到底要怎麼養呢?三人同時托腮犯愁。

  五條悟掙扎了一會兒,然後做出很大犧牲挖了一勺蛋糕遞到面靈氣嘴邊。

  面靈氣白嫩的小手抹去嘴角邊的血跡,遲疑了一瞬,然後一口吞下小蛋糕。

  ……

  吐了。

  三人又是驚訝地站起身,險些打翻隔壁的桌椅。

  托腮三人組開始撓頭,模仿著一休哥思考的模樣。不一會兒,五條悟的腦後冒出一個碩大的燈泡。

  夏油傑覺得五條悟單純是玩上癮了。

  不一會兒,就見那位叛逆的白毛術師拎著大大小小好幾個環保袋走出了商場。

  面靈氣看著五條悟遞過來的奶瓶,小臉一皺躲到了夏油傑身後。迄今為止,只有這位黑發少年沒有折騰過她了。

  「來嘛來嘛。小孩子都是要喝奶的嘛。」

  五條悟逗貓似的拿著奶瓶,試圖把詛咒逗過來。家入硝子坐在一邊翻看五條悟買了些什麼,除了奶粉還看到了貓糧狗糧……和魚食。

  夏油傑到底也沒把一個詛咒當成需要保護的弱者,大手把面靈氣往前推了推。「去試試吧。」

  面靈氣本著對夏油傑的最後一丁點信任,小心翼翼捧起那只奶瓶,粉嫩小嘴含住奶嘴,小口小口咗奶。

  ……

  然後又吐了。

  淡定撓頭三人組開始抓狂撓頭。

  面靈氣躲在大樹後看著眼前的咒術高專一年級組,哭得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這一回,任憑五條悟怎麼拿貓糧逗都沒法讓那只詛咒再張嘴。

  天色漸晚,殘陽如血。落日余暉掩在雲層之後,露出細細一道躺在平靜的河面上。城市陷入短暫的落寞中,不久將被霓虹點亮。

  「不好玩,不玩了。」

  五條悟沒了耐心。他扔掉手中的貓糧,拍了拍掌心站起身。身邊尋著貓糧味而來的野貓們伺機上前瓜分了被丟掉的貓糧。

  夏油傑蹲下身擼了擼小花貓的下巴,又從貓糧袋裡抓了點貓糧出來分給野貓。

  「養不了就算了吧。」

  反正也是一時興起。能力特殊且強大的咒靈又不止眼前這一只。夏油傑最後擼了一把黑色的瘦弱小貓,准備和五條悟、家入硝子一起回高專。

  路燈依次亮起的寬闊馬路上汽笛不斷。並列的三盞紅燈閃爍過後跳成了綠色,大片紅色的汽車尾燈消失。帶著潮濕陰雨天的霧氣。

  一只膽肥的咒靈從灌木叢裡出現。

  或許不該說它膽肥,因為咒靈的眼裡沒有近在咫尺的咒術師們,那雙綠豆大小的眼睛裡只裝得下不遠處的面靈氣。

  就像是花蜜之於蜜蜂,奶酪之於老鼠。

  夏油傑抬起大手,輕松將那只咒靈化為黑色圓球。泛著光澤的黑色球體握在他的手心裡,大樹後的面靈氣忽然動了動。

  委屈的紅眸終於停止流淚,怔怔地看著夏油傑手裡的東西。

  夏油傑:「……」

  他把咒靈化成的黑球舉高了一點,面靈氣的目光立刻追過去。

  莫非……

  夏油傑走到面靈氣身前,掂了掂手中的黑球。「可以吃這個?」

  面靈氣聽不懂,但看著黑球兩眼放光流下了口水。

  ……

  三位咒術高專一年級生像發現新大陸那樣半蹲在路邊,動作一致,歪頭托腮看著眼前的詛咒捧起咒靈球,興高采烈地啃著。

  ……

  文化課上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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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是詛咒,所以夏油的大義和執念後期都會和原著不一樣,介意的親止步!

  ★1V1粗箭頭選手,這篇文想嘗試一下多箭頭。

  ★雖然想存多一點稿再開坑,但一個沒忍住激情開坑了!

  ★拜托了,這個作者雖然是手速500渣,但是真的很愛看留言!有留言灌溉可以達到垂死病中驚坐起再碼兩千字的效果(喂

  所以~給我留言吧(搖尾巴~~~


第2章 無良DK組的喂養

  五條悟和夏油傑起身去捉咒靈。家入硝子半監視半觀察地待在了面靈氣的身邊。後者對她的反轉術式還有忌憚,始終和她保持一米的距離。

  面靈氣在吃完小咒靈之後饜足地打了一個嗝,身上斑斑駁駁的淤青也淡化了一些。她癱坐在地上,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蜘蛛網狀的裂紋並沒有愈合。

  那只菜雞咒靈只夠給她補充體力的。

  待日月交替,天色完全暗下來,兩位叛逆的高專生才回到原地。家入硝子看著整整一麻袋的咒靈球,面無表情地鼓了鼓掌。

  如此努力,這學期咒術高專不給他們發獎學金都說不過去。

  兩個高大的少年把五六歲女童模樣的詛咒圍堵在人煙稀少的角落裡,開始輪番往面靈氣嘴裡塞咒靈球。

  尚處於飢餓狀態的面靈氣起初還能跟上無良咒術師的節奏,連打三個飽嗝之後開始力不從心。白皙的臉蛋微微泛紅,櫻桃小口也漸漸張不開。

  面靈氣撐得難受,開始大口大口喘氣。

  「加油啊面醬,吃完這些好送你上路。」

  五條悟沒有停下投喂的動作。就在剛才給眼前這只咒靈覓食的過程中,他已經決定了,在夏油傑吸收這只詛咒前,他要和完全體的千年詛咒暢快地打一架。

  面靈氣的小臉撐得通紅,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淚眼婆娑看著眼前的少年們用力搖了搖頭。寬大的粗布麻衣下,小肚子可見的圓潤了起來。

  站在稍遠一些地方的家入硝子把眼前慘不忍睹的畫面盡收眼底。怎麼說呢,有五條悟和夏油傑在的地方,她總會有些同情咒靈。更別提眼前這只咒靈的模樣和小孩無異。

  少女摁滅了手裡的煙,走上前把已經七竅冒煙的面靈氣抱走。

  「干嘛啊硝子!」

  「還有一點沒吃呢。」

  家入硝子拖著面靈氣的屁股把她抱在懷裡。面靈氣小手順勢抓住硝子的肩膀,把頭靠在她身上小聲啜泣。抽泣聲裡還摻雜著打嗝聲,聽著著實可憐。

  「沒聽過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的道理嗎你們。」

  少年們兩眼化成等號,嘴巴笑成倒三角的形狀,裝傻裝得有模有樣。「……啊,是哦。」

  咒靈是肯定不能帶進咒術高專的。隨手往街上一放也不行,一來會被高級的咒靈欺負,二來可能會被路過的咒術師祓除,三來……萬一自己跑掉,他們今天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夏油傑思考片刻,決定先把咒靈帶回家。

  「學校那邊呢?」

  「和夜蛾老師請個假,最近家裡有事需要走讀。先以一周為限。」

  三人再度考慮了一下,好像也只有這個辦法最省事。

  分道揚鑣前,五條悟還不忘欺負一下正在消化的面靈氣。大手重重拍了拍詛咒的小腦袋,「加油長大,別讓我們等太久啊小面。」

  面靈氣腦瓜子被拍得嗡嗡的,眼冒金星。

  馬路邊,綠燈再次亮起。人潮擁擠,行人匆匆穿過斑馬線走在回家的路上。

  面靈氣跌跌撞撞跟在夏油傑身後,一不留神就被看不見她的人類踹得東倒西歪。一個中年男子牽著女兒的手與面靈氣擦肩而過。

  中年男子沒有夏油傑高,女兒看起來倒是和面靈氣一般大。面靈氣回眸多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抬起自己的小手瞅了瞅。

  「怎麼不走?」

  夏油傑大概清楚眼前這只詛咒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但下意識還是進行了語言上的溝通。

  面靈氣抬眸望向夏油傑,漂亮的小臉隱隱露出期待,她試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夏油傑:「……」

  哪有咒術師在馬路上牽著咒靈走路的道理啊。微風吹起他額角的劉海,少年不容拒絕地搖了搖頭。

  被拒絕的面靈氣哭得梨花帶雨,一路抹著眼淚小跑跟在夏油傑身後。破舊的衣袖上滿是淚水和鼻涕水。

  終於抵達夏油傑家樓下。原本好看的包子臉已經皺得不成樣。

  夏油傑這才發現詛咒寬大的衣服下是一雙赤足,她沒有穿鞋。一般的小石子和利器無法傷到詛咒,但污漬可以沾染。嫩白的小腳此刻泥濘不堪,頗有些狼狽。

  「傑哥哥!」

  咒術師和詛咒無言的對視被響亮且稚氣的童音打破。夏油傑轉頭望去,是鄰居家的小女兒。自從入讀咒術高專後,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小姑娘甩開媽媽的手,一蹦一跳地跑向夏油傑,一下掛在了他的腿上撒嬌。

  面靈氣歪頭看著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女孩穿著荷葉邊泡泡袖的白色襯衫,搭配一條牛仔背帶褲。不長不短的頭發在頭頂扎成兩個丸子,兩邊各帶了一朵紅色小蝴蝶結發夾。

  面靈氣低頭,發現自己髒兮兮的,難怪身前這個黑發少年不願意牽著自己走。

  像是想起了什麼,面靈氣圓溜溜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芒。

  然後夏油傑就見身前的小詛咒忽然玩了一個變裝游戲。變裝是在瞬間完成的,面靈氣身上出現了和鄰居小女兒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連身上的污漬和泥濘都消失不見。

  小家伙左看右看,確認自己不再髒兮兮的,於是學著人類小女孩的樣子抱住了夏油傑另一條腿。

  夏油傑:「……」如果他現在彎腰把面靈氣從身上扒開,身前看不見詛咒的鄰居一定會覺得他的行為很奇怪,於是只能作罷。

  面靈氣看夏油傑沒有再次拒絕她,開心地笑了笑。

  夏油傑從小便是鄰居口中,別人家的完美小孩。禮貌謙遜,樣貌堂堂,聰明又優秀。會幫隔壁大爺抗重物,也能輔導學弟學妹的課業。

  但只有夏油夫婦知道,他們的兒子從小藏著秘密,也不怎麼和父母交心。分明也算是在一個相對溫馨的家庭裡長大的,但他們優秀的兒子有事總喜歡藏在心裡,自己默默受著,拒絕溝通。

  過於早熟,也過於自律。

  夫妻二人曾幾度想和兒子進行交心攀談,後者總是搬出完美兒子的模樣,讓他們什麼都不用擔心。

  夏油傑在回家前已經和母親通過電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夏油太太掛了電話後趕忙去附近的超市多采購一些食物。

  入讀咒術高專半年多,夏油傑幾乎很少回家。但母親一直有定時替他打掃房間,所以他的臥室依舊是一塵不染,干淨整潔的模樣。

  面靈氣一進房間就蹦到了夏油傑軟軟的大床上左右翻滾起來。長長的白發差點滾到打結。

  夏油傑輕帶房門,把外套掛在門後的衣鉤上。他挽起袖子到手肘處,然後大步流星跨到床邊一把拽住面靈氣衣服後領把她從床上拿開。

  面靈氣:「……」她不是已經變得干干淨淨了嗎?為什麼又被少年拒絕了。

  小腦袋超速運轉,方才小女孩的一言一行在腦海裡轉了一圈。面靈氣福至心靈地扯住夏油傑的褲腳開始撒嬌。她的語言能力還沒恢復,稚氣的聲音只能勉強學著貓叫。

  夏油傑眉頭狠狠一顫。

  「你這家伙……不會連自己是個詛咒都忘了吧。」

  下樓吃晚飯之前,夏油傑再三警告面靈氣不許離開他的房間,又覺得這小家伙可能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放出兩只咒靈在房門邊駐守。

  所以當晚飯吃到一半,夏油傑抬頭發現面靈氣正掛在父親大人背後,好奇玩弄他頭發的時候,瞬間噴了嘴裡的湯。

  夏油夫婦:「……」

  這大概是他們兒子懂事後最失態的瞬間了。

  面靈氣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好嚴肅,於是乖乖跪在電腦椅上低著頭。

  夏油傑首先教育另外兩只咒靈。介於也是低級咒靈無法准確表達,兩個小家伙緊張地亂比劃,一會兒指指面靈氣一會兒指指自己的腦袋,一會兒吐長了舌頭,一會兒把眼珠瞪大。畫面難以直視。

  ……

  夏油傑放棄,把它們收回。

  轉身的瞬間正好和抬起頭的面靈氣撞上了視線。換上普通人類衣服的詛咒更是和小女孩沒有兩樣,面靈氣的小手扒著自己的腳丫子,白淨的臉蛋一臉無害。

  ……

  夏油傑決定關燈睡覺,今天一天夠折騰了。他隨手把詛咒拋到木質地板的軟墊上,然後用眼神威嚇她不許爬上床。

  ---

  鬧鐘定在七點,但夏油傑不是被鬧鐘吵醒的。天剛蒙蒙亮,他就被身邊的小家伙搖醒了。

  窗簾外的世界還處於灰白的冷光下,應該還是一個陰雨天。被吵醒的夏油傑用拇指和中指捏住太陽穴的位置揉了揉,然後緩緩睜開那雙蠱人的細長鳳眼。

  面靈氣跪坐在他身邊,見床上的男人終於清醒,皺在一起的五官稍稍舒緩。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嗷嗷學語老半天,蹦出一個字:「……餓。」

  ……

  夏油傑還未完全清醒,他略顯發懵地坐起身。然後和身邊的詛咒大眼瞪小眼。

  ……是哦,他昨天捉到一只傳說中的特級詛咒。然後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後,決定把她放家裡養養大再吃。

  夏油傑先是垂下頭,而後又詫異地抬頭看向面靈氣。

  如果說這只詛咒昨天還是六歲女童的模樣,此刻起碼長到了八歲的大小。他雙手架著面靈氣的咯吱窩把她拎起來。

  果然,連身長都比昨天長了不少。

  面靈氣不懂夏油傑為什麼要把她拎起來,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嘴,用比剛才流利了不少的發音念道:「餓。」

  ……

  夏油傑翻身從床頭櫃邊的小袋子裡掏出一個咒靈球遞到面靈氣嘴邊。

  詛咒捧著她的「食物」開開心心坐回電腦椅上。一邊吧唧吧唧啃著球,一邊轉圈,由於雙手沒有扶住椅子把手,轉圈的速度又過快,三四圈後,她整個人因為重心不穩摔到了地上。

  夏油傑:「……」巨響之後,他徹底醒了。

  面靈氣從地上爬起來,小嘴一扁,捂著額頭上腫起的大包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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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3章 任務小能手×3

  「居然是這樣長大嗎?這詛咒怎麼和人類一樣?」

  五條悟摘下墨鏡,把身前高了一些的詛咒三百六十度觀察一遍。面靈氣體內的咒力比昨日提高了一些,但遠不及她的身高長得多。

  夏油傑也有些吃驚。除非與自身能力有關,一般咒靈的形態和大小是不會有變化的,哪怕是吞了特級咒物野蠻生長也只是體內的咒力暴增而已。他忽然想起面靈氣那張破裂的面具,想看看面具的恢復情況。卻在轉頭的下一秒看到五條悟把面靈氣按在了樹上。

  夏油傑:?

  五條悟找了塊石頭,就著面靈氣的頭頂劃了一道杠。然後拿著不知道從哪裡順來的卷尺量了量高度。

  「一米三四。不錯啊面面,這個年紀有這個高度,未來可期啊。」

  五條悟誇獎地拍了拍面靈氣的肩膀,然後豎起大拇指。忽然被誇的詛咒似懂非懂看著他,輕眨一下眼睛,滿頭問號。

  經過昨天被暴力喂食之後,休息一晚的面靈氣溝通力在緩慢復原。但也只能聽懂單個字或者簡單詞語的意思。像五條悟這種繞著彎表達的言語,她聽不明白。

  甚至連「面面」是在喊她都聽不懂。

  白毛瞪著白毛,疑惑地眨巴大眼睛。

  夏油傑養詛咒是為了之後進行降服,但五條悟明顯玩得開心得多。兩個白毛通過奇怪的腦電波、手勢和單音節成功進行第一次交流。

  「這個這個。」五條悟伸手指指身邊路過的小學生。

  面靈氣觀察片刻後,幻化出了和小學生一模一樣的校服穿在身上。白色方領襯衫搭配深色領巾,領口有兩道藏藍色的豎紋。下身是白色條紋的深藍百褶裙和高筒襪。

  長長的白發梳起兩個馬尾辮垂在肩頭。

  五條悟蹲在一邊,墨鏡後的藍眼睛裡冒出了亮光。他抬手給面靈氣鼓了鼓掌。然後隨手一指身後路過的上班族。「這個呢。」

  面靈氣聽話地點點頭。依樣畫瓢,在觀察片刻後幻化出一套縮小版的職業裝。可惜小小的直筒身體撐不出那樣的曲線,看起來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調皮女孩。

  高跟鞋踩得小腳丫有點疼,面靈氣偏過頭,一臉委屈地看著夏油傑。

  正在觀察面具的夏油傑:……

  她為什麼要轉頭看他?這詛咒難不成把他當成監護人了?

  五條悟把哭包臉強硬掰過去,笑容燦爛地指了指自己。「NE、NE面面,你能不能幫我換衣服?」

  這句話有點長,還帶了疑問,面靈氣一時間無法理解。包子臉遲疑地鼓起,眉頭皺得緊緊的。片刻後,她像是想明白了,腦袋後的問號變成了閃亮的燈泡。

  於是夏油傑和五條悟就瞅見一只小詛咒穿著高專校服的神奇畫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面靈氣左右仔細觀察了五條悟一番,最後戴上一副圓圓的墨鏡才算變裝完成。

  雖然不知道這個能力在戰鬥中能干嘛,但確實有點好玩。

  直到家入硝子短信詢問夏油傑,那麼簡單的任務你們倆怎麼還沒回來。直到「窗」的聯系人電話五條悟,詢問他們到哪裡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麼麻煩……

  糟了!

  玩上癮的兩位DK已經忘了他們上午是接了任務的!

  夏油傑一把拎起面靈氣的後衣領,和五條悟趕往任務目的地。面靈氣瞪大了眼,驚恐地被少年像塑料袋一樣提了一路。

  幸運的是任務目的地距離夏油傑家不遠,是個廢棄了半年等待改建的幼稚園。聯系人看著兩個大高個中間站了個小女孩,一時間腦袋有些打結。

  咦?!雖然他沒有六眼這種開掛的能力,但站在兩位高專一年級生中間的確實是個詛咒吧?!為什麼一個詛咒長得和人類小女孩似的?為什麼一個詛咒還穿著迷你版的高專校服?

  被中年大叔凝視過久,面靈氣有些不滿,仿佛是愚蠢人類對神明的褻瀆那般。她小腦袋傲氣地抬起,墨鏡後的紅眸裡全是不屑。

  「放……放……」

  ……她要說什麼來著,那個詞語到了嘴邊卻又忘了。眉心蹙起,小臉漲得通紅,面靈氣伸手死死扯住夏油傑寬大的褲腿。

  夏油傑微笑,提了提自己快要被詛咒扯下的褲腰,然後撥開那只罪惡的小手。「放手。」

  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麼,並且再度被拒絕的面靈氣哇地一下哭出聲,委屈極了。

  「窗」的輔助監督:……

  他早聽說這一屆高專新生實力很強,可惜是兩個問題少年,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別人遛貓遛狗遛荷蘭小香豬,他們倒好,直接遛詛咒。

  帳緩緩放下,隔絕了眼前離奇的畫面。

  面靈氣抹了抹鼻子,跟在夏油傑身後哭得一抽一抽的。

  漂亮的臉蛋哪怕是哭得亂七八糟,依舊可愛到過分,如果面靈氣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女孩,任誰見她哭成這樣都得拿出小糖果使出渾身解數哄她開心。

  夏油傑將花壇裡的兩只小咒靈吸收化球,然後隨手拋給身邊的小詛咒。「別哭了,吵。」

  面靈氣得到了自己的「糖果」,果然瞬間止住了啼哭。她張大嘴巴咬了一口咒靈球,嘎嘣脆,像在啃蘋果。

  夏油傑揚了揚眉,終於發現面靈氣的優點。

  ——那些必須要祓除,但等級過低能力也無趣的垃圾貨色,正好可以喂給她吃。

  帶著這只傳說中的詛咒出任務,他可以擇優劣汰地選擇咒靈降服。一個字,妙。

  賬的另一側,五條悟已然鬧得驚天動地。這位御三家的小少爺向來對弱小且結伴成群的咒靈沒有耐心。最初的時候夏油傑還會嫌棄這位同學過於奔放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現在……現在夏油傑也發現了大開大合的戰鬥很過癮。

  於是帳內一片狼藉。

  兩位DK在幼稚園的食堂附近會晤,依舊沒有找出那只1級咒靈。半年未曾打理過的空間,到處攀爬著蜘蛛網和蟑螂,油膩的料理台上更有成群結隊的螞蟻隨意溜達。

  一點微風就能帶起灰塵飛揚。

  五條悟嫌棄地用手在口鼻前揮了揮。

  面靈氣亦步亦趨跟在夏油傑身後,嘴裡啃著咒靈球,手裡還抱著待吃的三個,一臉幸福到爆炸的樣子。

  四周角落裡的低級咒靈不知是受到什麼召喚,不由自主從滋生地緩緩離開。它們正試圖靠近前方的面靈氣。

  小詛咒吃完手裡的咒靈球,饜足地舔了舔手指。這樣一個小孩經常會有的動作,放到面靈氣身上,微妙的帶了點澀。或許是因為她嗦指尖的動作刻意放緩,也可能是因為她抬眸看咒靈的眼神,意猶未盡。

  「傑。」

  「嗯。」

  很快他們便發現周圍的咒靈都對面靈氣產生了相當濃厚的興趣。畢竟是特級詛咒,還是不知道為何戰敗處於毫無傷害力階段的特級詛咒,可以欺負。

  無良少年們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哼笑一聲,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接下去的動作。

  角落裡有一只小咒靈悄悄靠近面靈氣。

  紅眸輕蔑地瞥了一眼咒靈靠近的方向,面靈氣垂在身側的小手悄悄結印。只可惜面具還未召喚出來,整個人忽然失重被提到了高空中。

  「咦?!」

  面靈氣驚魂不定,想要掙脫白毛的束縛。雖然夏油傑也沒有對她很溫柔,但她對五條悟的信任度更低一些。

  五條悟並不在意手裡詛咒四肢掙扎,驚懼又害怕的樣子。他把手裡的小家伙提拎到眼前,嘴巴咧開一個誇張的笑容道:「小面,蹦極咯。」

  蹦極是什麼?面靈氣聽不懂。小嘴委屈地癟起,紅眸緊張地瞪著五條悟,一眨不眨。

  然後……

  五條悟松了手。

  迅速下墜的不安全感瞬間讓面靈氣淚奔。漂亮的紅眼睛瞪圓了,眼淚四飛。她張口,胡亂喊出的驚恐聲湮滅在周遭呼嘯而過的強風中。而那個仍舊停留在高空中的白毛少年,一點沒有做壞事的自覺,還笑著衝她揮了揮手。

  詛咒是摔不死的。

  夏油傑站在花壇邊,單手擋在額頭處向上看。原計劃是五條悟隨手把面靈氣扔到花壇中央,然後夏油傑再把詛咒撿起來扔回給他,像玩拋接球那樣。

  面靈氣的存在對周圍的咒靈而言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他們拽著面靈氣鬧大動靜,那只狡猾的咒靈一定會自投羅網。就像打電玩聚怪那樣,他們要將周圍所有的咒靈聚到一起。

  但就在面靈氣快要墜地的前一秒,夏油傑動了動步伐,上前接住了她。下墜的衝擊力比想像中還大,小小一只詛咒連帶夏油傑一起倒在枯萎荒蕪的花壇裡。

  理由和家入硝子昨天差不多……她的外形實在是太像人類了,猝不及防就會心軟。

  五條悟歪頭,雙手叉腰看著下方。對於面靈氣是摔在花壇裡還是摔在夏油傑的懷裡完全無所謂。「傑你快點。」

  夏油傑起身,揉了揉撞到水泥壇的手肘。他不緊不慢拍去校服上沾到的灰塵和泥土碎屑。

  面靈氣跪坐在干燥到龜裂的泥土上,用力擦著眼淚,粗糙的衣服面料把她粉嫩白皙的臉蛋都蹭紅了一大片。她哭得幾近噎住,聲音卡在喉嚨口出不來。

  這也太能哭了,哪有詛咒淚腺那麼發達的。

  在五條悟的催促聲中,夏油傑把面靈氣抱起來。詛咒約莫是在啼哭中嗆了幾口冷氣,此刻正在打嗝。感受到少年身上好聞的氣味,便往夏油傑懷裡蹭蹭。

  那些吃進肚子裡的咒靈球,除了咒靈本身的咒力之外還有夏油傑的味道。這是面靈氣這兩天最熟悉也是最喜歡的氣味了。

  沒等夏油傑把面靈氣拋還給五條悟,上方的六眼神子就沒了耐心,直接發動術式「蒼」將詛咒從夏油傑懷裡往自己的方向吸引,而後停在半空中像逗毛驢似的晃了晃。

  看不見的魚線吊著名為面靈氣的魚餌。就等狡猾的咒靈上鉤。

  面靈氣晃動四肢,附著在自己背上的強大吸引力無法掙脫。

  夏油傑抬眼,發現懸掛於半空中的面靈氣又開始胡亂發聲,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滴。他清了清嗓子,決定移開目光不去看這慘不忍睹的畫面。

  不消一會兒,帳內的風靜止了。四周躁/動貪婪想要靠近面靈氣的咒靈也霎時停下了動作,像是受到了同類的等級壓制與恐嚇。

  站在空中與地面上形成上下夾擊的少年們同樣也感受到了風雨來臨前的異樣寧靜。

  面靈氣倏而停止了哭泣,茫然地看著夏油傑身後的位置。

  巨型咒靈破土而出的瞬間,五條悟松開束縛面靈氣的術式,將攻擊方向對准了夏油傑的身後。同一時間夏油傑翻身後躍,操縱的咒靈自目標後方形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伏擊之勢。

  無下限術式與咒靈一起貫穿任務目標,它甚至還未完全從掩埋的土地中脫開身,就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一切變化都發生在數秒以內。

  帳內風波稍稍平息之後,夏油傑詫異地發現有一面破損嚴重的面具堪堪停在了自己和任務目標的中間,試圖保護他。

  可憐的咒力,粉碎的術式,那張面具來自摔落在地的面靈氣。

  詛咒摔得灰頭土臉,此時正從地上爬起來,學著方才夏油傑拍灰塵的模樣拍去自己身上的泥土和沙礫。她的確摔不死,但也無法用咒力保護自己更多,撩起袖子後的手臂上滿是淤青,看起來就很疼。

  詛咒保護咒術師嗎?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夏油傑無語片刻後原地躍起,一套嫻熟的體術將咒靈徹底碾壓在塵土中。他抬手把毫無還手之力的咒靈降服。

  看在普通咒術師眼裡毫無區別的黑球,在面靈氣的眼裡就不一樣了。

  一級咒靈化成的黑球看在特級詛咒眼裡,比那些垃圾貨色要亮得多,漂亮得多了。就像是一道高級料理般亮眼。

  面靈氣滿心歡喜滿懷期待地小步跑到夏油傑身邊,口水流到下巴。小手剛抬起准備扯扯夏油傑的袖子,後者垂眸看向她,笑容溫柔但沒有溫度。

  「這個不能給你吃。」

  言畢,夏油傑吞下那顆球。他不知道咒靈球吃在詛咒嘴裡是什麼樣的味道,他只能感受到一股摻雜著嘔吐物的抹布味,惡心到每一根手指都忍不住蜷縮緊握。

  面靈氣:「……」小腦袋一歪。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難受。咒靈球很難吃嗎?既然那麼難吃為什麼還要和她搶著吃呢?

  爆裂的聲音在賬內肆無忌憚響起,是五條悟在用術式收割其余雜碎。

  總而言之,當帳緩緩升起後,輔助監督的下巴也隨之掉到了地上。他們一早來布帳的時候這裡只是一座廢棄的幼稚園,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了。

  「有什麼關系,反正也是要拆掉的。省的再用拆樓機了,不用謝。」

  某只白毛術師表情誇張,如是所說。

  輔助監督內心默默流淚:還真是謝謝五條小少爺的一條龍服務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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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三點還有一更∼

  謝謝投營養液的親 app看不到名字……mua∼


第4章 男媽媽

  完成任務回咒術高專前,夏油傑與五條悟針對面靈氣的處理方法展開了較為激烈的討論。才被委托方狠狠投訴了的五條悟建議直接把面靈氣帶進咒術高專,這樣一旦觸發警報後整個學校都會忙於尋找咒靈,不會再計較他上午的拆遷行為。

  夏油傑掃了五條悟一眼,細長的狐狸眼裡寫滿了「我拒絕」以及「你休想」。

  咒術高專地理位置相對偏僻,周邊的公共設施不算齊全,鮮有普通人類在附近多做逗留。夏油傑把面靈氣放到高專附近的廢棄舊公園中,又放了一只咒靈出來看著她——雖然他與已降服的咒靈不能進行遠距離意識上的溝通,但咒靈一旦被祓除他是能感覺到的。

  最後布下一個範圍不算大,禁止普通人進出的賬後方才算結束。

  「亂跑的話,我就祓除你哦。」

  恐嚇的話語依舊是那樣帶著七分哄人的語氣,面靈氣大概聽懂少年是讓自己待在原地等他,於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五條悟兩手插袋站在一邊,歪著腦袋從口中吐出一個草莓味的泡泡,吐槽道:「男媽媽做得不賴嘛你。」

  夏油傑撿起腳邊的石子就往五條悟的方向丟去,後者猜到對方一定會動手,側身輕輕松松躲過暗器……然後撞在了公園老舊的電線杆上。

  「呵。」夏油傑以勝利者的姿態拍掉掌心的灰。

  五條悟捂著自己險些撞壞的鼻子:「……」這個夏油傑在高專裝什麼三好學生,其實心眼壞得很!進高專前肯定沒少在街頭打架,所以才會留著這樣奇怪的劉海和發型!

  於是乎,兩位高專一年級問題兒童是吵著並打著回到學校的。

  太過專注眼前的同班同學,以至於一進校門就猝不及防被蹲守在門口的夜蛾正道鐵拳制裁了。

  「再過不久就要升為二年級學長了,你們怎麼給一年級新生做榜樣!」

  五條悟捂著頭上疊了三層的大包蹲在一邊,一臉不屑:「咒術師嘛,夠強就可以。」

  夏油傑頂著碩大一個包蹲在五條悟身邊,面無表情:「傳遞守護非術師的信念和責任。」

  「啊~啊,又開始了,好學生的正義宣言。」

  紅色井字悄然爬上夏油傑的後腦勺。

  眼看掐架的兩人又要演變為肢體上的一爭高下,夜蛾正道一聲令下,罰他們打掃後院去了。天黑前要是無法完成打掃任務,就得在禁用術式與咒力的前提下和「專業陪練咒骸」進行一番交流。

  遠處圍觀的家入硝子在夜蛾正道回頭發現她之前,迅速掐滅了手裡的煙遠離是非之地。

  咒術高專的後院揚起不符合它日常祥和靜謐氣質的塵土,掃帚與盆栽滿天飛,遠遠看去還以為被什麼不得了的咒靈入侵了。

  兩位被罰的少年在爭吵中打掃衛生,又在打掃衛生中形成新的爭執……最後因為不想和咒骸打架離奇和好。

  但誰也不服誰。

  家入硝子也想觀摩一下像人類一樣長大的詛咒,放學後和兩位少年一起去了附近的廢棄公園。

  帳內,面靈氣正和夏油傑的咒靈玩得不亦樂乎。

  咒靈長長的手臂被面靈氣當做滑滑梯。她依舊穿著上午變化的咒術高專校服,長長的白發在半空中飛舞,從頂端滑落至地面後開心地咯咯笑個不停。

  只是女孩那張漂亮的臉蛋笑起來,並沒有七八歲孩童的天真與爛漫,反而有些勾引旁人的色氣。

  夏油傑的咒靈已然迷失自我,原本可怕的青蛙大眼此刻化作兩顆粉色愛心,它甚至沒有注意到走進帳內的三位咒術師。僅用另一手圈住玩得高興的面靈氣,貪婪地撫摸著她的頭頂,虔誠地像在愛撫心愛之物。

  面靈氣的態度則傲慢得多,她偏頭避開咒靈指甲尖利觸感粗糙的大手,紅眸眯起警告的韻味。語言功能恢復得慢,只能簡單吐出幾個字。「不許。」

  被拒絕的咒靈沒有生氣,而是露出慌張的神色,它把面靈氣提起放到自己肩膀上,想要繼續讓她玩耍逗她開心。

  圍觀全程的三位少年咒術師:「……」

  面靈氣在高處發現了夏油傑,興奮地揮了揮小手,而後順滑地從咒靈長長的手臂上滑落。小腿撲騰著往前奔去,看樣子是想撲進少年懷裡。

  夏油傑還在因為那只咒靈諂媚的樣子滴汗中,他稍一側開身,面靈氣撲了個空直接趴倒在地。詛咒的下巴重重磕在泥地上,咚的一聲,一聽就很疼。

  果不其然,從地上爬起來的面靈氣兩只紅眸哭成了水龍頭。七分因為疼,三分因為夏油傑又又又拒絕了她。

  三人一詛咒在一家生意還算不錯,且不禁煙的燒肉店門口站定腳步。夏油傑撩開紺色棉質暖簾,矮身走進店內觀察了一下店內情況。

  有空位,偏角落,空位後面還有作為裝飾的屏風遮擋。

  夏油傑回過頭,指了指小店深處:「就這家吧。」

  耳邊時不時傳來滋滋的烤肉聲,伴隨著才放學的學生們的高談闊論與歡聲笑語。

  三人坐在相對寬敞的四人位上,面靈氣跪坐在夏油傑身邊,好奇地撥弄著眼前的餐具與下方加了炭火的烤盤。烤盤的溫度急速上升,很快便到了普通人類無法直接觸碰的地步。但詛咒無所畏懼,200℃的滾燙於面靈氣而言仿佛只是人類泡溫泉的適宜溫度。

  她好玩的把兩只手都摁在了烤盤上……被身邊的夏油傑撥開。

  「吃的東西別亂動。」

  面靈氣聽懂了「別亂動」,於是收回小手乖巧地跪坐在椅子上。

  服務員將一小車燒肉推來之後,抬手就要去收夏油傑身邊空位的餐具——他看不見面靈氣。不料那些餐具被一股看不見的怪力死死拽住,他無法拿起。

  三位咒術高專一年級生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面靈氣眉頭緊蹙,鼓著腮幫保護自己餐具的努力模樣。紅眸瞪著眼前要搶她玩具的服務生,櫻桃小口不滿地噘起。

  「餐具放著吧,等會兒還有朋友要來。」

  眼看五條悟就要舉起旗幟充當拔河的裁判給雙方加油,夏油傑立刻出聲中止了這不堪入目的畫面。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負責烤肉,五條悟和對面的面靈氣玩起了語言教學。就著烤肉下盤後冒起的白煙與四溢的肉香味,他們這一桌的氣氛著實神奇。

  「SA——TO——RU,Satoru。」

  面靈氣啃著手裡的銀筷,有點抗拒和五條悟學習說話,但還是十分聽話地努力發音。「sa……sa……ru……」

  「不對不對,是SA——TO——RU。」

  夏油傑將剛烤好的厚切牛舌夾到五條悟的餐盤裡,隨意道:「怎麼想也是『五條』的發音更好學吧。」

  五條悟不以為意,沾了點燒肉醬一口吞。有食物在口中導致有些口齒不清:「你不懂,學會了難的,簡單的就不用學了,節約時間。」

  「基礎不扎實上層建築也是會倒塌的。」夏油傑不認同五條悟的學習方式。

  家入硝子默默吃了一口五花肉,肉嫩可口,烤得恰到好處。素來雲淡風輕的眼神亮了亮,她比了個拇指:「不錯啊傑,烤肉技術一流。」

  可惜少女的轉移話題戰術沒有成功。五條悟嘴角一扯,指著夏油傑對面靈氣道:「O——KA——SANG。」

  這回小詛咒倒是學得快,立刻心領神會,看向夏油傑跟讀道:「Okasang。」

  夏油傑:「……」額頭青筋暴起。

  於是烤盤之上,美食之間,兩雙筷子鬥出了殘影的效果。家入硝子見怪不怪,點起一根煙翻開手機蓋。面靈氣覺得是自己那聲Okasang讓夏油傑生氣了,嚇得跪在一邊一聲不吭,也不玩餐具了。

  直到兩位少年鬥完筷子功。夏油傑對准面靈氣白潔的額頭狠狠彈了一下。

  「別和悟這家伙學壞啊你。」好歹養完之後會收服成他的咒靈,萬一沾染了五條悟那家伙的不良習性就太糟心了。

  面靈氣腦門中間瞬間紅了,夏油傑一點沒有手下留情。詛咒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額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黑發少年好像又不生氣了,面靈氣又恢復剛進店時看什麼都覺得有趣的狀態。

  夜蛾正道表示升學之前會設置一些「考試」,用來檢驗他們這一年的成長。三人針對夜蛾老師可能會出的課題進行了一番激烈探討。

  「如果是分開的測試,硝子的題目應該不會很危險。但如果是三人一起……難度就會比較離譜。」夏油傑冷靜分析,畢竟這個有輸出有奶有仇恨的組合,可以任意開啟副本。

  丸子頭少年把剛烤好的牛眼肉挨個分給同學,因為在說話,所以沒注意自己手上的動作,甚至給面靈氣面前的小碗裡也夾了一塊。

  ……

  面靈氣小手抓住牛眼肉,遲疑了一下,然後塞進嘴裡。

  吐了。

  「……啊,抱歉抱歉。」夏油傑順了順面靈氣的背,從校褲口袋裡掏出備著的咒靈球放到她的盤裡。「這個才是你的。」

  「明明不能吃,但是你夾給面面她就吃誒。」五條悟單手托腮,一臉壞笑。「不愧是男媽媽啊傑。」

  夏油傑:「……」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頭一回覺得五條悟說的話有幾分道理。於是半開玩笑半實驗地把自己碗裡的牛眼肉夾到面靈氣的盤裡。

  面靈氣看了眼黑漆漆的肉,嫌棄地往前一推。

  「真的誒。」家入硝子發現新大陸般感慨。「這只詛咒對你的信賴度比對別人高得多啊夏油同學。」

  夏油傑扶額滴汗:「硝子……連你也……」

  夜色融融,月亮銀霧色的光籠罩城市。抬眼是繁華的城熱鬧的人,閉眼是沉悶的空氣負面的情緒。

  五條悟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與家入硝子一起揮別夏油傑和面靈氣。沒入人群背影中,最後消失於濃濃夜色。

  夜晚的空氣清冽中透著涼意,尤其是他們才從悶熱煙味十足的室內出來,對比更加強烈。

  夏油傑兩手插袋走在前方,面靈氣跟在稍後一點的位置。她在玩手裡的筷子架,沒有看路,所以當前方少年駐足的時候,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小腿。

  「你,今天為什麼會召喚面具試圖保護我?」

  面靈氣聽不懂,一臉疑惑歪頭。大眼睛天真地眨巴了幾下。她捕捉到了面具兩個字,於是小手不熟練地結印,破破爛爛的面具霎時浮現在半空中,遮住她一半的面容。

  詛咒半遮面欲拒還迎的模樣,隱約帶了點成熟體後作為大妖的媚態。眼尾上揚的紅眸笑若桃花,唇角若有似無勾了一下。

  「算了。應該是處於幼齡的關系。」夏油傑自問自答。

  在某些方面有著偏執想法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沒有發現眼前的詛咒小小勾引了他一下。他起身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面靈氣急忙收起面具,恢復純真兒童的模樣跌跌撞撞跟在夏油傑身後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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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5章 牙牙學語ソ詛咒

  經過一周的喂養時間,面靈氣還是停在了八歲的模樣,沒有繼續生長。

  而詛咒本身停止生長後,那張破損的面具開始逐漸自愈。蜘蛛網狀的裂紋幾乎淡到看不見,面具原本的詭異圖案清晰明朗起來。

  猩紅色在墨黑的面具上勾勒出細長鳳眼的形狀,眼尾下方拖了卷曲的暗紅色花紋。左邊的般若角斷了一半,切面處隱約泛著血色。面具的表情喜怒莫辨,只有那雙無論從什麼角度望去都覺得在與你對視的眼鏡裡,透著深深的痴纏之意。

  五條悟望著那張面具仔細端詳片刻,而後眉心微蹙。這是面靈氣的術式,但感覺這只詛咒本身也在術式的波及範圍中。就像是雙重詛咒。

  「怎麼樣悟,看得出術式嗎?」

  夏油傑按著五條悟的肩,呈放松姿態靠在他背後單手托腮。

  「只恢復了三成不到,但應該是類似精神控制的術式吧。從內部瓦解並擊垮敵方。」五條悟依舊蹲在石板凳上,衝前方努力和家入硝子溝通交流的面靈氣招招手。「面面,過來。」

  這些天五條悟已經強迫面靈氣記住「面面」就是在叫她,聽到召喚的小詛咒兩手一撐從板凳上跳下,一下閃到了兩位少年眼前。

  咒力逐漸恢復中的面靈氣動作也開始變得敏捷起來,不似一周前搖搖晃晃感覺跑兩步就要摔倒的樣子。

  「面面,你用這張面具來攻擊我。」

  白毛將面具遞還給面靈氣,然後提出對戰的要求。夏油傑從五條悟背後起身,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於是又用面靈氣比較好懂的方式,連言語帶手勢地表達了一遍。

  面靈氣大概明白了,眼前的家伙是要自己打他。但她不明白,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要求呢?圓潤的大眼睛輕眨了一下,她看看五條悟甚為期待的神情,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面具,抿嘴遲疑了一下……

  然後拿起那張面具,砸向了五條悟的腦袋。

  ……

  時間在那剎那靜止,只能聽見公園裡的野貓低聲喵叫。

  三秒後,夏油傑笑彎了腰,眼淚飛出眼眶。不遠處的家入硝子也偏頭悶笑。

  五條悟做好了接受詛咒術式攻擊的准備,所以沒有使用無下限進行防御。此刻額頭被堅硬的面具結結實實砸出一個大包,紅到冒光。

  面靈氣以無形的吸引力將落到地上的面具取回掌心,而後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五條悟。少年的表情好像不太妙,但是……是他讓自己打他的呀?為什麼會生氣呢?

  面靈氣後退一步,生怕眼前人報復。但最終還是躲不過白毛術師的魔爪。

  五條悟扯起面靈氣單邊臉頰,用力掐起一坨肉。

  「可惡誒!千年詛咒就是這樣打架的嗎!你是丟沙包的小學生嗎!」

  五條悟掐住面靈氣的動作用了咒力,小詛咒根本掙脫不開。眼眶一紅,她含著淚嘴裡呢喃:「疼疼疼——」

  「好好給老子用術式啊你。難道千年前你和咒術師打架也丟面具嘛?」

  夏油傑笑完,上前從五條悟手裡搶回小小一坨面靈氣。畢竟也是好不容易喂養了七天的小東西,不能被惡劣的同級生掐壞了。

  原先還是眼中帶淚不敢出聲的面靈氣,在感覺夏油傑的氣味靠近後肆無忌憚地大哭起來。這只詛咒很懂什麼叫得寸進尺,少年只是救她於五條悟的魔掌中而已,她卻順勢鑽進了夏油傑懷裡,委屈地捂著自己被掐紅的半邊臉。

  「大概因為腦袋還沒長好吧。至今話也說不利索,連自己是個詛咒都分不清。」

  夏油傑已經放棄短期內能降服面靈氣的天真想法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這還是一只傳說中的特級詛咒,稀有度直逼被剁了手指的詛咒之王。他也只是選擇性地喂了低級咒靈,2級以上的咒靈球一個沒給面靈氣吃過。

  少年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寬闊的肩膀依著也很舒服,面靈氣還沒長好的小腦袋飛速運轉,准備一直捂著臉裝可憐。

  不料三秒後……

  抱著自己的少年露出溫和的笑臉,口氣不容拒絕:「下去。」

  面靈氣小嘴一扁,心有不甘地從夏油傑懷裡跳下。

  夏油傑那句「連自己是個詛咒也分不清」倒是提醒了家入硝子。她幾步走上前,彎腰摸了摸面靈氣可愛的小腦袋和被五條悟捏腫的臉蛋。

  「將一個嬰兒扔在狼群裡長大——假設他沒有被吃掉,而是被狼群養大了,那個人類長大後也會認為自己是只狼,並以狼的習性過活。」

  詛咒得到安撫,又把下巴湊到家入硝子的手邊,示意她也摸摸自己的下巴。順便還給自己變了裝,從高專男式校服變成了和硝子一樣的女款,簡直比普通人類小孩還會撒嬌。

  「如果是夏油同學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養成像咒術師一樣過活的詛咒。」

  五條悟則沒有那麼樂觀。「人猿泰山嗎硝子?就算是那樣,泰山在遇到同類之後也會逐漸發現自己其實是人類吧。詛咒就是詛咒哦。」

  ……

  好像也是。

  夏油傑則對這個話題完全不感興趣,十幾歲的少年此時就有了成年人的說一不二。「不用在意她的想法,降服後她只能根據我的意志來。」

  氛圍還算融洽的周末時光,三人口袋裡的手機同時響起。鈴聲各異,回響在空曠的場地上有種說不出的心驚感。

  就像是抽簽抽到了凶,出門發現鞋帶斷了,沒走幾步又被突如其來潑了一盆冷水的……不詳感。

  三人同時接起電話,神色微變。

  上一秒還表情輕松散發出愉悅氣息的少年們,突然變得緊張起來。面靈氣對人類的情緒變化相當敏感,她收起撒嬌的模樣,小臉變得嚴肅又認真。

  「冥冥與1級咒術師在執行回收兩面宿儺手指任務的時候,被突襲的咒靈搶奪並吞下咒物。」

  「1級事件升為特級事件。現請求增援!」

  「兩位咒術師傷勢不明,同時請求急救醫療增援!」

  任務地點在栃木縣大田原市,距離東京大約150公裡。此刻就算三人立刻打車趕往目的地,也需要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

  五條悟與夏油傑對視一眼。

  夜蛾正道撥給五條悟的那通電話裡,只明確了事態緊急,需要三人立刻前往大田原市的雲岩寺,並沒有點明使用什麼方式去。

  五條悟確定以及肯定,夜蛾老師這是默許他可以使用非常規途徑。

  不消一會兒,公園所在地的蹺蹺板前,多了一個半徑為一米的深坑。且原地不見了丸子頭少年與短發少女。

  被傳送的過程中,面靈氣一只手抓著夏油傑的褲腿,一只手握住家入硝子的。

  想像中的時空與空間的扭曲感沒有降臨,三人不過眨眼的瞬間,就從無垠的黑暗中脫離開,眼前浮現出那座隱藏在深山中的百年古剎。

  綠瓦灰石,破舊的青石板兩邊是才漆過新漆的橋欄。

  明媚的正午時分,日光直射。山林裡吐露新綠的枝丫沐浴在金色光芒中,透著油畫般漂亮的色彩。但那絲暖意卻無法驅逐此刻籠罩在雲岩寺周圍的陰穢之感。

  「這就是吞了特級咒物的咒力波動嗎。」

  五條悟稍晚一點到目的地,他收起墨鏡走到夏油身邊,順勢搭在黑發少年的肩上。語氣聽來輕松,實際表情已經收斂了平日裡的吊兒郎當。

  同一時間,不遠處西裝革履打著領帶的輔助監督正在和自己的同僚電話。

  「什麼?怎麼會沒人?我們已經確切聯系過東京咒術高專的老師了!你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司機就著夜蛾正道去附近公園接人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樓空的狀態了。司機急得團團轉:「這裡只有這一間廢棄的公園,我不會找錯的,真的都不在!」

  輔助監督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緊迫的失態已經經不起任何一分鐘的耽擱了。他握著手機往前走,准備再想辦法尋求別的支援。

  一抬頭的功夫,監督就見一黑一白兩個術師站在不遠處衝他揮手。

  輔助監督:「……」

  默默撥通司機的電話:「不用找了,他們已經到了……」

  咒術界不會有人對五條悟感到陌生,即便從未見過面。但要說對一個十幾歲的小毛孩感到懼怕或是尊敬,那也是不可能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金絲邊的眼鏡,不苟言笑道:「任務以回收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為最優先級。」

  五條悟與夏油傑入賬的腳步均是一頓。

  就連站在一邊等待救援前輩的家入硝子,在聽到輔助監督的言語後,點煙的動作也遲疑了一瞬。

  「想管老子的任務優先級?」五條悟挑釁地衝男人勾了勾手指,「一起入賬啊,雜碎。」

  想來這樣的特級事件,增援的委派給更高年級的前輩才是穩妥。五條悟和夏油傑雖然很強,但戰鬥得經驗與積累畢竟比不過長幾歲的學長學姐。但夜蛾正道還是固執地將任務委派給了這兩位一年級生。

  因為他知道,只有這兩個問題少年才會將救援冥冥和一級咒術師擺在優先級。

  面靈氣跟在夏油傑身後入賬,跨進被特級咒靈氣息完全籠罩的黑域之前,她回過頭,看向那位眼緣極差的輔助監督。誠如夏油傑所言,面靈氣的小腦袋瓜還沒長好。她暫時沒有太多屬於自己的思考與思維,只是下意識將高專一年級組三人的喜惡當成了自己的喜惡。

  面靈氣學著五條悟方才的神情與語氣。可惜外貌尚幼,所以聲音聽起來糯糯的,包子臉奶凶奶凶氣場不足。

  詛咒漂亮的眉眼皺起,罵道:「雜碎。」

  輔助監督:「……」

  什麼玩意兒?他剛才被一個什麼東西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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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wtw:學得好面面!

  丸子頭:……下不為例。


第6章 十六夜

  帳內的環境比想像中還要糟糕。

  莊嚴肅穆的古剎舊廟被掩藏在深處的極惡咒力所籠罩,可以看到深紫色的業障之力正在扭曲這一方土地,連帶古寺一起吞噬啃咬。向上彎起的飛檐經不住咒力的威壓,時不時掉落一些瓦礫。

  空間已然呈現一種缺氧的失態,氣壓極低。不過入賬幾十秒,兩位少年的汗水已經滑落臉頰。

  夏油傑放出兩只咒靈。一只飛速掠過身前長長的階梯,穿過殿堂往深處探尋;一只落在稍後一些的位置嗅著夏油傑走過後留下的氣味。

  都不是戰鬥型的咒靈,但對於容易迷失的光怪陸離之地,是絕佳的引路「人」。

  「能看到冥冥前輩嗎?」

  「離得很近。」

  五條悟言簡意賅。經過幾次並肩作戰的夏油傑很快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特級咒靈離前輩很近。

  「我帶冥冥前輩和那個誰出去,你和面面引開咒靈。五秒,給我五秒。」

  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可以使自己不受到特級咒靈的傷害,瞬移也能在短短幾秒內完成救援。但他不能保證自己帶人撤退的那瞬間,咒靈的大範圍攻擊不傷害到冥冥前輩。五條悟需要夏油傑最大限度地引開敵人。

  相較於兩位咒術師,此時此地的惡劣環境對面靈氣的影響倒是微乎其微。小詛咒抬頭看了一眼兩位少年,紅眸輕眨。

  五條悟使用無下限阻隔了特級咒靈的咒力與術式干擾,此時已經恢復最佳狀態。夏油傑的忍受力非一般的好,咒力平穩,甚至看不出他此時正被低氣壓與缺氧干擾到幾近站不住腳。

  面靈氣歪了歪頭。

  整整一周時間,除了夏油傑去高專上課,她都與這個少年在一起。任他的偽裝與耐力有多好,還是被小詛咒看穿了。

  面靈氣擰了擰眉,她要想個辦法保護她的投喂人。不消片刻,詛咒腦後冒出一個閃亮的感嘆號,她結印召喚出那張復原了七八成的面具。

  面具受面靈氣的操控,輕輕貼上了夏油傑的面部。

  視線與方才無異,夏油傑甚至感受不到面具的重量,只覺得有一層透明的薄紗蒙在眼前。但特級咒靈的咒力與術式所造成的強迫感瞬間消散了。

  夏油傑垂眸看向面靈氣。

  詛咒依舊是八歲孩童的天真模樣,接受到他的視線後露出一個無邪的微笑。

  夏油傑本想摘下那張面具,他對於被「詛咒保護」這件事依舊抗拒。小詛咒看出了他的動作,著急地在原地又蹦又跳又搖頭,還用兩條小手臂打了個叉。

  比起這些,現在應該保證任務的最優化。而且面靈氣這一舉動恰恰也讓夏油傑學會了一招——降服她之後可以怎麼利用她的術式能力。

  少年的大腦運轉很快,於是放下准備摘面具的手。

  五條悟與夏油傑一左一右從兩個方向靠近特級咒靈。

  冥冥與1級咒術師蜷縮在佛堂的角落裡,已經退無可退。兩人合力對付1級咒靈可以說是綽綽有余,但眼前這個發狂的家伙在吞了特級咒物後咒力暴漲,甚至瞬間領悟了領域。

  兩人跟不上驟然的變化,已經被逼到無從還手的絕境中。冥冥在危機時刻被前輩保護住,現在傷勢不算重,但那位1級咒術師已經進入昏迷狀態,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那只特級咒靈體積不算大,兩個人類的身高兩個人類的身寬,如若威坐於廟宇中間的佛像。兩面四手,青面在哭,赤面在笑。它很早就發現了冥冥與男人的藏身之地,但沒有立刻趕盡殺絕。

  突然擁有了智慧與思維的咒靈更享受獵物活在恐懼中的狀態。它原本就誕生於人類對佛參拜祈福許願的貪念中,此刻比人類還會運用這樣的負面情緒。

  咒靈一點一點靠近咒術師躲避的方位。手邊不時用術式砸落室內的案幾木樁門簾等裝飾物發出震耳欲聾的響動。它的兩張臉孔不停變化著方向,忽前忽後,並且隨著面具變化,咒靈一會兒發出滲人的陰森笑聲,一會兒又是刺耳的尖叫啼哭。

  「喲。」

  忽然一陣疾風掠過耳畔,還有少年挑釁的招呼聲。咒靈沒有動,駭人的眼珠子往身邊轉了轉。

  但沒看到人。

  五條悟已然瞬移到冥冥身邊,一手一個圈住了等待被救援的咒術師。「拜拜~」

  把玩許久的獵物在最後關頭被人截胡,特級咒靈突然暴走,青紫色的四只手裹著罡風,在剎那間伸長要去抓五條悟。它的速度極快,幾乎瞬間就到了白毛術式的身側,狠厲的四手眼看就要掐住三人的脖子。

  「喲。」

  一聲語氣與方才極為相仿的招呼聲自另一側響起。但聲音不像,這一聲招呼更軟更奶,來自身後的奶娃娃詛咒。

  獵物被搶,正處於暴怒中的咒靈無暇顧及身後面靈氣身上散發出的,獨特的勾引氣息。

  但它的體內瞬間有了另一種躁/動。

  特級咒靈於半空中驟停。它像是瞬間無法控制自己身體一般,兩張可怖的臉自中間開始撕裂。分離的劇痛讓咒靈手指開始變得僵硬扭曲,難掩的痛苦聲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裡。

  五條悟抓准千鈞一發的時機帶著冥冥和1級咒術師瞬移到了帳的邊緣。他看了一眼兩人的傷勢,冥冥前輩較輕,那位1級咒術師就比較糟糕,並且陷入了意識不清的昏迷狀態。

  「硝子在外面,任務就交給我和傑吧!」

  留下這句話,五條悟再度瞬移回咒靈所在的廳堂裡。

  咒靈撕裂的臉部中間滲出黑紫色的血液,它的喉間發出低沉的吼聲,就像是即將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要衝破它的身體而出。青色的手上長出黑色的尖利指甲,臉頰上也隱約閃爍著奇怪的紋路。

  手背上忽然長出一張大嘴,發出蔑視一切的笑聲。

  特級咒靈血肉模糊的雙眼死死盯著角落裡的面靈氣。

  察覺到咒靈的視線,夏油傑單手護住身邊的面靈氣,並放出兩只咒靈配合自己。但攻擊還未精准打到特級咒靈,那只怪物瞬時在原地消失了。速度比方才追五條悟時更快!

  不愧是特級。素質要遠遠高於一級咒靈。

  不對,甚至可以說那瞬間,它已經超出了特級咒靈的理解範圍。

  不知為何精神分裂的咒靈再度於視野裡出現,它已然逼近站在斷裂木樁邊的面靈氣。

  面靈氣望見那兩張被撕裂開且血肉模糊的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現下唯一留存的面具給夏油傑阻擋咒靈領域裡的威壓了,此刻她無法再召喚出任何別的防身之物。

  夏油傑又放出一只速度極快,可以干擾敵方的咒靈。可惜來不及,那只錯亂的特級詛咒驟然掐住面靈氣的脖子,瞬間消失在了廳堂之中。

  這裡是它的生得領域,可以隨心改變空間與方位。

  「面靈氣!」

  夏油傑尋著面靈氣的咒力追出去,然而除了扭曲的空間外什麼都沒有。

  特級咒靈掐住面靈氣脖子的動作看似粗魯,但並未用力。它將小小一只詛咒放於佛堂的蓮花之上坐好,長出黑指甲的手輕撫她的面容。

  咒靈的兩張臉,一張已經死了,還有一張好像已經長成了別的怪物的樣子,布滿了奇怪的紋路。

  「原來如此。你醒了啊,十六夜。」咒靈忽然啞聲道,似是許久未見的故人。

  「怎麼變成這個模樣了?看起來也太弱了吧?」它握住面靈氣的臉,尖利的指甲稍一用力便在詛咒白嫩的臉頰上掐出一道口子,鮮血順勢流下。

  特級咒靈的聲音和方才攻擊冥冥時完全不一樣,它屬於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咒靈體內的兩面宿儺的手指。

  面靈氣聽不懂,大眼睛瞪得圓圓的。她並不害怕眼前的家伙,只是覺得奇怪。小巧的舌頭伸出,舔掉了流至唇角的血,又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這樣的動作像是一種蠱惑。特級詛咒眉梢輕挑,再度暴力地捏起面靈氣的臉頰,而後伸舌,由下至上輕輕舔掉了她臉上的血跡。微涼卻沉重的鼻息噴了她一臉。

  「可惜了,還未到時候,也不是這具身體。」這只誤吞咒物的咒靈,不是兩面宿儺選中的容器。「那麼……之後再見了,十六夜。」

  六眼尋著面靈氣的咒力突破生得領域的障眼法找到她,彼時,那只特級咒靈已然被片刻蘇醒的詛咒之王自內部搗毀了一半。

  五條悟將咒靈按在地上,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直接發動術式「赫」。夏油傑先一步到前方查看面靈氣的狀況,只見後者干干淨淨漂漂亮亮地坐在蓮花之上,這才放下心。他摘下面靈氣戴在他臉上的面具,順手掛到了詛咒的頭頂。

  「保護你自己。以後的任務裡也只需要配合我進行攻擊,不需要保護我,明白嗎?」

  面靈氣聽不明白。但每當夏油傑用嚴肅的神情說話就表示他沒有在開玩笑,於是面靈氣點點頭。先答應下來總沒錯。

  特級詛咒由內而外被破壞得凄慘無比,已經沒有任何降服再利用的價值了。夏油傑將稀巴爛的屍/體吸收成咒靈球拋給了身邊的面靈氣。

  這對於面靈氣而言無疑是神戶牛肉滿漢全席一般的大餐。小詛咒盤腿坐於金蓮上,口水流了一地,她心滿意足地啃著手裡的咒靈球。

  一時間,被詭異氣息籠罩的寺廟恢復了往日的清冷與肅穆。只有殘垣斷壁與一些被損毀的室內擺設揭示著這裡發生過慘烈的戰鬥。

  帳緩緩升起,外邊的暖陽斜斜地照進來。

  無法被摧毀的手指自咒靈幻化成球後便掉落在地。五條悟幾步上前撿起特級咒物,在用冥冥前輩方才交給他的封印之物包裹咒物前,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傑,你說。」五條悟用下巴指了指面靈氣。「如果把這咒物喂給面面吃,她會不會立刻恢復千年前的狀態?」

  夏油傑:「……」身邊這家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躍躍欲試的狀態。

  「不可以。兩面宿儺的手指作為特級咒物,一定要嚴格按照規定看管才不會造成大亂。」

  「嘁——」白毛不屑地嘁了一聲。他將咒物拋起又接住,如此玩了一會兒。

  正在啃咒靈球的面靈氣倏而抬起頭,紅眸怔怔地看著飛於半空中的手指。秀氣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她一口吞下僅剩一半的咒靈球,翻身跳下金蓮。

  五條悟察覺到面靈氣朝他的方向奔來,警惕地握住了那只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對所有詛咒都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這是本能。

  出乎兩位少年意料的,面靈氣並沒有試圖搶奪宿儺的手指。小手扒拉著五條悟的褲腿,就著手指的方向又仔細聞了聞。

  而後開心地笑了。

  「好聞。」

  其實不是好聞,而是熟悉。尚幼的她區分不了熟悉和喜歡的區別。

  五條悟使壞地挑了一下眉,拎著手指在面靈氣眼前晃了晃。「那你要不要吃?」

  「……所以我說啊……」夏油傑無奈扶額。

  沒等夏油傑出手阻止,面靈氣卻是很堅定地搖了搖頭。「這個,不吃。聞聞。」

  「不給~」

  五條悟將手指封印起來放進口袋。

  面靈氣:「……」氣到頭頂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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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爺:???給!她!聞!

  謝謝營養液和投雷的親嗷嗷為什麼存稿箱不能一鍵感謝了(撓牆


第7章 人間七苦

  夏油傑需要返回高專住宿,不能繼續帶著面靈氣回家,放一只隨時可能長大的特級詛咒單獨在家也不可能。於是只能在學校附近給她搭個臨時居住點。反正面靈氣沒有普通人類的生存需求,也不怕惡劣的氣候環境。

  五條悟在廢棄的公園點給面靈氣搭了一個窩,原本是豪華型狗窩,結果遭到夏油傑、家入硝子以及面靈氣本人的強烈反對。於是換成了相對堅固的兒童帳篷。

  面靈氣對於忽然被獨自扔在黑漆漆髒兮兮的綠化帶裡不太能接受,扯著夏油傑的袖子說什麼都要和他一起進咒術高專,然後被丸子頭少年嚴厲教育了。

  小小一只詛咒害怕生氣的夏油傑,更怕少年不再喂她吃咒靈球,只得抹淚鑽進帳篷裡,並用咒力刷的一下拉上拉鏈。

  嗯,自閉了。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亮,空氣裡依舊彌漫著獨屬於深夜的寒氣。月亮隱在堆疊的雲層之後,天空是沉悶的青灰色。

  推開宿舍門准備離開的夏油傑,正好撞上同樣洗漱完畢准備離校的五條悟。

  兩人相視一笑,應該是想到一起去了。

  ——他們都急於想知道昨日吞了特級咒靈的面靈氣,今天會有什麼變化。

  兩位少年躡手躡腳穿過宿舍區,走過長廊,最後悄無聲息地翻牆而出。二人直奔附近的廢棄公園,此時天剛蒙蒙亮,一絲光亮透過破開的雲層懸於空中。

  但是蓋著小帳篷的角落依舊灰蒙蒙的。

  養娃和養詛咒的區別在於,你永遠猜不到後者第二天會以什麼方式突飛猛漲。

  面靈氣正坐在帳篷外面玩,模樣和昨日區別不大,硬要說長大的話大概也就成長了幾個月,反正肉眼無法辨別。

  五條悟摘下墨鏡仔細將眼前的詛咒端詳了一遍。面靈氣的咒力明顯比昨日要強得多,但他依舊讀不懂她的術式。不是看不穿,而是無法理解,就像是一個從未學過微積分的人眼前突然出現一份已經解答完的微積分題,有題目有答案有解答過程,但是讀不明白。

  一陣涼風吹來,雜草叢生的綠化帶被吹得沙沙作響。面靈氣抱膝坐在草坪中間,長發向後飛舞,發呆的目光裡好像少了一些稚氣。

  粉白的小手在空中隨意揮動,像在指揮一場大自然的韻律。倏而,幾張面具兀的從空氣中浮現,隨著面靈氣揮舞的節奏圍著她轉圈。仔細聆聽甚至還能聽到那些面具傳遞出的,刺耳的極苦之音。

  夏油傑伸手數了數,一、二、三、四……一共八張面具。

  除了最初的那張面具,另外幾張都未曾見過,畫冊上也沒有記錄過。

  少年們兩手插袋靠近前方的詛咒。皮鞋底落到石板路上,在寂靜的早晨這聲響不算小。

  面靈氣透著粉的小耳朵動了動,指尖輕掃,一張憨笑神態的面具替她轉過頭。發現來人是夏油傑和五條悟後,小家伙收起面具,百無聊賴的表情瞬間兩眼放光。

  消失的稚氣仿佛又回來了。

  面靈氣風一般地奔向夏油傑,後者依舊側過身避開了。詛咒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沒有因為失去平衡而跌倒。但因為沒有及時收住步伐……撞到了身後的大樹。

  面靈氣捂著紅紅的鼻頭回頭,眼眶也紅了一圈。她等啊等,等啊等,好不容易等來了少年,結果對方還是如此抗拒和她接觸。

  「面面,剛才那些面具呢?」

  五條悟繞著委屈的詛咒轉了一圈,發現面具好像被她收到看不見的空間裡頭去了。獨屬於她自己的結界裡,哪怕是六眼也看不見。

  面靈氣抬起手臂在空中畫線,小手掌所到之處都會憑空出現一張面具。神態各異,有赤墨白金四色,整整七張全是般若鬼面。面靈氣最後兩手結印,召喚出最初那張破裂的面具,此刻從外觀上看已經完全痊愈了。

  「這些面具有名字嗎?」

  夏油傑隨手拿起一張赤色面具,怒目圓睜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殆盡。

  「生、老、病、死、愛、妄。」面靈氣小手指依次指過那些面具,最後點到夏油傑手裡那張。「怨。」吐字清晰,聲音也少了幾分童音的稚氣。

  居然是以人類七苦命名的。

  夏油傑的視線從面具上移開,如他所想,面靈氣圓圓的包子臉也清瘦了不少,那雙幼圓純真的大眼睛眼尾上挑,眼線變長,她出落的越發像個少女了。方才她跪坐在草坪中所以沒有發現,此時詛咒站在自己眼前,身高也比昨日高了五六公分有余。

  不愧是特級咒靈的喂養,勝過幾百個垃圾貨色。

  「這個,怎麼用?」夏油傑握著被稱為「怨」的面具問道。

  面靈氣疑惑地輕眨了一下眼。她的溝通能力在一夜之間瘋漲,但也僅限於直白的問答與表達。人類習慣的掐頭去尾或是帶著深層含義的語言,她理解起來還是有點費力。

  比如「你做錯了」,她可以理解。但要換成一種反諷「你做得可真不錯啊」,她就不能明白了。

  「你還記得怎麼用這張面具戰鬥嗎?」夏油傑重新組織語言問了一遍。

  五條悟捏著另一面被稱為「死」的面具沒有出聲。昨天才被小家伙用面具砸出大包的他等著看夏油傑的笑話。

  面靈氣略顯遲疑地點了點頭。她記得,但是……

  「放心,現在的你傷害不到我。」夏油傑微笑著拍了拍面靈氣的頭頂,以示寬慰。

  少年的手很大,掌心也很暖,伸過來的時候還帶著他身上獨特的氣息。於是面靈氣忐忑不安的情緒稍稍安定下來。勾人的紅眼看向夏油傑,目光灼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面靈氣抬手,自夏油傑手中將面具召回。

  一旁的五條悟屏息凝神,准備看投沙包round 2。

  赤色鬼臉正對夏油傑懸於半空,有一瞬的錯覺,夏油傑覺得眼前的面具好像「活」了,有血有肉不再是堅硬的石膏感。那張怨懟充滿憎恨的臉開始變得愈發扭曲醜陋起來,獠牙反射著冰冷的光線,尖端滲出了血絲。

  面靈氣自面具背後隔空畫了一個卐符。鼎盛時期的她發動術式時無需結印畫符,但現在不行,她需要耗費時間凝聚自己的咒力以便發動術式。

  左旋的符號顛倒了乾坤,混淆了黑白,濃稠的負面咒力被刺目的金光包裹住,傳遞進面具之中。

  狹長的鳳眼瞬間瞪起,瞳孔驟縮,剎那間,夏油傑只覺得有一股負極的憎惡情緒向自己襲來。他應該還站在原地,且旭日東升天已大亮,但此刻他的視線裡卻是潑墨一般的黑,那張赤面呈現無數張無盡延展的狀態,由大及小,由近及遠,無窮無盡仿若一片絕域。

  夏油傑嘗試張口,他可以說話,但聲音傳入自己的耳內形成了閉環,他變得無法與外界溝通。但這並不是咒術師傳統意義上的「領域」,倒像是擠壓他靈魂的方盒子。

  片刻後,萬種怨恨情緒貫穿他的精神,就像一股惡風鑽入他每一個毛細孔直達體內,每一個細胞都變得不安。每一寸肌膚都像暴露在寒冬的湖面上,夏油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召喚出咒靈。

  如果他猜得沒錯,他的精神體被那張面具控制且麻痹了,但他的肉/體和術式沒有。

  被放出的咒靈不確定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夏油傑,而後轉頭猛地一躍而起撕咬住那張面具。

  撲面而來的惡念頓時消散開。

  夏油傑後退一步,額頭上滲出薄薄一層汗。面靈氣的咒力只恢復了一點,這極惡的,攻擊敵方精神的術式也已不容小覷。

  從五條悟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在夏油傑的咒靈撕咬上面具之前,面靈氣就已經提前收起了術式。並且面靈氣在發動術式的時候,那樣的精神威壓也同樣作用於她本身。面具的詛咒是雙重詛咒。

  少女走到夏油傑身前,踮腳想要擦掉他額頭上的汗,可惜他好高,現在的她哪怕是踮腳也夠不到。面靈氣有點急,表情輕輕皺起。

  夏油傑愣神片刻,抬起袖子自己擦掉了那層汗。

  面靈氣還來不及委屈,就被一邊的五條悟扯住兩邊腮幫往外拉。「換我!換我!」五條悟有一瞬不確定,這樣精神類的攻擊無下限能否抵御。

  白毛拿起昨日把他腦袋砸出大包的那張面具。「你用這張面具來攻擊我。」

  面靈氣兩手捂住自己被捏疼的臉,搖了搖頭。「這張,不行。」

  五條悟期待的眼神晦暗下去,然後被不滿替代。「為什麼?」

  紅眸眨巴了幾下。「咒力不夠。」

  五條悟的表情瞬息萬變,最後嘴巴呈倒三角愣在原地。多樸實無華的理由啊,他竟無法反駁。

  這只千年詛咒的面具之間有等級之分,就像特級咒靈、一級咒靈那樣。人間七苦的面具等級不算高,但是她過去常用的交戰手段,所以復原之後首先召喚出了它們。「痴」面更特殊,面靈氣現在用不了,也解釋不了。畢竟她的記憶還處於完全喪失的狀態。

  時間很快走到第一節 課課前。

  五條悟和夏油傑必須回到咒術高專,尚未吃早飯的他們還得溜去食堂搜刮點填飽肚子的東西。

  面靈氣抱著「痴」面望向夏油傑,眉心蹙起。不知道是詛咒本身特別害怕孤獨,還是咒靈球的喂養讓她產生了一點依賴。

  「為什麼,又留我一個人。」

  這樣曖昧不清的控訴來自一個詛咒。夏油傑頓時無語:「……」

  少年將被風吹到臉前的劉海撥開,他從口袋裡拿出昨日就備好的兩個咒靈球放入面靈氣的掌心。「你可以在附近玩,但不許傷害人類,不可以和咒術師打架。我們放學再來找你。能聽懂嗎?」

  語句雖然有點長,但表達得很直白清晰,現在的面靈氣可以聽懂。她接過咒靈球點點頭。

  夏油傑走在前頭,五條悟稍稍落後兩步。然後趁前方少年不注意,直接湊到面靈氣耳邊小聲道:「如果你覺得無聊其實可以……」

  夏油傑走了幾步發現五條悟沒跟上,奇怪地過回頭。「悟?走了。早飯要沒了哦。」

  五條悟把他和夏油傑翻牆的秘密位置大概告訴了面靈氣,那個位置晚上照不見光很適合出入,白天又正對著操場,可以看到他們訓練。

  他以為面靈氣知道後一定會一整天趴在那裡,結果瞅了一天也沒見那個小詛咒過來看他們上課。

  果然是和面具息息相關的詛咒,變臉比變天還快。人前依依不舍一臉被拋棄的可憐模樣,人後指不定撒丫子去哪裡尋歡了!五條悟如是所想。

  直到放學後,五條悟決定晚上一定要和面靈氣那七張面具大戰三百回合。

  結果才出學校門,還沒走到廢棄公園的位置,就見上午已然有了少女模樣的詛咒,灰頭土臉的,又變回去了。

  縮小版的高專校服被撕扯開,臉上手臂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全然一副壞小孩打架打輸了的模樣。面靈氣一瘸一瘸地走在路邊,在看到夏油傑後哇地一下哭出了聲。

  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見到媽媽的瞬間再也忍不住情緒。

  兩位DK:「……」

  夏油傑幾步上前蹲下身,抬手抹去面靈氣臉上的污漬、眼淚和血跡。「又被咒靈揍了?拜托愛護自己一點嘛,這樣我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你養回去啊。」這下白白吃了一只特級。

  五條悟兩手交疊抱胸站在一邊,望天吐槽:「傑你能不能不要用哄孩子的口氣和一個詛咒說話,很變態哎。」

  夏油傑:「……」

  於是,才打完架的詛咒,又在震驚中觀摩了兩位少年咒術師打架現場。爆裂聲四起,咒靈的出現與消失也變化莫測。

  差一點點把她的小帳篷都轟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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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七張面具是根據人間七苦來的: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

  為了湊個單字順手點,所以後面三個稍微改了改~

  成熟體的面面一共有66張面具~

  此時尚不知面靈氣對咒靈是什麼樣的吸引力的DK們……還以為只是單純的同類打架。

  其實……面面內心OS:那貨要親我!居然要親我!當然要暴打他!……但是沒打過,還被親了嗚嗚嗚嗚


第8章 六眼的跟班

  結果學年終評定考核是一次出差任務,並且只有夏油傑和五條悟兩人參加。高專現任校長拒絕了家入硝子參與任何任務的申請,她的術式太過珍貴,需要留在絕對安全的後方。

  出行那日,連續陰雨天的東京放了晴。家入硝子懶懶地靠在校門邊,衝兩位名為「考核」實為「免費打工」的同班同學揮手告別。

  「不要忘了布帳。」家入硝子一點不擔心那兩個家伙的實力,倒是為任務周邊的人類捏一把冷汗。指不定就要接受什麼不得了的洗禮。

  夏油傑笑著回應家入硝子的告別,同樣揮了揮手。「面靈氣這幾天就拜托你了,硝子。」

  這一次的任務難度被定位1級,但夜蛾老師私下找夏油傑和五條悟閑聊的時候,有意無意透露了,任務地點偏遠信息嚴重滯後的消息。所以這一次夏油傑不准備帶上面靈氣。

  上一回進入特級咒靈的領域內,不知為何那只咒靈會呈現自我分裂自我毀滅的傾向,如若不是,被抓住的面靈氣肯定凶多吉少。他和五條悟都還沒有到領悟領域的強度,無法保證在完成任務的同時,還能再去保護她。

  家入硝子聞言,沒有答應也沒有點頭,她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夏油傑的身後。

  不祥的預感頓時從少年的腳底衝上頭頂。

  夏油傑兩眼等號,木訥地轉過頭。

  果然在不遠處的大樹後看到了滿眼哀怨、鬼鬼祟祟的面靈氣。她甚至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給自己包了塊臉頰包巾,小碎花包巾在鼻子下方打了個精致的小蝴蝶結。

  不用想也知道,消息一定是五條悟那個家伙透露的。夏油傑眼刀飛過去。

  罪魁禍首沒有半點反省的意思,一下閃至面靈氣身邊拍著她的頭巾哈哈大笑。「太像了啊面面,簡直一模一樣!」

  原來,上周末夏油傑家裡有事,無聊的五條悟帶面靈氣去游戲機廳打游戲,無意間被面靈氣看到機器裡一個戴著面巾的小偷形像。小手指著屏幕認真發問:「他為什麼要把臉包起來?」

  「偷偷摸摸的家伙都這樣!以後面面你要偷偷跟蹤傑那家伙,也要包上這樣的臉巾哦。」

  五條悟才不管別人看不看得到面靈氣,頗為自然地和空氣聊著天,引來身邊人一陣奇怪地側目。甚至在別的客人就要坐到面靈氣身上的瞬間,他伸長腿把人給絆倒了。

  總而言之,五條悟單獨帶詛咒的一天,讓小家伙學了不少壞習慣。

  時間拉回現在。

  五條悟摸著面靈氣圓溜溜的頭頂嚴肅道:「畢竟還是個孩子啊,離開媽媽怎麼行。」

  夏油傑額頭青筋暴起。

  面靈氣則十分配合五條悟的旁白,紅著眼眶扁著嘴,用力點了點頭。

  「畢竟還是個傳說中的特級詛咒啊。飼養人擅自離開那麼久,萬一暴走對城市造成傷害怎麼辦?」

  五條悟言畢,面靈氣學著游戲機裡的怪獸擺了一個張牙舞爪的姿勢,兩手舉起,包子臉瞪起凶人的模樣,齜牙咧嘴的。萌萌的奶音刻意壓低,學著怪物發出「嗷嗷嗷——」的怪叫。

  夏油傑細長的眼睛徹底眯成一條縫,對眼前的畫面表示難以直視,滴汗扶額。

  面靈氣現在到底是幾歲的模樣或許還能討論研究一下,但五條悟那家伙肯定不超過三歲!

  於是兩人一詛咒「快樂」地踏上了任務之旅。臨行前,那只學壞了的小詛咒還不忘飛奔向家入硝子給她一個熊抱作為告別。

  剛巧不巧,家入硝子站的方位屬於咒術高專內……

  振聾發聵的警報響起,幾人均是一愣。面靈氣第一次聽到那樣的警報聲,像是第一次聽見炮竹聲的孩童那樣嚇得瞬間蹦進夏油傑懷裡,四肢牢牢扒著他的身體。

  夏油傑無奈地拍拍面靈氣的後背。

  五條悟與夏油傑趕在面靈氣被咒術高專的人發現之前快步離開,臉朝朝陽,竟也走出了一絲壯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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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買了三張新干線的票,面靈氣坐在五條悟和夏油傑的中間晃著腿。窗外的景色飛速向後掠去,她驚奇地看了一會兒。十幾歲的少年們閑聊一會兒後開始分享背包裡的物品,就像遠足的高中生。

  任務的地點在人煙稀少,信息落後的深山中。所以夏油傑特地備了指南針、手電筒、頭燈、還有一些短刀咒具。

  五條悟的背包很好猜,零食糖果巧克力,還有幾本從高年級那裡薅來的漫畫書。

  咒術師的十幾歲,見過了匪夷所思的咒靈,也大多親歷過生死場面,所以相對要比同齡人成熟不少。夏油傑對於五條悟的「幼稚」行徑雖然感到無語,但又覺得他能一直保持這樣也挺好。

  面靈氣不甘示弱,也幻化出一只小背包。裡頭裝滿了夏油傑預留下來的,給她之後幾天吃的咒靈球。閃亮亮的黑球一大堆,一打開背包就看得小詛咒星星眼冒光,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滴。

  夏油傑略顯嫌棄的將面靈氣的下巴往上一推,迫使她閉嘴。

  路途遙遠,少年們在重復循環的列車聲中昏昏欲睡。光條落到二人臉上,飛速出現又很快隱去。

  面靈氣抱著自己的寶藏包包坐在中間,小腿歡樂地晃悠著。直到左右兩邊的少年,腦袋都開始往她的方向靠近,小家伙著急地左看右看,她的身高可不夠給他們當枕頭呀。

  須臾。

  若是此刻有能看見咒靈的家伙路過這條走道,一定會驚到下巴,並且衝進廁所好好洗一洗自己的眼睛再來看一眼。

  一只人類十歲左右模樣的小詛咒坐在兩位少年中間,正高高舉起自己的手拖住他們沉甸甸的腦袋。漂亮的臉認真也努力極了。

  正午時分,陽光大好,新干線行至一片田野。

  五條悟被困意的席卷之後就拉下了車窗上的遮光板,但列車內依舊很亮。面靈氣總覺得右手邊的夏油傑睡得有些不安穩。

  詛咒收回撐著五條悟腦袋的手,憑空召出一張墨色的「死」面輕輕罩住夏油傑的臉,抵擋了車廂內刺目的光。

  腦袋失去依托的五條悟在失重的瞬間清醒過來,迷迷糊糊扭頭,瞧見面靈氣又是托著夏油傑的腦袋,又是給他戴面具的,頓時嘴都氣歪了。

  他兩手握拳抵住面靈氣太陽穴的位置,一頓擠壓加搖晃。

  「在帳篷裡說好的,我帶你來,你這幾天做我的小跟班。想毀約嗎黑心詛咒,當心我把你傳送回去哦!」

  面靈氣的小腦袋瓜被擠得嗡嗡作響,人也被晃得眼冒金星。眼看又要淚奔,一邊的夏油傑被吵醒了。

  夏油傑撥開臉上的墨色面具,也是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態。丸子頭少年嫌五條悟吵鬧,拍掉了他桎梏住面靈氣的魔爪,順便揉了揉小詛咒的腦袋。「鬧什麼呢悟。」

  面靈氣得到保護,小屁/股往夏油傑的方向挪了半寸。

  五條悟不語,看著面靈氣露出威脅的微笑——把你傳送回去哦。

  面靈氣:「……」鼓著腮幫默默挪回靠近五條悟的位置。

  完全不明白五條悟在玩什麼游戲,夏油傑瞥了一眼,決定拉下面具繼續睡。

  新干線到站的時候,他們所在的三人位上,畫風清奇又溫柔。

  早一站就睡醒的夏油傑在看書。那張墨色的面具此刻正蓋住面靈氣熟睡的側臉,小家伙趴在五條悟的腿上睡得很香。五條悟左手手肘撐著座椅扶手,掌心托著太陽穴的位置閉目養神,另一只手揪著面靈氣長長的白毛……像在牽狗。

  列車進站,勻速減慢。

  面靈氣揉著惺忪的眼跟在五條悟身後,她拉著白毛術師的衣擺亦步亦趨往前走,冷不防被身後的中年男子往前推了一把。小臉猛地撞上五條悟的後腰。

  男人手裡拿著公文包,他看不見面靈氣,以他的視角來看完全可以縮短和五條悟的排隊距離,以便更快離開。

  豈料才往前跨了一步,身前個頭特別高的白毛少年霎時回過頭。圓圓的墨鏡漆黑一片,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中年男子還是覺得自己被身前的少年狠狠瞪了一眼。

  男人:?

  五條悟彎腰抱起面靈氣,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這樣的舉措看在中年男子眼裡那就是——前頭疑似不良少年的家伙抱起一團空氣放到自己手臂上。

  男人內心:怎麼的,今天醫院放假嗎?

  出了車站,已然沒了東京的繁華一片。

  任務地點還很遠,當地的輔助監督早早就等在了一邊。與大城市裡活在咒術高層庇護下的打工人不同,小地方的監督對五條家的六眼神子大多抱有敬仰之心。如果不是他的誕生,他們不止要應對危險的咒靈,還要被可惡的詛咒師們耍得團團轉。

  但接到人之後,那位輔助監督幾乎沒怎麼多看幾眼五條悟。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少年攜帶的詛咒給吸引去了……哪怕是開車的時候都不時透過反光鏡看向後座的面靈氣。

  什麼情況?!為什麼兩個咒術師出任務會帶著咒靈?路上順手抓的嗎?抓了為什麼不祓除?怎麼感覺五條少爺和那只小詛咒還玩得挺開心?

  夏油傑坐在副駕的位置上,禮貌微笑,手指點了點前方的位置提醒不專心開車的輔助監督:「紅燈。」

  尖利刺耳的剎車聲回響在耳畔,車上幾人均是因為慣性往前一衝。

  前排系了安全帶,五條悟有無下限作緩衝,可憐面靈氣砰的一聲撞上椅背,好一會兒沒有緩過神。

  夏油傑放了一只體積偏小的咒靈出來,笑道:「這是我的術式,請您不必過多在意。後座那只馴服不久,要多教一點規矩所以沒有收起來。」

  輔助監督掏出口袋裡的手帕擦擦汗。

  原來是咒靈操術啊……還真是少見的術式。

  汽車駛上崎嶇不平的山路,顛簸得令人有些受不了。這裡荒山野嶺的,離住戶區有一段距離。

  「那片林子原先是村裡的墳地,自從被咒靈攪得亂七八糟之後,就沒有村民敢來這裡了。最近旅游開發商看中這裡的自然風貌,准備改造一座生態園。村長一聽又有人可以幫忙整頓詭異的林子,又可以拿錢,爽快地賣了。」恢復淡定的輔助監督把夏油傑和五條悟早就聽過的信息再度復述了一遍。

  「動工後出了許多事,開發商兜兜轉轉聯系到了我們。我們派去三個咒術師,只回來一個,至今昏迷中,所以暫且不知咒靈的術式與能力是什麼。」

  轎車停在陡峭的斜坡上,再往前就是帳內了。五條悟打發走了啰裡啰嗦的輔助監督,開始翻自己的小包。

  面靈氣學著五條悟的模樣也翻開自己的小包。

  進食二人組准備在開工之前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准確點說,五條悟是給即將過度消耗的大腦補充能量,面靈氣則是為了稍稍提升一點點咒力。

  夏油傑站在帳的邊沿,無奈地看著他們。人類吃蛋糕,詛咒吃咒靈,分工倒是挺明確。

  倏而,進食二人組抬頭望向夏油傑。

  夏油傑:「……」眉頭一抽。

  五條悟和面靈氣對視一眼,好像想到一起去了。於是兩人同時抬手,目光澄澈且真誠,試圖把手裡的食物分夏油傑一些。

  恰巧兩樣都能吃的夏油傑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決絕地轉身先一步入賬了。

  林子深處有霧,看不清裡面的路。夏油傑先放了兩只低級咒靈去遠處試探,然後打開了包裡的手電筒。

  五條悟和面靈氣很快跟進帳內。

  夏油傑瞥了一眼,腦後默默壓下三根黑線。只見那只詛咒又戴上了五條悟的同款墨鏡,長發在腦後束起一個高馬尾。兩個白毛裝扮神似,像是什麼格鬥電影裡的奇妙拍檔。

  五條悟邁開步子往咒力波動較強的方向走去。面靈氣生怕五條悟一個閃送把自己送回小帳篷裡,第一次沒有粘著夏油傑,而是抱著一堆咒靈球小跑跟在白毛身後。

  夏油傑望著前方的背影:「……」

  怎麼感覺多余他來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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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wtw:有小跟班的快樂你想像不到

  丸子頭:你們開心就好:)


第9章 輪回彼岸

  穿過廢棄已久無人打理的竹林,後頭便是輔助監督口中的墳地。因為「鬧鬼」遷徙過一次,此刻只有遍地混亂且肮髒的小土堆。

  經歷日曬雨淋,被歲月腐蝕的破舊木牌堆棄在一邊,還有些斜斜地扎在泥地裡。牌上的字模糊不清。

  鮮少的石碑墓應該屬於村裡比較有身份的人家,此刻也在遷徙中被人砸得破碎。

  大部分的骨灰與屍骸都被轉移走了,但不排除一些沒有後人的,依舊埋在這片荒蕪的土地裡。

  咒靈的氣息在五條悟抵達墓地的瞬間消失了。

  彈丸之地狂風大作,樹林沙沙作響。雲霧比剛才更加厚重了,午後的陽光照不進這片極陰之地。

  詛咒沒有人類對於環境變化後產生的那些心裡變化和壓力。

  面靈氣坐在斷了半截的石碑上,悠哉悠哉地啃咒靈球,腳邊某個村民的名字只剩一半。被鑿裂的石頭坑坑窪窪,不至於傷到詛咒,但面靈氣坐了一會兒覺得小屁/股硌得不舒服。於是跳下,換了一個小土堆坐。

  五條悟摘下墨鏡,在附近尋找咒靈留下的殘穢,殘穢中還摻雜著陌生術師的咒力殘留。

  夏油傑放出去探路的咒靈被干掉一只,此刻正往咒靈消失的方向走。

  問題少年們日常理念不合,但進入任務狀態後無需多言,每一次的配合都接近完美。或許就是強者與天才之間的默契。

  面靈氣終於吃飽,重新背起她的小雙肩包,打了一個飽嗝。但小表情不再充滿幸福,她始終在懷念那日特級咒靈的味道。再多的垃圾貨色吃起來都索然無味。

  小詛咒翻身跳到大樹的頂端,眺望遠方尋找夏油傑的身影。她明明給少年留了一張面具指路的,怎麼那麼慢,還沒有跟上呢?

  特級咒靈可以憑借智慧以及思考抵御面靈氣身上那股莫名的吸引力,特級以下則不行。面靈氣忽然將自己暴露於視野中心,下方的五條悟和遠處的夏油傑瞬間感覺到整片山林都震顫了一下。

  面靈氣對此一無所知,又或許是毫不在意,她原路跳下大樹,長發飛揚,小小的身影矯健無比,幾下便到了最矮的樹枝上。

  逃跑的咒靈去而復返,一下出現在了面靈氣眼前。咒靈渾身赤紅形同蜘蛛,雙眸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它倒吊於大樹上與她打了個照面。

  咒靈身上的黏液蹭到了面靈氣的臉頰。

  面靈氣嗅了嗅眼前的家伙。她沒有六眼可以看穿咒靈的強度,也不知道咒術師是如何將咒靈劃分等級的。她就著本能嗅出了一絲美味,比背包裡那些都好吃。

  於是漂亮的小臉笑起來。

  咒靈在原地愣住,沉浸在面靈氣的笑容中。但它怎麼也想不到,露出這般純真表情的家伙會忽然伸出魔爪,猛地握住它瘦弱的螯肢用力一拽。

  面靈氣暴力拖拽那只體積足足比自己大了三倍的咒靈,脆弱的樹枝不堪負重。片刻後,兩只咒靈隨著清脆的斷裂聲,一起掉落在地。

  五條悟很早就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但這只能力最多到二級的咒靈不是他要找的目標。此刻他看著扭打在一起毫無形像,宛如幼稚園小孩的詛咒,抬手鼓掌。「面面加油哦。打贏了這只給你吃。」

  蜘蛛咒靈狠狠砸在了斷裂的石碑上,巨響與摔落本身致使它從蠱惑中清醒了一些。

  蜘蛛咒靈開始織網,要將抓著它不放的詛咒桎梏起來。血絲一點一點,圍著面靈氣張開束縛之網,不是普通輕觸可斷的絲線,而是裹著咒力的堅韌鐵絲。

  面靈氣暴露在外的小腿很快被勒出血痕。喉嚨裡低低發出了疼痛的□□。

  那張正在給夏油傑引路的面具受到召喚,霎時從少年眼前消失。

  生、老、病、死、愛、妄、怨,七張面具環繞住蜘蛛咒靈。包裹住自己的蜘蛛絲同樣禁錮了對方,面靈氣不用擔心到手的美味逃跑,於是她松開握住對方螯肢的手,隔空畫了一個卐。

  原本漫無目的圍住巨型蜘蛛咒靈的面具接受到攻擊的信號,不再走馬燈般打圈。

  一級咒靈的情感沒有人類那般細膩。精神類的攻擊無法使它體驗七苦的奧義,但足以擊潰它接下去所有的攻擊動作。

  咒靈無法繼續使用術式,在極致的恐懼中發出刺耳尖叫。

  面靈氣從鐵網中攀爬出來。她的小腿很疼,尤其是腿肚那邊,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小詛咒氣得眉頭一豎,抬起穿著皮鞋的小腳對著咒靈溜圓的眼睛猛踩幾腳。

  「無禮!」

  無法催動使用的「痴」面出現在面靈氣身後,探出一張臉望向咒靈。似乎也在無聲地指責咒靈。

  蜘蛛咒靈的須肢在空中掙扎,末端神似一雙人類的大手,指尖尖利且猩紅。詭異又惡心。

  五條悟抬手就要將咒靈祓除,樹林間卻響起了不尋常的沙沙聲。一人一詛咒頓時將注意力放到聲音來源處,沒有注意到被精神控制的咒靈,目光忽然聚焦了。

  是那只他們入賬後就隱去自己的氣息的特級。

  五條悟勾勾唇,按響了指節。雖然沒有評定,但他有自信自己擁有准一級咒術師的能力。要讓他從戰鬥中感受到愉悅,對手必須是一級以上的貨色才行。

  特級咒靈在墓地中央瞬間閃現,它甚至不如面靈氣來得高,小小一只,像長著獠牙的瘦猴,面目可憎。它的目標不是五條悟也不是面靈氣。

  咒靈嘶啞的吼聲回響在空曠的空地上。

  那只被面具困擾住的蜘蛛咒靈瞬間回神。末端像人手的須肢以及前端的螯肢狂亂揮舞著,硬生生將面具掃開了。

  五條悟用術式牽制住了特級咒靈,但沒想到隨著特級咒靈的嘶吼聲,眼前那只被面靈氣壓制住的蜘蛛咒靈忽然咒力暴增!

  雙生嗎?不像。

  六眼所能看見的一切告訴五條悟,這兩只咒靈不存在任何相生相伴的關系。

  面具無法控住力量一下猛增至特級的咒靈,面靈氣抱著「痴」面往後跳出一米距離。

  連續的爆裂聲自荒蕪的墓地傳出。

  轟然倒地的參天大樹接連帶起滾滾塵土,遮蔽了視線。但這一丁點遮擋完全不影響六眼的感知,五條悟的術式依舊在控場。

  「比之前兩個垃圾要厲害啊,咒術師。」

  特級咒靈開口,區別於可憎的面目,她的聲音屬於十來歲的小姑娘。

  「那兩個失蹤的咒術師呢?」

  矮小的咒靈站在樹枝上,舔了舔自己流血的下唇。「吃了。」

  「這樣啊。」五條悟撥開眼前傾斜著,即將要倒地的大樹。藍眸裡看不出情緒,沒有聽到同僚被吃後的憤怒或難過。「那我也只好拿你喂我的小跟班了。」

  另一邊,被甩至密林間的面靈氣背部狠狠撞在岩石上。

  咒力暴增的咒靈褪去了笨重的蜘蛛外殼,呈現出另一種假像物質的面容。猩紅的目光死死盯住面靈氣,兩手鉗住她的脖子。

  面靈氣在剎那間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忽然放棄戰鬥。

  咒靈對於語言不熟悉,一字一頓道:「我、要、拿、你、喂、孩、子。」

  面靈氣不會缺氧致死,但咒靈幾乎捏碎了她的脖子。慘白的臉變得鐵青,鮮血自唇角流下。

  「抱歉。」好聽的少年音在耳畔響起。「她是我的,還沒來得及養大呢,能否還給我?」

  咒靈猩紅的眸子兀的往旁邊一轉,但沒有看到人。

  下一秒,那只掐住面靈氣的手被生生撕裂了。

  夏油傑抬手抹去臉上被濺到的深褐色液體,狹長的狐狸眼往下瞪著哀嚎的咒靈。他單手環抱住受傷的面靈氣,後者的脖子已經被擰成了可怕的形狀。

  應該很疼,但不致死。

  「下次還跟不跟了?」依舊是面靈氣熟悉的,威脅的話語,哄孩子的口氣。

  泛青的臉逐漸緩過來,紅眸裡噙著淚。面靈氣張了張口,但說不出話,聲帶和氣管都被咒靈捏碎了。嘗試說話的動作牽動傷口,疼得她整個人抽了一下。

  夏油傑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把面靈氣放到岩石邊。又把她的小包打開,示意她吃點同類補補。

  如果要在特級咒靈之間也劃分等級的話,就算是特級咒靈,也有比較弱小垃圾的存在。五條悟現在對付的這個,就能算一個。

  交手不過一會兒,五條悟就猜到了。

  之所以上一回的咒術師會不幸喪命,主要還是沒料到那只蜘蛛咒靈會隨著眼前家伙的情緒,忽然異變。輕敵後被偷襲了。

  五條悟與夏油傑在廢墟中會晤,一人手中一只咒靈。

  「雖然很弱,但好歹是只特級。」五條悟兩手交疊抱於胸前,「給你留了個完整的。」

  夏油傑微笑:「謝謝。」

  夏油傑手裡那只已經被轟的四肢全無,只能用來喂面靈氣了。

  六眼又在兩只咒靈間徘徊了一下。所有的咒力與術式都毫無關聯,為什麼其中一只會因為同伴的情緒而實力大增呢?

  五條悟想不透。

  「……媽媽。」瘦猴般的特級咒靈虛脫無力,十幾歲的少女音顫抖著喊出媽媽。

  五條悟和夏油傑均是一愣,兩人四目對視。

  被稱為媽媽的咒靈在少女的呼喚中睜開眼。「等、等媽媽,去把那只咒靈抓來給你。」

  面靈氣抱著面具緩緩走到少年身後,然後抬手扯了扯夏油傑的袖子。她知道自己的脖子呈現一種可怕的姿態,不想讓少年看見,所以召出「痴」面做了遮擋。

  夏油傑不明所以低頭。「怎麼了?」

  面靈氣指了指身前兩只沒了戰力的咒靈,又指了指自己的臉。「……等等。」現在的她每說一個字都如同被銳利的咒具剜脖子。

  在少年們滿臉問號的注視中,面靈氣坐到兩只咒靈中間,召喚出兩張面具。

  金色的「生」與墨色的「死」。

  「領域展開,輪回彼岸。」

  金色向生,墨色向死,兩張面具在咒靈間迸裂出刺目的光芒。開放的領域沒有任何攻擊性,而是徹底穿透了它們的靈魂。

  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自咒靈身上溢出,被面具吸收殆盡。

  面靈氣垂眸安靜坐在一邊,一言不發,倏而落下一滴滾燙的淚。

  五條悟不解且震驚:「她在吞噬咒靈的怨恨?」難怪他在面靈氣的面具裡讀到雙重詛咒這樣匪夷所思的信息。這樣的詛咒與負面情緒,會一直一直伴隨著她,伴隨著她的面具,乃至每一次使用術式。

  「與其說吞噬怨恨……」夏油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思考著。「更像是在傾聽咒靈的故事?」

  面靈氣吸收完咒靈的情緒後,就昏沉沉倒了下去。現在的她開領域還是過於勉強了。

  夏油傑降服兩只咒靈,橫抱起受了傷又過度耗費咒力的詛咒。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精致的側臉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眉頭輕蹙,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怨。

  她不靠人類的負面情緒成長,而是同類咒靈。

  這能力聽起來,就像是咒靈之母般令人難以置信。

  「傑,我改變主意了。」五條悟打破輔助監督布下的帳。「一直等到面面恢復記憶前,你都不要降服她哦。」

  這只特級詛咒過於稀奇。太多事情,必須等她本人記起來才能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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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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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面靈氣大人

  面靈氣再度蘇醒的時候,三人已經坐上返程的新干線。

  因對戰而散亂的長發被整理妥帖,臉上的淤泥與血跡也被擦拭干淨,小小一只坐在中間位上,腦袋挨著夏油傑的肩膀。倒不是五條小少爺背信棄義,拋棄了自己的小跟班,剛上車時面靈氣確實躺在他懷裡,只是人有三急……

  夏油傑在網絡上搜查著民間關於「面靈氣」的妖怪奇談,想試著從中多了解一些詛咒,以及她的能力。

  肩膀上的腦袋動了動,黑眸低垂著看過去。

  雖然過度使用了咒力,但吸收咒靈的負面情緒也替面靈氣補充了咒力。小家伙沉沉睡了一覺起來,就連傷都好了七七八八。

  即便模樣和人類毫無區別,但終究還是詛咒。

  面靈氣深吸一口氣,夏油傑身上好聞的味道灌入鼻腔。她揉揉眼睛坐起身,又打了個哈欠,眼角多了一滴沒有睡夠的淚痕。

  「還有一段距離,你可以繼續睡。」

  面靈氣不想睡了,但想趁機貼近夏油傑,於是順水推舟又躺了回去。末了還不忘用小臉蹭蹭少年的袖子。

  夏油傑:「……」等身邊這家伙開始分清人類和咒靈,並想起自己是個咒靈,估計會對現在的行為後悔到撞碎幾張面具。

  面靈氣趁機揩油的計劃沒有實施得很順利,她被身邊的白毛一下拽起來。

  「面面,那兩只咒靈最後對你說了什麼?」

  五條悟十分確定,最後的最後,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是咒靈在與面靈氣對話。

  夏油傑聞言,也望向面靈氣。

  於是歸途的後半段,是詛咒用稚嫩的口氣,以及簡單沒有修飾的言語,娓娓訴說了一個悲傷的故事。

  玲子因為生來可以看見咒靈,被村民排擠為怪胎,不祥之兆。又因為是女孩不受爸爸喜愛,所以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村裡有一陣頻繁出現咒靈,很多村民因此受傷生病,他們把這一切歸結於玲子的錯,想要燒死她。

  玲子的母親干完農活回到家,發現女兒被綁在木樁上,熊熊大火已經燃起。她不顧一切衝上前救下玲子,兩人均是奄奄一息。事發當晚,玲子的父親不堪忍受她這個怪胎繼續存活,趁著酒勁與夜深,想要亂棍打死她,被母親及時發現。

  兩人激烈的爭吵纏鬥,最後父親當著玲子的面活生生打死了母親。十歲女孩的精神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對於存活對於母親的死亡無法接受。

  於是就有了那只被詛咒的蜘蛛咒靈。

  化作咒靈的母親將男人束縛至死,而後和玲子一起躲到了墳地裡生活。十幾歲無依無靠的少女在荒郊野嶺裡生存異常困難,不久也染了重疾過世。

  母親無法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苦,同樣詛咒了玲子。

  兩人相依為命,互為這個世界上最愛彼此的存在,在玲子斷氣的那一瞬間,牽連二人的咒力與詛咒一並消散了,只留下兩只看似毫無關聯的咒靈永永遠遠困在那片墓地中。六眼無法看出兩人互相依存的證據。

  面靈氣是在蜘蛛咒靈露出假像面容的瞬間,探得對方內心而知的。所以她在那個間隙裡放棄了攻擊。

  「輪回彼岸是?」

  「解咒。」

  不知為何,夏油傑總覺得面靈氣在說解咒的時候,眼神裡露出了鮮有的哀傷與悲憫。是一種與她現在的年紀極其不符合的眼神與氣質。

  黑眸掃了一眼面靈氣脖子上猙獰的疤痕,還留存著咒靈的殘穢。

  「對了,你的。」夏油傑從口袋裡掏出咒靈球。無損的特級他已經吸收了,這只傷了面靈氣被他剁了四肢的,只能當補品了。

  面靈氣眼神裡的難過一閃而逝,瞬間換上閃亮的星星。

  夏油傑:「……」剛才的悲天憫人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她就是個愛吃同類的小吃貨。

  出了東京車站再打車回咒術高專,已是深夜時分。

  星月如鉤,皎潔無暇的月光為靜謐的夜晚平添一分溫柔。路燈下,三人兩影,長長兩道落在高牆之上。

  咒術高專地理位置偏僻,夜深人靜時分更顯清冷。

  夏油傑的腳步在校門口頓了頓,他垂首看向身邊一言不發神情淡漠的詛咒。

  「你知道,只要一跨進那扇大門就會觸發警報吧?」

  面靈氣咬著嘴唇點點頭,滿臉失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眼前的建築不歡迎自己。

  「身上傷口還沒長好,最近不要隨處溜達。遇到咒靈或者咒術師都很危險。」夏油傑半蹲下身,迫使面靈氣和自己對視。「可能會很無聊,但我和悟還有硝子一放學就會來找你。」

  紅眸內印著暖色的光,泛了點橙調。面靈氣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眼前忽然溫柔的夏油傑。這些天來,少年都是說一不二的模樣,也不會多做解釋。

  夏油傑又把五條悟上次告訴面靈氣的秘密基地說了一遍。大手揉了揉詛咒的頭頂,「白天覺得無聊,可以去那裡。但不能被學校裡其他人看到,能做到嗎?」

  面靈氣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面對少年層層遞進的誘導,下意識重重點了點頭。

  夏油傑很滿意這樣的有效溝通,輕輕拍一下面靈氣的肩膀道:「去吧,早點休息。」

  五條悟坐在高專校門口的台階上,大長腿隨意擺出不良少年的造型。墨鏡滑至鼻梁,長長的白色睫毛剪下月光,一雙澄澈的藍眸更顯寶石般璀璨光亮。

  他看著面靈氣乖乖回到自己帳篷處的背影,隨手彈飛一粒小石子。

  「所以我說,你不要用哄孩子……」

  夏油傑早就猜到身後的五條悟一定會發表一些言論,所以轉身走進校門的時候順手往這位同班同學嘴裡塞了一口麻糬——東京車站小店裡買的。

  五條悟話未說完,咂了咂嘴。嗯,味道果然很不錯,下次路過還去那家店買。他起身跟著夏油傑走進校園。

  「說起來,那個詛咒壓根不會覺得無聊吧。有那麼多面具陪她玩呢。」

  夏油傑單手插袋往宿舍的方向走,聞言,他腳步放緩了一些。那些面具和情緒,真的會讓面靈氣覺得不無聊嗎?如果這樣,為什麼開啟領域的她會忽然落淚呢?

  ……

  猛然間發現自己為一只詛咒付出了過多思考,夏油傑微微蹙眉。也正是這些繁雜的思考,才讓他剛才耐著性子和面靈氣說了那麼多安撫的話語。

  這是不合理的。他只需要知道這只詛咒的能力就可以,別的不該深入思考。

  面靈氣獨自躺在小帳篷內。

  詛咒其實不需要睡眠,她感覺「困」是因為重傷未愈,咒力不濟。但高專的少年們還是像豢養了什麼寵物似的給她買了一床星星月亮的兒童被。帳篷邊還放著五條悟惡趣味的貓糧盆。

  溫暖柔軟,還帶著香氣的被子捂不熱渾身冰涼的詛咒。面靈氣召喚出「痴」面與自己對談。

  無聲無息,甚至沒有表情變化。

  她不記得從前,也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但這種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孤獨感並不陌生。

  面靈氣的面具裡鎖著許多靈魂。唯獨她自己的靈魂,從未完整。

  帳篷的拉鏈被拉開,一顆面容極其精致的小腦袋探出來。更深露重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帶著霧蒙蒙的月光。

  面靈氣忘了夏油傑的叮囑,發了一會兒呆後離開了帳篷。

  這座城市的氣息她很陌生,不是簡單失憶後造成的那種陌生感。她總覺得人們不該是這樣的裝扮,高樓大廈也不該長成現在這樣。但究竟應該什麼模樣,她也比擬不出來。

  空曠的城市,一只詛咒獨自哼著舊時代的歌,竄上竄下游玩著。

  偶有夜歸人與她擦肩而過,神情寂寥,目不斜視。

  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她,這些天面靈氣已經了解了這一信息。雖然尚不知為什麼。

  流浪漢殘破的棉被無妨抵御深夜的寒涼,終於在清醒三次後徹底坐起身。他拎起撿來的,裡頭還剩一口酒的酒品,奢侈地喝掉那一口甘泉。

  酒精似乎終於讓他熱乎了一點。流浪漢開始自言自語,哀怨的嗓音回響在空曠的巷子口。

  面靈氣支著下巴坐到流浪漢身邊,一字一句和他聊著天。但流浪漢看不見也聽不見。面靈氣最後索性跟著流浪漢學說話,他說一句,她復述一句。

  蒼涼的男音與空靈的女聲交織在空無一人的角落。

  他們在彼此看不見的世界裡,將寂寞兩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天漸漸擦亮,流浪漢開始收拾自己的鋪蓋。

  面靈氣也起身,她需要回到帳篷的位置了。如果夏油傑和上次一樣在清晨時分來找她,就會發現她沒有聽話的事。

  然而面靈氣迷了路。

  夜晚的隨心所欲總是需要付出代價,少女站在大樹上眺望遠方,忘了來時的路。

  詛咒近乎抓狂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這下怎麼辦呀!

  著急間,一個身穿和尚服,留著妹妹頭的白發咒靈落到面靈氣眼前。對方像是震驚,難以置信,又像是久別重逢。

  忽然單膝跪地道。

  「面靈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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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過生日的大冤種求收藏求留言QAQ

  感覺大家不愛面面了嗚嗚嗚

  想改個文名,但想不出改啥能吸引人(抓狂撓頭


第11章 過勞的警報

  面靈氣有點害怕。

  眼前忽然落下的咒靈很強,比現在的她強百倍。甚至可能比夏油傑和五條悟還要強一些。她肯定打不過他。

  面靈氣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她不能將心裡的慌張表現出來。

  裡梅遲遲沒有等到回應,奇怪地抬起頭。發現眼前的詛咒和以前不太一樣。

  眼前的面靈氣大人矮了很多,臉龐依舊美麗但顯得幼嫩,沒了從前慵懶卻勾引的媚態。身上也不是那件熟悉的艷紅色和服,她甚至穿上了奇怪的人類皮鞋——那位大人從不愛穿任何款式的鞋與木屐,游遍整座城都是赤足的形態。

  難道是冒牌貨?

  面靈氣召喚出「痴」面,白皙修長的手捏住面具末端遮住自己大半面容。只留一雙紅眸冷冷地掃了一眼妹妹頭。

  裡梅立刻否定了冒牌貨的想法,他再次低下頭。這樣的面具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張,是冒牌貨無法仿制的圖紋與咒力。

  眼看咒靈好像被自己唬住了。

  面靈氣收起面具,笑著摸了摸妹妹頭順滑的頭頂,「乖哦。」言畢,她飛速離開原地。

  裡梅沒有追趕倉皇逃走的面靈氣。他潛伏東京有更重要的任務,為兩面宿儺大人的再度問世做准備。現下面靈氣大人也蘇醒了……屬於他們的時代確實即將歸來了。

  天剛蒙蒙亮,露出魚肚白的色彩。

  夏油傑站在空無詛咒的帳篷前沉默了一會兒。十幾歲的少年到底思慮不周,在這之前他居然沒有思考過面靈氣會逃走這件事。大概是和悟那家伙一起看忠犬八公看了太多遍,以至於有些微妙的後遺症。

  他以為,只要她還覬覦自己手裡的咒靈球,這只詛咒就會一直乖乖等在原地。

  夏油傑表示,找到面靈氣之後,他一定要好好懲罰那只詛咒。並且,在降服之前有必要先馴化成主從關系才行。

  少年帶著熟悉面靈氣咒力的咒靈,在一座廢棄的院子裡找到她。

  彼時面靈氣已被逼迫至牆角,退無可退。身前是三只低級咒靈,院子的另一頭還蹲著一只龐然大物,目測一級的咒靈。這畫面很像人類學生的霸凌場景。

  夏油傑看著皺眉抿唇的面靈氣,心說:擅自離開,是該吃點苦頭。

  於是少年在遠處站定腳步,沒有繼續靠近,也不准備立刻出手。

  碰巧五條悟的電話進來,夏油傑臉帶微笑接起。「莫西莫西。」

  「傑?你逃課啊?」

  ……

  好學生夏油傑忘了今天並不是雙休日,他早上是翻牆溜出學校的。丸子頭在人頭攢動的街頭扶了一下額。然後就聽五條悟保持著通話的狀態,向老師自然撒謊……

  「報告老師,傑昨晚貓糧吃壞肚子了,今天請假。」

  夏油傑:「……」總有一天他要讓五條悟貓糧吃壞肚子。

  掛了電話,那邊咒靈打架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面具被橫掃在地,七零八落地摔在石子路上,其中兩只低級咒靈已經被祓除……或許說殺死更合適。

  遠處的一級咒靈此刻離面靈氣最近,龐然大物有著體格上的優勢,仿佛一抬腳就能將面靈氣碾壓成齏粉。

  白色的「病」面騰空飛起,試圖將一級咒靈拖入被無盡病痛折磨的幻像中。咒靈本就長歪的嘴歪得更厲害了些,它抬手握住那張面具,指節用力,瞬間將面具捏碎。

  面靈氣倒吸一口冷氣,疼得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

  詛咒那張漂亮極了的臉龐,我見猶憐。咒靈伸出足足一米長的舌頭,混著臭烘烘的涎水味狠狠舔了面靈氣一口。

  ……

  作為逃跑的懲罰,這點程度還遠遠不夠。但要真的受重傷,又會延長養她的時間。

  「翅膀還沒硬就想著飛,以後還逃不逃了?」

  夏油傑蹲坐在咒靈的腦袋上,單手支著下巴。狐狸眼眯起,疑問中滿是責備。

  咒靈不堪被咒術師踩頭的屈辱,粗壯的手臂抬起就要去抓夏油傑。

  那樣的貨色壓根不是夏油傑的對手,不過眨眼功夫就化作一顆黑球被他一口吞下。

  面靈氣以為迷路的自己再也找不到夏油傑了。此時屁顛屁顛跑上前,一下抱住沒有防備的少年,竟是哭出了聲。

  夏油傑:?

  人來人往的街頭。面靈氣跪坐在寂靜巷子深處的紙箱上,乖乖低著頭。

  夏油傑抱肘靠著石牆而立,「半夜無聊溜出來玩,天亮之後發現自己迷路了?」

  面靈氣重重點頭。

  夏油傑:「……」罷了,他一上午的情緒全都是白費。

  女孩見少年好像不生氣了,猶豫地抬起頭詢問:「翅膀還沒硬就想飛,是什麼意思?」她思考了好久,也沒想明白。

  夏油傑:「……」詛咒需要有文化嗎?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春寒未過,在第一朵櫻花綻放的時節裡,五條悟、夏油傑以及家入硝子順利升為二年級。同時,學校還迎來兩位新生:灰原雄、七海建人。

  面靈氣還是會在睡不著的夜晚溜出去玩,反正迷路後會被夏油傑找回。有了這一層安全感,她夜間四處溜達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直到有一次差點坐上飛機遠離塵囂。被夏油傑狠狠教訓後,詛咒被罰在帳篷裡面壁思過三天沒有咒靈球吃。

  餓了三天的面靈氣出現在問題少年的秘密據點,哀怨地趴在牆頭兩手托腮圍觀他們的校園日常。但視線裡沒有夏油傑——他們這節是文化課。

  七海建人在操場上跑圈,一轉頭發現高牆之上,嫩綠的新葉之中,有一只模樣頗似人類的咒靈正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

  七海建人揉了揉眼,再次看過去。

  咒靈不見了。

  三天禁閉期總算熬過去。

  面靈氣委屈地撲進家入硝子懷裡,手裡捧著一只小咒靈球,一邊吃一邊眼淚啪嗒啪嗒。她似乎是在控訴夏油傑的懲罰說一不二,沒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吃得時候非常小口,有一種吃了這頓沒下頓的蒼涼感。

  家入硝子溫和地摸著面靈氣的頭頂。

  五條悟兩手叉腰,看熱鬧不嫌事大。「畢竟傑是嚴父啊,哈哈哈。」

  夏油傑眉頭一顫,手刀劈向五條悟的頭頂,後者開了無下限,少年劈了個空氣。

  「是主從關系。」偏執的丸子頭十分抗拒自己和一只詛咒牽扯上人類之間才會有的「收養」關系。

  「馴化主從關系什麼的……」家入硝子看了眼面靈氣。「倒不如說面面第一次吃咒靈球的時候,就認定你是主人了吧。」

  面靈氣和他們三人的關系都不錯,但明顯更依賴也更害怕夏油傑。

  夏油傑看了一眼面靈氣,蹙眉不置可否。

  實地勘察過偷窺點的面靈氣,之後的每一天都會藏在那個角落看咒術高專裡的大家上課以及玩耍。

  有時看到夏油傑他們向自己投來目光,便忍不住揮手打招呼。然後因為手臂探入了高專的結界內……引發驚天動地的警報聲。

  夏油傑向左看,五條悟向右看,家入硝子抬頭望天,三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聽著學校裡的老師緊張地搜尋咒靈。

  咒靈自然是找不到的。次數多了,夜蛾正道甚至覺得咒術高專的結界是不是出了問題,便和校長促膝長談,討論是否有必要去和天元大人聊一聊。

  五條悟拉著夏油傑躲在窗外聽老師們嚴肅談話,捂嘴偷笑,眼淚飛了一地。

  七海建人十分確定,那顆時常出現在圍牆之上的白毛腦袋,一定和「失靈的警報聲」脫離不了關系。他與同期灰原淺淺討論了一下這件事,豈料灰原一臉爽朗地回應,圍牆上有出現過咒靈嗎?

  七海建人:「……」行。接下去關於咒靈好像和學長有關的話題,也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面靈氣堅持不懈地蹲點,終於迎來可跨入咒術高專結界內的機會。

  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日常鬥嘴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但那一日兩人不知因為什麼一直爭執不下,就連家入硝子都默默退避三舍,遠離兩人。

  交戰的少年眼裡沒有校園環境,更沒有校規。五條悟抬手轟平了半邊綠化帶,夏油傑霎時放出咒靈將五條悟圍住。兩人的爭執聲最終掩埋在響徹天際的警報聲中。

  趴在牆頭圍觀全程的面靈氣歪了歪腦袋。

  既然警報聲已經響起了,那是不是表示多她一個不多呀?

  面靈氣麻利地翻身跳上圍牆,一躍而下。足尖點地,兩臂張開,一個標准的完美落地姿勢。

  七海建人與灰原雄從操場後的男廁走出來,就見一頭飄逸的白毛從眼前飛奔而過。

  七海建人望向灰原雄,心想這回總該看到了吧,那麼大那麼完整一只從面前跑過。

  灰原雄擰眉思考了一下,而後伸出食指腦後亮出燈泡:「是不是幾十年前的學姐屍變了?畢竟還穿著高專校服。」

  操場的畫面一度失控,兩位現役學生中的最強打起來,只有老師敢來勸。

  只見一片塵煙滾滾與戰鬥虛影中,有一位十來歲女孩模樣的咒靈開心地從左邊飛到右邊,再從右邊飛回左邊,不亦樂乎地跟著夏油傑的站位變換方向。

  夜蛾正道匆匆趕到事發地,狠狠教育了自己的問題學生。他命令夏油傑立刻、馬上收起自己的咒靈。

  煙塵散盡,滿地狼藉。

  然而警報聲依舊沒有解除。

  夜蛾正道看看夏油傑,又看看貓在他身後探出一顆腦袋的面靈氣。

  「還有一個怎麼不收?」

  夏油傑:「……」兩眼變成等號,嘴巴變成倒三角。

  這個……收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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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我可會鑽空子了!

  大家新年快樂哦!兔年大吉~

  本章前20留言會丟小紅包~~

  下午爬去看了流浪地球2斯哈斯哈


第12章 少年的偏執

  體術訓練的道場內,五條悟和夏油傑舉著懲罰專用咒骸跪坐在中間。兩人滿頭大汗,手臂微微顫抖,表情也是整齊劃一的五官皺到一起。

  夜蛾正道盤腿坐在他們跟前,兩手抱肘一臉嚴肅。

  「太胡鬧!」

  寂靜的空氣,忽然傳出中年男人的呵斥聲。被幾個精英咒骸圍在房間角落裡的面靈氣顫抖了一下。

  夏油傑和五條悟聞聲,汗水從額角滑落至臉頰。兩人均是眯了眯眼。

  事件太過離譜,就連夜蛾正道本人都分不清,自己那句胡鬧是針對他們在學校打架,還是針對夏油傑偷偷養重傷的咒靈這件事。

  在夜蛾正道心裡,夏油傑是一個做事十分有分寸的學生。他比五條悟有分寸的多,甚至在關鍵時刻可以制約住無法無天的五條少爺。萬萬沒想到,這一次離譜的人是居然他。

  夜蛾正道拿出戒尺就要鞭撻夏油傑的手掌,身後的咒骸忽然動了。

  不是咒骸主動攻擊,而是面靈氣在看到中年男人要打夏油傑後,一臉怒意就要召喚出面具攻擊夜蛾正道,所以咒骸反擊了她。

  「面靈氣!」夏油傑呵斥。

  面靈氣依舊皺著臉,但沒再動作。她縮回角落的位置,狠狠地看著身前的咒骸——它們身上有著夜蛾正道的氣味。

  夜蛾正道收回視線,吐槽:「呵,養得還挺忠心。」

  夏油傑:「……」

  「這只咒靈能力很特殊,直接祓除太可惜了。」五條悟一見大半火力被夏油傑吸引,於是大膽開口:「傑的術式可以將她保留下來,今後可能有用。」

  不用五條悟解釋夜蛾正道也能猜到,如果不是過於特殊,夏油傑犯不著冒這個險做這種事。

  「她的面具裡有人類的靈魂。」

  這下不止夜蛾正道,就連身邊的夏油傑都詫異地抬眸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在說那句話的時候,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夜蛾正道。後者覺得自己有一瞬間被五條悟看穿了。

  道場裡恢復往日的寂靜,唯有窗外雀躍的鳥鳴嘰嘰喳喳。

  難捱的安靜維持了幾分鐘。大部分時間激情澎湃的夜蛾正道,此刻是少見的平靜與沉穩。

  「夏油同學。如果這只詛咒在被你降服之前,傷害倒任何人類或者咒術師,我會直接將其祓除,並且你會被退學。」

  「是。」

  男人再次掃了一眼後方的詛咒。「現在不過二級的程度,一旦恢復到一級或一級以上,高層人員也會發現她的存在。我想你們應該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到那時,如果高專二年級生為了保護「咒靈」與咒術高層產生衝突,那他也沒辦法站在他們那邊了。

  夜蛾正道在高專附近有一間空著的一居室,他們上學期間可以把面靈氣關在那裡,並且需要夏油傑自己注入咒力,保證他不在的時候,會有一只咒骸代替看管她。

  夏油傑抱著一只大咒骸,送面靈氣去小牢房。

  那個中年男人起初看起來特別凶,但後來並沒有對他們怎麼樣。面靈氣有些摸不准自己今天闖的禍算不算大,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瞄身邊的夏油傑。

  夏油傑心事重重。

  主要因為五條悟忽然說出口的那句——她的面具裡有人類的靈魂。

  人類的靈魂是如何進到詛咒的面具裡的?悟那家伙說過,面靈氣和她的面具是互相影響的雙重詛咒……那面靈氣現在分不清自己是人類還是詛咒的模糊感,也是因為面具?

  黑眸望向詛咒,碰巧撞到那雙試探的紅眸。

  欲言又止,害怕又委屈。簡直比人類的情感還要豐富細膩。

  本就被詛咒莫名其妙的親近步步攻陷的少年,這瞬間更是心軟了。少年的偏執與原則堅持過了,但似乎沒什麼大用。

  面靈氣生怕夏油傑又要罰她面壁,並且不給吃咒靈球,扁嘴戳了戳手指:「……我以後不會了。」

  夏油傑不動聲色地抬起手。

  面靈氣以為少年要懲罰自己,嚇得閉起了眼。

  就如初遇那日,以為會降臨的暴力遲遲沒有到來。少年溫暖的掌心落到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快點長大恢復記憶吧。」只要將她降服,一切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好。」得到安撫的詛咒滿口答應下來,她踮起腳尖,想要離少年更近。女孩晃了晃頭,試圖延長兩人觸碰的時間。

  得寸進尺。

  夏油傑收手。

  面靈氣被關起來了,起碼晚上她不能再隨心所欲出去溜達了。發現問題嚴重性的詛咒眼淚汪汪地看著夏油傑,蔥白的指尖捏住少年的袖口。

  午休時間快要結束,夏油傑需要趕回高專。他回眸看了一眼狹小的空間,采光不錯,但若是從人類的角度去看,一個人待在閉塞的一居室裡,只有一只會動的玩偶作伴,確實會覺得寂寞。

  她甚至不會看電視玩電腦看書。

  但也沒有辦法了。

  夏油傑帶上房門前,最後看了一眼屋內。那只被注入了他的咒力的咒骸將面靈氣攔在了豆腐干大小的玄關處。

  咒術高專比起普通高中,上課時間相對彈性。比如今天,家入硝子被安排了緊急治療任務,夏油傑和五條悟便早早給自己放了個學。

  兩人一邊討論面靈氣的能力,一邊走到那間小公寓裡。夏油傑旋轉手裡的鑰匙打開門,發現中午還可憐兮兮的詛咒,此刻正抱著咒骸在沙發上睡得香。

  咒骸裡有夏油傑的咒力,面靈氣嗅著這絲孱弱的氣息入眠。

  ……然後被五條悟惡趣味地一聲巨吼嚇醒了。

  面靈氣騰地一下從沙發上起身,亂糟糟的白毛嚇到豎起。五條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捧腹大笑用力拍打面靈氣的腦袋,像拍個皮球。

  夏油傑吐槽五條悟幼稚,然後把面靈氣從沙發上,五條悟的手底下揪了出來。

  兩人一詛咒出門覓食。

  終於呼吸到室外空氣的面靈氣開心得像個奶娃娃,在大街上又蹦又跳。笑聲悅耳,忽遠忽近。

  傍晚時分的鬧市區,人頭攢動,烏泱泱一群。行人步伐匆匆往前趕路,要麼沒入街邊的小店,要麼消失於拐角的路口。

  兩位身高異常優越的少年在原地站定腳步,看著不遠處的白發女孩面向他們高高跳起,漂亮的臉蛋從大同小異的後腦勺裡脫穎而出,她揮手示意。「傑、悟~」

  夏油傑維持著兩手插袋的姿勢沒有變,畢竟普通人看不見面靈氣。五條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笑著抬手揮了揮。

  面靈氣不能吃人類的食物,但她給兩位咒術師選了一家舊式裝修的拉面館。

  店鋪很小,燈光也不算亮堂,一點不如旁邊兩家看起來大氣。少年們思來想去,覺得面靈氣會選這家店的唯一原因,應該是看中了老板肩膀上的咒靈。

  兩人選了四人位,面靈氣跪坐在夏油傑對面的位置,滾著手裡的咒靈球玩。拉面館的桌子不平,黑球放上去會骨碌骨碌往下滾,發出一連串響動,詛咒玩上了癮。

  「不衛生。」夏油傑制止了詛咒玩食物的行為。

  他拿過咒靈球用紙巾擦了擦,再遞到面靈氣手邊。這回詛咒沒有再玩,直接一口吞了。

  家入硝子完成任務尋著地址找到他們,面靈氣一下撲倒硝子身上給了她一個熊抱。

  她也喜歡家入硝子身上淡淡的煙草香。

  下班高峰時間到,原先還算空閑的小店很快熱鬧起來。耳邊充斥著人類交談的聲音。之前的面靈氣很難聽懂人類的語言,對於那些交談聲權當是野獸在吼叫。現下不同,她的溝通力恢復了一大半。

  於是人類晦澀難懂的言語灌入她耳內。

  少年們吃著味道還算不錯的拉面,一邊還要應對詛咒忽然的提問。

  「他為什麼說她的臉是蘋果?」明明不是呀。

  「乙女心是什麼?」是指想吃名為乙女的少女的心嗎?

  一只詛咒那麼好學,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流淚。

  面靈氣以前的話沒有那麼多,今次大概是悶了一下午的關系。夏油傑想著再過不久面靈氣又要回到一個人的公寓,和一只無法溝通的咒骸共處一室,頓時有點心軟。

  於是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和詛咒解釋著難懂的詞語,以及人類喜歡、常用的比喻句。

  面靈氣似懂非懂,但領悟力不錯。

  今天是滿月,碩大的圓盤懸於高空,面靈氣想到方才五條悟面碗裡的蛋黃。於是小手指向上方,嘗試性開口:「月亮很圓,像蛋黃。」

  三位高專生整齊劃一,給初學造句成功的詛咒鼓了鼓掌。

  身邊有一個少年牽著小白狗走過。一旁等車的小男孩用稚嫩的童聲道:「媽媽,小狗好可愛啊。」

  面靈氣看看跑遠的小狗,又思考了一下小男孩的言語。

  小奶狗是白色的。她再度嘗試開口道:「悟很可愛,像狗。」

  ……

  夏油傑攔住笑容「燦爛」的五條悟,「嘛~嘛,你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

  面靈氣躲在家入硝子身後,兩眼嚇成蚊香蛙,第一次了解了「語言」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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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靈氣不能離開那間狹小的公寓,但是她的面具可以從小窗裡出去,那只負責看管的咒骸畢竟不具備智慧。

  「痴」面在外面轉悠了一圈,勾引了幾只低級咒靈跟到窗戶邊。

  她答應了夏油傑要快點長大。要達成這個目的,只靠夏油傑的咒靈球是做不到的。面靈氣需要從咒靈身上吸收更多的負面情緒。

  只是吸收的過程有些痛苦,那些刺骨的負面情緒會毫無保留地侵襲她。越是高級的咒靈,負面情緒就越是厲害。

  人類的痛苦、咒靈的痛苦,交織混雜著洗刷她每一寸靈魂。

  夏油傑有時中午溜去找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抱著咒骸睡著的,臉頰上還掛著干涸的淚痕。

  白天睡覺,晚上拔苗助長。

  面靈氣在孤獨與難受中,按照夏油傑的心願快速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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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的過去和能力會貫穿整篇文~跟著劇情一起慢慢解開~

  現在的面面性格和能力都只是一部分,而且是最像人類的那部分!所以是天使面。

  要珍惜現在追著你跑的天使面啊夏油君(拍肩

  之後要輪到你追魔鬼面了HIAHIA(拍飛

  不要霸王不要養肥我嘛(扭感謝在2023-01-22 20:44:12~2023-01-23 20:49: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討喜的人 50瓶;夏夜之旅 2瓶;阿花、雅色戎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3章 你是白痴嗎

  詛咒的生長不似人類那般,一天一天,一點點長高長大。

  將面靈氣關進小公寓的第十天,夏油傑推門而入的瞬間愣在了門口。

  漂亮的白發染著橙黃的夕陽,似瀑布般流瀉下來。面靈氣背對著入戶門坐在餐桌上,她在與窗外的咒靈戲耍,勾著面具欲拒還迎。咒靈迷了眼,撞上玻璃,悅耳的少女音發出低低的笑聲。修長白皙的指尖似指揮家般在空中揮舞,面具在狹小的房間內打著圈,就著窗縫飛了出去。

  聽到開門聲,面靈氣維持著坐姿沒有變,懶懶地偏過頭去。

  白到近乎透明的無暇肌膚亦披著晚霞的光,光影讓挺翹的鼻梁看起來更為立體。那雙時常含淚的紅眸微微眯起,眼尾勾兌了些撓人心尖的粉調。

  稚嫩的嬰兒肥退了七八分,一張巴掌大小的瓜子臉看起來清冷又孤傲。

  「你干嘛不進去?」

  愣神間,五條悟按下夏油傑的肩膀,一頭被狂風改過造型的白毛從他頭頂上方冒出。「喲,面面。」

  然後五條悟也呆在了原地。

  房間裡和面靈氣咒力一樣的少女是誰?明明昨天晚上見到她的時候,還是一只包子臉小孩啊!

  面靈氣召回面具,拂袖將其隱藏於自己的空間。她跳下餐桌,興高采烈地跑向門口,一腳踹飛試圖阻攔她靠近玄關的咒骸。

  ……撲了夏油傑一個滿懷。

  可以,確實是那個面靈氣,鑒定完畢。但五條悟想戲耍她的心思沒有收起。

  「你是誰?你是不是吃了面面?」兩手扯住面靈氣的嘴角使勁往外拉,五條悟張開大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詛咒。「妖怪,快把面面吐出來。」

  面靈氣冰涼的手指握住五條悟的手腕,細眉一皺,薄唇抿起,開始和他較勁。被欺負了那麼長時間,小詛咒終於開始反抗:「悟才是妖怪!」

  夏油傑目測,眼前的面靈氣差不多長到了十四五歲的模樣。按人類的成長軌跡去推,巧了,正好是叛逆期與自我覺醒的年紀。

  兩個幼稚鬼被分開。

  面靈氣掩在夏油傑身後,仍舊不停對五條悟做鬼臉,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誰的篤定模樣。五條悟壞笑,直接使用術式將躲躲藏藏的面靈氣吸引過來。

  夾在兩人中間的夏油傑不幸被連坐,霎時被「蒼」帶過去,額頭砰的一下撞上了五條悟的腦門。面靈氣則是撞上了夏油傑的後背。

  少年肌肉結實的後背不比撞額頭好上多少,詛咒的額頭登時冒出交叉的創口貼。

  三人同時疼得彎下腰。

  五條悟沒有使用無下限,他是預備給嘚瑟的面靈氣來一記頭槌的。

  無辜變成夾心,且額頭後背都痛的夏油傑,冷冷掃了一眼五條悟和面靈氣。

  面靈氣果然沒有再和五條悟鬧。她兩手挽住夏油傑的胳膊,十分不服氣的,鼓著腮幫把臉往旁邊一轉,「哼。」

  被遺忘在窗外的小咒靈看到面靈氣生氣的臉蛋,急得用小爪子使勁撓玻璃。

  尖利的剮蹭聲引起屋內咒術師的注意,隨即被夏油傑抬手降服了。

  「呀——你怎麼把小綠變成球了呀?」面靈氣看著遞到自己手邊的咒靈球,小聲嘟囔。最近高專三人組都很忙,沒什麼時間來陪她玩,夏油傑匆匆來一趟也只是為了給咒骸注入咒力。這兩天全靠這只忠心且貼心的小綠陪著她。

  夏油傑眉頭輕挑:「你朋友?」

  面靈氣也只是隨便抱怨一下,眨眼功夫就把「朋友」咽下肚了。她搖搖頭,能吃的都是食物。

  夏油傑和五條悟明天接了任務,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違反夜蛾老師的叮囑,帶上面靈氣一起去的他們,此刻鄭重決定——一定帶。

  坐在校長辦公室沙發上喝茶的夜蛾正道霎時打了一個噴嚏。他放下茶杯望向窗外,總覺得自己班級的學生又在籌劃什麼違反校紀校規的事情。

  第二日的任務不難,對像是一支近期比較活躍的詛咒師團伙,領頭羊至多1級術師的實力。但對方手裡尚有人質在,所以任務委托書上還是注明了需要兩位咒術師,切記不能傷到人質。

  萬裡無雲的晴朗天氣,兩位叛逆咒術師帶著一只剛剛跨入叛逆期的詛咒,站在一棟高樓大廈前。鏡面的大樓隱隱反射出刺目的光線。

  五條悟抬手遮擋在額前向上看。

  「收集咒靈恐嚇人類嘛,真是老土又沒有心意的家伙。」

  「畢竟對於人類而言,金錢是永恆的誘惑。某些咒術師也不例外。」夏油傑站在五條悟身邊,寬大的校褲被風吹得鼓起。他的咒靈帶著面靈氣先一步進入建築。「綁架一個人類所獲得的利益,是完成一樁委托的十倍乃至百倍。」

  片刻後,完好的大廈忽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咒力,震碎了十八層樓高的鏡面建築物。

  爆裂聲驚起路邊的小轎車此起彼伏發出警報聲。路過的行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被蒙上了一絲緊張感。

  詛咒師的據點外本就布了帳,非術師看不出異樣。

  少年們對視一眼,匆匆沒入建築內。

  瞬時爆發的咒力屬於面靈氣。建築內的景像也早已不是原來的辦公樓模樣,跨進大廈的少年甚至以為自己再度進入了特級詛咒的生得領域。

  「是面具的術式,沒到領域的程度。」

  夏油傑偏頭看向咒力的來源處,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具。赤色可怖的臉,面具的嘴巴處有很大一個空洞,像是被割了舌的人。

  面靈氣不在一樓。

  兩人大步跨過樓梯往上趕,又發現一張陌生的面具。金色的,沒有任何五官,唯有一把奇形怪狀的剪刀貼附於面具之上。

  面靈氣也不在二樓。

  夏油傑猛地停下腳步,他端詳了一下那張面具。結合面靈氣人類七苦的面具,少年好像明白了一些這棟建築怎麼了。

  「傑?面面在七樓,走了。」

  兩人直接閃現到七樓的位置,長長的走道被咒力扭曲。任務目標——詛咒師們正瑟縮地蹲在那裡,嚇得渾身顫抖,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有的甚至濕了□□。

  夏油傑轉頭看向這一層樓的面具,果不其然,在暗色的面具上看到了猙獰的刀疤。

  誰能想到,外貌與人類如此相似,又比少年迄今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類都好看的詛咒,術式竟是這般野蠻。

  面靈氣的確沒有展開領域,咒力的蔓延與扭曲,全都來自面具之間的互相影響。詛咒甚至沒有使用術式,僅僅是十八張面具一起放出後的威懾力,就將建築乃至建築裡所有的生物都震懾住。

  夏油傑蹲下身,劉海落到眼前。他看著嚇尿的詛咒師笑彎眼:「怪就怪你們老大,非要挑選18層樓的建築當做據點。這下可真是不用費盡心思下地獄了呢。」

  隨著面靈氣一夜之間長大,她又找回了另外18張面具「無間地獄」。十八張面具,每一張代表一層地獄,當十八張面具依次排開的瞬間,一張地獄之網自動連接。

  面靈氣沒有再用任何術式。她記得那日夜蛾正道說過的,如果她傷害到任何人類與咒術師,夏油傑會被牽連進來。

  此刻詛咒披著長長的白發落到詛咒師豢養的咒靈中間。面色蒼白,神情痛苦地分享著同類的情緒。

  精致的臉上浮現出陷入噩夢中永遠醒不來的絕望。五條悟瞬移到面靈氣身一下切斷了她與咒靈之間的牽連。

  六眼將一切都看得明白。

  五條悟伸手抬起墨鏡,神色莫辨,看不出是什麼情緒。「這段時間你就是這樣長大的嗎?」

  面靈氣抹去眼角的淚,緩過神來點點頭。

  ……而後吃了五條悟一記暴栗。

  「你是白痴嗎?吃傑的咒靈球也能長大啊。」

  面靈氣對於人類罵人的詞彙不熟,自動過濾掉了白痴的描述。她捂著腫起的腦袋,有些憤懣:「那樣太慢了呀。」

  「?」五條悟擰眉,一臉不解。「你急什麼?急著被傑吃?」

  對話沒有進行下去。夏油傑從十六樓救了人質下來,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少女受了三天驚嚇,此刻被少年抱在懷裡小聲啜泣。因為夏油傑在替她解開繩子時,安慰的話語過於溫柔,少女更是覺得自己百般委屈難受。

  面靈氣一轉眸,就看到夏油傑橫抱著妙齡少女。

  欣喜的紅眸瞬間變化。詛咒一下閃到夏油傑身邊,不由分說就要將少女從他懷裡拽出來丟掉。

  少女看不見咒靈,但這些天被詛咒師用看不見的咒靈折磨驚嚇了好幾回,此刻也對咒靈的氣息有些敏感起來。感覺到面靈氣的靠近,她嚇得一下摟住夏油傑的脖子,小聲啜泣變為帶著哭腔的求救。

  「肯定又是那些,又是那些看不見的怪物……嗚嗚嗚……夏油同學救救我……」

  夏油傑抱著人質往後退了一步,衝面靈氣搖頭。他不明白眼前的詛咒為什麼忽然間那麼生氣。「這是任務保護目標,面靈氣,不要胡來。」

  「下來,自己走。」紅眸凝視著夏油傑懷裡的少女,面靈氣沉聲命令道——她不知道少女看不見自己,也聽不到自己說話。

  少女貼夏油傑貼得更近了。

  就在面靈氣的面具因為主人情緒失控而暴走之前,五條悟從夏油傑手裡把人質撈了過來。只不過他懷抱的方式比較粗魯,直接將人扛在肩頭,像扛個麻袋。

  少女四肢騰空,像八爪魚一樣懸在空中揮舞著四肢。

  「咦?!會、會掉下去啊!嗚嗚嗚……夏油同學……」哭訴的人質看向夏油傑,發現溫柔的少年正對著一團空氣說話。

  「你怎麼了?」

  夏油傑有些莫名其妙。詛咒的叛逆期莫非比人類的叛逆期還可怕?

  面靈氣悶悶不樂地看著地上的咒靈殘穢,半晌,她抬眸看向夏油傑,櫻唇微掀,道:「抱我,不要抱別人。」

  --------------------

  作者有話要說:

  論因為對像是詛咒所以wtw開竅比夏油早這件小事(bushi

  論明白愛之前先覺醒占有欲這件小事(喂

  面面:不牽我手不和我貼貼抱你你還閃開,現在居然抱著別的少女!(摔咒靈球

  今天迎財神啦!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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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收回

  五條悟瞥了一眼夏油傑的方向。

  夏油傑半蹲下身湊近面靈氣,像教她語言那樣耐心解釋,人質受了傷,需要被保護。人類之間的接觸,有時候並沒有深層意義。

  面靈氣輕咬住下唇,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同。她確實想不明白擁抱的意義是什麼。但她想要。

  詛咒面向夏油傑張開雙臂,紅眸有些固執地凝視著他。她不想聽那麼多難懂的道理,開始有了自我認知的面靈氣,只在意自己的訴求和最後的結果。

  夏油傑稍一恍神,鬼使神差地輕輕抱住了她。

  只一秒便放開。

  不是什麼很難做到的要求,比起反復用無法明白的理由去周旋,不如稍微哄一下來得輕松。事後的夏油傑,是這樣替自己辯解的。

  面靈氣的神情瞬間陰轉晴天,她抬手收回「無間地獄」之面,整棟建築變回最初陰冷空曠的模樣。被地獄酷刑威懾住的詛咒師從強大的脅迫感中脫離出來,均是癱坐在了地上。

  人質少女和五條悟周旋了一會兒,再三確認自己真的可以走路之後,總算被白毛少年放回地上。

  其實她的腳踝還是有點疼,但好過被當麻袋一樣扛著。她再次回眸看向夏油傑,就見到少年伸手擁抱空氣的姿勢。

  於是冒著粉色泡泡的少女心煙消雲散。

  算了吧,雖然很帥,方才救起她的姿勢也很酷,比學校裡那些男生都要荷爾蒙爆棚。但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動不動就和一團空氣對話溝通。

  ……嗯,指不定還會被一團空氣綠了。

  人質是百貨大亨的獨生女,藤田氏。一離開那棟詭異的建築,大小姐就又哭又鬧地耍脾氣,上一秒還能自己走出大樓,下一秒腿就疼得仿佛需要截肢,惹得父親又是抱又是哄,畫面一度「精彩」。

  面靈氣看著大小姐發脾氣撒嬌的模樣,輕眨了一下眼。

  夏油傑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立刻回眸對詛咒道:「這個是反面教材,不能學。」

  「……」躍躍欲試的面靈氣沉默了三秒,答應下來:「哦。」

  人質被安全帶走,少年們帶著面靈氣再度返回建築。他們還有收尾工作——那些詛咒師和被豢養的咒靈。

  面靈氣用咒力催動十八張面具後,咒力被消耗不少,此刻有些疲累。她坐在浮游咒靈身上跟著兩位咒術師上上下下,時不時伸手接住夏油傑丟來的咒靈球。

  五條悟抬手轟走一個試圖偷襲他的,可以轉換空間的咒靈。白毛表情誇張:「小垃圾。」

  面靈氣召喚出「痴」面,擋住後方一只試圖「偷襲」她的咒靈。她學著五條悟方才的表情和語言,鄙夷道:「小垃圾。」

  不同於上一次只能學到一個表面,此刻的詛咒甚至get了語氣上的精髓。

  遂被夏油傑輕拍了一下頭頂。「不要學悟啊你。」

  他可不想以後出任務的時候,身邊的同伴是那般模樣,放出一個咒靈居然還是那般嘲諷值拉滿的模樣。

  五條悟揮開夏油傑拍打面靈氣頭頂的手,大大方方給她比了一個贊。笑容燦爛,牙齒反射出自信的光芒:「學得好面面!繼續努力!」

  夏油傑:「……」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些家長,特別在意孩子在外面交了什麼樣的朋友。

  呸——

  他才不是家長。

  黑眸瞥了一眼詛咒,後者跳下浮游咒靈跟著五條悟一起去欺負詛咒師了。

  前方漆黑一片,看不太清環境的地方,傳來一陣又一陣哀嚎和求救聲。與此同時還有五條悟的嘲諷與少女低聲說話的聲音。

  面靈氣好像在問詛咒師奇怪的問題,因為沒有及時作答,又被五條悟揍了。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轉身去降服咒靈。

  ---

  兩人回到高專,恰逢才畢業的學長回校「關愛」後輩。某些時候惡劣程度堪比五條悟的學長,正拖著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聊天。家入硝子和庵歌姬坐在不遠處觀戲。

  「喲,傑、悟。又出任務?」

  夏油傑和五條悟勾肩搭背,抬手回應來自學長的問候。

  「這屆一年級新生好嚴肅啊。」學長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露出閃亮大白牙與五條悟對眼。「一點不如你們那時候鬧騰。」

  「你是指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就炸了兩次學校那種鬧騰嗎。」庵歌姬吐槽。

  敘舊的時光總是匆匆短暫,但又充斥著回憶裡被放慢每一幀細節的,冗長時間的美好。不靠譜學長給學弟們帶了本一言難盡的雜志,希望他們枯燥的咒術師生涯能多姿多彩一些。

  五條悟翻開雜志,一張跨頁的泳裝彩照跳入眼簾。是最近電影爆紅的女明星,被稱作是為大熒幕而生的無死角臉。

  「漂亮吧。」

  確實很漂亮,但是……

  「面面長大以後應該更好看。」

  學長一臉懵逼。「面面是誰?你這家伙……莫非……」

  夏油傑聞言,視線掃了一下雜志海報,他回想起上午那雙凝望的紅眸與輕抿的櫻唇。黑發少年摸著下巴,罕見地同意了五條悟的觀點。

  夜蛾正道的咒骸已經看管不了一夜長大的面靈氣。夏油傑像是疏忽大意一般,選擇性忽略了這件事。

  夏油傑詫異於自己的選擇,也責備自己的選擇,但最終還是放任自由。

  他見過面靈氣半夜在空曠馬路上閑晃的樣子。

  白色長發飛舞在夜風中,嘴裡呢喃著舊時代的,他從未聽過的小調。她偶爾也會來了興致要和匆匆路過的行人玩耍,費了好大功夫,結果發現對方壓根看不見自己後,失落地垂下眼簾。

  這只詛咒的情感比人類還要敏感得多。

  夜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夏油傑起身離開學校。長大一點的面靈氣似乎沒小時候那麼聽話,夏油傑還是有些擔心她的行徑會不會傷害到人類。

  少年去到那間狹小的公寓,無用的咒骸躺在玄關處冒著鼻涕泡,房間裡沒有詛咒。

  果然出去了。

  夏油傑帶上房門離開公寓,才准備放出咒靈尋找面靈氣的蹤跡,就發現那只詛咒正坐在生鏽的秋千上發呆。

  秋千架年久失修,蕩起來會有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非術師的眼裡,眼下的場景可能就比較詭異了——無風的夜晚,老舊的秋千架自己前後晃起來,發出可怖的摩擦音。

  面靈氣的腳沒有離開地面,秋千蕩起的幅度甚小,長長的眼睫低垂著。她的眼前蹲著一只咒靈,正貪婪地親吻著她的指尖。

  「痴」面悄然出現在面靈氣另一只手中,而後懸浮於半空中正對咒靈。修長的手隨意揮出一個形狀,貪戀面靈氣氣味的咒靈頓時像被按了暫停鍵,蹲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夏油傑沒有六眼,他看不透咒靈與面具之前的牽連。但他清楚看到,咒靈停止動作後,面靈氣忽然皺起了眉頭。

  「傑,你知道面面這段時間是怎麼長大的嗎?」

  洗完澡的五條悟,一邊擦著濕漉漉的短發一邊沒頭沒尾地問了夏油傑那麼一句。也正是這個問題才讓少年翻來覆去睡不著。

  須臾,皺眉的面靈氣流下了兩行清淚。

  夏油傑見過這樣的面靈氣,在那次墓地任務的時候。她在吸收詛咒的負面情緒,強化面具的雙重詛咒。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派。

  這樣就很好。

  這只詛咒已經懂得如何快速長大,他只需要靜觀其變,在她恢復記憶恢復實力的時候將其打敗並降服就可以。

  至於詛咒用了什麼辦法,對她本身又有什麼影響,不該是他這個咒術師關心的。

  夏油傑如此思考著。

  時間隨著不遠處的時鐘滴答滴答流走,當夏油傑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人已經閃現到了面靈氣身邊。

  他徒手握住「痴」面,極寒的咒力瞬間凍傷了他的掌心。

  咒靈與面靈氣之間的牽連被暴力切斷。

  面靈氣抬眸,閃著淚光的雙眸在月光下分外明亮,詫異又驚喜。

  少年溫暖的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淚。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不必急著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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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胡言亂語:

  其實傑哥遇到面面之後,一直在向自己的原則妥協,一點一點的,比較慢,畢竟面面的「萬人迷」屬性只對咒靈有效嘛~

  小時候的面面比較怕傑哥,但不算舔吧……畢竟她能吃的東西只有他能給。小孩子總是怕餓肚子的(正色

  咒靈球上有傑哥的咒力,面面從虛弱的一比被養到現在,是很熟悉他的咒力他的氣味的,所以三人組裡最粘他。就和毛孩子認人差不多的意思。

  而且因為年紀小,人類也是這樣嘛,小時候害怕被爸媽丟掉,長大才會想離家出走……

  面面偏咒靈偏大妖的人格現在都是被封鎖的狀態,「痴」面是她現在唯一醒來的人格,見字如意。(設定不復雜,但涉及之後的劇透所以這裡就不解釋啦)

  PS,如果不是現在的面面可愛可憐又偏執,要怎麼攻略大義的傑哥啦!(拍

  我是個羈絆狂魔(喜歡給男女主慢慢疊羈絆buff...不止是愛情

  總而言之,面面還在慢慢長大。

  看文的大家,愛你們麼麼噠。本章留言丟20個小紅包~感謝在2023-01-26 00:17:18~2023-01-26 23:05: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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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壞心詛咒初長成

  春天的晚風很溫柔,就像將自己短暫從規則中解脫出來的少年的心。

  面靈氣抬起頭,月光中愈顯白淨嬌俏的面容跟著柔和下來。詛咒像一個大膽和長輩談判的少女那般,盈盈一笑。

  「那你也不要再吃咒靈球了。很痛苦,不是嗎?」

  夏油傑沒有料到面靈氣會忽然這樣說,怔在了原地。

  之前的面靈氣尚幼,沒有太多自我思想。這兩天逐漸意識到「自我」存在的她,想法如潮水般在腦中奔騰洶湧。這其中也囊括了夏油傑每一次吞下咒靈球時,細微的表情變化。

  她吸收咒靈的負面情緒,和他吞噬咒靈的痛苦應該是一樣的。

  見夏油傑遲遲沒有回話,面靈氣繼續用那雙形狀勾人,眼神卻澄澈的眸看著他,輕聲道:「我可以都吃掉的。」

  夏油傑輕笑出聲,知道面靈氣不是那個意思,但還是逗了她一句:「想吃『高級料理』是吧?」

  夏油傑掌心微動,將腳邊的小咒靈幻化成球。面靈氣伸手去夠,沒有拿到,眼睜睜看著少年吞下那顆咒靈。

  面靈氣已然知曉他吞咒靈的痛苦,於是這一次夏油傑沒有偽裝,切切實實將「惡心」以及「厭惡」表達在了臉上。

  詛咒眉頭輕蹙,不懂他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苦。

  不消片刻,被夏油傑吞進的咒靈再次出現在了視野裡。

  「咦。」面靈氣歪了歪頭。她想起每次夏油傑戰鬥都會放出許多能力各異的咒靈,所以是用吃進肚子裡的方式保存下來的嗎。

  「這是我的術式。想要變得更強,就非吃不可。」

  紅眸微微睜大,有什麼畫面在腦中一閃即逝,但面靈氣沒能抓住它。握著秋千的手指微微收緊,她努力去感受剛才稍縱即逝的既視感。

  然後腦袋被身前的咒術師按了一下。

  「回去了。」

  人煙稀少的小徑上甚至沒有路燈,一人一詛咒踩著月光往回走,只有一道長長的影子落在地上。

  面靈氣跳過去踩住夏油傑的影子,她以為那是少年被分裂出來的靈魂。但是踩了好幾腳也沒見夏油傑喊疼。

  夏油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可以引導面靈氣發現自己是咒靈這件事的契機。於是他溫和道:「你不好奇為什麼自己沒有影子嗎?」

  「因為我的靈魂在這裡。」

  「痴」面憑空出現,蓋住了夏油傑的臉。面靈氣踮腳從他臉上取下面具,戴到了自己臉上。墨色中暗藏的猩紅好似在發光,詛咒將面具傾斜一點,露出笑彎了的眼。

  半遮面的面靈氣有種欲拒還迎的魅惑。夏油傑不由放慢了腳步。

  不用長大,現在的詛咒就比海報上的明星還要好看。

  「什麼叫你的靈魂在……這裡?」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向面具。

  「我的靈魂被關在「痴」裡,它碎了我也會死。」

  換言之,只要「痴」面不碎,她就無法被祓除。

  夏油傑聞所未聞這樣的事。哪怕是在無聊咒術師寫得無考據小故事裡,也沒有這樣相似的案例。

  「為什麼?」

  面靈氣擰眉思考了一會兒,而後搖搖頭。「想不起來。」

  「束縛住你靈魂的只有「痴」面嗎?」

  這下兩人徹底停下了腳步,樹影搖晃,明滅月光。面靈氣咬著拇指陷入思考,但最終還是搖頭。「想不起來。」

  夏油傑抬首望向漆黑無星的夜空,輕嘆一口氣。「慢慢來吧。」

  面靈氣順著少年的視線,同樣抬眼看去。有那麼一瞬間,好似千年前的月與現下的月重疊交織。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誰碎成了幾塊,但想不起來,也找不回來。

  回到公寓已經將近凌晨三點。

  「這個……沒關系嗎?」面靈氣指尖戳了戳沉睡的咒骸。

  「有關系,你會繼續乖乖待在這裡嗎?」夏油傑笑,明知故問。

  詛咒果然否決了。

  夏油傑蹲下身,伸出小指。「那就定一個小束縛吧。不可以傷害任何人,能做到嗎?」

  面靈氣不懂為什麼他們總在強調不許傷害人類這件事。她只是偶爾想和大家玩耍而已,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他們。

  冰涼的小指勾住少年溫熱的手,她微微一笑。

  「能做到哦。」

  ---

  五條悟在一次單人任務裡結識了被救下的幾位大學生,男男女女好幾人。打著探險遇到山難的幌子,實際被困在了巨型咒靈的肚子裡。

  白毛大大咧咧地剖開咒靈的肚子,險些將那些被害人一起掛上東南枝。

  幾位大學生恰巧都是靈異愛好者,雖然被咒靈吞下肚很可怕,但也證實了這世上確實存在看不見的「鬼魂」。於是幾人紛紛和五條悟加了好友,交換了郵件地址,想從這位性格惡劣的高中生口中套出更多關於怪物的話題。

  結果……

  白毛術師有用的信息一樣沒講明白,反而從他們那裡學會了打麻將的神技。

  要不說,麻將新手總是癮大。

  這一陣的咒術高專莫名籠罩了一層名為東南西北風的微妙氣息。

  老師們總覺得這樣的風氣不太好,但又找不到理由管制學生們課余的休閑活動。直到某天,文化課上快要睡出口水的五條悟,在睡夢中大喊一聲——碰!

  ……

  學校裡貼出了禁止紙牌/麻將活動的告示。

  於是周末一大早,溜達了一整晚准備補覺的詛咒被一陣誇張地敲門聲嚇醒。這間公寓對外是無人居住的空房,不會有人前來拜訪。夏油傑有鑰匙,高專眾人來都是直接開門,不會這樣誇張地敲門。

  面靈氣湊近門邊。

  那只無用的咒骸被面靈氣注入了她的咒力,此刻變成她的寵物,學著她的模樣趴在門邊聽外面的動靜。

  「鑰匙不是在你手裡嘛悟。」夏油傑的聲音。

  「做客要有做客的樣子啊傑。」五條悟的聲音。

  「嚴格來說,這樣暴力的敲門聲是要債,不是做客。」陌生的少年音。

  面靈氣狐疑地拉開門,發現門外烏泱泱站了好幾個人。

  五條悟從門縫裡擠進來,面靈氣連帶腳邊的咒骸一起後退了一步,房門敞開,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魚貫而入,撐滿了這一方小小的空間。

  最後一個進來的少年有著大而圓,閃亮的黑眸,他在看到面靈氣的下一秒喊出聲:「學姐!」

  面靈氣歪頭:?

  眾人:「……」

  「哈哈哈——屍變的學姐哈哈哈哈——」

  五條悟聽完灰原雄的解釋,坐在沙發上笑得前俯後仰。夏油傑站在一邊干咳好幾聲,才忍住沒像五條悟那樣笑得毫無形像。

  麻將只需要四人,夏油傑、五條悟、家入硝子外加順來的灰原雄就能湊一桌。但五條悟還是把七海建人一起拽來了。

  美其名曰,替補。

  三七開此刻捧著書和一只詛咒擠在狹小的沙發上。看書的效率明顯下降不少,因為對方投來的好奇視線。

  作為咒術師,被一只詛咒如此打量著實有些奇怪。七海建人翻過一頁書,但視線沒有落到文字上,他與面靈氣打量的視線撞上。

  然後詛咒笑了,還笑得特別漂亮。

  七海建人:「……」

  麻將局桌邊,無良且膽大的學長們大概解釋了一下養詛咒的前因後果。灰原雄作為夏油學長的迷弟,只覺得這樣的行為莫名很酷。

  豢養敵人再降服,絕對力量的展現。

  「考慮到真的是特級詛咒。」七海建人合上書,覺得學長們考慮問題不夠周全。「如果她恢復力量且恢復記憶後,強大到你們無法祓除怎麼辦?」

  五條悟摸牌的動作一滯。他與左手邊的夏油傑對了一下視線。

  「怎麼可能?」五條悟打出一個五條,「沒有老子和傑祓除不了的咒靈。」

  「吃。」夏油傑吃了五條。但沒有發表意見。

  他想了想迄今為止面靈氣運用過的面具,七海建人提醒之前,夏油傑思慮的全是如何使用面靈氣的能力,現在……他在思考如何對付那些奇怪的面具。

  會有一場大戰嗎?還是她會乖乖束手就擒?

  夏油傑看向窩在沙發裡的面靈氣。那只詛咒恰巧也抬頭看向他。

  面靈氣抱著懷裡睡出鼻涕泡泡的咒骸,像個少不經事,被家長保護得很好的鄰家少女。她看膩了金發的三七開,對方似乎並不想與她溝通,面靈氣想坐到麻將桌邊去。

  夏油傑斜睨了一眼狹隘的空間,把五條悟擱在一邊的草莓牛奶撥到角落裡,然後看著面靈氣拍了拍身邊的小板凳。

  詛咒蹦跶過去,擠到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的中間坐下。沒了咒力安撫的咒骸兩眼一瞪,眉頭一豎,騰空旋轉三百六十度,阿達一下踹飛了七海建人的下巴。

  七海建人:「……」

  麻將面靈氣暫時是學不會了,但牌面上奇奇怪怪的花紋足夠她研究好一會兒。紅眸看看桌面上打出來的紅紅綠綠的牌,又看看夏油傑手裡理整齊的牌面。

  家入硝子打了一個八萬。

  面靈氣覺得那個八萬如果放在夏油傑的牌裡會更好看,於是伸手去拿牌。

  ……被五條悟啪地一聲,狠狠拍了一下手背。

  白皙的手背登時紅了一片。面靈氣收回手,先瞪了五條悟一眼,而後轉頭神情一變,淚眼婆娑地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

  呵,好的沒學會,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倒是學得快。丸子頭少年算計著已經打出去的牌,敷衍地揉了揉面靈氣的頭頂算是安慰。

  五條悟扯著面靈氣的臉把詛咒掰過來。「別看了,這家伙現在就指望著你長大好吃了你。」

  面靈氣想起那些被吸收成球的咒靈。如果不是夏油傑已經演示過吃進去還能完整「吐」出來的絕技,五條悟這番話可能會嚇到她。

  但現在不會。紅眸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單純的她想像了一下夏油傑吃了自己之後,就能隨時隨地陪她玩。

  覺得這樣也不錯。

  於是她伸手拿起五條悟的草莓牛奶灌了一口下去……吐在了五條悟身上。

  「啊!你干什麼面面!」五條悟一時間不知道是心疼自己喝了一半的草莓牛奶還是心疼被吐了一身的校褲。

  面靈氣報復的目的達到,扯過夏油傑的衣袖擦了擦嘴角——五條悟被吐了一腿後開了無下限,她扯不到他的衣服。

  夏油傑兩眼變成一條豎線,眉頭猛顫了好幾下。

  「這樣傑以後吃我,味道能顯得甜一點。」吐都吐了,甜膩的東西也讓詛咒惡心反胃過了,於是面靈氣決定再賣個乖。

  眾人:「……」

  咒術師和咒靈都在此刻沉默了。

  看戲看上癮的家入硝子摸了一張牌,輕聲道:「受歡迎的涉獵面越來越廣闊了啊夏油同學。跨物種了呢。」

  灰原雄眨巴了幾下迷弟的大眼睛:「不愧是夏油學長。」

  無辜中槍,成為話題最後中心的夏油傑:「……」默默胡了個牌,抬眸看向眾人。

  他想回家。去到一個沒有幼稚五條悟和壞心詛咒初長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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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誰還不是蠱王了(哼

  夏油:對她好點,以後可以順利降服

  面面:對他好點,看他以後吃不吃得下口

  夏油:不過就是換種吃法:)


第16章 這只詛咒怎麼說呢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洞穴內,忽然傳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灰塵混雜著迸裂的土石揚起,原本沒有前路可走的洞穴深處,硬生生被轟出了一條新的路。

  地動山搖,砂礫不斷滾落,這一處幽暗仿佛隨時就要坍塌。

  五條悟走進自己「創造」出來的路,視線前方飛著一張般若面具。鬼面也像是受不了眼前少年的「不拘小節」,表情感覺變得有些哭笑不得。

  面具在五條悟眼前晃了晃,飛快向前飛去。

  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帶路只會帶直線,所以少年不得不開天辟地,邊走邊轟開山石的愧疚。

  另一邊,黑發少年同樣跟著一張鬼面前行。

  第六次被帶進死胡同後,夏油傑無奈搖頭,放出自己的咒靈前去找路。

  見少年完全不跟著自己的軌跡走,那張鬼面有些著急,拼命撞著前方的山石。面具的主人就在前方了,只要炸開前方這段厚達十米的磐石就能見到她。

  夏油傑倒不是很急,繼續繞路而行。咒靈的迷宮術式被解除,他還要順道去救一下被困於此地的無辜路人。

  無辜路人是兩位身穿校服的JK少女,灰頭土臉,身上還帶著傷。被夏油找到後,她們被看不見的咒靈馱著前行,心裡很是慌張。其中一位較為開朗的栗發少女憋了一會兒後提問。

  「那個,同學……我可以扶著你走嗎?」被看不見的東西托住真的超級沒有安全感,還感覺有些詭異。

  夏油傑走在前方,聞言回頭微笑道:「抱歉,今天不太方便。」

  少女面面相覷,看著眼前肩寬腿長高大的少年,怎麼都不像是不方便的樣子。不想扶她們可以直說,為什麼要撒這樣一看就被揭穿的謊。

  別看長得帥,笑起來也很溫柔,其實是個冷血的。

  半小時後,霸道趕路的五條悟和悠閑繞路走的夏油傑在洞穴深處碰頭。

  少女們見到五條悟的瞬間,原本就七上八下的一顆心瞬間跳得更快了。星座書上說她最近的桃花運爆棚,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然而身前兩位高大的少年並沒有多關注受傷的她們,兩人步伐一致,面向洞穴深處兩手插袋。

  少女們看不見的昏暗空地中,坐著一位身穿高專校服的白發詛咒。

  面靈氣等待的時間過長,此刻有些不耐煩。她坐在咒靈搬來的水晶石上,單手托腮發呆。水晶石透著微弱的光,映亮了妖冶的紅色瞳仁。

  咒靈吮吸著面靈氣的手指,貪戀且虔誠。

  「痴」面時而閃現時而消失,進一步展現了現在的面靈氣有多煩躁。

  面靈氣收回被咒靈親吻的手,輕輕挑起頗為抽像的怪物的下巴,緩慢的姿勢就像是要獎勵它一個吻。

  這只詛咒怎麼說呢,感覺微妙的有點澀。

  才那麼點大就有這種氣質,長大以後還得了?

  「面面長大以後估計會有咒靈拿著咒物來提親吧?」五條悟覺得好玩,大力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養女兒的煩惱啊傑。」

  ……

  「面靈氣。」夏油傑喊住了她。

  面靈氣松開咒靈回過頭。

  發現有兩個陌生的少女,一左一右從夏油傑的兩側冒頭。她們看不見面靈氣,此刻正在張望洞穴深處有什麼,讓兩位少年一眨不眨看了那麼久。

  「……」

  叛逆期的面靈氣不喜歡任何陌生人靠近夏油傑,她的大腦暫時無法解析這種情緒。夏油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這些天都微妙的與陌生人保持一定距離。這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哄著她沒關系。

  不過……

  「你允許咒靈親近你,但不許我靠近別人,是什麼道理?」

  少年兩手抱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夏油傑原先只是想吐槽面靈氣的雙標行為,沒想到話說出口倒有了些計較的意思在裡頭。

  面靈氣回答不了如此高級的問題。扁嘴在地上畫了一張鬼面,畫完還不忘哀怨地瞪了夏油傑一眼。

  就像是畫個圈圈詛咒你那樣。

  夏油傑直接氣笑了。

  五條悟一把揪起那只害他們在山裡繞路的迷路咒靈,揉圓再搓扁,他知道這只咒靈的能力夏油傑想要,所以沒有直接將其祓除。

  「限你一分鐘內把我們帶出去,不然——」墨鏡後的藍眸瞪向咒靈。

  能力奇特,但實力至多三級的咒靈,哪裡經得起六眼的恐嚇,此刻背後一陣冷汗,脫離五條悟的禁錮便手腳並用往前帶路去了。

  咒靈被嚇到的模樣甚是滑稽。上一秒還在賭氣的面靈氣此刻卻笑出了聲,她跳下水晶石放出面具,准備去追那只咒靈。

  夏油傑輕哼了一聲。覺得自己剛才和一只心智不成熟的詛咒計較,真的是吃飽了撐的。

  面靈氣從夏油傑眼前跑過,經過少年身邊的時候,身上的高專校服霎時變成了JK女高服。海藍的百褶裙隨著跑動的步伐,邊沿微微揚起。裙邊與過膝的長襪間露出一截白皙的腿。

  夏油傑伸手想要捉住面靈氣,但指尖堪堪擦過她袖口的布料,沒有捕捉成功。

  飛奔的詛咒被五條悟一下拽了過去,後腦勺砰地撞上少年胸口。閃爍的小星星在面靈氣頭頂旋轉,不等她緩過神,整個人就被白毛半推著往前走。

  面靈氣現在的身高給五條悟當根拐還是稍微有點矮,少年攔著詛咒的肩微微下沉。五條悟抬起另一條胳膊衝身後的夏油傑揮揮。

  「傑,別忘了捎上那兩個倒霉蛋。」

  看不見咒靈,並且覺得眼前兩個少年長得有多帥,精神就有多失常的兩個倒霉蛋:「……」

  夏油傑拍了拍倒霉蛋的肩。「可以自己走嗎?」

  「可以!」

  少女互相攙扶,走出這個洞穴應該沒有問題。事實上這個洞穴的構造並不復雜,如果不是被迷宮咒靈使用術式迷惑了,她們根本不會迷路。

  可惜,此一時彼一時,之前是被咒靈的術式打擾了,現在是因為洞穴深處被五條悟暴力搗毀,幾乎看不出原樣。

  夏油傑抬眸看向兩位少女,其中一位的小腿還在滲血,思忖片刻後,他還是上前將少女橫抱起來。「走吧,這裡可能快塌了。」

  五條悟很重,負重前行的面靈氣想要掙脫頑劣術師,又打不過他。面具彰顯著主人的情緒,四下亂飛,碰撞著崎嶇的岩壁,但碰不到開了無下限的五條悟。

  兩人一路互相拉扯扭打。

  夏油傑甚至聽到五條悟誇張的笑聲自前方傳來,在空曠的洞穴裡還有魔性的回聲。嘈雜的打鬧聲中還間歇傳來五條悟求打的言語。

  「用術式攻擊我呀小面~」

  離開洞穴後,那只先一步逃命的咒靈跑沒了影。面靈氣勾勾手指,最先放出去的兩張面具,將逃跑的咒靈灰頭土臉地帶了回來。

  五條悟用術式吸引住咒靈,像玩溜溜球似的將它甩遠了又扯回來。

  「下次逃跑要更努力啊。」

  簡直就像是咒靈的末日二人組——精神上的。

  面靈氣對人類的服飾不算太明白,此時大咧咧坐在高處,裙擺沒有整理好。夏油傑帶著兩位少女慢一拍離開洞穴,就見視線上方,詛咒掀起的裙擺下……

  少年被嗆到了,臉咳得通紅。

  夏油傑輕放下受傷的少女,一下閃至面靈氣身邊將人帶下來,順手替她將百褶裙理規整了。

  面靈氣不知道夏油傑的行為代表著什麼。但他抱過路人少女的手上殘留著陌生的氣息。

  面靈氣對氣息十分敏感。小時候表現為人群中第一個奔向他,稍稍長大的現在表現為不容摻雜的純粹。

  她握住夏油傑的手腕,將那只大手抬起。

  「怎麼?」夏油傑不解。

  面靈氣皺起鼻子道:「難聞。」

  不等夏油傑來得及反應,詛咒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他的食指。紅眸低垂,上挑的眼尾從夏油傑的角度看去更像一枚撓人心尖的鉤子。

  她的指尖與唇是永遠捂不熱的冰涼,舌尖倒是溫熱的。夏油傑瞳孔驟縮,像觸電般瞬間抽回了自己的手。

  面靈氣不明白少年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愣在原地看著他。

  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喜歡她身上的氣息,所以她給它們舔舔手指。她不喜歡夏油傑手上留著陌生的氣息,所以想留下自己的。

  ……有什麼問題嗎?

  玩咒靈的五條悟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此刻眼神掃過去,就見夏油傑和面靈氣兩人面面相覷在發呆。

  於是他掄起手裡的咒靈砸向他們。

  夏油傑眼角的余光瞥到五條悟手裡的動作,抬手像接棒球那樣接住了咒靈。順便吸收成球一口吞了。

  動作一氣呵成。

  夏油傑避開詛咒直視的目光,轉身走到五條悟身邊准備回校。

  兩人和往常完成任務一樣討論了一會兒咒靈,又閑扯了些別的。漸行漸遠間,面靈氣回眸望見五條悟桀驁的側臉。

  「老子樂意。」

  言語同樣叛逆,自前方飄入耳內。

  面靈氣歪了歪腦袋,忽然覺得畫面有些熟悉。

  好像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囂張的家伙相伴左右……很愛她來著。

  那樣的思緒在腦中一閃而過,面靈氣抓了抓頭發,眉頭微微蹙起——愛是什麼東西?她忽然想起這個詞,但不記得它的意思。

  「面面?再不走不等你了哦。」

  五條悟回頭發現詛咒沒跟上,惡劣地威脅她。

  「悟是大壞蛋。」

  面靈氣這才快步跑上前。少年的中間給她預留了位置,她兩手挽住他們的胳膊,三人在暖陽直射下,笑容燦爛。

  留下身後被五條悟蓋過章的兩位倒霉蛋……自己掏出手機走到有信號的地方,打電話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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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回校後的夏油傑:該怎麼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告訴面靈氣,人類穿裙子的時候裡面還要穿內內→_→


第17章 一具空殼

  人與人之間,或其他生物的交往與交流,是一種不斷馴化與習慣的過程。

  就像夏油傑習慣了面靈氣夜間一定會出去玩,天亮時會等在「秘密地點」邊和剛起床的他們打招呼。也像面靈氣習慣了那兩位咒術師偶爾帶她出任務,偶爾又不帶的隨性。

  夏油傑和五條悟昨日領了天元大人親自委派的「星漿體」任務,夏油傑思慮再三,決定不帶面靈氣。星漿體會與天元大人同化,屆時讓更多人知道面靈氣的存在會比較麻煩。

  貪玩的詛咒本該早早在牆邊冒頭,但今日夏油傑等了有一會兒也沒見到她。夏油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眉頭不自覺皺起。

  面靈氣還沒有過那麼晚不出現。

  五條悟吃了早飯往嘴裡扔了一粒草莓味泡泡糖。他走到夏油傑身邊同樣看向圍牆邊。

  「面面走了?」

  夏油傑又垂眸望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硬邦邦吐出兩個字:「沒來。」

  星漿體的任務可能一天之內回不來,他原本想叮囑面靈氣幾句。現下……夏油傑收起手機,決定等任務結束回來以後再找她「溝通」。

  直到他和五條悟兩人輕松擺平詛咒師團伙,夏油傑在逗詛咒師的間隙給家入硝子去了一條消息。片刻後收到回信。

  「面面沒回來,公寓裡也沒人哦。」

  ……

  城市鮮有人出沒的下水道,縈繞著污水的臭氣,空氣污濁。

  面靈氣從難聞的氣味中醒來,及腰的靚麗白發此刻被污水浸染。她睜開雙眸,發現惡臭的水流灌滿了她的鼻腔與眼眶。

  污水不深,她掙扎著坐起身,將口中的鹹腥味吐出。

  「哦呀?醒了?」

  面靈氣抹去臉上的水珠,長長的眼睫還是濕潤的狀態。瞳仁有些發澀,她眯眼看向聲音來源處,陌生男人坐在鏽跡斑斑的水管上,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意識回籠,面靈氣想起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這些天找到一條熱鬧的街,夜越深,那裡的人越多。有些酒鬼下半夜醉醺醺地坐在路邊,面靈氣喜歡坐在他們身邊陪他們聊天——反正一個聽不見,一個聽不懂。都沒有邏輯。

  方才的她正准備溜進一家掛滿紅燈籠的店鋪,然後遇到了眼前的男人。過肩的藍發梳成三股,亂糟糟地耷拉在一邊。臉上橫一道豎一道的縫合線,看起來也是髒兮兮的。

  「你身上很好聞。」男人咧嘴一笑。

  面靈氣揚了揚眉,沒等她下一步動作,男人那只同樣布滿縫合線的手輕撫上了她的臉頰。她感覺眼前的男人在觸碰到她的瞬間,做了點什麼。但不知為何沒有起效。

  真人不可思議地瞪大眼,臉上的表情很難說清是興奮還是驚奇。

  「一具空殼?」

  「太奇妙了,居然會有完全脫離靈魂而存在肉/體。撒——讓我看看。」

  面靈氣沉下臉,防備地後退一步。

  這個男人身上的壓迫感一點不比五條悟和夏油傑來得低,是咒力上的明顯碾壓。她下意識召喚出「痴」面想要自我保護,天生的危機感又警醒著她,現在必須收起那張面具。

  可是已經來不及。

  男人那只本來和正常人類差不多長的胳膊忽然疾速延伸變長,一把拽住了她的面具。

  ……

  再醒來就是這般肮髒的地方了。

  面靈氣離開滿是污水的水道,在真人的注視下准備翻身上岸。特級咒靈瞬間從水管的位置轉移到面靈氣眼前,一把將她從水裡撈了出來。

  眨眼間,面靈氣被放到了水管上。真人勾起唇角,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被放出的改造人配合真人的動作箍住了面靈氣的手腳,是一個完全囚禁的姿勢。

  「由面具演變而來的咒靈嗎?所以面具才是靈魂所在?」

  真人湊近面靈氣,由上至下,將她身上的氣味仔仔細細嗅了一遍。視線再回到那雙淡漠的紅眸上,他伸舌反復□□著她濕漉的睫毛。像在品嘗一塊美味的雪糕。

  「不是。」他否認了自己的言語。「你不是由人類負面情緒產生的咒靈。」

  他還記得那0.1秒觸碰面具時的感受。裡面關著無數破碎的,人類的靈魂,不止有她自己的。並且,那些人類靈魂源源不斷產生的詛咒制衡著她,也壓抑著她。

  真人嘴角裂開誇張的笑容。「你是屍變而來的咒靈。那麼,你覺得是靈魂異變造成的屍變,還是肉/體異變導致靈魂也變了呢?」

  面靈氣冷漠的神情微變,一雙紅眸空洞了片刻。最深層的記憶被上了層層枷鎖,揭不開也穿不透。但男人說出「異變」二字的瞬間,像是一把沉重的鐵錘,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大腦。

  面靈氣開始掙扎,原先的面無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有那麼一刻,真人甚至覺得眼前的詛咒長出了第二張臉。

  「我、才、不、是、這、種、肮、髒、的、東、西!」

  詛咒咬牙切齒低吼出這句話,緊咬的牙關中滲出了鮮血。

  改造人本就無法像真人那樣自如地抵擋面靈氣身上誘人的氣息,此刻感受到詛咒極致的情緒,瞬間松開了對她的束縛。

  真人一下抱住沒了束縛的面靈氣,還是先前那個玩味又欠扁的笑臉。粗糙的指尖撩開她的衣擺,摩挲著面靈氣腰間冰涼但細膩的皮膚。

  「厭惡咒靈的咒靈嗎?」真人驚喜,「我是由人類對人類的憎惡中誕生的。我想想,人類的語言裡有句話是怎麼說的?」

  縫合線的臉上是享受且滿足的笑意。他也同樣迷戀眼前的詛咒,但不至於喪失理智。

  「啊對,我們可真是天生一對!撒——把那張面具,把你的靈魂召喚出來放到我手邊。乖,成為我的改造人,我會維持住你現在漂亮的模樣。」

  面靈氣說什麼都不會再把「痴」面召喚出來。她覺得自己快要被眼前莫名其妙的男人擠壓變形。「你、放手。」

  「怎麼辦,我不想傷害你。」真人松開手,舌尖舔過自己的唇。言語和行為不是同一回事。「但你不肯配合的話,就沒辦法了。」

  領域中有必中效果,哪怕是隱藏在看不見的空間裡的靈魂,也能被觸碰到。

  真人仰面張開大嘴,四只結印的手出現在裡面。「領域展開。」

  剎那間,無數只巨型黑手自狹隘的空間裡堆疊延展。面靈氣抬眸望向巨型之手形成的封閉空間。

  那只無理的咒靈站在掌心之上,笑容變/態:「自閉圓頓裹。」

  面靈氣被牽連成一張大網的手臂包裹其中,紅眸輕掃四下。她現在的咒力遠遠不及眼前的男人,但如果只是為了逃跑,倒也不是做不到。

  七苦之面依次自領域內排開,因為感受到領域內對靈魂的脅迫,漂浮的面具隱隱有些顫抖。

  面靈氣雙手結印,在真人詭異且連續的笑聲中緩緩開口。

  「領域展開,受胎之生。」

  「領域展開,萬物衰變。」

  「領域展開,眾病交攻。」

  「領域展開,殘絲斷魂。」

  真人神色微變,領域內的場景驟然間變化。四張面具瞬間在他眼前炸開了領域之圓,層層遞進,直到將他關進最後的「死」之面中。

  面靈氣換了一個結印的手勢:「領域展開,生老病死,時至則行。」

  分別炸開的四個領域又霎時合並,堅固了束縛。咒力受限,面靈氣的領域無法直接抵消真人的自閉圓頓裹,但足以削弱他領域的穩定性。

  面靈氣趁真人還在詫異自己的能力,自封閉的空間裡破開一個口,快速逃了出去。

  詛咒在已然蘇醒的城市中倉皇奔逃,連開四個乃至一個合體領域的操作,再次過度消耗了她本就恢復不多的咒力。

  面靈氣只覺得被真人稱作「軀殼」的肉/體極度疲累,也無法辨別咒術高專的路。直至撞上熟悉的氣味,強撐的意識終於松懈,瞬間倒了下去。

  請假半天還在馬路上被咒靈碰瓷的七海建人:?

  ---

  星漿體的任務果然遇到一點麻煩。七海建人與灰原雄作為支援被派去了衝繩機場。

  彼時面靈氣尚未醒來。

  海邊風光無限,是個散心度假的好地方。那只詛咒或許還沒見過大海,夏油傑想起面靈氣對人類語言,對城市新鮮事的求知欲,以及看到好玩事物後發亮的眼眸。

  鬼使神差的,他給家入硝子發了一條消息。

  「七海與灰原出發了嗎?面靈氣想來的話,讓他們帶上她一起吧。」

  家入硝子很快回了消息。

  「面面還沒醒。」

  夏油傑:?

  什麼叫還沒醒?

  少年忽然想起,自己出發的時候,那只詛咒還在外面撒歡,大概是玩瘋了現在在睡覺。於是合上手機沒再多問。

  面靈氣整整睡了20個小時才從昏迷中醒來。

  家入硝子變不出咒靈球給她,也無法用反轉術式治療她。只能翹課在小公寓裡陪她玩。

  「面面,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指尖燃起一點猩紅,煙霧繚繞。面靈氣試圖抓住那一圈圈煙,但屢屢失敗。

  聽到問話,原先還顯得高興的面靈氣,表情僵了僵。她搖搖頭:「沒有。」她不是愛告狀的小孩,並且……她也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痴」面和他有過0.1秒的接觸,感覺很差。

  那道裂縫沒有劃破她的靈魂她的面具,卻像是要霸道的在她與高專的大家中間劃出一道溝壑。

  攝人心魄的眼睛紅了一圈,面靈氣忽然抱住身邊的家入硝子低聲呢喃。「我喜歡大家。」

  喜歡。這種人類才會有情緒,咒靈也會有嗎?

  短發少女知道手裡的煙並不會燙傷詛咒,但還是將那抹火星遠離了面靈氣。她用另一手拍了拍詛咒的背。

  「我們也都喜歡你哦。」

  家入硝子總覺得懷抱裡的詛咒昨日還是初見時,奶娃娃的模樣,怯生生的,動不動就哭得滿臉眼淚。怎麼眨眼間,就變那麼大了呢。

  連她都無法適應的變化,那兩個家伙呢?

  說起來,咒術師有生之年抱著詛咒說喜歡她,也是一種過於奇妙的體驗了。

  星漿體任務耗費了三天的時間,最後一天的面靈氣托腮坐在校門口等待少年們回歸。從天剛蒙蒙亮等到日曬三竿,再到正午時分。

  期間夜蛾正道出入學校一次。面靈氣原地跳起躲到大樹後。

  夜蛾正道用眼角的余光與躲在大樹後偷看他的詛咒互瞄了一眼。

  「……」

  空氣中彌漫著微妙的拉扯。夜蛾正道頓了頓腳步,拍掉一只蚊蟲,而後泰然自若進入咒術高專。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大樹後的面靈氣長吐一口氣,重新坐回校門口。修養了一天的她看起來還是不太精神,如果有咒靈吃會恢復的快一點。

  「面面?別等了哦,他們不走正門進來。」

  收到夜蛾正道隱晦提醒的家入硝子,果然在校門口看到那只執著的詛咒。

  薨星宮位於高專後山,需要穿過筵山山麓的鳥居群,沒有收到召喚的人不能進入。那裡距離高專校舍有段距離。

  「回小公寓吧,我們等會兒來找你。」

  總是緋色一片的唇泛著些許蒼白,面靈氣失落地點點頭。她跳上大樹望向校舍後方的大山,距離很遠,她只能看到成片的新綠和縮成一個點的紅色鳥居。

  詛咒跳下大樹,家入硝子恍然間覺得她的身影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身上黑漆漆的校服有那麼一瞬被艷紅色的和服替代。

  但又好像沒有。

  面靈氣落地後還是那身長袖長褲的校服,精致的臉蛋衝她笑笑,揮手告別。「晚上見,硝子。」

  家入硝子也笑著揮手:「晚上見哦。」

  面靈氣沿著咒術高專的牆邊走,樹蔭一半在牆內一半在牆外。就像是原本被嚴格劃清界限的不同身份,因為某些執念和思緒拼湊到一起。

  蔚藍的天,寧靜的午後時光。驟然間,一牆之隔的偌大空間內,拉起了響徹天際的警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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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真人:這個咒靈我要了。

  大爺&夏油&wtw:你必死。

  有那麼一種時間差be like……

  面面:我和大家是一樣的

  DK:不,你是詛咒

  面面:我是詛咒

  DK:不,你不是。

  ……

  啊不,你是詛咒。但沒關系。

  咩嘿嘿嘿(拍飛感謝在2023-01-30 11:26:34~2023-02-01 17:48: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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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登記咒力

  面靈氣忘了上一次的教訓,在警報響起的下一秒直接翻牆闖進了高專校內。

  她召喚出「痴」面——被夏油傑的咒靈球供養復原,也是最熟悉夏油傑氣息的。面具飛速穿過已然被踩雷的高專結界,向夏油傑和五條悟的所在地飛去。

  帶路只會帶直線的面具路線稍稍偏移,面靈氣飛速掠過鱗次櫛比的鳥居,沒有看到被轟開的入口處,一地狼藉。而在那滿是廢墟的爆裂場地上,五條悟正倒在血泊中。

  「痴」面的速度比面靈氣快。

  當薨星宮下傳來一聲槍響的時候,面靈氣還在下墜的過程中。她只覺得自額心傳來一股劇痛,像是要將她生生撕裂。

  在夏油傑的寬慰以及勸導下決定放棄同化,原路返回並找回自己生活的天內理子,被槍聲嚇到。她整個人怔在原地,發現站在自己對面的夏油傑也霎時瞪大了黑眸。

  疼痛沒有在身上蔓延開來。那一槍沒有打中她。

  天內理子緩慢回過頭,發現有一張墨黑色的面具懸浮在空中,停在了她太陽穴的位置。而那枚沒有直接擊中她的子彈,此刻正嵌在那張面具的額心處,差一點點穿透過來。

  面靈氣停下步伐,捂住疼到發燙的額頭,大口喘著氣。

  普通的子彈無法傷及詛咒的面具,那枚子彈裡被注入了咒力。襲擊者的布局很巧妙,每一個道具的使用都細致無比。

  但伏黑甚爾還是漏算了一步。精壯的男人看著那枚被面具攔下的子彈,不屑地嘁了一聲。他再次上膛,准備給星漿體補一槍。

  夏油傑放出虹龍遮掩視線,他抱著天內理子閃至咒具的射程外。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伏黑甚爾不介意和少年稍微聊上兩句,但那是在星漿體的死亡被確認後。男人吐出為自己保存武器的咒靈,從中抽出一把長刀咒具「釋魂刀」。

  堅硬的虹龍被從中間的位置生生撕開。

  面靈氣聽到了來自下方的打鬥聲,以及夏油傑略顯驚慌、憤怒的疑問聲。她抹去額頭上滲出的汗,就著電梯的軌道一下跳至最深處。

  受了傷的「痴」面被面靈氣召回。紅眸一下在混亂的場面中鎖定夏油傑的位置。

  他在保護身後的少女,表情不是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

  陌生的黑發男子動作敏捷,且難以透過氣息捕捉他的行蹤。體術哪怕是和成年咒術師比也絲毫不遜色的夏油傑,此刻卻難以跟上伏黑甚爾的動作。

  天與咒縛的肉/身難以企及。

  但伏黑甚爾的目標不是夏油傑,他收起釋魂刀,換了改良過的「游雲」。咒具的尖端偏過丸子頭的心髒,筆直扎向他身後驚慌失措的少女。

  「嘖。」

  然而,透過咒具傳遞回來的手感,並不是穿透人類身體的質感。伏黑甚爾有些不耐。

  夏油傑穩定身形回頭,薨星宮的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

  有什麼堅硬的東西碎裂了的聲音回響在偌大的空間。

  男人的力氣超乎想像。尖利的咒具刺穿了七張面具,猛地扎進面靈氣的右眼中。帶血的尖端直接貫穿她的頭顱,自腦後露出。

  嗒——嗒——

  血沿著咒具滴落在地。

  鮮血頓時染紅了詛咒蒼白的面容。

  伏黑甚爾緩緩將游雲自面靈氣的頭部抽出。鮮血頓時濺了一地。

  夏油傑放出三只咒靈干擾伏黑甚爾敏銳的感官,他兩手拖住天內理子和面靈氣,往深處隱蔽。

  天內理子望著夏油傑不久前給她指的那條路。

  順著薨星宮內的樓梯一路往下走,走到大樹的根部,是另一個區別於高專的結界,沒有得到召喚的人不得進入。一旦進入就代表著即將被同化。

  生命的一頭是無盡黑暗的牢籠,另一頭是赤/裸/裸的死亡事實。

  夏油傑抱著面靈氣掩藏在陰影裡。他驚覺,此刻蜷縮在他懷裡的詛咒,不再是曾經那個一只手就能提拎起來的小孩了。

  鮮血染紅了詛咒漂亮的白發,夏油傑只用手輕輕托起她的頭,掌心便被溫熱的紅色浸濕。鮮血同樣沾染了他的校服,黑色布料色彩變得更深。

  被穿孔的眼,看起來滲人,但疼痛感並不算強烈。倒是被游雲一下全部砸碎的七張面具,對面靈氣而言是切膚之痛。她顫抖的指尖拽住夏油傑的校服,瑟縮著喘氣。白發沾了腥,凌亂地蓋住她的臉。

  半晌,面靈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音節。

  「……疼。」

  外面是實力超強的天與咒縛,身邊是等待保護的星漿體,在遠離薨星宮的高專後山,還有不知為何戰敗的摯友。

  但那只詛咒疼到五官皺在一起,顫抖著喊疼的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轟然炸開,夏油傑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還處於危機之中。

  仿佛薨星宮的背景褪了色,只剩掌心的鮮紅無比刺目。

  夏油傑一直有個秘密,他迄今為止沒有對任何人訴說過,哪怕是五條悟。

  他在年齡尚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似乎缺乏一些同齡人會有的情感。比如,同情,比如,心疼這種被稱為共情的心緒。

  學校裡大家一起養的小兔子死了,他不會覺得難過;隔壁的小孩沒了爸爸,他不會覺得傷感。這種缺乏,在他發現自己能夠看見咒靈並覺醒術式後,變得更為清晰。

  年僅六歲的夏油傑,便在自己與人類之間,劃了一條線。

  線的那端是敵意還是同伴他至今沒能想得通透。

  那時候的夏油傑不知道,缺乏共情的他,某些偏激的想法反而被放大了。

  小孩在父母面前的偽裝,就像是考場之上,在監考老師的眼皮下打小抄一般可笑。夏油傑的爸媽很快就發現他的一些「異常」,並進行了多次溝通。

  在溝通與隱藏中思考並成長的夏油傑,很快發現了另一條捷徑——讓自己的行為變得有意義。他學著書本上的「道理」與「大義」,聽著英雄主義的故事,推敲「正派」的思維,努力讓自己的一切行為看起來符合正道,無可挑剔……成為了大家口中「別人家的優秀小孩」。

  所有的刻板與緊繃,在進入咒術高專後得到了緩解。

  他會因為咒術師同伴的隕落而感到難過,他能從咒術師的團結與凝聚力中感到快樂。夏油傑認為咒術師應該保護非術師的理念不再是被人咀嚼過後喂給他的「大道理」,而是自己真實的想法。

  這樣就很好,他找到了同伴。

  少年的世界開始自洽地運轉起來,他變得可以和人類「和平共處」。

  直到撿回一個奇怪的詛咒。

  夏油傑知道養寵物的感覺,他不會因為寵物的死亡或受傷真實感受到心疼,雖然他會表現得讓人看不出端倪。

  但現在不同。

  他竟然覺得面靈氣拽住他衣服的手,像是直接穿過服飾和肌膚,一下拽緊了他的心髒。一絲酸澀的疼痛感隨著詛咒痛苦的面容一起蔓延開來。她低喃的「疼」更為那種從未有過的情緒釘上一枚釘。

  他早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已經把她當做同伴了嗎?

  伏黑甚爾解決了夏油傑的咒靈,向薨星宮的深處尋來。

  面靈氣抬手還想召喚面具,無間地獄之面只出現了一個角就消散在半空中。她已經完全無法戰鬥了。

  伏黑甚爾握著天逆鉾逼近他們。他完美的計劃被突然出現的面靈氣打攪得一團亂。

  夏油傑無法繼續後退,後方不再是高專的結界,沒有受到召喚的他無法進入。他抱著面靈氣的手沒有松開,同時計算著自己與黑發男人的距離與最佳拉開戰線的時機和角度。

  驟然間,無形的結界出現在薨星宮本殿,阻攔住伏黑甚爾前進的步伐。

  「理子?!」夏油傑想到什麼,猛地回頭。方才還在他身後的少女已經不見了,徒留視線盡頭那扇沒有關緊的門。

  天內理子在瞬息萬變的境遇中,毅然走下了長長的階梯,穿過那扇門。進一步是死,退一步是被抹消同化,但退一步,她還有機會可以救下這些天保護過她、且認真為她著想過的少年,還有在入口處生死未蔔的黑井。

  人生就是不斷的岔路與不停地抉擇。沒有正確答案。

  「你是很厲害的家伙吧。要妾身與你同化嗎,救救外邊的少年吧。拜托了。」

  如雨後春筍般在薨星宮本殿出現的結界屏障,暴力地將伏黑甚爾一路趕出這極密之地。

  天與咒縛被放大的感官增強了他對「不可見危機」的意識,男人被步步逼退,迅速驅趕,直至回到鳥居的入口。

  而在那裡等待他的,是從地獄回來的最強六眼。

  ---

  咒術高專裡忙作一團。

  索性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星漿體的同化也順利完成。但這樣的結果不是夏油傑和五條悟想要的。

  心事重重,並且心情極差的少年們,帶著重傷的面靈氣離開高專。

  「硝子,只是外傷的話,你可以用反轉術式治療她嗎?」

  面靈氣被鑿開的右眼還在流血。團在沙發上的詛咒介於清醒與昏迷之間,意識有些模糊。

  「我試試吧。」

  帶著金光的薄膜輕輕覆蓋住面靈氣受傷的眼,反轉術式一點一點滲透,想要愈合那可怖的傷口。但三人等了很久,傷口也沒絲毫變化。

  夏油傑有些失望。「因為是詛咒的關系嗎?」

  家入硝子眉心皺了一下,很快恢復往常漫不經心的表情。「不是,反轉術式理論上可以治愈咒靈。我覺得……是面面本身在拒絕我的治療。」

  「拒絕?」夏油傑微微詫異。

  家入硝子點頭。那種被拒絕的感覺很微妙,也不像是面靈氣的主觀驅動。「我猜,她或許和誰定過束縛。類似『不許被治愈』這樣的束縛。」

  ……

  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束縛?

  定下這種束縛的家伙,已經不能簡單用控制狂和變/態來形容了吧?

  五條悟坐在餐桌邊望著窗外的雀色之空,指尖落在桌面上,被殘陽的金邊映亮。

  奇怪的手機鈴聲回響在安靜的一居室裡。致電人是夜蛾正道。

  「莫西莫西。」

  難得五條悟接電話回復地如此平常化,夜蛾正道有一瞬的不適應。男人清了清嗓子,這才平緩地扔出一條爆炸性的消息。

  「天元大人破例登記了那只詛咒的咒力。」

  「什麼?」藍眸微微睜大,五條悟聽懂了,但不相信。

  「面靈氣是吧,現在開始她可以自由出入咒術高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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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即將開啟咒術高專限定吉(jia)祥(xin)物生涯。

  打滾要留言嗚嗚嗚——

  沒有留言看的每一秒都有一些美好品質在消失(喂

  今天是丸子頭生日呀!啵唧∼感謝在2023-01-31 17:48:17~2023-02-03 00:09: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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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幼稚鬼

  夏油傑的宿舍收拾得干干淨淨,書櫃裡的書本也嚴格按照分類擺放整齊。如果撤掉衣櫃裡的校服,書桌上的電腦和手機充電線,要說這間屋子其實沒有人住,也沒人會質疑。

  深色的被褥被掀開一半。詛咒臉上駭人的傷口終於不再流血,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就著電視裡看過的包扎形狀,找來繃帶把面靈氣的右眼包了厚厚一層。

  ……極度缺乏美感的那種。

  苦戰後的夏油傑沒有休息,將面靈氣安置在自己的宿舍後便接了兩個較為緊急的二級任務。

  一直忙到近深夜時分才得以回校。

  少年推開宿舍門,身上還帶著外邊的寒氣。大手摸索著打開了燈光,就見下午那只昏沉沉的詛咒此刻正端坐在他的床上。

  面靈氣有些奇怪自己的所在地,在看到夏油傑後稍稍安心下來。她木訥地看向少年,右眼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繃帶的正中心還被人用黑色水筆寫了一個「面」字。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禍首一定是旁邊一牆之隔的五條悟。

  「醒了?」

  夏油傑換下校服外套,裡面只穿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手臂上結實且流暢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遺。

  面靈氣點點頭。腦袋上纏的繃帶讓她覺得很難受,伸手就要去扯。

  「呀類,別亂弄。」

  夏油傑喊停了面靈氣頗為粗魯的行為。他走到床邊坐下,長長的手臂繞到面靈氣腦後,一點一點,輕輕解開那個死結。而後一圈一圈,耐心地松開那捆布料。

  面靈氣垂著眸任憑少年動作,冰涼的手指勾住他的衣擺輕輕搖晃。

  夏油傑十分佩服纏繃帶的人。這沒點技術在身上,絕對纏不出如此錯綜復雜的玩意兒。

  「眼睛會很疼嗎?」

  繃帶完全松開,露出可怕的空洞。面靈氣從夏油傑片刻的愣神中讀懂了,於是捋了一些長發下來遮住眼睛。

  「還好。」

  畢竟只是一具空殼而已,能疼到哪裡去。

  想起這個描述,面靈氣又想到幾天前那個奇怪的男人,眉頭不由皺了皺。

  夏油傑抬手,溫熱的手指拂過面靈氣冰涼的臉。他將詛咒刻意捋下來擋住傷口的頭發,重新勾到了她的耳後。

  帶有溫度的溫柔擦過耳廓,又回到她受傷的右眼上。家入硝子已經為傷口做了基本的清潔,此時僅剩一些斑駁的血跡留在傷口外沿,很淡。

  夏油傑用拇指輕輕擦去血跡。

  「你為什麼要救她?」

  救誰?下午的少女嗎?面靈氣斜過頭,用那只可視的左眼看向夏油傑。「因為傑也在保護她,是重要的任務保護目標呀。」

  「就這樣?」

  詛咒理所當然地點頭。

  夏油傑的視線從面靈氣的傷口轉移至那雙蒼白的唇。他從未見過咒靈受傷,還能和人類似的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的。

  「硝子說,你前兩天遇到點麻煩,是七海送你回來的。又和同類打架了?」

  「我才不和那種家伙是同類呢。」面靈氣厭惡地皺起眉頭。

  詛咒嫌棄的表情很是生動,夏油傑勾了勾唇,輕笑出聲。「沒打過?」

  「……」面靈氣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打不過。」

  夏油傑攤開面靈氣的掌心,而後從口袋裡掏出今日任務中降服的咒靈球放到她手裡。一只一級的,一只兩級的,應該能讓她多少恢復一點。

  他還記得最初被咒具打中的「痴」面,那枚子彈似乎沒有取下。

  「痴面給我。」

  面靈氣有段時間沒吃過一級咒靈了,這對於重傷的她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她開開心心接過咒靈球,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樣把「痴」面召喚出來飛到夏油傑的手邊。

  那枚子彈果然還嵌在面具的眉心處。

  夏油傑小心翼翼地擺弄著面具,想要把子彈取出來。

  這枚咒具不摘除會影響詛咒的恢復。他過於專注自己手裡的工作,以至於徹底把子彈剔除後才發現,面具的主人——神奇的面靈氣疼得眼淚汪汪,哀怨地看著他。

  頓時手裡的咒靈球也不香了。

  夏油傑:「……」他忘了,自己手裡拿著的,是這只詛咒的靈魂。

  那怎麼辦?夏油傑思忖片刻,嘗試性對著面具的缺口處,輕輕呼了一口氣。

  面靈氣的感知倒不是完全和面具同步,比如這樣對著面具吹一口氣,面靈氣是不能感受到的。只是少年對著面具呼氣的側臉有些難以言說的性感,坐在床上的面靈氣頓時愣住了。

  彼時的詛咒還不能描述這種感覺,只能傻傻地摸著自己額頭——如果少年能直接對著她的眉心呼一口熱氣就好了。

  兩人沉默對視了一會兒。夏油傑將面具遞還給面靈氣,順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眉心。

  面靈氣低下頭繼續吃咒靈。啃著啃著,發現夏油傑似乎還在看她,於是抬眸略帶詢問地望向少年。

  難道他也餓了?面靈氣把手裡還剩小半個的咒靈球遞到夏油傑手邊。

  夏油傑:「……」

  謝謝,不吃。

  關了宿舍燈,屋內只剩窗外落進的素潔月光。

  夏油傑在提前鋪好的地墊上躺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深眠狀態。少年善於在人前偽裝,讓旁人看不出他狀態不佳,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中才稍有放松。

  面靈氣抱膝坐在床上,靜靜看著少年沉睡的臉。眉眼舒展,不如醒著的時候看起來那麼嚴肅,那麼凶。總是扎著丸子頭的黑發此刻松散開來,一些發梢落到白皙的脖子間。

  詛咒沒有召喚,但「痴」面意識到主人的心情,自己於昏暗的室內出現,有些俏皮地飛到夏油傑臉旁。少年側臉上淺金色的月光被遮擋住,但有一束亮光透過面具的空缺漏到他眼尾處。

  像微型舞台上被打了追光燈。

  睡不著的面靈氣一點一點挪動面具的位置,於是光束跟著緩慢移動,依次照亮夏油傑臉上的輪廓與五官。她將少年的臉瞧了仔細。

  詛咒玩得開心,一不小心沒控制住力道和方向,飛出去的面具砰地一下砸中了夏油傑的腦門。

  ……

  面靈氣咻的一下鑽進被子裡。

  被砸醒的夏油傑半睜開眼,看到面靈氣那只嫩白的手迅速將落到床鋪上露出一個角的「痴」面拽進被子裡蓋好。

  「……」

  夏油傑第二日找到夜蛾正道。他對於咒術高專破例登記一只詛咒咒力的做法,有很深的疑惑。

  夜蛾正道不能百分百推斷天元大人的判斷,又或是只是剛和星漿體同化後露出更為人性的一面。不過……

  「既然會有站在咒靈那邊的咒術師,或許也會有站在咒術師這邊的咒靈吧。」

  會嗎?夏油傑用眼神反問。

  但隨即又將疑慮打消了。或許會的吧。不然自己怎麼會潛移默化的,將那只詛咒納入了同伴的範疇呢?

  「不過,那只詛咒始終還是一個變量。我們都無法預估她成長之後,恢復記憶之後是否還會繼續站在我們這邊。」夜蛾正道忽然慷慨激昂道:「所以,你還是要為她的一切行為負責!」

  夏油傑當然不會推脫這個責任。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碰巧看到面靈氣手裡握著什麼東西竄上了大樹,又跳到遠處的矮房頂上。清脆悅耳的笑聲跟了一路。

  面靈氣的咒力還沒有恢復到面具破損前的程度,但終於可以進入咒術高專這件事,著實讓她高興了很久。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她終於被承認,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存在。

  「悟是大笨蛋。」少女白發飛揚,坐在房頂上晃著雙腿。

  然而上一秒還在得意的詛咒,下一秒就被她口中的大笨蛋用術式吸引了過去。紅眸詫異瞪大,狂風自耳邊呼嘯。

  咻——

  方才那一路都白逃了。

  面靈氣想給還在補覺的家入硝子單獨藏個小點心——一塊精致的蛋糕。卻不知這塊小蛋糕是五條悟一早特地排隊去買的新品。

  於是引發了眼前這場奪食慘案。咒術師與詛咒扭打在一起,默契的誰也不用咒力與術式,畫面一度變得難以言喻且離奇。

  兩個不相上下的幼稚鬼。夏油傑收回視線。

  難得沒有五條悟在一邊搗亂,夜蛾正道決定稍微提點夏油傑兩句。這個優等生大多時候的行為都無可挑剔,但問題也出在這種「無可挑剔」。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傑。」

  「很多時候的『正確』、『真相』以及『心之所向』只能存在於模糊不清的灰色裡。」

  夏油傑沒有說好也沒有反駁,只是答應夜蛾正道自己會好好思考一下。

  丸子頭離開辦公室,穿過長廊走到後院,才起床刷完牙洗漱完畢的家入硝子也站在那裡。他們看著眼前還在打鬧的兩個幼稚鬼……

  同時長嘆一口氣。

  不過,幼稚歸幼稚,夏油傑不得不承認,面靈氣和五條悟一起玩的時候,的確不像在他身邊時那麼拘謹和小心翼翼。

  想到這裡,黑發少年眯起那雙狐狸眼,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怎麼……

  自己在那只詛咒眼裡難道是什麼凶神惡煞的形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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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難道你覺得自己對我很溫柔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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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是說怕他嗎?

  車水馬龍的城市裡,人類始終與咒靈共存著。但隨處可見隨手可祓除的咒靈,大多是蠅頭小怪。

  若想要接觸到一級乃至一級以上的咒靈,要麼憑運氣,要麼憑哪裡詭異就往哪裡去的「冒險」精神。這其中相對靠譜的方式,還是通過輔助監督委托的任務。

  夏油傑近期主動接了許多二級與一級任務,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咒術高專裡。

  五條悟許多次望向身邊空著的課桌椅,調侃:「那群家伙與其說是培養咒術師,不如說是把未成年咒術師集中起來方便調用。」

  正在寫板書的老師,粉筆頭斷了一截。

  咒術高層不知為何少年最近變得如此「積極向上」,但這樣的勞模他們是十分樂意見到的。畢竟夏油傑的能力很強,而學生的委托金,也遠不如有等級的咒術師來得高。

  不知情人士以為夏油傑還深陷「星漿體事件」的影響中,所以想通過源源不斷的任務提升自己。畢竟是咒靈操術那樣特殊的術式,降服的咒靈越多,他就會變得越強。

  只有經常被五條悟拖著開麻將局的同伴才清楚知道,夏油傑最近降服的咒靈,不論能力特殊與否,一概進了面靈氣的肚子裡。他哪裡是為了委托金,為了變強,單純利用任務給家裡的詛咒覓食而已。

  「這樣不會太可惜嗎?畢竟是一級咒靈啊。」

  「只要這個世界有人類存在,咒靈就永無止境。所以沒關系。」

  想來也是,咒靈的數量與誕生如果有盡頭,咒術師的未來也不會這樣混沌漆黑一片,看不到未來。

  五條悟搶了面靈氣的咒靈球,像風一樣刮過夏油傑與家入硝子的眼前。狂風之後是一張尚有裂縫的面具飛過去,最後是面靈氣咻地一下躥過。

  家入硝子掐滅煙頭的間隙,方才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夏油傑也加入了「團戰」。

  詛咒不喜歡繃帶蒙眼的束縛感,五條悟堅持傷員要有傷員的樣子。兩人僵持不下,而後在夏油傑奔波於任務之間的時候,達成了奇怪的協議。

  於是,面靈氣那只受傷的右眼上,此刻正戴著她用換裝能力幻化出來的海盜眼罩。

  五條悟從網上拷貝了完整的海盜裝備圖,想要面靈氣從頭到尾都變一下,被詛咒嫌棄地拒絕了。「難看。」

  兩個家伙從鬥嘴到動手,鬧了一整個上午。

  「你是小學生嗎,悟。」

  夏油傑趁五條悟奔得歡樂,衝面靈氣耀武揚威沒有防備,一下奪過了他掌心的咒靈球。夏油傑一只手掂著掌心的黑球,一只手搭在五條悟肩上看向不遠處的面靈氣。

  五條悟抬起墨鏡道:「你不覺得……」

  「嗯?」夏油傑停止掂球,疑惑地看向五條悟。

  「面面語言能力還差點火候,吵不過我。咒力也沒恢復,打不過我。只能氣到頭冒青煙的樣子很好玩嘛?」

  夏油傑:「……」

  「所以歌姬學姐才那麼討厭你啊。」太惡劣了。

  面靈氣閃至二人眼前,她看著夏油傑手裡的咒靈球停下腳步,也沒有搶奪的動作。

  夏油傑歪過頭,腦後碩大一個問號。他又掂了兩下咒靈球,確定詛咒看到之後,緩緩開口道:「怎麼不搶?」剛才追悟不是追得很凶嗎?

  面靈氣未受傷的左眼眨巴了幾下,坦率回答:「……你會生氣。」

  夏油傑:?

  印像中,除了那次面靈氣差點衝上雲霄,作為懲罰三天沒給她吃咒靈之外……自己好像沒怎麼凶過她吧?怎麼就那麼怕他呢?

  少年不理解。其實過去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時間裡,面靈氣所畏懼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我們不是同類」的信息。笑也好,教育也罷,他從未好好正視她。

  「可以搶。」夏油傑將咒靈球遞到面靈氣眼前,「我不會生氣。」

  但最近不知為何,那道橫在二人之間的分割線消失不見了。面靈氣在少年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櫻花季短,溫和的春風過境也能洋洋灑灑帶起一陣櫻花雨。黛粉離開枝頭,遠遠望去於蔚藍天際下連接成一片粉的花瓣,單獨飄零下來卻是綻放的白。

  含羞嬌柔的花落到面靈氣的頭頂,有一片花瓣粘在了咒靈球上。

  夏油傑和面靈氣同時抬手。一個拂去她頭頂的花,一個摘去咒靈球上的花瓣。

  面靈氣笑得開心,從夏油傑手裡拿過咒靈球。她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飲食衛生」問題,於是掀起衣擺擦擦那顆球,一口吞了。

  五條悟看著身邊旁若無人的家伙們,本來想搞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一轉眼,便看到面靈氣掀起衣擺後露出的一截白嫩如霜,纖細的腰。

  ……

  家入硝子在不遠處的長廊下衝他們揮揮手。

  「上課了,不等你們了哦。」

  ---

  受傷後的面靈氣被立了宵禁。於是詛咒只能整晚整晚地趴在小小的窗台邊,看著天上的月亮從彎彎月牙,一天天的,變得圓溜起來。

  有時望月望得無聊了,也會直接在窗台邊睡著。

  一來二去,夏油傑這些天半夜都會習慣性醒一下,迷糊著視線看看窗台邊有沒有詛咒。面靈氣很少睡覺,但要真的睡過去又像極了人類的昏迷,極難吵醒。

  少年兩次將面靈氣抱回床上放好,她都沒有醒。

  夏油傑難得一整天都在學校,吃了晚飯和五條悟在體術道場切磋了一會兒。此刻少年剛衝完澡,從狹小浴室走回宿舍。

  他光著上半身,是區別於普通男高生的精壯身材。毛巾搭在肩頭,及肩的黑發還在滴水。水珠沿著背部肌肉的線條一直滑至腰際,沒入校褲的腰帶。

  「為什麼一到晚上就想出去玩?」

  夏油傑取下肩頭的毛巾,包住發梢輕輕擦拭。進門就見面靈氣守在她的老位置抬頭望天,於是一時好奇。

  詛咒也有夜貓子屬性的嗎?

  「只有月亮出來的時候才可以出門。太陽底下,容不下怪物。」

  夏油傑沒料到面靈氣會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口吻和語氣也不是白天時那般天真少女的樣子,反而帶了些無奈的悲涼。

  擦頭發的動作停下,夏油傑一眨不眨看著面靈氣的背影。

  但就連面靈氣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忽然說出那句話。興許是今天的月與跨越時間洪流,千年前的月極為相似,所以勾起了什麼。

  「……是想起什麼了嗎?」

  夏油傑套上放在一邊的短袖T恤,緩步走向她。

  距離面靈氣不到一米距離的時候,詛咒自己將臉轉了過來。

  她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而後眼淚流了滿臉。面靈氣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唯有一股絕望的哀傷密密麻麻爬滿了心頭。

  夏油傑瞳孔微縮,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了一下。

  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移動,他抬步走到面靈氣眼前,抹去她臉上的淚。才洗完澡的夏油傑,掌心溫度比平時來得高,此刻便更顯詛咒身上冰涼。

  「怎麼哭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幸而悲傷轉瞬即逝,難過的思緒如潮水翻湧上來,也如浪潮般一下退去。面靈氣吸吸鼻子,拉過夏油傑的T恤擦了把臉。

  夏油傑:「……」就有那麼一瞬間不想管她了。

  「很香。」面靈氣頭一次聞到沐浴露的味道,清爽又好聞。她掀開夏油傑的衣擺,低下頭又仔細聞了聞。

  冰涼的手指擦過少年的腰。夏油傑霎時屏住呼吸,望著面靈氣低垂的眼睫稍一愣神,不自在地挪開了她的手。

  黑發少年坐到一邊的凳子上,繼續擦拭未干的長發。「想出去玩?」

  面靈氣不能明白夏油傑的問話是什麼意思。不是他定下的規矩,在七苦之面復原之前,她都不能自己溜出去玩嗎?

  夏油傑起身,將校服外套拿在手裡。

  「走吧,看看大街上有沒有『吃的』。」

  這下詛咒聽明白了。眼眸瞬間亮起,面靈氣兩手一撐蹦下窗台,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了夏油傑的步伐。

  時間不算太晚,夏油傑和面靈氣晃悠到最近的商業小街時,三三兩兩還有人類在喧鬧。

  郊區的商業街遠不如繁華的市中心,關上幾盞燈就顯得整塊區域暗下來。

  面靈氣走在前方,夏油傑跟在她身後一米距離。

  「傑,這是什麼?」

  詛咒指著一張恐怖電影的海報,滿眼好奇。海報上的綠色底,在昏暗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中心位置的鬼臉和鬼手顯得快要爬出來似的。

  至少面靈氣以為,海報裡的東西快要出來了,甚至還召出了「痴」面。

  夏油傑稍稍感慨,這樣荒僻的地方居然開了一家24小時影院。

  「恐怖電影。」和一只失憶的詛咒解釋電影這個東西有點麻煩,夏油傑劍走偏鋒,生動但不形像地解釋道:「把人和鬼一起關進大熒幕裡,看他們表演。」

  面靈氣五官皺起:「……」果然更疑惑了。

  少年輕笑出聲,食指與中指夾住詛咒的鼻尖捏了捏。「和你說不明白,要進去看嗎?」

  夏油傑買了兩張電影票,正要入場前接到五條悟的電話。

  五條小少爺洗完澡想找夏油傑一起打游戲,結果發現摯友和詛咒背著自己溜出去玩了。這是一種拋棄和背叛,六眼神子要鬧了。

  影院裡除了工作人員外幾乎沒什麼顧客,尤其是夜場的恐怖片。夏油傑又繞到窗口處,加了一張電影票。

  巨幕前,熒幕上的死亡打光映照著三張好看的臉。五條悟坐在最左側的位置,他的白毛呈現半干的狀態,耷拉在腦袋上。夏油傑坐在中間,右手邊是面靈氣。

  恐怖片十分無聊,五條悟不明白夏油傑的品味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但來之前夏油傑提醒過電影很無聊這件事,現在再發牢騷也不合適。於是他看到一半出去買了小桶爆米花和果汁。

  面靈氣倒是不怕熒幕裡忽然出現的鬼臉和鬼手,也不怕一些血腥的場面。

  但她被環繞的音響效果鬧得不輕。猛然響起的背景音和特效音,一點不比咒術高專的警報聲來的溫和。

  詛咒被驚一跳的動作,以及座椅微微晃動的幅度,坐在一邊的夏油傑是可以感覺到的。

  夏油傑把視線從熒幕上的女鬼身上收回,他轉眸看向面靈氣,原本想取笑她來著。

  放映廳裡忽然又是一陣巨響的特效音。

  面靈氣看著夏油傑轉過來的臉,一頭扎進他懷裡。

  不是說怕他嗎?這種時候倒很會躲嘛。夏油傑有幾分無語,但最後還是笑著伸手捂住面靈氣的耳朵。

  一手爆米花一手可樂的五條悟重新回到放映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五條悟:?

  他們在干什麼?他錯過了什麼?

  啊!難怪傑那個家伙大晚上突然帶面面出來看什麼奇怪的電影!屏幕裡有鬼,他心裡也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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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一下預收《術式是想像力但本人沒有想像力》

  又名...

  《穿到咒回但綁定不靠譜戀愛系統》

  《這個系統不正常但沒關系因為宿主更不正常》

  《我的學生每天都想背刺我》

  倒霉的穿越者卿鳥,剛穿越家就被轟了。

  肇事者為剛拿到教師資格證的5T5。

  一周後,她成了5T5的第一位學生。

  術式是想像力,但本人極其沒有想像力。

  5T5:想像前面有個坑,逃跑的咒靈正好掉進去。

  片刻後……

  深度不到20cm的坑只讓咒靈小小絆了一跤

  5T5:想像前面有座牢籠,正好把咒靈關進去。

  片刻後……

  10平方不到和卿鳥宿舍一模一樣的房間,只夠關咒靈一顆腦袋。

  剛入職的5T5也想過做一名兢兢業業永垂不朽的人民教師。

  無奈出師不利,遇上卿鳥那貨。

  直到有一天……

  卿鳥在五條悟眼前忽然想像,如果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五條悟伸手撈了撈,沒有撈回逐漸消失在眼前的問題學生。

  消失的卿鳥再度穿越到平行世界,

  這一次,她成了五夏硝的同期。

  對於班主任忽然變同學這種事……

  卿鳥表示,准備面對疾風吧惡劣白毛!

  N年後,回到教師悟身邊的卿鳥,笑著對曾經的「恩師」道:「五條老師,我現在想像力超棒哦!」

  5T5抬頭,發現一顆術式小行星即將撞上地球。

  ……想得很好,下次別想了。以及,你棒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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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滴,系統檢測到今天是宿主的生日,特來發布生日任務」

  小鳥:?人家生日送禮物你送任務?

  「打是親罵是愛任務,請於24小時內毆打5T5一頓」

  小鳥:?戀愛系統是吧,你們是懂戀愛的

  任務結束後的5T5:阿勒,今天是小鳥生日?有什麼願望嗎?

  「你好五條老師,有的。我想打你一頓。」

  ……

  *女主白切黑樂子人

  *男主不是185就是285


第21章 上一次

  咒術高專的老教師, 最近很頭疼。

  倒不是說以往頭不疼,只是最近特別疼。

  茶色鏡片後的琥珀瞳看向教室左邊,這個時代的六眼神子正在搗鼓一塊橡皮和鉛筆。他雖然日常不聽課, 但悟性很高。尤其是那雙能看穿一切術式與咒力的眼,遠遠比作為老師的他厲害多了。這樣的學生,他過去沒教過。

  琥珀瞳看向教室右邊,少女一頭棕色短發,眼下一顆淚痣, 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但卻是學院之寶, 是咒術界少有的能用反轉術式治療他人的存在。這樣的學生, 他也沒遇到過。

  視線轉移至正中間。少年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但留著奇怪的劉海,扎著奇怪的丸子頭, 像極了街邊的不良少年。他一副在認真聽課的好學生模樣,但其實他的所思所想呈現一種「俯視」與「審視」的狀態。這樣的學生……他遇到過。未來不是釜底抽薪、萬像更新的權威人士, 便是讓人大跌眼鏡, 攪得咒術界腥風血雨的詛咒師。

  年邁的教師推了推眼鏡。視線最後落到夏油傑的身後——那張今天新加的課桌椅。

  白發少女兩手托腮, 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滿眼求知欲與新鮮感, 仿佛整個人都被打上了blingbling的特效。

  ……

  老師沉痛地閉了閉眼, 就像看到了什麼污染視線的東西。

  再睜眼,那玩意兒還在。

  給咒靈上課這種事……他聞所未聞!

  距離上課已經過去五分鐘,平日裡滔滔不絕的老師今日卻十分沉默。開小差的五條悟不習慣這種安靜,他抬眸看了老師一眼, 發現後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面靈氣。

  於是長臂一揮,給了年邁者最後一擊。「山口老師, 你為什麼像那些低級咒靈一樣看著面面。」

  山口:……

  為什麼是低級?他好歹也是一級術師, 換算成咒靈的等級也應該是……等一下, 到底誰,特麼的才是咒靈啊。

  這群渾球。

  山口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衣領,賭氣一般,開始訴說起了咒靈的誕生與咒術師的職責。頑固的老者和咒術高層大多人一樣,十分不認同登記面靈氣咒力的做法。

  台上慷慨激昂,台下昏昏欲睡。

  直到話題的中心——那只沒有作為咒靈自覺的少女,模仿五條悟舉手的樣子,衝山口老師揮了揮手臂。

  ……

  很好,這只咒靈不但認真聽課,她還有問題。

  「咒術師為什麼要祓除咒靈?」

  安靜的教室裡響起少女的提問聲,充滿疑惑但語氣平靜,沒有一絲質問的意思。但聽在山口耳中,他覺得這只咒靈在挑釁自己。

  無聊到快要睡著的少年霎時豎起了耳朵。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說了,咒靈是由——」

  「咒靈是由人類的負面情緒中誕生的。並且會危害人類。」這個她聽懂了。面靈氣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起,「人類和自己誕生物之間的戰鬥,咒術師為什麼要插手?只保護自己,不可以嗎?」

  教室裡瞬間變得更安靜了,空氣仿佛凝固住。山口連同三位二年級生,都在思考中下意識放輕了呼吸聲。

  少女那一日的真誠發問,直到最後都沒有人給出答案。

  但有什麼曾經深以為然的邏輯與正論,被悄悄碎了一條縫隙出來。

  山口甚至連「這是一份責任」「咒術師無法獨善其身」這樣耳熟能詳,冠冕堂皇的話都沒說出口。他從覺醒術式起就被灌輸了要祓除咒靈的理念,但從來沒有停下思考過為什麼。

  就像一只鳥,生來被告知你要往北邊飛,路途艱辛要堅持。你很努力地飛了大半輩子,但其實北邊的風與月都與你無關。

  一節課慷慨激昂地開始,又在詭異的沉默中結束。

  而罪魁禍首,那只奇特的詛咒——面靈氣,已經忘了這段小插曲,開開心心蹦跶去操場上找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玩了。

  夏油傑抱肘倚牆而立,看著不遠處悄咪咪准備捉弄灰原雄的面靈氣。怎麼說呢……那張使壞的臉,表情神似……

  黑眸轉向身旁的五條悟。後者正在和剛完成任務回來的庵歌姬抬杠。

  哎,千防萬防,還是被帶壞了。

  介於面靈氣認真上課,積極思考的努力模樣。之後的幾天,咒術高專的老師間忽然流行一起句訓話。

  ——別睡了,咒靈都學會了。

  是夜,夏油傑神奇的失眠了。大部分原因可能是氣溫驟然升高,還帶著雨季特有的潮濕悶熱感,攪得人心神不寧。

  「人類和自己誕生物之間的戰鬥,咒術師為什麼要插手?」

  「只保護自己,不可以嗎?」

  面靈氣坐在窗台邊,冰涼的指尖拂過插在玻璃杯裡的大朵芍藥——冥冥從校外帶回來的。面靈氣覺得漂亮,冥冥本想直接送給這只長相迷人的詛咒,但轉念一想,花本來就該是搜刮男人錢包的存在。

  於是夏油傑掏了腰包,買下這幾朵學姐從別人庭院裡隨意摘下的花。

  漸變的粉在月光下泛著一圈光暈,好看極了。

  夏油傑翻了個身,醞釀一會兒還是毫無睡意。等天氣好點,他需要把地墊和被褥拿出去曬一曬了,少年如是所想。

  面靈氣玩著手裡的花,沒有注意身後動靜。所以當夏油傑的氣息靠近她的時候,詛咒挑逗花瓣的手指微微一僵。

  少年的手很大,出現在她左右的空間,呈現一個威壓感極強的包圍之勢。撐著窗台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骨節分明的手看上去就很蒼勁有力。

  清新的沐浴露香頓時縈繞鼻尖。

  「你睡不著。」

  面靈氣雖然在發呆,身後少年的翻來覆去她都有感覺。

  夏油傑的手比面靈氣大兩圈,指節掠過芍藥錯落有致的花瓣。就這幾朵像球一樣的花,她居然玩到現在。都不無聊的嗎?

  「我們,出去玩吧?」面靈氣嘗試性提議,她簡直無聊透了。

  少女轉過身,兩人距離貼得近,她差一點撞上夏油傑的胸口。紅眸看著他眨巴了幾下,露出隱隱期待的目光。

  尚未開竅的詛咒並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什麼曖昧或者不妥,她還是蘿蔔丁大小的時候就喜歡靠近夏油傑。此時已經不會被毅然拒絕,面靈氣開心的表情坦誠又坦然。

  相比之下,夏油傑就沒那麼淡定了。

  咒靈操術的關系,他對咒靈的氣味也比較敏感。不如五條悟的六眼來的精確嚴密,但他確實對咒靈的存在有一定感官上的靈敏度。

  面靈氣身上屬於咒靈的難聞氣息很淡,他一直以為是她重傷沒恢復導致的。此刻少女突然靠近自己,鼻尖有一股清冽掠過。巴掌大小的臉背著月光,皮膚是冷調的白,那雙勾人的眸誘人而不自知。

  夏油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走吧。」看樣子,短時間內是睡不著了。

  面靈氣忙不迭跟上。「要叫悟和硝子一起嗎?」

  家入硝子這會兒多半已經進入夢鄉,叫醒她會生氣。至於五條悟嘛……晚上已經打了很久的格鬥游戲,現在估計也在美夢中,吵醒有危險。

  「就我們吧,出去轉轉就回來。」

  夏油傑帶著面靈氣穿過秘密地點,溜出咒術高專。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掩在樹影下,不知不覺走到了最初的廢棄公園。

  那時候的面靈氣,簡單吐出幾個字都困難。哪像現在,上午把出了名古板的山口都問懵了。

  面靈氣踩著落葉往前走,專注於耳邊樹葉被踩碎的清脆聲。及腰白發在晚風中飛舞,廢棄公園裡漆黑一片,那片白便格外顯眼。

  夏油傑走到一邊的長椅處,抬手拍了拍灰而後坐下。

  「你認為,咒術師應該如何在人類和咒靈之間生存?」

  話才問出口,夏油傑就有些後悔。眼前的咒靈,現在不知為何會難辨自己是咒靈的事實,問的問題也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咒靈、咒術師和人類。但她終有一天會辨清的。

  幸而面靈氣已經踩著落葉跑遠了,應該是沒聽到他的問話。

  少年抬眸,目光所及之處沒了面靈氣的身影,連細微的氣息都消失了。額角的劉海在溫柔的夜風中飄了飄,夏油傑一雙細眉輕輕皺起。

  他放了一只咒靈出來,還沒來得及驅使它去找面靈氣,那只消失的詛咒就笑著回到了他的身後。

  面靈氣直接把夏油傑當成一個支架,貼著他的背,整個人的重心靠在他的肩頭,單手托腮。

  詛咒的聲音很好聽,笑聲也如清脆的鳥鳴。她笑著邀功:「悟前幾天教我的,隱藏氣息。」字裡行間內沒有自誇,但語氣分明想聽少年的誇贊。

  那個家伙教什麼不好,夏油傑簡直無語。他想現在就衝到五條悟的宿舍,一腳把他踹進牆裡掛著。

  學會隱藏氣息這一招,面靈氣要想逃,一時半會兒就很難找到了。

  「傑?」

  等了一會兒,夏油傑沒有回話,面靈氣奇怪地偏過頭去看他,發現他的表情不是那麼的「開心」。

  面靈氣欣喜且得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正巧被同樣轉過頭看她的少年捕捉到。

  詛咒冰涼的指節擦過他的下顎。

  鬼使神差的,夏油傑說了一句自己都無法深度剖析去理解的話。

  「藏得不錯。但不能讓我找不到你。」

  畢竟養了那麼久了。這是事後夏油傑給自己找的理由,合情合理,能夠說服自己。

  面靈氣坐到夏油傑身邊,那張總是無憂無慮的臉,煞有其事地鼓起腮幫。她小聲嘟囔道:「悟說我身上難聞,招咒靈。學會隱藏氣息之後它們就不會來找我了。」

  夏油傑的狐狸眼眯起,並撓了撓臉頰:「……」

  不得不說,五條悟教面靈氣隱藏氣息這件事,還真是太妙了。夏油傑在心裡把五條悟從牆壁上刮下來,並且決定下次出差給他帶份喜久福。

  「不難聞。」夏油傑拍了拍面靈氣的頭頂。「他胡說。」

  在宿舍睡成大字型的五條悟翻了個身,並且夢到自己打游戲得了冠軍,獎勵是一座小山高的喜久福,Q版的自己正趴在巨型喜久福上幸福地啃著。

  第二日如夏油傑所願是個大晴天。

  他將地墊和被子曬在了後院裡。面靈氣不懂為什麼要曬被子,夏油傑簡單解釋了幾句後,詛咒的腦後冒出碩大一個燈泡。

  於是乎……

  咒術高專的眾人都在那一日見到了咒靈曬面具的奇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面靈氣將「痴」面掛於頭頂,剩下復原到一半的七苦之面與無間地獄之面,全部平鋪在地上,擺放整齊,面朝朝陽。

  ……遠遠看去,就像是什麼不得了的小攤販。

  庵歌姬與家入硝子閑來無事,站在一邊研究每一張面具的花紋與圖案。不得不說,這是一只精致的特級詛咒,每一張面具的花紋都很考究,且極富藝術氣息。

  五條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好多圈,開始套面具玩,套中一個就要面靈氣把面具獻給他。六眼神子百發百中,眨眼功夫就把面具套了個遍。

  面靈氣急得一下將面具全部藏進自己的空間裡,隨即被五條悟追了一路。

  「太差勁了。」庵歌姬望著五條悟猖狂的背影如是所說。

  ---

  面靈氣還是有些在意五條悟說她身上不好聞這件事。尤其是在某個落櫻的傍晚,剛剛洗完澡的眾人聚在一起玩卡牌游戲的時候,所有人身上都散發著香香的氣味。

  她聞聞自己身上,什麼味道都沒有。不香就代表著難聞。

  換做之前的面靈氣,她是一定要湊熱鬧地擠到眾人中間的。就算不會玩看不懂,也要占據一席之地,拼命給他們搗亂。

  但那日詛咒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默默拿茉莉花味的濕巾紙擦著面具,悶悶不樂。

  夏油傑玩紙牌的間隙分心去看面靈氣。雖然從心裡層面上看,對方十分委屈,但她表現委屈的模樣又實在可愛。

  少年捻牌的時候,微揚的唇角始終沒落下過。

  「說起來,明天的任務地點在箱根溫泉?」

  夏油傑扔出手裡最後一張牌,被五條悟贏了兩局這才找補回來。他說話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瞥見面靈氣的耳朵忽然大了一圈。

  「難得硝子也被派去,我們多待兩天吧。」五條悟兩手背於腦後,大長腿隨意一伸,一副懶散愜意的模樣。「泡湯~泡湯~」

  這次的任務難度可能連三級都不到。夜蛾正道卻申請了五條悟、夏油傑、家入硝子三人一同前往。美其名曰,偶爾也要讓學生鍛煉一下團體配合精神。

  但明眼人都明白,夜蛾正道是看這些學生忙了一個冬季,找借口讓他們休個假。還是公費的。

  委屈的咒靈已經悄悄擠到話題中心。

  一顆溜圓的腦袋自家入硝子和夏油傑的中間探出:「泡湯是什麼?」

  五條悟擺了一個pose,藍眼睛狡黠地看向面靈氣。「讓人身心愉悅,由內而外變香變干淨的特殊儀式。」

  面靈氣一掃陰霾,恢復往日的精氣神。她已經開始想像泡湯後香香的自己了。

  「沒說帶你去啊小面。」惡劣的五條悟拍球似的拍打了幾下面靈氣的腦袋。

  夏油傑抬手揮了揮,揮去面靈氣頭頂上即將聚攏的烏雲。「別聽他胡說,我已經向夜蛾老師申請過了,你也一起去。」

  即便面靈氣委屈的模樣過分可愛,看了一晚上也足夠了。他可不想晚上睡覺還看見一只咒靈憋屈地趴在窗台上扯花瓣。

  五條悟逐漸習慣夏油傑近日來的「護犢子」,不滿的嘁了一聲吼轉頭去欺負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超厲害學長學姐們不在的日子裡,你們要好好肩負起守護咒術高專的職責!喲西!先出去跑十圈鍛煉意志力吧!」

  ……

  任務地點在箱根七湯之一的蘆之湯。

  輔助監督戰戰兢兢地開車,腦後豆大一滴汗。一車全是咒術界的寶藏,這樣的行程他沒開過,更別提寶藏中還夾了一個咒靈——近期在咒術界相當有名的,被天元大人破例登記咒力的面靈氣。

  撇開對方是咒靈的身份不說,這只詛咒長得是真漂亮。輔助監督今年四十有余,漫長人生中還沒見過那麼好看的臉。

  冷白的皮膚,臉頰沒有透紅,倒顯一種惹人憐的病態感。粉唇輕抿,中間有些濕潤的亮色,誘人想去一親芳澤。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還屬那雙妖冶的紅眸。詛咒澄澈天真的眼神也掩蓋不住那一抹撓人心尖的吊俏。

  若是眼神變一變,變得更成熟或是誘人自知……

  「口水擦一擦。」

  「好嘞。」

  輔助監督接過五條悟遞來的紙巾,而後猛地回神。男人霎時從脖子紅到耳後根,之後的一路再沒敢從後視鏡裡瞄面靈氣一眼。

  車子一路顛簸,後半程路都迷迷糊糊睡著了。

  面靈氣與家入硝子頭枕肩相對而眠,五條悟靠著窗。副駕的夏油傑以免司機也產生困意,強忍著倦意陪他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路。

  抵達蘆之湯門口的時候,典雅中透著精致的大門處已經放了圍欄貼了通知。

  溫泉館需要整修輕掃,臨時關閉半日。

  幾人告別輔助監督後帶著面靈氣魚貫而入。

  「說是打了很多次招呼才勉強關閉半日的。」

  「畢竟是生意人,關閉半日就要損失不少呢。現在還算是在旺季,不祓除咒靈會影響口碑,祓除咒靈導致關閉一整日,虧損也不少。」

  店老板深知自己不肯閉店的行為,給這些咒術師們帶去了困擾,所以見他們一到,立刻叫人端上了豪華的果盤與點心笑臉相迎。

  畢竟生意人,圓滑且懂世故。

  不一定是真的不懂,但人前從不理會人情世故的五條悟,為了回饋老板親自送食物相迎的行為,笑著拉他一起觀看「大型咒術師開工現場」。

  任務唯一的難度在於如何不破壞周圍環境。然而祓除方式相對溫和夏油傑和摯友對視一眼,默契的不准備出手。他在大堂吃草莓,視線落到不遠處面靈氣的背影上。

  面靈氣站在屏風邊望著玻璃外的庭院怔怔出神。她喜歡舊式的建築,居酒屋也好拉面店也罷,她總是會沒入裝修帶著古舊感的店鋪。現在也不例外。

  逐鹿敲擊的聲音。一下、一下,帶起的回響像是要直接撬開她意識裡被塵封的東西。零星的,無聲的畫面在腦海裡拼湊又消失。

  直到——

  後院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巨響之後是五條悟誇張且欠扁的笑聲。家入硝子從吸煙區回來,一聽這聲就知道任務已完成。

  面靈氣好不容易快要在腦海裡抓住什麼記憶片段,結果被那聲巨響粉碎,再怎麼努力去抓,那種感覺也找不回來。

  溫泉館老板哭著打電話找人來緊急修理被五條悟打壞的單人溫泉桶。彼時三人組已經被工作人員帶到餐廳用餐。

  這單任務不收錢,酬金是讓他們度過一個悠閑周末。

  壽喜鍋燒開,汩汩冒著泡。

  五條悟手裡握著小木勺,計劃著怎麼偷走夏油傑點心碟裡的奶油。三人聊著高專一年級時第一次一起出任務的場景。那時候的摯友還是水火不容的陌生人,誰也不服誰的脾氣。

  面靈氣坐在夏油傑對面,盤子裡放著一只黑溜溜的咒靈球。她一手拿著一根筷子,像打桌球似的讓那顆咒靈在盤子裡滾來滾去。但看起來興致不高。

  「面靈氣,你怎麼了?」

  面靈氣聞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起一點不開心的事。」

  三人對視了一眼,莫非……

  「想起什麼了?」

  那只詛咒卻又搖了搖頭。指尖戳著小黑球,上面倒影著自己變形的臉。「想不起來。」

  三人:「……」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最後五條悟把從夏油傑盤裡偷來的奶油抹到面靈氣臉上,被追打了一路。

  吃了午飯,幾人找了一部舊電影擠在老式電視機前。氛圍和環境都恰到好處,十分身臨其境那個年代的溫泉會館故事。

  吃飽喝足,又是開了暖氣的室內。幾人很快東倒西歪,在溫暖的榻榻米上睡著了。五條悟抱著深藍色的靠枕直接躺倒,一米九的個子快要占去一半的空間。家入硝子睡在軟墊上,身上蓋著小毯子。

  夏油傑倚靠身邊的懶人沙發而坐,他在來的路上沒有合過眼,此時睡得最沉。少年昏昏欲睡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自己倚靠的姿勢剛巧不巧,將那只心不在焉的咒靈擠到了牆角。

  等面靈氣從電視劇裡的情節緩過來,發現自己出不去了。她稍微動一下就有可能吵醒身邊的夏油傑。

  面靈氣一點也不困,離奇的是,她一動不動坐在那兒,很快也進入了夢鄉。還做了短暫的夢。

  夢裡沒有畫面,也沒有人,只有一段遺忘很久,但一聽就能跟著哼唱的旋律。那旋律混著潺潺水流聲,悠揚靜好。

  溫泉會館下午便正常開放。

  家入硝子趁客流還不多,先帶面靈氣進了女湯浴室。臨行前五條悟特別深沉地摸了摸下巴道:「你們說,面面會不會其實是個男的?」

  ……

  在五條悟做出奇怪的事情之前,夏油傑一把將他推進了男湯浴室裡。

  溫熱的水自花灑裡噴出,瞬間沾濕了詛咒那頭白發。其實面靈氣並不需要洗澡,她換個裝的功夫就和人類洗了澡一樣。

  但她十分喜歡被水淋的感覺。

  家入硝子還記得,小時候的面靈氣能徒手壓烤盤,於是把水溫開到最熱,也沒有問她水的溫度適不適宜這件事了。

  介於五條悟不久前的疑問,家入硝子也略帶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面靈氣。

  這只咒靈不論是臉還是身材,都像是精雕細琢的工藝品,配合著肌膚永遠冰涼溫度,就像是藝術家手裡的一尊完美雕塑。

  嗯,總而言之……五條悟那家伙的假設,應該是不成立的。

  面靈氣一下擠了超多沐浴露,想塞回去又做不到,雖然很香但滑膩膩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於是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家入硝子。

  硝子可沒問題兒童們那麼惡劣,專挑這種時候嚇唬面靈氣。

  兩人搬來小凳子。沐浴露擠都擠了,索性互相搓個背。

  搓背刷撓得面靈氣很癢,她咯咯笑個不停。拍了滿手的泡泡,抹了一些在硝子身上。

  咒靈的學習能力很強,不知道是天賦點都點在了智慧上,還是這些事其實她從前都會,只不過現在還處於慢慢回憶的階段。

  面靈氣反過來給家入硝子搓背的時候,熟練地完全不像是第一次。

  兩人一直玩鬧到有新的客人進來為止。家入硝子迅速衝掉自己身上的沐浴露,順手也給緊挨著她的面靈氣衝了個白白淨淨。

  「硝子?面面?」

  兩人一到室外溫泉處,就聽到一牆之隔的男湯那邊,傳來五條悟召喚式神似的喊聲。

  「怎麼那麼慢,她們被浴室裡的咒靈抓走了?」這是五條悟在問身邊的夏油傑。

  家入硝子不准備理會五條悟,她沒入偏燙的泉水中愜意望天。如果此時旁邊能來杯酒,來支煙,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翠綠環抱的駒岳山麓被最後一抹夕陽籠罩,雀色穿過茂密的竹林。半透的月色出現在低垂的夜幕中。

  溫泉邊沿,設立在綠植中的小燈逐個亮起,照亮這一方精心設計的庭院。

  面靈氣一下跳入溫泉中,連腦袋一起浸了下去,只留下一頭長發浮在水面上。

  家入硝子:……

  這畫面就有那麼些詭異。硝子等了有一會兒也沒見面靈氣把腦袋露出來,稍微有些奇怪。

  「面面?不用上來換口氣嗎?」

  泉水裡咕咕冒了兩個泡,面靈氣鑽出水面,露出半張笑臉。「不用換氣呀。」

  咒靈的生存條件多少和人類有點不一樣。家入硝子沒有多問,只是適當提醒:「溫泉水不能喝哦。」

  一牆之隔的那一邊,再度傳來少年的聲音。

  「硝子?是硝子的聲音吧!你們來了啊?為什麼不理我?」

  泡了有一會兒,硝子額頭滲出汗水,她起身坐到一邊光潔的石頭上。「你聲音太大了。」

  「……」這是被嫌棄了。

  牆後傳來另一個少年的笑聲和五條悟的抗議聲。「你笑什麼啊傑!你不是也喊過面面!」

  夏油傑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用他一貫蠱人而不自知的尾音喚了一聲:「面靈氣?」

  面靈氣再度從溫泉裡冒頭,帶起一陣很輕的嘩啦水聲。「我在。」

  「好。」

  ……

  就這樣?

  墨鏡被放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五條悟那雙通透的藍眸奇怪地瞥了夏油傑一眼。白毛頭上頂了一塊小毛巾,他忽然大咧咧站起身衝對面喊:「面面~」

  沒入水裡的咒靈再浮出出水面。如果此刻有別的人類在,估計會奇怪那一方泉水為什麼總是在動。

  「怎麼了?」

  「把痴面丟過來玩玩。」

  面靈氣:……這個家伙無聊了為什麼要玩她?

  夏油傑忽然想到什麼,立刻起身制止。「不行。那張面具目光所及之處,面靈氣都能看到吧?」他記得她與自己的面具可以視覺共享。

  豈料被制止的五條悟沉思片刻後,隔牆衝對面招了招手,語氣無比的欠扁:「面面,把二十六張面具都扔過來吧。」

  ……

  然後家入硝子和面靈氣便聽到兩三米之外,疑似少年們打架的聲音。

  夜裡山間起了薄霧,月光氤氳,星光點點幾乎看不見。

  不知是前幾日鬧鬼的風言風語,還是今天閉館半日的關系,溫泉會館的客流還是造成了一定影響。本該是熱熱鬧鬧泡湯的時間,整個溫泉館的客人卻不多。

  面靈氣在水裡浸泡夠了,這才離開溫泉坐到一邊微涼的石塊上。家入硝子轉眸看去,咒靈浸濕了的長發凌亂散開,覆在凹凸有致的曲線上。白潤的肩與膝蓋在長時間熱水的親吻中隱隱泛紅,月光下更是透亮。

  玲瓏腰線上還掛著水珠,讓人看著就很想捏。

  這只漂亮的詛咒,甚至看紅了少女的臉。

  月色朦朧,樹影搖曳。絕對私密的空間,卻讓人感到一絲自由。

  面靈氣兩手撐住身後的地面,抬眸望天。她想起午後夢裡的旋律,便兀自哼唱了起來。空靈且溫柔的少女音以涓涓水流聲作為和音,回響在這一方土地上。

  是一段這個時代的人從未聽過的曲調。

  面靈氣哼著哼著,又想起三兩句歌詞,於是哼起的小調裡出現了簡單的詞。像是舊時代的搖籃曲。

  她雙眸低垂,唇角微揚,思緒好像飛到了遙遠的從前,那些她暫時記不起來的碎片裡。

  雪白的美足撩撥溫熱的泉水,劃出延綿的漣漪。

  家入硝子再一次恍然,好似在面靈氣身上看到那件紅色的和服,但眨眼又消失。

  四下裡,咒靈像受到了召喚與蠱惑,紛紛離開滋生地朝面靈氣的所在方向靠攏。但這一回它們沒有貪婪地靠近詛咒,堪堪停在五米開外的位置,好似又在懼怕著什麼。

  一牆之隔的少年們安靜下來,他們同樣仰頭望向那掩藏在霧裡,暈開光芒的月。耳畔邊是柔風、是水流也是面靈氣的歌聲。

  兩人忽然的,就想跨越千年的時間洪流,回到那個年代,看一看這只咒靈的過去。

  然而這般美好的場景,對一些普通人類來說,就顯得有些恐怖。水池裡一對母女有些瑟縮的緊挨在一起。

  「媽媽,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歌聲。斷斷續續的……」

  「呀類,你這孩子不要嚇人。大晚上的哪裡來的歌聲啊?是不是大堂那邊的聲音傳過來你聽錯了?」

  「我聽人說,這家溫泉會館前幾天好像鬧鬼……所以這兩天才那麼便宜。」

  ……

  泡完湯又衝了澡的少年們率先穿好浴衣回到公共休息室。吃飽喝足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後泡個澡……現在的他們精神到可以徹夜枕頭大戰。

  五條悟手裡拿著小冰棍,夏油傑手裡拎著礦泉水。兩人坐在入口處,不約而同沉默著,都在回味方才少女悠揚的歌聲。

  「傑,我們來打賭吧。」五條悟率先打破寧靜。

  「什麼?」

  「等會兒面面出來,她先跑向誰,另一個人就回東京請客一周零食!」

  別的不好說,面靈氣會率先跑向誰這件事,夏油傑還是比較有信心的。畢竟面靈氣四五歲大的時候,就喜歡在人群中撲向他。

  ……

  真的有信心嗎?畢竟過去漫長的熊撲過程中,90%都被他閃開了。長大了的面靈氣明顯沒有那麼「熱情」了。

  夏油傑思忖片刻,覺得還是要加個雙重保險以防萬一,於是拿出一個咒靈球在掌心掂量著。

  同樣准備使詐的五條悟隨時准備用術式「蒼」。

  然而,等了片刻後,只看到換了淺藍浴衣的家入硝子從女湯裡出來。身前身後都沒有那只咒靈。

  「面面呢?」

  三人歪著腦袋異口同聲。

  家入硝子一臉疑惑:「她一換上浴衣就往外跑,我沒攔住她。你們也沒看到嗎?」

  ---

  溫泉會館被圍起來監修的無人區,連月光都拋棄的漆黑角落裡。

  一身和家入硝子一模一樣浴衣的面靈氣,被禁錮在了髒兮兮的溫泉桶中。兩只變形成章魚觸角的手,一根鎖住了她的手,一根鎖住了她的脖子。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一張布滿縫合線的臉兀的出現在木桶上方。

  不安分的觸角前端撥開了咒靈本就沒有穿戴整齊的浴衣,探著松開的領口處往深處游走。冰涼的肌膚觸感刺激著吸盤的味覺。

  好不容易一下午洗香香,又泡了溫泉,這一下又要變成難聞的樣子了。面靈氣忽然有些生氣,她抬眸瞪向上方桎梏住她的男人。「又是你。」

  真人舔了舔唇,笑容明媚。

  「那天我沒有繼續追趕你,不是因為追不上。」他游刃有余地趴在木桶邊沿,兩手仍然沒有放過面靈氣。「我認真思考了一下,上次是我太心急了。其實不必,我們之間可以慢慢來。」

  圈住面靈氣脖子的觸手將她從桶裡拎起,一下拽到自己眼前。她比上一次見面時更成熟了一些,生氣的表情都變得誘人深入。真人松開禁錮她雙手的觸手,那只惡心粘膩的觸手霎時變回人手的樣子,同樣冰涼的指尖摩挲著面靈氣的臉頰。

  「你還在成長嗎?我真高興。」

  真人笑著咬住面靈氣的唇,不似人類間親密的接吻,而是粗暴地啃咬。

  面靈氣渾身上下能動的地方都在拼命抗拒眼前的家伙。她厭惡他身上的氣息,她討厭他身上的味道……和她如此相似。

  驟然間,強大的咒力的威壓出現在上方。真人敏銳感覺到一絲不妙,他想拽住面靈氣一起逃,電光火石間,速度竟敵不過來人。

  圈住面靈氣的觸手被生生炸斷,連帶後方的植被都被掀翻。

  面靈氣沒有摔回那只髒兮兮的木桶裡,零點一秒的下墜,她跌入氣息熟悉的懷抱。

  「給你三句話的時間闡述。」

  五條悟沒有戴墨鏡,藍眸在無光的環境下泛著滲人的幽幽光芒。他居高臨下看著真人,表情裡滿是恐嚇。

  夏油傑放下懷裡的面靈氣,區別於咒靈的溫熱手指擦去她唇上的污漬。唇瓣的柔軟觸感有多曼妙,少年的心情就有多糟糕。

  及肩黑發披著,在夜風中亂舞。生氣的夏油傑,單從表情來看,要比五條悟可怕的多。他回眸看向真人,目光極冷。

  「上一次,你怎麼她了?」

  也如此侵占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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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2分留言丟30個小紅包哈∼

  V後營養液每1000.評論每500.作收每100加更(很難我知道,嚶嚶嚶,就當個願望叭

  愛你們哦 麼麼噠∼


第22章 他不是在說教

  真人想逃, 但被五條悟的術式牢牢禁錮在原地。後院四周破土而出四只巨型咒靈,徹底將他逃跑的路線封鎖住。

  溫泉會館連帶半座山都震顫了一下。

  夏油傑攏了攏面靈氣的衣襟,將本未穿戴整齊, 剛才又被咒靈攪亂的浴衣拉好。少女鎖骨往下的位置,有被觸手吸盤糾纏過的印記,他不著痕跡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掠過那個方位時,用力擦了擦。

  少年的耐心仿佛又回來了,他輕聲向面靈氣解釋, 語氣裡帶了點哄。

  「浴衣不能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這些地方都要扎好, 腹帶一定不能忘。」

  整理衣服的時候夏油傑發現,面靈氣這次被欺負,她連一張面具都沒有召喚出來。這不像她往常, 就算打不過也要睚眥必報的作風。唯一合理的推測——那只肮髒的咒靈,能力克她。

  遇到危險, 知道他們就在附近, 面靈氣故意釋放自己身上的氣息引他和悟前來。

  她的自我保護意識還算不錯。

  夏油傑整理完浴衣, 又將凌亂的白發撥到她身後。此時五條悟已經和真人大開大合地「玩」起來了。

  「去硝子那裡。」夏油傑預計面靈氣會不肯, 所以補充了她必須去的原因。「保護好她, 能做到嗎?」

  面靈氣點點頭,瞬間消失在原地。

  詛咒離開後,月色照不進的逼仄後院,夏油傑抬手結印。黑色幕布緩緩降臨, 籠罩這片被咒靈和咒術師幾乎掃蕩成灰燼的地方。

  那只咒靈十分狡猾,身體的形狀可以隨意改變。夏油傑布完帳回過頭, 就見成年男子高度的咒靈瞬間縮成了嬰孩的大小一路往前跑。還對五條悟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這只特級咒靈的能力究竟有多強不得而知, 但它瘋狂在二人雷區蹦跶的行為, 確實是在趕著投胎。

  面靈氣回到家入硝子身邊,後者已經在聯系最近的「窗」。他們需要盡快撤離這片區域的所有人類,並封鎖上山的路徑,布下一個更大的帳。

  深夜不知名的恐懼與緊急疏散,慌亂了人心。一些蠅頭小咒靈得到負面情緒的滋養,在山間迷霧中活絡筋骨,四散開來。拔地而起,連綿起伏的駒岳山頓時被咒靈的氣息包裹。

  面靈氣始終留在家入硝子身邊。她放出三張面具在暴動的山間游走,將低級咒靈聚攏後一起粉碎殆盡。

  家入硝子指尖夾著一抹猩紅,目光放遠。氤氳的薄霧越發厚重起來,在看得見與看不清的地方,低級咒靈傾巢而出。就近的咒術師從溫暖的被窩裡被喚醒,以最快的速度往這裡趕來。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只是咒術師戰役裡不算起眼的小插曲。

  三張面具明顯來不及聚攏漫山遍野的咒靈,它們等級雖低,但數量極多。面靈氣趴在窗台邊,又喚了兩張面具出去。

  家入硝子摁滅手裡的煙,摸了摸面靈氣的頭頂,像在擼一只大貓。「休息一會兒吧,面面。」

  面靈氣雖然可以和自己的面具共視,但一次只能看到一張面具的視野。此刻深山裡的畫面不停在她腦中切換,她若是台電腦,後腦勺准得發燙。

  面靈氣收回四張面具,只留了「痴」面在外面望風。

  前來掃蕩咒靈的咒術師們,在日歷更迭之前陸續抵達山腳,包括被迫半工半讀的七海建人與灰原雄。

  咒術界都是狗/屎。專挑這種時候逮便宜的學生用。

  被強勢叫醒的七海建人,腦袋後甚至還翹了一根呆毛。

  面靈氣感受到七海建人與灰原雄的咒力波動,讓「痴」面尋著他們飛去。「七海和灰原來了。」

  家入硝子並不意外。雖然離譜但猜到了。

  這種沒有危險性但十分耗費精力的任務,多半會交給學生。高年級學生尚可以巧妙推脫,一年級新生則沒有話語權。

  眾人一直忙到天蒙蒙亮才得以休息。

  面具一整夜都在為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聚攏咒靈,減少了他們來回跑動的工作量。差不多收工的時候,面靈氣趴在桌邊睡著了。沒有收回的面具在半空中像喝醉了酒,也像被戳了氣的氣球,胡亂飛了一下,啪嗒一下掉在草叢裡。

  七海建人:「……」

  默默撿起面具,順手用袖子擦了擦,揣進懷裡。

  面靈氣是被自己的潛意識嚇醒的。

  睡意朦朧間,面靈氣好似去到了一個落後但相對安逸的小鎮。她坐在堆疊的土堆上唱歌,四下裡圍著一群孩子,笑盈盈地看著她。嘰嘰喳喳吵不停。

  「十六夜姐姐」

  「十六夜姐姐抱抱我」

  「十六夜姐姐,我哥哥去哪裡了呀」

  然而,就在面靈氣回眸看向那群孩子的瞬間,一張張兒童的臉瞬間變了。他們不知怎麼的,變成了奇形怪狀的咒靈,瘋了似的要往她身上爬。

  紅眸猛然睜開。

  嚇了坐在一邊的夏油傑一跳。

  「睡醒了?」詛咒的表情不太對勁,有些茫然也有些驚恐。夏油傑從七海建人那裡了解了面靈氣徹夜幫忙的事,他抬手撫上她的額頭,掌心摸到一層冰涼的薄汗。

  狀態不對,難道是累到了?

  面靈氣沒有回話,兩手圈住夏油傑的手臂,額頭直接抵上少年的肩膀,來回蹭了蹭。

  夏油傑眉頭狠狠一顫。很好,冷汗全擦他衣服上了。

  他把「痴」面還給面靈氣,覺得她的做法有些欠妥。「『痴面』很重要,既然這樣,以後就不能隨意召喚去那麼遠的地方。」

  面靈氣接過面具的瞬間就將其隱藏起來。她聽話地點點頭,像過去很多次一樣。

  不知為何,詛咒之前聽話的模樣他很滿意,但此刻反而讓夏油傑浮起一絲煩躁。他不是在說教,也不是在訓斥……只是擔心罷了。

  但面靈氣的反饋,感覺他像是個很凶的長輩。

  輕嘆一口氣,夏油傑又掏出另一樣東西遞到面靈氣手邊。

  是一顆黑到發亮的咒靈球。

  面靈氣瞬間精神起來。她抬手擦了擦唇邊不存在的口水,正想搶來吃,指尖才碰到那顆球,又收了回去。

  她看向夏油傑:「……是那個家伙?」

  「嗯。」夏油傑兩眼笑得眯起,「很厲害的特級,花了些功夫。」但對方運氣太差了,遇到了他和五條悟兩人。

  面靈氣這回徹底放下手,嫌棄地橫了咒靈球一眼。「不吃。」長大後的她沒有那麼飢不擇食。

  夏油傑好笑地挑眉,晃了晃那枚球:「真不吃?那我吞了哦。」

  詛咒看著那顆發亮的誘人的球,咽了口口水。片刻後,十分有原則且堅定地說:「我不要吃他。」

  真人的能力很特殊,夏油傑也是做了一會兒思想鬥爭才決定給面靈氣吃的。結果她和一只特級咒靈發起了脾氣,選擇不吃。

  詛咒的叛逆期有點長。

  那麼想著,夏油傑背過身去,准備避開面靈氣的視線吞下那顆球。

  「等一下。」面靈氣拽住夏油傑寬大的袖子。

  夏油傑回眸:「改變主意了?」

  面靈氣從少年手裡拿過那顆咒靈球,狠狠往地上一砸。咚地一聲,幾乎要吵醒隔壁屋的另外幾位少年。

  摔完,面靈氣又把那顆球撿起來,仔細擦干淨了還給夏油傑。一臉出了口惡氣的模樣。

  夏油傑:「……」打不過本體打球是吧。

  少年有點無語,又覺得實在可愛。他輕笑出聲,伸手揉了揉詛咒細軟的發頂。

  夏油傑忽然萌生一點私心,就像十幾歲的少年總會在在意的人面前要強那樣。他將咒靈球收回口袋裡,准備等面靈氣不在的時候再吞。

  她太敏感了。小不點大的時候就能察覺他吞噬咒靈時的異樣。

  經歷一整晚的變故,此刻溫泉會館裡除了咒術高專的學生之外,連只鳥都難以看到,更別說工作人員。駒岳山仍然處於封閉狀態,咒術界的人在善後。

  返校日在明天,於是五條悟拍案決定今晚占領偌大的溫泉會館,肆無忌憚鬧騰。

  溫泉會館的設施齊全,就算沒有工作人員也能很好的享受。

  廚房的食材也准備的滿滿當當。五條悟一米九的高挑個子,矮身倚著沒他高的門框。他得意地摘下墨鏡,長而密的眼睫眨了眨,眼神裡是蓋不住的自信。

  「料理這種小事就交給大人吧。」

  嗯,話是對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說的。前者嘴角抽了抽,後者兩眼放光說著學長真是各種意義上的可靠。

  又去溫泉裡浸泡了一會兒的面靈氣,出來的時候找到一間存放了許多浴衣的屋子。她和家入硝子一起研究並挑選著花紋。硝子還記得自己總是幻視眼前的詛咒穿著一身紅色和服,於是挑了一款正紅色,櫻花與兔花紋的浴衣。

  面靈氣看著眼前的紅,稍愣了一下。奇怪又熟悉的感覺一下閃過腦海。

  片刻後,那身紅出現在她身上,和眼眸一樣勾人。夏油傑教過一遍怎麼穿浴衣,但面靈氣有些繞不清那些細帶。家入硝子垂眸替她綁好那些帶子,最後束上腹帶。

  於是,當五條悟和夏油傑端著完成的料理從廚房走出來,抬頭撞見一身紅,耀眼到不行的詛咒時,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面靈氣站在轉角處,好像在找東西。聽到前方有動靜,她抬眸看去。

  精致的臉蛋上浮現一個俏皮的微笑。她的紅眸笑彎了,像春日花園裡最明媚的那朵牡丹。

  難得,就連成熟的七海建人都在轉身的瞬間停了停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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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丸子頭被攻略度70% loading...

  本章依舊是30個評論小紅包哈~不要霸王嘛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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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咒靈的臉冰涼

  面靈氣對美食沒興趣, 衝少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又光著腳蹬蹬蹬跑遠了。她像貓捉老鼠似的,在追一只逃竄速度飛快的咒靈。

  難得遇到一只看到她就逃而不是粘上來的咒靈, 面靈氣覺得新奇。彼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在人類世界裡被稱為抖S。

  五條悟褪下墨鏡,順著面靈氣跑走的方向看去,在雜物堆疊的縫隙裡看到一只迷你咒靈的咒力波動。他動動食指,精准將那只咒靈吸引過來。

  面靈氣一個急停,掉轉頭撲向五條悟的位置。她一下捏住那個小咒靈, 開開心心走了。眾人望見, 她捏咒靈的力氣極大, 幾乎是要把那可憐的玩意兒掐扁了。

  咒靈欺負咒靈的小插曲告一段落。五條悟回到廚房,他忽然想起什麼,扭頭對夏油傑喊:「傑, 把那個家伙放出來,搭個手。」

  夏油傑正在洗水果, 腦海中不斷浮現方才一閃而過的紅衣詛咒。聽到五條悟的話, 他拿過一邊干淨的廚房用紙抹去掌心的水漬。下意識接了一句:「面靈氣看到它會不太高興。」

  所以呢?

  夏油傑和五條悟對視一眼, 說話的和聽話的都沉默了一下。

  明顯走神的夏油傑沒有再說什麼, 將才吞下不久的真人放了出來。

  特級咒靈覺得自己好像經歷了一段奇妙的「旅程」, 整個人被關在了沒有時間甚至沒有空間的微妙領域裡,也失去了意識。再度踏上人類的土地,重見光明的真人發現,自己的意識和行為好像不再受本人支配了。

  縫合線看著兩位少年咒術師, 一臉茫然。

  夏油傑指了指一邊的砧板和菜刀,簡明扼要, 口氣生硬:「把蘿蔔切了。」

  真人:?

  作為夏油傑降服的咒靈裡外形最像人類, 且十指靈活的他, 堪當廚房大任。

  迷你咒靈被面靈氣欺負的不行,蔫嗒嗒地趴在她的肩頭。

  真人按照夏油傑的指示,將廚房裡的小碟小碗一樣一樣端出去,一抬頭便和餐廳裡的面靈氣撞了眼神。

  百無聊賴的真人,眼眸瞬時亮了。

  但他無法靠近面靈氣,走到一半就像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

  夏油傑手臂交疊,抱肘站在後方。半丸子頭松垮垮地扎在腦後,黑色碎發落在肩頭,一副懶散的模樣。他知道真人無法抗拒他的意識靠近面靈氣,但還是九分恐嚇一分薄怒道:「靠近她,我就把你肢解了哦。」

  被降服後的真人,留下的氣息殘穢屬於夏油傑。這下他身上的氣味,面靈氣倒不那麼厭惡了。

  她聽了夏油傑恐嚇咒靈的言語,眼珠在眼眶裡轉了一圈,打定一個主意。而後真人就見那只長相有多美,心地就有多不善良的詛咒跑到他眼前。甚至召喚出了面具。

  「你要不要摸摸它呀?」

  真人:「……」

  謝謝,不摸。

  打不過的躲,打得過的惹。這只特級詛咒是懂什麼叫欺軟怕硬的。

  家入硝子如願以償開了瓶酒,就著五條悟完美的手藝喝了個臉頰緋紅。微醺的感覺很妙,硝子要了五條悟漆黑的墨鏡戴在自己臉上,晃眼的燈光也消失了。

  夏油傑從家入硝子那裡順了兩杯酒,喝不慣酒精的少年微微上頭。只覺得暖氣好像開的太大,耳朵有些發燙。

  少年的黑眸被房間裡的頂燈照亮,五光十色的,目光流轉間有些曖昧的繾綣。他原本和面靈氣兩人坐在矮桌的側邊,位置相對寬敞,腿腳也好放。

  不知為何五條悟那家伙非要擠到同一邊來,將面靈氣卡在了中間。

  三道身影愣是將頗為寬敞的空間,擠成了逼仄居酒屋的既視感。

  面靈氣抱膝被擠在中間,左右挪不開,後面是牆,也無法再後退。她蹙眉去推五條悟的肩:「悟你過去點。很擠」

  五條小少爺哪有來了就走的道理。自然是不肯。開了無下限的他表示:「一點都不擠呀~」

  換做平時,可能夏油傑就主動起身坐到對面去了。一個位置而已,不和幼稚的家伙搶。

  但今天不是。

  大概是了灌了點酒精所以人犯懶,黑發少年單手支著下巴,一手漫不經心地繞著面靈氣的發梢玩。

  他不准備讓位。

  一年級生剛被五條悟的「學弟專供特殊料理」整蠱,此刻都在照顧自己的味蕾和精神狀態,所以沒有注意眼皮底下奇怪的僵持。

  五條悟每人一份的甜點,夏油傑也不准備吃。一來他覺得悟那家伙肯定在小蛋糕裡使詐了,二來……他等等還想再去泡會兒湯,吃得太飽太膩不舒服。

  除了座位很擠這件事,大家聚在一起開心聊天吃飯的時間,面靈氣還是很高興的。

  ——詛咒一高興,那張承載了靈魂的痴面就會主動出現,在不大不小的空間裡飛著玩。像極了她的心情雷達。

  夏油傑勾了勾唇,心情也不錯。於是放出一只小浮游咒靈去追痴面。

  他們兩人擠在狹隘的空間,她的面具和他的咒靈倒是在房間裡玩得自由自在。

  痴面飛躍的速度越來越快,浮游咒靈緊隨其後。面具忽然一個急停閃開,低級咒靈沒有跟上節奏,筆直撞上了牆。

  達成目的的面靈氣莞爾一笑,上揚的眼尾彎起。

  夏油傑收回撞暈的咒靈,輕輕敲了一下面靈氣的腦門。「就你皮。」

  五條悟咬著嘴裡的小木勺,用術式粘住了那張痴面。

  面靈氣疑惑地偏頭看向他:「悟?」

  「來搶呀小面。」

  不滿兩人自顧自玩的五條悟,晃著不遠處被「蒼」吸附住的面具。因為是被術式禁錮的,面靈氣一時間不能將其隱藏起來。

  兩個小冤家無聲博弈。

  現在的面靈氣,就算是五條悟放一條街的水她也鬥不過。

  灰原雄喝了一壺水,才從五條悟的「饋贈」中緩過神,轉頭的瞬間又差點被「痴」面撞飛。

  五條悟收手,痴面咻地一下飛回面靈氣眼前,堪堪停在距離她鼻尖一釐米的位置。面靈氣像是下了決心,擰眉嘗試發動術式。

  面具裡無數靈魂的哀嚎遍野順著無形的吸引力直達五條悟的鼓膜。

  少年下意識停下了「蒼」。

  「痴」失去了附著力,呈自由落體掉在餐桌上,好巧不巧,砸在了小份奶油蛋糕上。

  白色的奶油在墨黑的面具上格外顯眼。

  面靈氣撿起髒了的面具,氣鼓鼓地橫了五條悟一眼。後者還在回想方才面具裡的生靈塗炭,沒有繼續欺負詛咒。

  夏油傑從面靈氣手中取走面具,指尖沾了一點奶油送到自己嘴邊。他舔了舔,味道意外的不錯。看來五條悟沒有在蛋糕裡惡作劇。

  大手捏著面具的末端,黑發少年端詳了片刻。仔細看,這張面具的臉與眼,甚至比面靈氣本人還要勾人。只是原本暗紅色的眼尾花紋,現在被奶油蓋住了。

  夏油傑又舔了一口沾在面具眼尾的奶油。

  面靈氣:「……」他、他在干什麼呀!

  紅眸微微睜大,一眨不眨地看著身邊的少年,從薄唇到線條分明的下巴,再到上下滑動的喉結。

  就在夏油傑拿過桌邊的濕巾紙准備擦面具的時候,面靈氣小臉微低,食指對戳了一下。她用手指勾了一抹奶油抹在自己臉上,隨後滿眼期待地看向夏油傑,臉頰鮮有的浮了一層緋色。

  夏油傑:……

  是他想得那個意思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須臾,面靈氣身邊橫出另一只大手強勢將她的臉掰過去。

  沒等面靈氣反應過來五條悟要干什麼,臉頰上的奶油就被少年舔淨了。

  咒靈的臉冰涼,五條悟感覺自己好像舔了一口奶油雪糕。

  面靈氣:……

  夏油傑:……

  咒靈的臉,猛地從額頭一直紅到脖子根,耳朵裡甚至冒出了白色煙霧。

  六眼神子幸災樂禍、得意洋洋跑在最前方,兩腿跑成圈狀。面靈氣一邊召喚面具砸向五條悟一邊追。

  鬧得整座溫泉會館感覺快要塌陷。

  家入硝子酒醒了大半,摘下墨鏡就見眼前慘不忍睹的畫面。

  早早泡入湯內的七海建人聽著外面的驚天動地,默默沒入了溫暖的泉水中。留下一塊小方巾浮在水面上,片刻後,吸滿水的方巾也沉入水中。

  第二日夜蛾正道親自來接他們。表揚了七海和灰原的努力,批評了五條悟和夏油傑把人家會館的後院夷為平地。

  「接下去就要迎來京都校友誼交流會,因為去年勝利了,所以今年的舉辦地在東京校區。今年高年級不參與,悟和傑帶一年級參加。」

  五條悟坐在靠窗的位置,勉強在狹隘的空間裡翹起二郎腿。「京都校區還是去年那幾個人嗎?太弱了。不如讓校長和老師上吧。」

  除了沒見過去年戰況的一年級生和面靈氣,其余人對五條悟的囂張都沒有異議。

  去年簡直就是壓倒性的優勢,說實話,真的讓老師和校長來都不一定有把握能贏。去年交流會結束的時候,京都校區同為一年級新生的小早川甚至說出了——五條悟在校的這幾年,不如就取消交流會這種沒有意義的活動吧。

  ……可見陰影多強。

  車程兩個多小時,眾人回到咒術高專的時候,正巧京都校區的各位也到了。

  幾人一下車就打了照面。

  小早川——去年險些被五條悟強出心理陰影的少年,一如既往的開朗模樣,笑著衝他們揮手。仿佛去年被虐成渣的不是自己。

  面靈氣感覺有一股冰冷的視線扎在自己身上。

  她歪了歪腦袋看向前方。一個腦袋光光,胡子到挺長的老人拄著拐,不動聲色地瞪著她。絕對不是什麼善意地打量。

  小早川和五條悟、夏油傑寒暄完,一轉眸望見面靈氣。

  ……

  霎時看紅了臉。

  他單手握拳清了清嗓子,隨後頗為正式地衝面靈氣伸出手。「咒靈小姐,久聞大名,我是小早川。」

  伸出的手被夏油傑拍開,五條悟直接拖著小早川跨進校門。

  「哈哈哈哈,今年准備怎麼輸啊你們。」

  小早川:……

  手不讓握,還要打擊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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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油:我蠱一下

  面面:那我勾引一下

  wtw:那我背刺一下

  小早川:行,這一趴我負責二

  周日要上夾,更新放到晚上11點以後哈!

  下章傑哥攻略99% 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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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粉唇是冷的

  夜蛾正道作為下任校長, 這一次的校交流會主要由他負責和京都校區的校長溝通。

  保守的老者與自己心裡有一杆秤的新派教師,在打言語上的太極。

  參加本次交流會的學生們則在道館裡切磋感情。

  面靈氣站在窗台邊,兩手支著下巴歪頭看少年與少女們揮灑汗水。滿屋子的人, 沒有一個是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對手。詛咒不明白,為什麼那些陌生的面孔要千裡迢迢趕來這裡找打。

  咚——

  深藍發色妹妹頭的小早川被五條悟踹翻,一下砸在窗台邊的牆壁上,掀起一陣小風吹亂了面靈氣的長發。

  少年落地後一個翻身站直,拍去身上不存在的塵土。小早川直接走到窗邊, 仿佛剛才險些摔成狗吃/屎的不是他。

  「咒靈小姐, 我……」

  話未說完, 小早川的後衣領被提起,整個人被夏油傑拖去了另一邊。調侃的語調隨之響起:「不要騷擾我們東京校區的吉祥物嘛,小早川同學。」

  京都校區的學生忍俊不禁, 望著不死心的小早川哈哈大笑起來。

  「春天都快過去了啊悠一,對著咒靈發/情也太不合適了吧喂!」

  「就算飢不擇食, 也不能挑著一只二級咒靈上啊你。難怪會破例登記咒力, 術式是什麼奇怪的勾人魂的伎倆嗎?」

  後發聲的少年留著寸頭, 三白眼看起來凶神惡煞的, 言語裡也盡是對面靈氣的蔑視。他話音落下, 收到來自前方白毛術師和劉海術師的眼刀。

  雙標的五條悟不認為自己惡劣的行徑有什麼關系,但他聽不慣別人對他身邊人指指點點。

  正巧下一個切磋對像就是寸頭,五條悟望向他,笑著惡狠狠掰了幾下手指。

  小早川一屁股坐到道場邊沿, 笑著撓了撓頭。「有什麼關系?對咒術師來說咒靈和人類區別真的有那麼大嗎。有討厭的人,為什麼不能有喜歡的咒靈?」

  夏油傑攔住了上前准備對戰的五條悟。他衝窗外的面靈氣招招手:「面靈氣, 進來。」

  受到召喚的面靈氣單手撐住窗口, 翻身跳進了道場。詛咒蹦跶到少年身邊, 但不為何要她進來。

  五條悟猜到了夏油傑的意思,笑著一手攬住面靈氣的肩,看著寸頭道:「怎麼樣?敢不敢和二級比一比?不要哭著回去找老師哦。」

  少年刻意省略了咒靈的稱謂。這是這段時間來,東京校區的大家逐漸形成的默契。是這個年紀的他們,獨特表達溫柔的方式。

  自尊心極強的寸頭果然被五條悟激怒。他一個跨步走上前,笑容猙獰:「好啊。要是失手把它祓除了,可不要怪我。」

  「就憑你?」

  一直沒有出聲的夏油傑輕笑了一下。他不像五條悟,那麼熟練與看不慣的人嗆聲。但夏油傑偶爾蹦出的幾個字與笑聲,卻比五條悟的仇恨值拉得還高。

  「面面,放倒他。」五條悟道。

  面靈氣奇怪地指向自己的臉:「我?」紅眸試探地看向夏油傑。他們之間拉過鉤,她不能傷害咒靈以外的人。

  夏油傑忘了那個小約定,他以為面靈氣是在擔心自己打不過對方,於是寬慰道:「放心,他傷不了你。」

  這一來一往的交流,寸頭快要氣炸了。

  夏油傑不緊不慢地拆下腦袋後的丸子頭,黑發頓時散落肩頭,窗外微風輕撫,帶起幾縷發絲微揚。他完全沒有被對面急躁的少年影響節奏,仔細將皮筋上纏繞的黑發抽走,然後捧著面靈那頭長長的白發,耐心地扎起一個馬尾。

  動作輕柔且理所當然,就像這只穿著咒術高專校服的詛咒,本來就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學生。

  面靈氣在對戰的位置上站定。

  一旁漫不經心的兩個京都學生頓時坐直了身體,集中精神望向咒靈和寸頭。

  早已氣炸的寸頭甚至沒等身邊人喊開始,就抬腿一個飛踢,送上了面靈氣的正臉。他總覺得身前咒靈面無表情的時候,紅眸看得他心裡發怵。

  在旁觀者眼裡,面靈氣結結實實挨了那下飛踢。寸頭也很有自信,他知道他踹到了面靈氣。

  然而面靈氣身形未動,伸手撓了撓自己挺翹的鼻梁,就好像剛才有一只蒼蠅短暫停留過一般。奇怪,那麼大動靜的打擊,居然一點不疼。分明平時被悟那個家伙小小揪一下臉頰也超疼。

  五條悟直接拍著膝蓋笑彎了腰,眼淚亂飛。誇張地嘲笑聲回蕩在偌大的空間裡,甚至有些回音。「橫豎就那麼點咒力,還想打面面哈哈哈哈哈哈——」

  撇開面靈氣自身的等級上限不說,也不看看這只咒靈到底是在誰的□□下長大的啊。

  寸頭的心態這下完全炸裂了,幾步上前就想鎖喉面靈氣。

  面靈氣除了日常和五條悟胡鬧之外,沒有別的任何體術經驗。但她見過很多次夏油傑和五條悟的打架,他們慣用的招式她可以倒背如流。

  寸頭站到面靈氣的身前,咒靈一個閃身,自原地消失。

  一旁圍觀的京都學生霎時皺起眉頭。二級的咒靈,速度能有那麼快嗎?是他們的情報有誤嗎?退一萬步說,這只咒靈不但能夠進行言語上的溝通,還具有良好的服從性……怎麼看也不該是二級的範疇。

  面靈氣閃至寸頭身後,一套快速連招,每一下都精確擊打在他無法還擊的要害。最後一腳將其踹飛——五分鐘前,剛剛從五條悟那裡學來的。

  寸頭起身,氣急的他完全顧不了這是體術格鬥了,他兩手結印想要發動術式。

  一張鬼畫符似的面具驟然出現在他眼前,沒有眼珠的眼眶緊緊凝視他。像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告誡他不要嘗試接下去的動作。

  結印的手輕顫了一下,少年在那一秒感受到了等級與實力上的絕對壓制。寸頭背後起了一身冷汗,癱坐在原地。

  面靈氣收回「死」之面,高高興興跑回夏油傑身邊。初戰告捷的她正在等待表揚。

  「干得不錯。」

  夏油傑拿了一塊干淨的手帕,先擦了擦面靈氣的臉。上來就踢女孩子的臉,這樣沒有風度的男人真該面壁而跪。擦完臉,他握住面靈氣的手腕,又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她的手。就像是剛才打了什麼髒手的東西一樣。

  一顆心dokidoki的小早川瞅見身邊的畫面,粉色愛心頓時碎成了兩半。終究是他來晚了,漂亮咒靈看樣子是有主了。嗚嗚嗚。

  但夏油傑本人並沒有察覺,大庭廣眾之下,此刻自己手上的動作,有著半分曖昧與半分占有欲。

  五條悟瞥了一眼兩人,又將視線移開。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下課後來接學長的班,將已經意興闌珊的體術切磋草草收尾。

  面靈氣陪家入硝子出去買煙,五條悟和夏油傑待在宿舍裡打游戲。店老板新推薦的格鬥游戲,有些奇怪,兩位最強少年摸索著試圖將對方揍扁。

  「這次交流會,來了幾張生面孔。」五條悟叼著棒棒糖,口齒不算清晰。「目標是面面吧。」

  英雄所見略同,夏油傑也發現了一些貓膩。「天元大人登記了她的咒力,上層不能直接下死刑命令。但咒術師祓除咒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時候鬧開了,只要污蔑是面靈氣先攻擊他們的就行了。」

  「那也得他們打得過面面才行。」五條悟頗為不屑。溫泉會館那晚,他開了無下限也沒能徹底隔絕面具裡傳遞出的詛咒。等交流會結束,他要好好研究一下怎麼對付面靈氣的術式。

  夏油傑同意五條悟的話。「不知道哪裡來的『二級咒靈』情報,會害死他們的。」

  不過,如果對方的目的就是送人頭給面靈氣殺,再以此為借口定她罪……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不過嘛,今天下午那一架打完,那幾個人會重新評定面面的實力。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了。」五條悟咬碎嘴裡的硬糖。「傑,你是想到這個才想起讓面面出戰的?」

  黑眸從顯示屏上的像素小人移開,夏油傑無聲地看了一眼五條悟。

  不是,他單純是被寸頭輕挑的言語激怒了而已。理論再多,都不如詛咒自己好好揍一頓那個家伙來的暢快解氣。

  視線重新放回游戲上,夏油傑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

  面靈氣不被允許參加交流會。又因為高專結界的關系,夏油傑也和去年一樣,默認不許使用術式。

  詛咒站在高專前院與後山的分界點和少年們揮手告別。她不擔心他們會輸,但因為不能和他們一起去後山玩耍有些失落。

  夏油傑沒入叢林間前揉了揉面靈氣的頭頂,彎腰和她視線持平,笑容溫柔:「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和五條悟預計,對方會趁他們在比賽中對面靈氣下手。尤其是方才公布了比賽規則後,他們更確定了。

  面靈氣點點頭,塞了一張金色的面具到夏油傑手裡。

  夏油傑:……

  怎麼,還帶隨身監視的?

  偌大的後山藏了一些做了特殊屏蔽處理的旗幟——主要是為了屏蔽六眼根據咒力成像輕松找到旗幟。三小時內,收集最多旗幟的一方就算贏。允許搶奪旗幟。同時,後山也投放了大量咒靈,包括一級的。

  無聊的游戲規則聽在夏油傑耳內,粗略過濾成——我們要把你們和老師困在指定地點三個小時。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組,七海建人與灰原雄一組,四人沒入郁郁蔥蔥的後山,熟練且默契地散開了。

  「傑,你有沒有叮囑面面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出手?」

  五條悟望見夏油傑最後和面靈氣說了幾句話,於是隨口一問。

  「沒。」

  「哦呀?」五條悟挑了挑眉:「不像你的作風嘛。」

  夏油傑挽起袖口,沒什麼表情。口氣卻是一反常態的戲謔:「對面來者不善,沒道理無緣無故吃虧吧?」

  況且面靈氣很溫柔,最多讓他們在精神世界裡嚇到屁滾尿流。

  溫柔的面靈氣坐在夏油傑平日曬被子的地方,她想看一看「生」之面的視角,但無論和那張面具共視幾次,眼前都是漆黑一片……估計面具被夏油傑塞在衣服裡了,所以什麼都看不到。

  那給他面具還有什麼意義嘛!面靈氣簡直氣到跺腳。

  驟然間,她感覺背後有一陣異樣的氣息。

  四張面具得到主人的召喚,飛出圍在面靈氣的四周擋下攻擊。襲擊者是昨天在道館裡圍觀她和寸頭打架的陌生人——兩個冒充京都校區三年級生的2級術師。

  面靈氣站起身,她不明白為什麼眼前人要攻擊她。而且……他們不是應該進後山比賽了嗎?

  「昨天被你打敗的寸頭,只是個插班一年級生。我們可不一樣。」

  2級術師並不確定面靈氣的實力如何,但看她擋下攻擊後沒有馬上反擊,身上的氣息也沒有變得暴戾……由此推測,她或許並沒有想像中的厲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二級咒靈如特級一般可以進行溝通交流。

  「實力很弱,但術式可以擬態成人類那樣的咒靈嗎?所以東京高專破例登記了她的咒力?像照顧可憐人類那樣?」

  兩人談話間,面靈氣一直耐心地站在原地。聽到他們的言語,她皺了皺眉,反駁道:「我不是咒靈。」

  2級術師:……

  你不是咒靈難道我們是咒靈?

  「呵,那你是什麼?」

  咒術師略帶嘲諷地隨口一問,沒想到問懵了身前的咒靈。

  面靈氣張了張口,詞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誒?」紅眸慌亂了一瞬,她轉眸看向身邊的「痴」面。

  她與面具之間的交流有時候不必發聲,更像是一種自我的心靈拷問。

  ——我是什麼?

  2級術師們不准備再和眼前奇怪的咒靈周旋。咒術高層這一票給的錢不少,盡快祓除拿錢走人才是正確的選擇。二級也好特級也罷,這不是他們應該關心的事。

  情報裡公開了眼前這只咒靈的能力,是操控面具進行攻擊的類型。具體數量不詳,每一張面具的術式能力也不詳,但可以用遠程咒具擊碎。

  兩人掏出最初准備好的咒具——槍與弓弩。

  男人迅速上膛,趁面靈氣還愣在原地,想要先解決那幾張漂浮在半空的面具。槍/口對准最近的那一張,還未來得及扣下扳機,一邊墨色的面具忽然發出了可怖的笑聲。

  嚇得男人差點走火。

  「痴」面像突然中邪似的,於半空中發出可怖且扭曲的笑聲。而那些笑聲並不只屬於一個聲音,它更像是面具裡千萬靈魂一起發出的,聲音有高有低,尖利且嘈雜。

  面靈氣望著眼前陌生的面具,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它不是自己的伙伴嗎?它不是自己的靈魂嗎?為什麼會在這瞬間如此憎恨她?

  然而「痴」面不准備就此放過她,跟了過去,停在面靈氣的眼前。

  「你是什麼?你是怪物啊,哈哈哈哈——」

  2級術師被眼前驟變的場景嚇懵了,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的任務。

  直到——

  咒術高專的後山傳來一聲爆裂的巨響。遠遠望去甚至能看到半座山的塵土被揚起,聲勢浩大,誇張地蒙住了蔚藍的天。

  「發什麼呆!」一人提醒,兩人瞬間回神。

  子彈與短劍一齊向面具發射,因為慌張,兩人胡亂打了好幾次。匆忙打出的咒具竟無一發擊中面具,只有一支短劍勉強擦過面靈氣的袖子,刮破了布料。

  失控的「痴」面又恢復了正常,不再發出奇怪的聲音,也不再逼迫身前的面靈氣。黑色面具逐漸隱匿,消失在視野裡,另外幾張面具也被面靈氣收起。

  面靈氣突然想起一些不開心的畫面,心情很糟糕,她想回宿舍看一看窗台上的芍藥——最初從冥冥手裡買來的已經枯萎,夏油傑昨天傍晚又帶了幾枝新鮮的換上。

  詛咒就那樣直接掉頭走了,完全沒將那兩個術師的攻擊放在眼裡。

  「可惡,這個學校的家伙怎麼都目中無人。」

  術師不准備再用咒具周旋,兩手結印就要發動術式把面靈氣逮回來。但結印的手被另一只突然出現的大手死死扣住。

  身後隨即傳來欠扁的聲音,也是此時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對我們學校有意見嘛你?」

  「什……」男人詫異地回頭去找自己的同伴,發現他也同樣被不該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的少年桎梏住了。

  夏油傑蹲坐在男人的肩膀上,笑眼眯起,語氣平平:「我昨天就說過吧,不要騷擾我們東京校區的吉祥物。看來你們的耳朵不太好呢。」

  跳下男人的肩,夏油傑以身高優勢俯視身前的男人。這一回,連偽裝的笑臉都一並收起了。狐狸眼瞪著他,一閃而過不太妙的冷光。

  「兩邊的器官是擺設的話,不如不要了吧。」

  夏油傑和五條悟預設過很多狀況,分析的時候也很理性理智。但當那張「生」之面倏而從夏油傑身邊消失的時候,少年還是沒能繼續保持冷靜。

  他想到幾個月前的薨星宮,想起面靈氣顫抖著蜷縮在他懷裡喊疼的模樣。

  彼時五條悟已經取得兩面旗幟,於是放肆笑著用術式夷平了大半個比賽場地。美其名曰——只要摧毀所有旗幟,他手上這兩枚就是勝利的標杆。

  方才忽然的爆裂聲,就是五條小少爺在清理賽場。

  被五條悟抓住的2級術師已經被揍得稀巴爛,另一個驚嚇著看向夏油傑。五條悟的惡劣行徑他們早有耳聞,而眼前的黑發少年,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實際上是個好學生,是可以嘗試求饒的。

  「夏、夏油同學。拜托了……你性格和脾氣都好……」

  夏油傑回眸看了一眼面靈氣,倒是沒有受傷的跡像。但詛咒一反常態,沒有湊到他和悟眼前,只是站在原地,滿臉寫著「高興」。

  視線收回,他道:「抱歉,我哪裡讓你覺得我脾氣很好?我現在改正。」

  五條悟拎著兩個已然看不清臉的家伙去找京都校長「算賬」。夏油傑退至面靈氣身邊,見她還是那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這很稀奇,自從撿到她的那一天起,除了惹哭她的那些瞬間,其余大部分時間面靈氣都是開開心心的。

  「怎麼了?」

  剛打完架的手,青筋微微凸起。溫熱的指尖捋了捋面靈氣被吹至臉頰處的發絲。

  面靈氣搖搖頭。「想回去睡覺。」

  居然會想睡覺?夏油傑更確定面靈氣不太對勁了。但言語裡沒有再追問:「去吧。」

  零碎的畫面拼不出完整的故事和回憶,只有那些絕望再度清清晰晰、密密麻麻攀上她的心頭。面靈氣只是想找個角落躲一躲,慢慢消化那種情緒。

  五條悟轟爛了比賽場地後,咒靈沒了結界束縛,開始在後山亂竄,警報四起,亂作一團。擅自無視比賽規則的五條悟依然在前線和「敵人」對峙,夏油傑則被委派了「收尾」工作。

  交流會用的咒靈大多都是垃圾貨色,苦於數量多,後山面積又過大。沒有面靈氣的面具幫助聚攏咒靈,確實是一件累慘了的輕掃衛生工作。

  夏油傑一直忙到日落時分,警報聲才得以解除。

  疲憊的身體與口中一次又一次灌入的嘔吐物的味道幾近讓少年精神崩潰。他坐在空無一人的後院長椅上,惡心反胃的感覺讓夏油傑眼底泛起一陣酸澀。

  ——他還要吞咽這種東西,到幾時。

  恢復精神的面靈氣在宿舍裡左等右等,不見少年回來。她蹙眉扯了一朵花瓣下來,然後離開房間去找人。

  日月交替之時,照不見光的暗處比深夜時分還要漆黑。溫柔的春日晚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幾縷晚霞透過搖晃樹影的間隙落下,在漆了橙色的木椅上左右搖擺。

  少年一動不動坐在那裡,渾身散發著不舒服的氣息。

  面靈氣靠近的步伐稍作停留,她看著眼前的畫面輕眨了一下眼眸。片刻後,詛咒悄無聲息閃至夏油傑身前,伸手輕輕抱住他。

  在面靈氣零碎的記憶畫面中,也有過這樣一個人,獨自蹲在被鮮血染紅的河邊干嘔哭泣。那個落寞的背影也曾經期待能被誰輕輕擁住。但從始至終都沒有,那個破碎的畫面裡,永永遠遠都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明顯感覺到懷裡的少年,在感受她懷抱的瞬間輕顫了一下。

  夏油傑有些狼狽地抬起頭,眼底還有未干的,反胃惡心後帶出的眼淚。

  「乖哦。」面靈氣學著夏油傑下午的樣子,捋了捋他散亂的長發。冰涼的掌心托起少年的臉,四目對視,一抹晚霞落在詛咒紅色的瞳仁內,比天邊的火燒雲都要來的熾熱,美得令人心驚。

  她的聲音和笑容一樣溫柔:「不難受了哦。」

  尾音落下,面靈氣垂首,輕吻了一下少年的唇。

  黑眸微微睜大。

  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靜止,落日不再下墜,星月不再奪目,少年的世界裡只剩那雙倒映著自己的眼。

  四下裡寂靜無聲。

  夏油傑的原則與堅持何止是沒有用,早在不知道的某個瞬間,就被眼前的詛咒撕碎了。

  滾燙的掌心撫上面靈氣的後頸,他偏頭捉住了那雙蜻蜓點水般,親了就退的唇。

  詛咒的粉唇是冷的,舌尖往裡探去,卻是和人類一樣的溫熱與潮濕。

  面靈氣不會接吻,呆呆地任由少年抱緊自己的腰攬著自己的脖子,滾燙的舌頭在口腔內肆意索取,回應的笨拙又生澀。但她不討厭這樣的接觸,因為少年的氣息這一下完全包裹住了她。

  夏油傑也在放肆地親吻與吮吸中,明白了面靈氣小時候一直在意的「氣味」是什麼。此刻他占有著她的溫熱,短暫退開喘息的瞬間,從她口中呼出的熱氣噴在他的鼻腔,是專屬於面靈氣的,獨特的氣味。

  甜的,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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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的蠱王:寵咒靈怎麼了,這咒靈擱誰撿回去能不寵(bushi

  不小心爆了字數QAQ日常求留言嗷——

  爬去看會兒片子(蠕動

  感謝在2023-02-10 21:46:35~2023-02-12 20:45: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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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是要殺她

  有些事, 輕易不能邁出第一步跨越那條警戒線。就像夏娃偷食禁果。

  夏油傑有些不記得,那個傍晚他是如何帶著滿臉通紅的面靈氣回到宿舍的。但他清晰記得,那晚夢裡都是少女那雙半睜著, 迷離又濕潤的眼。唇上還留著晶瑩的曖昧過的痕跡。

  沒有人能在那瞬間保持清醒不沉淪。

  夢裡的他,比現實中大膽的多。就著少女緋紅且順從的表情,一雙大手直接穿過校服衣擺探了進去。

  摸到一片冰涼。但面靈氣的腰線應該不是這樣的手感。

  然後……

  砰——

  巨響的踹門聲徹底將夏油傑從夢裡拉回現實。

  黑眸猛地睜開,首先望見夢裡害他沒有睡好的家伙——面靈氣正趴在床邊,笑盈盈的、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夏油傑順著那雙紅眸一路往下看, 發現自己正握著她的手指。難怪夢裡感覺摸到了一片冰涼, 但形狀有些奇怪。

  「傑?你醒了沒有?」

  門外是五條悟又一次踹門的聲音。

  夏油傑這回徹底清醒了。他松開面靈氣逗貓一樣遞過來的手, 一下坐起身。

  ……發現薄被之下,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

  空氣仿佛都在那瞬間凝固。夏油傑有些尷尬地轉過頭,面靈氣依舊維持著趴在床上的姿勢, 兩手托腮看著他。

  這位自律的少年從不會睡過頭,也不會賴床, 今天一反常態, 她覺得十分稀奇。

  「抱歉, 你先和悟去食堂吧。」

  夏油傑扶額, 黑發穿過他指尖的縫隙, 遮去一半臉。他生怕面靈氣用更無辜且純真的表情問他為什麼,所以沒有與她對視。

  幸而面靈氣很爭氣,沒有繼續追問將場面變得更為尷尬。她跳下不算大的單人床,開門出去了。

  「傑呢, 為什麼不起來?」

  五條悟透過門縫往裡看,看到黑發的一角——其實不開門他也能看到此刻坐在地上的夏油傑。

  面靈氣思考了一下, 想起一個詞。「好像做噩夢了。」

  睡到一半的夏油傑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 面靈氣伸手想戳醒他, 結果被少年反抓住了手。

  「哈?」五條悟表情誇張五官亂飛。什麼噩夢能把傑那個家伙定格在原地?咒靈把他吃了嗎?八成是做春/夢了吧。

  夏油傑晚了十分鐘。他趕到餐廳的時候,眾人的早餐時間進入收尾階段。七海建人早已用餐完畢,但被五條悟拖住坐在那裡聊天。

  「真稀奇,比鬧鐘還准時的人今天居然睡過頭了。」家入硝子吸扁了手裡的牛奶盒。

  五條悟將最後一小塊三明治扔進嘴裡,含糊不清地接茬:「孩子長大了啊,硝子。」

  心裡有鬼的夏油傑差點被口中的牛奶嗆到,頓時黑了一下臉。

  見眼前姍姍來遲的少年沒有反駁,五條悟更確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抬起墨鏡把視線投向一邊的詛咒,一臉「嚴肅」道:「面面,要離這個年紀的男人遠一點啊!」

  面靈氣無精打采地趴在一邊,下巴擱在桌面上,一張臉鼓成包子樣。聽到五條悟前言不搭後語的警告,她動了動耳朵表示聽見了。

  夏油傑放下早飯看向詛咒,「怎麼不開心?」

  面靈氣維持著包子臉沒有變,小聲嘟囔:「有兩張面具找不到了……」

  誒?

  一桌人全部都將目光放到詛咒身上。在他們眼裡,這只詛咒找不到面具就和他們斷了手腳少了器官一樣嚴重。

  「是昨天那兩個臭小子嘛?!」

  京都校區的人今天下午才出發,五條悟說著就要去逮人。

  「不是。」面靈氣抬手拽住五條悟的袖子,把人拽住了。「是他們讓我想起我還有兩張面具。」

  家入硝子和夏油傑同時將目光轉移到面靈氣拽住五條悟的手上。兩人均是若有所思地輕挑了一下眉。現在的五條悟,幾乎是無間斷釋放無下限的狀態了,就連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也不能保證,自己每一次伸手都能觸碰到他。

  這家伙,真實內心比外在表現得更親近面靈氣。

  面靈氣抬手召喚出「痴」面。墨色的面具昨日不知為何忽然暴走,索性在那之後一切如常。

  粉白的指尖指了指「痴」面的左右兩側。面靈氣眉頭輕蹙:「我的靈魂被一分為三,分別藏進「貪」「嗔」「痴」三張面具裡。但是我找不到另外兩張了。」

  ……

  「是不是因為咒力不夠?或者還沒恢復到最佳狀態?」

  「咒力不夠只影響它們的使用,不應該找不到。」

  今天凌晨,睡不著的面靈氣嘗試召喚了很多次,但「貪」和「嗔」像是徹底消失了一般,感受不到也召喚不出。

  「大概……死了吧。」面靈氣將痴一並收起,眼神裡有些失望。

  這不是沒有可能。夏油傑與五條悟對視一眼,他們撿到面靈氣的時候,她身上就只剩下那張岌岌可危,感覺下一秒也要破碎的「痴」面。那兩張面具在更早的時候死於重創之下,是在邏輯之內的。

  可是那裡面還有她不完整的靈魂。

  「算了。」郁悶了很久的面靈氣開始自我安慰。「死了也好,反正它們腦袋不清醒。」

  眾人疑惑歪頭:「腦袋不清醒?」

  「他們總覺得自己是咒靈。」

  ……

  五條悟噴了口中的酸奶,七海建人抬腕看表的動作一滯,其余人更是東倒西歪瞬間不知今夕是何年。

  很好。

  重新定義腦袋不清醒。

  ---

  過兩天是畢業學長松岡的生日,在校期間關系很鐵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收到了生日party的邀請。少年青蔥年少時追求硝子被拒,有些尷尬地沒有邀請她。

  「周末穿好看點啊你們。偶爾也要換下校服換換口味。」

  學長如是所說。

  於是周末一大早,面靈氣坐在窗台邊,看著夏油傑從基本不開的衣櫥裡掏出一件黑襯衫。

  少年非常習慣且自然地准備脫去校服上衣,撩起衣擺的瞬間又停下手中的動作。他轉眸與不遠處的詛咒對視了一眼。

  面靈氣腦袋一歪,奇怪地看著夏油傑拿起手邊的衣服鑽進浴室裡去了。

  她又不會搶他的衣服,他為什麼要躲起來?

  五條悟換了一件白襯衫。非常有默契的摯友們勾肩搭背,帶著一只詛咒出發了。嗯,懷裡還揣著整蠱的生日禮物。

  松岡知道夏油傑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但他確實沒想到這熊孩子居然還玩起了養咒靈的游戲。一起來參加生日派對的其他人,都是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類,於是整個聚會場面變得稍顯詭異。

  松岡沒說他今天還請了普通人類的同事,夏油傑沒提前說自己會帶個咒靈。信息不對稱,誰也怪不了誰。

  晚飯期間,五條悟和夏油傑不能與面靈氣溝通,不然在看不見咒靈的人類眼裡,他們的精神狀況會被打個問號。大庭廣眾的,著實不太好看。

  但夏油傑在服務員准備撤走一張椅子的時候,非常堅決且給不出理由地堅持:「這張椅子就放在這裡吧,餐具也別收。」

  面靈氣已經習慣了「有人看不見她」這件事,一個人抱膝坐在椅子上,低頭和自己的面具低語戲耍。

  這樣的場景過去不是沒有過。

  夏油傑在閑聊間,無數次用余光瞥向身邊的面靈氣。後者一個人撥弄面具的落寞樣,輕而易舉攻破少年的心理防線。

  她是極其害怕無聊與寂寞的,從小到大都是。還小一點的時候會主動粘人,現在就只會抱著面具了。

  人心是復雜且看不透的,包括自己。夏油傑居然有點希望面靈氣能像小時候那樣,揪著他不放手。

  於是,繼多留一張椅子和一副餐具之後,聚餐的後半段時間,夏油傑頻繁找理由離開餐廳的行為成了眾人奇怪的又一要素。

  「那個……夏油同學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是不是飲料喝多了?」

  松岡的笑容尷尬而不失禮貌。

  他的學弟哪裡是不舒服,他和咒靈玩躲貓貓去了。

  五條悟戴著墨鏡也能看到面靈氣在外面的剪影。少年的手,指甲修剪的干淨整潔,指尖在桌面上輕點了兩下,像是在思考問題。

  難得沉默的五條小少爺,渾身散發著不得了的魅力值。

  晚飯結束後是慣例的KTV轟趴。夏油傑讓面靈氣在門口等一下,他進去坐會兒打個招呼就出來——KTV的音響效果這只詛咒應該不喜歡。或者她想自己現在回咒術高專也可以。

  喜愛深夜溜達的面靈氣,自然不會選擇提前回咒術高專了。

  什麼事都能做好的五條悟,在KTV裡也散發光芒。夏油傑晚一步走進包廂,他的摯友已經用歌聲征服了在座的大家。

  整晚都還算聊得不錯。對面比高專問題兒童大一兩歲的安崎小姐分別和他們交換了郵件地址與電話號碼。

  夏油傑坐了一會兒,而後起身向松岡學長道歉,他還有事需要提前離開了。松岡學長知道怎麼回事,沒有挽留,只說下次見面再好好聊——他是真的很好奇那只長相妖艷的咒靈的故事。

  夏油傑離開包房,在出口的拐角處被身後的五條悟喊住。

  「傑。」

  「悟?」夏油傑單手插袋回眸:「你也一起走嗎?」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養面面嗎?」

  「……」少年揚起的眉落下,表情霎時嚴肅起來。

  「如果面面現在恢復記憶恢復了等級,你會降服她嗎?」

  五條悟問完,立刻擺出平日裡欠扁的嘴臉去小賣部拿零食和飲料了。留下夏油傑一人在拐彎口怔了很久。

  初夏的夜有這個季節特定的氣味,夜間無風也會有些悶熱感。

  被忽然的拷問難住的夏油傑,此刻更是覺得煩悶。他解開襯衫最上排的扣,袖子挽到手肘處,走到室外。看見等在一邊的面靈氣正在和一只蠅頭小咒靈玩。

  咒靈巴掌大小,停在面靈氣的手背上,不知為何嘴巴特別長,像只刀嘴蜂鳥。

  詛咒和咒靈玩著玩著,那只「刀嘴蜂鳥」忽然伸長了嘴,一下親在面靈氣的下唇上。

  夏油傑:「……」

  親吻的吸力還不小,面靈氣扒開咒靈,氣呼呼地摔到地上踩了兩腳。

  「莫非……」夏油傑像是忽然發現了盲點,他走到面靈氣身邊彎下腰,看著她下唇被小咒靈吻紅的小紅點。「我是說難道……過去那些咒靈也都是這樣『欺負』你的?」

  從小到大,每一次?從蠅頭小咒靈到真人那種特級咒靈?

  面靈氣的大眼睛撲閃了兩下,隨後點頭。

  夏油傑:「……」

  合著七八歲的面靈氣在山裡一蹬腳,聞味而出的咒靈不是要殺她,而是要占有她?

  --------------------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真相的傑哥瞳孔地震。五味雜陳。心裡一百個小人在撓牆。

  大家情人節快樂嗷~

  之後的更新時間暫時都穩定在0點哈~有事會在評論裡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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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動

  少年帶著詛咒在繁華的街閑逛。滿目是熟悉的馬路與信號燈, 烏泱一片的汽車尾燈與乍一看區別不大的背影。

  夏油傑難得換下寬大的校褲,修身的休閑褲拉長了那雙大長腿的視覺比例。高大的少年回頭率總不會低。

  面靈氣走在夏油傑身側靠後一點的位置,路過被燈光點綴的璀璨櫥窗時, 目光掠過一條夏季限定款連衣裙。漂亮的正紅色輕而易舉俘獲詛咒的心。

  夏油傑沒有刻意回頭,但手邊詛咒的一舉一動他都有注意到。所以當面靈氣那一身黑的校服忽然變成色彩艷麗的裙裝時,他頓了頓步伐。

  白發乖順地散落在背後,露出膚白秀骨的肩。

  交叉的細吊帶沿著鎖骨一路往下,荷葉邊的抹胸領口上白皙一片。優美的弧度下是平攤的小腹, 收腰的A字版型將少女盈盈一握的線條凸顯出來, 而後是那雙修長筆直的雙腿。

  一直套著寬大校服的面靈氣, 只在溫泉會館那兩日被家入硝子觀禮過完美的身材線條與比例。

  櫥窗裡的模特沒有穿鞋,所以換裝的面靈氣光著兩只嫩白的腳丫站在地上。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面靈氣擺了一個和櫥窗裡模特一樣的姿勢。

  難怪她可以整夜一個人在馬路上閑逛,確實很會自娛自樂。

  夏油傑蹲下身, 揚起的唇角始終沒有落下。大手輕輕握住詛咒纖細的腳踝,迫使她將腳踩在了他的膝蓋上。他最近總有一種奇怪的, 想要束縛這只詛咒, 又怕她不夠自由的矛盾感。

  面靈氣奇怪地偏了偏頭:「傑?」

  夏油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理由為自己的動作辯解, 愣神片刻後淡定道:「不要光腳走路。」

  面靈氣從少年的腿上收回自己的腳, 笑著變回了往常的高專校服。

  夏油傑在斑馬線前站定腳步。他順手勾住那只無視信號燈, 准備隨意亂竄的面靈氣,把她拽了回來。

  十幾秒的等待後,眼前的紅跳成了綠。

  夏油傑前行兩步,發現身後橫衝直撞的面靈氣並沒有跟上。他回過身去看她。

  面靈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後抬眸望向夏油傑。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把腦袋仰起才能看到少年了。

  星夜在她身後鋪散開來。愈漸漂亮的臉像小時候一樣,透著一絲期待。她對夏油傑伸出手。

  夏油傑記得, 眼前這只詛咒上一回做出這樣的動作, 還沒有他膝蓋高, 一張圓溜溜的包子臉有點髒。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極其可愛的,雖然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黑眸在夜幕裡逐漸溫柔。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養面面嗎?」

  柔和的眼神微微收斂,夏油傑輕蹙了一下眉。

  「你現在還會降服她嗎?」

  他沒有在五條悟提問的瞬間給出回應,不是因為他想不出答案。恰恰因為那個答案明晃晃地躺在心底,所以說不出口。夏油傑的理智告訴自己,那個答案是錯誤的,不該發生的。

  還是不可以嗎?難道在他的世界裡,牽手是比擁抱和親吻都鄭重的行為嗎?長長的眼睫低垂,面靈氣抬起的手也重新落到身側。

  遠處綠燈閃爍,再不走就要再等一個交替。

  夏油傑輕嘆一口氣,轉身准備走回面靈氣身邊,恰巧詛咒也在那時往前跨了一步,兩人瞬間拉近了距離。

  夏油傑的手比面靈氣大了兩圈,輕松將那只冰涼骨感的手包進了掌心。一個將她徹底掌控的握姿。

  他們趕在跳燈之前,快速奔過了斑馬線。

  心動是瞬間的光照進黑暗裡,沉淪是眼看兵荒馬亂自遠處來,手無寸鐵的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聚會散場,五條悟晃悠回咒術高專的時候,已經接近零點時分。偌大的校區內靜悄悄的,偶爾有一顆星閃爍一下,像夜空眨了一下眼。

  五條悟一抬眸,便看到那只得到特殊待遇的詛咒坐在遠處的房頂上。囂張,太囂張。他露出惡作劇的笑臉,悄悄閃至屋頂。

  然而幼稚的驚嚇游戲並沒有成功實行。五條悟在看到詛咒一襲紅衣的模樣之後,停住了步伐。

  那是一件在涼薄月光下都透著艷麗的紅色和服,與溫泉會館裡的任何一件浴衣圖案都不同。華服上的圖案精致而陌生,是不屬於這個年代的風格,也不屬於江戶時代的風格。仔細觀察,它的樣式甚至也與現在和服有些許出入。好似是更久更久以前的著物。

  詛咒坐在房頂上,長長的衣擺拖在一邊,白發柔順披在肩頭泛著月光的淺金色。她又在指揮那些面具,嘴裡哼著奇怪的小調。

  她哪裡是夜貓子屬性,簡直就是只小夜鶯。

  「深更半夜擾民嘛你。」

  聽到說話聲,面靈氣回眸。詛咒的表情呆滯了一會兒,好像是突然不認識五條悟一樣,片刻後才回過神。

  回神的瞬間,身上的紅衣也一並消失,又變回那只穿著黑色校服的吉祥物了。

  「悟。」面靈氣彎起唇角。

  五條悟走到面靈氣身邊坐下。不可否認,詛咒穿著紅衣的模樣十分驚艷,但他還是更喜歡面靈氣身穿高專校服的樣子。

  「你剛才唱的歌叫什麼?」他記得泡湯那晚她也哼的這個調,看來不是一時興起隨便唱的。

  「安魂曲呀。」

  還以為是舊時代的搖籃曲,結果那麼深刻的嗎?五條悟看向面靈氣繼續問:「安魂曲?」

  詛咒動動指尖,那些面具排著隊飛至她身邊。「以前這些面具沒有那麼聽話,一到夜晚就鬧個不停,不是哭就是尖叫,我就唱『安魂曲』哄它們安靜。」

  ……

  「你想起什麼了?」

  面靈氣兩手托腮搖搖頭。她只能偶爾想起結果,但不論怎麼想怎麼往前推,都記不起原因。或許「貪」和「嗔」都不在了,很多事她就永遠丟失了吧。

  五條悟摘下墨鏡,雪白的睫毛和面靈氣的白發一樣沾了淺金色的光,藍眸明亮又狡黠。他凝視身邊的詛咒,像是要在她臉上看出花來。

  但話到了嘴邊又變味。

  「面面,你不會是裝失憶吧?」

  面靈氣黑了黑臉:「……」

  悟果然是個笨蛋。超級大笨蛋。

  料到詛咒一定會拿面具丟他,五條悟提前開了無下限。笑聲無比誇張地離開了原地。

  ---

  蟬鳴開始擾人的盛夏,咒術高專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3年級的庵歌姬想在畢業前完成1級術師的評定,所以在莫名災害四起的夏天裡接了很多棘手且危險的任務。

  最後在一個1級任務裡不慎受了重傷。家入硝子急忙趕往任務點救治的時候,少女好看的臉上幾乎被鮮血布滿,身上的傷更是慘不忍睹。

  日常雲淡風輕,似乎看淡生死與傷病的家入硝子,那一日一個人在外面抽了好幾根煙。

  五條悟則和庵歌姬吵了一架。

  庵歌姬堅持要評定1級術師,她想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五條悟則直言,像她這樣的水平就應該好好考慮畢業後在咒術界謀個安穩的職業,高層文員也好,學校老師也好,反正獨當一面的咒術師絕對不適合她。

  兩人誰也不讓步,最後五條悟被夏油傑推出了病房。

  「好好說話嘛悟。明明是關心前輩,為什麼要用如此惡劣的口吻和話語呢。」

  「誰關心她。」

  能看透一切的五條悟,總是學不會婉轉表達。但若撇開他惡劣的態度和差勁的表達方式,沒有人能否認他說的有錯。

  這一年的夏天,全國各地災難頻發,咒術師乃至咒術高專的學生們都忙到幾乎很少休息。

  難得閑下來得以上課的時間都變得彌足珍貴。

  頭發與胡子一樣花白的川下決定給他們說些咒術界的歷史,作為放松大腦的調劑品。

  從四大怨靈之一菅原道真說到頗有淵源的五條家,再說到現今的御三家。老頭說著說著,發現底下學生看自己的目光……很匪夷所思。

  川下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底下正坐著菅原道真後代本人——五條悟。而自己說的那些內容,估摸著他從小就聽出耳繭了。

  「那我們今天來說說,曾經在咒術界出現過,現今卻徹底滅絕的一脈——同為四大怨靈,平將門的後代。」

  「這一脈絕跡甚早,很多古獻和文獻都是七拼八湊起來的。他們活躍於江戶時代前,比現今的御三家還要早得多。」

  「就像五條家的『無下限咒術』、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加茂家的『赤血操術』,記載裡,那一脈也有自己獨特的術式傳承,被稱為『織魂術』。」

  「聽起來就很邪惡吧?可以說是,就算有幸流傳至今,也會被高層密切關注並禁止的術式。」

  窗外的天是萬裡無雲,蟬鳴不斷。微風吹響風鈴,清脆悅耳,催人入眠。

  身體基本恢復過來,唯有臉上的疤痕再也去不掉的庵歌姬坐在院子裡透氣散心。她坐在大樹蔭底下,身邊的面靈氣正在用面具逗她開心。

  或許是沒有記憶,沒有痛苦且難過回憶的關系。這只詛咒總是笑得明媚無憂,宛如孩子般天真。

  心情不好的時候看著她,確實能緩解一些。

  「悟是笨蛋。我們不理他。」

  莫名躺槍的五條悟在教室裡打了個噴嚏。

  川下喝了一口水,最後道。

  「誰也不知道織魂術那一脈為何絕跡,只知道最後使用過那個術式的一族,被稱為十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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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算錯斷章了,小甜餅在明天的章節!我是笨蛋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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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留下自己的氣味

  「傑?」

  「傑?」

  「你的劉海亂了喂!」

  走神的夏油傑回頭望向五條悟, 一臉無語。「你很吵啊悟。」

  成功用劉海召回夏油傑意識,五條悟用力拍打了幾下少年的肩。他指向前方一抹氣鼓鼓的背影笑道:「你和面面怎麼了?吵架了?」

  說什麼吵架……夏油傑橫了五條悟一眼,自己又不是他。

  但真要說無事發生, 也不盡然是。夏油傑這兩天確實和面靈氣之間有點矛盾。

  那只「領地」意識很強的詛咒,最近對夏油傑的味道變得越發敏感。嚴重程度甚至影響到了他做任務時順手營救人類。

  「因為是保護對像,所以會有觸碰。」這樣的理由也不被面靈氣接受,詛咒像是夏季綜合症般敏感又不講理。夏油傑有些犯愁,不知道如何溝通。

  可嘴是他親的, 手是他牽的, 這陣子面靈氣的肆無忌憚也是他慣的。真要說造成這一現像的主謀, 那也是毫不掩飾,強勢讓自己氣息包圍詛咒的夏油傑本身。

  少年下意識的占有欲也影響到了面靈氣,兩人在微妙中拉扯, 但自身並未察覺。

  這倒也算了。擁有多種咒靈的夏油傑,也不是沒辦法做到無接觸營救。

  但是, 妥協的夏油傑一回頭, 發現那只詛咒正在親吻另一只哄得她開心的小咒靈。

  呵。雙標行為果然貫穿大自然。

  他抬手, 在那只小咒靈吻上面靈氣的唇之前, 將其化成咒靈球, 並且當著面靈氣的面吞下去了。

  ……

  嗯,所以現在的面靈氣大概是在氣自己吃了她的……小情人?想到這裡,夏油傑的眉頭連顫了三下。

  晚上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祭與花火會。歷年來夏日祭的場地安全都是由高專二年級、三年級生負責,期間他們可以和游客一樣穿著浴衣逛廟會, 看花火。

  所以也算是為數不多令學生喜歡的任務之一。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早就任重道遠地去指定店鋪領浴衣,不僅僅是他們的, 還有家入硝子、庵歌姬和冥冥學姐的。

  浴衣店老板是個能看見咒靈但沒有術式的中年男人, 受到咒術高專保護在這裡開了一家浴衣店。老板看到兩位咒術師少年撩開門簾走進來, 身後還跟了個咒靈,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顫抖著手指指向面靈氣。

  「……咒、咒……」

  咒靈二字沒能說出來,被五條悟捂住了嘴。中年男人年紀不小,但身高是普通的170水平,面對五條悟足足高出二十多公分的威壓,只得乖乖跟著他去後面拿衣服了。「那是吉祥物,說她是咒靈小心她吃掉你。」

  老板:……有吃人的吉祥物嗎?

  前廳便只剩下夏油傑和面靈氣了。

  展示區放了幾件今年的新款設計與去年最受歡迎的設計。夏油傑粗略掃了一眼,覺得面靈氣穿哪一件應該都是好看的。

  「要挑晚上的浴衣嗎?」

  別扭的家伙們最終還是忍不住交流,夏油傑不至於真的和她生氣。

  面靈氣搖搖頭:「我有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

  話音落下,眼前的詛咒忽然換上了一身紅色吳服——那日房頂上五條悟見過的。衣服的款型非常老式,是這個年代的人認不出的樣貌,腰間不是寬闊的腹帶,而是細細一根腰帶。

  面靈氣和第一次穿浴衣時一樣,並沒有將衣服規矩地穿好,而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細細的腰帶垂在一邊,像撓人心尖的鉤子。寬松的服飾,仿佛她只要轉一個身就會有走光的危險。

  沒有拉起綁好的衣服縫隙間,詛咒身材的曲線若隱若現。長腿更是自大腿根部開始被看了個清楚,宛如高開叉的旗袍視野。

  夏油傑霎時忘了呼吸。

  他和五條悟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雜志和漫畫,但衝擊力遠不如此刻眼前的畫面。漂亮程度不一樣,感情上也不一樣。

  少年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校服的高領內,脖子已然染了一層粉調。

  「衣服,穿好。」

  面靈氣也覺得這樣有些古怪,低頭搗鼓了幾下,但笨拙地穿不好。

  身後傳來店老板和五條悟的談話聲,看樣子是取到晚上的浴衣了。

  不想眼前的畫面被更多人看到,夏油傑深吸一口氣走到面靈氣跟前,半跪著替她整理衣服。雖然是不曾穿過的吳服,但穿著方式大同小異。

  大手將敞開的領口拉起,小指擦過布料後的一片柔軟。

  面靈氣奇怪地看著忽然停住動作的少年。「傑也不會嗎?那……找老板幫忙?」

  那個男人有那麼多漂亮的衣服,一定知道怎麼穿吧。

  「……不可以。」

  少年的聲音比之前低了幾個調,也有些啞。

  回神的夏油傑努力屏蔽衣服包裹之下的干擾。上一次替這只詛咒整理浴衣,一來是夜晚視線受阻,二來是帶著對真人的怒氣,所以順順當當,沒有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此時心底壓著面靈氣親吻咒靈的畫面,就像是一種奇怪的催化劑。

  所有不理智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夏油傑有些發燙的手指繞上細帶,扯到身前,替她仔細綁好。

  但是……

  他想將才拉好的領口扯開,由上至下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再狠狠欺負廝磨那雙冰涼的唇。讓那雙現在學會和他賭氣的眸,蒙上濕漉的水汽。

  面靈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少年擺弄衣服。

  五條悟取完浴衣重新回到前廳,夏油傑已然領著面靈氣去看木屐了。

  「這雙比較容易走路,就這雙吧。」

  少年指著前方的鞋,狐狸眼笑到眯起。

  ---

  鮮少有人在年少時會不喜歡夏日祭這樣的節日慶典。哪怕是咒術高專的各位也逃不過在美食與小游戲中放肆歡笑。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走在前方,夏油傑帶著面靈氣跟在後面。打氣球還是套圈,撈金魚還是勾水球,沒有一樣能夠難倒五條悟。

  最重要的是,還有甜甜的美食可以一路玩一路吃。

  面靈氣喜歡熱鬧,哪怕這裡的人類看不見她,還經常穿過她的身體,但這點不愉快可以在今晚被原諒。

  她勾著夏油傑的小指走在不怎麼平坦且擁擠的石板路上,琳琅滿目的小攤販映入眼簾,在紅燈籠的背景板下好看極了。

  詛咒在五條悟撈金魚的時候故意使壞,將手伸進水裡撥開他小紙兜周圍的金魚。在游戲環節上屢戰屢勝的五條悟,難得吃了啞巴虧。拽住面靈氣就要去旁邊的樹林深處打一架。

  ……被夏油傑攔下。

  擁擠一片的人群中,五條悟和夏油傑高大的身軀自帶優勢。結伴而來的少女們,有不少上前問他們交換郵件地址的。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的學長,堅決不要和他們一起來夏日祭的原因之一。

  沒有人願意成為歡樂慶典中的背景板。

  家入硝子托五條悟的福,在他身邊自動過濾了很多過路桃花。

  「那個……夏油君是吧!你還記得我嗎!」千篇一律的搭訕中,冒出一個新鮮的。

  聽到夏油傑的名字,正蹲在一邊看手工面具的面靈氣回過頭。

  一個長相超級可愛的少女正羞澀地看著丸子頭少年。她穿著淺粉色櫻花圖案的浴衣,將青春與靚麗全部囊括。

  人總會對美麗的人與事印像深刻。夏油傑還記得她,那是在進入咒術高專之前的事了。

  「記得哦,小千夏是吧。」但夏油傑只記得她的名字了,不是故意這樣稱呼顯得熟悉。

  被直呼名字的少女更害羞了。

  「夏、夏油君現在也每天每天努力拯救人類嗎?很……辛苦吧。」

  面靈氣走到夏油傑身後探出腦袋,上下打量著被稱為小千夏的少女。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像蘋果糖一樣。聲音也像糖果一樣甜。

  忽然,兩個飛奔的少年擠過人群一路莽撞過來。

  千夏的木屐底很高,身邊沒有什麼可以抓住保持平衡的物品。她也沒有下意識去抓身前的少年,失去平衡後幾乎是立刻閉上了眼。

  夏油傑伸手扶了她一下。

  狂奔的少年穿過面靈氣跑遠了。

  詛咒看著少年搭在千夏腰上的手,抿了一下唇。

  這只壞心面靈氣有著自己的原則——救人是不會阻止夏油傑救的,但這不妨礙救完人後自己鬧脾氣。

  「腳沒事吧?」

  千夏的木屐確實有點高,穿著很漂亮,但稍有不慎就會扭到腳踝。

  「……有事。」疼痛面前,女孩很老實。

  夏油傑:「……」

  夏油傑讓面靈氣在原地等他,自己抱起身前無法行走的少女去找臨時救助站。這樣的廟會十分容易發生踩踏事故,或是悶熱到中暑,近幾年都會設立一個簡易救助站。

  面靈氣看著抱起少女越走越遠的寬大背影,這下是完全皺起了臉。她沒有聽話等在原地,轉身躲到寂靜漆黑的樹林裡去了。

  待夏油傑將千夏送到路邊打了車,再返回廟會的時候,人少了大半。差不多是煙火大會開始的時間了。

  少年沒有在原地找到詛咒,轉了一圈,沒入黑漆漆的樹林裡。目光逐漸適應黑暗後,倒是可以看見了。

  詛咒一個人坐在石塊上發呆,腳上的木屐踢掉,光腳踩在橫生的雜草上。

  「煙火要開始了哦,走吧。」夏油傑倚著身邊的大樹,仿佛猜到了面靈氣想做什麼。

  面靈氣沒有抬頭,她抬起腿,白皙的腳晃了晃。「木屐掉了,走不了。」

  夏油傑彎起唇角,努力沒有笑出聲。

  「那怎麼辦?」少年明知故問,假裝道,「雖然有點可惜,那我先走了哦?坐在這裡應該可以聽到煙火聲吧。」

  面靈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抬眸。

  發現夏油傑竟然真的不在原地了。

  誒?

  面靈氣原地氣死之前,被身後的少年騰空抱在懷裡。消失了一瞬的氣息這下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她。

  「今天過節,下不為例。」

  詛咒的目的達到,才不管這次還是下次。她笑著靠在夏油傑的肩頭。「痴」面自黑暗中浮現,也乖順地落在面靈氣的頭頂。

  面靈氣很輕,抱起來沒有什麼實感,像是隨時可能消失的一縷薄紗。夏油傑收緊了手指,將懷裡的家伙抱得更緊。

  紛雜燈籠前,連綿延長的小燈泡下,高大少年懷裡抱著一只別人看不見的詛咒少女。

  少年頭戴剛買的狐狸面具,詛咒頭上頂著自己的般若面具。她手裡握著剛買的蘋果糖,顏色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樣紅。

  遠處的煙花已經開始盛放,連續不斷,盛大燦爛,照亮了半邊天。

  面靈氣一抬眸,眼波流轉之處,是少年俊俏的臉龐。

  到了煙花大會觀賞地的五條悟發現摯友和詛咒沒有來。他趁大家的目光全落在遠處河邊的花火上站到半空中。

  一垂眸就看到了脫離組織自己玩耍的家伙們。

  不知過了多久,五條悟的手機連震了幾下。

  「我不會降服她。」

  「我希望面靈氣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意志。」

  「但你可以堅持你的選擇。」

  五條悟抬起墨鏡往下看去,正巧看見夏油傑偏頭咬了一口面靈氣手中的蘋果糖,唇邊沾了糖絲。

  詛咒笑著湊過去,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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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海王面:我可以,你不可以。

  傑哥:栓Q。人家打情敵,我吃情敵。

  WTW:堅持我的選擇?我選擇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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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那個少年需要她

  「所以呢, 你要和面面白頭偕老嗎?不可能吧,咒靈不會老。」

  面靈氣抵達觀賞煙火的地點後,便拋棄夏油傑和高專女子組廝混去了。在漫天嗤嗤、咚咚的煙花聲中, 兩個少年通了個簡短的電話。

  「只是同伴啊悟。不降服她也能並肩戰鬥。」

  「是嗎?你會在煙火大會上抱著硝子嗎?你會讓冥冥學姐親吻你的唇角嗎?」

  夏油傑無法回答少年犀利的追問。

  「坦誠一點吧傑,口不應心不會有好結果。過家家很好玩,但我們都清楚,面面恢復記憶之後哪裡還會有『同伴』存在?先說好,如果是我, 我會在那只詛咒站到對立面的瞬間將她拘在只能看到我的地方。」

  這一回, 沒等夏油傑回答五條悟就掛了電話。白毛少年在最後一抹煙花消失殆盡的時候, 閃至同伴身邊,繞過人群,一下揪住了毫無防備的面靈氣的臉。

  遭到家入硝子等人一致批評與譴責。

  不遠處的夏油傑收起手機, 輕嘆一口氣。這家伙說教起別人來倒頭頭是道,轉頭自己卻又幼稚到不行。

  忽然狂風過境, 夏油傑的劉海飛揚至後。他抬頭望天, 如果沒有幾分鐘前的靚麗與驚艷, 這樣的夜空就只是人生中千萬個夜晚之一, 沒有任何特別。

  但有了對比與轉折就不同。煙花雨過後的夜空黑得有些低沉, 壓抑。

  蘋果糖的甜味還留在舌尖,旖旎的余溫卻消散殆盡了。

  「站到……對立面嗎。」

  那時候的自己會怎麼做呢?他會繼續堅守保護非術師的理念而祓除她,還是?

  夏油傑沒能繼續往下想像,這個問題在心裡生根發芽, 其意義遠遠超過面靈氣叛變的本質。他害怕自己更深層次的失控。

  面靈氣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夏油傑沒有跟上,飛了一張面具過去拍打他的肩膀。

  低壓壓的黑夜裡, 詛咒的笑臉依舊明亮。

  「走了呀傑~」

  夏油傑一夜未眠。

  面靈氣倒是睡得很香, 長發散亂在枕頭上, 整個人蜷縮成嬰兒在母體裡的姿勢。被子被她踹到床尾堆成一團。

  沒有人會那樣親吻「同伴」,也沒有人會對「同伴」產生逾距的束縛心理。五條悟看得透徹,他確實口不應心。一邊放縱,一邊逃避。

  骨節分明的手掠過面靈氣的臉,指尖輕觸她長長的眼睫。

  就像他明知道這只詛咒並不適合一直睡在他的宿舍裡,但他始終沒有捅破這層紙。五條悟電話裡明目張膽宣之於口的「囚禁」,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在那麼做了。

  這樣是不對的。

  第二日,夏油傑領了一個為期一周的出差任務。目的地在青森。

  任務地點偏遠,時間周期不短,並且夏油傑不准備帶面靈氣一起去。

  臨行那日,面靈氣一反常態,沒有鬧,也沒有偷偷跟在後面的打算。她就只是安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整裝待發的少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夏油傑已經想好了十幾種應對策略,唯獨沒想到她會一聲不吭。站在光禿櫻花樹下的詛咒好像又大了一點,單從身高上看不明顯。他放下行李走到面靈氣眼前。

  想輕揉她發頂的手最終還是落到肩膀上,輕拍了兩下。「這些天自己注意安全。」

  面靈氣抬眸望了他一眼,紅眸內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好,情緒穩定得像變了一個人。

  五條悟在夏油傑的行李箱裡放了點「驚喜」,此刻正沾沾自喜站在校門邊。直到熟悉的煙草味飄來。

  「所以,你是做了什麼壞事嗎?」同期快2年時間,家入硝子怎麼會看不出眼前的場景不太對勁。

  「怎麼能算壞事呢?」五條悟搖搖手指,「算錯答案的人,能怪出提人為什麼要提問嗎?」況且,那晚他已經給過正確示例答案了。

  遲早要面對的問題,逃避不是解決的有效途徑。

  ---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年級的時候發現高專有間地下室,原本破舊什麼都沒有的空間,被他們一樣一樣塞進來,電視機、沙發、零食櫃……裝成了可供娛樂的干淨空間。

  無所事事的面靈氣跟著五條悟鑽進私密空間。後者企圖教會她打游戲,可惜聰明的詛咒在電子游戲上就是一竅不通,怎麼學都笨手笨腳的。

  五條小少爺沒了耐心,直接沒收游戲手柄。「你不行,弱爆了。」

  零食櫃上還放著幾部租了忘記還的電影。五條悟通過電影名字仔細回憶了一下大致內容,然後挑了最後一部——講述江戶時代戰爭與愛情的。

  舊式的布景與人物果然更吸引面靈氣的注意。她抱著兔子形狀的咒骸蜷在沙發上,紅眸凝視電視裡的畫面。

  是佩刀武士與居酒屋老板娘的故事。

  現在的面靈氣基本可以邏輯順暢地看完一部影片。可當居酒屋老板娘對另一個男人說出「我喜歡你,但我只愛他」的台詞時,秀氣的眉頭逐漸皺起。

  「喜歡和愛有什麼區別嗎?」

  五條悟沒料到面靈氣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他往詛咒的方向挪了一個身位,長長的手臂繞過沙發靠背,搭在了她的肩頭。

  「簡單來說,一個人可以喜歡很多人,但只能愛一個。」

  大眼睛純真且無辜地眨巴了幾下。「不可以愛兩個嗎?」

  五條悟:……

  「可以可以。前途無量啊小面。」

  沒有聽懂五條悟言語裡的諷刺,面靈氣只當是真的可以,點點頭繼續看電影。故事接近尾聲,舊時代的故事,牽手是急劇升溫的步驟,接吻是感情戲的制高點。

  嘴裡吃著薯片的五條悟,忽然想起在溫泉會館的「奶油雪糕」口感。於是藍眼睛掃向身邊的面靈氣,發現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少年有些使壞,故意逗她:「想不想試試?」

  「試什麼?」

  五條悟指向屏幕裡曖昧一片的畫面。

  「接吻嗎?試過了。」面靈氣的語氣就像吃過飯一樣自然。

  ……

  「誒?!」墨鏡震驚到滑落鼻梁。這是五條悟沒有想到的,他以為那日面靈氣舔舔夏油傑的唇角已經是極限了。「和傑嘛?」

  詛咒點點頭。

  五條悟有點裂開。傑那個家伙居然偷跑了那麼多?偷跑那麼多竟然還會猶豫?

  少年雙臂撐在面靈氣左右兩邊的空間,將她擠在了沙發的角落裡。高大的身軀,陰影完全籠罩住她。

  面靈氣依舊抱著懷裡沉睡的兔,歪頭,奇怪地看著表情異樣的五條悟。

  「我說啊,你為什麼從小偏心傑?就因為他有咒靈球給你吃?」

  偏心是什麼?

  面靈氣並沒有抗拒五條悟靠近的氣息,她對高專的大家都沒有什麼防備之心。雪白的兔耳朵被她撰在手心裡,紅眸倏而失落地垂下。「是他需要我。」

  五條悟:?

  這個答案很新鮮,他怎麼都沒想到在這只詛咒的視角裡,她和傑之間的關系居然是傑需要她?

  不管是從喂養的角度還是從實力強弱的角度去看,這都反了吧?

  「……但是他不准備要我了。」

  對人類情緒極其敏感的面靈氣,切切實實從夏油傑身上感受到了,他准備與自己保持距離的信息。如果說之前的少年在兩人之間劃了一道線,那成功跨過線的面靈氣,這一回又被少年攔起了一堵牆。

  所以針對出任務不帶她一起這件事,她從始至終沒有鬧也沒有發脾氣。

  五條悟愣住。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面靈氣就是表現出來的,那樣的無憂無慮。

  面靈氣將巴掌大小的臉卡在兔耳中間,再彎過兔耳遮住了自己的眼和臉。眼淚霎時啪嗒啪嗒往下掉。毛絨玩偶都來不及吸干。

  那個少年需要她,但又不要她了。

  長大後的面靈氣幾乎不會哭。上一次被伏黑甚爾一下擊碎七張面具也沒讓她掉幾滴淚。五條悟強硬剝開那兩只兔耳朵,看到詛咒那雙哭紅的兔眼。

  五條悟始終不認為自己的提問有錯,那是夏油傑必經的路。惹哭面靈氣的,是他的選擇。

  但此刻的五條悟不知道,面靈氣難過的事,不僅僅是夏油傑而已。

  大手將面靈氣攬進懷裡。

  詛咒的臉是冰涼,眼淚卻和人類一樣,是溫熱的。很快便打濕了他的肩窩。

  無所不能的五條悟毫無哄人的經驗。從來只有他惹哭別人的份,沒有止哭的功能。

  少年輕推開面靈氣,看著眼前那張梨花帶雨可憐到不行的臉,心底有些煩躁地嘖了嘖。他胡亂抹了抹她臉上的眼淚,沒有用。

  五條悟捏住面靈氣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直接伸舌舔了舔她鹹濕的眼尾。

  詛咒果然愣住。

  驚嚇療法果然在很多場景裡都適用。五條悟那麼想著,順著面靈氣的眼尾親了她一臉,最後貼上她柔軟的唇,汲取她口中的溫熱。

  夏油傑的吻有某種獨占欲和侵占的氣息在裡面,溫柔又霸道;五條悟則是赤/裸/裸地侵略。

  紅眸微微睜大,面靈氣的舌頭被少年吻得有些發麻,連帶舌根都有些痛。

  「悟。」

  他想用親吻安慰自己,到此為止就可以了呀!

  沒有理會面靈氣想避開的動作,五條悟翻身將其按在了沙發上,長腿禁錮住了她的動作。大手挑起詛咒的臉,少年的喘息愈發低沉燥/熱。

  面靈氣這才發現,平時打鬧的時候五條悟放了多少水。平日裡多少也能討到一點便宜的自己,現在絲毫拿他沒有辦法。

  她放棄掙扎,淡淡地看著少年放大版的臉,等他自己冷靜下來。

  詛咒忽然不再抵抗,五條悟的舌在她口腔內最後游走了一圈,這才慢慢退開。

  「面面。」情/欲還未散盡,少年的聲音有些啞。他努力迫使自己從瘋狂中清醒,今晚他是有正事想問她的。

  指尖擦過她唇邊晶瑩的涎水。

  他問:「你知道織魂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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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難過的不僅僅是夏油傑的事~她差不多要接受自己是個咒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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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怎麼不管什麼時代

  五條悟起身, 面靈氣懷裡的咒骸竄起,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個飛踢。

  但被無下限攔住。

  「織魂術是什麼?」

  「是一種相當邪惡的術式哦。」

  五條悟偏頭看向面靈氣,卻見那只詛咒並沒有被親吻後的面紅耳赤, 也沒有任何害羞生氣的情緒。平靜的就像未曾發生過什麼。

  傑那家伙親完她也是這個反應嗎?少年有些介意,想繼續把她按在懷裡親,直到面靈氣給出回應為止。

  「舊書上說,織魂術可以勾出任何物種的魂魄,加以拆分重組。可以勾出人類的魂魄鎖進一只杯子裡, 也可以切割人類的魂魄, 和咒靈的混在一起。」

  可以讓咒靈保持人類的模樣, 也可以讓人類在瞬間變成半人半鬼。比起真人那只改變靈魂的咒靈,這個術式更像是在踐踏魂魄。

  面靈氣搖搖頭。「我不知道。」

  「是誰把你的魂魄分為三份,放進面具裡的。」

  ……

  面靈氣的眼神茫然了一瞬, 她好像知道什麼,但那段記憶被一層厚厚的黑布遮住, 黑布無法揭開, 她也無法進入。

  「『痴』面裡還有那麼多人類的魂魄, 是誰放進去的?為什麼要放進去?」

  「你知道十六夜一族嗎?」

  五條悟仔細觀察著面靈氣臉部細微的變化, 詛咒的反應和他想得差不多。被問到關鍵點的問題時, 她沒有任何思考的樣子,只是茫然地搖頭。

  這不是失憶。

  雖然五條悟暫時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面靈氣的記憶確確實實是被人「封鎖」起來了。可能是織魂術的衍生用法。只要那個家伙敢在他們眼前出現一次,五條悟的六眼絕不會讓他溜走。

  五條悟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機。視線掃過詛咒的眼尾。

  「面面。」

  「嗯?」

  看著詛咒投來的目光, 五條悟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那我呢?」

  「什麼?」

  「你從我身上感覺到什麼?」

  顯然面靈氣的腦回路很清奇,詛咒從他們身上感知到的情緒和人類自我認知不太一樣。五條悟有點好奇, 她從傑身上讀到需要她的信息, 那麼自己呢?

  惡趣味的五條悟就像在等待星座解析一樣, 期待地看著面靈氣。

  豈料這回,面靈氣不假思索蹦出一句:「悟是笨蛋。」

  ……

  五條悟十分確定以及肯定,面靈氣的腦袋不好使。對天上天下唯他獨尊的六眼神子得印像居然是笨蛋?!什麼傑需要她,絕對是降級後腦袋壞了才會產生的錯覺!

  兩只白毛賭氣地離開地下室。

  面靈氣捂著還留有牙印的側臉,氣呼呼地走在五條悟身後。說什麼動口不動手!動口是這樣動的嗎!

  回到宿舍區,面靈氣習慣性就要回夏油傑那間,結果被身側的大手一下拽進了隔壁。

  隨心所欲,聽風就是雨的五條悟做事幾乎沒有前奏,面靈氣瞪大眼難以置信地被拽進了陌生的空間。甚至踉蹌了一步。

  她只在外面瞥過幾眼五條悟的宿舍,從未踏進過。不同於夏油傑空曠一片的房間,五條悟的房間裡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少。小小孩的玩具也有。

  面靈氣後背貼著房門而立,身前是單手撐在她耳廓邊俯身看向她的五條悟。

  「還睡那裡啊你?」

  「那我睡哪裡?」

  五條悟一下閃至自己的床上,用力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整個人身上冒出blingbling的特效。

  面靈氣:……

  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了。

  詛咒離開後,五條悟收斂誇張的表情,拿起床頭櫃上一晚沒碰的手機。如他所料,有夏油傑的短信。

  「她晚上會溜出去玩。」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大概也只有五條悟能明白短信背後的含義。白毛將手機扔回床頭櫃上,呈大字型躺在單人床上。

  ……難怪傑那個家伙,最近這段時間都快熬出黑眼圈了。

  退出五條悟宿舍後的面靈氣,也沒有回夏油傑的房間。她透過長廊上的窗凝視了一會兒今晚的圓月,而後悄悄離開了咒術高專。

  夏油傑在奧入瀨溪流附近停駐,這些天他習慣了上半夜陪面靈氣出去玩,此刻毫無困意。

  今夜的月很圓,月光很柔,為眼前的綠野仙蹤蒙上了面紗。耳邊是涓涓細流聲。如果那只詛咒在,多半會蹦進溪水裡鬧騰。

  一小時前的短信依舊沒有收到回應,夏油傑思考是否要撥個電話過去。

  又一個小時過去,死掉的手機終於震了一下。

  「怎麼了?一個人出差寂寞?找咒靈陪你玩啦!」

  ……

  夏油傑單手托腮看著手機屏,像能透過短信直接用眼神殺死五條悟一眼,狠狠瞪了一眼。

  ---

  今夜的面靈氣沒有在大街小巷中游走,她一個人坐在高聳入雲的建築頂端,俯瞰這座即將進入沉睡中的城市。

  面靈氣幻化的高專校服,款式和夏油傑差不多,寬松的褲腿在腳踝處收緊。此刻她蹬掉了鞋,光溜溜的腳在高空中無聊地晃著。

  她方才在地上抬頭望天的時候,覺得建築的頂端勾到了月亮,真正坐上來才發現,月亮還是離自己很遠很遠……就像那個丸子頭。

  頂樓的風聲很大,掩蓋了詛咒輕哼的安魂曲。

  面靈氣自上而下,丟掉手裡的面具,又在它們即將觸碰地面的瞬間將其收回。她與面具可以共視,不斷不斷在重復下墜的感受與視野。

  直至深夜,對面的建築全都暗下去。零星汽車駛過,馬路上三三兩兩的人群也逐漸消失。

  面靈氣收回所有面具,足尖點地,直接從頂樓跳了下去。

  長長的白發飛揚在狂風中,身上漆黑的校服也在下墜的過程中變回那身紅衣,衣擺亂舞。

  面靈氣在距離地面五釐米的時候驟然停在半空中,而後靈巧落地。她很經常這樣往下蹦,但剛才是第一次自己落地。

  夏油傑在的時候總會放出浮游咒靈,半路截胡她。

  深色的夜,詛咒一襲紅衣顯得格外耀眼。她赤腳踩在柏油馬路上,完全不分車道與人行道,也不顧孤零零的信號燈。

  所經之處,灌木叢裡的小咒靈紛紛抖落綠植,探出形狀抽像的腦袋。

  面靈氣在一個T字路口拐彎,迎面撞上一個高高瘦瘦的短發女人。

  反正,人類是看不到她的。面靈氣沒有多做停留,輕眨一下眼,繞過那個女人繼續往前走。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面靈氣忽然打了一個冷顫。就像是某種可怕的肌肉記憶。

  她討厭那個女人身上的氣味。討厭但似曾相識。

  面靈氣往前走了兩步,站定腳步回過頭。

  短發女人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那股討人厭的氣息也一並消失。

  拐角處,燈光找不到的死角裡,短發女人站在一片漆黑中沉吟。表情困惑又驚喜,配合額頭上可怖的縫合線,若是此刻被倒霉的過路人看到,一定以為自己撞鬼了。

  「那只怪物怎麼醒了?難道……織面人還活著?」

  女人的聲音有些許顫抖,說話的語調更是深深壓抑住心底的興奮。

  她十分好奇,面靈氣醒的是哪一個人格?「痴」還是「貪」?兩張都覺醒很難應付,只醒了貪也有些麻煩,但如果運氣好,只醒了痴……

  短發女人決定上前試探一下。

  她自黑影中緩緩現身,隱藏氣息跟著面靈氣離開的方向尋去。

  纖細到有些駭人的手微動,在術式發動之前,女人驟然停下手上的動作,重新隱匿回一片漆黑之中。

  嘖。她不耐地蹙眉。

  面靈氣本身好像並未察覺,距離自己身後幾百米的地方,跟著這個時代的六眼。

  「怎麼不管什麼時代,這只詛咒身邊都會跟一個最強術師呢。」

  千年前是兩面宿儺,那只和自己定下契約的家伙。千年後是五條家的六眼以及無下限術式使用者。每一個都是那麼的難纏。

  女人自看不見的空間與結界裡召喚出一張面具。

  本該是暗紅色的面具,因為被封印落了一層灰調。怒目圓睜的面具被鏈條一圈一圈束縛。她已經許久沒有將面具解封見上一面了。

  「織面人還活著,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指尖刮過面具的輪廓,復又將面具掩藏進結界裡消失不見。

  遠處的面靈氣忽然停下腳步。

  她抬手召喚面具,嘗試了幾次卻還是只有「痴」。

  「誒?」

  面靈氣跳至半空中觀望四周。

  她方才明明有個瞬間,感應到「嗔」的存在了,為什麼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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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被找到了

  危機意識差、氣息隱藏不夠徹底留下殘穢、被跟蹤一晚毫無感覺、沒有一只特級的樣子!

  面靈氣抱膝坐在大樹下, 兩手捂住耳朵,不服氣但也無法反駁。五條悟口裡念出的條款就像是沉重的箭頭扎在她身上。

  她直到天蒙蒙亮回到高專,都沒有發現白毛少年跟了自己一整夜。於是一進校門就被少年在腦袋上扣了一記爆栗。

  「去地下室好好練習吧你!別想著晚上溜出去玩了!」

  面靈氣捂著額頭上交叉的OK繃, 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了那間地下室。

  注入五條悟咒力的咒骸可比夏油傑那只暴力得多,也敏銳得多。只要面靈氣不慎露出一絲氣息就得被迫拉入戰局中。

  還有一只隱藏在地下室的房間角落裡,不斷更改位置。一旦面靈氣失去它的方位就會被攻擊。

  五條悟白天補完覺,近黃昏時分抱著一堆零食和甜品去地下室找面靈氣。

  「面面,我去排隊買了限時限量小蛋糕哦。啊, 我忘了你不能吃。傑不在, 你也沒有咒靈球吃, 只能抱著咒骸看我吃∼」

  少年邁開長腿一步步往下走,臉上帶著討打的笑。

  地下室燈光昏暗,搖曳著不知道從哪裡透進來的風。

  詛咒蜷在沙發上睡著了, 兩只培訓咒骸被注入了她的咒力,此刻像兩只動物似的趴在沙發邊看著她。

  五條悟放下手裡的食物走到沙發邊, 兩只咒骸登時就要起飛攻擊他, 被輕松閃過。

  面靈氣腳邊的沙發凹陷下去, 但這點變化沒能吵醒她。睡著的詛咒比醒著更像少不經事的少女, 讓人忍不住想掐掐她的臉頰。

  事實是, 五條悟確實伸手那麼做了,但面靈氣依舊沒有被吵醒。

  這也睡太死了吧?

  難怪這只特級詛咒能被重創成初見的樣子,裡裡外外都是破綻!

  少年側過身靠近詛咒,掐臉的手不由加重了力度。面靈氣吃痛, 瞬間從無邊的混沌中驚醒,驚醒後一雙赤足不由往前一蹬……

  完全沒有開無下限的五條悟, 白皙的臉霎時變得鐵青。

  面靈氣自沙發上坐起身,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看著身前不知為何彎腰蜷成一團, 隱隱還在顫抖的白毛。疑惑道:「悟?你怎麼了?」

  五條悟:「……」

  謝謝,說不出話。這輩子沒那麼疼過。

  之後的幾天,咒術高專迎來了最為黑暗的三日。

  五條悟帶著面靈氣去後山集訓,一來提升詛咒的戰力,二來他自己也想琢磨一下面靈氣的能力要如何應付。

  第一天是七苦之面的術式與領域。生老病死愛妄怨七面,分別可以展開各自的領域,也能疊加使用,比如生死疊加為輪回,沒有殺傷力,但可以為詛咒解咒。

  輪番開啟的領域沒有傷害到五條悟,但嚴重傷到了後山的綠化環境。尤其是老與死的輪番使用,致使郁郁蔥蔥的後山猛地禿了一大片,像是蝗蟲過境,將一切生靈啃食得一干二淨。

  夜蛾正道看著手裡的修理價格表,不動聲色地抬手捏死一只恰巧飛過的蚊子。

  用力之大,好像那只蚊子就是五條悟。

  第二日是無間地獄之面。站在校舍處遠觀的眾人,覺得整座後山好像都在面具齊放的瞬間震顫了一下。18張面具沒有特殊術式,放出後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開放式領域,一切進入且咒力不如面靈氣的生物都會強制被拖入地獄酷刑中。

  是極為消耗咒力的面具,面靈氣一般不會使用。

  和上一次使用無間地獄之面一樣,詛咒在收回面具後進入累極脫力的狀態。

  無間地獄之面倒是無法穿透無下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時的面靈氣咒力遠遠不如他。

  兩人集訓一整天,披星戴月的。

  五條悟走到面靈氣身邊坐下,完全忘了讓她那麼累的人是自己,還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面靈氣沒有理他,她現在更想要兩顆咒靈球。

  五條悟哪裡管詛咒的心生不滿,直接伸手把頭撈過來靠在了他的肩上。面靈氣身上一年四季冰涼,靠近點正好消個暑。

  季夏夜的晚星很亮,天空很高,仔細看還能找到北鬥七星。閃閃爍爍,流光溢彩。

  「傑什麼時候回來呀……」

  面靈氣的眼皮開始打架,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拉扯。想到咒靈球,便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個少年。

  「你不是說他不要你了嗎?想他干嘛?」

  「唔……」詛咒沉吟片刻,開始說胡話,「我要他就可以了嘛。」

  五條悟:……

  後山無燈,夜晚時分暗的徹底。但天生六眼無需光源,也能在四周咒力平平的萬物中,一眼看到身邊的詛咒。她已經睡著了,安靜下來可以聽到沉穩的呼吸聲。

  五條悟收回視線,看向廣闊無垠的夜空。低喃了一句,「到底誰才是笨蛋啊。」

  意識進入混沌中的面靈氣,出了奇的,看到的不再是潑墨一般的黑。在無邊無際的玄色中,她垂眸看到了自己的手。

  混沌裡依舊沒有光線,她看不見其他。忽然能被自己察覺到的輪廓,似乎也被那片混沌探尋到了方向。

  她被找到了。

  發現這件可怕事實的面靈氣,害怕到血液凝固,渾身戰栗不止。

  將面靈氣抱回地下室的五條悟,忽然發現懷裡的人開始不安。但喊了幾聲都沒能將她喚醒。

  第三日的集訓被夜蛾正道喊停。

  即便修繕校園的費用五條家給得十分爽快……也不行!

  面靈氣幾乎一大半時間都窩在了地下室,無所事事地勾著手指玩「痴」面。那片混沌之地不再死寂後,有些被關起來的記憶也漏了出來,但湊不出什麼有效信息,都是零星的畫面。

  五條悟還是會放咒骸提升她的危機意識與專注力。

  更多時候還是帶著好吃好喝的去看電影,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也被拖著一起過。

  時間流轉,夏油傑終於出長差回來。

  倚在木欄邊的家入硝子抬手和他打招呼。「勤奮小哥回來啦。」

  「是啊,勤能補拙嘛。」夏油傑笑笑,丟出一個小盒子給家入硝子。「伴手禮,不謝。」

  家入硝子接住禮物,黑發少年已然走到她身後去了。

  「你這樣的還叫拙,給普通人一些活路吧。面面和悟在地下室哦。」

  少年聞言頓了頓腳步。沒有回話,只是抬手揮了揮表示知道了。

  任務地點十分偏僻,有些基本的生活設施都供應不上。夏油傑回到宿舍,敏銳地感覺到屬於面靈氣的殘穢少到幾乎沒有。

  他不在的這幾天,面靈氣沒有踏進過這裡。

  「在地下室嘛……」

  夏油傑整理好行李,衝了一把澡,順便刮刮留了一圈青色的胡渣。鏡子裡的男人,這才恢復了往日的少年氣。

  台盆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夏油傑擦去臉上的水珠,點開。

  「夏油君,這個周末有空嗎?」

  ……

  夏油傑回憶了一下發件人,半晌,終於有了點印像。某次任務救下的人質之一。

  「應該有時間。是有什麼事嗎?」

  「想約夏油君一起去看畫展~作為報答,請你吃午飯哦!」

  ……

  這樣的約會邀請夏油傑和五條悟很經常會收到,之前有時間的話也會禮貌赴約。偶爾還會三人行。

  手指在按鍵上猶豫了一下,而後飛快按了幾個鍵。夏油傑放下毛巾走出浴室。

  他看著放在桌面上的伴手禮呆立了好一會兒。

  悟的話,不給伴手禮一定會鬧,面靈氣……幾天沒有吃咒靈球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狀態。

  夏油傑帶著給五條悟的禮物和給面靈氣的咒靈球,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這些天一個人在青森,他偶爾閉上眼,眼前還會浮現臨行前面靈氣淡淡的目光。是他決定保持距離的,但一想到那個眼神,總覺得胸口壓了塊石頭,不舒服極了。

  地下室的大門半開,裡面傳出五條悟幼稚的聲音。

  八成又在欺負面靈氣。

  夏油傑笑著推開大門,手裡揣著禮物盒和咒靈球。「喲,好久不見啊。」

  地下室裡的畫面頓時一覽無遺。

  五條悟手腳掛在面靈氣身上宛如一只抱樹考拉,面靈氣偏瘦的體格顯然掛不住那麼大一個家伙,往後踉蹌了幾步。

  集訓七天面靈氣還是打不過他,氣得臉都要紅。

  五條悟樂呵呵地笑著松開手腳,食指勾著詛咒氣呼呼的臉,「就說你太弱了嘛!特級一定是評定錯了!那本咒靈野史都是騙人的。」

  言畢,趁面靈氣不注意,飛快低頭親了她一口。

  面靈氣:……

  站在門口的夏油傑:……

  小小的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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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WTW的wtw:劇痛誰懂!

  傑哥:我看你還是不夠痛!

  木有留言桑心爬5555感謝在2023-02-17 22:44:43~2023-02-18 23:36: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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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已經很喜歡了

  五條悟蜻蜓點水一般唑了一口面靈氣的唇, 之後攬著她的肩一百八十度轉過身。衝著門口心態有些崩的少年揮手。

  「喲,好久不見啊傑。」

  面靈氣鬧不過五條悟,張口就要咬那只落到她眼皮底下的大手。依舊是被無下限攔住了。

  自那次驚醒後無意中踹到他的關鍵部位, 五條悟的無下限決然對面靈氣豎起。

  夏油傑笑容僵硬了一瞬。

  腦袋裡不禁開始想像他不在的這七天,五條悟是如何「照顧」面靈氣的。

  從面靈氣只生氣但絲毫不驚訝的表情來判斷,剛剛那一下絕對不是第一回 !

  伴手禮在空中飛出一道弧線,落進五條悟的掌心。

  「當地特色甜點,賞味期就幾天哦。」

  那麼說著, 夏油傑跨下最後幾階台階, 走到面靈氣身邊。

  不止是宿舍裡屬於面靈氣的氣息淡了。這只詛咒身上屬於自己的氣味也淡到幾乎嗅不出了。

  ……

  這樣, 就對了嗎?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微微僵硬。片刻後,在面靈氣的注視下, 夏油傑抬手重重擦了擦她的唇。

  「不要沾染那種家伙的味道嘛,會被討厭哦。」

  五條悟吞下精致的甜點。咀嚼兩口道:「一回來就想打架嘛你!」

  校食堂內。

  許久沒有聚到一起的眾人再度圍成一個圈。

  面靈氣啃著青森派系的咒靈球坐在夏油傑身邊, 另一邊擠了個正在玩手指玩具的五條悟。

  夏油傑聽說五條悟最近在給面靈氣做集訓, 淡笑著沒有回話。他的摯友在大方向上的把控還是可以信任的。

  至於細節……

  黑眸瞥了一眼面靈氣。眉心微蹙。

  這個家伙, 是誰親吻都可以的嗎?

  「對了!周末大家一起去唱歌!難得大家都有時間!歌姬學姐冥冥學姐也快畢業了吧。」

  夏油傑被灰原雄的喊聲拉回神。

  「啊抱歉, 這周末有事。」

  「一回來就有約會嗎?不愧是你啊夏油學長。」

  面靈氣偏頭去看話題中心的少年, 紅眸輕眨:「約會是什麼?」

  「就是我們晚上做的那些事啊面面。」五條悟把面靈氣的臉轉過去對著他,心照不宣地wink了一下。

  他的那些事是指看電影吃蛋糕出去逛街。

  面靈氣想到的那些事,都是日夜和咒骸奮戰的畫面。

  詛咒皺起臉,嚴肅地點點頭。

  「那還挺累的。」

  一桌子人東倒西歪, 思想有多歪身體就有多歪。全都難以置信地看向五條悟。

  「人渣!」「混蛋!」「五條悟你沒救了!」

  五條悟才懶得解釋這樣的誤會。他一下圈住身邊的面靈氣,裝可憐:「面面他們不懂我的用心良苦!」

  面靈氣也覺得眾人一下對五條悟太凶了。雖然是個笨蛋, 但是是個可愛的笨蛋呀。

  她抬手揉了揉五條悟頭頂的短發以示安慰。「乖哦。」

  夏油傑感覺整個人五雷轟頂一般, 呆坐在原位。黑眸轉都沒往旁邊轉一下, 他不想看到那兩個家伙貼那麼近的畫面。

  所以,他出差這七天……悟那家伙究竟對面靈氣做了什麼?!

  「如果是我,我會在那只詛咒站到對立面的瞬間將她拘在只能看到我的地方。」

  夏油傑想起花火大會那日,五條悟在電話裡的言語。他恍然,和自己隔開一只詛咒距離的摯友,那日並不是在強迫他認清事實做出選擇,而是在單純告訴他,自己的內心。

  ---

  周末很快到來。

  五條悟久違地打游戲打到深更半夜,第二日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最強六眼腦袋上翹著呆毛,腳上蹬著一雙人字拖,一邊打哈欠一邊走進休息室。

  「早啊硝子,傑和面面呢?」

  家入硝子看了眼外面刺眼的陽光……真早。她合上手裡人類撰寫的醫學書,「傑一大早就約會去了,面面應該也跟著去了。」

  「哈?!」五條悟半分驚訝半分無語,「她去做什麼電燈泡?」

  說完他就要往外走。

  「你和傑……最近在搞什麼名堂呢?」家入硝子看熱鬧不嫌事大,隔空畫了一個三角。「你在點醒那位偏執小哥?」

  五條悟站定腳步回過頭,笑得意味不明。「我是那麼無私且無聊的人嗎?」

  五條小少爺不擰巴也不糾結,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感覺。雖然有克制,但不是因為夏油傑。

  他們都是站在頂峰的強者,感情的問題上不會讓步。當然,爭輸了也不會影響友誼。

  美術館前人頭攢動,周末的隊伍比平日要長。

  夏油傑准時赴約,約他的少女卻比他還早到十分鐘。於是准時抵達的少年只能笑著說抱歉,自己來晚了。

  面靈氣十分好奇夏油傑會如何「集訓」他人,等一路跟到目的地,發現好像完全不是那回事。眼前的少年一身黑T,少女則是一襲白色連衣裙,兩人見面後禮貌聊天的樣子……哪裡像是要對戰?

  少女嬌羞的臉與頻繁看向夏油傑大手的目光,更是讓面靈氣心生不滿。不講道理的詛咒認為,他可以不要她,但也不能碰別人。

  詛咒跟著眼前人走進美術館。

  夏油傑一出門就發現身後跟著面靈氣,但她有意掩藏自己的氣息,便沒有拆穿。

  然而,少年的目光總是被角落裡的詛咒吸引,所以頻繁走神。

  「夏油君,你是不是對畫不感興趣?都怪我,沒有問你意見……」

  「……啊,不是。」察覺自己的失態,夏油傑收回目光。「昨天睡得有些晚,精神不太好,抱歉。」

  目光又落到方柱後的一抹白發上。夏油傑長嘆一口氣撓了撓頭。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咬住了面靈氣放下的鉤,掙扎著試圖遠離,被對方稍一提拎就乖乖跟著走了。

  從美術館出來,為了表達自己不在狀態的歉意,夏油傑請少女吃午飯。

  周末的烤肉店十分擁擠,兩人挨得很近。夏油傑因為某些原因,努力和少女拉開一點距離,少女也因為害羞,盡量往旁邊靠。

  但架不住空間實在太小。兩人還是挨得很近。

  面靈氣在遠處扁了扁嘴,哀怨地蹲在地上畫著面具。一張張,全是窮凶極惡的鬼面。

  夏油傑摸了摸鼻子,干咳一聲。

  如果不是會顯得不禮貌,他真想立刻出去,掐掐她白嫩的臉。

  走神間,少女將第一波烤熟的肉夾起放進夏油傑的餐盤裡。

  面靈氣像是在那瞬間感應到了,回眸看了他們一眼。

  夏油傑在那瞬間與詛咒對視。

  被發現的面靈氣沒有慌張,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然後丟下手裡的小樹杈,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油傑:……

  怎麼回事。跟蹤的人被發現不慌亂,他這個被跟蹤的人反而有了一絲罪惡感?

  面靈氣打算自己回咒術高專,結果走到一半被橫裡伸出來的手拽到了無人的深巷裡。

  「練了那麼多天怎麼警覺性還是那麼差?」五條悟十分不滿面靈氣整天無害的樣子。在學校裡到沒事,外出多少警惕點啊!她可是個詛咒!還是不知道為何受到咒術師和咒靈同類雙夾擊的詛咒。

  「我嗅到你的味道了啊。」面靈氣理所當然。

  「什麼味道?」五條悟忽然好奇。

  面靈氣本想說笨蛋的味道,但眼咕嚕一轉,覺得要修飾一下。這是家入硝子最近教她的,有時候不能想到什麼說什麼。

  人類終究是虛偽的動物。

  「嗯……奶油小蛋糕的味道。」

  聽到回答的五條悟果然沒有再掐她的臉。

  ……但是笑著、用力拍了她的腦袋。

  面靈氣:「……」果然還是笨蛋的味道!

  巷子口走過一個小孩子,疑惑地看著五條悟拍打空氣,邊拍邊笑。用同情地目光上下打量他之後,跌跌撞撞跑開了,邊跑邊喊。

  「媽媽,媽媽,那裡有個傻子。」

  詛咒瞬間笑開了花。跑走的小孩子說出了她的心裡話。

  巷子裡昏暗一片,面靈氣笑出淚花的眼眸像是蒼穹裡的一顆星。白皙的臉龐毫無血色,只有那雙唇始終櫻粉一片。此刻那抹艷色在笑,扯起誘人的弧度。

  五條悟抬手。

  面靈氣以為他又要掐自己的臉,笑臉瞬間收斂,她想召喚出面具覆在臉上抵擋少年的魔爪。

  誰知,那雙大手的目標不是她的臉,而是肩膀。

  面靈氣被眼前的家伙撈進臂彎裡,緊緊抱住。

  少年的臉埋進詛咒的頸窩裡,視線昏暗難以看清,但他的眼瞼下確確實實緋紅一片。不知道是被面靈氣的笑臉勾引的,還是因為抱著她產生的一絲害羞。

  已經很喜歡了。

  不要再誘他深入了啊。這個笨蛋。

  面靈氣呆呆地任由五條悟抱著,半晌,輕聲道:「你的臉好燙啊悟。」

  夏油傑與少女鄭重道歉後,匆匆出來找面靈氣。

  四周汽笛聲不斷,周末的馬路總是熱鬧且紛雜。夏油傑站在巷口的對面,忽然覺得耳邊的人聲與汽笛全都消失,就連來往的人群都褪色成灰白。

  唯有巷子裡,擁抱著的身影特別刺目。

  首先可以確定,夏油傑討厭任何異性觸碰面靈氣,哪怕對像是他的摯友。這是人類之於心愛之人的本能。但是,是他在舉棋不定的時候選擇後退一步的,這個局面的後果只能由自己來承擔。

  黑發少年傷腦筋地撓了撓頭。

  既然有悟跟著,他倒是可以放心面靈氣的安全問題。夏油傑閃身離開原地。

  再回到咒術高專已是傍晚時分,夏油傑帶著兩顆一級咒靈去地下室找面靈氣。

  豈料生氣的詛咒還是不太願意搭理他,涼薄的紅眼睛掃過他的臉龐,面無表情。但她拿走夏油傑手裡咒靈球的動作還是那樣的迅速與敏捷。

  夏油傑:「……」

  可以的,生氣進食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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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現在抓緊刷好感度,不然我怕下半卷活不過三章(正色

  神獸開學後我的時差也有點微妙,盡量保持日更的節奏哈!其實我有一顆日6的心嗚嗚嗚感謝在2023-02-18 23:36:11~2023-02-19 20:52: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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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怎麼辦

  夏油傑離開地下室, 沒走幾步又繞回去。指節扣了扣大門。

  啃球啃到一半的面靈氣回過頭。活脫脫像是減肥少女半夜起來翻冰箱被捉現場。

  夏油傑:「……」

  原本想問了問題就走的少年這下決定不走了。丸子頭有些松散,夏油傑索性扯掉皮筋放進校褲口袋裡。他單手插袋走進地下室。

  「晚上就你一個人在這裡嗎?」他強調了一個人。

  面靈氣抱膝坐在沙發上嘟囔:「悟也會來的。」

  夏油傑坐到詛咒身邊,聽到五條悟的名字愣了一下。腦海裡頓時跳出兩人在巷子裡相擁的畫面。這樣私密狹小的空間, 就他們兩個嗎?也這樣擠在沙發上?

  面靈氣熟悉的氣息縈繞鼻尖,他還記得上一次吻她時的味道,少年有些心不在焉,不願再往深處去想。

  他看著被擺在茶幾上的咒靈球,指尖一點, 轉移話題。

  「還有一個怎麼不吃呢?」

  面靈氣還在生氣, 屁股往旁邊挪了一點, 和夏油傑拉開距離。

  「等悟來了,看電影的時候吃。」

  這些天看電影看電視劇的時候,五條悟有吃有喝, 快樂無限。面靈氣只能干看著流口水,又沒法吃。今天不一樣, 她也有食物了。

  夏油傑往靠近面靈氣的方向挪了挪。本就不算寬大的沙發, 這下兩人擠在了狹隘的邊角裡。少年的手指熟練地繞上面靈氣的發梢, 是熟悉的冰涼與絲滑感。

  面靈氣本想從夏油傑的手裡抽回自己的頭發, 但思忖片刻後並沒有那麼做。

  她忽然換了個姿勢, 跪坐在沙發上,起身靠近夏油傑。鼻尖蹭過少年的下巴,仔仔細細嗅了嗅。瞬間安靜下來的空間,視線裡只剩面靈氣輕顫的睫毛。

  一下一下, 像羽毛撓過心間。癢到極致,似乎只有將身前的詛咒抱進身體裡才能緩解。

  被微涼鼻尖擦過的下顎微微發燙, 少年的喉結不自覺上下移動了一下。她的身上冰涼, 在悶熱的夏夜時分靠近, 每一寸肌膚都感覺到清涼舒爽。

  確認夏油傑身上沒有上午那位少女的味道,只有沐浴後的清爽香氣。面靈氣重新坐回沙發裡,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

  「天然降溫器」又和他拉開了距離。夏油傑只覺得四周的溫度比一開始還高了幾度。

  夏油傑側過身,單手撐住面靈氣手邊的沙發扶手,將她圈進自己的領地。眼前這個小家伙,怎麼可以那麼雙標呢?少年依樣畫瓢,溫熱的鼻尖蹭過詛咒冷冷的下巴。

  他也將她仔細嗅了個遍。

  其實沒有聞出什麼異樣。

  但夏油傑眉頭輕蹙,湊近面靈氣的耳根輕聲問:「怎麼辦,你身上,有悟的氣味。」

  面靈氣不疑有他,畢竟白天才被五條悟抱了個滿懷,身上留有他的氣息很正常。她偏過頭,眼睫幾乎貼上夏油傑的,兩人唇瓣貼得極近,仿佛一開口就能輕觸到。

  「會影響口感嗎?」

  夏油傑一愣。「什麼?」

  「你不是要把我養大後吃掉嗎?身上沾了別人的氣味,會影響口感嗎?」

  他可真想,此時此刻就「吃」了她。夏油傑沒有辯駁以後會不會降服她的事,只順著她的言語往下說。

  「會,所以以後不許了。」

  面靈氣面露不解,妖冶的瞳仁深深凝視著夏油傑。

  前幾日從他身上感受到的「不再要她」的信息又不見了。人類的心思,是可以變換得那麼快的嗎?

  誠然,她對人類的情緒起伏很敏感,但終究無法讀透掩藏在背後的真實心意。

  「哦。」

  夏油傑:「……」怎麼說呢,雖然面靈氣張口答應了,但他總覺得這只詛咒臉上寫著「下次還敢」的韻味。

  於是輕嘆一口氣。

  「你啊……」

  五指穿過面靈氣的長發,少年反復揉捏著她的耳朵,而後偏頭吻了吻她的眼睛。

  雖然面靈氣從小就很粘人,但夏油傑認為她並不懂人類之間的愛意。即便如此,她偏執的占有欲也只獨他一份,這樣就好。

  時間很長,他可以一點一點,慢慢哄著她。

  夏油傑將消氣的面靈氣抱到腿上坐好。她似乎又長大了一點,坐在他身上的時候全然沒了先前的稚嫩。

  或許因為她的笑臉總是天真,所以被忽略了,此刻眼前的詛咒,是足以勢均力敵的少女模樣了。

  摟著纖細腰肢的手,掌心越漸發燙。夏油傑看著她上挑的眼尾愣神。

  面靈氣哪裡知道身下的少年在克制什麼,兩手玩著他難得松散下來的黑發。

  微妙的曖昧氣氛最終被一腳踹門聲打破。

  夏油傑腦後壓下三根黑線。

  面靈氣維持著坐在夏油傑身上的動作,若無其事對五條悟揮揮手。

  ……

  一陣疾風掠過身邊,懷裡的詛咒倏而不見了。

  五條悟拽著面靈氣瞬移到牆角。齜牙咧嘴道:「面面你要小心啊!這個年級的少年最禽獸了!」

  「你沒有資格說我吧悟。」

  「我比你大兩歲誒!你現在的心理和生理變化我最了解了!是給點陽光就能變禽獸的存在。」

  啪——

  一個紅色十字路口貼上夏油傑的腦門。

  眼看兩位少年又要干架,面靈氣火速溜到茶幾邊藏起了自己的咒靈球。

  兩人鬥了一會兒嘴,最後還是坐到沙發上看電影。五條悟坐在中間,左手邊是夏油傑,右手邊是面靈氣。這樣的座位順序也是調換了好幾次後才勉強定下的。

  租借影音的老板推薦了五條悟兩部新進的影片,結果不論是劇情還是配樂都無趣透頂。

  影片還未過半,兩人一詛咒全部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

  面靈氣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睡著」,再次跌入那片混沌之中。

  這一次的混沌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它不再黑暗,但空曠且無窮無盡的向前延伸。她跪在光滑的地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跪著。

  面靈氣想站起身,但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這樣的場景她好像不陌生。

  「你很好。」

  蒼白無力的說話聲自蒼茫慘白的空間響起,面靈氣瞬時瞪大了眼眸。

  「醒了居然不來找我?你覺得你能夠逃脫嗎?」

  面靈氣抬起頭,眼神裡滿是驚慌與害怕。她想說她沒有,但話未說出口就被人捏住了臉頰,用力之大,完全無法開口說話。

  「這個時代的人怎麼稱呼你?特級咒靈?」

  「可笑。不論重來多少次,你都是只怪物而已。」

  痴面不受面靈氣意識控制,自虛無的空間裡出現,和混沌之中出現的人一同恥笑她。笑聲尖利又刺耳。

  面靈氣開始掙扎。

  她細微的反抗動作徹底激怒了身前的人。

  痴面繞著詛咒飛了一圈,最後停在她的臉上。一點一點,像生根發芽一般長在了她的臉上,皮肉相連。

  「告訴我,我是誰?」

  面具還在繼續與她的臉相融,劇痛下的面靈氣渾身顫抖著,不停冒出冷汗。眼淚從面具的眼中落下,竟是鮮血般的紅。

  「是、是主人。」

  記憶被封存的詛咒依然記得自己是誰,這讓混沌中的人稍稍滿意了一點。

  祂笑著,布滿皺褶的蒼老的手緩緩握住貼在面靈氣面部的「痴」,而後生生將它撕開。

  皮開肉綻的聲響回蕩在耳畔,眼前是一片血肉模糊。刺目的紅印滿了白色無邊的空間。

  「啊——啊——」

  偌大的空間回響著少女凄慘地喊叫聲,以及那人癲狂的笑。

  ---

  「你唱的歌叫什麼?」

  「安魂曲呀。以前這些面具沒有那麼聽話,一到夜晚就鬧個不停,不是哭就是尖叫,我就唱『安魂曲』哄它們安靜。」

  五條悟和夏油傑沒有想到,所謂面具鬧個不停,會是這樣可怖的畫面。

  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著的他們,是被身邊忽然凄厲尖叫的面靈氣嚇醒的。

  伴隨著面靈氣失控的吼叫聲,所有面具自虛無空間裡顯現,像失了魂的野獸般四處碰撞,攻擊一切生物與非生物。

  「痴」面被意識尚未清醒的面靈氣握在掌心,指尖掐白,用力之大,幾近要捏碎那張面具。

  「面靈氣!不可以!松手!」

  五條悟用術式從詛咒手中奪走面具,然而那張面具卻像被惡靈附身一般,痴狂且諷刺地大笑著。並准備攻擊五條悟。

  幾萬生靈的哀嚎聲四起,穿透無下限要將他拖入無邊地獄。

  夏油傑顧不得咒術高專的結界,放出咒靈去攔截四處亂飛的二十幾張面具——有的甚至已經飛出了地下室的範圍。在造成更大傷害之前,他必須阻止面具的暴走。

  咒術高專的夏夜注定無法平靜,四處響起警報與面具滲人的尖叫聲哭聲混雜在一起,奏響最後一絲曙光消失的哀樂。

  暴動一直持續了十七分鐘,直到面具的持有人——面靈氣茫然地從噩夢中醒來。

  她面部慘白,眼神失了焦,滿頭冷汗使得碎發貼在了臉頰上。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但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紅眸輕眨,又滾落幾滴淚,像一只壞掉的精致洋娃娃被放在了沙發上。

  夏油傑額角突突地跳著,一顆心就像被誰用力拽緊。

  他附身抱住面靈氣,懷裡一個小時前還滿目天真的少女,此刻卻嚇得狠狠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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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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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舊友

  「假設面靈氣的靈魂是被『織魂術』分割後放入面具裡的。那昨晚的狀況表示……『織魂術』的使用者能夠透過某種方式, 直接觸達面靈氣的靈魂深處。控制她並折磨她?」

  「從現有的信息來判斷,可以這樣認為。」

  只要那個家伙敢出現在這裡,五條悟的六眼一定能將這個消失千年的邪惡術式看個明白。但對方像只臭蟲一般躲在暗處。單從面靈氣身上和她的面具上, 只能看到屬於她的術式,看不到其他。

  「那為什麼之前沒有出現過?」

  「或許是面面之前的咒力不夠,又或許是『織魂術』使用者自身遇到了麻煩,所以短暫切斷了聯系。」

  總而言之,一旦重新建立起關聯, 昨晚的情況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只是……為什麼呢?這個邪惡的千年術師為什麼要這樣做?

  將她的靈魂切分, 分別注入面具中, 再通過靈魂相通的方式折磨她。十足的變態。

  少年們好不容易平息面具暴走風波,夏油傑更是寫了長長一份報告上交給了夜蛾正道,報告裡弱化了面靈氣失控的誘因。

  面靈氣自身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清醒後除了覺得疼, 別的一概不知。

  五條悟猜,這也是織魂術附帶的「束縛」所致。

  此刻面靈氣正坐在不遠處的院子裡, 無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玩蝴蝶。也不知道那只脆弱的生命能否看見詛咒, 一直繞在她的指尖飛。

  「是憎恨吧。」

  一直沒出聲的家入硝子轉著手中的鉛筆, 淡淡地看向面靈氣。但她想不透, 什麼樣的憎恨跨越千年也要繼續折磨, 既然如此憎惡,為什麼不索性直接殺了她呢?

  三人面面相覷,想不出更多答案。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像昨晚那樣的動靜再多來幾次, 高層人員一定不會繼續放任。

  到時候便是雪上加霜。

  夏油傑走到面靈氣身邊坐下,蝴蝶感應到什麼, 撲扇著奇異色彩的翅膀飛遠了。

  「還疼嗎?」

  面靈氣兩手托腮, 望向少年搖了搖頭。她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大病初愈的人類一樣, 夏油傑問話的語氣比平時更溫柔了些。

  「一點都想不起發生了什麼嗎?」

  她記得那個扭曲的聲音笑她是怪物。面靈氣呆呆地看著夏油傑,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說。但最終還是搖頭。

  夏油傑見她這樣,一股煩悶與心疼在心底蔓延開。他伸手將眼前的詛咒攬進懷裡,輕輕環著她的腰,一只手理著她有些凌亂的發尾。

  面靈氣靠在少年結實可靠的臂彎裡,長長的睫毛刷過他的校服面料。

  她是怪物。

  這個少年還會願意這樣擁抱她多久?

  面靈氣張開雙臂回抱住夏油傑,淡淡開口:「我餓了。」

  ……

  恰逢輔助監督開著不怎麼拉風的小車一路狂飆到咒術高專,有一級緊急任務需要委派五條悟前往。

  依舊是回收特級咒物的時候不慎被咒靈奪食。這樣的事情發生多了,不由讓人產生懷疑。

  「高層那些家伙,不是故意制造恐慌吧?」五條悟手肘抵著車門托腮,另一手在腿上隨意打著節拍。「冥冥學姐那次也是,後來又發生過兩三次,今天又是。說到底,那些咒物的封印還未完全解封,是個小到連三級任務都不算的案件吧。」

  這樣頻繁出錯,絕對有問題。

  尤其是冥冥學姐那次,後來兩人復盤事發經過的時候發現,雖然那位一級術師最後拼了命保護她,但最初的時候,確實是因為他的失誤才造成咒靈成功吞下兩面宿儺的手指的。

  輔助監督擦了一把冷汗,只說是巧合。畢竟最近天災人禍不斷,咒靈都比較活躍。術師們疲於任務之間,難免精神不濟。

  五條悟用鼻子哼了一聲,顯然不同意這樣的理由。

  狹小的轎車後座,五條悟和夏油傑當中夾了一個詛咒。這樣的畫面就算不配合任何肢體語言都已經很離奇了,更神奇的是,夏油傑握著詛咒的手,而五條悟那只無所事事的手最終搭上了詛咒的肩。

  兩人都像是要身邊的詛咒離自己更近一點。暗自較勁中。

  任務地點很快到達。據不完全報告,咒靈吞了兩枚特級咒物,此刻已經盤踞半座山的維度。帳都是由四位術師占領四個方位同時加固布下的,生怕它繼續擴張自己的領地。

  「吞了哪兩個咒物?」

  「百目鬼的眼和兩面宿儺的手指。」

  聞聲,夏油傑的腳步頓了頓。「多久以前的事了?」

  「八……八個小時以前。」

  五條悟摘下墨鏡,藍眸裡帶著諷刺的笑。他調侃道:「東京居然還沒有沉到海裡,真是這代人的福報呢。」

  三人依次進帳。

  面靈氣習慣性召喚出面具,要去尋找咒靈的蹤影。被身邊兩只大手同時攔下。

  之前帶她出任務,那都是逗她玩的。他們不至於需要面靈氣打頭陣去探敵。

  「別跟丟了哦小面。」

  五條悟說著,抬手轟地一下炸開了眼前郁郁蔥蔥的樹林。

  夏油傑思考要不要提醒他注意保護環境,最後還是沒有那麼做。他放出兩只咒靈,大鯰震顫著山腰,像是要將隱藏的咒靈從土地裡搖晃出來。還有一只老朋友——真人。

  「保護好她。」少年笑著命令。

  真人:「……」

  低級的咒靈對面靈氣無法抗拒,但相對順從。特級則不同,是有可能傷到她的。

  夏油傑追上前方的五條悟。留下真人和面靈氣大眼瞪小眼。

  詛咒瞥了一眼滿臉縫合線的家伙,頭一轉跟著沒入了樹林中。真人是真的想造反,但思想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得放出兩個改造人追著面靈氣跑。

  面靈氣一進帳便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彼時夏油傑和五條悟還在身邊,氣息被他們掩蓋,若有似無。現在兩人走遠了,那股強烈的熟悉感便包圍了她。

  如此懷念,宛如跨越千年的舊友。

  她被混沌中的人封印了記憶,但如果是「舊友」,一定會知道些什麼。

  面靈氣沒有放出面具,敏捷的身影在樹林間穿梭。改造人逐漸跟不上她的步伐,真人在下方跟隨。

  遠處又傳來爆裂的巨響聲,少年們已經找到那只特級咒靈了。

  「等一下。」

  面靈氣有些急,少年們祓除咒靈的速度向來快,戰鬥方式也簡單粗暴,她怕自己來不及提問,那位「舊友」就被祓除了。

  她最終還是召喚出「痴」面先一步飛往咒靈那裡。

  面具被攔在五條悟最近領悟的領域外,找不到縫隙擠進去。面靈氣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她抵達戰鬥場地時,五條悟已經收起了領域。

  正和夏油傑解釋著無量空處的能力與用法。

  「壞掉」的咒靈甚至沒有被損壞任何部件,除了大腦。夏油傑抬手,輕易將其幻化成咒靈球。

  無法被摧毀的特級咒物霎時出現在半空中,緩緩下墜。

  面靈氣一個側身閃至咒靈消失的方位,沒有理會夏油傑遞來的特級「料理」,一把接住了兩面宿儺的手指。

  沒有錯,她熟悉的氣味正是手裡的咒物。

  怎麼會呢?

  她的老朋友不是完整的人,而是一根手指?

  這是面靈氣第二次對兩面宿儺的手指產生極其濃厚的興趣。如果她搶奪咒物是為了吞食,那這便是詛咒的本能,少年反倒可以理解。

  但眼前的面靈氣和小時候一樣,完全沒有吃掉咒物的意思,只是放到鼻下仔細聞了聞。

  考慮到她平日對「氣息」的執著,夏油傑不得不大膽假設。

  他走到面靈氣眼前,指尖點了點咒物:「你,認識它?」

  面靈氣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她不知道兩面宿儺的手指對這個時代的咒術界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甚至不知道手指的主人叫兩面宿儺。

  但還是像關心一個許久不聯絡的朋友一樣,問:「他,為什麼變這樣了呀?本體呢?」

  夏油傑與五條悟對了一下眼神。後者笑道:

  「他死掉了啊小面。很久很久以前,就死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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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一只失憶的小面不願接受事實感謝在2023-02-20 22:36:38~2023-02-21 23:17: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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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詛咒之王

  素來天真的眼眸流露一瞬的哀傷。面靈氣垂著眼眸, 所以身前的少年並未察覺。

  任務完成,幾人沿著被五條悟轟開的廢墟原路返回,出了奇的沉默。

  五條悟重新戴上墨鏡, 忽然開口:「傑,你不會是在想給兩面宿儺的手指找一個受□□那樣的事吧?」

  被猜中一半心思的夏油傑只笑不語。

  五條悟偏頭站定腳步,視線掠過身後的面靈氣,再落到夏油傑臉上。這一回他的表情中有了一絲驚訝。

  「你、想自己做詛咒之王的受□□?」

  夏油傑笑出了聲,兩眼彎起, 但沒有溫度。「怎麼樣, 悟, 有信心殺掉嗎?」

  「這不是殺不殺掉的問題誒。」五條悟兩手背於腦後,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假設你沒能壓制住宿儺,他也完全不配合告知面面的事, 那就是一場沒有必要的騷動。」

  「假設你壓制住了他,或者和他定下束縛, 但兩面宿儺實際並不了解面面的過去, 那就白搭一個容器。只有你成功壓制他, 並且宿儺也知道面面的過去, 這樣的行為才有用。三分之一概率的事, 真的值得嘗試嗎?」

  夏油傑糾正了五條悟的推論。

  「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哦悟。假設我沒能壓制住詛咒之王,但出於某種原因,他是站在面靈氣那邊的呢。」

  兩個少年同時站定腳步,側身看向身後的詛咒。

  在那個年代生存過的咒術師與詛咒, 對兩面宿儺熟悉其實是很正常的事。面靈氣現在覺得詛咒之王的氣息熟悉,很有可能只是因為在那個年代和他交過手。

  「這樣想。」五條悟兩手比了一個手勢指向天空。「如果千年前的宿儺和面面是『親密無間』的關系, 他怎麼會不救她呢?那可是兩面宿儺誒, 在沒有六眼的時代裡, 誰能打得過他?」

  夏油傑覺得五條悟這個說法似乎有點道理。

  「還是再想別的辦法吧。」五條悟繼續往前走。「你和夜蛾老師保證過要看著面面的吧?無謂犧牲後你覺得她還能存活多久?在你因為面靈氣而成為千年詛咒的受□□之後,上頭那些家伙絕對會殺掉她的。」

  夏油傑笑:「哦呀?這不是還有你嘛。」

  「那麼麻煩的事我才不管呢。傑,你的想法太危險了,快回去寫檢討吧。」

  五條悟確實只思考過面靈氣站到咒術師對立面之後,他該怎麼辦。但六眼神子壓根沒料到也沒想過,摯友會和詛咒一起站到對岸的場景。

  那還真是……令人頭疼呢。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你降服面面。哪怕是千年術式『織魂術』,也不能繼續操控你的咒靈吧?」

  ……

  這的確是個辦法。

  兩人同時向後看去。面靈氣還在研究手裡的手指。

  一旦降服她,這只詛咒的故事和成長,就永遠留在這一刻了。

  「等有時間,我問問她的意願吧。」

  五條悟沒有繼續往下接話。出於私心來說,他也不希望事情的最後,一定要以夏油傑降服面靈氣作為結局。

  他要抓到那個千年術師,讓他把面靈氣的靈魂和記憶全都還回來。然後把那個家伙轟成肉餅。

  帳緩緩升起,天邊的烈陽再度籠罩這片荒野。

  輔助監督看著問題少年將特級咒物交給一只咒靈保管,頓時變了臉色。這……萬一這只咒靈一口吞下,才升起的帳不就又要布下了嗎!就算是最強,也太胡來了吧!

  幾人完全忽略輔助監督菜色的臉,繞過他坐進車裡。

  面靈氣握著手指也想不起來更多往事,上車後便把咒物放到了夏油傑的掌心。奇怪的是,咒物脫離她指尖的瞬間,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找到辦法殺織面人了,十六夜。」

  聲音很遠也很近。不知道是腦海裡深層的記憶,還是自咒物裡發出的。面靈氣奇怪地把耳朵湊到兩面宿儺的手指邊。

  「怎麼了?」夏油傑疑惑。

  面靈氣細細聽了個響動,但沒能再聽到任何言語。她搖搖頭道:「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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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一段時間,面靈氣沒有再被「主人」聯系。但她十分害怕回到那片混沌中,所以強制自己保持清醒,免得睡意模糊間再被拖進去。

  炎炎夏日的暑氣漸漸散去,初秋的夜帶了點涼意。新月如鉤,半遮在雲層裡。面靈氣坐在高專前院最高的那棵大樹上俯瞰這座校園。

  恍如隔世。

  眼前的場景有時忽然變得陌生起來。就好像她坐在千年前的古樹上,眼底的景色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應該有雪,有月,還有一個奇怪的人。

  夏油傑在地下室驚醒,手臂下意識探了探身側,沒有摸到冰涼的觸感。

  「面靈氣?」

  他猛地坐起身,昏暗的視線裡也沒有熟悉的身影。

  夏油傑踏著夜裡清冽的風走到後院,倒是樹上的詛咒先發現了他。面靈氣一雙秀氣光潔的腳在樹上來回晃著,她兩手撐著樹枝,低頭垂眸。

  「頭發翹起來啦,傑。」

  少年抬手隨意理了理睡亂的長發。「怎麼坐在上面?」

  「這裡可以看很遠,有樹葉擋著,遠處的人看不見我。你要不要也上來?」

  夏油傑思考了一下,發現這只詛咒還挺考究,坐位還講究敵明我暗。

  古樹結實,足夠支撐兩個人的分量。夏油傑背倚樹干而坐,順勢將面靈氣勾進懷裡舒舒服服抱著。

  面靈氣的咒力最近又漲了不少,這是五條悟親眼鑒定的。

  詛咒過了叛逆期,最近好像進入了惆悵期。她一定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沒有以前來的開心,但面對大家的時候又裝作一副快樂的樣子。這是夏油傑自己感覺到的。

  「電影放到這裡,是不是就該親吻了?」

  懷裡的人忽然這樣問。

  少年呼出一口熱氣,下巴枕在面靈氣的肩膀上,正好貼近她的耳畔。「親吻這種事可沒有進度條啊。」

  彎月倒映在面靈氣的瞳仁裡,她笑了笑,眼眸彎彎和月牙一樣美。

  面靈氣側過身,想說身後的少年怎麼那麼笨。

  不料才側過身,就被同時偏頭看向她的夏油傑,輕吻了一下唇角。

  少年的唇溫熱,她的冰涼。

  「親吻,是因為喜歡。」

  得到心裡所想的面靈氣滿足地轉了回去。她捏著夏油傑的大手玩,時而一根一根手指掰開,時而又將他的手貼上自己的,比了比大小。

  半晌,自言自語地低喃道:「明明是一樣的,為什麼會不一樣呢。」

  「什麼?」夏油傑沒聽清。

  面靈氣沒有回答,換了個話題。「那些被封印的記憶,我不想要了。下一次面具再暴走的話,你就『吃』掉我吧。」

  敏感如她,自然知道這些天夏油傑的欲言又止。

  夏油傑:「……」

  「吃了我之後,就不要再吃別的咒靈啦。」

  夏油傑覺得面靈氣這句話有些奇怪,但具體奇怪在哪裡又一時說不上來。個中因果,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可惜,現在的單純少年,只能回應一句:「這也是什麼奇怪的獨占欲嗎?」

  沒等懷裡的詛咒回話,夏油傑繼續道:「會有辦法解決的。那個躲在暗處裝神弄鬼的家伙,總有一天叫祂不能再觸碰你。」

  第一陣秋雨降臨東京的時候,咒術高專千篇一律的生活中有了兩個小插曲。

  一個是突如其來的衝繩之旅——其實是長期任務,但因為目的地聽起來有一種度假的輕松感,於是眾人在五條悟的引領下構想了一下美妙的「修學旅行」。

  一個是陌生術師投遞來的千年古畫。

  本以為會是什麼奇怪的咒具,或是被纏繞了什麼邪惡的詛咒,所以在展開前夜蛾正道叫來了五條悟。

  五條悟順手拖了夏油傑,夏油傑順帶了面靈氣。

  三人在沙發上排排坐,看著夜蛾正道一點一點將那副畫展開。

  泛黃的紙經過特殊術式的修養維護,沒有破舊的離譜。五條悟的六眼可以確定,那副畫上除了維護畫面的咒力之外,再無其他任何邪惡力量了。

  即便如此,在看清畫面後,他還是和夏油傑一起,猛地睜大了眼睛。

  古舊的畫風讓普通人很難苟同它的審美,難得顏色要比想像中來的艷麗。

  畫面中心是屍骨堆疊而成的小山坡,每一根白骨與頭骨都刻畫清晰,透著森森的白。山坡邊,一只四手怪物正捏著一顆慘白的骷髏。怪物裸著上半身,側臉而視,露出上下兩只眼。

  不知是哪個命大的家伙能畫下這個畫面。

  寥寥幾筆雖然畫不出詛咒之王的全貌,但滲人的神韻卻絲毫不差。

  如果這只是一副記錄兩面宿儺存在的畫卷,並不能使他們如此震驚。

  視線上移,停留在色彩最艷麗的部分。在畫面的上方,屍骨堆疊的頂層,還躺著另一個人。

  一襲古著紅衣披在身,及腰白發凌亂散落,長長的衣擺覆蓋在屍骸上。那人懶懶地躺在屍骨上方,一手枕著太陽穴的位置,一手指尖飄著一張金色面具。

  她正看著下方的兩面宿儺,笑容難辨。

  再縱觀整幅畫的布局,即便不懂欣賞與藝術,也不難看出。

  那令幾代人聞風喪膽,直到現在威懾力都不變的詛咒之王,形成包圍之勢,將頂端的詛咒護在了自己的領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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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滿腦子都是宿儺in蠱王和面面的廢料(

  劇情裡不會有,大概會搞點if廢料,看寫到後面的心情(


第35章 你只能死在我手裡

  五條悟快速看了身邊的夏油傑一眼, 然後目光移至身後的面靈氣。

  夏油傑始終看著畫裡的面靈氣。寥寥幾筆同樣畫不出她的全貌,但屬於大妖的玩味與厭世感卻清晰勾勒出來。

  面靈氣對畫不感興趣,她對兩位少年傻傻站在那裡的原因比較好奇, 於是腦袋從他們兩人中間擠出,看向前方。

  「咦?」詛咒輕聲疑惑,又往前湊近一點,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貪。」

  夏油傑視線轉移至金色面具上,畫得很小, 幾乎就是用金色的顏料畫龍點睛般點了一下。

  但面靈氣知道, 那就是她找不回來的「貪」面。

  「咦?」詛咒的視線挪向畫面下方, 又輕聲咦了一下。這一回不止是簡單粗暴的手指了,而是切切實實的形像畫。雖然有點抽像,但可以認出來。

  「廚子。」

  夏油傑:……

  五條悟:……

  四個手的廚子, 感覺做菜挺快哈。

  眾人在一個暴雨夜抵達衝繩。負責接機的輔助監督堵在了路上,一行人不得不在候車大廳裡稍作停留。

  面靈氣被「飛機體驗」嚇得不輕, 此刻蔫了似的縮在座位裡, 一臉暈機的模樣。

  夏油傑本想讓面靈氣坐到自己身邊躺一會兒, 不料下一秒詛咒就被五條悟扯到了遠處去看機場的吉祥物和雕塑。

  他們誰都沒有再提那幅畫, 但不提起不代表不在意。畫裡的景像幾乎是深深烙在了他們心底。包括面靈氣那一聲理所當然的「廚子」。

  那個給詛咒之王取綽號的詛咒啊。

  要麼就是千年前實力壓過兩面宿儺一籌, 要麼……就是有恃無恐。

  再想起面靈氣兩次接觸到兩面宿儺手指的反應,疑鄰盜斧,有了主觀上的偏見後,夏油傑覺得那只詛咒將手指聞個仔細的模樣都變得澀氣起來。

  不知為何夏油學長身上的氣壓忽然變低。

  一邊的灰原雄撓了撓腦袋。

  五條悟攬著面靈氣的肩往前走, 忽然的,自帶降溫功能的詛咒被人奪走。白毛少年還維持著攬肩的動作, 扭頭不滿抗議:「干什麼啊傑!」

  夏油傑順了順詛咒被五條悟壓彎的白發, 理直氣壯:「車來了。」

  幾人魚貫而入坐進6人座的SUV裡。

  對接人接到的消息是咒術高專這次會來五位學生, 六人座的車剛剛好。哪能料到五位學生之間,還夾了一只詛咒。

  衝繩的「窗」信息更新速度較慢,這才知道東京咒術高專破例登記了一只咒靈。

  七海建人坐在副駕位置,是這狹隘空間內不可多得的,為咒術高專樹立良好形像的優秀生。中間那排坐著家入硝子和灰原雄,也是為學校爭口氣的存在。

  然而,汽車的最後一排,本該是學院實力像征,這個年代咒術師表率般存在的兩位少年,正吵的不可開交。

  吵鬧的原因居然還是一只詛咒應該坐誰那邊。面靈氣被卡在兩座的扶手上左右搖晃,有點不耐煩的小脾氣在醞釀中。

  五條悟倒算了,他向來我行我素,就愛看眾人受不了他又打不過他的模樣。

  不知為何,今天的夏油傑也如此執拗,在面靈氣的問題上寸步不讓,簡直要把「占有欲」三個大字寫在臉上。

  暴雨侵襲下的城市模糊一片,車內的冷氣開得很足,勉強驅散那股悶熱與潮濕。家入硝子回過頭,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問了一個踩中少年雷區的問題。

  「面面,關於兩面宿儺,你記得多少?」

  面靈氣記不得許多,但有個大概的輪廓與印像。她從兩位冷靜下來的少年手中逃離,坐到家入硝子身邊。

  面靈氣描述的言語很幼稚,有她獨特的風格。

  咒術全盛時期都令人聞聲震顫的邪惡怪物,在面靈氣的描述與總結中,居然是個脾氣暴躁的笨蛋。

  豆大雨滴雜亂無序地拍打在車窗上,劈裡啪啦煩擾人心。

  那幅畫很快就會被咒術界的高層同樣看到,身邊這只不知為何會被「主人」折磨的詛咒,很快就會迎來別的風波。

  按照那幾個頑固老頭的脾性,知道她與兩面宿儺關系不一般後,哪怕親自與天元大人交涉,也不會再放任她不管了。

  夏油傑單手在腿上打著節拍,望向被雨水糊到完全看不清外面世界的玻璃窗。

  一滴雨珠自玻璃頂端滑落,哪怕下方已經有過水痕,你也猜不准它是會按水痕滴落,還是分叉著去到別處。

  他在青森獨自一人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已經想過這樣的局面要怎麼辦了。

  輔助監督為他們訂了三間標間。五條悟和夏油傑一間,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間,家入硝子單獨一間。

  近期總是一起廝混地下室的DK組,理所當然就要拉過面靈氣和他們一起走。

  ……被家入硝子微笑著拒絕了。

  少女摸著詛咒乖巧的腦袋——即便面靈氣已經和她一般高。「要離這個年紀的男人遠一點啊面面。尤其是在這種敏感的地方哦。」

  五條悟原地跳起表達抗議。

  夏油傑覺得面靈氣跟著家入硝子是個不錯的安排,於是將跳起的五條悟按下。

  酒店選的是四星級的度假型,房間臨海,站在陽台上就能觀看海景。

  面靈氣與家入硝子一起在浴缸裡泡了個泡泡浴,玩了水也玩了泡泡,浴室裡回響著好聽的笑聲。心情總算是比前兩天好了一點。

  女生時間總是輕松愉快。家入硝子給面靈氣普及了現代人類少女的「內/衣」,又用吹風機吹了吹她濕漉的長發。最後將她整個人包進寬大的浴巾裡揉了揉。

  鬧了一天的家入硝子幾乎倒頭就睡。

  面靈氣坐在低頭可以觀海,抬頭可以看星的陽台上發呆。想起千年前一段比較完整的回憶。

  ---

  料峭春風吹落最後一朵冬季之花,枕骨而眠的紅衣大妖欣欣然睜開了眼。

  白骨堆疊的下方,兩面宿儺捏碎了手中的頭骨。他不喜歡抬頭看人,手指輕揮,無數斬擊將交疊而放的骨頭粉碎瓦解。

  大妖一點不奇怪身下的男人會毀了她的床,身形微動,靈巧落地。女人沒有看他一眼,長發與衣擺掠過身前,竟是睡完了就要走。

  包裹著火焰的無形之箭筆直朝著她飛去,隔空都能感覺到那股威壓感極強的咒力。

  金色面具倏而出現。攔在女人與火焰之箭中間,不消片刻便吞噬了攻擊。

  同一時間,大妖消失在原地。

  「怎麼?寂寞了嗎?」

  消失的大妖頃刻間出現在兩面宿儺的背後,兩人背靠背而立。一人笑容猙獰,一人笑臉曖昧。

  「約女人,要再溫柔點才行啊。」

  兩道身形在空曠之地出現又消失,速度極快。誰也不服誰,誰都想爭上位。

  很快,廢墟之中又添傷痕,多了好幾處深坑。

  那些恐於男人身上的威壓而不敢出現的咒靈,此時又被面靈氣身上散發的咒力吸引。紛紛自角落出現,很快又被無形鋒利的斬擊與面具的術式祓除為一縷煙。

  沒有任何生靈能在此刻靠近他們。煙塵四起,此起彼伏的爆裂龜裂了大地。

  才被「主人」在混沌中折磨過的面靈氣有些力不從心,一個晃神便被四眼四手的家伙按在了地上。

  她便不掙扎了。

  長發散亂在地,似蔓藤依附大地。隨意披著的衣襟敞開危險的弧度,仿佛稍一抬手就能春光乍現。詛咒眼波瀲灩,妖嬈的紅透著勾引的光。

  指尖微勾,消失的金色面具又出現。代替她的手輕挑起男人的下巴。

  面靈氣勾起唇角:「陪你就是了。那麼凶干嘛?」

  不知道被眼前的家伙詐過多少次,兩面宿儺桎梏住她的手並未松開。他俯身低頭,一下咬破了她的唇。

  炙熱的唇摩挲著詛咒涼薄的嘴。

  「你這次睡得有點久。」

  面靈氣勾出舌尖,在兩面宿儺的注視下緩緩舔掉唇上的血跡。但沒舔干淨。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獸性侵略的光芒。滾燙的舌尖舔過余下的血跡,他啃咬著面靈氣潔白無瑕的臉,親吻遠不能解他的饞,撕扯感才可以。

  面靈氣無所謂男人侵占的動作,依舊是懶懶躺在地上的模樣。她輕聲開口道:「我好像不能陪你多久了。」

  男人的動作一愣。面頰上的眼瞥向側邊,確認是金色的面具後便沒有搭理。

  這個人格從初見開始,幾乎就沒說過什麼正經話,此刻不知道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他已經習慣了。

  冰涼的指尖在男人發燙的脖子上打圈。面靈氣似乎沒打算結束這個話題。「我惹怒他了。」

  兩面宿儺知道,這只咒靈有個主人,從未露過面,但時不時將她拖進靈魂混沌之處折磨一番。

  「他敢嗎。」宿儺在面靈氣的鎖骨上留下一排細密的牙印。那個自稱主人的家伙只要敢出現,他一定在頃刻間將其剁碎到連渣都不剩。

  面靈氣還想說什麼,纖細的脖子卻被壓在身上的人扼住了。

  青筋暴起的手背看起來十足用力,但實際落到她身上的力氣卻不大。所有的緊繃與克制,都是為了防止自己失手擰斷她的脖子。

  壓根不懂「憐香惜玉」的家伙掐著她,舔過她的下顎。聲音裡毫不掩飾的欲/望,早已分不清是情/欲還是嗜血。

  「十六夜。你只能死在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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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在思考怎麼寫出讓大家願意留評的文(惆悵托腮

  大爺雖然變成了手指,但也在努力想辦法,聽到呼喚的他也很急噠(喂

  感謝在2023-02-22 22:21:53~2023-02-23 23:41: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離離原上草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6章 你要不要試試

  五條悟起了個大早, 天還未亮就拖著可愛的學弟們去執行任務。名為靠譜前輩的示範,實則為無良學長的壓榨。

  五條悟負責布帳,夏油傑站在一邊打了一個哈欠。

  七海建人早就猜到所謂修學旅行絕對沒有那麼簡單。頂著一張撲克臉和灰原雄高效率完成任務。

  五條悟的過於「興奮」, 夏油傑想,或許是因為想到了之前和天內理子一起來過。

  星漿體案件過去很久了,但始終是人生中一道劃痕。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失敗」,觸碰到就會想起。

  幾人在日出剛脫離海平面時回到酒店,詫異發現酒店外的沙灘上圍了一圈人。個個交頭接耳, 指著酒店大聲八卦。

  六眼輕易捕捉到度假酒店內, 面靈氣不太穩定的咒力輸出。

  「七海和灰原在外面疏散人群, 必要時布帳。」

  夏油傑留下這句話和五條悟一起沒入人群中,趕往酒店十樓的方向。

  畫面比他們想像中來的好一點,起碼不是「面具集體暴走」。但又有些微妙。

  家入硝子將面靈氣護在了走廊後方, 面靈氣則召喚出「痴」面護在了家入硝子的身前。視線再往前看去,竟是一個手握咒具的少女。

  「我知道你是什麼。」黑色齊耳短發少女瞪著面靈氣, 後者也面露憤怒地瞪著她。

  短發少女看向家入硝子, 眉梢輕挑, 一臉桀驁。「但我不明白你的行為是什麼意思。作為咒術師為什麼站在咒靈那邊?你是詛咒師嗎?」

  「哦呀?野生術師?我看看……」五條悟抬起墨鏡看了眼少女, 「原來如此, 還有術式啊。不賴嘛。」

  短發少女訝異五條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手中的咒具又被夏油傑的咒靈瞬間叼走。

  「不要上來就動粗嘛,讓大家覺得我們咒術師都是野蠻人就不好了。」言畢,夏油傑握住少女准備結印發動術式的手。「再傷害到硝子, 溫柔的談話就不能進行下去了哦。至於你想祓除另外一位的話,我勸你最好打消那個念頭。」

  ……

  夏油傑雖然沒有五條悟的六眼, 但他了解面靈氣的脾氣。如果眼前的少女只是言語挑釁, 或是用咒具傷到她, 這只詛咒是不會生氣的。

  難得氣成現在這樣,一定是因為短發少女不小心傷到了家入硝子。

  少女名叫櫻井幸子,昨日剛過十六歲生日。五歲覺醒術式,六歲那年親眼目睹了凄慘的咒靈襲擊案,父母與兄長均於那次襲擊案裡喪命。

  尚幼的她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家人,在驚恐與崩潰中成長。將所有的恨意都數倍還於咒靈身上。

  三人是在去往餐廳的路上相遇的,櫻井幸子抽出咒具的速度極快,生生砍在了家入硝子擋在面靈氣身前的手臂上。

  面靈氣登時召喚出面具,術式放出前一秒,發現對面站著的是少女不是咒靈,又生硬地停下攻擊——她還記得和夏油傑的約定。

  家入硝子用反轉術式替自己愈合傷口。

  面具攔在中間,三人就這樣僵持下來。

  圍觀群眾看不見咒靈,以為是櫻井幸子忽然拿出凶/器襲擊家入硝子,嚇得紛紛逃竄。甚至報了警。

  酒店花了一些時間和禮品才平息這段風波。說是度假少女買了演戲的道具玩整蠱,嚇到了大家。介於家入硝子身上的確找不到傷口,眾人雖然懷疑但也只能相信。

  櫻井幸子很強,五條悟十分確定,半吊子的她已經比庵歌姬還要強了,如果有正確的引導與教學會更厲害。她手裡那把便於攜帶,出鞘又快的咒具也是自己制作的。悟性和行動力都相當不錯。

  她對於咒靈的仇恨也會是她堅定做咒術師的羈絆。

  少年們在考慮要不要邀請她一起回東京。

  「她對面面的態度比較棘手吧。」

  五條悟換上了沙灘褲,光著白皙的上半身,漂亮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遺。不離身的墨鏡在這片沙灘上終於不再顯得格格不入。

  夏油傑披了一件短袖花襯衫坐在一邊,削薄的腹肌看起來結實有力。

  事實是,自兩人走到沙灘上,便吸引了周圍許多人的目光。有紅臉的少女,也有急眼的少年。

  「但總不能因為咒術師敵視……就拋棄同伴吧。」夏油傑沒有說出咒靈兩個字,但他不否認咒術師才是他們真正的同伴。

  家入硝子躺在太陽傘下,用帽子蓋著臉閉目養神。

  被歡聲笑語充斥的金色沙灘邊,忽然響起一聲呼喊。

  「傑~」

  夏油傑聞聲探去,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剛剛下樓還穿著高專校服的面靈氣,此刻不知道copy了哪位少女的泳裝。

  還不是那種有短上衣遮擋的可愛款。嫩黃色的比基尼,勾著脖子的細帶就像是下一秒就會松散開來。弧度完美的腰線明晃晃地展露在眼前,筆直纖細的雙腿更是畫報上修圖都不敢那麼修的程度。

  面靈氣渾身肌膚雪白細膩,在陽光直射下幾乎白到發光,尤其是胸前被極少布料遮掩的光景。這只詛咒不能用千篇一律的「可愛」去形容,她是性/感且危險的。

  詛咒似乎只是想炫耀一下她新換上的泳裝,衝少年揮手後便自己跑開繼續去踩水了。她太喜歡眼前碧波萬頃的景像,還有踩在腳底暖暖的沙與湧上腳踝的海水了。

  還好,這個沙灘上能看到她的人屈指可數。夏油傑長嘆一口氣。

  嘆完氣發現不對。現在在這片沙灘上,最危險的家伙可是能將面靈氣看個清清楚楚的!夏油傑猛地轉過頭,果然,五條悟已經不在原地了。

  視線拋向前方,五條悟已經去追面靈氣玩了。

  夏油傑:「……」腦後一連蹦出三個十字路口。

  然而五條悟跑到一半,被半路殺出的三位少女圍住了。大膽少女開始盤問起他從哪裡來的深奧問題。

  「被一只咒靈蠱惑的家伙,也能被稱為當今咒術界的最強?」

  兩位少年離開後,櫻井幸子坐到了家入硝子身邊。尚未學會反轉術式的她,對家入硝子相對佩服。

  硝子拿開臉上的帽子坐起身,一臉懶懶的模樣。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哦。」

  家入硝子作為只能使用反轉術式的存在,她見到的同伴大多都是重傷的慘樣,素日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人,最多的便是她。雖然平時不愛多說什麼,但這不表示她沒有自己的思考與想法。

  「如果小櫻井你不是咒術師,此刻強烈的、偏執的負面情緒,也足以形成一個力量不小的咒靈了吧。」

  櫻井幸子不能明白家入硝子的言語,她甚至認為這群所謂「咒術高專」的學生都瘋了。

  「家入學姐的意思是,櫻井小姐你的自我控制力還不如你口中的『一只咒靈』哦。」灰原雄好心解釋。

  但顯然這個好心還是永遠爛在肚子裡比較好。

  ……櫻井幸子氣炸了。

  面靈氣一直往深海的方向跑去,直到海水幾近淹到她的脖子。呼吸極其不順暢的窒息感,就像是回憶裡被那個暴躁的家伙摁住了喉。

  她忽然抬起雙腳往下沉。

  詛咒不會淹死,但身後的少年不那麼認為。面靈氣身影倏而消失落入水中的瞬間,夏油傑驚了一跳。

  他幾步衝上前,一把將面靈氣從水裡拽出來。

  「瞎玩!」

  面靈氣流了滿臉的水,長發也濕透了。她的笑容肆意張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為被少年批評了,反而順勢往前,一把抱住了夏油傑。

  「我不會悶死呀,擰斷脖子也不會有事。」面靈氣貼著少年赤/裸的胸膛抬眸,在他倏而屏息的凝視下握住他的手腕。作勢要放到自己脖子上:「你要不要試試?」

  ……

  試什麼?擰斷她的脖子?!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要求?

  「廚子擰斷過一次,「貪」面整整一年沒理他。」

  所以她為什麼要自己試試擰斷她的脖子?為了順理成章一年不理他嗎?夏油傑十分不解。

  「我不會不理你。傑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面靈氣笑眼彎彎,又一次低頭撲進夏油傑的懷裡。海邊游的好心情讓她短暫回到小時候粘人的模樣。

  ……但她畢竟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了。

  烈日下,少年的身/體被曬得滾燙,詛咒的軀/體是一如既往的冰涼。不論是從心裡層面上的想貼近,還是暴曬後人本能的趨向於低溫……

  都將這樣姿勢的危險度瞬間拔高了幾個層面。

  被海水打濕的碎發沾在面靈氣白皙的脖子上,泳衣的細帶掛在後頸上,細細一根。面靈氣敞開的擁抱幾乎和他沒有任何距離了。

  這可不是平日穿著寬大校服的接觸。

  夏油傑覺得被海水覆蓋的腹部,有著異樣的灼熱。

  他回抱住懷裡的詛咒,指尖落到她背後的腰窩。

  分明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大尺度的觸碰了,但夏油傑覺得好像還是不夠多。此刻貪婪的心情就像是海綿遇到了水,不將其完全吸進體內就是不夠。

  「想對你做什麼都可以嗎……」

  少年下巴輕放在面靈氣的頭頂,他望著遠處被太陽曬得金光燦爛的波瀾起伏,淡淡重復了一遍面靈氣方才的話語。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言語。夏油傑簡直懷疑面靈氣是故意的。

  遠處,白毛術師和少女們聊完天,一轉頭發現抱在一起的兩人。瞬間原地蹦起,抗議著朝他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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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靈氣:對我故意的我想起了貪面和廚子的二三事現在想和你試試

  DK的張力和大爺比是有點弱(

  純愛也有純愛的妙嘛(拍飛

  好想快點到成年教主啊嗚嗚嗚 希望下周能搞定上半卷!

  感謝在2023-02-23 23:41:50~2023-02-24 23:54: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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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想殺我嗎?」

  饒是最強也受不住連續的暴曬。

  五條悟和夏油傑回到太陽傘下吃冰棍, 補完一個回籠覺的家入硝子則去和面靈氣玩沙了。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組隊去研究衝浪。

  櫻井幸子獨來獨往慣了,一個人坐在遠處飲冰。但目光時不時瞥向前方笑得一臉無害,完全沒有咒靈自覺的面靈氣。握著碎碎冰的手不由收緊。

  「是我最討厭打交道的那種類型呢。」五條悟咬下冰棍一角。

  「把對童年時弱小自己的不滿, 全部傾注到對咒靈的憎恨上了吧。」偏偏眼前現在就有一只咒靈,還笑得那麼歡樂。

  五條悟搖了搖手指。「這種類型的人通常認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主角。所有的反對意見都因為你是沒有抓住真相的配角。」

  ……

  嗯。要五條少爺成為不清醒的配角,那確實無法打交道。

  「那就讓她稍稍清醒一點吧。」夏油傑也不太喜歡少女虎視眈眈望著面靈氣的模樣。保不准還在心裡策劃點什麼偷襲的事。

  兩個高大身影一左一右在櫻井幸子的身邊坐下。

  少女沒有看他們,聲音堅硬冰冷。「要宣揚咒靈裡也有好咒靈的思想嗎?」

  「我們看起來像是這樣善良的人嗎?」夏油傑單手支著下巴,笑臉看起來倒是溫柔又體貼。這樣的表情蠱惑過不少少女, 眼前人也差點松下防備。

  也只是差點, 因為少年接下去的話並不動聽。

  「就算此刻撤離沙灘上所有阻礙你發揮的人, 我和悟為你單獨布下一個帳,你也打不過她。希望你能清醒一點。」

  「因為某些原因,現在的她不方便出手, 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代勞。所以, 你有把握打贏我嗎?」

  櫻井幸子:「……」

  「哈哈——」五條悟猖狂笑出聲, 重重拍了幾下櫻井幸子的肩膀。「生氣吧?弱者的世界永遠只能品嘗這種恥辱的心理啊。」

  於是少女忽然明白了。

  他們這是在用一種極其慪人的方式, 勸她加入咒術高專。

  「抱歉, 我對集體豢養咒靈的咒術學校, 沒有興趣。」

  五條悟拍拍手,就像是剛才碰到什麼晦氣的東西。他的表情和動作都很故意,所以看到櫻井幸子更生氣的表情後,反而一臉得逞的模樣。

  「簡直比剛入學那時候的傑還要難搞。」他吐槽。

  夏油傑額頭悄悄暴起青筋。

  但他不可否認, 櫻井幸子身上的執拗勁,確實和自己相似。是只要選定道路, 就會一路走下去的類型。

  「我們還會在這裡多逗留兩天, 屆時你再給答案也不遲。」

  夏油傑收起威嚇的模樣, 這一回是真的溫柔地衝少女微笑。「咒術師的世界,咒術師的力量遠比你想像的復雜深奧。擁有同伴,會比孤軍奮戰強幾倍哦。」

  少年拍去身上的沙子,起身往家入硝子和面靈氣的方向走去。櫻井幸子看著夏油傑離開的背影,長長的眼睫輕眨了一下。

  家入硝子和面靈氣似乎在搭一種很新的沙雕,正在為屢屢失敗而犯愁。

  夏油傑蹲到兩人對面,一抬眼就看到面靈氣胸口大片的雪白和蒙了淡淡陰影的溝。少年本不想干涉詛咒的變裝自由,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面靈氣。」他沉聲,「披件上衣。」

  家入硝子扭頭,憋笑幾乎憋出淚花。「噗——」

  詛咒應聲,又變回了那身高專校服。她還在糾結搭不起來的沙雕,不是很在意服裝問題。

  「你們想堆什麼?怎麼看起來那麼奇怪?」

  「大蚯蚓吧?」

  五條悟跟過來,一下趴到夏油傑的背上。他看著沙子上彎彎扭扭,鼓起的沙子如此猜測。

  「什麼大蚯蚓。」家入硝子嫌棄五條悟的想像力,「面面想堆八岐大蛇。」

  ……

  堆什麼?

  兩位過於震驚的少年瞬間趴倒在沙灘上,揚起一片沙,也壓毀了那些本就堆不起來的「大蚯蚓」。

  傻傻記不得事的面靈氣很奇怪,現在慢慢想起一些事的面靈氣,對高專眾人而言更是古怪。畢竟她想起的那些,都是千年前的「文物」了。

  「哎呀,你們干什麼。」面靈氣眉頭擰成麻花,握著手裡粉色的小鏟子,想要把搞破壞的少年鏟走。

  天氣預報說晚上會有暴雨,一到下午時分,海面果然趨於一種詭異的平靜,無風也無浪。海鷗與海鳥臨水而飛,酷熱漸漸轉向潮濕與悶熱。

  受不了氣候壓抑的游客紛紛回到酒店去,放眼望去,海灘頓時比上午寬敞了不少。

  無法繼續衝浪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被五條悟拖去玩水球大戰。

  起先還算正常的打球,最後畫面逐漸轉向毀滅向。一早料到會變成這樣的家入硝子,在最初的時候就拒絕加入了。

  面靈氣一邊踩水玩,一邊飛了幾張面具去「球賽」上搗亂。一心兩用,收獲了雙倍的快樂。

  她沿著蜿蜒的海岸線一步一個腳印,偶爾還會撿些漂亮貝殼,直到另一雙腳停在她的眼前。

  面靈氣抬頭,看到來人先是皺了皺眉。詛咒也是會記仇的,但她不想繼續討厭眼前的少女。

  「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傷害硝子。」面靈氣從掌心挑了一個小貝殼遞給櫻井幸子,「給你一個。」

  櫻井幸子:「……」咒靈扮演人類也會上癮嗎?

  「你就是這樣偽裝人類的樣子迷惑了那些少年少女嗎?對我沒用。你身上屬於咒靈的惡臭,隔開好幾百米我也能聞出來。」

  指尖輕顫了一下,握著的貝殼霎時掉落。

  面靈氣蹙眉,蹲下身去撿貝殼,聲音悶悶的。「我不是咒靈。你不要就算了。」

  詛咒撿起貝殼就要往回走。她昨天晚上才和家入硝子一起泡過香香的澡,她才不臭。

  「能與人類溝通自如的咒靈,屬於特級是嗎?」雖然沒有前輩引進門,但這點知識她自己通過閱讀手段也能汲取。「我現在的力量確實祓除不了你,但總有一天,我可以。」

  ……

  風平浪靜的海面與遠方的天連成一線,刺目的圓盤此刻掩藏在薄雲之後,不再那麼放肆。面靈氣在這般背景下回眸,瞳仁與海一樣平靜且深邃。

  純真褪去的面龐,竟是觸目驚心的攝人。

  「你想殺我嗎?」

  櫻井幸子以為眼前的咒靈想要對她發動攻擊,兩手悄悄在身側結印。「是。」

  「你不配。」

  不料,面靈氣卻是以淡淡的表情與平淡無奇的口吻,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少年們玩水的地方走去了。

  黃昏來臨前,平靜的海面忽然狂風大作。

  還算玩到盡興的眾人回到酒店內,准備在咖啡廳可以觀景的角落裡小憩一會兒。等吃了晚飯再去房間裡玩紙牌。

  五條悟點了熱巧克力,並嚴肅吐槽點了黑咖啡的七海建人。

  「畢竟和靠譜前輩出來,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七海建人禮貌回擊。

  兩人返程路上正巧碰到櫻井幸子,無人知曉少女下午和面靈氣之間的摩擦,於是五條悟順帶把短發少女一起拽到了圓桌邊。

  櫻井本想直接離開,但在看到坐在靠窗的卡座上,裝作一臉乖巧的面靈氣後,又改變了主意。

  少女只喝檸檬水。

  家入硝子從一邊的雞尾酒處順了一瓶迷你裝的伏特加,此時正在自己調制檸檬伏特加。

  「要嘗嘗嗎?」家入硝子將透明玻璃杯推到櫻井眼前。

  櫻井沒想到家入硝子還會主動和她說話,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啊,我不會喝酒。」

  家入硝子便沒有勉強,她回頭看向面靈氣。繼續推銷:「面面,要嘗一口嗎?」

  其實面靈氣有點躍躍欲試,大不了就是抱著垃圾桶吐一會兒。她一直很好奇硝子喜歡喝的「酒」到底是什麼。但被一邊的夏油傑打斷了,「不要教她奇怪的東西嘛硝子。」

  與上午時分和自己說話不同,夏油傑那句帶笑的言語是難以形容的溫柔與耐心,那種下意識流露的感情是藏也藏不住的愛。而那樣的溫暖,她小時候也擁有過,是父親也是長自己五歲的哥哥。

  咒靈害她永遠失去了最愛自己的人,而現在,就在眼前,居然有只咒靈正在享受咒術師的寵愛。

  櫻井幸子望向夏油傑,後者看著咒靈。

  家入硝子淺淺一笑,抿了一口自制的雞尾酒。眉頭輕皺,「嘖,好酸。」

  五條悟聞言將熱巧克力往硝子的杯子裡倒。「這樣再試試呢。」

  家入硝子:?

  至多坐五個人的小圓桌擠了六個人,夏油傑本想讓面靈氣也坐過來。詛咒看看少年身側的位置,搖頭拒絕了。她就坐在卡座上挺舒服的。

  反正,人類的食物她不能吃。

  窗外下起了暴風雨。狂風呼嘯卷起海浪的聲音穿過玻璃落進室內。

  屋外漆黑一片,咖啡廳一角被射燈照得透亮,劈裡啪啦打在玻璃上的雨滴再次模糊了視野。

  五條悟問隔壁桌來團建的大學生借了拍立得。幾人擠在狹隘的角落裡,擺出這個年紀特有的幼稚姿勢。

  面靈氣不知道拍照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大家的模樣很好玩,於是跳下卡座擠到夏油傑的身前。和大家一起看著前方陌生人手裡拿著的奇怪小方塊。

  照片很快顯現出來,還算拍的不錯。夏油傑遞了一張到櫻井幸子手邊。

  「紀念一下吧。我猜,你已經決定不會和我們一起走了。同為咒術師,以後說不定還會再遇到。」

  少女拿過照片,視線掠過畫面最左側的夏油傑,他抬手在胸前比了一個yeah,姿勢看起來很別扭。那是因為照片印不出咒靈的模樣。

  少年是在面靈氣的頭頂上比手勢的。

  拿咒靈當朋友。瘋子。

  短發少女將照片在掌心捏成團。

  碰巧被走在最後的面靈氣看到。沒有拿到照片的詛咒看到少女這樣糟蹋夏油傑給她的東西,頓時有點生氣。她走到櫻井幸子身邊,一把奪過照片。

  「不喜歡,你可以還給傑。」

  櫻井幸子抱肘瞪著面靈氣,完全不顧周圍人好奇她為什麼和空氣說話的目光。

  「對了,你說你不是咒靈?謊話說多了並不會成真。」她指了指面靈氣掌心的廢紙,「你可以看看,上面有你嗎。」

  面靈氣不明所以,她展開手裡皺巴巴的照片。看清畫面後眼眸微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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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38章 你不必是人類

  家入硝子洗完澡敲開五條悟和夏油傑那間。

  夏油傑開門的時候手裡還握著紙牌。「硝子?要一起玩牌嗎?」

  「面面在你們這裡嗎?」

  晚餐後便沒有再跟著他們了, 夏油傑還以為面靈氣和家入硝子一起回房間了。

  「她沒和你在一起嗎?」夏油傑收起手裡的紙牌,說著就要出去。

  「在外面啦外面。」五條悟的腦袋橫出來,大手指了指陽台的方向。面靈氣沒有隱藏氣息, 離得也不算太遠,六眼可以輕易捕捉到她的方位。

  夏油傑走到陽台上,果然在下方不遠處的海灘上看到了面靈氣的背影。

  外面驟雨初歇,風浪很大,可以聽到海浪拍打的聲響。詛咒長長的白發在狂風中亂舞, 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四周無邊的黑吞沒。

  就那麼喜歡看大海嗎?

  夏油傑單手托腮, 凝視了一會兒面靈氣的背影。直到屋內的牌局傳來催促聲。

  「傑?快點啦。」

  白天還是微熱滾燙的沙, 此刻經歷暴風雨侵襲後,是潮濕的綿密與冰涼。

  面靈氣抱膝坐在潑墨般漆黑的海邊,沒有什麼海天一線, 也沒有明亮的月。只有狂風凄厲的吼叫聲與一浪接一浪吞噬空氣的絕望。

  一只小咒靈沿著海岸線攀爬,冷不防被浪水澆灌了一身, 但它依舊執著, 直到攀爬到面靈氣的肩膀上。

  詛咒沒有動, 它便大膽地親吻了她的脖子。

  「為什麼……你們要親吻我呢。因為我們是同類嗎?」面靈氣輕不可聞的聲音很快消失在冷酷的夜風裡。

  低級咒靈無法溝通, 但它能感覺到面靈氣的情緒, 於是像安慰她似的,又親了親她的側臉。

  「那為什麼傑和悟也會親我呢。也因為我們是同類嗎?」

  和人類體溫一樣的淚水滑落眼眶。

  是啊,她是人類也是咒靈。但這不符合邏輯,不符合世界規律。

  所以她不是人類也不是咒靈。

  她只是一只應該消失的怪物罷了。

  如此明了的一件事, 自己卻始終拒絕承認。不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她都在自欺欺人。一直等到無法再找到借口, 也無法解釋照片上為什麼不能留下自己的身影, 才肯低頭屈服。

  咒術高專的大家有多溫柔, 一直一直順著她的任性。不提那個字眼,也不讓別人對她提起那個字眼。硝子昨天晚上甚至還在細細地教她人類少女的穿衣風格。

  沾了沙石的掌心抹去臉上的眼淚,卻越擦越多,她控制不住湧上心頭的難過。因為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會變成怪物的,所以更難過了。

  那段最重要的記憶被「主人」關起來了。

  屋內的牌局沒有停下的趨勢,夏油傑始終分心觀察著陽台外。屋外的狂風大作沒有停下的意思,不久之後應該還會有一場暴風雨,他想喊面靈氣進來。

  「傑,出牌啦你。」

  夏油傑抽出兩張紙牌扔在床鋪上,而後猛地站起身。他一把丟掉手裡的牌,跑至陽台上——坐在那裡一晚上的詛咒果然不見了。

  「悟!」

  五條悟在捻牌,聽到夏油傑的急呼聲霎時反應過來。

  一晚上圍繞在附近的,屬於面靈氣的淡淡氣息不見了。那只詛咒隱藏起來了。

  「怎麼了?面面大晚上要和我們玩捉迷藏嗎?」

  也不是不可能,面靈氣無聊起來也是很幼稚的。

  面靈氣隱藏氣息的能力,是被五條悟集中強訓過的。此刻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少年,自己都無法找到那只忽然逃走的詛咒。

  家入硝子想起什麼,她放下手裡的紙牌推門走出去。

  五條悟和夏油傑對了一下眼神,立刻跟在她身後。

  沒想到少女竟是敲響了隔壁櫻井幸子的門。

  櫻井幸子正在收拾行李,開門的時候手裡還拿著毛巾。「有事嗎?」

  「晚上在咖啡廳最後,你和面靈氣說了什麼?」

  家入硝子看到了,但當時沒當回事,所以也就沒問。可現在顯然不是「沒事」的狀態。

  ……

  又是為了那只奇怪的咒靈。

  櫻井幸子皺了一下眉頭,沒有扯掉門鎖的意思。她維持著只開小半邊門縫的狀態冷冷回答:「我只是讓她明白自己是只咒靈,怎麼了?」

  難得永遠好脾氣的家入硝子也有點生氣。

  「這種事你以為她真的不知道嗎?」

  自欺欺人的家伙有時候不是因為她真的不知道真相,而是相比被說痴傻,她們更無法承擔真相的重量。

  「我為什麼要去在意一只咒靈的想法?我沒你們那麼無聊。」

  言畢,櫻井幸子沒有再和身前的咒術師們周旋,砰地一下關上了房門。

  倉惶關門的少女不是不願再和家入硝子理論,而是站在硝子身後的夏油傑,那瞬間變化的眼神嚇到了她。

  真的瘋了吧!咒術師難道要為了一只咒靈殺害同類嗎?!

  深夜的衝繩又下起了暴雨。

  密集且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有點疼。

  看不清數量的,密密麻麻的咒靈自酒店裡奔出。

  那些得了指令奔出的咒靈驚擾了原生地的同類。

  在人心本就不寧靜的夜,在人類見不到的世界裡,一場騷動在雨夜裡隨著驚雷落下蔓延開。

  家入硝子等在酒店裡,萬一面靈氣自己回去了她也能打電話通知少年們。

  夏油傑……

  夏油傑在櫻井幸子關門的那瞬間就離開了酒店。此刻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裡找面靈氣了。

  平日裡最理智的家伙這下完全失了神。

  五條悟不得不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就著前台拿來的地圖大概和灰原雄、七海建人定下了各自尋找的方向和地點。

  「時間是凌晨五點,如果沒有找到面面我們先回酒店集合。不要聯系當地的輔助監督、任何與咒術高層有關的組織都不要聯系。明白了嗎?」

  ---

  夏油傑和五條悟只做好了「面靈氣回歸咒靈本質並敵對咒術界」的准備。他們並沒有考慮過,當有一天這只詛咒終於清醒自己是什麼,會突然一走了之。

  必經的事來臨時,少年發現,他比面靈氣本身,更害怕她認清自己是咒靈的事實。

  大雨傾盆而下,翻滾著海浪,有一種要顛倒世界的暴烈。

  夏油傑的世界也像是要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雨徹底扭曲。就在剛才,櫻井幸子開口的瞬間,他的世界裡不再有責任,不再有咒術師同伴,也不再有強者與弱者的身份。

  他站在了正義與人性的對立面,他對她起了殺心。

  持續的暴雨連接了天地。視野裡混沌一片。

  少年在陰雨綿綿的午後撿到面靈氣,他習慣了那只詛咒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出現在自己世界裡,有時候是遠方的樹上,有時候是早晨被鳥鳴聲圍繞的教室裡,有時候是近到幾乎沒有距離的擁抱。

  他就像是每天活在掙扎中的困獸,習慣了那份可以安撫他的獨特氣味。又在毫無防備的瞬間與之隔絕。

  身體裡的細胞每一秒都在嘶吼與崩潰,無所適從。它們急需要得到安撫,他需要再度回到有面靈氣包圍的牢籠裡。

  他應該降服她的。

  這樣至少永遠不會失去。

  被雨水打濕的黑發亂七八糟地沾在臉上,貼在頸項間。

  夏油傑在絕望一片的暗色裡望向洶湧的海面。那裡沒了白天的燦爛與包容一切的祥和,只有吞噬一切的滾滾濃雲與海浪。

  「我不會淹死呀」

  「海底應該會很有趣吧」

  鬼使神差的,夏油傑往大海深處走了幾步。

  少年身影完全沒入大海中的時候,遠處的斷崖邊,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微顫了一下。

  海水冰涼,海裡比外面的世界還要漆黑。夏油傑適應著睜開眼,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一片混沌中,沒有方向也沒有時間。

  窒息感帶來的痛苦可以減輕體內無言的嘶吼聲。

  海浪很大,一不留神便將他打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驟然間,詛咒消失的氣息又出現。在那片深淵裡為夏油傑破開一條路,一個前進的方向。

  少年召喚浮游咒靈將自己帶離海面回到岸邊,他踉蹌了幾步往氣息散發出來的方向尋去。

  斷崖上,詛咒又披上了那件紅衣。面靈氣坐在那裡,身邊蹲著一只最熟悉她氣味的咒靈——小時候經常被夏油傑放出去找她的那只。很神奇,她已經隱藏到五條悟都無法察覺了,這只咒靈依然可以找到她。

  夏油傑收回咒靈。暴雨衝刷著他們。

  不過三個小時,卻漫長的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你干什麼呀。」「我不會淹死,但你會啊。」

  面靈氣的質問帶了點怯生的撒嬌。像生氣的貓用尾巴掃了一下少年的胸口。

  夏油傑沒有回答,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和面靈氣爭辯自己也不會淹死那種事。

  少年幾步閃至斷崖頂。他在暗色中看清了面靈氣的臉龐,哭腫的眼睛因為生氣還在瞪著他,臉上掛著水,源源不斷的水珠順著發梢流下,但不狼狽。

  他的面靈氣不論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夏油傑抬手,抹去她眼睫上的水。她還在哭,眼眶邊的溫熱騙不了人。

  只是他不知道,在面靈氣的視線裡,他的眼睛也紅得嚇人。

  少年跪坐在崎嶇不平的崖頂上,伸手將詛咒按進了懷裡。熟悉的觸感與氣息終於咆哮著,席卷著,安撫了他不斷崩塌的世界。

  面靈氣第一次沒有回抱少年。

  「……我是怪物啊,傑。」

  「你不是。你就是你,獨特存在的面靈氣。」

  少年冷到快要沒有知覺的手捧起面靈氣的臉,印入眼簾是鮮少會在她臉上出現的哀傷情緒。細密的心疼攀上夏油傑的心頭。

  「你不必是人類,你也不是咒靈。你只是我深愛的面靈氣。記住了嗎?」

  沒等面靈氣緩過神來回答他,夏油傑側頭吻了下去。

  兩人的唇都是掛著雨水的微涼,他們縱情擁吻,在低溫中貪戀汲取對方口中的熾熱。

  才經歷過兵荒馬亂的夏油傑做不到平日那樣的溫柔,他在詛咒的口中肆意掠奪,用力吮吸她的舌,勾出來再輕咬住。深怕有任何一寸是沒有留下自己標記的。

  面靈氣感覺自己好像要被少年吃掉了。

  口腔內滾燙的像是要融化,無法控制的涎水順著嘴角流下,又被雨水衝刷干淨。

  距離斷崖邊五百米的距離處,有一個少年兩手插袋站在半空中。狂風暴雨被阻隔在一公分外的世界裡,像替他勾勒了一層邊。

  五條悟沒有繼續前進,也沒有回頭。只是面無表情看著遠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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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想廢料怎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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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偷情

  面靈氣沒有料到自己的想「靜一靜」給眾人帶去那麼大的麻煩。她看著渾身濕透的大家, 十分認真且嚴肅地表示道歉。

  「真的知道錯了,回去之後就單獨完成一級任務吧小面。欠我們一人一次哦。」

  五條悟是最後一個抵達酒店大堂的,一進門就拍了一下詛咒的後腦勺。

  但他是幾人中第一個回來的, 不過是繞了一圈准備找櫻井幸子「算賬」,發現後者已經提前退房離開了。

  逃的倒是快。

  之前因為顧慮面靈氣情緒所以刻意回避的話題,既然被撕扯開了,也被詛咒本人意識到並接受,那過家家的游戲便告一段落了。

  五條悟十分嚴肅地將面靈氣揪到房間的沙發上坐好。

  灰原雄與七海建人先回房洗澡睡覺了, 此刻只有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圍著她。

  「小櫻井是第一個, 但不會是最後一個。走出咒術高專的咒術界, 只會比她表現的更殘酷。咒術高專登記咒力的保護傘,至多到我們畢業也不會繼續存在。之後的時間裡,不僅僅是冷言嘲諷, 還會有突然的襲擊。明白嗎?」

  面靈氣機械般點點頭。

  「很好。下一個問題。如果現在房間裡只有你一個人,有一個咒術師忽然出現並襲擊你, 你應該怎麼辦?」

  他們以為第二個問題面靈氣需要思考一會兒, 沒想到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逃跑。」

  ……

  家入硝子噗地笑出聲。

  五條悟伸手用力彈了一下面靈氣的腦門, 用力很大, 額頭幾乎是立刻紅了一塊。

  「你好歹是特級啊, 特級啊喂。有點出息行不行?逃不掉呢?挨打嗎?」

  面靈氣捂住額頭,十分委屈。「我答應過傑,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害人類的。夜蛾老師也說過,如果我傷害到人類, 傑會倒霉的。」

  五條悟額頭青筋暴起,扭頭看向浴室的方向。「傑!」

  少年衝完熱水澡, 考慮到家入硝子也還在外面, 於是將衣服完全穿戴整齊了才拉開浴室門。

  熱氣冒出來, 在開了空調的室內團成淡淡的白霧。

  夏油傑用干毛巾擦拭濕漉的長發,一直走到面靈氣身邊才坐下。少年的視線一下捕捉到詛咒額頭上的紅腫,細眉微蹙,他伸手揉了揉。

  頗為不滿道:「什麼咒術師突然出現襲擊面靈氣,從小到大就你打她最多。」

  這點家入硝子深表同意,普通的咒術師真打不到小面。

  「下次悟再動你,直接開領域揍他,不用顧慮我。打不過我幫你。」

  五條悟:……

  炸毛了。

  玩笑歸玩笑,五條悟考量的事情是對的。此一時彼一時,他們確實需要轉變一下面靈氣有關於「反擊」的思維了。

  面靈氣現在展現過的面具,大多與精神控制有關,她的反擊與傳統意義上的傷害有些出入。

  少年們針對面靈氣的術式研究了幾套方案,直到實在困得不行才停止思維。

  家入硝子已經靠在沙發邊沿睡了一覺了,她打著哈欠准備和面靈氣一起回她們的房間繼續睡。

  夏油傑起身送她們。

  家入硝子刷了門卡往裡走,亦步亦趨要跟上的面靈氣猛地被身後少年圈腰抱住。

  後背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逐漸變快的心跳聲。

  「晚安。」

  以前是她執著於他的氣息,現在是他迷戀她的氣味。

  面靈氣在夏油傑的懷裡轉過身,踮起腳,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結。「晚安哦。」

  ……

  距離眼前那扇房門關閉已經過了五分鐘,夏油傑仍然怔在原地。一部分原因是身體微妙的變化,還有便是難以置信。

  這只詛咒不是什麼都不懂嗎?為什麼那麼熟練啊?

  天空稍稍擦白的時候,眾人才剛入眠。

  面靈氣久違的,又被拖入那片混沌之中。這一次的混沌不但不黑,還有了空間感。

  是一間老舊但收拾干淨的房屋,正中間放了一張矮桌。那位主人正屈膝跪坐在那裡喝茶。

  面靈氣看清了,男人那張布滿皺紋的蒼老的臉,年事已高,但頭發依舊梳理光潔,在頭頂挽起發髻。他今天看起來不那麼猙獰,身形佝僂但坐姿挺拔,精氣神十足。

  詛咒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眼熟。

  「十六夜,你過來。」

  他在叫自己嗎?為什麼和廚子一樣,叫十六夜這個奇怪的名字?

  見她沒動,老頭放下手裡的茶杯,眼皮輕抬,不怒自威,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場。

  面靈氣被他冷冷掃過來的眼神震懾到,下意識挪動步伐走過去,端正在一邊跪好。年邁的男人抬起手,面靈氣下意識顫抖著往旁邊閃躲了一下。

  主人對面靈氣害怕受驚的模樣視若無睹,只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並不斷重復著感嘆。

  「我們十六夜,長大了啊。」

  他在面靈氣頭頂比了一段距離,接著道:「我看看,還能再長那麼高。」

  面靈氣不明所以,她生怕主人再度折磨她,緊張的大氣不敢喘,眼睛也不敢眨。

  「……但,也只能長那麼大了。」

  最後的最後,老者將臉埋於兩手間無聲落淚。

  面靈氣從混沌中醒來,發現自己和「主人」一樣,滿臉是淚。她望著陌生的天花板輕眨了一下眼,偏頭看向另一張單人床。

  家入硝子還在睡夢中,呼吸聲平緩均勻。

  有些回憶呼之欲出,又生生卡在密閉空間的感覺很難受。面靈氣翻了個身,把自己團起來藏進被子裡。

  幾人睡了個飽,醒來後饜足地吃了一頓沙灘BBQ,這才打道回府。

  面靈氣有點舍不得碧海金沙,夏油傑笑著用手背摩挲了幾下她的下巴,答應以後會多接一些海邊城市的任務。

  衝繩的衝突與圓滿終成一段珍貴回憶。

  回憶最後深刻的畫面,是面靈氣坐在夏油傑的浮游咒靈上,低空飛過波瀾的海面,與成群的海鳥一起追向緩緩墜落的夕陽。

  ---

  莫名溫柔又哀傷的主人後來又勾了幾次面靈氣的魂魄去往混沌之處,老人恢復了最初歇斯底裡,瘋狂的模樣。變著花樣折磨這只詛咒。

  有了經驗的面靈氣學會在痛苦中控制精神狀態,沒有再鬧出面具暴走事件。

  但她不想每次從混沌中醒來的模樣被夏油傑看到,所以堅持要自己睡在地下室裡。少年們拗不過她,也都有私心,於是答應下來。

  深夜,夏油傑被一陣頗有節奏的敲窗聲吵醒。

  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醒了還是在夢裡。敲窗聲還在繼續,敲窗人倒也不急,就那樣保持著節奏,一下一下,輕輕地敲著。

  夏油傑坐起身,偏頭看向透了月光進來的玻璃窗。

  一張漂亮的臉蛋正貼著玻璃看向他,發現少年終於起床後,笑著衝他揮了揮手。

  夏油傑下意識笑了,是一種無可奈何又喜歡到快要無法自洽的心情。他下床,松了窗鎖推開窗。

  面靈氣趴在窗台上兩手托腮看著他。

  「怎麼了?」

  「無聊。」

  夏油傑同樣將手肘擱在窗台上,單手支著下巴,一個放松且愉悅的姿勢。「讓你睡過來你不要,現在又來半夜敲窗。」

  字裡行間是抱怨,語氣卻不自覺帶著寵溺。

  「電影裡不是也這樣嗎?叫什麼來著……偷情?」

  ……說什麼偷情啊。五條悟到底都給她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電影。夏油傑滴汗扶額。

  「不是嗎?」詛咒歪著腦袋追問。

  夏油傑握住面靈氣的手腕,放下她托腮的手,而後垂首親過她的唇。

  「現在是了。」

  但不過癮。

  他又托起她的下巴接了一個長時間的濕吻。

  月光斜斜地落在窗梢上,映亮了一邊的玻璃花瓶。少年松散開的黑發垂落在面靈氣的面頰上,撓的她泛癢。

  直到少年明顯覺得身體某個部位開始漲痛,才喘著氣松開面靈氣。到底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裡忍得了和心愛的人在半夜偷情。

  他將面靈氣從完全敞開的窗外拽了進來。

  少女笑著跌進他懷裡,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有話要問他的。

  「上次你說你愛我。」面靈氣一臉認真,「那還有一個是誰?」

  「什麼?」夏油傑是真的沒有聽懂她的問題。

  「悟說啊,可以愛兩個人的。所以還有一個是誰?」

  夏油傑五官皺到一起,一臉難以言喻:「……」所以自己不在的時候,五條悟究竟都在教她什麼啊!他簡直氣笑了。

  面靈氣一臉奇怪地被夏油傑按進懷裡。她的問題很好笑嗎?她剛才在地下室可是很認真地在思考。如果另一個人不那麼討厭的話,她也可以和她做朋友。雖然可能會有點不開心。

  「一個是你。」

  少年的聲音自胸膛傳入耳內,他摩挲著她的後頸,停頓兩秒後繼續道:「還有一個也是你。」

  這只詛咒壓根連什麼是愛都分不清嘛!

  夏油傑無奈嘆息,總覺得自己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聽到回答的面靈氣倏而安靜下去,耳朵極快地抖動了一下。兩人貼得很近,夏油傑睡覺穿得T恤很薄,掩藏在親膚面料下的體溫緊緊包裹著她。

  他們的心跳,出了奇的,在安靜中越來越快。

  這樣寂靜的夜,這般若隱若現的月光,和懷裡切實的滿足感,一根一根,慢慢挑斷夏油傑理智的弦。

  面靈氣在少年懷裡掙扎了一下,她抬頭看向夏油傑。用最純真的表情,天真的口氣問了一個舊問題。

  「傑,你想掐我脖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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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在敲打我窗。

  啊,原來是老婆。

  但是是被WTW和詛咒之王教壞的老婆。

  為什麼又是掐脖子啊!蠱王吶喊。感謝在2023-02-26 12:35:36~2023-02-27 22:52: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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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舌頭伸出來

  為什麼又是掐脖子?

  夏油傑帶著這個深奧的問題抱著面靈氣繼續睡了。

  幸而懷裡的家伙沒有再作妖, 安安靜靜由他抱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不然少年真不敢保證不對她做點什麼。

  翌日是「賠罪」任務。

  因為害大家雨夜裡找她,所以答應替他們完成一次任務。

  「你就不要湊這個熱鬧了嘛悟。」

  夏油傑不是很願意放面靈氣和他走。一來五條悟的任務危險性極高的,當然這個不是主要原因, 五條悟總不至於讓面靈氣受傷。

  關鍵還是……天知道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他又要教面靈氣什麼奇怪的認知!

  「怎麼了傑,你一個人在學校寂寞嗎?」五條悟不為所動,十分欠扁地把面靈氣塞進了輔助監督的車後座。

  上車後的五條悟一直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面靈氣疑惑地看看他,又奇怪地看看前方面無表情實則背後冒冷汗的輔助監督。

  好沉默啊。完全不像是有悟在的氛圍。

  詛咒一雙勾人的紅眸往旁邊瞥了一眼。五條悟依舊看著車窗沒有動, 也沒有說話, 但他自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偷瞄他的面靈氣。

  隨意落在腿上的大手, 拇指下意識與食指摩挲了兩下。

  說話的五條悟氣人又煩人,不說話的五條悟……就實在太可怕了。輔助監督第一次覺得給後座的家伙開車是壓力如此大的任務。

  終於抵達目的地,輔助監督長吁一口氣, 迅速下車准備布帳。不料五條悟的動作更快,在他打開車門的瞬間就已經拽著身邊的詛咒布帳進去了。

  留下惶恐的中年男子在外頭默默流淚。

  ——嗚嗚嗚, 我到底哪裡惹到這個小祖宗了。連布帳的機會都不給我。

  面靈氣被少年拽下車, 又拽進賬裡。明明出校園的時候他還開開心心的, 怎麼一下氣壓那麼低呢?

  「悟……」

  詛咒的話沒說完, 就被身邊高挑的少年一下按在了身側的大樹上。後背砰地一下撞上結實的樹干, 後腦勺倒是被他用手護了一下。

  她不解。「悟?」

  平日裡嘰嘰喳喳的家伙今天始終一言不發,繃著臉好像在生氣。護住她腦袋的手順著長發移到下顎,五條悟捏住面靈氣的下巴迫使她張嘴。

  有點疼,面靈氣蹙眉掙扎了一下, 不料反抗的動作再度激怒了眼前人。

  五條悟用力咬了一下面靈氣的下唇,將她禁錮在自己的領地內。白毛瞪白毛, 像一只炸毛的氣呼呼的貓和一只眨巴著眼莫名其妙的貓在對峙。

  「昨天晚上你溜進傑的宿舍了吧?」

  沒等面靈氣點頭, 五條悟自顧自繼續往下說。

  「在你的問題上, 我從來不比傑慢。但從結果來看,我好像永遠比他慢一拍。」

  「因為你偏心。」

  就像那個雨夜。在捕捉到面靈氣的氣息後,他瞬間移動到了她的方位。但還是比夏油傑慢了一拍。

  和實力無關和執念也無關,只因為面靈氣的氣息是為他釋放的。

  「我生氣了。」少年最後總結。

  所以上車後一言不發,是真的因為生氣了。面靈氣揉了揉被五條悟咬疼的唇。她不懂什麼叫秋後算賬,只感覺眼前說著生氣的家伙好像是要她哄一哄。

  哄就哄嘛,干嘛咬她。

  面靈氣不滿地瞪了五條悟一眼,但還是伸手揉了揉他柔軟蓬松的頭頂,像在給大貓順毛一樣。「乖。」

  「你也是這樣哄別的家伙的吧?我不要。」

  「那,要怎麼辦?」她只會這樣哄人呀。

  五條悟墨鏡後的藍眸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

  「舌頭伸出來。」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面靈氣疑惑地張開嘴,粉舌舔著牙探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此刻的動作,看在少年眼裡是什麼樣的光景。事實是,一時興起想逗逗面靈氣的五條悟,自己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畫面。

  面靈氣感覺按住自己肩膀的手輕顫了一下。

  身前氣鼓鼓的少年不知為何忽然愣住了。

  五條悟覺得自己好像一腳踏進了望不到底的深淵。

  舌頭可以收進去了嗎?這個動作很奇怪誒。面靈氣擰起眉頭,舌尖在風裡變得干澀,她卷了一下准備收回。

  干澀的舌尖沒能成功回到屬於它的溫暖花室。它被另一種滾燙捕捉到,輕而易舉地侵占了。

  面靈氣記得上一次夏油傑說她身上有悟的氣味,以後不允許了。於是掙扎著要推開眼前的少年,手腕才抬起,就被五條悟的大手擒住,十指相扣反壓到樹干上。

  帳內的咒靈感受到咒術師的氣味後先是躲了起來。左等右等沒等到入賬的咒術師來找它,於是大膽地又冒出了頭,甚至跺了跺腳。

  然而咒術師還是沒來找它。

  但面靈氣身上的氣味始終蠱惑著遠處的咒靈。

  如果說那晚的夏油傑像是要吃掉她,此刻眼前的家伙簡直是要生吞了她,除了疼沒有別的體驗了。面靈氣有些生氣,在喘息的間隙反咬了五條悟一口。

  濃厚的血腥味在口腔裡蔓延,五條悟理智回籠,他輕撫詛咒的後頸,並放柔了親吻的動作。舌尖舔過她口腔內被自己磕破的地方。

  恰巧這時咒靈竄到兩人身邊,企圖從少年手裡將詛咒奪過來。

  「礙事。」

  五條悟單手結印開啟領域。剎那間四下裡寂靜一片,任務目標頃刻間一動不動了,僅剩自己和懷裡的詛咒還在拉扯。

  面靈氣抹了一把嘴,滲出的血沾到了手背上。詛咒和小時候一樣氣到頭頂冒煙,她推開五條悟就要離他遠點。

  又被少年拉了回去。

  「在我的領域裡離開我,會壞掉哦。」真實的威脅。

  可惜面靈氣並不准備理會少年的「善意」提醒,她在氣頭上。五條悟只得笑著再度把面靈氣拽進懷裡,用力揉著她的腦袋。

  似哄非哄的說了一些話。「痴」面是典型的小女孩脾性,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分明說,要我出來打咒靈的。」

  結果咒靈自己送上門了,都沒好好尊重一下對手。那家伙甚至還傻傻地站在不遠處,目光呆滯——五條悟所謂的壞掉的樣子。

  「有我在需要你動手?」藍眸將詛咒體內的咒力看了個清楚。「至今也才恢復到一級的樣子,晚上還要被主人折磨,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面靈氣愣住,詫異地看向五條悟。她的面具沒有暴走啊,他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你真的很好看透啊。」五條悟又上手去扯面靈氣的臉頰。

  他確實喜歡欺負這只詛咒,但也只能他欺負。對於那個躲在暗處的「主人」,五條小少爺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主人的事你不能說,這是強制束縛,沒有辦法。下次他再拖你進精神世界裡,嘗試約他出來見面吧。我會好好『招待』他的。」

  ---

  又是那間舊屋。

  但「主人」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如上次來的平和。他掀翻了中間的桌子,茶杯碎裂在房間角落裡,茶水翻了一地。

  「你這個怪物!十足的怪物!該死的怪物!」

  面靈氣習慣了這樣的謾罵,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傷心難過。在混沌中的她很少有自己的思想和語言,幾乎一切都跟著主人的模樣走。

  但今天不一樣,她記得夏油傑在耳邊的呢喃,也記得五條悟的言語,於是試圖從「順從」中尋找一絲反抗。

  「我……為什麼會變怪物呢?」

  怯生生地提問後,年邁的老人霎時安靜了下來。

  「為什麼會變成怪物?為什麼會變成怪物?」他口裡低喃著問話,走到面靈氣身前,忽然像一個慈祥的長輩那般輕輕抱住她。「我的十六夜那麼好,為什麼會變成怪物啊……」

  老人好像又在哭了,片刻後如精神分裂一般暴怒而起。

  「都是因為咒靈!都是因為那些該死的咒靈!」

  主人松開手,又一下死死掐住面靈氣的脖子,幾乎要將她掐死。「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咒靈!」

  「痴」面被主人握在手裡,但這一次他沒有將面具連接在面靈氣的臉上。

  握著面具的手逐漸收緊,竟是要生生將面具捏碎。

  ……

  好不容易養好的「痴」面被捏出了蜘蛛裂紋,面靈氣自混沌中醒來,在黑暗中猛咳了幾聲。面具於她,如骨如血,痴面受損的疼就如抽筋扒皮。

  面靈氣翻過身,過肩黑發映入眼簾的時候,熟悉的氣味也灌入鼻腔。

  她不在地下室的沙發上。

  「……傑?」

  夏油傑抬手輕撫面靈氣皺起的眉心,然後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淡淡回應:「嗯。」

  完成任務回校的夏油傑沒有回宿舍,他繞道去地下室想看看面靈氣。結果推門就發現她又被拖入了奇怪的精神世界,嘴唇煞白,疼得滿頭冷汗。

  他叫不醒她,只能把她抱回來了。

  「你不要一個人躲起來忍受啊。」

  當然,如果這只詛咒是為了讓他更心疼一點,那她成功了。

  今天的面靈氣也確實裝不下去了。

  她蜷縮進少年的懷裡,手指顫抖著捏住他的衣服面料。聲音裡是尚未消散的哭腔。

  「我……真的真的……好疼啊。」

  十幾歲的少年和摯友一起被評為特級術師,他們的未來無限,甚至還在幻想未來立於巔峰,俯瞰這個腐朽的咒術界時過境遷的樣子。

  ……卻在心愛之人疼到哭成一團的時候,手足無措,潰不成軍,不知如何是好。

  特級術師又如何,他依舊是那樣渺小。

  「一定會有辦法的。」少年的低喃是在安慰面靈氣,也是在為自己堅定信念。

  哪怕要與現在的世界為敵,他也要將她從無邊的痛苦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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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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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苦肉計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觸怒了「主人」, 但他開始對面靈氣的面具下手總是不妙的。

  少年們甚至開始懷疑最初被重創的面靈氣,也是那人所為。

  「傑。」五條悟橫了一眼摯友。

  夏油傑心領神會。「我降服過了。」

  但失敗了。那個「主人」竟然是字面意義的「主人」。面靈氣與他,有主從關系。

  詛咒無精打采地團在家入硝子懷裡。

  兩人一般大, 面靈氣甚至還比硝子高了一些,但他們依舊覺得面靈氣總是比自己小一點,也不覺得她撒嬌的模樣有什麼不對。

  「兩面……那個廚子。他和『主人』見過嗎?」

  有關於兩面宿儺的記憶,面靈氣好像能夠記起。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拼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見過。」

  果然, 這條線就像封印記憶裡的bug。面靈氣可以想起來很多擦邊球的片段。

  「貪面有次惹怒了主人。主人要來殺了她。」

  貪面很狡猾, 沒心沒肺的她, 本身其實沒有什麼喜怒哀樂的情緒。

  但她喜歡模仿那些情緒。

  「嗚……小廚子,他要來殺我。」

  紅衣大妖慘兮兮地摸到宿儺身邊坐下,裝可憐裝得漫不經心, 抽空還笑著和一邊單膝跪地的裡梅揮揮手,飛了個媚眼。

  裡梅面頰微紅低下頭。

  貪面知道廚子眼睛多, 自己的小動作被那個男人一覽無遺。但她不是很在乎。

  宿儺昨天抓了貪面勾引陌生咒術師的現行, 即便他立刻殺了那個男人, 現在也不是很想理面靈氣。

  她到好的很, 還有閑情逸致繼續調戲他的下屬。

  最強男人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但如果是面靈氣大人總有她的辦法。裡梅請示後起身離開原地。

  「人都被你殺了,你還氣。」

  面靈氣坐在高處,一雙嫩白的赤足悠閑地晃著。她拿過一邊看起來挺漂亮的蘋果,啃了一口, 然後嫌棄地吐掉。

  「難吃。」

  宿儺依舊不理她,單手支著下巴閉目養神。

  「你到底幫不幫我呀?」

  「……」

  「我要是不在了, 誰陪你去砍八岐大蛇?」

  她居然好意思提這件事。宿儺的表情看起來更生氣了。

  「除了我, 還有誰能理解你術式的真諦?」

  「吵死了。」

  男人一下從長椅上暴起, 大手用力擒住詛咒的嘴,最後將她死死按在地上。面靈氣用咒力強化了身體,地面雖然瞬間被砸出一個深坑,但她沒有受傷。

  「再吵,割了你的舌頭。」

  本就邪惡的男人,生氣起來更是可怕。四周有靈生物全都嚇得後退半步,躲進眼前人看不見的地帶。

  真正惹怒宿儺的面靈氣卻不怕。她笑眼彎彎,探出舌尖舔了一下男人的掌心。像過去很多次他舔過自己那樣。

  那只暴力捏住詛咒的手,果然細微地動了動。但她一貫的任性和撒嬌今天好像怎麼都沒有用。

  畢竟昨天的兩面宿儺,不止想殺了那個咒術師,他也對這個女人起了殺心。

  面靈氣還能出現在他眼前廢話連篇,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不過就是勾了一個男人的魂出來親了一口。發脾氣發到現在就沒意思了。

  面靈氣並沒有那樣的好脾氣和耐心去哄人。她翻了個身,登時一腳將壓在自己身上的宿儺踹飛。

  被踢飛的男人在半空中穩定身形,一個回轉就要去抓面靈氣。

  但那只詛咒已經離開了。

  那日之後,面靈氣與宿儺確實很久都沒有再來往。

  原本邪惡咒術師與百年咒靈關系微妙的狀態讓整個咒術界害怕,這下兩人不知為何鬧崩了,倒是個可以除掉心頭之患的機會。

  宿儺是沒有辦法再對抗了,咒術師們與陰陽師們商議半個月之久,決定祓除面靈氣。

  裡梅不知道宿儺大人為何和面靈氣大人分道揚鑣,但在聽到這個「屠殺」計劃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宿儺。

  後者卻像沒聽到一樣,依舊是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姿勢,連眼睫都沒顫一下。

  這位大人向來喜怒無常,或許是真的對面靈氣那只詛咒沒有興趣了。

  眾人約定的屠殺日那天,兩面宿儺在城市的另一端虐殺。血腥味蔓延整片荒野,在他的領域裡,一切生物與非生物都將被斬擊。

  荒屍遍野,血色仿佛將月色也染紅。

  男人在情緒宣泄得到滿足後,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個女人在耳邊的低喃。

  「我好像不能陪你多久了。」

  ……

  那些垃圾就算集結幾千幾萬個,也傷不了那只狡猾的咒靈。但萬一,萬一那個所謂的「主人」混在其中呢?

  渾身浴血的男人霎時消失在原地。

  另一邊,荒郊野嶺的別院裡,竟是和城市另一端一樣的光景。屍體七零八落地隨意堆疊起來,各個表情猙獰,死不瞑目。還有的滿臉痛苦,像是在極度的恐懼中驚嚇而死。

  滿地掉落的除了形態各異的咒具,還有陰陽師們帶來的,那些可笑的符咒。

  符咒被血水污染,皺巴巴地滿地凋零。

  面靈氣面無表情站在房頂上,白發與潔淨的臉上沾滿了血跡。

  紅眸裡沒有情緒,她對於方才經歷的屠殺沒有任何想法。也沒有酣暢淋漓戰鬥後勝利的喜悅感。

  紅衣在風中擺動,她抬手,隨意揮動。

  懸於半空中的六十六張面具得到指令,俯衝下去探尋是否還有幸存者。

  宿儺抵達那間別院的時候,城市的上空下起了雨。似乎也在為今日咒術師們的隕落而慟哭。

  大雨衝刷不淨別院裡滿地的血跡。

  面靈氣的面具尋得還有一個幸存者。詛咒跳下房頂,赤足踩在雨水與血水交織的水塘裡,瞬間染上了污濁。

  她並不在意,只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停在那位還在喘氣的咒術師眼前。

  沾了血污的赤足挑起男人的下巴,面靈氣強迫咒術師與自己對視。紅眸冷冷的,沒有怒也沒有怨。

  「我未曾招惹過你們,你們又是何必。」

  「你是咒靈。我們是咒術師,生來就必須你死我活。」

  面靈氣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緩緩放下自己的腳。她察覺到了身前的男人懷裡還藏著咒具,本想召喚「死」之面給他最後一擊……

  宿儺的咒力威壓感太強了,尤其是這個家伙絲毫不屑隱藏自己的氣息。

  面靈氣改變了主意。

  她沒有阻止咒術師最後攻擊她的動作,胸口結結實實被咒具破開一道猙獰的口子。

  女人捂著鮮血四濺的胸口抬頭,滿目眼淚,委屈極了。

  「好疼啊,你為什麼要打我呀。」

  沒料到自己真的能傷到面靈氣的咒術師:?

  站在遠處准備看她最後給咒術師一擊的宿儺:……

  這個女人,簡直無可救藥。

  兩面宿儺自遠處閃至面靈氣身邊,壓根沒興趣給一個半死不活的家伙最後一擊。他橫抱起許久未見的詛咒去了更遠更靜的地方。

  咒具的術式有點特殊,面靈氣身上那道猙獰的疤始終無法愈合,鮮血幾乎浸透了她的吳服。

  她自己不會反轉術式,身體也不接受別人用反轉術式治療。

  這下苦肉計是真的吃到了苦頭。

  宿儺掀開她的衣襟,反復舔舐著流血的傷口。滿嘴都是帶著面靈氣氣息的血腥味,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也跟著膨脹起來,想要得到更多,也想要破壞更多。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傷口終於停止流血。

  面靈氣的咒力也被耗損了許多。

  她一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宿儺。原本就慘白的臉,唇上再沒了血色,看起來也確實可憐。

  宿儺眼皮一跳,覺得自己好像要被詛咒訛上了。

  紅眸輕眨,像在生日許願。「小廚子,我想吃大天狗。」

  ……

  果然。

  「痴」面回憶起和兩面宿儺的過往時,大多是麻木且冷靜的,更多地像個旁觀者。但五條悟、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都精確捕捉到……

  當面靈氣在說起吃大天狗的時候,嘴角邊好像有口水流下的跡像。

  ……

  這得多好吃啊。千年後想起來還能吧唧一下嘴。

  「後來呢?」

  「之後沒幾天,主人就來了。再之後……就想不起來了。」

  面靈氣能從回憶裡搜刮到的出現過「主人」關鍵詞的,就那些了。主人現身後的記憶完完全全被封鎖起來了。

  往記憶深處走,唯一能得到回響的,似乎就只有廚子最後歇斯底裡地吼聲。

  一句響徹天際的,十六夜。

  「所以我們現在得到的新情報是。那個主人想殺面具,必須是現身面對面的形式,在精神世界裡不行。」

  「在精神世界裡激怒那個家伙,是可以引他出來的。」

  兩位少年商量完,不約而同看向了面靈氣。

  詛咒:「……」

  「只有貪面那個沒心沒肺的人格才敢忤逆主人,我不敢的呀……」

  五條悟恨鐵不成鋼,上前就要給面靈氣一個爆栗。

  詛咒被夏油傑一下護在懷裡,黑發少年不滿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白毛。面靈氣唇上的傷口他還沒找他算賬呢,眼下又要動手。

  「你現在有兩個特級咒術師做後盾誒,有什麼不敢的?看不起我和傑嗎?」

  夏油傑有些不同意。「萬一歷經千年他忍耐力變好了呢?惹怒他他也不現身,只在精神世界裡加倍折磨面靈氣怎麼辦?」

  咒術師三人組抓狂撓頭。

  上一次三人如此崩潰,還是撿到面靈氣的第一日,不知道詛咒要怎麼養。

  ---

  繁星交錯,月升於空。

  夏油傑懷抱著面靈氣躺在並不寬敞的單人床上。這樣詛咒有什麼樣的變化他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白天回憶起「貪」面和廚子那些事的面靈氣,就像是想起了偷食禁果的滋味。那個四眼四手的男人顯然是愛貪面的,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那種字眼。

  此刻摟著自己的男人說愛自己,但為什麼……他總不掐自己的脖子呢?

  夏油傑是被懷裡的詛咒親醒的。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少年幾乎是立刻起了反應。

  「……別動。」少年泛紅的面頰貼著詛咒的鎖骨,試圖給自己降點溫度。「我真的會忍不住。」

  「『貪』面每次被主人折磨完,廚子都會這樣,緩解她的痛苦。」

  有什麼畫面在腦中轟然炸開。

  夏油傑一下翻身將面靈氣壓在了身下。

  他看著身下一臉懵懂,但又好像什麼都懂的少女,視線移至她纖細好看的脖子——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幾番問他,要不要掐她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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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蠱王:這tm是廚子的xp啊!摔!

  最近三次元壓力好大哭哭(

  看到小可愛們的留言著實被安慰到(抱大家感謝在2023-02-28 23:02:26~2023-03-01 22:52: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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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是這樣嗎?

  面靈氣抱著少年精壯的腰, 手指在柔軟的面料上來回摩挲。她笑盈盈的,也換成了和少年一樣的寬大素色T恤。

  夏油傑俯身吻了吻她的眼,強迫她暫時合上那雙誘人的紅眸。

  平時看起來無辜的眼神在情/欲的催動下是別樣的蠱惑。

  這個詛咒明明什麼都懂了, 卻又一臉等著他慢慢教,誘她深入的期待。一種靈魂與身體記憶的割裂感。

  撐在她耳邊的手緩緩往中間移動。直到恰好覆蓋面靈氣的脖子。掌心下可以感知到她脈搏的跳動。

  怦——

  怦——

  面靈氣乖巧的眼神瞬間軟和下來,在若隱若現的月光下,像一汪平靜的池水。

  夏油傑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輕握她脖子的手上噴張。

  「是這樣嗎?」熾熱的唇從眼睫移到耳邊,少年啞著聲咬住她的耳垂。

  廚子掐的力氣更大。

  但面靈氣沒有說, 她覺得此刻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有些不對勁。

  他的表情很不對勁。

  面靈氣小時候有些怕他, 是自身的原因。夏油傑說一不二,刻板得模樣和「主人」很像。他的規矩也比五條悟多的多,但大多時候的神情和語氣都是哄孩子的模樣, 並不凶。

  長大以後的溝通裡少了點哄,但大部分時間裡夏油傑還是溫柔的。

  她沒見過他現在這樣的眼神。

  對情緒敏感的面靈氣也猜不透少年此刻復雜的心情。

  夏油傑的手從面靈氣的脖子上移開。拇指擦過她的鼻尖, 臉頰, 再到被悟那家伙磕破的唇。

  少年目光一凜。重重嘆了一口氣。

  「傑?」

  少女的疑問聲在不算大的寂靜空間裡彌漫, 如無形的大網將夏油傑包裹。一絲一絲挑斷他的理智, 再環環扣住他的心弦。

  「一直認為你還小。」少年微涼的發梢蹭著面靈氣的肩, 他吻過她的唇,低喃:「是我的錯。」

  五條悟的行為早就跨過了「玩鬧」的紅線。那個家伙一直在以慣有的惡劣侵占面靈氣,想要將她拉進自己的世界裡。

  他卻還在一種她緩慢恢復的模樣,是人類在慢慢長大的錯覺中。他總覺得自己還要再等等, 不能嚇到她。

  但仔細想想,這只詛咒, 從來就不是孩子啊。

  面靈氣在少年密集的親吻中輕哼了一聲。冰涼的手從他的後腰移到胸前。掌心是要推開他, 手指卻又揪起一小片布料。

  此刻她的任何聲音與欲拒還迎的動作都是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夏油傑握住她帶著寒意的手拉到唇邊, 細細舔了舔。齒間輕咬她的指節。

  「……癢。」

  「哪裡癢?」少年明知故問,唑了一口她食指的指尖,接著將那只手反壓到了面靈氣的耳邊。

  「手癢。」

  「這裡嗎?」夏油傑像是聽不見回答,俯身舔/弄她的脖子。垂落的黑發蹭在詛咒的臉上,像根不負責的逗貓棒。

  面靈氣眯起眼睛。「臉也癢。」她左右轉動了一下頭,想借由肌膚間的摩擦撓癢,但越蹭越癢。

  少年在她的氣息中抬眸。

  她的雙手都被自己握住,只能借助於身體以外的存在。雙唇緊抿著,瞳孔因為想忍耐又忍不住而泛著光芒。

  夏油傑不逗她了,抬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皮筋扎了一個低馬尾。

  一手攏著她的額頭輕撫摩挲,一手穿過她的腰輕輕將詛咒摟住,長腿錮住她的,是一個徹底將其圈在自己懷裡的姿勢。

  他慢慢親吻她。試圖平復心情,讓節奏慢下來。

  但腦海裡總是不經意閃過這只詛咒和兩面宿儺的畫面。越是極力避開就越是控制不住冒出假像的畫面。

  他沒有見過貪,意識裡全是眼前這個懵懵懂懂的家伙,蹙眉、噙淚、嬌嗔,被暴烈對待的模樣。

  虛偽的溫柔被撕開,他重重吐了一口氣。抹去額頭上滲出的汗。

  「抱歉。」少年吞咽了一下,咬住她的下唇。「……今天可能沒辦法好好對你。」

  面靈氣不解。望著少年的臉輕聲問:「嗯?」

  「可以不生氣嗎。」

  詛咒伸手捧住少年的臉,依舊笑得少不經事:「傑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呀。」

  ……

  坦誠相對的好幾個瞬間裡,面靈氣召喚出「痴」面遮掩在自己臉前。

  「害羞嗎?」少年帶著笑意地反問明顯讓詛咒的耳根更燙了。

  他也不急,只垂首一點一點親吻著那張墨色的面具。從唇角到眼角,從額心到下巴。

  身下的詛咒屏住了呼吸。

  夏油傑笑著掀開面具,看到那張紅到像熟透了的番茄似的臉。少年的笑容怔住,隨即明白過來。

  「面具……比身體還敏感嗎?」

  面靈氣索性用手捂住了臉。

  窗外吹起深秋的風,掃落一地楓葉與杉樹葉。為大地披上一層金色的毯。

  在即將到來的嚴寒之中,迎風綻放著瘦弱卻漂亮的花。

  面靈氣在完整與失神感中,希望有什麼能覆蓋住自己的脖子。

  少年什麼都依她,什麼都可以滿足她,唯獨對這個要求視若無睹。

  說著自己不會生氣的詛咒,最後卻氣哭了。

  雲霧厚重,月色朦朧。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可以看清鉛灰色一片的屋內。

  面靈氣坐在床邊,又長了一些的白發一直拖到床沿,有幾縷甚至被她壓在了自己的身下。她垂眸踢著夏油傑的皮鞋。

  眯了一會兒的夏油傑感覺懷裡一空,下意識驚醒。

  他睜眼,看到詛咒赤/裸的背影。

  「怎麼不躺下?」

  少年從背後抱住她,順手扯過一邊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面靈氣低垂的眼簾望見少年的手,想起什麼,耳朵頓時紅了一圈。她一下將夏油傑的皮鞋踢到了窗邊。

  收回腿,抱著膝蓋擠在床沿。

  「還生氣?」

  夏油傑掰過面靈氣的臉,額頭相抵,一邊輕撫她的臉頰一邊輕聲哄。就像在擼一只心情不太好的貓。

  「我……沒生氣呀。」紅眸瞥向別處不看他。

  少年便吻了她的眼眸,迫使她看著自己。「嗯……為什麼呢?」

  「我希望傑可以一直開開心心的。」

  沒有想到面靈氣會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夏油傑愣了幾秒。旋即又親了親她的鼻子。「所以……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是特殊的?

  「做咒術師很辛苦吧。」

  「大家都一樣辛苦啊。」

  「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沒有吞食咒靈的雙倍痛苦。」

  ……

  少年親吻的動作終於停下,他稍稍松手,彎腰與面靈氣平視。嘴唇動了動,但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吞食咒靈時的難受與崩潰,這只詛咒是從小看到大的。所以……她一直一直都放在心上嗎?

  「如果可以……」面靈氣抬手揉了揉夏油傑的頭頂,宛如上一次安慰他那樣。紅眸像是在看著他,但又好像沒有。

  面靈氣似乎只是在透過他觀看遙遠的過去。

  「我希望傑不要做那樣辛苦的咒術師。只為了自己和想要守護的人活著就好了。咒靈太多了,人類也太多了……守護不了那麼多,守護不了那麼多的……」

  窗外秋風蕭瑟席卷整座城,屋內寂靜一片。

  紅眸裡裝著過往的兵荒馬亂與民不聊生,但她已經不記得了。

  只有那種永無盡頭的絕望感,偶爾會湧上心頭。尤其是在看夏油傑一次一次吞下那些穢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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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世間何物催人痴→_→

  上半卷在收尾啦,稍後會搞個抽獎嚶嚶嚶,希望養肥黨能回來。

  廢料有空補齊再說哈最近實在太忙了嗷


第43章 殺掉你哦,悟。

  秋雨淋了整座城, 時鐘已經走過七點,窗外的天還是鉛色一片。

  鬧鐘響了兩下,沒能吵醒熟睡中的少年。面靈氣從被窩裡探出頭, 伸長了手臂去夠床頭櫃上的東西,學著夏油傑平日的樣子關掉了鬧鈴。

  少年說著要陪面靈氣熬鷹,但招架不住身體深處的困倦,抱著令自己心安的詛咒一直熬到凌晨四五點,最終還是在面靈氣輕哼的安魂曲中, 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著的夏油傑, 抱住面靈氣的力氣卻一點不小。她稍微動一動, 都會被他重新攬回去繼續抱好。

  面靈氣翻了個身,無聊地開始研究夏油傑的睡臉。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和他的唇。

  傑也是個壞蛋, 尤其是那雙唇。用哄人的語氣,溫柔的言語, 拒絕了她的渴求。

  詛咒撩起少年的發梢輕掃他的面龐。

  夏油傑嘴角彎起弧度, 半夢半醒間又將面靈氣抱緊了一點。「困。」

  「再不起床, 悟又要來踹門啦。」

  少年勉強掀開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少女正瞪著大眼睛凝視他, 半分認真半分勾引。於是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嗯……那確實挺麻煩的呢。」

  兩人如普通人類小情侶那般,無聊又膩歪地鬧了一會兒才起床。

  夏油傑刷牙洗漱的時候,面靈氣全程蹲在一邊的矮凳上圍觀, 還笑著張嘴示意少年也給她刷一刷,洗洗臉。

  夏油傑從抽屜裡拿出一支新的牙刷拆開, 又拿了一條新的毛巾出來燙一燙。

  「先說好, 碰到牙膏不許吐。」

  少年托著少女的下巴, 笑眼眯起。擠了牙膏的新牙刷細細替她刷過每一個牙縫,就像是在給自己心愛的洋娃娃梳妝打扮一樣。

  她就那樣乖乖張著嘴,任由牙膏帶起的白色泡沫侵占口腔。因為不習慣刷牙的動作,時不時還有透明的涎水混著牙膏泡沫自唇角滑落。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一副什麼樣的畫面,夏油傑替她刷牙的動作一怔,呼吸一凝。

  敗陣下來。

  少年扭頭灌了一杯水遞給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面靈氣答應的是快,但還是差點被薄荷味的牙膏送走。她捂著被清涼味灌滿的嘴,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口腔裡蔓延開。舌頭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夏油傑不緊不慢從水裡撈起毛巾,擰干。

  面靈氣的臉本就干干淨淨的,但溫熱柔軟的毛巾擦過臉頰的感覺很舒服。尤其是少年的動作輕柔緩慢,她舒服地眯起眼。

  表情就像是被少年昨晚舔過敏感處的舒適。

  夏油傑:「……」擦臉的動作又頓了頓。

  他應該很習慣,這只詛咒不經意間的蠱惑。但好像每一次都是新的挑戰。

  那日早上五條悟出了奇地,並沒有踹夏油傑宿舍門。夏油傑和面靈氣姍姍來遲抵達餐廳的時候,五條悟正在和家入硝子討論著咒術史。

  這很稀奇。

  五條悟居然開始好學了。

  六眼自兩人進餐廳前就感知到了他們的存在。漆黑無光的墨鏡遮去那雙可以看透一切的藍眼睛,五條悟叼著吸扁了的牛奶盒子。

  都是情竇初開又對初嘗禁果有過期待與想像的少年。

  他一下就看出了夏油傑和面靈氣之間的不對勁。即便面靈氣從小就很粘傑,也不是眼下這種狀態。

  從某些角度考慮,他的摯友其實很遜。這只詛咒在他宿舍裡待過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居然一直忍到現在。

  但話又說回來……

  他脾氣發過了,也蠻不講理過了。眼前這只詛咒依舊堅持偏心著夏油傑。

  自己又何嘗不「遜」呢。

  「好生氣啊。」五條悟似笑非笑,一下拿走夏油傑准備吃的飯團。「我們出去打一架吧傑。」

  夏油傑從五條悟手裡拿回飯團,知道他只是隨口一說,便沒有在意。笑著回問:「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五條悟已經看都不看他了。直接坐到面靈氣身邊,用術式將詛咒一下拽了過來。

  夏油傑:……

  眉頭狠狠一顫。

  「面面,你愛傑嗎?」

  夏油傑那只要把面靈氣重新攬回身邊的大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五條悟這個家伙,看似漫不經心又時常離譜,但其實看問題一針見血。

  面靈氣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夏油傑莫名吊到嗓子口的心,稍稍寬慰下來。

  「那你愛我嗎?」

  ……

  在兩位少年同樣迫切得到答案的期盼目光中,面靈氣猶豫了一下,再度點點頭。

  呵。

  五條悟的墨鏡滑落鼻梁,他用復雜的眼神望向摯友,笑得意味不明。

  夏油傑腦後壓下三根黑線,笑容勉強又危險。「殺掉你哦,悟。」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五條悟將夏油傑剛才的反問還給了他。

  那廂,引起戰爭卻不自知的詛咒思考片刻後又繼續道:「我也愛硝子、歌姬、冥冥……」

  ……

  誰都愛,那不就等於誰都不愛?

  五條悟霎時搬來一面小黑板,手握指揮棒。金屬棒的尖端指了指黑板上不知道何時畫上的形像畫——狐狸代表夏油傑,戴著墨鏡的白貓代表自己,煙蒂代表家入硝子。他像個老師一樣諄諄教導:「一個人只能愛兩個。所以……」

  他擦掉黑板上像征著夏油傑的狐狸。

  「從今天開始,你只要愛我和硝子就可以了哦。」

  夏油傑一腳踹翻莫須有的小黑板。攬著面靈氣轉身離開餐廳。

  他一邊走一邊嘆息,順毛摸著她的長發,像自家單純小孩被無良大人教壞一般痛心疾首。

  「都是被悟教壞的,我不怪你。從現在開始離他遠點。」

  清早就圍觀了一場大戲的家入硝子,末了,面無表情地拍拍手。

  校園生活,真精彩啊。

  但其實五條悟和夏油傑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任務——逮住那個返校辦事的退休老教師。那個老頭算是咒術界資歷相當高的存在,又因為幾次拒絕進入咒術高層被五條悟稱為這個時代鮮有的智者。

  他們想聽聽這位知識、閱歷與能力都十分強大的老人如何分析面靈氣的狀況。

  被兩位高大特級咒術師攔下的老人其實內心很不淡定。聽到來意後才長吐一口氣。

  老者沒有對咒靈的過去妄加揣測,他看著不遠處和灰原雄玩躲貓貓的面靈氣沉吟片刻。

  「萬物皆講究平衡與制約。沒有莫名其妙能夠抽走的記憶。如果如你們猜測的,那位『主人』拿走了這只咒靈的記憶,那他就必須再放點什麼進去,以達到制衡。」老人捋了捋稀疏的胡須,「我問你們,那張主要面具裡,除了她的靈魂,還有什麼?」

  ……還有數以萬計人類的靈魂。

  六眼能看到,面具集體暴走那晚,咒術高專的人也聽到了,來自「痴」面的慟哭與尖利的叫聲。

  「把那些靈魂抽離,你們的僵局或許能打破。」

  ……

  「痴面嗎?」

  面靈氣召喚出黑色的面具。她想起昨晚夏油傑對著這張面具親吻喘息的模樣,瞬間失了聲。

  夏油傑腦海中閃過同樣的畫面,也不自然地偏過頭咳了一聲。

  並不知道面具秘密的五條悟一本正經端起痴面。「你能把面具裡那些人類放出來嗎?」

  「我?我不行。」面靈氣搖搖頭。但她想到一個討厭的家伙。「他或許可以……」

  真人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從茫然中醒來了。自被夏油傑降服後,他的意志一直不允許自己觸碰面靈氣一絲一毫,這回居然變了。

  「你可以觸碰她面具裡的靈魂?」

  「嘗試把那張面具裡屬於人類的靈魂改變形狀並剝離。」

  「記住,只許碰那些人類的,不許碰她的。」

  真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他望向許久未見的藍天白雲,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

  掌心貼近那張有著暗紅色紋路的漆黑面具,剎那間哀嚎四起,悲鳴不斷,透過他的掌心直達鼓膜。是瘡痍滿目的悲涼。

  是憎恨是怨懟是憤懣與絕望。

  真人隨機探得一枚靈魂,即刻發動了無為轉變。

  如同正在接受酷刑的人類的哀鳴之聲響徹天際,回蕩在廢棄的公園深處。真人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咒力拒絕了,一下將他的入侵彈開。

  拒絕的咒力甚至灼傷了他的掌心。

  「太棒了。太神奇了。這是什麼術式?為什麼可以這樣玩弄靈魂?」真人興奮起來,他簡直迫不及待和制造出這張面具的家伙好好研究一下靈魂與容器的真諦。

  「痴」面凄厲一叫,坐在一邊的面靈氣也害怕地瑟縮了一下。

  真人成功在面具裡將那枚靈魂變了模樣,但他無法使之脫離面具。

  夏油傑收起真人,輕握住差一點又暴走的面具。左右觀察確定沒有傷到之後,又去觀察面靈氣的狀況。

  五條悟還在思考方才的咒力波動與術式衝撞是怎麼回事。

  「有受傷嗎?」夏油傑從表面沒看出面靈氣有什麼異樣,但害怕攻擊在身體裡。

  面靈氣搖搖頭。

  「……就是忽然很困。」

  「不能睡!」五條悟一下閃至面靈氣身邊,用力揪起她面頰上的肉。「這不是困,是那個家伙在找你!」

  人類保持清醒的方式對詛咒沒有用。

  面靈氣努力保持意識清醒,但在陰雨綿綿的午後時分,最終還是在「主人」堅持不懈地尋找與強制召喚中昏睡過去。

  這一次的背景是黑與白交織的混沌。彰顯了那位老人幾近癲狂的精神狀態。

  「主人」的暴怒聲充盈了整個空間。

  「他們瘋了!他們瘋了嗎!你們要干什麼!你們怎麼敢動面具裡的魂魄!」

  「該死!該死!真該死!」

  他沒有辦法在精神世界裡修復被真人損壞的魂魄。那一枚看似不起眼的磚瓦被損壞之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國度會自那個缺口處一點一點土崩瓦解……直到再也壓制不住她的魂魄。

  「是不是那些靈魂離開後,我就能恢復記憶了?·」

  瘋狂的男人靜默了一瞬,轉而用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猩紅的眼瞪向面靈氣。

  「你沒有記憶,你不存在任何記憶。你休想。」

  「痴」的確不敢忤逆主人,但她嘗試與之溝通,試圖讓狂躁的男人安靜下來。「我是怪物,我知道了。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了。」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為何讓「痴」面恢復記憶這件事,就像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緊緊糾纏住男人。他發自心底的恐慌,又將恐慌化作更甚的憤怒。失控的情緒,讓一些原本被掩蓋的東西破空間而出。

  少女低垂著頭,膽戰心驚地抬眸往前方瞥了一眼。

  眼神微變。

  「主人」身後,那張本該是耀眼的金色面具,因為「死去」蒙上了一層暗淡的灰。是她嘗試幾次也沒能找回來的「貪」面。

  它死了,並且被主人收起來了。

  良久,男人的情緒平復下來。用刻板的口吻緩緩說道。

  「我現在來找你。你可以選擇留在被天元保護的領地裡,那是我尋找你最明亮的燈。等我找到你,我會一並殺了那兩個在你身邊周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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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旁白這時候要怎麼說來著……

  命運的齒輪再度運轉起來了,TBC...(拍飛


第44章 都不重要了

  體術課下課後, 夏油傑在教室外的長廊上看到睡著的面靈氣。她倚牆而坐,呼吸深淺不一,像是正在經歷一場漫長的噩夢。

  從小到大都對「心疼」這種情緒略顯麻木的少年, 一次又一次因為眼前的家伙覺得自己的心髒好似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揉搓。

  夏油傑翹了接下去的課,抱起面靈氣回到宿舍。窗外雨聲淅淅瀝瀝,雨滴不大但密集,夾雜了垂落樹葉的沙沙聲。明媚的夏季徹底消失不見, 天地萬物的一切都在陣陣秋雨中告別。

  少年忽然想起小學課本上, 一句稚嫩的描述。

  秋天, 是離別的季節。

  詛咒自混沌中脫離出來,這一回她沒有流淚也沒有疼。就像是正常人類疲倦後打了個盹。

  醒來後鼻間是少年身上獨特的清冽香氣,得到撫慰的面靈氣蜷縮起來, 往夏油傑的懷裡鑽了鑽。聲音輕輕的,像一聲貓叫:「傑。」

  夏油傑擼貓似的順著面靈氣的長發。「主人沒出現嗎?」

  「……」

  面靈氣自夏油傑的懷間抬眸, 紅眸裡摻雜了一些少年看不懂的情緒。她調整姿勢, 面對面坐在了夏油傑的腿上。

  冷得徹骨的雙手捧起少年溫熱的臉。

  面靈氣偏過頭, 學著夏油傑的模樣, 用舌尖挑開他的薄唇, 小心翼翼探了進去。柔軟撞進那片炙熱中,生澀地挑逗並索取。她不會接吻,有限的技術都是和他學的。

  夏油傑抱著面靈氣沒有動作,任憑她胡作非為。

  她吻得很安靜, 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纏綿。

  許久,面靈氣從少年的氣息中依依不舍退開。紅眸意猶未盡地帶了些情/欲。面具裡被改造的魂魄像一枚松動的釘子, 透了些不該有的風進到她的腦海裡。

  一時間她分不清自己是痴還是貪, 此刻眼前的男人是千年前的, 還是現在的。

  面靈氣枕著夏油傑的肩,念叨了一句和千年前同樣的言語。

  「我好像,不能陪你很久了。」

  夏油傑看著窗外飄零的金色落葉,心底酸澀一片,但目光沒有任何閃躲與猶豫。大手將面靈氣的手完全包裹於掌心,冰肌玉骨的觸感。

  他吻過她的頭頂。

  「之後,換我陪你。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之後幾天的夏油傑接了好幾個一級任務,但沒有帶上面靈氣一起。這是相當反常的行為,五條悟猜不透摯友的意圖。哪怕他惡劣地說著,把面靈氣單獨留在學校裡,自己可是會下手的哦,夏油傑也不為所動,只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問起面靈氣,後者也只是淡笑著坐在大樹上,晃著自己光溜溜的腳丫子。

  「傑說,他去抓咒靈給我吃呀。」

  凜冬將近,季節變換的時候是咒術師最為忙碌的時候。五條悟也進入了連軸轉的終日無休狀態中。

  家入硝子也很忙,雖然不會去前線,但也不總是待在學校裡。

  如果可以,他們希望那位奇怪的主人可以短暫進入冬眠狀態。眼下眾人,真的無暇分心再去應付面靈氣的狀況了。

  東京飄落第一片雪花的那天,夏油傑、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全都不在學校裡。

  就連七海和灰原雄也接了臨時任務准備匆匆出門。

  面靈氣披上一身紅色和服,按照夏油傑教得那樣一一綁好,穿戴整齊。她坐在樹上喊住步伐匆匆的少年們。

  「七海~灰原~」

  少年們停駐腳步往樹上看去。

  「學姐~」

  灰原雄習慣了這個稱呼,眾人沒管,他也就沒改。

  「你們也要出門嗎?」面靈氣跳下大樹,環顧了一下寂靜的校園。「那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呀。」

  七海建人仿佛猜到了面靈氣想說什麼。

  「我陪你們一起去吧。這樣任務可以完成得快一些。」

  明媚開朗的灰原雄這一次沒有頭腦發熱,他並沒有順著面靈氣的話直接答應下來。「……這樣不太好吧。夏油學長不在,我需要打個電話問問學長。」

  「好。」面靈氣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電話打不通。

  夏油傑的任務地點信號十分差,再不然就是在帳內,信號直接被屏蔽了。

  面靈氣站在一邊,乖巧地眨巴著大眼睛耐心等待。

  灰原雄與七海建人對了一下眼神,想聽聽他的想法。成熟的少年開始頭疼起來,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看透了,面靈氣的「乖巧」並不是真,而是一種運籌帷幄。

  哪怕此刻他們不帶她一起出任務,恐怕他們前腳坐上輔助監督的車,後頭便會跟著這只詛咒的面具。

  她是鐵了心今天要出門的。

  「走吧。」七海建人決定答應,但提個條件稍稍掌控一下主導權。「這是我和灰原的任務,希望……你不要出手。」

  「好。」

  灰原雄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夏油傑。和學長大概說了一下自己和七海的任務,以及帶面靈氣一起去的事。

  ---

  家入硝子接到電話匆匆趕回咒術高專的時候,夏油傑和五條悟也已經回校了。她看了一眼病房外失神的三位少年,什麼都沒有問,快步走進病房內為重傷的灰原雄治療。

  下了一整個下午的,安靜的雪,在傍晚時分停下。

  此刻天地間刮起刺骨的北風,再次落了雨。月亮隱在厚重的烏雲中,沒有一絲光亮。

  灰原雄的情況徹底穩定下來,家入硝子長吐一口氣推門出去。

  正巧遇到夜蛾正道拿著咒術高層最新的判決書站在長廊上,燈光昏暗,他沒有拿出文件照讀,而是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

  咒術總監部通知如下:

  一、特級詛咒面靈氣,搶奪特級咒物『宿儺的手指』,殺害咒術高專一年級生灰原雄未遂。現取消其在咒術高專登記咒力的特權。

  二、限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夏油傑在七日內找到面靈氣,將其祓除並奪回特級咒物。

  三、對特級詛咒面靈氣潛伏進咒術高專的目的存疑,加強薨星宮以及剩余特級咒物的看管。

  五條悟斜睨了一眼身邊的夏油傑,後者低頭坐在長椅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氣,與家入硝子確認過灰原雄的安危後,沉聲對長椅上的少年道。

  「傑,你跟我來。」

  風雨交加的天更為寒冬添了一份無情。夏油傑走在夜蛾正道身後,不經意偏過頭望向窗外,看了一眼在狂風中搖晃的大樹與被雨水灌出小水塘的地面。

  這種氣候,不太適合坐在樹上看風景,也不適合待在室外呢。

  夜蛾正道正式被任命為咒術高專的校長,辦公室也從原來的小間搬去了大一點的校長室。夏油傑端坐在皮質沙發上。

  夜蛾正道這才發現,少年臉上褪去了剛入學時的青澀與一身正氣的熱血。此刻的他好像有迷茫,又好像很堅定。

  「七海建人同學親眼所見,面靈氣攻擊了成功取得咒物的灰原雄。悟的眼睛也確認了灰原同學傷口上的咒力殘穢,屬於那只咒靈。」

  「我會負責的,就像最初答應老師你的。我願意接受退學的處分。」

  沒想到夏油傑會自己將退學說出口。夜蛾正道愣了片刻。「這件事疑點很多,悟說面靈氣還有一個與之有主從關系的主人。不能排除這件事,並非她真實想做的……」

  「是真實意圖也好,是被逼無奈也罷,事實是面靈氣傷害到了他人,並搶奪了特級咒物。這一結果不會改變。」

  夏油傑從校服口袋裡掏出學生證,推到夜蛾正道手邊。學生證上的照片是上個月新拍的,黑發扎成半丸子頭,肩上落了些碎發。少年笑臉溫暖。

  單從照片上看不出任何跡像,但那日參與拍照的所有人都知道,照相的時候,面靈氣就站在夏油傑的身後,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笑盈盈地看著前方的鏡頭。

  照片左上角的「特」級字樣曾經也是他和五條悟引以為傲的強者像征。

  但這些……

  都不重要了。

  夏油傑向夜蛾正道告別,起身離開校長辦公室。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頓了頓腳步,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揚長而去。

  「等等,傑!」

  夜蛾正道放下夏油傑的學生證准備追出去,被在門口站了很久的五條悟喊住。

  「不用追了,他已經決定了。」

  「什麼?」

  「我說,他堅持退學,不是因為之前的約定和豢養咒靈的行為。而是他已經決定離開咒術界,拋棄咒術師的身份了。」為了那只咒靈。

  面靈氣的襲擊是真實所為還是被「主人」操控,確實對那位少年而言區別不大。回想最近這段時間夏油傑的所作所為,五條悟甚至有理由懷疑,面靈氣的叛變是他知道且默許的。

  特級咒術師夏油傑需要祓除特級詛咒面靈氣。

  但普通人類夏油傑可以擁抱他心愛的咒靈少女,陪她為所欲為。

  五條悟在面靈氣的事件上,是要將詛咒困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夏油傑,他從想通的那瞬間起,就決定好了隨時放棄了現有世界與立場。

  屋漏偏逢連夜雨。

  東京發生特級咒物遺失案件後,第二日便收到來自京都方面的緊急報告。

  宿儺的手指被搶奪不到十二小時,在京都一直被嚴密監察的邪惡組織,聯合忽然冒頭的千年詛咒師們一起入侵了禪院本家大宅。

  是近代咒術史裡最為惡劣的一起襲擊事件。完全不將御三家放在眼裡的挑釁。

  為此,就連五條悟都被五條本家召回一起旁聽這起襲擊事件的經過,以及商議後續處理措施。

  「最先抵達禪院家的三個詛咒師組織就像是敢死隊,以突襲迅速以及密集打亂了本家的節奏。然後是千年術師的突襲。」

  「所以呢?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那些家伙要在禪院家找東西。但最後沒找到。」

  「其中一個家伙最後留下一句『這個時代居然也沒有』。」

  所以?

  有什麼是禪院家才會有,但現在沒有的東西?

  五條悟坐在父親身側,完全不同於別人端正的跪坐姿勢,他盤著腿,隨性又突兀。

  「這不是很明了嘛?他們在找的,也是你們禪院家這幾年都十分頭痛的事啊。」

  五條悟摘下墨鏡,往自己眼上纏上一圈一圈繃帶玩,因為操作不熟練,一不小心就給大家表演了個木乃伊。

  御三家與會人員:……

  「悟。」五條家大家長出聲提醒。

  五條悟扯下亂七八糟的繃帶,手指在藍眼睛邊比了一個yeah。

  「十種影法術使用者啊。不是已經缺失好幾代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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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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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很想你

  五條悟再次和夏油傑碰面, 是三天後的事了。

  「悟,好久不見。」黑發少年的笑容與輕松的語調與從前無異。甚至比從前更甚。

  五條悟早早便等在了天台上。稍稍來遲的夏油傑將從仙台帶回來的毛豆泥鮮奶油味喜久福,與一罐草莓酸奶放到他手邊。

  五條悟上半身倚著欄杆, 聞聲轉眸看了一眼夏油傑一眼。「精神不錯嘛你。」

  換下高專的校服,夏油傑依舊穿了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修身褲。黑發放了一半下來,因為面靈氣前段時間總愛玩他的發梢。夏油傑習慣了,便一直扎著半丸子頭。

  「沒了日夜奔波的任務打擾, 我每天可是睡夠十個小時的哦。說不定還能再長高點。」

  夏油傑在五條悟另一側坐下, 凜冽的風吹起他額角邊的劉海。少年看起來確實心情和精神都不錯——起碼表面是這樣。

  「面面呢?」

  「不知道呢。」

  「她偷走宿儺的手指是想復活他還是自己吃?」

  「不清楚呢。」

  ……

  五條悟拆開喜久福咬了一口。「她還活著嗎?」

  「嗯, 這點可以確定,她還在。」

  五條悟選的見面地點,是夏油傑很久以前會陪面靈氣來玩的地方。此刻少年垂眸望著腳下的城市, 清晰認知到所有的車水馬龍與人聲鼎沸都與他無關。

  他想見的,僅僅是那只咒靈笑著從這裡縱身一躍的身影。

  「祓除面靈氣的指令還剩四天不到了吧。你准備怎麼辦呢?」

  五條悟喝了一口陌生牌子的草莓酸奶, 不是很滿意它的口感。他沒有回答夏油傑的問題, 轉而開始抱怨:「這個牌子的酸奶不行啊傑, 拉黑拉黑。」

  「誒?擺在人氣新品裡的呢。算了, 下次不買它。」

  五條悟嗤之以鼻。「還會有下次嗎?」

  夏油傑一臉虛假的傷感。「很傷心誒, 做不了同窗就不能簡單做朋友了嗎?從前沒看出來,你很勢力啊,悟。」

  兩位摯友沉默對視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嘲笑聲。

  「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嘛, 傑。」他們就真的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寒風蕭瑟,吹亂兩位少年的發。這一回換夏油傑沒有回答五條悟的提問。

  吞噬咒靈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 不僅僅是嘔吐物味道帶來的惡心。每一次的下咽都像是靈魂深處被粉碎又重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細微的崩潰與崩塌在體內叫囂。

  他也不知道作為咒術師的未來在哪裡。而自己偏執的, 對弱者保護的信念又能支撐到何時。

  他的大義是一種沒有積澱的執念, 是空的。剝離開假像去看,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面靈氣在身邊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內,那種痛苦都被減輕了不少。尤其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傍晚時分,她溫柔的擁抱與輕聲細語的那句「不難受了哦」。

  那只詛咒好像有魔法,夏油傑降服咒靈的痛苦似乎真的消失了。

  但若面靈氣不在了。

  那漫長時間裡被治愈過、被麻木了的痛苦會如排山倒海那般洶湧而來。那樣的後果,他無法承受。

  同樣的,她被精神世界裡的主人折磨的痛與傷,也每分每秒加倍於他的內心之中。煎熬、掙扎、無處遁逃。

  他不是別無選擇,而是不想選擇。

  事到如今,夏油傑唯一後悔的事,可能就是在那個陰雨綿綿,撿到她的午後,沒有立刻抱她入懷。

  「我們已經各自選擇了自己的心意。你可以繼續選定你認為正確的道路,悟。」

  如果道路的盡頭,他們不得不兵戎相向,那也只是避無可避的命運而已。

  說什麼認為正確的道路。

  五條悟短促地笑了一聲。

  一個是他認定的強者,他唯一的摯友;一個是他情竇初開,第一次愛上的家伙。

  ……他能走的路,從一開始就被他們將了軍。

  五條悟喝光了難喝的草莓酸奶,恰巧夜蛾正道的電話打過來。

  「悟,馬上回來,有關於面靈氣的情報。你聽完後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傑。」

  「不用轉告。」五條悟瞥了一眼身邊准備離開的夏油傑。「他就在我旁邊。我們現在就回來。」

  ---

  昨日凌晨,東京結界勘測到一股陌生且強大的咒力。只出現了一瞬,發現自己的蹤跡被捕捉到後便隱藏了。

  這座城市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有時候會是未登記的特級咒靈,有時是意外被解封的特級咒物。基本都能在十二小時以內追查到下落。

  這一次卻不是。

  咒術高層對此十分忌憚,加強了結界內的搜索,依舊沒有找到凌晨那出現了短短幾秒的咒力。

  今日早上八點,有人帶著「陳年舊事」拜訪了咒術高層。說是自己對於「那股陌生咒力」的來歷有些眉目。

  「織面人。術式是消失千年之久的織魂術。」

  這樣的關鍵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只咒靈。五條悟飛速看了身邊的夏油傑一眼,發現後者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基本可以確定,夏油傑並沒有參與到這起事件中。

  「不出意外,織面人就是面靈氣口中的『主人』。」

  與一般的主從關系不同,面靈氣的每一張面具都是織面人勾了魂魄制作出來的,經年累月才成了面靈氣的術式。

  他對那只咒靈有著絕對,第一順位的主導權。

  織面人可以在精神世界裡對面靈氣下達命令,溝通,不必現身。這是二人之間特殊的羈絆。

  面靈氣不能忤逆織面人的一切命令,織面人甚至也可以使用她的面具她的術式。只要主人不死,不管這只咒靈被祓除多少次,他都能重新將她織起,再度復活。

  千年術師與他的咒靈。

  這是不該留存至今的,絕對邪惡與黑暗。

  「所以,咒術總監部的通知追加第四則:判千年術師織面人死刑,死刑立即執行。」

  五條悟和夏油傑看了手頭整理好的資料,聽完夜蛾正道的描述。提出想要和情報提供人見面聊一聊的要求。

  對方不同意見面,但留了一個聯系方式。

  五條悟找到提供情報者的電話撥了過去。

  「直接殺織面人,面靈氣會如何?」

  電話對面沉默許久,就在兩人以為對面無人接聽時,緩緩傳來成熟女人的嗓音。

  「嗯……那樣的話,那只詛咒就自由了。只是她一經祓除,就不能再復生了。」

  「但是,你們真的有把握對付織面人嗎?」

  「那可是比詛咒之王還要多活了幾百年的怨靈本身哦。」

  五條悟摁掉電話,又將手裡的資料和面靈氣平日的模樣來回疏通了一遍。有些地方好像豁然開朗了,有些問題還是想不透。

  「傑,你對這份情報怎麼看?」

  夏油傑單手支著下巴,隨意將最上面的幾份資料掃到一邊。「半真半假吧。那個女人說面靈氣不能忤逆主人的一切命令是吧?但面靈氣說過,「貪」面因為忤逆主人被懲罰了。」

  所以這個情報是假的。

  後續附加的,織面人甚至也可以使用她的面具她的術式估計也是假的。

  這一情報除了加深咒術高層對織面人和面靈氣的恐懼之外,似乎再沒有其他用處。

  「提供情報的家伙估計也是個『古人』了。不然不會知道那麼多。」五條悟接著夏油傑的分析說下去。「最後的言語也像是一種挑釁,生怕我們不對織面人下手的挑釁。」

  「私人恩怨吧。她打不過織面人,所以想借整個咒術界之手鏟除他。」

  夏油傑看著資料上的「不管這只咒靈被祓除多少次,他都能重新將她織起,再度復活」,微微蹙眉。

  織面人……真的如此憎恨面靈氣嗎?

  將她鎖在面具裡,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是真的害怕她會消亡?

  然而這個問題到了五條悟這裡就沒那麼復雜。

  「變態嗎?因為害怕她死亡就把她變成一個怪物?」

  自我代入了一下變態的夏油傑:「……」不置可否。

  但真相如何並不重要,即便兩位少年覺得那位奇怪的情報提供人還有事瞞著他們,殺死織面人也是此刻第一要務。

  ---

  半干的黑發散亂在枕邊,夏油傑手背抵在額前,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一個轉眸的功夫,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四五歲的面靈氣蹲坐在他的電腦椅上轉圈,因為轉圈速度過快失去平衡,撲通一下摔到地上,然後哭得慘兮兮的。

  少年不由自主彎了彎唇角。

  窗邊傳來細微的敲擊玻璃的聲音。

  夏油傑翻身下床,一下拉開窗簾。看清敲窗的家伙後,微微詫異了一下。

  他推開窗,墨色面具便飛了進來。

  「呀類。這樣出來……不會太危險嗎?」

  夏油傑握住面具,知道此刻的面靈氣一定在與這張面具共視。只是面具不能代替她溝通,就那樣木訥地瞪著他。

  「灰原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雖然沒有一處傷到要害,但要他原諒你恐怕不太容易哦。」

  「我會陪你一起去道歉的。如果你想。」

  「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挑剔的廚子還沒有選到滿意的受□□嗎?」

  墨色面具始終停留在少年溫熱的掌心中,不願離開。眼尾的暗紅花紋像是媚眼如絲,帶了笑的弧度。

  夏油傑與面具額頭相抵,就像真的抱著面靈氣那樣。他溫柔一笑,聲音輕輕的,久違地帶了哄孩子的語氣。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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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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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是怪物

  又處理掉三具不能用的受肉/體, 裡梅握著宿儺的手指,略顯煩躁地走進洞穴深處。

  垃圾、垃圾、都是垃圾。

  一抬頭,他發現那位總是面無表情的面靈氣, 不知為何,忽然看著石壁微笑起來。

  是一個極溫柔的笑。

  她收回不久前放出去的墨色面具,並細細嗅了嗅面具額頭的位置,她偏過頭,輕輕吻過夏油傑觸碰過的位置。用緩慢且清冷調子, 做著澀氣無比的行為。

  裡梅不由停下了腳步。

  面靈氣披著裡梅熟悉的紅衣, 臉蛋也還是那樣無可挑剔的美麗, 但氣質與千年前完全不同。他曾聽宿儺大人提過一次,面靈氣大人是被三張面具主導的咒靈。

  那位經常在他們身邊出現的是「貪」。裡梅也只見過「貪」面。

  面靈氣的身邊坐著一只咒靈——夏油傑專用來尋找她的那只。她將它留在身邊,雖然那位少年不能與自己的咒靈共視共感, 但他能知道自己的咒靈還存在與否。

  只要這只乖乖的咒靈沒有被祓除,就證明面靈氣也還一切安好。

  「還是不行嗎?」察覺到不遠處的裡梅, 面靈氣揮手將面具隱匿在了空間裡。她跳下冰冷的岩石走到他面前。

  「是。」裡梅後退了一步。

  即便此刻的面靈氣大人不會似從前那般忽然挑起他的下巴, 又或是突然攬著他的脖子形成包圍之勢, 也沒有宿儺大人坐在高處暴怒而起, 他還是下意識和眼前人保持一定距離。

  「咒靈不行, 人類不要,咒術師也拒絕。這個廚子也太挑剔了。」

  面靈氣不滿地皺了皺眉。可惜記憶深處,她只記得他說找到辦法殺織面人了,別的一概想不起來。眼下只有喚醒那個家伙才能知道具體辦法是什麼。

  如果是「貪」面, 現在可能已經不耐煩地拿著手指去喂狗——她總有辦法在頃刻間讓宿儺暴怒。

  「可能……如果不是十種影法術的軀體,宿儺大人蘇醒也於事無補。」

  輕嘆一口氣, 面靈氣繞過裡梅走出洞穴。

  難得今夜是個天高風清的好氣候, 月朗星稀。遠處高高的懸崖像是承載了圓月的托盤。

  她這幾日又開始吸收咒靈的負面情緒滋養自身咒力, 遠離東京結界的地方果然咒靈會比較多。面靈氣比離開高專那日又長大了一些。但依據「主人」在精神世界裡比劃的模樣,她似乎只能長現在這樣大了。

  叢林間,一只咒靈探得面靈氣的氣息,冒頭大膽前進。沒走幾步便被她的面具桎梏住。

  忽然的,面靈氣吸收咒靈負面情緒的動作顫抖了一下,不知為何開始難過起來。

  被松動的記憶時不時冒出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與言語。

  「我看看,十六夜又長高了啊。」

  「真的?我們十六夜今天覺醒術式了?是什麼樣的術式呢?」

  「十六夜,晚飯熱好了記得吃哦。」

  月色下,紅衣少女背對著光蹲下身,無聲大哭起來。她好像陷入了兩難。

  一邊認為自己不該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裡,一邊又舍不得那位會在日落時分獨自一人在角落難受的少年。

  ---

  尋找織面人比想像中來得順利,因為對方也在找他們、找那只藏起來的詛咒。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東京結界的邊緣處與織面人碰撞。

  本以為是比咒靈還異樣的存在,沒想到會是一個穿戴整齊,發髻也梳得一絲不苟的白發老人。只不過服飾是博物館裡才會呈現的那種款式,發髻也是非常古早的模樣。

  他就像是從歷史書的畫冊裡醒過來的古人。刻板又威嚴。

  老人不緊不慢,一雙黑眸在兩位少年身上來回打量。片刻後沉聲問:「是誰,動了她面具裡的魂魄?」

  「時代變了哦老頭。」五條悟抬起墨鏡將眼前的男人看了個透。他用欠扁的表情和口吻不屑道:「織魂術在這個時代什麼都不是,隨隨便便的小咒術師都能清除你在面具裡織入的魂魄。」

  「並且,我們一定會那樣做。」

  織面人並不受五條悟的挑釁影響。視線掠過夏油傑,最後落到五條悟臉上,准確點說是落到他那雙通透的藍眼睛上。

  「原來如此。六眼。」織面人微微合眼,想要回想一下這個世界第一位六眼誕生的模樣,但因為時間久遠,自己的精神狀況也不太良好,只能想起一個大概的輪廓。

  「天元的結界,六眼的護世。上蒼給了這樣的因果定律,倒是把世界穩定下來了。」

  織面人笑得一臉譏諷,布滿褶皺的臉看起來有瞬間的猙獰。

  「所以啊,舊時代的古董就不要出來搗亂了嘛。該回歸塵土了哦。」

  織面人看向另一側同樣挑釁的少年。這一回他沒有言語,背於身後的,蒼老的大手迅速結印。

  剎那間,離他們百米距離外的路人站在原地不動了。像影像被定了格。

  五條悟察覺到術式的使用,警惕起四周的變化。路人的魂魄被抽離,六眼一直追蹤著織魂術的咒力動向,預判它要將那縷魂魄重新歸置到哪裡。

  直到……

  距離最近的一顆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像忽然長了腳那樣筆直衝向五條悟。

  狠狠撞在了無下限上。

  被魂魄加固的大樹猶如鋼筋鐵骨,嘶吼著用樹枝擠壓無下限的防御。五條悟抬手,灌注了正能量的無下限擰成紅色的虛無能量,一下轟開了被改造的樹人。

  那位和老樹對換靈魂的人類,軀體也開始出現突變。雙腳逐漸變形,好似樹根一樣緩緩扎進地裡。每一根發絲盤根錯節地豎起,像是變成了樹枝。

  五條悟和夏油傑同時詫異地望向那個可憐的人類。

  「六眼和無下限嗎。」織面人站在原地沒有動,沒有在意第一次攻擊被輕松破解,也沒有在意自己的術式將一位人類變成了怪物。他喃喃自語:「有點意思。眼睛會很累吧?年輕人。」

  言畢,他勾了遠處另外幾位人類的魂魄,剁碎了分別灌入身邊的野草與枯葉之中。四下裡頓時被微弱的,數量極多的咒力包裹。與樹葉枯葉互換靈魂的人類肉/體開始肢解。

  靈魂不停對換,每一次都是咒力的移動,五條悟只覺得眼前如萬花筒一般繚亂,不由閉了閉眼。

  「你呢?」不怒自威的目光轉向夏油傑。織面人像一個長輩在拷問晚輩的學習。「是新時代的術式還是舊時代的傳承?」

  夏油傑沒有回答,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秒的間隙,黑發少年發梢微揚,出現在了織面人的身後。體術幾乎可以企及天與咒縛的少年,敏捷的動作在老者眼裡也宛如慢鏡頭回放。

  織面人勾起遠處逐漸變成樹狀怪物的人類,精准擋住了夏油傑的背襲。

  「哦?傲人的身手嗎?不錯不錯。」

  老人的表揚聽在耳裡更像是一種別樣的諷刺。

  咒力、速度、術式的變化以及對戰鬥的經驗完全都在兩人之上。而那位老者至今只是站在原地,沒有挪動步伐。

  夏油傑與五條悟、織面人站成一條直線。兩人呈包圍之勢將其夾在中間。

  「可惜啊。」老人輕聲嘆息。「生在這樣和平的年代,你們不懂的事情太多了。把那只咒靈交出來,我便不同你們計較。」

  少年覺得他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

  「應該說,放面靈氣自由,我們便讓你死得有尊嚴一些。」

  面靈氣的稱呼像是刺激到了織面人什麼,原本淡然的表情倏而變得暴戾起來。「該死!該死!你們都該死!」

  五條悟明顯感覺纏繞著織面人的,甚至多於自己兩倍的咒力開始變得極其不穩定。

  「你們懂什麼叫生靈塗炭嗎?」

  織面人還站在原地,但聲音是擦過自己耳畔響起的。夏油傑詫異地斜眼望去,竟是身邊一座低矮的石碑在開口說話。

  那個男人在幾秒內完成了自己與石碑的靈魂互換,留下一句話後又再度回到自己的軀體裡。

  「你們知道睜開眼,咒靈比人類還多的泥濘世界,長什麼樣嗎?」

  這一回,織面人換到了離五條悟距離最近的大樹上。聲音回響空曠的大地上,宛如鬼魅。

  「在溫室裡長大的你們,企圖挑戰從咒靈與人類屍骸堆疊的深淵裡爬出來的我嗎?」

  織面人的魂魄又回到了自己的體內。他扭曲地笑出聲。

  「當代咒術師保護人類的信念多可笑啊。」

  「只有憎恨!源源不斷對咒靈的憎恨!才是生命盡頭的答案,也是咒術師最終的宿命。」

  精神失控的織面人開始發動攻擊。

  剎那間,方圓百裡的人類與咒靈都為他所用。

  所有的非生物都能在剎那間擁有魂魄成為怪物。不易被察覺的微型生物被放大了咒力,不斷干擾著六眼的判斷與精密操作。

  五條悟在對戰中與夏油傑分享六眼得到的信息。

  眼前這位人非人、怨靈非怨靈的存在,有著一層保護術式,通俗點形容就是傳說中的兩條命。不是殺不掉,而是需要殺兩次。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千年前的詛咒之王沒能成功將他擊殺。若不是六眼得到的信息不會錯,五條悟也不信真的有人需要死兩回。

  領域展開是生得領域的具像化以及術式運用。而生得領域是內心的精神世界,屬於魂魄的範疇,所以擁有足夠且強大咒力的織魂術,可以奪舍他人的領域。

  五條悟的領域很特殊,一旦被奪舍、被織面人的精神世界掌控,後果不堪設想。

  「千年前的怨靈本身嗎。」五條悟露出躍躍欲試,猙獰的笑。目光裡對於戰鬥的期待滿到溢出。

  織面人已然勾了附近所有的咒靈魂魄,與百裡之內的人類隨意組合搭配。結印的瞬間,他能隨心選擇注入咒力,強化任何一只。

  邪惡的禁術。令人眼花繚亂。

  這樣的咒術生來就不單單是為了祓除咒靈而生。它是一人的千軍萬馬,殺遍天下所有生靈。

  少年轉頭望去,好似有千萬陰兵從泥濘中攀爬而起向他們襲來。活著的,死去的,有靈魂的,無魂魄的提線木偶。

  「有信心嗎,悟。」

  「准備好你的大招吧,傑。記住,要殺兩次。」

  少年矯健的身影穿梭於這片生靈塗炭。直逼混沌中心的主人。

  在織面人勾了魂魄為他所用的咒靈中,夏油傑悄然混進了自己的咒靈掩人耳目。

  世間萬物皆講究平衡,相生相克。

  夏油傑無法降服被織面人勾了魂的咒靈,織面人也無法撼動夏油傑的咒靈。

  所以當一只二級咒靈逆向襲擊織面人的時候,那個運籌帷幄的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剛才問,我的術式是什麼?」夏油傑再度放出兩只咒靈。「生在和平年代的我,使用咒靈比較紳士也比較挑剔。野生的不行,我只用被降服的哦。」

  術式公開可以增加術式威力。

  兩只咒靈穿過織面人控制的怪物向他奔去。

  眼前的男人忽然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夏油傑。被織魂術操控的怪物在阻攔夏油傑的攻擊,但它們不再受到織面人的咒力加持。

  「是咒靈操術啊……」

  老人的臉胖看起來比方才又蒼老了幾十歲,猩紅的、氣瘋了的眼眸有一瞬的茫然。

  織面人的魂魄再度離體,與距離夏油傑最近的咒靈進行交換。外形恐怖的咒靈張開那張畸形的嘴,聲音像在關心一個心愛的晚輩那樣,嘆息著問。

  「告訴我,年輕人。做咒術師,你痛苦嗎?」

  夏油傑怔住。

  織面人又回到了自己的軀體內,笑著搖了搖頭,他好像忽然回到了記憶裡,眼裡不再有夏油傑和五條悟。

  「原來如此,是咒靈操術啊。」

  夏油傑下意識想問:咒靈操術怎麼了?

  只聽身邊的五條悟忽然大喊:「傑!」

  織面人不但喪失了理智,在這瞬間也喪失了鬥志。這樣大的破綻,錯過一次便不會有下次機會了。

  要讓面靈氣自由,只有現在這瞬間。

  五條悟早已結印,絢爛的假像質量衝破眼前詭雅異俗的畫面,筆直撞向在原地愣神的織面人。

  由上千持有咒靈凝聚而成的極之番在凜冽的寒風中形成,夏油傑配合著五條悟的攻擊節奏,准備為織面人送上第二次擊殺。

  有什麼異樣破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比起「茈」的炸裂聲,那些輕不可聞的碎裂聲本不該被少年們注意到。

  夏油傑放出極之番的動作遲緩了一秒。

  兩人望向前方,像是望見此生最可怕的場景那般,愕然瞪大了雙眼。

  耳邊所有生命的響動也霎時靜止。

  東京結界邊緣地帶遠離城市喧囂。

  短發女人坐在遠離戰爭廢墟的高處,單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她笑彎了眼調侃道:「要殺織面人,必先殺面靈氣。這樣的畫面不論是千年前的宿儺,還是千年後的六眼,都是如此令人熱血沸騰呢。」

  穿著和尚衣的術師走到女人身邊,面無表情看著遠處。「你沒有把這個情報告知他們?」

  「這樣的情報怎麼能透露?」虎杖香織頭頂的縫合線在光線下泛著可怖的白。「這便是因果定律,給織面人非要逆天改命的懲罰吧。」

  爆裂帶起滾滾煙塵,茂密的樹林被轟出一條干淨的道路。

  在四散的塵埃中,神態各異的面具也被炸得粉碎。

  粉碎的面具之後,是那道幾日未見的身影。

  「……不。」

  夏油傑一下閃至織面人身前,紅衣倩影沒有絲毫掙扎落入他的懷裡。那張護住她心口的墨色面具也已是粉碎的狀態,距分崩離析就差一點。

  夏油傑想把「痴」面拼好,又怕一動便是粉身碎骨。

  面靈氣像上次被伏黑甚爾擊碎面具那樣,疼到唇色盡失。但這一次她沒有顫抖,也沒有扯住夏油傑的衣襟往他懷裡蜷縮。只是眉頭輕蹙。

  她輕薄的好像一縷沙,風輕輕一吹就要散。

  「……求你……」

  少年不知所措,面色慘白,勉強吐出的言語也顫抖到令人難以聽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求誰。

  「痴」面的術式被徹底轟開。

  鎖在面具裡數不清個日日夜夜的千萬魂魄叫囂著衝出來,在那瞬間化作極惡的咒靈盤踞在方寸之地,如無數冤魂從地裡伸出絕望、掙扎、怨恨的雙手。

  它們探尋著,沒有片刻逗留,准備往人類氣息濃厚的方向奔去。

  眼看,便是整座城滅頂之災的開端。

  五條悟的理智告訴他,此刻他應該盡快去追那些被放出來的千年怪物,但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就像是如果他對面具裡的魂魄動手了,面靈氣就真的永遠回不來了。

  沒了怨魂的束縛,面靈氣在碎裂的那瞬記起了被掩藏的記憶。

  第一次,她沒有顧及身前驚慌失措的少年,而是轉眸看向身後的織面人。

  紅眸裡沒有怨也沒有憎,是極溫順的一眼。

  「……父親大人。」

  尾音落下,布滿裂紋的墨色面具在半空中碎裂。清脆的斷裂聲回響在耳畔。

  夏油傑懷裡那抹人影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有什麼東西轟然在三人腦中炸開。

  於夏油傑和五條悟是喪失一切判斷與思維的崩塌,於織面人而言則是丟失的記憶片段逐漸回籠。

  「十、十六夜……我的十六夜!」

  織面人著急著去抓碎開的面具殘骸。

  「都怪他們!該死!都怪他們!為什麼要給你取面靈氣那樣屬於咒靈的稱呼!你是十六夜,是我的十六夜……」

  白發蒼蒼的老人立刻結印發動術式,勾起周圍的靈魂就要重織「痴」面。

  沒關系的。

  沒關系的。

  父親可以再救你。

  廢墟之中,織面人瘋了似的勾起魂魄。邪惡的術式在那瞬間也像是喚醒了夏油傑和五條悟的失魂落魄。

  只要織面人還在,面靈氣就是永生的。

  凜冬的北風愈漸呼嘯。

  虎杖香織站起身,做了一個眺望的姿勢。

  繼續看熱鬧般調侃著。「還真是可怕呢,平將門的第三代,十六夜一族。要不是織面人在漫長歲月裡瘋了,這對父女還不知道要掀起什麼腥風血雨。」

  裡梅見過眼前的場景。

  千年前宿儺大人與織面人一役,最後也是這樣的場景。不過那時候的織面人比現在看起來精神要稍稍正常一點。

  那是幾近毀了半座城的對弈,玩夠了的兩面宿儺出了殺招。然而不知為何,應該遠在城市另一頭的面靈氣生生出現,擋下了那一擊。

  代替死亡的束縛是織面人自己都不知道的。那更像是一種定律的懲罰。

  但世間萬物不存在無解。兩面宿儺最終找到了可以破解這一因果定律的辦法。

  十種影法術。

  只是那年詛咒之王屠了半座城的咒術師,也沒能找到十種影法術使用者。

  那個年代沒有。

  「所以呢?站在這裡看他復活面靈氣大人再隱匿?」這個家伙費盡心思重復千年前的場景,難道就為了逗樂?

  虎杖香織扶額偷笑了一下。女人的聲音變得有些詭異和冷意。

  「那當然,肯定不能再讓他重復千年前的事啊。」

  身穿黑衣的咒術師們驟然出現在視野裡,他們的氣息從一開始就被五條悟捕捉到了,然而織面人的咒術對六眼干擾極強,戰鬥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失去了他們的方位。

  幾人目標明確,殺招徑直逼向織面人。

  五條悟瞬移至織面人身側用無下限抵擋住,夏油傑背過身直接將試圖攻擊織面人的咒術師一掌按進了地裡。

  織面人在冷冬裡流下汗水。

  織面需要的精細操作對一個精神恍惚老人而言不再那麼輕松了。五條悟的殺招過於猛烈,那張面具碎到難以修復。

  在所有的混亂之中,一個不被察覺的身影繞過正在應付咒術師的五條悟和夏油傑。

  握著手裡的咒具,凌空抹了織面人的脖子。

  「痴」面才被織起三分之一,織面人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夏油傑與五條悟回過頭,一切都像慢鏡頭回放那般。震驚、難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恐懼。

  在鮮紅與慘白的視野中,短發少女拉下面罩,挑釁地看了一眼兩位少年。「好久不見啊,豢養咒靈的你們。」

  她在他們二人猩紅的注視下,慢慢拿出手機。

  「通知第二則:祓除特級咒靈面靈氣,任務完成。第四則:判千年術師織面人死刑。任務完成。」

  這一次,羂索學會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過嘛,利用完咒術高層那些可笑的老家伙,他還有另外的目的。

  他用虎杖香織的下巴指了指下方,笑著從口袋裡摸出一根宿儺的手指交到裡梅手中。

  「該你登場了哦。」

  就在五條悟和夏油傑暴怒而起,要去抓櫻井幸子的當口。

  本就寒風刺骨的深冬,驟然間又降低了溫度。眼前的蒼茫一片忽然被反射著光芒的冰雪覆蓋。

  瀑布般的冰層籠罩整片大地。

  裡梅從冰瀑中央撿起織面人的屍體。

  「宿儺大人都辦不到的事,就憑你們?」

  千年術師冷冷地看了一眼五條悟和夏油傑,隨後挑釁一笑,消失在了原地。

  ---

  冰層沒有消失,大面積的肅殺,毀了近一半從面具裡掙脫出來的冤魂怨靈。

  夏油傑幾步上前,在織了一小塊的墨色面具前跪坐下來。

  寒冷與絕望糾纏。

  顫抖的手未能觸碰到那張面具,墨色便在寒風中化作一片齏粉。散開了。

  徒留一塊殘骸嵌在砂石裡。

  他撿起那塊殘骸,視線模糊一片。完全被抽空的大腦,耳邊好似響起那縷魂魄最後的留言。

  「我是怪物,我愛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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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不給抽獎了嚶嚶嚶本章留言一周以內都會丟小紅包∼


第47章 -上半卷終-

  「面面是平將門第三代十六夜一族最後一位, 與織面人是父女關系。為何會成為後來的面靈氣,原因不明。」

  「衝繩之旅後,咒術高層發現了櫻井幸子的存在, 然後將她收留在高層內部培養了。」

  咒術高層料到五條悟和夏油傑會優先護住面靈氣,所以只讓他們作為先鋒去削弱織面人和咒靈。暗中又安排了善後人員進行收割。

  東京連續下了三場大雪。

  漫天飄零的白像少女的發飛揚在空中。

  夏油傑坐在五天前的天台邊,身邊站著一只咒靈。

  那只總是被放出尋找面靈氣的咒靈在原地徘徊了很久,但遲遲找不到搜尋的方向。不知道是它自身覺得難過起來,還是被夏油傑的心情影響, 失落地趴在了一邊。

  黑發少年輕眨了一下眼, 將那只咒靈收回。淡淡回道:「無所謂。」

  五條悟那日沒有理解夏油傑口中的無所謂是什麼意思, 直到三日後。

  二まま七年,一月十四日深夜。

  特級咒術師夏油傑闖入咒術高層境地,殺害包括咒術高層主要人員、監察人員、執行人員在內共四十三人。

  其中十人均被夏油傑的特級咒靈真人改造, 在新宿、涉谷以及千代田區引發重大事故及慘案。

  依據咒術規定,將夏油傑判定為詛咒師, 成為處刑對像。

  五條悟瞄了一眼咒術高層遇害人員的名單, 絲毫不意外看到了櫻井幸子的名字。

  然而少年瘋狂的行為並沒有就此罷手。

  夏油傑握著面具剩下的殘骸, 四處搜尋受肉/體, 一度在城市內造成人類和咒術師忽然失蹤的恐慌。

  不論五條悟闡述多少次, 那片殘骸並不是面靈氣的咒物,只是織面人織面時摻雜進去的砂石,上面留存的一絲咒力也屬於織面人而不是面靈氣。

  夏油傑也全當沒有聽到。

  那片殘骸就像是支撐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言語爭執的最後,夏油傑會問他一句。

  「悟, 你有多久沒有用茈了?」

  他們都沒有從那日的陰影中走出來。其實誰都沒有資格勸誰往前看。

  就在五條悟認為,可能只有死亡才能讓摯友從偏執中解脫時。那位少年又忽然安靜下來。

  二まま七年, 九月。

  夏油傑在尋找合適受肉/體的途中路過一間偏院村落。無意中發現被村民關起來鞭撻的可憐咒術師女孩。

  他沒有去管造成村落裡一系列襲擊的咒靈, 帶著兩名可憐的少女離開了那裡。

  二まま八年, 一月十四日。

  夏油傑占據曾經對天內理子下達過懸賞令的盤星教。組織不站在人類、咒術師、咒靈任何一方。只單純為了守護想要守護的人與事而存在。

  許久未見的摯友再相見,免不了相互揶揄調侃。

  五條悟看著站在夏油傑身後玩得開心的小女孩,挑眉:「傑,你還清醒嗎?」

  夏油傑望向遠處抱著書包坐在一邊的小男孩。「彼此彼此啊。」

  「誰和你彼此彼此啊。」五條悟不滿意夏油傑的回答。「那個小孩未來可是可以接六眼班的存在哦。」

  「哦?」

  「十種影法術使用者啦。」

  夏油傑:「……」強行麻木的神經突突地跳了兩下。

  「她回不來了。」

  面具已碎,織面人已死。事到如今才覺醒的術式,沒有用。

  五條悟不置可否。他會收養伏黑惠那小子,和他居然是禪院家等了那麼多年的十種影法術使用者,完全是巧合了。

  夕陽照拂,兩位高大的少年帶著各自守護的人相背而行。

  五條悟向陽而走,黑影落在身後;夏油傑背光而立,垂眸便是無盡黑暗的影。

  「我是怪物,我愛你哦。」

  就像是最深的詛咒,將少年永遠定格在了那年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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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馬上就回來啦!親媽挺胸(

  今天晚點還會有一更,晚上突然心髒不舒服碼不動了TUT。


下卷:半是遺憾半愛憎

第48章 大腦門

  蒙了一層灰調的金色面具, 在一雙蒼老的大手中逐漸變得鮮活起來。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

  布滿皺紋的手不知是年紀太大無法很好控制,還是因為太久沒有做那樣的動作,顯得十分生硬且別扭。

  順著那雙手往上看, 是一張發髻梳得光亮筆挺的年邁老人的臉。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像是舊時代古板又刻薄的貴族。

  此刻,在那張刻板的臉上,出現了不符合他以往性格的笑臉。有一絲狡黠,一絲耐人尋味。

  順著老人彎起的眼向前看去,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

  女人一頭及腰白發散亂開, 一些躺在沙發上, 一些落到地上。她在老人的注視下打了個哈欠,但未睜眼,懶懶地翻了個身, 屁/股對著他。

  男人:「……」

  「十六夜。」

  被稱作十六夜的女人一襲紅衣披在身上,聽到喊聲, 她沒有起來也沒有翻身的意思, 緩緩睜開一雙勾人心神的紅眸, 一眨不眨瞪著眼前那片褐色的皮革。

  老人沒了耐心。他維持著從未在這張臉上出現過的笑容, 手指一握, 金色面具頓時裂開一道細紋。

  女人的腦袋頓時撕裂般疼痛起來,她一臉不耐地坐起身,伸手勾回自己的面具握在手裡。而後瞪向一頭白發的老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許久不見的「主人」,視線最後落到男人額頭上的縫合線上。眉梢輕挑, 紅眸裡是譏諷也是稀奇。

  「喲?」

  女人離開沙發,足尖點地, 一雙纖柔如玉的赤足踩在老舊的木地板上。

  微步盈盈, 似笑非笑。她在距離男人不到一米的距離處停下。

  「這下我要怎麼稱呼你?主人還是大腦門?」

  羂索:「……」他千年前就不愛和這張貪面打交道, 千年後依舊是。這個女人的嘴裡基本說不出什麼好話。沒有壞心眼,但又極其狡猾。

  正如她那張面具的稱謂「貪」。無盡占有,無盡享樂。

  「呼吸到闊別許久的新鮮空氣,你就沒點別的想說的了?」

  面靈氣作勢深呼吸了幾下,砸了咂嘴。佯裝嚴肅道:「咒靈的氣息好淡,糟老頭的體味很重。這不是個愉快的時代。」

  羂索:「……」老人的臉快氣崩了。

  沒等臉上表情快要掛不住的男人回話,面靈氣搖了搖衣擺坐到椅子扶手上,笑盈盈貼近他的臉調侃著:「怎麼一臉想把我剁碎的表情?太冷漠了吧,我沒讓你開心過嗎?」

  ……

  言畢,面靈氣跳下椅子,瞬間和羂索拉開距離。一臉嫌棄:「算了,你現在頂著這張臉感覺好變態。」

  羂索:「……」兩面宿儺那個家伙,究竟是怎麼忍住沒把她大卸八塊的?

  面靈氣在狹小的公寓裡轉了一圈,不太習慣這樣的格局。甚至在研究抽水馬桶的時候被忽然的抽水聲嚇了一跳。

  她打量了一會兒鏡子裡自己的臉,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

  「所以呢?」看夠了的面靈氣斜倚在門邊,有些犯懶。「費盡心思、如願以償殺了主人又占據他的身體,不是為了復活我吧?你有什麼計劃?」

  她刻意強調了「我」,作為「貪」面存在的我。

  羂索單手托腮,半張臉藏在陰影裡,神情意味不明。

  「不急,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這個時代,可是有趣的很哦。」

  呵。

  面靈氣翻了一個白眼。

  詛咒換了一個站姿,佯裝難過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痴面有主人愛著,嗔面有你護著,只有我……孤苦伶仃,熟悉環境這種苦差事永遠只會輪到我。」

  羂索一臉「要不是千年前我活著我就信了你的鬼話」的表情。

  「哦呀。莫非當年和宿儺一起幾乎踏平江戶的不是你?」

  「你那麼一說……我倒是餓了。」面靈氣十分坦然地轉移了話題。她走到門邊准備出去逛逛。「廚子人呢?」

  「一部分在咒術高專,一部分在咒術高層,一部分流落民間下落不明。」

  面靈氣:「……」努力消化了一下羂索的描述。半晌後,恍然大悟。

  「哈?他被剁了?」

  作為曾經陪伴左右的男人,面靈氣為他的隕落稍稍難過了三秒。其中兩秒是為了沒人繼續給自己當廚子而傷感。

  總而言之。

  有愛,但不多。

  「十六夜。」

  羂索用織面人蒼老的聲音念著面靈氣的名字,喊住了那只准備溜出門去玩的詛咒。

  「這個時代不一樣了,你不要太任性。」

  面靈氣握著門把手回眸,誘人的眼尾帶了一絲涼薄。「痴面已死,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放心吧,大腦門。」

  詛咒不擅長應付門鎖,直接在鎖扣處轟出一個大洞,踹開門走了出去。

  留下羂索一人坐在屋內,頭頂青筋悄悄暴起。

  ---

  五條悟和夏油傑這些年依舊保持著聯系,即便兩人的信念以及對未來的期待已經不同。曾經的摯友偶爾也會見上一面,說著互損的言語,仿佛時光可以短暫回到最無憂的那年。

  夏油傑赴約的路上心血來潮給五條悟帶了一罐草莓酸奶。但他沒有發現自己拿得那罐酸奶在十年前就被五條悟吐槽過難喝。只是換了一個包裝,看起來更誘人而已。

  「難喝。」

  果然被五條悟嫌棄。

  這些年城市的規劃也變了許多,最初的那座大廈已經被拆除,換成了五層樓的商場。

  他們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制高點俯瞰庸庸碌碌的人類。

  「傑,你聽說了嗎?」

  夏油傑披著寬松的五條袈裟,兩手放於袖子裡盤腿而坐。微風揚起他中年不變的劉海。狐狸眼永遠彎彎地笑著,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但只要那雙眼睜開,就能輕易發現,那雙眸子裡早已沒了感情也沒有溫度。

  「什麼?」

  「駐守的區域輔助監察最近呈報。一到夜間,城市裡會有只穿著紅衣的咒靈,哼著歌走遍大街小巷。氣息時隱時現,像是在玩樂。」

  會是她嗎?

  怎麼可能呢?

  夏油傑望著蔚藍的天,對這樣的信息興趣不大。「或許是哪只千年特級故意模仿吧。」

  「你不是有一只專門找面面的咒靈嗎?放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曾經的少年已經長大,歲月沒有影響兩張英俊的臉龐,但時間在眼神裡沉澱了什麼。他們對視了一眼,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卻又都希望絕望能夠被驅散。

  「真拿你沒辦法呢。」

  夏油傑放出那只多年沒有再用過的咒靈。後者茫然地在原地徘徊了一下。

  「就說不可能了嘛。」夏油傑不想見那只咒靈徘徊的樣子,茫然毫無頭緒的樣子狠狠刺激著他的情感。

  就在他抬手准備收回咒靈的瞬間。

  那只咒靈忽然直立起來,和燈泡似的眼睛閃過一絲亮光,接著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去了。

  夏油傑:「……」

  五條悟:「……」

  紅衣在風中搖曳,長發亂舞,站在半空中俯視城市的面靈氣微微眯了眯眼。死了太久的她確實很難適應這樣現代化的景像。

  面靈氣本想再觀察一下哪裡的咒靈比較多,不料被一只迎面衝來的咒靈碰了瓷。

  ……一下衝進了她懷裡。

  「哦呀?知道我餓了特地來當午餐嗎?」面靈氣笑著摸了摸那只咒靈的腦袋。

  「這只,不能吃哦。」陌生的男人音自身後響起,面靈氣疑惑偏過頭。

  卻見眼前兩個高大的男人,一臉見了鬼的樣子。白毛術師眼睛纏著繃帶,看不出眼神,單從表情來看是震驚無比。

  至於黑發男人……

  面靈氣覺得他的神情不僅僅是震驚,還帶了點道不明的可怖情緒。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

  「哎。」面靈氣一下甩開那只纏著她不放的二級咒靈,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搖搖頭。「也太倒霉了。難得白天出來散步,一下就遇到兩個咒術師。」

  「你、是誰?」

  倒是沒想到咒術師會問出那麼神奇的問題。面靈氣輕眨了一下眼睫,微笑。「我是咒靈啊。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

  眼前的詛咒比當年的面靈氣高了半個頭,巴掌大小的臉也顯得更成熟了一些。除此之外,便和面靈氣一模一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這十年,她只是出了一趟遠門歸來,並且又長大了一點。

  五條悟扯下遮住眼睛的繃帶,藍眸裡是滿是矛盾的不相信與懷念。

  夏油傑往前跨了一步。

  面靈氣戒備地後退了一步。

  於是夏油傑不再動作了。他很怕自己再進一步眼前的家伙就會消失不見。

  明明是一樣的臉,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裡。那雙原本清澈單純的紅眸,此刻卻每分每秒像帶了鉤子一樣,引人入迷。

  她知道自己的魅力,也很懂得利用。

  「我沒有禍害人類哦。天氣好出來逛個街總可以吧?咒術師先生們。」

  五條悟的眼睛十分確定,眼前的詛咒就是面靈氣。但顯然她不認識他們,也不記得他們。藍眸與一邊的男人對視了一下。

  ——先抓住再說。

  面靈氣早在二人「眉目傳情」的間隙想好了退路。

  她在咒術師出招之前先一步飛出了「喜」與「哀」兩張面具。

  響徹天際的笑聲與哭聲同時灌入鼓膜內。他們不願傷害面具,沒有用術式,勉強剝開阻礙後,那只咒靈已經溜走了。

  ---

  直至深夜。

  貪玩的詛咒一人游蕩在空曠的街。

  影院門口貼了一張最近大火的電影海報。海報裡是一位藝伎手裡捻著扇子半遮面,姣好的身段擺了一個誘人的舞步。

  面靈氣覺得好玩。

  霎時變化出和海報裡一樣的藝伎華服,甚至連發型都幻化的一模一樣。

  她召喚出金色「貪」面,學著海報裡的姿勢擺了一個舞步。用面具半遮住臉。

  月影西移,詛咒緩緩從眼前挪開手裡的面具。

  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馬路對面,站了一位白天才見過的咒術師。

  面靈氣站在原地沒有動,紅眸輕眨,勾了勾唇角。

  夏油傑的視線裡沒有其他,褪色的世界裡只有那只詛咒明艷動人。

  他幾步走上前。

  一下將她攬進了懷裡。

  忽然被男人用力抱住的面靈氣:?

  白天要打要殺,晚上要親要抱是吧?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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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貪面:大家好綽號小能手我來啦。雖然我沒有痴那麼呆萌,但我很歡樂噠!氣死手機設了0點發布就去睡了結果發現給我跳到23點了垃圾app!感謝在2023-03-07 22:25:59~2023-03-08 23:19: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米飯 3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我的廚子不見了

  懷裡的詛咒沒有掙扎也沒有動作, 就好像走在大街上被人忽然擁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失而復得的情緒短暫壓制住一些占有欲的作祟,夏油傑攬著她的手又收緊了一點。感受著再次抱滿懷的安全感,與冰涼發絲輕拂過面頰的真實感。

  狂嘯過境的屍橫遍野與天崩地裂在這瞬間緩緩拼合。就像是海豚歸了海, 牢籠裡掙扎的鳥歸了廣袤無際的天。

  她確實比之前高了些,這樣抱著的時候他的鼻尖正好蹭過她的頭頂。

  男人身上的氣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很好聞,面靈氣輕嗅了一下。她抬起臉,不再是那樣純真的模樣, 相反, 紅眸裡的媚帶了些故意。

  「這個時代的咒術師, 和咒靈關系那麼好嗎?」

  夏油傑但笑不語,指尖滑過她的臉頰。

  依舊是冰涼的觸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他,她是真的回來了。

  男人的眼底是愛與欲望, 他好像在自我克制與拉扯。這樣的眼神是在看自己,但又似乎不是。

  貪面本身沒有什麼情緒與情感, 但她能讀懂人類。

  「我猜, 你見過『痴』。」

  男人溫柔繾綣的眉眼忽然一凜。

  三只特級咒靈瞬間將面靈氣圍住。後者翻身欲將夏油傑踹飛, 但腳踝被男人握住, 力量相較, 面靈氣沒有勝算。

  如果這個男人有心要祓除她,那她的右腳此刻該是要廢了。

  面靈氣召喚出面具。

  但夏油傑松了手。

  「使詐嗎你?美人計好像不是那麼用的吧。」

  眼前的詛咒不再是原來嘴笨的模樣,不但不笨,言語裡嘲諷的意味還不少。這瞬間好像換做他變成不會說話的那一個了, 只會看著她作妖的模樣笑。

  面靈氣瞥了一眼身邊忽然出現的咒靈,視線重新落到夏油傑身上, 竟是略顯詫異地抬了抬眉梢。

  「咒靈操術?」

  「不得了, 咒術師先生這是想吃了我?」

  夏油傑兩手藏於袖子裡, 笑著回應:「畢竟你看起來很好吃。」

  嘖。

  這句話怎麼那麼耳熟?

  面靈氣稍稍回憶了一下,好像第一次見廚子的時候,自己也說過類似的話來著。

  詛咒的藝伎裝扮又被她往日的紅衣取代。白發如瀑布般垂於身後。

  夏油傑身上沒有殺氣,她並不怕他。

  應該說,就算這個男人真的充滿殺氣,她也不怕。

  手腕一轉,冰涼的手輕撫了一下夏油傑放出的特級咒靈。本就沒有得到殺意指令的咒靈這一下徹底被蠱惑了,抽像的臉上冒出了兩顆愛心。此時的咒靈還不知道面靈氣摸它時的內心活動。

  那只詛咒撓著它的下巴,然後可憐巴巴,甚是委屈地看向夏油傑。

  「我餓了。你能把他搓成球給我吃嗎?」

  夏油傑:「……」

  換了張面具,比從前更貪吃了啊。

  夏油傑走到面靈氣眼前彎下腰,鼻尖蹭過她的臉頰,唇瓣擦過她的肌膚。他說話時口中的熱氣噴了詛咒一耳朵。

  又暖又癢。

  他說:「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這是擁有天元結界和六眼護世的和平年代,蠅頭小咒靈是不少,二級以上的咒靈就不是那麼好找了。起碼不是遍地可撿。

  面靈氣的紅衣揚起,她穿得松松垮垮的,仿佛稍有動作便會脫落。夏油傑不贊同地走在她身後,約莫跟了十米距離,還是伸手一把將她抓住。

  「怎麼?」沒有吃到咒靈的面靈氣不太愉悅。

  夏油傑沒有回答,抬手撩起她身側松散的細繩,一下將松垮的衣服系緊了。「怎麼總是不好好穿衣服。」

  一聽就是哄痴面那種小姑娘的口氣。

  面靈氣垂眸看著夏油傑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的指尖繞上他的,而後輕輕在指縫間撓了一下。嘴角微揚,她輕笑了一聲湊近他:「為了做有些事的時候,更方便呀。」

  夏油傑:「……」

  大手剛准備反握住她的,狡猾的咒靈又霎時從原地溜走,離開了很遠一段距離。

  「這個時代可真沒意思。」面靈氣在前方小聲嘟囔:「都走了那麼遠了,換做從前,早有三四只二級以上的咒靈送上門了。」

  「那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年代嗎?」夏油傑走到面靈氣身側。

  「對咒靈而言,當然是的。」

  夏油傑的腳步停了停。他不能習慣這張臉如此坦然地承認自己是咒靈。

  面靈氣察覺到男人忽然怔住,並沒有等他的意思,獨自一人繼續往前走。她可沒那麼無聊去特地強調自己不是「痴」面那種事。

  反正時間一久,這個身穿袈裟的奇怪男人一定會明白。

  「要不還是殺點人吧。」詛咒自言自語著。「造成恐慌可以提升一下咒靈的等級。嗯……或者去找點咒物喂給咒靈吃,再把咒靈化成咒靈球給我吃。」

  這只詛咒在想一種很新的吃飯方式。

  夏油傑直接聽笑了。他再度追上前方的面靈氣,與她保持相同步伐:「不論是人類還是咒術師,就算是咒靈聽了你剛才的話都要沉默啊喂。」

  紅眸飛了他一個漫不經心的白眼。「怎麼?只許你們人類養豬養雞吃,不許咒靈養咒靈吃?」

  夏油傑點頭贊同,言語間帶了些調侃。「面靈氣大人說的是呢。」

  手機鈴聲響起。時間和夏油傑心裡估算的差不多。

  「莫西莫西。啊,找到了嗎?不愧是大家,真棒呢。」

  夏油傑掛了電話,發現本該走遠的詛咒又回到他身邊,漂亮的眉眼擠在一起,似乎很困惑。她在研究他手裡的手機。

  這個東西面靈氣看到好幾天了,這個時代的人類幾乎人手一支。看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不錯,換了張面具也還是很好學。

  夏油傑在面靈氣探究的目光中收起手機,笑眼彎彎:「有興趣的話,之後再教你。找到了哦,一級咒靈,要吃嗎?」

  郊外廢棄校舍。

  得到咒靈球的面靈氣並沒有馬上將其吞下,她坐在鏽跡斑斑的圍欄上發起了呆,黑色的咒靈球在月色下泛著迷幻的光澤。

  夏油傑幻化的咒靈球上,有他的氣息和咒力。

  將它吞下,這對於面靈氣這只咒靈而言,有一種不可言的隱秘曖昧。

  比享受肉/體歡愉更微妙。

  「這個時代沒有八岐大蛇和大天狗吃了哦,特級咒靈還在尋找。」

  面靈氣瞥了一眼緊挨著自己站立的夏油傑,沒有再想太多,一口吞下那顆球。

  「咒術師先生剛才說……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給我是嗎?」

  「是。」

  詛咒翻身跳下圍欄,伸手勾住夏油傑的衣領將他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

  冰涼的薄唇貼上他的側耳。

  有些撒嬌也有點任性。

  「我的廚子不見了。我想要他留下的手指。」

  「嗯嗯。」夏油傑的表情依舊是笑著的,但說話的口氣明顯降了溫。「兩面宿儺的手指是吧?這個嘛……我想想。」

  男人直起身離開面靈氣的包圍,手指輕挑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

  表情是溫柔的,言語是不容拒絕的。

  「不可以哦。」

  呵。男人的嘴。

  面靈氣對這個答案不算太意外。她嗅了嗅這個被結界和人類氣息充盈的世界的味道,哂笑了一聲。

  詛咒跳下破舊的校舍准備離開。

  夏油傑站在高處俯瞰她:「嗯?要回去了嗎?」

  「說什麼『回去』這種曖昧的字眼?這個世界裡並沒有我的歸宿呀,咒術師先生。」

  話是那麼說,面靈氣背對夏油傑揮了揮手,的確是告別的姿勢。

  下一秒,離開的路線被七八只咒靈圍堵起來。

  面靈氣不明所以,但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抬手召喚出一排面具將自己圍起來。一個標准的防御姿勢。

  「怎麼?舍不得我離開?咒術師先生寂寞嗎?」

  「說的是呢。簡直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每一秒。」他順著她的不正經。

  面靈氣聞言,五官皺到一起。這下不得不回眸望向已然站到地面上的夏油傑。

  夏油傑一步一步緩緩往前走,在距離面靈氣五米距離處忽然一個閃身,一下出現在她身前。速度之快,哪怕是前年的宿儺也做不到。

  面靈氣心下一驚,「貪」面瞬間自虛無中顯現,在透過雲層灑下的微弱光芒裡泛著幽幽的金色。

  他剝開面具,在月色朦朧中低頭吻了她的鼻尖。

  「跟我回去吧。」

  同一時間,主人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殺了夏油傑,十六夜。」

  面靈氣望著夏油傑沒有出聲。心裡將主人和絹索狠狠鞭撻了一番。

  「你老糊塗了嗎?我怎麼殺得了他,要不你把嗔面還給我?」

  「把他的屍體帶給我,我就把嗔面還給你。」

  面靈氣:……

  確實,眼前的男人不論是樣貌和身材都要比主人強百倍。絹索那家伙想要換一副皮囊的心情可以理解。

  「在想什麼?」

  詛咒就那樣呆立在原地,眼神瞬息萬變,但又不說話。

  面靈氣沒有回話,眨了眨眼。調笑的眼睛亮亮的:「你確定要帶我回去嗎,咒術師先生?」

  盤星教作為不被人類接受、不被咒術界認可甚至判刑的咒術師組織,一夜之間多了一只特級咒靈。

  這在組織裡引起軒然大波。

  就連向來以夏油大人為正確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都無法理解。

  但男人並沒有解釋的意思,拽著詛咒的手腕穿過層層目光,一路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砰地一下關上門。

  是一間散發著淡淡木香的榻榻米居室。空無一物,清心寡欲。唯有窗台邊放了一個透明的花瓶,露出一枝白色的芍藥。

  「原來是教主大人。」難怪穿著奇怪的袈裟。和這些天她在馬路上見到的人類穿著不太一樣。

  教會這種東西在千年前更是光怪陸離,見怪不怪。面靈氣並沒有把話題延續下去的意思。

  她趴在窗台邊扒拉著層層疊疊的花瓣。貪面不愛這種看起來一觸即破的玩意兒,一瓣一瓣扯下來再丟到地上。

  夏油傑倚牆而立,視線落到面靈氣沾了污漬的腳上,思考片刻後轉身走進了浴室。當他端著溫水拿著毛巾走出來,花瓶裡的花已經禿了,細小的花瓣落了滿地。

  笑容裡有一絲無奈。

  「破壞環境要罰款哦。」說話的口氣卻很寵溺。

  夏油傑將溫水盆放到地上,蹲下身衝詛咒招了招手,又拍拍身邊的矮凳。「坐過來。」

  不知道教主大人又要干什麼,面靈氣踩著輕盈的步伐走過去,但矮凳太小,一看就坐著不舒服的樣子。所以紅衣徑直略過,她面無表情,理所當然的直接坐到了夏油傑的腿上。

  完成體的詛咒也不算重,夏油傑在面靈氣坐上來的瞬間抬手托住她的腰。

  打橫抱起她後,自己坐到了那張小矮凳上。

  矮凳似乎對於一人一詛咒的壓力表示不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面靈氣單手勾著夏油傑的脖子,還想說些什麼,就感覺自己的雙腳被一陣溫熱覆蓋了。

  咦?面靈氣偏頭往下看,發現自己的小腿被男人握住,輕輕將腳放進了水盆裡。

  抱著面靈氣的關系,夏油傑無法再彎腰做什麼,他垂首輕聲道:「自己用腳背和腳跟搓一搓吧。」

  夏油傑身上的氣息和方才吞下的咒靈球一樣,讓她很想吃。面靈氣沒有理睬他的言語,指尖捻住他耳垂上的耳擴搓了搓。

  詛咒粗魯地摘下那枚耳擴放在鼻尖嗅了嗅,而後無趣地扔到了水盆裡。

  現在的面靈氣一切行為都是沒有道理的,全憑一時興起。

  她湊上夏油傑的耳垂,含在嘴裡舔了舔。

  耳垂上火辣辣的疼又被炙熱的柔軟和潮濕包裹住。夏油傑松松垮垮抱著面靈氣的手徒然一僵,仿佛渾身死寂已久的細胞和血液瞬間鮮活起來。

  「初次見面,我本想紳士一點的。」

  男人的聲音略顯沙啞,溫柔又沉溺。

  兩人動作交換的間隙裡,那盆已經轉涼的水被打翻在地。沾濕的耳擴掛著水珠滾落在地。

  夏油傑按著面靈氣的肩,在她似笑非笑地勾引下,舌尖暴力撬開她微張的粉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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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愛

  痴:我只要一個

  貪:我全都要

  嗔:屑男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第50章 六眼大人

  面靈氣的耳朵被一雙大手捂住, 唇舌翻攪的聲音回響在耳畔,愈顯放大。一時間除了身上男人的喘息和口腔內的翻湧,再不能感受到其他。

  她下意識撩著他的發梢。指尖纏上發絲, 輕輕拉扯。

  這是「痴」面吻到深處也會有的小動作。

  夏油傑捂住面靈氣耳朵的手下移一寸,指尖捏住她的耳垂緩緩摩挲。

  面靈氣在換氣的間歇微微睜眼,她環住男人的腰,頃刻間轉換了姿勢,翻身將夏油傑壓在了下面。

  夏油傑的黑發沾到了地面上的水, 發梢被打濕。但他並不在意, 眯眼看著坐在自己身上的家伙。

  「教主大人這是想吃我, 還是想吃我?」詛咒一語雙關,她知道他能聽懂。

  夏油傑握住面靈氣勾住自己袈裟的手,倒也不客氣。「先吃你, 再吃你。」

  想得倒美。

  面靈氣抽回自己的手准備起身,不料被忽然坐起身的夏油傑一下捉住。

  他抱著她, 她跪坐在他的腿上, 又接了個長時間的吻。

  曖昧交織的空間內, 一張面具緩緩自夏油傑腦後顯現。但男人沉溺於身前的欲望, 似乎沒有發現。

  若有所思的面靈氣最後也沒有發動術式, 出現的面具又隱匿。

  「你分心了。」

  夏油傑離開她的唇,但沒有完全離開。四片唇相貼,他維持那樣的距離,用迷人的嗓音和蠱人的尾音繼續道:「要殺我嗎?你可以動手, 我不會反抗的。」

  沒心沒肺的家伙自然也不懂什麼叫被揭穿的尷尬。

  面靈氣抬了抬眼皮。「那麼好?那不殺你豈不是對我更有利?」

  「看來不笨嘛。」夏油傑笑著離開她,抬手輕輕抹去她唇角的涎水。最後一下有些用力, 他握著面靈氣的下巴強迫她抬頭與自己對視。「但如果分心是在想過去的舊情人, 我會不客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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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傑衝完澡換了一身綿薄的睡衣出來。面靈氣已經躺在榻榻米上睡著了。

  二十幾歲的男人像是瞬間被拉回十年前最昏暗的時光,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幾步走到面靈氣身邊坐下。略顯失神。

  指尖還未碰到她的臉,面靈氣就被驚醒了。

  揪起的一顆心這才緩緩放下——她真的只是如人類一般打了個盹,沒有被「主人」拖進那片該死的精神領域裡。

  「主人復活了嗎?」

  「沒有。」

  面靈氣以為夏油傑會問,那你怎麼會重現於世?沒想到男人對此並不關心,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溫柔又安心道:「那就好。以後不會再有人折磨你了。」

  「……」

  長夜漫漫,夏油傑接下去的時間都在解釋手機是個什麼東西,打電話是什麼,手機裡自帶的游戲又該怎麼玩。

  面靈氣低頭搗鼓著夏油傑的手機,表情認真又嚴肅,像在攻克什麼不得了的難關。長發遮去她巴掌大小的臉,只露出秀氣的下巴。

  夏油傑單手撐著太陽穴欣賞了一會兒,良久,打了個哈欠,沉重的眼皮耷拉下去。

  面靈氣玩不好看似最簡單的「吃豆豆」,開始有點煩躁。她放下手裡快要沒電的手機,一抬眸便是男人熟睡的臉。

  也不知道「痴」面是怎麼招惹的那麼個奇怪的男人。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是「痴」,但又好像無所謂。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自我麻痹與欺騙。

  夏油傑小睡了半小時不到的時間,沉重的腦袋滑落指背,他在失重感裡驚醒。

  視線掠過窗台邊,他怔松了片刻。

  這些年他經常在半夢半醒間,意識渙散的間隙,幻視一張墨色的面具俏皮地敲打他的窗,然後是那張乖巧的臉龐盈盈一笑。現在也是。

  極致的思念,刻骨的想念。他都已經習慣了。

  夏油傑疲憊地再度合上眼。

  幾秒後,他猛地坐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向窗邊。

  方才的匆匆一眼不是幻覺。

  面靈氣正坐在窗台邊,指尖玩著兩張面具。一張金色的「貪」,還有一張……黑色的「痴」。

  那是日思夜想,畫也畫不出的輪廓與暗紋。

  本就是墨色的面具,因為死亡蒙上的灰不易察覺。只是眼尾處暗紅色的花紋此刻也成了灰白,時刻提醒著所有人,它已經不在了。

  有一些記憶和情感轟然在夏油傑的腦中炸開,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

  指尖就要碰到那張灰蒙一片的面具時,面具被它的所有人收回了。

  面具很敏感,不是誰都可以觸碰的。面靈氣收起面具後看向夏油傑,男人一整夜游刃有余的模樣徹底被擊碎。

  此刻呈現在自己眼前的,仿佛是一個在懸崖邊,將落不落的彷徨人類。他看著墨色面具的神情有多瘋狂,在失去面具蹤影後的樣子就有多狼狽。

  面靈氣被那樣的表情擊中,一時間忘了調侃他。

  「……那張面具,為什麼?」

  夏油傑幾乎問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痴』已死,那張面具現在只能算是一塊墓碑。」

  他知道她不在了,他當然知道。男人將臉埋於兩手間,努力讓自己從不冷靜的情緒裡脫離開。黑發頹廢地垂落。

  半晌,夏油傑抬首看向面靈氣。

  「墓碑,可以給我嗎?」

  「……」

  死去的靈魂曾經也是她的一部分,自然不能給任何人。但面靈氣不想就這樣拒絕夏油傑。紅眸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她嫣然一笑。

  「好啊。你去抓一只特級咒靈來給我吃,我借你玩一會兒。」

  自那以後夏油傑消失了兩天。

  咒靈橫生的世界裡,要找一只特級咒靈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尤其是擁有了智慧的特級咒靈,特別擅於隱藏。要抓它們,更多時候還是要靠一點運氣和緣分。

  面靈氣並不在意忽然消失的夏油傑,相反,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大腦門給了她微妙的提示和一個不認識的地址。

  「想見舊情人嗎?那裡說不定會有驚喜。」

  面靈氣哪裡認路,直接將那張畫風抽像的地圖揉碎丟到了窗外。她踏著星月出門,回到夏油傑那夜帶她回去的盤星教。

  夏油傑不在,□□對特級詛咒的忽然出現,毫不掩飾與隱藏地表達了憎惡以及想要祓除她的心思。

  面靈氣飛出一張「哀」之面,將眼前咒術師全員的情緒控制在「哀傷」之中。她款步前進,望著一張張哭喪著的臉,隨便拎起一個看著還算順眼的少年。

  「從這裡到宮城縣,走過去要多久呀?」

  從東京到宮城縣,整整三百多公裡的路。那怎麼可能是用步行抵達的地方呢?少年從面靈氣的術式中緩過來,生怕再度被推回情緒的深淵。

  「這個……不能走過去。」

  「那你送我過去?」面靈氣做了一個開車的姿勢。這些天她發現現代人不坐馬車了,流行開這種神奇的鐵皮東西。

  少年踟躇片刻,決定給夏油傑打個電話。電話打了兩次才被接起。

  夏油傑無所謂面靈氣要做什麼,只說她想去,就安排人送她去。末了,他讓少年把電話拿給詛咒。

  少年看著一只咒靈拿著自己的手機和對面的教主大人通電話,覺得現實世界要比電影魔幻的多。

  「不要玩得太過火,這不是一步三個咒靈的時代了。保護好自己。」

  「知道了,教主大人。我的大餐准備好了嗎?」

  ……

  抵達宮城縣後,面靈氣飛出了三張面具,嗅著兩面宿儺的氣味地毯式尋找。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詛咒抵達校舍頂樓的時候,那根手指已經被陌生少年吞了下去。

  紅衣翩翩,一道纖長的身影落到粉毛少年眼前。

  伏黑惠經歷一晚上的折騰,心情終於在特級咒靈輕盈落地的瞬間,跟著落入谷底了。一邊是吞了特級咒物敵我不明的少年,一邊是特級咒靈。

  紅眸瞥了一眼身後傷痕累累的黑發少年,面靈氣面露同情:「好慘哦。」

  伏黑惠:「……」

  視線轉移到粉毛少年身上,面靈氣奇怪地皺起眉頭。赤足踩過破損的磚瓦還有咒靈不完整的屍首。

  她仔仔細細將少年瞧了一遍,然後抬手□□了一下他眼瞼下多出來的眼睛。

  「不是吧你?搶身體沒搶過一個毛頭小子?下次拿到你的手指我一定先去喂豬。」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體內的兩面宿儺:「……」

  方圓百裡的豬:「……」

  「呀——大晚上,這裡好熱鬧啊。」

  又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校舍上方。伏黑惠沉入深淵的心又被提上來。

  雖然來人讓人十分討厭,但又不得不承認,在這種場景下,五條悟的出現十分有安全感。

  面靈氣回眸,正巧五條悟扯下一邊的眼罩望向她。

  「又出來逛街嗎?這次逛得很遠啊面面。」

  面面是什麼神奇的稱呼?他在稱呼隔壁松田家門口大樹上栓的狗嗎?

  驟然間,上一秒還站在半空中的五條悟出現在她和虎杖悠仁的中間。面靈氣的手腕被五條悟拽住,不知是防止她出手攻擊還是單純為了防她逃跑。

  「好神奇啊,居然真的和詛咒之王融合在一起了。」六眼感嘆,他扭頭看向面靈氣繼續道,「你干的?」

  面靈氣試圖從五條悟的桎梏中抽回自己的手,嘗試了兩次都失敗了。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她皮笑肉不笑,隨意往身後一指:「如果是我干的,我會把手指塞他嘴裡哦。」

  五條悟:「說的也是。」

  「這下有些難辦了呢。」五條悟摸了摸下巴,另一只手依舊沒有放開面靈氣的意思。

  「難不難辦的,你可以先松手嗎?」面靈氣開啟她慣有的不帶感情的撒嬌模式。「你抓得我很疼啊,六眼大人。」

  紅眸裝得好像真的很委屈。

  五條悟松了手,轉用術式將詛咒禁錮在自己身邊。

  面靈氣:「……」

  呵,臭男人。

  「貪」面不戀戰,她更喜歡看別人打架。

  詛咒長嘆一口氣,本不想那麼做。她抬手衝五條悟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五條悟不明所以。

  驟然間,身後本能壓制住兩面宿儺的少年忽然失去了身體掌控權,復活的詛咒之王暴烈而起,一下掀起一陣裹挾著殺意的罡風。

  一根手指的兩面宿儺對現在的五條悟而言完全不在話下。

  但他不明白,壓制住兩面宿儺的少年怎麼忽然就處於下風了。

  「織魂術入門第一式:勾魂。」

  任憑粉毛少年的體質和意志力有多特殊,他也不能抵抗織魂術的術式。

  趁機逃離無下限術式束縛的面靈氣一下拽起身後的伏黑惠當做人質。後撤很遠一段距離。

  面靈氣撓著伏黑惠的下巴坐在一邊,像一副擼貓看風景的少女名畫。「少年,你睫毛好長。」

  伏黑惠看著眼前正在對戰的五條悟和兩面宿儺陷入沉默。

  現在是討論睫毛的時候嗎?

  伏黑惠兩手結印,想要擺脫人質的身份。

  一張金色面具衝他詭異地笑了笑,輕易阻止了他的動作。緊接著是詛咒的抱怨。

  「你要離開我嗎?我很傷心哎。」

  眼前的爆裂與驚天動地影響不到他們,所有的塵土與石礫都被攔截在面具展開的結界之外。

  五條悟與兩面宿儺對戰的間隙,兩人都分心看了一眼面靈氣的方向。

  金色面具,那個和詛咒之王一起入過畫的面靈氣。

  五條悟揚了揚眉,難怪和以前的面面如此不同。

  「十六夜。」

  兩面宿儺繞過五條悟准備靠近面具,又被白毛術師一個翻身砸向了遠處。

  轟——

  光潔的牆被砸出一個深坑。

  五條悟甚至沒有揭開眼罩,他擋在後方面靈氣與伏黑惠的身前。食指撓了撓臉頰:「啊咧……不好意思。那邊統統都是我的。」

  面靈氣打了個哈欠,從背後抱住伏黑惠,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一個慵懶又隨性的姿勢,又有些約會的曖昧。

  伏黑惠:「……」

  他以為詛咒要對他發動攻擊,沒想到對方只是拿他當個人形玩偶那樣抱著。周圍瞬間被詛咒身上的清冽香包圍。

  遠處因為面靈氣一個勾魂開始對戰的六眼和詛咒之王同時:「……」

  然而面靈氣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她和身前漂亮的人質聊起了天。

  「果然一根手指的力量要應付六眼還是很困難的。」

  「這時候如果強行把宿儺留在身邊反而會被咒術師追殺吧?我不喜歡那種生活呢。」

  「算了,還是讓廚子先安靜一陣子吧。」

  面靈氣手指輕彈,取消了勾魂的動作。

  不消片刻,遠處虎杖悠仁的意識緩緩清醒,他正重新奪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

  面靈氣收起結界,將懷抱的伏黑惠翻了個身四目相對。

  「不管他們了,我們換個地方玩吧。」

  伏黑惠覺得作為咒術師,他不能繼續沉默下去了。就算對方是十分厲害的特級咒靈,他也要說點什麼做些鬥爭,不能再被戲弄下去!

  少年的眼撞上那兩抹勾人的紅。

  到了嘴邊的氣勢又被壓下去,宣戰的言語張口變成了:「……那不太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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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惠惠:不合適啊這位女士,老師is watching U。


第51章 咒靈操術的盡頭

  「哦呀?你要對我可愛的學生做什麼?」

  五條悟一手拎著虎杖悠仁, 一手攬住面靈氣的肩。詛咒比之前又高了一些,攬肩的姿勢變得更順手了。

  「總不能比你們把我心愛的廚子給剁了來的過分。」面靈氣拍開男人的爪子。

  五條悟眉頭一顫,表情僵硬了一瞬。他低聲重復:「心愛的?」

  「這個逛街都會被咒術師祓除的凄慘世界, 我這樣的弱小咒靈還是非常需要一個忠實護衛的。」

  這一回連伏黑惠都顫了一下眉。他和五條悟異口同聲重復道:「弱小?」

  五條悟拉下眼罩,再度仔細審視了一下身前的詛咒。那個傻傻的小面說過,她的靈魂分別被織入了不同的面具,但五條悟沒想到,面具與面具之間的性格會相差那麼大。

  不是普通的靈魂分裂呢。這對父女究竟遇到了什麼事?千年前的十六夜怎麼了?

  「這下要怎麼辦呢?」五條悟佯裝苦惱, 「本來看在少年能壓制住體內詛咒的份上, 那些老頭或許可以網開一面, 但如果你可以輕易將兩面宿儺勾出來……他的小命就很難保了啊。」

  「啊,有了。」藍眸亮起一瞬,像少年發現了心愛的玩具一般。又迅速沉靜下來, 半分威嚇半分警告,「把你關起來就可以了。」

  前有使詐的教主大人, 現有步步為營的六眼大人。

  面靈氣的視線在虎杖悠仁身上稍作停留, 倒也不怕。「或許你可以在應付兩面宿儺的同時抓住我。但你有把握同時還能保護住心愛的學生嗎?」

  五條悟在心裡計算了一下自己接觸到伏黑惠, 然後與兩只特級詛咒對開領域的可能性。精於計算的大腦不難發現, 確實會有一兩秒的誤差。

  白毛術師的薄唇輕抿, 是一個不悅的弧度。

  面靈氣笑著擺了擺手,後退一步跳下校舍。「後會有期了,六眼大人。」

  她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巧合,廚子的手指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是巧合, 粉毛少年能壓制廚子的體質更不會是巧合。面靈氣有些猜測,她需要去找那個垃圾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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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那間小公寓, 面靈氣回到絹索身邊。後者對於兩面宿儺被壓制的事絲毫不意外。

  「你在動什麼歪心思?那個粉毛是怎麼回事?」

  織面人那張蒼老的臉笑而不語, 看起來有些滲人。

  「你還在想跳過我和痴單獨復活嗔那樣的事嗎?」

  老人換了一個坐姿, 像是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那般蹙起了眉頭。「你很吵。」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嗔是沒有實體的。你休想。」

  「那我也小小警告你一下。」縫合線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猙獰可怖,男人抬手自虛無空間裡召喚出面靈氣的面具,沒有絲毫猶豫地將其捏碎。「雖然沒了血緣的束縛,這具身體與你的主從關系並沒有變。」

  紅色瞳孔驟縮了一瞬,切膚之痛下,面靈氣沒有妥協。冷汗自額頭緩緩流下,她依舊瞪著前方的男人,氣勢不輸半分。

  「我殺不了你,自有人可以。但你不敢殺我,那樣你穩不住你的老朋友。」

  面靈氣召喚出「喜」之面隨手丟到地上,而後抬腳猛的將其踩碎。原本笑容詭異的面具在碎裂後更顯陰森。詛咒的雙眸裡是嗜血也是瘋狂的艷紅,她不受任何威脅。

  疼痛只是她的調味劑。

  「不復活我或者痴,你就見不到嗔。你當然希望能掌控『痴』那個只會哭哭啼啼沒用的家伙,可惜她死透了。從你退而求其次復活我開始,這個世界就如一定會有六眼阻撓你一般,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面靈氣不點而紅的唇,微微泛起病態的白。她最後冷冷地掃了一眼織面人的臉,轉身離開公寓。

  晚風拂面,詛咒沒了逛街的興致,卻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人潮湧動的街頭,車水馬龍。這個世界總是這般熱鬧,但熱鬧從不屬於她。

  面靈氣幾步跨過繁忙的商業區,沒入昏暗一片的城市邊沿,不一會兒便被一只咒靈咬住了衣擺。

  詛咒低頭看去,竟是幾日前在空中撲入她懷裡的小咒靈。身上留有那位教主大人的咒力氣息。

  「小東西,你找我?」面靈氣蹲下身戳了戳咒靈的腦門。

  低級咒靈無法溝通,但它好像能明白面靈氣的意思。試探性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面靈氣。

  嗯……

  這是要帶她去教主大人那邊的意思?

  紅衣在月色下擺出好看的弧度,面靈氣跟著那只小咒靈一路往城市偏遠處趕去。

  遠離城市喧囂的夜,本該寧靜且安好。面靈氣托腮坐在廢棄的廣告牌上,一束月光透過雲層照耀在視線前方。

  是那位性/感的教主大人正在降服咒靈。

  他明明擁有眾多咒靈可以使喚,偏偏喜歡用更為野蠻的體術將咒靈徹底制服。

  男人矯健的身影,瞬時的爆發力,戰鬥的意識無一不精湛。如果不是身上寬大的袈裟服,面靈氣想,他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應該也和廚子一樣誘人。

  夏油傑最後一擊將咒靈制伏,汗水自下顎飛離,在月光下閃著幽幽的光。他抬手將咒靈吸收成球,這才仰頭望向在一邊看戲的詛咒。

  「哦呀?都不下來幫忙嗎?」

  面靈氣換了一只手托腮,一臉苦惱:「主要不知道應該幫誰呢。」

  夏油傑撓了撓臉頰,覺得面靈氣說得好像也沒錯。作為詛咒幫咒術師很奇怪,但她要吃咒靈,也沒道理幫它們。

  他在面靈氣的眼皮底下吞了剛才那只一級咒靈。

  經歷過更痛苦的別離的夏油傑,現在已經可以完全忍下吞噬咒靈的難受,表現得鎮定自若。他還未來得及從兜裡掏出特級的遞給面靈氣,就聽上方的詛咒聲音淡淡的,語氣也收斂了往日的不正經。

  她忽然問:「你知道,咒靈操術的盡頭是什麼嗎?」

  夏油傑不明所以。

  詛咒從高處落下,翩翩身影緩步走到夏油傑跟前。紅眸內沒有勾引也沒有戲弄。「作為前輩,給你一些忠告吧,後生。」

  言畢,面靈氣抬手,掌心朝向遠處的灌木叢。她在夏油傑震顫的目光下,將一只低級咒靈幻化成咒靈球握於掌心。

  「少吃一些吧,教主大人。以你人類之軀,人類之魂,能抵抗這些穢物到幾時?」

  無數的細節灌入夏油傑的腦海中,他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嘛,被同化成咒靈之後,它們的味道確實變得美味了不少。」

  面靈氣從已然僵化的夏油傑手中拿過特級咒靈的球一口吞下,拍拍男人的肩,離開了原地。

  她曾是人類,曾是咒術師,然後被同化成咒靈。

  她不再屬於人類,不再是咒術師,但也做不了那樣的咒靈。

  一夜之間,她成了被世界背棄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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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身體是依托答辯。

  換季的時候大家也要注意身體哦!多喝熱水!(喂


第52章 你受傷了

  白發在晚風裡飛舞, 得到特級咒靈球滋養的面靈氣從碎裂面具的疼痛中緩過來。她坐在橋欄上望著眼前的涓涓河流,輕聲哼唱屬於舊時代的安魂曲。

  哼了幾句後,又驟然停下。

  咒靈球上屬於夏油傑的咒力很干擾她。

  面靈氣凝望倒映著一輪彎月的河流, 眼前的畫面忽然與千年前重疊交織。

  十二歲的十六夜經常蹲在這樣的河流邊,身著母親生前最後給她縫制的紅色吳服,因為吞噬咒靈的難受與惡心而獨自干嘔哭泣。

  她不是不願繼續負重前行,只希望有誰能夠抱一抱她,耐心哄一哄她, 哪怕只是說一句無用的:乖哦, 不難受了。

  十二歲, 十三歲,十四歲……

  一年又一年。

  直到清澈的河流被戰爭的屍體與鮮血染紅,她的背影還是那樣孤零零的。無人問津。

  沒有感情的「貪」面像是旁觀者那樣審視著自己的回憶。就好像那樣可憐的小女孩, 並不是她本人。

  「十六夜,走了。」

  所有的哭泣與逃避最後只會換來父親威嚴的聲音。本就古板的男人在妻子死於咒靈襲擊後, 更是變本加厲的要求女兒與他一起掃清咒靈這種肮髒的生物。

  但怎麼可能呢?在那樣人心動蕩的年代, 怎麼可能呢。

  咒術師匱乏, 咒靈猖獗的時代, 強大本身好像也變成了一種罪過。

  多諷刺。

  她生在咒術師低谷時期, 卻在變成咒靈後兩年,迎來了第一次咒術師全盛時期。

  沒有經歷過死亡,生生被同化成咒靈的十六夜,無法在那個年代生存下去。她不能接受曾經與之為敵的家伙變成了自己的同類, 而自己從小要保護的人類與咒術師變成了敵人。

  那個男人一天一天看著她長大,從襁褓嬰兒出落成後來城中遠近聞名的美人。他怎麼能接受自己的掌上明珠忽然變成了咒靈, 他又怎麼能接受變成咒靈的女兒隨時會有被祓除的危險。

  他擁有舊時代裡貴族的刻板印像, 嚴肅端正, 但不代表他不愛自己的女兒。

  織面人動用織魂術中被嚴禁使用的一式,將屬於十六夜的情感與人性封鎖在痴面裡,將所有不堪的記憶封鎖在貪面中。

  沒有記憶的痴如她的名字變得有些痴傻,分不清自身是何物;沒有情感的貪也如她的名字,需要用更多外在物質與別人的情感填補那種深不見底的空洞。

  她從十六夜變為大家口中的大妖面靈氣,與他的術式生生相息,只要自己還活著,十六夜就不會死亡。

  十六夜得以生存下去,但她依舊是個怪物,比從前更甚。

  夏油傑遲一步在橋邊找到面靈氣。

  馬路邊的燈,河道邊的人,橋上的車都與那道落寞的背影無關。他一步一步靠近她,每走一步,記憶深處的聲音便狠狠□□著他。

  「我不是咒靈。」

  「月亮出來才能出門,太陽底下容不得怪物。」

  「乖哦。」「不難受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傑不要做那樣辛苦的咒術師。」

  「我是怪物啊,傑。」

  面靈氣很遠就感知到了夏油傑的咒力在靠近,所以當男人自背後擁她入懷的時候,她沒有絲毫驚訝。紅眸落下的視線自河中明月轉移到夜空中,目光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夏油傑不是第一次擁抱她,卻無法抑制自己顫抖的雙手。

  他想要透過此刻懷裡的人,去擁抱十年前……不、千年前的十六夜。那個尚未被咒靈同化的少女。

  「你不是怪物。」

  「我不是痴,這招對我沒用哦,教主大人。從根本而言,我不在乎自己是什麼。」

  良久,懷裡的壞心詛咒如此調侃了一句。

  夏油傑無奈一笑,這張面具油鹽不進,他轉過面靈氣的臉正對自己。不過看了一眼,他忽然眉頭輕蹙,指尖擦過她的唇。有點生氣的意思。

  「你受傷了,誰干的?」

  他對面具碎裂後,面靈氣會呈現的狀態太過熟悉了。

  面靈氣看著夏油傑嚴肅的神情輕眨了一下眼眸,沒個正經,抬手輕撫上男人的臉,冰涼的指尖掠過他的眉眼。

  但最終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望著深藍的夜發呆。

  夏油傑還存著兩只一級咒靈的咒靈球,本想等她下一次敲詐的時候拿出來逗貓,此刻也沒有那種逗趣的心情了。他拿出兩枚咒靈球遞到面靈氣手邊。

  這不是他的補品,但對她而言是的。

  面靈氣瞥了一眼手邊的咒靈球,眉心微蹙,食指輕輕撩撥了一下那兩顆球。但沒有拿起來也沒有吞下的意思。「你給痴面吞過這個嗎?」

  那何止是吞過。

  她是吃著球長大的。

  「怎麼了嗎?」夏油傑不解。

  「很難用言語描述。」面靈氣擰眉想了好一會兒。她將掩藏在河道邊的小咒靈幻化成球遞到夏油傑手心裡。「不如你自己吃一顆試試?」

  這般伶牙俐齒的面靈氣都無法描述,那看來確實很難解釋。夏油傑仔細端詳了一下面靈氣吸收成球的咒靈——起碼從外觀上看和自己的沒什麼區別。

  他握住咒靈球靠近嘴邊,首先嗅到的,是咒靈球上屬於面靈氣的咒力。很微妙,分明氣息很淡,卻又強勢地像要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夏油傑遲疑了一瞬,在紅眸好整以暇地注視下吞下那顆咒靈球。

  眨眼間,那股強勢到幾乎要將他囊括的氣息侵襲了全身。確實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比親吻更私密,哪怕是肌膚與肉/體的零距離接觸都比不上那瞬間的感覺來得絲絲相扣。

  像惡鬼分享彼此的血液,有一種極致占領的束縛感。

  也如靈魂被輕輕撕裂,整合成對方的模樣再一點一點拼合。

  面靈氣看著夏油傑震驚無比的表情輕笑出聲。她用相對誇張的描述進行總結:「是不是很神奇?吃多了你的投喂,我怕我會離不開你呢,教主大人。」

  「……」

  他對曾經的面靈氣做了什麼?他對那個重傷不愈、沒有記憶、不會表達的面靈氣做了什麼?

  用一顆又一顆的咒靈球束縛她的思維與感官。霸道地留下自己的咒力與氣息。

  然後一次又一次拒絕她的親近,她的擁抱。再將她留在廢棄的公園裡,將她獨自一人丟在孤獨的小間公寓裡?!

  夏油傑本以為自己理解了面靈氣一直重復的氣味是什麼,到頭來他還是對她的偏執和失望一無所知。

  面靈氣自然想不到身邊的男人思緒飄到了哪裡,她也沒有繼續探究的意思。既然吃了他的特級咒靈,便也十分講信用地召喚出「痴」面塞入夏油傑的袈裟內。

  「說好的,借你玩兩天。」

  詛咒離開了自己,夏油傑後知後覺從懷中掏出那張漆黑的面具。

  指尖細細摩挲過每一寸冰涼與暗紋。

  在時間洪流中愈發深刻與清晰的記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放映這張面具仍然鮮活的模樣。

  曾經它在任務中飛在他的身前引路,曾經那位少女戴著面具半遮面的媚態,曾經他細細吻過面具後少女滿臉通紅的害羞模樣……

  面靈氣離開了,但並未走遠。

  她回首遙望了一眼奇怪的教主大人。

  看見男人握著那張死去的面具,與之額頭相抵。

  清冷月光下,與他強大氣場不符的兩行清淚默默滑落。

  面具已死,面靈氣不該再感知到面具的觸覺。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滴落在面具上的眼淚,也像落到了自己的臉上那般……

  滾燙、蜇人。

  修長白皙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臉頰,抹了抹不存在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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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跨越千年兩代咒靈操術的互相救贖神馬的(

  上半卷被面面治愈的傑哥,下卷輪到你啦!(拍飛


第53章 來者不拒

  面靈氣在郊外閑逛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無聊地回到盤星教。她的傷需要找地方養一養。

  詛咒理所當然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穿堂而過。不料在進入夏油傑房間的前一秒,被一對小姑娘呵斥住了動作。

  面靈氣本不該有人類的情緒。所以她更喜歡使用「喜」「怒」「哀」這類的情緒面具,試圖在外界捕捉到一點情感變化的感知。

  但今夜的她, 出了奇的,有些情緒不穩。

  面對兩個不知比她小了多少輪的小姑娘,嘴皮子上竟也不饒人。她內心有一團無名的火,想要發泄出來。

  夏油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小學生吵架的畫面。像極了他和悟在高專那些年無聊的鬥嘴。

  ……幸好沒動手。

  面靈氣顯然在吵架中占了上風, 欺負菜菜子和美美子欺負的不行。卻在感覺到夏油傑的氣息靠近後徒然一個變臉, 一副被欺負後萬般委屈的模樣。

  她忽然的示弱也把對面兩個小姑娘整不會了, 霎時間忘了回懟。

  夏油傑:「……」這張面具有時還真摸不透她的套路。

  夏油傑幾步走上前,拉開房門把面靈氣推了進去。然後一左一右攬著菜菜子、美美子的肩,細聲安撫她們的情緒, 並將兩人送回了房間。

  哄完收養的小姑娘再回到自己房間,房裡的詛咒又扯了花瓣下來往他身上丟。

  「兩頭討好, 渣男。」面靈氣瞪了他一眼, 倒是不凶。

  夏油傑斜倚在門邊沒有往裡走, 似笑非笑地逗她:「怎麼能算兩頭討好呢。渣男這個詞從哪裡學的?不是舊時代的語言吧。」

  面靈氣才懶得告訴他哪裡學來的新詞彙。她將手裡禿了一大半的花丟回玻璃瓶裡。

  「反正男人都一個樣。」

  千百年來大概也就廚子有點不同。嗯, 長得也很不同。

  「哦?你很了解男人?」

  紅眸抬起, 又如初見那日一樣,眼神裡帶了勾子。皮笑肉不笑地撓人心神。

  「咒靈也好,咒術師也罷,畢竟是勾一勾就會來的生物, 很難了解嗎?」她反問。

  夏油傑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他想到一些不怎麼開心的畫面。

  「我有個問題。」夏油傑抱於胸前的手放下, 他走到面靈氣身邊盤腿而坐, 順帶把她一起拽下來坐到自己身上。「你和痴面的記憶共享嗎?」

  面靈氣手心裡還拽著一把被摧殘過的花, 被男人抱著坐下後索性摘了花瓣放到夏油傑頭頂。

  「除了被織面人強行剝離的那些,別的記憶都是共享的,怎麼了?」

  「所以,她有些很奇怪的習慣,也是你帶給她的?」

  面靈氣挑了挑眉,明知故問:「比如?」

  夏油傑的手故意順著詛咒的腿一路往上,在經過腰際的時候手指靈活一勾,解開了幾天前他親自打上的結。

  他們都在今夜吞噬了屬於對方的氣息,任何親昵與撫摸都是可以安撫躁\\動的有效途徑。

  但夏油傑沒有往裡探去。

  他繞過敏感的地方,大手直接輕握住她的脖子。

  「這樣?」

  面靈氣幾乎立刻明白過來,這位教主大人在興誰的師問誰的罪。她扣住他的手腕,輕笑出聲。

  「廚子確實暴烈,想不記住都難。不過嘛,痴面的記憶向來混亂……要知道廚子有沒有碰過那張面具……」

  面靈氣話未說完,身邊醋意大發的男人在剎那間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甚至也沒有再給她巧舌如簧的機會,捏住她的下巴便往裡侵略。

  這與上一次的吻不同。

  眼前的男人好似真的有點生氣。

  面靈氣抬手繞到夏油傑的腦後,輕輕松開他的丸子頭。黑發頓時落了她滿臉。

  冰涼的手指賭氣一般一把拽住他的長發。

  但夏油傑不為所動。

  「……唔……你輕點。」

  面不改色心不跳自己踩碎面具的詛咒,這時候又好像無法承受一丁點疼痛。嬌嗔著。

  「很疼啊,教主大人。」

  知道她在演,夏油傑咬住她的下唇向外拉扯了一下,接下去的動作還是輕柔了許多。

  人是可以從親吻中感知欲望與愛意的。同樣的,也能感知到對方的小心翼翼與珍惜。面靈氣見過許多詛咒迷戀她的樣子,其中也不乏有不要命的咒術師。

  但是第一次從親吻中感受到現在的情緒。

  男人的臉被碎發遮擋,鳳眼微微眯起,薄唇間呼出熱氣的模樣性/感又勾引。

  面靈氣將夏油傑的長發勾到耳後,手指沒有離開他,一下一下描著他的耳廓。

  「你不拒絕嗎?」他問。

  詛咒躺在空蕩的榻榻米上盈盈一笑,白發與紅眸的色彩對比衝撞著身上男人的感官。「我來者不拒。」

  她或許自身沒有感情,但十分擅長調動別人的情緒。聽完詛咒的言語,夏油傑的眉頭果然狠狠一顫。

  大手一下蒙住面靈氣那雙狡黠的眼,夏油傑咬住她的耳垂沉聲道:「過去就算了。從今以後,不許了哦。」

  「規矩倒挺多。」

  面靈氣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一下拽開了那件看似禁\\欲的袈裟。

  春宵的夜沒有吹落晚櫻。

  熟悉又陌生,親密又疏遠的兩人在對方氣息強烈的勾引下攀上巔峰。

  晚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房裡,被面靈氣扯了一地的花瓣離地飛揚,吹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

  詛咒撩起男人汗濕的發尾,呢喃低語中帶了點輕哼。

  「教主大人……知道我是誰嗎?」

  靈魂被割裂的漫長歲月裡,面具與面具之間產生了微妙的排她性和自我獨立感。

  有一些答案很無聊,但對她很重要。

  夏油傑拇指擦過面靈氣滲了水汽的眼,不想用說教的方式告訴她,她們是同一個人。也不能用一以貫之的情話哄騙她,這個家伙心如明鏡。

  面靈氣沒有等到回話,使壞了一下催促他。

  夏油傑倒吸一口涼氣,用力咬住她的肩。

  「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面靈氣還是十六夜?」

  這一回輪到面靈氣愣住了。

  遲遲沒有等到回答的夏油傑,你來我往,睚眥必報地提醒著她自己的存在。「這種時候分神,服了你呀。」

  她在墜落與攀升的混亂間緩緩開口。

  「面靈氣。叫我面靈氣。」

  十六夜是被愛的那一半,她配不上,也厭惡那個稱呼。

  奇怪,她懂得什麼是厭惡嗎?

  夏油傑抱起脫力的面靈氣,一個完全將其占有的圈禁姿勢。他溫柔地吻過她的臉頰。

  「告訴我更多你的記憶,面靈氣。織面人也好,面具的故事也好。」

  他不想再與這只詛咒有任何一絲的信息差了。

  面靈氣在親吻中撫上夏油傑的耳垂,再次暴力地扯下那對耳擴。她文不對題,沒有回答夏油傑的言語。「別戴這個,醜,我不喜歡。」

  這也算要求嗎?

  男人咬著她的唇瓣,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好。」

  面靈氣翻身換了一襲紅衣披在身上,肌膚光潔地像是剛剛泡了一個牛奶浴。她背倚窗台,將月光留在身後。

  「記憶嗎?那就從第一次見到廚子開始說吧……」

  夏油傑:「……」笑容尷尬且十分沒有禮貌。

  「怎麼了?生氣了嗎?」

  夏油傑整理了一下榻榻米上凌亂的衣服,輕嘆一口氣往浴室的方向走。在整個人完全沒入浴室前,倏而回頭望向還在等待答案的詛咒。

  「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哦。」

  面靈氣一臉信你個鬼的神情。

  前有你要什麼都可以給你,隨後就拒絕給出宿儺手指的要求,現在又來你做什麼都不會生氣,就算是詛咒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夏油傑輕帶上浴室門。

  直到水聲從裡面傳出來,面靈氣開始與腦中的聲音對談。

  「別忘了你的任務,十六夜。」

  「大人,現在是信息時代了,有什麼事請打電話溝通。不要總是在人家的腦海裡冒出來,很不禮貌哦。」

  「那個男人還沒有從你的死亡陰影裡脫離出來。」

  嘖。面靈氣不耐地皺了皺眉。一個兩個都是只會自顧自言語不聽旁人意見的控制狂。

  「我會在你換身體的瞬間把你的大腦扔熱水鍋裡煮開了再撈起來裹一層醬油哦。刀工交給宿儺君,調制醬料交給裡梅。」

  ……

  夏油傑淋浴的時間比平時長了一些。熱氣氤氳,在鏡子上蒙了一層霧。

  大手擦過鏡面,他看著鏡子裡,摘下耳擴後沒能立即復原的耳垂輕輕擰眉。也不知道那兩枚耳擴哪裡礙到了詛咒的眼。

  待他擦干發尾,套上長袖走出浴室,面靈氣已經不在了。

  她知道自己離開後消失的咒力會引起夏油傑注意,所以特意留了一張面具在窗台邊,假裝自己還在。

  「障眼法用得不錯。」

  夏油傑輕彈了一下面具的額心。

  赤紅的面具在男人的掌心裡轉了一圈,而後消失在半空中。

  恰巧手機鈴聲響起,夏油傑沒有再管那只調皮的面靈氣。他放下毛巾,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揚了揚眉。

  「喲,悟。要入股嗎?」

  「年底分成兩只咒靈的那種入股嗎?你另外找冤大頭吧。」五條悟咬碎口中的棒棒糖。「面面在你那裡嗎?」

  「嗯……剛才還在。」

  五條悟在電話那頭嘟囔了幾句,夏油傑沒有聽清。

  「她告訴你了嗎,她是怎麼回來的?」

  夏油傑將半開的窗推到最大,微涼的夜風吹進來。半干的長發在風中有一絲冷意。他漫不經心地扯著被面靈氣摘禿大半的花束。

  「根本而言,我並不在乎她是怎麼回來的。只要回來就好。」

  五條悟:「……」

  「我猜,東京結界捕捉到了她的咒力,咒術高層那群家伙又開始惶恐不安了是吧?『只能由織面人復活的詛咒再度問世』,這對咒術界來說很重要吧。」

  「可是啊,悟。我很早很早,就不屬於咒術界了哦。」

  五條悟站在星夜下俯瞰陷入沉寂的城市。

  六眼輕而易舉便捕捉到了那只溜出來的詛咒。

  紅衣掠過大街小巷,長長的白發在身後飛舞。她的步伐不如小時候來得輕快俏皮,更隨性更乖張,也不再嘗試與人類交談。

  電話裡是夏油傑最後的質問,夾帶著高空中的風噪聲灌入耳內。

  「這些年始終站在咒術界那邊,並試圖改變它的你,現在還會一如既往保護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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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被這段時間的漫畫情報創shi了...

  大爺忽然冒出個追求者還說什麼只能死在彼此手裡.....忽然撞台詞真的栓Q.....只希望那不要是官配。哭泣。

  感謝在2023-03-14 15:30:17~2023-03-15 22:4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櫻雪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4章 □馬牛不相及

  面靈氣踏著凌晨的寒氣, 坐在街頭公園的滑滑梯上。無所事事的模樣看著像是有幾分孤獨。

  但也只是旁觀者視角而已,她本身沒有絲毫想法。

  忽然,斜裡伸出一根樹枝。越長越長, 直到枝條完全湊到面靈氣眼皮底下。

  面靈氣眨了眨眼,就見光禿禿的樹枝上忽然開出了花。

  來人好像是要哄她。

  面靈氣順著長長的樹枝往陰影裡探去。看到一只包裹住左臂,兩個眼睛的位置上扎著樹枝的咒靈。

  接到面靈氣投來的目光,花御輕輕搖了搖自己放出的樹枝,示意她坐上來。

  「你要陪我玩嗎?」

  花御點點頭。

  面靈氣跳下滑滑梯坐到樹枝上, 看起來脆弱纖細的枝丫倒是堅固無比。

  花御抬高了樹枝末端, 面靈氣一下像坐了一次超長滑滑梯那樣, 一溜煙自高處滑向了那只咒靈。

  臨近末點,花御收起樹枝,一下抱住那道靚麗的身影。但她不敢說話, 怕面靈氣嫌自己的聲音不好聽。

  「你可以溝通嗎?」面靈氣繞上花御眼睛的位置,撓了撓兩根形狀奇怪的樹枝。

  花御躊躇一下, 點點頭。

  「那為什麼不說話?我不和不會說話的家伙玩。」

  咒靈再度猶豫了一下。而後緩緩開口, 說了幾個字。

  神奇的聲音灌入耳內, 聽不懂, 但又全都能聽懂。

  面靈氣笑出聲:「什麼啊……」

  見面靈氣並沒有嫌棄自己, 花御抬手摸了摸她漂亮的長發,也笑了。

  她第一眼看到面靈氣就喜歡她,一種很神奇的牽引感。好像瞬時激發了自己內心所有的溫柔,想把她好好保護, 好好哄在身邊。

  本就包含母性的花御在面靈氣對咒靈的吸引下發酵,泛濫出了母愛。

  花御放出一片花田。但旋即又覺得花田裡任何一朵花都配不上面靈氣的美。

  花朵散發出的幽香對面靈氣沒有用。她望著眼底的百花綻放低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花御。」

  面靈氣握住一片飄於半空中的花瓣, 在花御凝視的目光下莞爾一笑。

  沒有刻意勾引的媚態, 像極了「痴」才會有的模樣。

  「誕生於這個世界, 你覺得孤獨嗎?」花御問。她看到了面靈氣眼底的涼薄,花田的催眠都沒能使她的眼神溫暖一分。

  「你們呢?漫長與人類、咒術師對抗的歲月中,孤獨嗎?」面靈氣反問。

  小咒靈光是為了存活和變強就夠累了。也只有特級咒靈才有那種時間和智慧去思考,像它們最厭惡的人類一樣,去思考。

  「我有朋友。他們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面靈氣思忖一會兒,托腮看向花御。她似乎有了主意,紅眸頓時蒙上一層難過的情緒。「我也有朋友,但我找不到他了。」

  花御用五彩斑斕的花編織成一個圈,輕輕戴到面靈氣的頭頂,試圖讓她開心一點。妖艷的花也沒有她好看。

  「我可以和你一起找。」

  「我惹到了一些可怕的咒術師,他們不殺我,但一直會監視我。」鱷魚的眼淚倏然落下。

  花御更著急了。

  「你的朋友叫什麼,有什麼特征,我幫你找。和我的朋友一起。」

  長長的眼睫垂下,面靈氣輕聲道:「兩面宿儺。」

  ……

  之後的幾日,面靈氣乖乖留在盤星教中,無所事事,也不再溜出去玩。

  倒也不能說無所事事,這只詛咒無所不用其極,每天勾引著眾人眼裡如神一般存在的教主大人。

  夏油傑拉開儲物室大門,發現面靈氣在裡面淘金。最近這個女人很愛學現代化女性穿搭,什麼風格都要試試。

  「嗯,今天是背帶褲play。」

  狐狸眼笑彎了,看著身前棉白T加牛仔背帶褲的女人。這身打扮倒是有了點郊游的意思。夏油傑不禁開始思考是不是挑個時候帶她一起去海邊玩。

  面靈氣似乎翻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扔掉手中的小木魚,衝夏油傑勾勾手指。

  不知道眼前人的腦袋瓜裡又裝了什麼壞主意,夏油傑笑著往裡走了幾步。

  「教主大人年輕的時候也很性\\感哦。」

  居然是高專時期的照片。

  那時候才入學不久,第一次穿上校服的三人一起合了張影。

  相片裡的少年那時候還不太對付,一左一右站在家入硝子的兩邊。

  相框有些舊了,玻璃防塵罩也有了歲月的痕跡。

  夏油傑看了一眼,眼神裡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他將相框向下一翻,蓋住照片。

  面靈氣伸手要去搶,被輕松閃過。微涼的手背在爭搶中撞到了桌角上。

  於是她捂著手背蹙眉:「疼。」

  哪怕是整棟房子塌了壓在她身上,也不會造成一點點的傷痛。夏油傑看著眼皮底下十分愛演的詛咒無奈一笑,還是拉過她那只毫發無傷的手,細細吹了吹。

  面靈氣趁機搶來照片。「六眼大人倒是沒什麼變化的樣子。」

  「這樣形容,意思我變了很多嗎?」

  夏油傑沒有打算放開她的手,而是抬到自己唇邊,來回摩挲親吻了一遍。

  面靈氣揚了揚眉,抽回自己的手。

  「不然你也穿回那件衣服對比看看?」

  夏油傑不想過多在這個話題上兜轉了,他推著詛咒的肩膀往屋外走去。但就像一定會發生的墨菲定律那樣,面靈氣忽然一個抬眸。

  「要不然,我穿給你看?」

  擱在詛咒肩上的掌心,明顯感受到布料的變化。男人的手指頓時僵住。

  面靈氣變了一身照片裡家入硝子的校服裝扮。

  她抬眸,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好像是在努力模仿家入硝子漫不經心的眼神,但學不到神韻,一瞬間看起來有些呆。

  詛咒的一時興起得到了她意想不到的結果。

  夏油傑沒有繼續推著她往外走。並且,就在面靈氣對上夏油傑眼神的那剎那,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那是比那日在空中初遇還要動容的神情與眼神。

  面靈氣甚至看到男人的眼裡瞬間布滿紅血絲。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難過,又或是一眨不眨的目光被冷風吹到干澀。

  如果痴面還在,仍舊穿著高□□服的她,會是這樣的啊。

  夏油傑酸澀發脹到疼痛的眼,輕眨了一下。

  那樣充滿愛與思念的眼神,感覺快要吞噬男人的所有理智。

  面靈氣:「……」

  「哦呀?她陪在教主大人身邊的時候,一直穿著這樣的衣服嗎?」

  夏油傑伸手輕輕擁住身前的面靈氣,就好像生怕稍一用力,她就會破碎消失那般。他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長發,沒有言語。

  ---

  五條悟在這些年夏油傑經常獨自發呆的房頂上找到他。

  「面面回來了還那麼多愁善感嗎。」長腿穿過圍欄,五條悟坐到他身邊。「我猜猜,因為那人明明是她,卻一點都不像面面?」

  這世間多的是毫無干系的兩個人,會在某些瞬間,或是很多個瞬間裡極其相似。

  神奇的詛咒則不同,在六眼的觀察下分明就是同一個人,卻風馬牛不相及。

  「她就是面靈氣,面靈氣就是她。」

  五條悟不意外夏油傑這樣的回答。

  像是要報復他那夜的電話裡質問一樣,唯一的摯友精准抓住他的軟肋。

  「你要在自我欺騙中逐漸扭曲嗎,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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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半卷麼有那麼純愛嗷。

  《傑哥的白月光今天也在作死邊緣試探》

  《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傑哥的白月光在玩自己的替身梗》

  上周日開始低燒,燒到今天還在反復。請兩天假嗷。好好躺兩天回來繼續肝!麼麼噠


第55章 我是宿儺嗎?

  夏油傑回到盤星教, 發現那只詛咒正卷著他的被子躺在他的床上看書。考慮到她曾經是人類的十六夜,看書這樣的行為應該不能算令人大跌眼鏡。

  他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塵,褪下外層的袈裟掛到一邊。

  湊近一看, 倒是被逗笑了。

  哪裡是在看書,面靈氣手裡拿著的,是不知道從哪裡奪來的成人小漫畫。

  手裡的書被抽走,面靈氣沒有伸手去搶,她翻個身換了更舒服的姿勢躺著, 仰面看著夏油傑笑若桃花。

  「教主大人舍得外面的小情人, 回來了?」

  「什麼小情人。我又不是你。」夏油傑把書擱到一邊, 連詛咒帶被子一起撈進懷裡抱著。她身上有其他咒靈的氣息殘留,但微妙的帶了點花香。

  面靈氣的面具又將那本漫畫帶到了她手邊。

  詛咒就那樣靠著夏油傑的胸膛,也不管他是不是會一起看, 再次泰然自若地翻看起來。

  沒有什麼劇情走向,台詞也沒什麼值得斟酌的, 主要還是畫面香艷無比。

  夏油傑:「……」超級無奈地偏頭吻了吻她的眼角。

  「看多了小心長針眼哦。」

  「翻了好幾天教主大人的私藏, 什麼有趣的都沒發現。」面靈氣抬眸, 「你好像沒什麼愛好, 也沒有什麼理想。遇到我之前你都在房間裡干嘛呢?」

  「想你啊。」

  面靈氣才想說你騙咒靈呢, 轉念一想,點點頭。「……哦。想痴啊。」

  「有區別嗎?不都是你。」

  「區別很大啊。難道你是只看皮囊的膚淺男人嗎?」

  「痴是聽話的面靈氣,你是不聽話的面靈氣。還有一張面具叫什麼?」

  「嗔。」

  「嗯,那就是生氣的面靈氣。」夏油傑把懷裡的家伙翻了個身, 扯開被子的包裹,他本想更貼近她一些, 不料松開被子的瞬間, 發現眼前的家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紗質連衣裙。

  設計也很奇怪, 壓根不是能夠穿出門的那種裙子。

  還有點眼熟……

  好像就是那本漫畫裡女主穿著的那件。好像穿了,但什麼都一覽無遺。

  面靈氣很滿意看到夏油傑瞬間的變化。她以跪坐的姿勢逼近他,指尖輕輕撓著他的手腕。

  「那你有機會一定要見見嗔,她可會生氣了。」

  夏油傑握住她的指尖,不讓她繼續亂動。聲音已然沒了最初的從容。「我可以慢慢哄。」

  「哄不好的,她暴躁又不講理。廚子都受不了她。」

  「我是宿儺嗎?」夏油傑隔著柔軟光滑的面料撫上她的背。「他沒我那麼愛你。」

  面靈氣在男人暴風驟雨一般的親吻中沒有繼續回話。紅眸望著這些天最熟悉的天花板,沒了刻意的逗弄與勾引,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沒你那麼愛我嗎?

  恐怕是這世間再找不出第二個如你這般自欺欺人的才對吧。

  面靈氣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承認自己愛得只是某一張面具,有那麼困難嗎?

  織面人精神狀態剛開始不對勁的時候,他總懷疑貪嗔痴三張面具裡被人混了奇怪的術式進去,所以沒事就召回一兩張藏在身邊。

  原本被三張面具制衡住,性格情緒都還算穩定的面靈氣,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緩緩進入割裂狀態的。真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人類的精神分裂那般。

  面具之間開始互相排斥與獨立。

  織面人大多時候都是收回「痴」與「嗔」這兩張面具,但如果貪面意外被殺死,他便會收回貪進行重新織面,這段時間不是「痴」就是「嗔」會被織面人短暫放出。

  這樣的輪回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只要她死一次,人格就會輪轉切換。如果不喜歡貪,只要殺死她就能隨機得到「痴」或「嗔」。

  但這個概率微乎其微,那個年代鮮有咒靈和咒術師能真正殺得了她。

  直到兩面宿儺也發現了這個定律。

  他可以殺,並且他也那麼做了。雖然很費勁。

  「嗔」面簡直是天地間所有的暴躁總和,那張面具裡鎖著所有十六夜還是咒靈操術術師時降服的咒靈。一經放出,便是半座城池都要一起遭殃。

  「痴」面表面看似無害,一副弱到爆的小女孩模樣。用起那些奇怪的面具術式來,也真叫當年的詛咒之王困擾。

  但也只是費力罷了。畢竟只有一張面具的咒力。

  兩面宿儺殺了嗔,又殺了痴。但他不知道,人格主導會變,三張面具的記憶卻是共享的。

  貪面在主人身邊,清晰感受到詛咒之王追殺了自己兩次。

  理所當然,重新回歸的貪面很長一段時間沒理他。兩人見面不是嗆聲就是打架,誰也沒有好臉色。

  面靈氣沒了調情的心情,她翻身推開夏油傑,披上那件屬於她的紅衣坐起身。

  男人滾燙的鼻息離開她的頸窩。

  被撩撥的悸動一時半會兒無法得到抑制,但他到底沒有勉強她。

  夏油傑坐起身,拿起一邊的皮筋重新將丸子頭扎起。他看著她,沒有動作。收緊的下腹還在脹痛。

  「教主大人。」

  「如果我說,現在殺死我就能將痴換回來,你會動手嗎?」

  ……

  「不會。」

  面靈氣輕笑出聲。「你撒謊。」男人剎那間表情都變了,居然還面不改色地撒謊。

  「我當然會想那樣做。」夏油傑緩緩道,「但她肯定會生氣。所以我不會那麼做。」

  何況,所有的面具都是她的一部分,他怎麼下得了手。碎一張術式面具都疼成那樣,更別說是貪或嗔那樣的主面具了。

  ---

  盤星教內肯定有兩面宿儺的手指,至少有一根。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面靈氣短暫嗅到過屬於廚子的咒力氣息,後又消失不見。應該是重新被封印了。

  面靈氣找了那麼久,還是沒能確定最基本的方向。

  這個教會裡沒有不能進入的秘密之地,等於這樣重要的特級咒物可能會出現在任何地方。甚至是□□的晚餐中。

  又一天尋寶無果,面靈氣揉了揉自己快餓扁的肚子,准備先去吃兩個咒靈。

  按照貪面那個懶胚的習慣,所有的「高級料理」都是訛廚子去打個半死之後,她再撿現成的便宜。根本懶得自己動手打獵。

  眼下廚子被莫名困在粉毛的體內,又被咒術高專看管起來……

  面靈氣翩翩然路過走道,一邊正在閑聊的□□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

  他們勉強說服自己接受一只咒靈成為常客,但心態還沒有好到和她點頭打招呼。

  「五條家的六眼好像又被咒術高層派去出差了。」

  「明明是這個時代的最強,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被咒術高層捏著走。責任嗎?那個男人看起來也不像……」

  接下去的話面靈氣沒有再聽。

  她得到了一個有效信息——六眼大人不在。

  咒術高專十年未曾響過的警報拉響時,正值夜晚時分。

  星空晴朗。真希握著咒具和熊貓一起從道場的方向走回宿舍區。

  紅衣大妖輕盈落地,十分淡定地衝他們拋了個媚眼。復而有從原地消失,留下咒力殘穢與紅衣的殘影。

  真希和熊貓同時瞪大了眼,一個急停,轉身往面靈氣消失的方向追去。

  五條悟在離開的時候掐頭去尾地和他們說過,他不在東京的那幾天,可能會有一只特級咒靈饞上悠仁體內的家伙。要堵上咒術師的尊嚴阻攔她哦。

  如果是熊貓和真希一起上的話,可能也是阻攔不了的。所以他還留了一個號碼給他們。

  找到虎杖悠仁不算困難,那小子正在咒術高專的地下室練習控制咒力。

  面靈氣轟開門鎖,輕輕踢開那扇已然不牢固的房門。

  「喲,想我了嗎?」

  虎杖悠仁還記得眼前的咒靈,只要她勾勾手指,自己就會瞬間無法掌控住自己的身體。他握著手裡的咒骸,警惕地看向門口。

  側臉忽然張開一張嘴:「十六夜。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詛咒之王還記得上一次見面,這個女人無情把自己的靈魂推回少年身體裡的動作。毫無留戀。

  面靈氣走進地下室,遺留在樓梯口的面具已然和趕來的學生和老師戰鬥起來。一陣又一陣的爆裂巨響回蕩在空間內。

  「你現在體內有幾根手指?」

  虎杖悠仁注意著身邊可用作武器的東西。精神高度集中。

  「問你話呢。」

  上一秒還距離自己三米遠的咒靈,倏而靠近自己,臉幾乎貼上自己的。虎杖悠仁松開咒骸,兩手握拳。

  咒骸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沒有再去攻擊虎杖悠仁,轉而眉頭一豎向面靈氣發動攻擊。

  同時間,虎杖配合速度極快的咒骸揮拳。

  咒骸被甩至牆角,虎杖的拳頭也被桎梏住。但面靈氣幾乎就那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她捏起虎杖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表情真不錯呢少年。如果我現在吻你,相信廚子也會諒解的吧。」

  正在思考如何下一步動作的虎杖悠仁:?

  你現在要干嘛?

  某少年體內的詛咒之王:?

  絕對不會諒解。

  兩方愣神間,面靈氣從衣襟裡掏出花御找到的手指,捏住虎杖悠仁的嘴將其灌了下去。

  「不過還是算了,廚子小氣起來就不給我做好吃的了。」

  言畢,面靈氣發動術式,將兩面宿儺的魂魄勾了出來,完全壓制住虎杖悠仁。

  咒術高專沒有解除的警報聲這一下更是突破天際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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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六眼不在家,詛咒開party啦(x

  傑哥:)怎一個好字了得。


第56章 撒嬌的貓

  兩人沒有在咒術高專逗留太久。面靈氣跳離學校的時候, 恰巧與剛進門的家入硝子對了一下眼。

  二者皆是一愣。

  兩面宿儺本想對家入硝子下手,不知為何被一張騰空顯現的面具攔了一下動作。這很稀奇,貪面從未出手保護過誰。

  宿儺沒了興趣, 收起術式。

  從城市中心到城市與城市之間的交界處,兩只許久未見的詛咒,身影時而不見時而顯現,速度之快結界甚至無法捕捉他們的行蹤,駐守的咒術師更是無法跟上步伐。

  他們最終停留在廢棄的郊外監獄附近。

  春寒料峭已過, 參天古樹的枝丫上冒了新綠。面靈氣坐在樹上犯懶。

  「這個時代很無聊吧。」

  「簡直就是咒術師躲躲藏藏為人類賣命的畸形生態呢。明明, 弱者才應該待在食物鏈底層的。」

  兩面宿儺呼吸著闊別千年的新鮮空氣, 隨心殺戮的他對這個世界該由誰主宰沒什麼特別的看法。反正殺誰都是一樣。他自成一個國度。

  倒是身邊的咒靈。

  徒手捏爆兩只咒靈的宿儺回到面靈氣身邊,還沾著紫紅色血液的手撫上自己的下巴。他上下打量眼前的詛咒。

  「你怎麼又剩一張面具的力量了?織面人又把那兩個扣住了?」

  面靈氣抬手將那兩只一級咒靈吸收成球,在掌心掂了幾下。「織面人死了。痴面也死了。嗔還在大腦門的結界裡, 我找不到她。」

  兩面宿儺消化了一下面靈氣的言語。痴面死了他不是特別在意,嗔面被羂索關起來他也不是很關心, 倒是……

  「織面人死了?你自由了?」

  「大腦門搶了織面的人身體, 他假意復活我, 其實是想翻身做我的主人。」紅眸瞪向兩面宿儺, 「你說他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別的想法?有主從關系在, 我現在不能打他,萬一他逼我就範怎麼辦?」

  兩面宿儺:「……」

  十六夜的胡言亂語,他還真是有那麼一絲懷念。懷念,並頭疼。

  「那家伙只要嗔面裡的靈魂而已。」言語間的意思是, 你不要想太多,那個術師對你沒興趣。

  面靈氣不由翻了宿儺一個白眼。

  當時不知道嗔面裡除了咒靈還關了別人的靈魂, 宿儺殺死嗔的時候險些連裡頭的魂魄一起摧毀了。

  是羂索忽然張開結界護住了那張面具。

  兩面宿儺斬了一根兩人合抱粗的樹枝下來, 揚起一片塵土。他坐在樹枝上, 一手托腮,衝樹上的面靈氣使了一個眼神。

  面靈氣心領神會,跳下大樹坐到他身邊。「拜托不要破壞植物嘛,我最近的新朋友尤其在乎這個。」

  兩面宿儺抬眉,新朋友?

  「宿儺君。」面靈氣忽而嚴肅起來,但永遠閑不下來的手還是不由自主伸上前,扣了扣他眼睛下面的縫隙。

  結果自然是被男人暴力握住了手腕。兩面宿儺總覺得自己要被這個女人扣瞎了。

  「我死後的幾十年,你怎麼過的?」

  兩面宿儺一臉「照舊過」的表情。面靈氣自他炙熱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和一些奇怪的追求者相愛相殺過去了是吧。哼,男人。」

  十六夜是不會吃醋的,但她喜歡模仿吃醋,並且唯獨在這件事上演技拙劣。兩面宿儺不准備和她糾纏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他捏起詛咒的臉一下湊近。

  這只詛咒在的時候,大多時候都吵得他很煩。但她剛消失的那陣子,的確有些不習慣的落寞。越落寞就越想靠殺戮填補一些空缺。

  宿儺以為織面人很快就會將面靈氣復活,沒想到一等數十載,直到死亡都沒能再見她一面。

  「如果你這次醒來,發現我徹底死了呢?」

  兩面宿儺的表情很無語,對面靈氣敘舊的話題十分無語。

  「如果得以活下來的是痴,而我徹底死了呢?」

  嗯,這個問題好像稍微具備一點思考的意義。兩面宿儺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後,猙獰地笑了一下。

  「我會殺了她,親手。」

  死亡和別離對宿儺而言並不是難以接受的事。但如果別的面具活下來並在他身前轉悠,貪面的死亡就會變成一種難以承受的痛苦。

  他不允許這種弱者的情緒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要麼以他愛的面目活下去,要麼就消失得徹徹底底。

  面靈氣:「……」

  額頭青筋悄然暴起。多余她浪費精力問了那麼多。

  「你真是,一點都不會哄女人!」

  白皙的赤足一下將身邊的兩面宿儺踹飛,兩人默契十足,在半空中穩定身形的同時對開領域。

  開放式的伏魔御廚子剎那間張開屬於自己的領地,囊括了一半的廢棄監獄在內。就像是巨幅畫面被震碎了玻璃蓋那般,領域所覆蓋的地方,塵煙四起廢墟一片。建築的玻璃窗發出爆裂的脆響聲,劈裡啪啦掉落一地。

  吐出新綠的樹枝也與嫩葉一並凋零下來。

  貪面的金色透明領域僅僅是開了一個包裹住面靈氣的大小。

  她從來不愛多耗一絲咒力,為了節約領域空間有時候還會選擇坐下。

  所有的殘垣斷壁與寸草不生中,泛著淺金色光芒的領域顯得格外刺目。

  兩面宿儺站在她的領域外,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尖利的黑色指甲輕而易舉穿透她的領域,掌心撫上她冰涼的側臉。布滿奇怪圖紋的臉,眉梢輕挑。「鬧騰夠了?」

  面靈氣莞爾一笑,側臉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終於平和下來撒嬌的貓。

  貪面的領域會侵吞一切面靈氣想要吞噬的東西,靈魂、生命、咒力……只要是她想要的,領域內的術式都會去取。

  兩面宿儺感知到自己的咒力正從撫摸詛咒臉龐的那只手上流失,但他不介意。

  這是面靈氣千年前就有的習慣,進食咒靈後,還要嘬幾口他的咒力才算罷休。他樂意用那一點咒力滋養她,一直都是由著她貪圖享樂、予取予求的模樣。

  兩面宿儺輕撫她側臉的手緩緩下移,直到詛咒頸項處,熟悉的脈搏跳動再度出現在掌心,他握住她的脖子,急切想要一個久別重逢的唇齒相交。

  可現在畢竟不是千年前了。僅恢復了三根手指力量的兩面宿儺不再是這個時代的最強,狡猾咒靈招惹的,也不止他一個。

  一個凝聚著所有咒靈的殺招穿透伏魔御廚子向兩面宿儺攻擊去。外層的咒靈很快被領域的斬擊「捌」剝落外衣,但極之番依舊來勢洶洶,一點不在意被領域攻擊後削弱的小事。

  兩面宿儺一下推開身邊的面靈氣,收起領域徒手去接。

  早已不堪入目的背景中,極之番再度卷起死亡的氣息一下將兩面宿儺逼到了古樹十人合抱粗的樹干上。

  古樹連根震顫了一下,好似牽連著大地一起抖動。

  夏油傑自傷痕累累的矮牆上跳下,面無表情地走到面靈氣身邊。紫到發黑的雙眸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那種程度的極之番不可能殺死詛咒之王,夏油傑知道。所以當兩面宿儺自廢墟中起身,再度整理對戰姿勢的間隙,男人已經自原地消失。

  兩面宿儺更愛體術廝殺的較量,碰巧夏油傑也是。

  兩道身影飛快在半空中出現又消失。拳腳相對產生的凜冽罡風竟也帶了覆滅一切的可怕的氣勢。

  男人一頭黑發在半空中飛揚,他瞄准時機,在兩面宿儺推掌下來的頃刻間暴力握住他的手腕將其拽下地表,膝蓋一頂,配合手上的動作……

  生生扯斷了他小臂的骨頭。

  兩面宿儺後退三步,用反轉術式療愈聽來殘忍,對他而言其實不算什麼的傷勢。

  面靈氣對夏油傑的實力不算太清楚,現下一對比不難發現,至少三根手指的宿儺維持這樣高強度的對戰,占不到任何便宜。

  「算了,你先回去吧。」

  斟酌片刻,面靈氣再度將虎杖悠仁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了那個粉毛少年。

  夏油傑並沒有因此停下。

  「你不會以為,換個芯子我就會收手?在這裡殺死一部分的他。你可以再找另外的手指,另外的受.肉.體。成功一次,我殺一次。」

  「力量逐漸削弱的兩面宿儺,只會越殺越順手。」

  面靈氣:「……」

  她怎麼也沒料到,平時一直笑眯眯的教主大人,生氣起來居然是這樣的畫風。廚子生氣她尚且敢摸一摸老虎尾巴,此刻竟是愣在原地沒有動。

  夏油傑說到做到,抬手就要殺虎杖悠仁。

  涼風刮過,可憐的無辜遭殃的少年自原地消失。

  「呀類,你們兩個吵架不要拿我可愛的學生出氣嘛。」

  五條悟站在不遠處,一手扛著虎杖悠仁,一手抬起眼罩望向夏油傑。「要在這裡動手嗎,傑?」

  虎杖悠仁在五條悟手裡變成貓咪眼,「五條老師……」

  天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眼見場面就要失去控制,罪魁禍首——那只沒心沒肺的詛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這下怎麼辦呢?

  她神情驟然一變,紅眸瀲灩不自知,疑惑地望向一黑一白兩個男人。

  「傑、悟,你們怎麼又吵架了呀?」

  干干淨淨的聲音,不帶故意的尾音,也沒有任何特殊的情緒。就像是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真的在關心他們為什麼又要吵架。

  這一回不止夏油傑,就連五條悟都愕然變了臉色。

  那一年在咒術高專的種種是刻在骨髓裡的熟悉與懷念,屬於痴面的一切都如昨日般令人晃神。

  霎時死寂下來的背景中,只有虎杖悠仁臉頰上出現的嘴,勾起不屑的弧度。

  他比誰都清楚,這只詛咒在演痴的時候,永遠是演技巔峰時刻。

  三日後。

  本該無人問津的公寓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或許不該稱之為敲門聲,如果房間裡的人沒有應聲開門,不出幾秒那扇門就該被摧毀了。

  織面人看了一眼訪客,奇怪地揚了揚眉。「稀客。」

  裡梅沒有理會男人的調侃,他走進狹小的客廳。

  「宿儺大人要我轉達幾句話。」

  「面靈氣大人告了你的狀。內容真實與否那位大人無所謂。但如果下一次見面,面靈氣大人依舊把時間浪費在提起你的名,告狀你對她做了什麼。」

  「待宿儺大人歸來,他會擠進你的結界,挖出那張面具,把裡面的靈魂拽出來生吞了。」

  「希望你謹言慎行,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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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羂索:?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老婆三天不管上梁揭瓦。感謝在2023-03-19 15:20:06~2023-03-20 08:49: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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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記得我?

  面靈氣或許知道自己模仿「痴」面對兩位特級術師而言有何種意義, 又或許不知道。但她看到兩個男人驟然變化的神情,心情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好。

  那日五條悟被夜蛾正道緊急電話召回,總算是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尷尬。介於東京結界勘測到兩面宿儺咒力的緣故, 虎杖悠仁可能會面臨第二次死刑的審判。

  夏油傑從短暫的惱怒中平緩下來,再度將面靈氣帶回了盤星教。

  他警告那只捉摸不透的詛咒,只能待在他的房間裡,哪裡都不准再去。隨後自己離開了盤星教,一連兩天不見人影。

  面靈氣本就百無聊賴, 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索性乖乖在教主大人的房間裡, 把前兩天沒看完的小漫畫給看完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第三天敲開夏油傑的房門, 她們想給窗台上的花瓶換枝鮮花,不料開門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她們最好這只詛咒永永遠遠地消失。

  但畢竟是夏油大人囑咐過的事,她們到底也不會耍小孩子脾氣。兩人一對眼神, 匆匆拿出手機給夏油傑發了條詛咒失蹤的短信。

  面靈氣睡到一半覺得餓了。

  不知道是來自咒靈的詛咒還是因果定律對於咒靈操術這一術式的懲罰,被同化成咒靈後她無法下咽任何屬於人類的食物, 但又會像人類一樣感到飢餓, 只有吞噬咒靈才能得到緩解。

  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路燈下, 面靈氣光潔的腳踩在河道邊濕滑的泥土上。她順著河水的波紋往前走, 有種要撈月的頑皮。

  面靈氣只能直接降服二級以下的咒靈, 她吞了兩顆球,屬於食之無味的果腹品級。

  長長的河道很快走完,面靈氣掉頭往回走,忽然間, 有一絲屬於高級咒靈的氣息蔓延至荒無人煙的河岸。

  宛如餓久了的人吃了一塊壓縮餅干後聞到了炸雞的香氣。

  不想打架但想吃的面靈氣長嘆一口氣,瞬時消失在原地。

  堆了垃圾的深巷中, 有一只體型頗似人類的咒靈。手臂卻細如竹竿, 巨型手掌只有三根手指, 它正掐著什麼東西。擁有智慧的咒靈更多時候不會立即攻擊人類。

  它們亦如人類那般惡劣,喜歡先從精神上折磨一番狩獵對像。

  「你不是咒術師嗎?讓我看看你的術式。那些小鬼看起來十分尊敬你,是一級術師嗎?」

  被特級咒靈威嚇的咒術師沒有出聲。

  面靈氣隱約看見被咒靈按在一邊的輪廓,披著白色長褂,踩著不過五釐米的高跟鞋。這個年代的女人,很多都愛穿這樣的小皮鞋。

  月影西移。

  特級咒靈一半被掩蓋在陰影裡。

  面靈氣不再隱藏氣息,大大方方在咒靈身後釋放出咒力。

  她身上的氣味對咒靈有著絕對的蠱惑。果不其然,身前不到五米距離的特級咒靈在原地稍一愣神,緩緩轉過頭來。

  是一張極度醜陋的怪物臉。

  表情猙獰。

  他想要面靈氣,發了瘋的想要撕扯她的面皮。

  那樣的神情不算陌生,面靈氣沒有在意。倒是咒靈轉頭時的偏差,讓她得以看清那個被抓來的倒霉女人長什麼樣。

  和上一次見面相同,詛咒和家入硝子同時愣住。

  傍晚時分,銀座附近出了一場大車禍,家入硝子在人類出入的醫院裡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豈料沒離醫院多遠的距離,就極其「幸運」地碰上了眼前的家伙。

  硝子臉上被咒靈劃破的口子還未來得及用反轉術式治療。

  面靈氣自石墩上跳下,沒有再看咒靈一眼,徑直走到家入硝子身邊。咒靈以為她要搶奪自己的獵物,伸手就要把家入硝子拽過去。

  憤怒的面具鬼魅般自黑夜裡出現,裹挾著濃濃黑色怒氣的術式一下劈斷了咒靈極細但堅硬的手腕。深褐色的血液濺了一地。

  紅眸警告地橫了它一眼,冷得滲人。

  「滾開。」

  咒靈感受到力量上的差距,不由後退一步,謀劃著後手。

  面靈氣繼續將視線放回家入硝子身上。挺翹的鼻子湊近她,輕輕一嗅。她身上屬於咒力的氣味此刻被一種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掩蓋。

  長長的眼睫疑惑地眨了一下,面靈氣抬起家入硝子的下巴。

  微涼的手指抹去她臉頰上的血跡。

  面靈氣看著硝子眼下的淚痣微微蹙眉。最後,她帶著一絲不確定,反問道:「家入……硝子?」

  少女與腦海中的印像相差有點大,短發變長發這樣外貌上的改變,起碼對面靈氣來說是巨大的變化。

  家入硝子知道面靈氣再度復活的事,但按照五條悟的說法,眼前的詛咒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是不能與以前的面面相提並論的存在。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家入硝子詫異地微微睜大眼睛。「你,記得我?」

  「我有「痴」面的記憶。」

  並且在那段記憶裡,她唯獨不能理解家入硝子。男歡女愛那樣的事,面靈氣早就見怪不怪。她不能理解的,是家入硝子作為一個少女,當初為什麼也對痴面那麼好。

  似乎,眼前人並不能從痴面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這樣啊。」

  家入硝子淡笑了一下,反應相比五條悟和夏油傑來說,顯得出奇平淡。女人抬起手,輕輕拍了兩下面靈氣的腦袋。

  她的五官比那年高專後期還要成熟一些,身高也更高。

  「面面長大了。」家入硝子輕聲道。

  面靈氣:「……」

  夏油傑跟著咒靈的步伐找到深巷的位子。

  發現那只壞心詛咒正靠著家入硝子的肩撒嬌。如果她能再縮小兩圈,那就真的和高專那年沒有兩樣。

  夏油傑遠遠地看了一眼,隨後眼神一轉,決定先解決兩個女人背後虎視眈眈的特級咒靈。

  「才出生不久吧?」

  從遠處趕來的夏油傑身上有些汗濕,連帶額角的發。此刻汗水在夜風中被吹干,起了一身的涼意。

  「這樣看著女士們,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哦。阿拉,沒有人教你嗎?沒關系。我會從內心世界好好調/教你的。」

  男人身形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握著咒具,一套毫不留情的連招,幾下便將才出生不久的咒靈祓除了。

  「沒有變得更強有些可惜,就當垃圾貨色用用吧。」夏油傑將咒靈球拋起又接住。

  抱著家入硝子的面靈氣,狠狠咽了口口水。

  夏油傑拍去身上的灰塵,以及濃霧留下的薄薄的水珠。他走到兩人面前,先衝家入硝子揮手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硝子。」

  「好久不見啊,夏油教主。」

  「說過很多次了,硝子不要這樣稱呼我嘛。」夏油傑聳肩,這才把眼神轉移到面靈氣身上,「在玩『角色扮演』欺騙硝子嗎?」

  面靈氣倚著家入硝子,扒拉著她微卷的發梢,在女人看不見的死角裡,對夏油傑露出一個勝利且耀武揚威的眼神。

  夏油傑:「……」

  他握住咒靈球放到面靈氣眼前晃了一下。

  詛咒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泛著光澤的球。掙扎片刻後扭過頭,不再看它。

  倒是沒了小時候生氣進食兩不誤的「果敢」。

  「不吃嗎?」夏油傑歪頭。「不吃我吞了哦。」

  面靈氣指尖扒拉了一下家入硝子的外衣布料,撇了撇唇角。內心默默詛咒夏油傑消化不良拉肚子。

  「面面我先帶回去了。」家入硝子淡定道:「好好的孩子,不能再被你和悟糟蹋了。」

  一口吞了咒靈球的夏油傑:?

  我們是不是有什麼信息不對稱?好孩子?現在的面靈氣嗎?

  話說回來,硝子不是才和「貪」面見面嗎?怎麼兩人關系就那麼好了?

  夏油傑滿腹疑惑,在家入硝子與面靈氣身後跟了一路。他目送兩人穿過狹隘的走道,開門進屋。

  又在原地徘徊片刻才離開。

  第二日,五條悟得到面靈氣跟著家入硝子回家的消息。一米九的帥小伙在人頭攢動的街頭對著手機難以置信地吼。

  「哈?硝子?硝子把面面帶回家了?」

  ---

  五條悟和咒術高層關於虎杖悠仁的事,來回奔波了幾天。連恐嚇帶威脅的,才勉強維持住了緩刑的判罰。

  此刻正想好好請面靈氣吃一記爆栗。

  他回到咒術高專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碰巧家入硝子從裡面走出來,白大褂挽起掛在手臂上。

  她通常還是住在學校裡的,此刻要回去,估計也是因為把面靈氣帶回家的緣故。

  「你在想什麼啊硝子?那只詛咒現在可是危險分子誒。勾一勾手指,就這樣勾一勾手指就能釋放兩面宿儺。」

  家入硝子打了個哈欠,稍感疲憊。她坐到一邊長椅上。

  「恢復記憶的面面,如果就是現在這樣的性格,她就不是面面了嗎?」

  五條悟愣住。

  「想起自己是咒靈後的面面,回到咒術師對立面的面面,十年前的你們也不是沒想過。怎麼真遇到了,就那麼不淡定了?」

  女人漫不經心地卷了一下自己的發梢。她學著面靈氣的口氣最後總結。

  「呵,男人。」

  「你們啊,都是那年被面面寵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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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傑&悟:等會兒!這只詛咒遇到我們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面面:閨蜜和屑男人當然不一樣!略略略感謝在2023-03-20 12:00:00~2023-03-21 16:28: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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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8章 復活廚子

  家入硝子回到家, 一時間沒在客廳和臥室裡找到面靈氣。

  她以為那只玩心重的詛咒出去了。

  硝子推開浴室門准備洗漱,發現了在外面沒能找到的面靈氣。

  她抱膝坐在浴缸裡,水放到及腰處, 就那樣倚著邊沿睡著了。

  家入硝子指尖沒入水中,一點不意外是涼透了的觸感。她轉動水龍頭,放了些熱水。

  水面被攪動細碎的波紋,面靈氣哼哼唧唧睜開眼。

  「美女姐姐,我們一起泡澡吧。」

  「叫硝子。」硝子撩起落在肩頭的長發蹲下身, 和頑皮的詛咒對視。「是故意叫得那麼陌生嗎。」

  「為了好區別我和痴。」

  「的確不太一樣。那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硝子拉起面靈氣濕漉的手。「我叫家入硝子, 你呢?」

  誰知, 詛咒在稱呼的問題上犯了難。

  「怎麼了?」

  「痴的朋友應該叫我面靈氣,我的朋友稱我作十六夜。」但她也喜歡硝子,不想將她劃進痴面的陣營。

  還真是和自己斤斤計較。

  家入硝子摸了摸面靈氣的頭頂。

  「我還是叫你面面吧。你是我的朋友。」

  ……

  面靈氣思考了一下這個邏輯, 覺得哪裡不太對,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她兩手捏著浴缸邊緣, 紅眸輕眨一下。有一絲期待, 也有若有似無的勾引。「硝子, 我們一起泡澡吧。」

  「浴缸太小了哦。」

  根本塞不下兩個成年女性的體積。

  面靈氣回眸看了一眼浴缸, 好像真的不能再塞另一個人了。她思考片刻, 雖然不太喜歡那張面具的術式,但此刻可以勉強一用。

  家入硝子見眼前的咒靈召喚出一張花紋特別的面具,半張臉像嬰兒,半張臉若成人。

  詛咒發動了術式, 不消片刻,原本還是成人女性大小的面靈氣, 縮小成了四五歲的樣子。

  硝子雙眸微微睜大。看著浴缸裡的小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縮小的面靈氣, 也還是和從前不太一樣。

  不是原來那樣懵懵懂懂, 傻乎乎的樣子。此刻的詛咒,更像是那種頤指氣使的傲慢小屁孩。

  硝子伸手戳了兩下包子臉,又揪起一邊捏了捏。

  奶娃娃似的,可愛極了。

  「不要在那兩位無良術師面前使用這個術式哦。」

  面靈氣疑惑歪頭。為什麼?她還准備找機會這樣逗逗他們的呢。

  「人類啊,有時候會忽然變態的。」尤其是那位在崩壞中自愈,又在自愈中更加扭曲的教主小哥。

  浴缸裡重新放了熱水,熱氣自水面升起,蒸得牆磚冒了薄薄一層水霧。

  家入硝子坐進浴缸裡,拿起一邊的洗發水擠了一些到面靈氣的頭頂。

  「面面和我們在一起的那年,你在哪裡?面面說她找不到你。」

  「主人不喜歡我,一直都不喜歡我。」面靈氣稚嫩的小手玩著洗發水打出的泡泡,說話的聲音都帶了些童音。「他覺得我帶壞了他的寶貝女兒十六夜,所以把我關在了無邊永夜中。」

  從主人開始的精神失常嗎。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復活廚子,嘗遍這個時代的特級咒靈。」面靈氣忽然雙目炯炯有神。像是孩子看見了心愛的小蛋糕和玩具那樣。

  家入硝子:「……」吃貨本性倒是貫穿了兩張面具。

  「如果我復活了宿儺,硝子也不會再理我了吧。」

  家入硝子不置可否。其實她不會想太多關於未來的事。況且如果她的目標是那些咒靈的話,某種角度來看,她其實仍然站在咒術師這一邊。

  「痴面總是在嘗試眾生之苦,嗔面只有對一切的憎恨,試圖毀滅一切。而我的存在,從來都是沒有意義的。」

  「怎麼會呢。只為自己而活的你,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

  「作為十六夜快樂的活下去,就是你出現的全部意義了。」

  泡完澡離開浴室,家入硝子擰開一瓶礦泉水。面靈氣又恢復成正常大小,披著紅衣坐到起居室的懶人沙發上。

  整個人窩在沙發裡,眯眼便有了困意。

  「我記得……硝子的術式可以用來治療。」

  「怎麼了?」

  面靈氣召喚出那張被羂索捏碎的面具,至今也沒有恢復完全。「它復原的好慢,硝子可以療愈這張面具嗎?」

  「我記得,你的面具和身體都排斥被反轉術式治療。」

  「那是主人利用血緣關系定下的束縛,他不在了,束縛應該也被打破了。」

  家入硝子揚了揚眉,從面靈氣手裡接過面具,熟練地發動了術式。「為什麼要定下那種束縛?不會太殘忍嗎?」

  「害怕某些無良術師殺了我之後再盜用我的身體,從而獲取他的術式吧。」比如那個大腦門。

  「反正面具不論碎幾次他都能再織。所以立下了那樣的束縛。」

  破碎的面具在家入硝子的掌心緩緩愈合。

  束縛果然被打破了。這也就表示,現在織面人的身體裡,一點點屬於那個男人的殘魂都不在了。

  貪面是沒有感情的,她不該對「父親死亡」這件事產生任何心理波動,卻在面具愈合的那瞬間,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狠狠扎了一下。

  「還有面具受傷嗎?」

  面靈氣搖搖頭。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面靈氣喊住准備關燈睡覺的家入硝子。

  「或許……硝子可以試試,這張面具?」

  與夏油傑再見那張面具的場景神似。困極了的家入硝子在看到詛咒手裡那張墨色的面具時,霎時清醒了,一瞬間有許許多多本以為已經淡忘的畫面湧入腦海中。

  她第一次對幼年的面面發動術式,害得她猛吐了一口血;她從無良少年手中將她抱走,以免她被少年們撐死;無數個高專陽光正好的午後……

  現在回想起來,家入硝子那些年就像是將面靈氣當做了妹妹。

  「……」

  相同的術式下,掌心的面具毫無變化。

  分明是同樣的神情,家入硝子卻覺得曾經的痴面是睜眼看人的,眼下手裡這張,好似永遠閉上了眼那般凄涼。

  面靈氣躺在家入硝子的右側,久久未能入眠。

  一直閉著雙眸的家入硝子直到天完全放亮才迷迷糊糊睡著。

  那張墨色面具被擱置在床頭櫃上。

  驕陽透過窗簾縫隙鑽進臥室,一條細細的,泛著滾燙金邊的光帶照耀在櫃子上,照耀在面具上。

  面具眼下呈現灰白色的花紋,好似在光影下,隱隱露出了一點紅。

  ---

  面靈氣又是被餓醒的。醒來後發現家入硝子又接了任務出門。

  她有時候覺得人類好沒意思,短短幾十年的人生奔波於城市間,有時候又覺得這樣也不錯,如果死亡是終點,那麼在終點之前,做什麼都是意義的。

  面靈氣拿起手邊的「痴」面仔細端詳,沒有發現任何變化。依舊是死氣沉沉的一張臉。

  她收起面具走到窗邊。家入硝子的公寓並不算遠離城市喧囂,遠遠眺望可以看到市中心的霓虹閃爍以及不遠處繁忙的汽笛聲。

  紅眸在遠處依次亮起的路燈上稍作停留,而後漫不經心往樓下瞥了一眼。

  細眉抬了抬,面靈氣略顯詫異地發現,樓下的石凳上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夏油傑依舊披著那件於記憶裡不符的袈裟,但他沒有再戴那對耳擴。無法復原的耳洞被遮掩在長發中。

  他手裡拿著貓糧,腳邊圍了一圈野貓。野貓們喵喵叫著,一邊吃男人投遞的食物一邊用後頸蹭他寬大的褲腿。很是喜歡和依賴的模樣。

  就像曾經的痴。

  夕陽余暉落在這一寸方圓之地,映照著男人的臉龐,是溫柔的,也是舒展的。

  面靈氣覺得自己更餓了。

  眨眼間,原本在逗貓的夏油傑抬起頭,正好捕捉到詛咒的視線。

  他衝她招了招手。

  面靈氣下樓恐嚇了幾下那幾只野貓,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是不是能看到她,它們就著動物面對危機的本能四散逃開了。

  「真惡劣呢面靈氣大人,小貓都不放過。」夏油傑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詛咒可以坐下。

  「不餓嗎?餓了吧。」見面靈氣沒有動,他明知故問。

  「我不吃你的咒靈球。」

  「好。」夏油傑收起給她准備的咒靈。「那我陪你去覓食。你自己降服總沒問題了吧?」

  教主大人似乎氣消了。都有心思逗她了。面靈氣上下打量著男人。所以眼下這個家伙是什麼情況,要來應聘廚子的職位嗎?

  「不必,我自己動手,不用你。」

  「好。」夏油傑又一口答應。

  不知道這個前幾天還要滿世界追殺兩面宿儺的男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面靈氣不准備再搭理他,轉身去找咒靈。

  然而她怎麼可能擺脫得了這個體術僅次於天與咒縛的男人。

  「前面沒有哦。」黑發飛揚在面靈氣耳側,男人貼得她極近,好似一伸手就能抱著她往前趕路。「在這座城市裡找咒靈,是需要掌握一定規律的。」

  「人越多的地方,咒靈的確也多。但多數都是你不愛吃的垃圾。要找更高級的,反而得去廢棄已久,無人敢靠近的地方看看哦。」

  夏油傑耐心給面靈氣解釋著尋找咒靈的規律,兩人在城市間游走,追逐。

  末了,還要鬥兩句嘴。

  駐守的結界術式探尋到特級咒靈與詛咒師的咒力波動,火速電話總部進行人員調派,加強周邊咒術師的布置。

  就近的咒術師試圖上前攔截,最終還是忌憚於兩人強大的咒力,力不從心地把人跟丟了。

  一路覓食,最後也只捉到一只二級的。面靈氣略顯無語地站在高樓之上。

  夏油傑一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笑眯眯地蹲在一邊。「我是不是忘記提醒你一件事?」

  面靈氣回眸,用眼神示意他有話就快說。

  「想吃咒靈的話,直接來找我不是更方便嗎?這座城市一年的咒靈數量,都不及我這裡多呀。」夏油傑拍了拍袈裟肚子的位置。

  面靈氣:「……」

  好像是這樣?

  如果兩面宿儺是廚子,那眼前的教主大人便是美食收藏家。

  但詛咒覺得可能會有陷阱。「前兩天還不見蹤影,今天會那麼好心?」

  夏油傑跳下矮牆走進面靈氣,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前兩天情緒有點失控,怕會傷害到你呢。」指尖摩挲她的下顎。「怎麼了,你因為這個生氣嗎?」

  夏油傑的一級咒靈倏而出現在面靈氣身後。

  「那這個就當賠罪禮吧。」

  詛咒偏頭看了一眼咒靈。

  掌心還未來得及召喚出面具,那只一級咒靈就被更遠處的男人轟爛了。

  面靈氣和夏油傑同時往術式發動的方向看去。

  五條悟瞬移至兩人身側,笑得一臉欠扁:「哦呀?約會嗎?帶我一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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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

  面靈氣:?你還我晚飯!感謝在2023-03-21 16:28:47~2023-03-23 21:12: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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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馴服你

  夏油傑轉過身看向五條悟, 指尖撓了撓臉頰,一臉傷腦筋的模樣。

  「那只可是進高專之前降服的一級咒靈啊。」

  五條悟:「……」

  「無論從困難度還是時間上緬懷,都屬於十分有感情的了。」夏油傑從盤踞他身後的咒靈口中抽出咒具。「准備好為此負責了嗎, 悟?」

  上一次驚訝於面靈氣忽然裝「痴」沒能打起來的架,最終還是在這裡碰撞了。

  面靈氣望著樓頂不出幾秒就被轟出幾個坑,頗為無語地搖搖頭。

  「那你們慢慢『約會』,我去找廚子啦。」

  詛咒輕盈一躍跳下大樓,足尖點地, 於熱鬧的下班時分站在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但她沒能繼續往前走。

  方才還在大開大合仿佛要原地拆樓的男人們, 此刻一前一後將她圍堵在中間。

  「怎麼了?」面靈氣調笑。「兩個人的寂寞, 我可無能為力哦。」

  夏油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五條悟則在一步之遙的距離,用術式禁錮住面靈氣的步伐。

  嘖。面靈氣手腳霎時都不能動了。

  夜色如墨,霓虹如星。曾經並肩而行的三道身影, 此刻好似被無形之牆割裂,三人有三個世界的孤獨與偏執。

  他們彼此間想抓住的, 或許是眼前的詛咒, 又或許只是十年來無所適從的時光與遺憾。

  兩個高大的男人在人流巨大的街頭拽住普通人看不見的咒靈, 行為怪異, 表情微妙。

  引來身邊人頻頻側目與回頭——他們就算是普普通通站在人群中, 就已經足夠捉人眼球了。

  「拉面,晚飯吃拉面可以吧?」

  面靈氣長嘆一口氣。硝子說的沒錯,人類啊,是會忽然變態的。

  咒術師什麼的, 充其量就是不會產生咒靈的人類而已。

  該人類會有的負面情緒,他們一點也不少。

  既然走不掉, 面靈氣倒也會自娛自樂。她一手挽一個走在兩人中間, 一副咒術師護送咒靈逛街的奇異光景。

  夏油傑總感覺哪裡不太對, 他明明是來哄離家出走的貓的。為此甚至白白犧牲了一只咒靈。

  五條悟也覺得哪裡有點奇怪。他是接到詛咒師和特級咒靈在城市裡「賽跑」的消息,出來逮人的。並為此錯過了心愛的小蛋糕新品發售。

  ……

  這麼就變成現在這樣的三人行了?

  夏油傑斜了一眼怡然自得的面靈氣,又看了一眼非常礙事的五條悟。

  ……把面靈氣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五條悟眼睛上纏著繃帶看不出眼神,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直接將被拽過去的詛咒扯了回來。

  面靈氣:?

  這又是在玩什麼花樣?

  她將兩人同時往自己的方向拉攏了一點。三人擠到沒有一絲縫隙。

  這下不會再有問題了吧?

  「放心,六眼大人。」面靈氣抬了抬眼皮,往火堆上又添了一桶汽油。「我不是痴,我不會偏心的。」

  夏油傑自然是聽不懂面靈氣在說什麼,但五條悟明白。

  他猛地停下腳步,松開被面靈氣挽住的手臂,難以置信地看向身邊巧笑嫣然的女人。

  可是依舊無法從她熟悉的面龐上找到丁點屬於曾經面靈氣的模樣。

  為什麼呢?

  她怎麼會在擁有記憶的同時,如此不一樣呢?

  難道就像硝子說的,恢復記憶的面面就是這樣的性格,曾經的幻像再也回不去了?

  「不等你了哦悟。」

  夏油傑沒有再管忽然沉默發呆的摯友,和面靈氣一起跨進了手邊的拉面店。

  面靈氣甚至在進門前衝五條悟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十年前的拉面館換了裝修也換了老板,一點當年的影子都不再有。

  五條悟慢一拍走進店裡。

  兩人一詛咒點了兩碗濃骨湯叉燒面。

  面靈氣跪坐在放了軟墊的椅子上,單手托腮。「太過分了,好心好意來陪你們吃飯,居然只買自己吃的。」

  「你能吃嗎?」五條悟反駁。

  「不吃就不能買嗎?」面靈氣蠻不講理。

  五條悟伸手就要掐她的臉,手掌被凌空出現的面具揮開。但他開了無下限,最終誰也沒能碰到誰。

  面靈氣摘了桌上用來裝飾的假花丟到五條悟的勺子裡。她想起一句話,未經深思,脫口而出:「悟是大笨蛋。」

  ……

  夏油傑夾起的面條滑落湯碗中。

  五條悟拿起筷子,夾起勺子裡的假花瓣丟到一邊。藍眸透過繃帶望向面靈氣。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忍住了。

  眼下這只詛咒的狀態,可謂是所有的假像中,最糟糕的一種存在了。

  她看似神情豐富,內心活動跳躍,但實際感情少的可憐。並且原本就善於拿捏人心的她,擁有痴面的記憶,比任何人都了解要如何拿捏他和夏油傑的七寸。

  這是極危險的。如果最後兩面宿儺成功奪回二十根手指。

  要殺嗎?趁世界還沒有因為這只詛咒陷入瘋狂。

  可以下手嗎?

  無人知曉繃帶後的眼神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但熟悉五條悟如夏油傑,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摯友的瞬間殺意。

  黑眸往五條悟的方向掃了一眼。

  面靈氣蔥白的指尖撥弄著花瓶,感受到殺意後反應倒是沒有夏油傑那麼強烈。她看著他笑:「要殺我嗎?六眼大人。」

  五條悟吃完最後一口面,拿起紙巾擦擦嘴角。擺出比詛咒還要不正經的神情。

  「我怎麼舍得呢。」

  言畢,他一下抓住面靈氣的手腕,瞬移消失在了拉面館裡。

  空間因為術式的擠壓產生扭曲,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店內的顧客不知發生了什麼,紛紛難受倒地。

  「這個家伙。」夏油傑追出拉面館,可惜再快也趕不上五條悟的瞬移。「從一開始就想好使詐了嗎。」

  ---

  面靈氣在一間布滿封印符咒的房間裡醒來,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她手腳都被束縛咒力的鏈條捆綁住,呈現一個被降服的姿勢跪坐在地上。

  應該是這個時代用來關咒靈或穢物的牢房。

  「哦呀?那麼快醒了?」

  五條悟走進房間,手裡捧著一枚甜甜圈。他眼上的繃帶松開,此刻漂亮的藍眼睛望向面靈氣,亦如之前那樣有一絲少年氣。

  但也僅僅只是外表罷了。

  他的言語和行徑比當年高專時期都要惡劣百倍。

  「六眼大人這是何意?」

  五條悟倒坐在木椅上,腮幫被甜甜圈撐起一個鼓包。「嗯……我想想,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面靈氣覺得手腕被生鐵硌得有點疼,稍稍掙扎了一下。

  她眉梢輕抬。

  「假話?」

  「那自然是為了保護我可愛的學生悠仁,不再被你釋放他體內的怪物。」

  這理由確實有夠假的。面靈氣歪頭。「真話呢?」

  「不是說你不偏心嗎?」五條悟起身走到面靈氣眼前蹲下,鼻尖離她不過半釐米的距離。長長的睫毛幾乎貼上她的。「回來之後你和傑做過什麼?是不是也應該給我一份呢?」

  鏈條被牽動,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以這樣的姿勢嗎?想不到,六眼大人原來那麼會玩?」

  五條悟始終維持著無下限,即便面靈氣有意湊近他,也被攔在了一公分開外的空氣裡。

  口是心非的家伙。

  嘴裡說著要,內心卻在掙扎拒絕。

  「傑知道你有面面的記憶嗎?」

  「我說過,除了被封印的,別的記憶都是和痴面共享的。但那位教主大人似乎以為我只有千年前的記憶。」

  雖然嘛,她確實在初見的時候誤導過他。

  「你應該很清楚吧。這件事被傑知道,他會變態的呢。」

  面靈氣輕笑出聲,她故意晃了晃手腳上的鏈條。紅眸裡沒有慌張,只有不屑。「能有你變態嗎?」

  「這樣的方式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粗魯,實際上也是很粗魯的。」

  面靈氣:?

  哈?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嘛。現在滿東京的咒術師都在集結中,商量著如何祓除你。相信我,在這裡你是最安全的。」

  說實話,很難令詛咒信服。

  「我怎麼感覺,把我關在這裡,是滿東京的咒術師更安全點呢?」紅眸不滿地瞪了一眼五條悟。「雖然不愛打架,但我打架超厲害哦。」

  「哦呀,好像這樣說也對。」白毛笑得誇張,「有什麼關系,反正這樣的結局對大家都好。」

  面靈氣環顧四周,將那些符咒看了個清楚。應該是考慮到她術式之後,做了特殊封印處理的。

  這樣被束縛住跪坐下來的姿勢,時間久了,就不是那麼舒服。

  她動了動腿,試圖換一個姿勢,至少坐得舒服點。

  但鏈條就像是精確計算過了長度,面靈氣幾乎動彈不得。強硬動作後,鏈條上的術式反作用於她身上,手腕與腳踝同時傳來壓迫感極強的束縛。

  白皙的皮膚上,清晰可見紅色的傷痕。

  五條悟不是夏油傑。不是裝可憐掉幾滴鱷魚眼淚可以感化的存在。

  面靈氣便也沒有白費心機,疼得齜牙咧嘴,倒也沒求饒。

  五條悟摁掉了夏油傑打來的電話,起身准備離開這間小黑屋。「不要亂動哦,這個房間裡的咒具我都加強過了。受傷就不好了。」

  「所以,六眼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進屋後的所有言語都是假的,是隨口說說的玩笑。但面靈氣猜不透他的真實意圖。

  五條悟站在樓梯中間位置回頭,一臉無辜。

  「阿拉?還不夠明顯嗎?」

  「當然是馴、服、你啊。」

  --------------------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兩個妹紙辭職了。瞬間開啟一個人當三個人用的社畜模式嗚嗚嗚嗚……

  能日更盡量日更嗷。趕不及就只能隔日了!麼麼噠!不要霸王嘛(扭尾巴

  會被關起來哦(buhui感謝在2023-03-23 21:12:54~2023-03-24 22:24: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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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心疼

  夏油傑的咒靈無法確定面靈氣的位置, 但他大概能猜到五條悟把面靈氣關在了哪裡。

  可以說,五條悟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他會這樣做。一如高專那年他在電話裡說的那樣——我會在那只詛咒站到對立面的瞬間將她拘在只能看到我的地方。

  雖然是最強,還是在捕捉咒靈的時候繞了個圈子。目的不是為了別的, 就是為了降低夏油傑的戒備心。

  至少夏油傑是這樣認為的。

  五條悟對現在的面靈氣已經沒了高專時期的好感與感情。

  他會傷害她,毫不猶豫。

  牢房內死寂一片,除了中央位置輕不可聞的呼吸聲。遠處的燭火紋絲不動,在密不透風的空間裡沒有搖曳的閃動。

  足足六米層高,被貼滿符咒的空間。

  面靈氣不記得自己被關了多久。

  也不知道與這邊的「寧靜」相比較, 外面的世界已然是一片腥風血雨。

  夏油傑的咒靈幾乎要將整個東京翻個天。

  花御的樹枝企圖逃脫咒具與結界的勘測, 但樹枝尖端在探進牢房深處時, 還是會被切斷。

  這間牢房拒絕任何生命的進入,不論咒力。

  或許是三天,或許是五天。

  面靈氣開始想念那天傍晚被自己拒絕的, 夏油傑的咒靈球。

  房門被推開。

  漏進來的風吹動燭火,倒映在詛咒臉上的紅光晃了晃。

  面靈氣醒了, 但沒有抬頭。

  五條悟單手插袋走下樓梯, 另一只手拿著一支甜筒。他舔著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球, 仔細觀察了一下房間。

  沒有任何異常的咒力。

  沒有人成功接觸到這只詛咒。

  「要吃嗎?巧克力球我沒舔過哦。」五條悟在面靈氣身前蹲下, 自然地像在問公園裡遇到的小朋友。

  「當然, 如果面面你想吃我吃過的草莓味,也可以哦。」

  紅眸這才緩緩睜開。漂亮的臉蛋沒了前幾日的神采飛揚。

  她動了動,僵硬的四肢麻木又刺痛。

  「我會殺了你。」

  「好哦。」

  「他知道了也會殺了你。」

  「誰?傑還是兩面宿儺?」五條悟咬了一口邊沿已經不再那麼脆的蛋筒。「姑且算你說的是宿儺好了。」

  「他殺不掉我哦,面面。我可是最強的。」

  兩人都不再溝通。

  五條悟安靜吃完手裡的豪華甜筒。他捏起面靈氣的下巴。

  「不能吃, 但可以嘗嘗。試試吧,味道真的不錯。」

  尚留有冰淇淋香甜味的舌尖探進面靈氣的口中。男人怡然自得地舔了一圈。

  「嘶——」

  面靈氣趁機狠狠咬了他一口。

  曾經她氣急的時候, 也會這樣反咬他。

  「看來離變成乖孩子還要很久。」

  五條悟拍了拍面靈氣的頭頂, 站起身。

  「不過還是希望不要太久。不然我每天都要被傑那家伙『糾纏』可是很苦惱的。啊, 城市好像也快要撐不下去了。」

  東京的暴\\動已經持續好幾天。

  以夏油傑為首的盤星教教眾,以及趁機出來活躍的特級咒靈與詛咒師們,幾乎要湮滅這座城。

  咒術高層要求五條悟立刻祓除面靈氣,並停止這場荒謬的動/亂。五條悟直接掐掉視頻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家入硝子在落地窗前點起一根煙。

  猩紅一點倒映在窗前。

  樓外時不時傳來煙塵滾滾,宛若地獄人間。

  「這樣做真的有必要嗎?」她問。

  五條悟坐在後方沙發上隨手翻閱雜志。「畢竟是被她寵壞的呢。」

  人類的靈魂是不能部分死亡的。

  這是家入硝子自面靈氣再現後,和五條悟討論過的議題。

  哪怕面靈氣的靈魂被特殊術式切割成三分,彼此間也只能共存亡。這應該也是織面人最初切割十六夜靈魂的真實意圖。

  硝子認為「痴」一定在。她也不止一次提醒過五條悟,現在的「貪」或許只是面靈氣本來的面目。

  但顯然五條悟不那麼認為。

  他認為織魂術的後遺症,可能是被人類稱為「精神分裂症」的存在。「痴」的人格只是暫時被「貪」壓制住了。

  只要他將「貪」消磨殆盡,另一個人格便能回來。

  五條悟的推論不是憑空捏造。面具間互通的記憶、以及貪面仍然可以召喚出痴面的行為,都是依據。

  「快要到那位教主小哥的忍耐極限了吧。」家入硝子回過身,「我也不能去看一眼面面嗎?」

  「硝子也會心軟的。抱歉,在這件事上,我不能讓步哦。」

  其實不止是夏油傑。

  虎杖悠仁體內的兩面宿儺也在學生們的言語間了解到了情況。

  雖然虎杖悠仁奇特的體質依然穩穩壓制著詛咒之王,但顯然那個極度邪惡的男人最近變得暴躁起來。

  五條悟第二次進入牢房,已是一周以後的事了。

  詛咒無力地跪在房間中央,慘白的側臉沒有丁點血色。就連櫻紅一片的唇,此刻也呈現出病態的白。

  五條悟將封印之物的傷害降到最低,但還是免不了會反噬中間的咒靈。

  「痴面說錯了。」面靈氣緩緩開口,聲音也沒了最初的氣勢。她說得很輕,帶了點厭惡。「你不是笨蛋。」

  「你是混蛋。」

  沒了氣勢的面靈氣,臉上有了痴面曾經的模樣。尤其是那年夜夜被織面人折磨後的樣子。有一種支離破碎感。

  五條悟寬大的手掌輕撫上面靈氣的臉。指尖在碰到她的瞬間,輕顫了一下。

  他怎麼會不心疼呢。

  這張他同樣愛了那麼多年的臉龐。

  面靈氣側過臉去不看五條悟,就算沒了力氣也要拒絕他的觸碰。

  織面人的折磨最長不過三天。而且也只在精神世界裡。眼前的家伙比主人還要可惡。

  五條悟拽起束縛住她手腕的鏈條,鎖扣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數條深淺不一的紅印。看起來可憐極了。

  清脆的金屬斷裂聲回響在空氣稀薄,密閉的空間內。

  五條悟斷開了綁住面靈氣雙手的鏈條。

  啪——

  男人絲毫不意外,眼前的詛咒在脫離束縛後,第一時間就會攻擊他。但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五條悟沒有使用無下限。

  左臉結結實實挨了面靈氣一巴掌。

  五條悟抱住渾身無力的面靈氣,沒有再用惡劣的言語刺激她,只一下一下揉著她受傷的手腕。

  「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呢,六眼大人。」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五條悟按揉傷口的動作猛地一停。

  面靈氣知道,自己精准踩到了他的雷區。

  「你知道被你的術式擊中有多疼嗎?不愧是這個時代的最強呢。」

  「為什麼你覺得這樣折磨我,痴就會回來呢?她不是被你親手殺死的嗎?六眼大人的術式有沒有殺死對方,沒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啊。」

  十年前轟然炸碎面靈氣的畫面在腦中閃現。

  五條悟沒有說話,只把懷裡的詛咒抱得更緊。他摸了摸她的頭頂,亦如面面當年哄他那樣,漫不經心地念了兩個字。

  「乖哦。」

  面靈氣輕嘆一口氣。

  變態。

  夏油傑轟開了東京所有可以關押咒靈的密閉場所,一無所獲。他恍然自己被最了解的摯友擺了一道。

  五條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將面靈氣關在東京。

  那間用來拘禁面靈氣的屋子,他一定很早就做了准備。甚至可能是高專時期就已經想好的地點。

  初夏的微風吹亂男人的發梢。

  但夏油傑無法感受屬於季節饋贈的溫暖。

  五條悟隔天又去到那間牢房,詫異地發現面靈氣好像縮小了一圈。由於咒力與術式被封,她無法幻化一身更適合的衣服,此刻成人大小的吳服包裹住小了一些的身體,松松垮垮的披著。

  他走下樓梯的速度比前幾次都要快了一點。

  手上的束縛被松開,面靈氣勉強可以在房間裡躺下,合眼稍稍睡上一會兒。但房間的封印依舊強大,無時無刻不干擾著她。

  哪怕是在夢裡,整個人也呈現一種錯亂的感覺。

  有時候一睜眼,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誰。

  「面面?」

  面靈氣自無邊混沌中驚醒,渾身猛地一顫。

  她確實縮小了一圈,此刻的面容與離開他們那年一模一樣。就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當咒力與身體情況不太好,身體會變小,以便減少對能量的消耗。

  難怪初次見到這只詛咒,會是那樣孩童的模樣。

  「我好難受啊,悟。」面靈氣勉強從地上撐起身。紅眸看起來濕漉漉的,像是才哭過。「你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傑呢?硝子呢?」

  五條悟:……

  這不是屬於貪面的語言和表情。但也不排除她又一次在模仿痴。

  「悟,你抱抱我。」

  「……」

  濕漉的紅眸最終承受不住眼眶裡淚水的重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面靈氣看起來委屈極了,她一邊哭一邊小聲呢喃。

  「你為什麼不抱我?」

  「我又惹你生氣了嗎?」

  「我好難受啊,悟。」

  「手好疼,腳更疼。你放開我好不好,我不會逃跑的呀。」

  「沒有人可以在你的領域裡離開你。你松開我,抱抱我吧。」

  痴面是不會這樣哀求的,五條悟知道。可眼前的詛咒哭得梨花帶雨,每一聲呼喚都像一根針扎進名為理智的大腦中,細細密密,密密麻麻的疼。

  五條悟扯開了捆住她腳踝的鏈條,被磨破的皮膚滲出了血珠。

  他抱住她,滿足她的需求,在狹隘的空間裡開啟領域。

  晃得人眼睛疼的昏暗空間,被漆黑一片取代。

  面靈氣依舊在哭,好像真的很傷心,淚水沾濕了五條悟黑色的外套。須臾,她攀上他的胸口,在他心口的位置親吻了一下。

  男人的領域裡沒了限制術式與咒力的禁錮,她就只有一次機會。

  「領域全開,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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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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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宿儺大人要見她

  金色面具張開領域之網, 嚴絲合縫地中和著五條悟的無量空處。

  面靈氣得以離開他的觸碰,在貪面的領域中呼吸屬於自己的空氣。

  並且,還沒有結束。

  五條悟雖然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什麼叫「領域全開」, 但六眼能觀測到的甚至比他大腦運轉的還要快。

  面靈氣所能操/控的所有面具自她的領域中浮現,如煙火季節在海邊綻放的光亮那般,逐一炸開各自的領域。

  閃耀且刺目。

  強大的無數咒力讓足以看清一切的六眼如灼燒般疼痛起來。

  五條悟不得不閉上眼睛,哪怕如此也還是干擾著他的視線。每一張面具都有其獨特的言語與聲音,剎那間, 語氣各異, 音調各異的聲音在他耳邊不斷回響——「領域展開」。

  如果五條悟此刻收起領域, 一定會被眼前幾十個轟然炸開的領域所傷。但若他不解除無量空處,這一片小小的領地會以他的領域為起點,被毀成一片廢墟。

  領域全開, 萬劫不復。

  正如它的發動語。哪怕是五條悟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咒力可以在頃刻間開啟如此之多的領域。這是生靈的萬劫不復,也是面靈氣自身的萬劫不復。

  這只詛咒可以瞬殺這世間任何生物, 代價是自身咒力殆竭而亡。

  京都某處偏僻的古建築, 徒然迸裂。發出振聾發聵的爆炸聲。

  那是連頂級結界師布下的帳, 都抵擋不住的硝煙與戰火。

  大地震顫, 萬物哀鳴。京都的咒靈在爆裂響起的瞬間, 如若感知災禍的動物一般,紛紛不安且逃竄。

  賬被打破。

  在初夏時分散發著寒氣的霜凍與冰,瞬間將眼前的方寸之地圍繞起來。周圍的生物不知發生了什麼,在極速降低的氣溫中緩緩墜落樹梢。

  這本該是它們蘇醒的季節, 卻在享受盛夏前再也感受不到蜇人的溫度。

  冰瀑的縫隙間,有幾十根樹枝飛速生長, 目標明確, 探進那片廢墟之中。

  樹枝上生長的花骨朵在寒風中亂舞。

  花御終於再次撫觸到十六夜的氣味。

  看起來粗狂, 實際動作輕柔的樹枝,溫柔地將奄奄一息的詛咒包裹起來,迅速帶離。

  五條悟還在擴張無量空處的範圍。

  他仍然被困在幾十個領域中。

  裡梅收起術式,帶著面靈氣與花御一起迅速離開原地。

  「十六夜。」

  花御與裡梅走進一間不起眼的公寓,開門進入了陀艮的領域中。

  但碧海藍天與金色的沙,無法使懷裡的詛咒看起來好一點。花御有點著急。

  「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治好她。」

  裡梅沒有興趣回答咒靈的問題,雖然這幾天他們短暫合作過,配合得也算默契。他走到面靈氣身邊,撿起那張碎裂的金色面具。

  「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面靈氣大人。」

  「該死的大腦門。」面靈氣甚至沒有力氣皺眉,但依舊沒個正經。「讓他把我織得漂亮點,上一次的手法太粗糙了。」

  「是。」

  話音落下,金色面具在裡梅掌心碎開。

  詛咒的身影也在同時消失。

  裡梅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說,宿儺大人要見你。

  面靈氣死亡的瞬間,那些層層將五條悟圍起來的領域也在瞬間消失。肆意擴張的無量空處險些傷到馬路上的人類。

  五條悟不悅地自廢墟中離開,手機立刻響起了吵人的鈴聲。

  他看了一眼來電人,頓時覺得不妙。

  「悟,高專保存的宿儺的手指與九相圖被偷走了。」

  詛咒們一直都在等一場動亂。確切點說,是羂索在等。如果等不到,那就自己制造。

  面靈氣與這個時代咒術師們之間的糾葛,剛好給了他一個順手推舟的計劃。

  這才是羂索復活面靈氣的本意。

  他需要這個時代的相對安逸被打破,而那只生性頑劣,有著玉石俱焚的狠厲,又與六眼有過羈絆的詛咒,是最合適的人選。

  從她被五條悟關起來的第一天,羂索便在精神世界裡與其對話。商議了這場聲東擊西,奪取宿儺手指的計劃。

  廚子的復活對她沒有壞處,面靈氣欣然接受。

  然而,計劃完成後的羂索,心情就顯得不是那麼美麗了。

  最初復活面靈氣的意義與目的已經達到,他不想再度織起那張面具給自己心裡添堵。

  但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老朋友」,言語裡絲毫沒有寰轉的余地。

  「宿儺大人要見她,立刻、馬上。」

  想必,面靈氣也是篤定自己有詛咒之王這一後手,所以欣然赴死,沒有猶豫。

  羂索起碼現在還不能與眼前的家伙翻臉,他用老者的臉沉思片刻。「十六夜是咒力耗盡而死,需要在混沌之處養一養。」

  「那就在織起面具的時候,給她你的咒力。」

  ……

  織魂術是僅次於無下限術式之後,第二難操作的術式。織面人蒼老的模樣,遲緩的動作,不再靈敏的雙手與視力,都十分影響織面的過程。

  羂索在成功織起貪面之前,失敗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眼下也是。

  過於精密的操作,太多可能會出現的誤差,以至於羂索在織面的過程中,沒有發現那一絲微妙的,與先前稍有不同的魂魄。

  ---

  「十六夜?」

  「怎麼才那麼點大小?」

  「這是復活失敗了嗎?」

  面靈氣覺得自己好像睡在雲朵裡,軟軟的,完全包裹住自己冰涼的身/體。陽光肆無忌憚照耀在她身上,哪怕閉著眼也覺得視線前方光亮一片,著實礙眼。她十分困倦,想要翻身避開陽光直射。

  「她動了,她是活著的,大哥。」

  ……

  真的是,吵死了。

  面靈氣睜開圓溜溜的大眼睛,目光凶狠地瞪向身邊吵鬧不已的家伙們。她覺得自己那一眼一定氣場十足,但看在周圍人眼裡,不過是四歲孩童不滿地抗議罷了。

  「……你們誰?」面靈氣覺得自己復活的方式可能不太對,閉眼三秒後再度睜開。

  ……

  「所以你們到底是誰?」

  脹相、壞相以及血塗趴在花御用花瓣堆疊的兒童床邊,看著身前包子臉的女童。她的睡相可愛極了,但睜眼後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又凶又傲慢。

  花御的腦袋出現在三人上方。面靈氣覺得這個眼睛上插了樹枝的家伙有點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名字。

  我是誰?

  女童坐起身,望著自己的小手掌發了一會兒呆。

  十六夜?面靈氣?

  是十六夜還是面靈氣?十六夜和面靈氣,是同一個人嗎?

  裡梅再次進入陀艮的領域內拜訪,見到的就是這樣一位「面靈氣大人」。妹妹頭略顯吃驚地後退半步,頓時有些惱怒。

  「可惡,那家伙在耍宿儺大人嗎!」

  面靈氣聞聲回頭,終於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她跳下小床走到術師面前,原本該是比他高出一個頭的身高,此刻愣是比他矮了一大截。

  「裡梅?你家宿儺大人呢?」

  裡梅:「……」臉頰微紅,再度後退一步。

  從前俯視他的面靈氣大人自帶大妖的氣場與誘人的氣息。此刻仰頭看他的面靈氣大人……可愛得過分。

  詛咒這個模樣,短時間內都不能去見宿儺大人了吧!

  羂索織面的術式依舊使用得不太熟練,面靈氣的記憶有片刻錯亂。她有些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是如何消亡的。

  壞心詛咒此刻正鬧著肚子餓要吃咒靈,在陀艮的領域裡將陀艮追殺到海浪中。

  可憐的小家伙一邊「噗~」一邊奔走,冷不丁還在自己的沙灘摔倒。它丟了很多海鮮給面靈氣,但她不要吃。

  花御伸出樹枝將面靈氣卷起放到腿上坐好,真真切切像個慈祥的母親一般,溫柔安撫著她。

  裡梅重傷了幾只咒靈拖進陀艮的領域裡,但四五歲的面靈氣不記得咒靈操術要怎麼用,只能看不能吃。於是變得越發暴躁起來。

  花御:……

  裡梅:……

  從沙灘裡爬起來的陀艮:……

  「要不,漏瑚你用火把那些咒靈烤一烤?」

  莫名被提名的漏瑚:……

  如果不是面靈氣身上莫名散發的吸引力與誘惑,他一定把這只鬧個不停的小鬼烤了。

  特級咒靈組團帶娃帶了三天,又累又崩潰。

  事態終於在一周後稍稍好轉起來,起碼面靈氣記起自己不久前遇到了什麼事,記憶不再混亂。但她的咒力依舊少的可憐,無法使用咒靈操術吸收咒靈。

  「我要去一個地方。」稚嫩的聲音,堅定的口吻。

  「這裡安全。你現在出去,很危險。」

  「那裡有廚子的手指,也有可以吃的咒靈球。」她要去。並且,她現在的模樣比之前更好用。

  ---

  夏油傑近一個月沒有關於面靈氣的任何消息。

  曾經逼迫自己習慣沒有她的世界,在那只詛咒再度出現後,變得無法忍受。如若干涸已久的沙石,沾一點甘霖都會在瞬間吸食殆盡。

  屬於夏季的悶熱正式降臨這座城。上午驟雨初歇也未能使空氣變得清新,依舊是極低的氣壓,令人心生煩悶。

  咒靈漫無目的地走在夏油傑身邊,在經過一條老街時忽然眼神一亮。

  咒靈朝轉彎口的巷子深處奔去。

  夏油傑偏頭望了一眼。

  當年只是偶然抄小道走的路,結果變成了他永遠不會忘的熟悉小徑。

  那是他當年剛撿到面靈氣的地方。

  男人沒有撐傘,空氣中飄著細密的小雨,不一會兒就打濕了他的長發,劉海沾在臉上。

  長腿邁進小道,跟著前方的咒靈走了一段距離。巷子深處被貼了禁止投放垃圾的標識,已經不如十年前那般肮髒雜亂。只剩一些不良留下的煙蒂。

  夏油傑回眸看去。

  白發女孩正抱膝坐在那裡,好玩地逗著他的咒靈。

  鳳眼微微睜大,男人踉蹌著往裡走了兩步,而後加快速度,一下閃至咒靈眼前。

  詛咒抬眸,與十年前一樣,被雨水沾濕的長發落在身上,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麻袋外套。如果夏油傑能觀察的再仔細一點,他會發現詛咒的眼神和十年前不同。

  但他顧不上這些。

  因為被詛咒擱置於腿上的面具,那張墨色面具,眼尾的暗紋再度亮起了紅色。

  就像是他灰白無望的人生中,再次有了色彩。

  夏油傑將兒童大小的面靈氣抱進懷裡。

  沒有發現懷裡的壞小孩收起騙人的墨色面具,換了一張金色面具,然後又隱匿在空間裡。

  小手抓著夏油傑濕漉的袈裟,面靈氣扁嘴。

  「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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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62章 自我難辨

  被雨水打濕的白發貼著夏油傑的下顎, 即便面靈氣每時每刻都是渾身冰涼,夏油傑依舊覺得她是又餓又冷才會如此可憐。

  該死的悟,究竟在京都發生了什麼, 才會把她變成現在這樣。

  「要吃咒靈嗎?」夏油傑想到什麼,輕輕撫摸著她小小圓圓的腦袋。「可是我的咒力會影響到你。」

  面靈氣小手圈上夏油傑的脖子,鼻尖在他鎖骨的位置蹭了蹭。

  「沒有關系,我喜歡傑的味道。」

  夏油傑抱著面靈氣離開原地。

  東京的結界還在重建中,咒術師們忙得不可開交。一個月前在東京發起兩次百鬼夜行的夏油傑損失了不少咒靈, 但動/亂使得這座城市的咒靈驟然增加。並不難找。

  而他可以為了此刻乖乖躲進他懷裡的詛咒做任何事。

  咒力還在復原中的面靈氣也的確可憐。她甚至不需要花費多少心思去演。飽腹一頓後便在男人懷裡沉沉睡著了。

  夏油傑生怕趕路的顛簸會吵醒她, 於是走到一間亭子下, 既能躲雨,又能安靜坐上一會兒。

  溫熱的大手輕輕擦去詛咒臉上沾到的雨水,再一點一點拿開貼到她眼睫上的碎發。稚嫩的包子臉蒼白一片, 長長的睫毛卷而翹,像一只不太真實的洋娃娃。

  曾經小小的面靈氣也想這樣蜷成一團睡在他身邊, 但都被拒絕了。

  夏油傑無法原諒十年前的自己, 哪怕現在好像可以彌補一些曾經的遺憾。

  但愛與痛苦, 不能抵消。

  面靈氣足足睡了半個小時, 才在夏油傑的懷裡動了動。

  夏油傑這才發現手臂被小面靈氣壓得有些發麻。但他依舊沒有動, 直到面靈氣欣欣然睜開眼。

  剛睡醒的詛咒,紅眸內有一瞬的迷茫。

  看在男人眼裡便是與記憶裡那個懵懂的小家伙重疊了身影。他想低頭親一親她飽滿的額頭。

  不料懷裡的家伙動作比他快,攀著他的肩直起身,在他的臉頰邊小小嘬了一口。

  夏油傑笑了, 是一個完全放松且舒展的表情。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的表情了。

  貪也好, 痴也罷。

  他抱著她。

  只要面靈氣在就好。

  亭外的雨又下大了。落在水塘裡, 發出密集的滴答聲。

  「這下難辦了呢。」夏油傑的語氣就像是一個真的苦惱沒帶傘的人類。「被困在這裡了。」

  面靈氣眨巴了兩下眼睛, 亮亮的瞳孔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她想到一個好主意。

  兩張面具自空中浮現,小手自己拿了一張,又遞給夏油傑一張。她作勢將面具頂在頭頂上方,道:「可以這樣。」

  先不論這小小一張面具根本擋不住雨,夏油傑又怎麼可能用她的面具遮雨呢?

  他握住面靈氣遞來的面具,緩緩戴到她的面龐上,而後垂首隔著面具的唇輕吻了一下她。

  面具有多敏感,他知道。

  所以一點不意外懷裡小小一只忽然漲紅了臉。

  夏油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嗯,他故意的。

  「你放我下去。」小家伙兩手捂著臉。

  自男人再次從巷子裡撿到她之後,便一直維持著現在的動作,抱了很久很久。詛咒明明輕的幾乎沒有分量,夏油傑覺得像抱著自己的全世界那樣沉甸甸。

  夏油傑把面靈氣放到亭子的長椅上,自己蹲下身與她平視。

  但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紅眸並沒有看向他。

  被投喂過咒靈球後,確實能從夏油傑的氣味中感受到一點安全感。有記憶的,故意為之的貪面可以保持一定理智拒絕這種誘惑,但她沒有。

  面靈氣似乎有些扮痴扮上了癮。

  雖然被夏油傑放下,但兩只小手依舊抓著他的衣袖,好像是怕他會跑似的。

  夏油傑喜歡她這樣依賴的小動作,不由又湊近了一點。

  「悟是大混蛋。」

  「嗯,他是混蛋。下次遇到一定好好揍他一頓。」

  面靈氣終於看向夏油傑,腮幫子鼓起,眼睛瞪得溜圓。「要用鏈條捆住他,在他面前吃冰淇淋。」

  眼前這位面靈氣大人不但記仇,還有仇必報。受不得委屈。

  「他用鏈條捆住你了?」

  夏油傑眉頭輕皺,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束縛咒力和術式的咒具。用那種東西捆著咒靈,哪怕她絲毫不掙扎也會受傷。

  「捆了這裡,還有這裡。」面靈氣伸出手腳,藕節似的手臂肉肉的,看著十分可愛,倒是沒了那些被咒具傷過的痕跡。

  面靈氣深諳告狀的流程,先氣鼓鼓再委屈巴巴。這套流程廚子或許沒耐心聽完,但眼前的男人一定受用。

  小手指揉著自己的手腕。

  「好疼的。」

  密碼正確。

  夏油傑眉頭狠狠一顫。他最聽不得眼前的女人喊疼。那幾個音節自她嘴裡說出來,就像是世間最深的詛咒,要將他拉入無邊絕望的地獄中。

  男人的掌心因為常年使用咒具的緣故,起了薄薄一層繭,不再是記憶裡那樣溫柔的觸感。

  他一下一下揉著小面靈氣的手腕與腳踝,好像這樣可以減輕一點她對疼痛的記憶。

  「還想吃咒靈嗎?」

  面靈氣搖搖頭。

  其實她更想拿出貪面吸收男人的咒力。但又覺得金色面具可能不太適合此刻出現。

  亭外驟雨初歇。

  只剩飛檐上的雨珠一下一下滾落。但天空依舊鉛色一片,像是隨時都會再來一場暴風雨。如果不快點趕路,今天就必須冒雨回盤星教了。

  「面靈氣,你想自己走嗎?」

  雖然夏油傑抱著她趕路會更快一些,但他想尊重她的意思。

  「嗯,自己走。」

  面靈氣那麼說著,嫩白的小手朝夏油傑的大手伸去。她記得,記憶裡的痴面在初見那日,被滿心滿眼看著的少年拒絕了。

  她失落又傷心,哭了一路。

  夏油傑看著半空中的小手微愣一下,然後偏頭笑了。眼前的畫面,時空錯亂又重疊。

  怎麼會有咒術師在馬路上牽著咒靈走的道理啊?

  溫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面靈氣冰涼又稚氣的小手,那瞬間的觸碰,就像是男人越過十年的鴻溝,再度緊緊抓住了他此生最深的遺憾。

  面靈氣仰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下顎的線條不如記憶中來的青澀秀氣了。有著屬於成年人的剛毅,泛青的胡渣更是抹不去的歲月痕跡。

  她是想好了換一種方式哄騙夏油傑,以便得到他身邊的咒物的。卻不知為何在這瞬間,忽然自我難辨起來。

  我是誰?

  面靈氣還是十六夜?

  貪……還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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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吃貨咒靈

  盤星教舊址被咒術界一網打盡, 近一個月換了兩次根據地。

  面靈氣慶幸自己沒有直接跑去舊址找人,不然免不了要被埋伏在附近的咒術師盯上。萬一再被那位六眼大人逮回去,估計再怎麼裝可憐也不會有用了。

  夏油傑說, 自己走可以,牽手走也可以,但不能赤腳。因為下完雨的路很髒。

  面靈氣眨巴了兩下圓圓的眼,眉頭微挑。這個男人規矩真的不是一般多。

  她變了一身和夏油傑一樣的五條袈裟,白白的分趾襪, 腳踩平底木屐。

  「這樣, 可以嗎?」

  夏油傑在原地愣了幾秒, 沒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臉頰。豈止是可以,包子臉配上這身打扮,簡直可愛到過分。

  「還有丸子頭。」面靈氣撩起自己的過肩長發, 「你幫我扎。」

  「好。」

  男人的大手爬梳了幾下詛咒的小腦袋,理順那頭白發, 面靈氣舒服地眯了眯眼。夏油傑熟稔地替她扎了一個半丸子頭。

  盤星教眾人眼見自家教主大人牽著一只迷你教主走進來, 半分吃驚半分無語。

  菜菜子美美子本想上前圍住夏油傑說些什麼, 愣是被面靈氣的眼神給呵住了。縮小版的詛咒, 不知為何看起來比成人版的凶多了。

  或許是縮小後帶了孩子脾氣, 也或許是她知道小孩模樣的撒潑會被某些人無限度包容。

  果不其然。

  曾經在貪面與菜菜子美美子吵架時,還能一碗水端平的夏油傑,此刻明顯偏了心。

  剛吃完咒靈球的面靈氣,不喜歡他身上沾到別人的咒力氣息。那種領地意識, 以前的夏油傑不明白,現在是切身有過的體會。

  他抱起小小一只, 和自己穿著相同服飾的面靈氣, 略帶歉意地看著自己的「養女」。

  「抱歉, 最近不能和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起吃晚飯了。」

  「夏油大人……」

  「嗯,這幾天外面咒術師比較多,咒靈也不少,你們出去玩要自己小心哦。」

  又叮囑了幾句寒暄的話,夏油傑抱著懷裡盛氣凌人的小家伙回到自己房間。面靈氣趴在夏油傑的肩頭,衝身後一臉不滿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做了個鬼臉。

  她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其實都被夏油傑看在了眼底。

  盤星教臨時找到的安置點,自然不如原來的舊址來的寬敞。夏油傑多半時間都在外面,一邊肆意破壞城市一邊尋找面靈氣的下落。

  只在安置點裡准備了一間六七平米的小倉庫。

  房間雖小,倒是收拾得干干淨淨。

  夏油傑將面靈氣放到單人床上坐好,手指輕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就你調皮。怎麼就愛欺負菜菜子和美美子呢。她們可是好孩子啊。」

  面靈氣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輕哼一聲扭過頭去不說話。

  恰巧夏油傑的手機響起,他按了一下詛咒的腦袋,掃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細眉一抬,半分疑惑地按了接通。

  「喲,悟。怎麼了?想來盤星教一日游嗎?」

  「她又回來了?」

  雖然很微弱,但東京結界又捕捉到了面靈氣的咒力。五條悟可以確定,在京都的時候,她是死亡的。

  夏油傑的假笑瞬間收斂。他很少真的對五條悟生氣,但不包括現在。

  「你應該慶幸她回來了。」

  五條悟站在高處俯視腳下的建築,雖然有做了基礎的咒力屏蔽措施,但六眼依然可以看到夏油傑和面靈氣的咒力輪廓。

  「阿拉?在威脅我嗎?」五條悟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只是沒有人看見。「那只壞心詛咒有沒有告訴過你,她有面面的記憶?」

  夏油傑握著手機的手徒然一僵。他偏過頭去看面靈氣。

  後者正在玩他的枕頭。

  「嗯……原來如此。難怪可以扮得那麼像。」狐狸眼笑得眯起,雖然有點猜不透為什麼壞心詛咒要扮演痴面。

  「她倒是說了,你折磨得她很疼,悟。看好你的學生,離她遠點。再有下一次,不論是你還是那個粉毛少年,我都不會手下留情哦。」

  「哈?你居然在五分鐘內威脅我兩次?很久沒……」

  五條悟話沒說完,電話就被對面的男人掛斷了。氣得六眼神子抬手就想給盤星教基地送一份「驚喜」。

  夏油傑掛了電話坐到床邊。

  面靈氣感受到床面凹陷下去,扭頭看了他一眼。那是不帶任何意味的隨意一瞥,紅眸內清澈一片。

  眼神也能演到極致嗎?

  「怎麼了嗎?」

  男人只愣愣地看著自己,不說話。面靈氣疑惑地眨了眨眼。

  「沒。」夏油傑伸手戳了戳她的腮幫,「你慢點長大就好了。」

  面靈氣不理解。

  她跪坐在夏油傑身前,小小的身子挺直,勉強勾到他。微涼的小嘴親了他一下。

  「不長大就只能這樣呀。傑不想我嗎?」

  夏油傑:……

  面靈氣的臉還沒有夏油傑的一只手掌大。男人輕捏起她的臉,臉頰上堆起的肉將那雙唇擠變了形。

  他低眸垂首,鳳眸裡攜著笑,還了她一個不帶欲望的親吻。

  「你啊……」

  面靈氣撲騰了兩下小短手,爬到單人床靠牆那側睡下了。

  見身前人未動,她又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夏油傑躺下。

  夏油傑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怎麼,這詛咒下午四點就要拉自己陪她睡覺嗎?

  見夏油傑還是沒有躺下,面靈氣再次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態度明顯沒剛才好,有點催促不耐煩的意思在裡面。

  這小屁孩,脾氣倒是不小。

  夏油傑脫下木屐,在面靈氣身側躺下。她的睡姿一如當年,是團起來睡的,和貓似的圓圓一坨。

  他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

  這個面靈氣脾氣不太好。但不會讓自己委屈。不像痴的人格那樣,很容易被欺負。

  夏油傑拉過手邊的被子輕輕蓋到面靈氣身上。他本想離開房間去降服咒靈,順便給面靈氣帶點食物,但發現一只小手固執地掐住他的衣袖。

  ……行吧。

  夏油教主在日光尚未消失的傍晚時分,抱著身邊的詛咒進入夢鄉。

  這是他曾經日日幻想,後來連念頭都不敢再起的奢望。

  夏日炎熱,房間潮濕。夏油傑額邊滲了汗水,他貼近面靈氣。

  冰冷的詛咒可以降溫,

  但又微妙的,讓他冰涼已久的心變得溫暖起來。

  ---

  小孩的殺傷力素來比較大。

  不怎麼能接受面靈氣的盤星教眾人,對此刻小小一團的詛咒,包容度明顯高了一些。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只小可愛。

  她可能會在夏油傑身後忽然冒頭,會在走廊拐角處突然出現,也會在人類前來參拜時踩著他們的腦袋玩跳格子。

  頑劣極了。

  夏油傑偶爾會把面靈氣留在根據地,自己出去降服咒靈,但大多時候還是帶著她一起。

  那樣的畫面就異常神奇。

  一大一小兩枚穿著袈裟的身影坐在一邊,分咒靈球吃。

  排排坐,吃果果。

  花御偶爾會在樹林裡遙望面靈氣。她可以使自身掩藏於大自然的氣息中,不被夏油傑發現。

  面靈氣看見她,會安撫身邊的樹木,就像輕柔地撫摸咒靈一般,然後用唇語讓她離開。

  面靈氣不確定花御是否敵得過夏油傑。

  應該是不能的。

  「在看什麼?」

  夏油傑把咒靈球吊在面靈氣眼前晃了晃,喚回她的注意力。

  「看還有沒有好吃的。」

  她就著夏油傑的手吞下咒靈球,順便舔了舔他的手指。

  「髒的。」才祓除過咒靈的手沾滿了看不見的污穢。夏油傑雖然那麼說,倒也沒阻止她。

  男人俯身,舌尖撬開她的唇,十分自然地在她的口腔內舔了一圈。

  小面靈氣的口腔容量,哪裡塞得下男人的舌。

  「變態嗎你?」她用手背抹了抹嘴。

  「才發現嗎?」

  ……

  夏油傑張開雙臂,面靈氣雖然有些不爽,但還是跳進他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他的手臂上。

  「那麼,面靈氣大人現在是想回去,還是出去玩呢?」

  大教主笑著問懷裡的小教主。

  紅眸望著身邊笑彎的狐狸眼,半晌沒有回話。

  這位教主大人好像真的很開心。

  因為自己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他回憶裡的「痴」嗎?

  面靈氣扭過頭去看向別處。不懂情緒的她說不上來自己是得逞後的喜悅還是另外一種意義不明的生氣。

  ---

  貪面是被羂索織完整歸來的,不像當年的痴傷得那麼重。被夏油傑事無巨細地養了一周後,長大了很多。

  眾人習慣了十來歲少女整日在基地溜達的身影,便也不管她在干什麼。

  反正天塌了都有夏油教主給她頂。

  根據地比先前的盤星教小了很多,可以存放雜物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廚子的手指究竟會被放在哪裡呢?

  面靈氣找不到。

  這種關鍵時候和廚子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

  犯愁的少女忽然被身後的男人結實抱進懷裡。熟悉的氣息縈繞鼻尖,逗貓的語調環繞耳畔。

  「在想什麼?」

  這幾天她應該對自己的氣息很熟悉,幾米開外就會感受到他的存在。雖然不至於給他一個熊撲,但多少是會看向他的。結果此刻夏油傑都走到詛咒身後了,面靈氣還在發呆。

  面靈氣偏過頭,褪去稚氣的眼又有了些媚態。

  她勾了勾唇角,彎起笑眼。

  「想嘗嘗你的咒力。」

  夏油傑歪頭,略顯神奇:「這也能吃?」

  果然是吃貨咒靈吧。

  狹小的房間裡張開金色面具的領域。面靈氣捏著貪面的下巴遮住自己的臉,而後緩緩移開面具,眼神裡露出貪婪的調調。

  她朝夏油傑伸出手。

  夏油傑單手輕撫下巴,觀察了一下金色的領域。上一次面靈氣去找宿儺的時候,也張開了這樣的領域。兩人耳鬢廝磨,曖昧的很。

  所以那時候,她在吸收兩面宿儺的咒力?

  回憶起面靈氣和宿儺在一起的畫面,夏油傑眉頭皺了一下。好心情被毀了一半。

  他破開面靈氣的領域,走進去。

  金色面具很喜歡這位咒力強大的咒術師,圍著他飛了一圈。而後在面靈氣的術式發動下,緩緩吸收他的咒力。

  這樣的畫面其實也不陌生。

  痴面也會使用這樣的術式,只不過她選擇的對像是咒靈。

  面靈氣在吸收咒力的同時能感受到對像的一切情緒。所以痴面總是痛苦,因為那些咒靈的哀嚎與嘶鳴毫無保留地侵襲著她。

  貪面不輕易選擇對像。

  她選擇宿儺,一來是因為強大,二來是因為她能感知到的愛意。這樣吸收咒力的過程是愉悅的。

  此刻允許夏油傑的進入,也是相同原因。

  但他的愛意與廚子不同。

  廚子的愛與欲清晰明了。他是張狂的,唯我獨尊的。

  夏油傑的愛與欲裡還有很多面靈氣無法解讀的情緒。

  似悲傷、似絕望、似是被粉碎過後又拼湊起來的行屍走肉。他好像已經崩潰了很久很久,但又學會了偽裝。

  沒有人類情緒的貪面被夏油傑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復雜心緒侵襲著。

  她感覺有什麼被掩在深處的波動也在努力突破,叫囂著想要觸碰夏油傑。

  待詛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行清淚早已奪眶而出。

  夏油傑擦去她臉上的淚花。有點心疼。

  「怎麼了?不好吃嗎?」

  面靈氣輕眨了一下眼,眼睫也變得濕漉。她抬眸看著夏油傑,在他的咒力與愛、痛苦與絕望中一下拽住他的衣領。

  吻上了他的唇。

  毫不溫柔、不帶挑逗的,近乎瘋狂的親吻。

  --------------------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狀態be like:

  打開Word前:坑好涼沒動力了嗚嗚嗚

  打開Word後:我還要他們貼貼嚶嚶嚶

  ……感謝在2023-03-28 22:18:10~2023-03-30 14:40: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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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吃醋

  夏油傑不知道自己的內心被看穿, 他猜不透眼前的面靈氣怎麼了。又哭又瘋。

  他輕拍詛咒的肩膀,彎下腰配合面靈氣現在的高度,讓她不用踮腳那麼累。

  夏油傑回應這個亂七八糟的吻, 並小心翼翼安撫著她的情緒。

  直到面靈氣停下動作,夏油傑輕輕舔過她的唇。隨後與之額頭相抵。

  男人眼底盡是化不開的愛與溫柔,這是他的表像。

  面靈氣通過吸收咒力感知到他內心的情緒之前,確實認為夏油傑就是表面展現出來的那樣。

  「到底誰是變態呢,面靈氣大人。」夏油傑把人攬進懷裡, 「還是個小不點就想強吻別人?」

  他明明抱著她啊, 可情緒裡的崩潰卻沒有一絲好轉。

  面靈氣在夏油傑懷裡長嘆一口氣, 說話的語氣輕輕的,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貪面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一瞬不受自己的控制。

  但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收起領域, 並將那句感慨說出了口。

  「傑才是笨蛋,比悟還要笨。」

  「笨死了, 為什麼還在執著啊。」

  面靈氣再度踮起腳尖, 伸長了手才勉強勾到夏油傑, 揉了揉他的頭頂。紅眸裡竟也是心疼與無奈。

  夏油傑下意識想要捉住面靈氣的手腕, 剝開她的逗弄。這樣的言語和姿勢, 未免學痴學得太像了。

  其實她不必如此。

  貪面的意識回攏,一下收回自己的手。

  她氣鼓鼓地繞開夏油傑,離開房間,砰地一下關上房門。

  留下一臉懵的教主大人站在原地:?

  從起因經過結果來推斷……是自己的咒力惹怒她了?

  面靈氣坐到天台邊望著腳下車水馬龍的城市。

  難辨自我謂之痴;無盡占有謂之貪。

  她對夏油傑的感情起了貪念。她想要那位性\\感的教主大人愛她, 而不是痴。或許是受了咒靈球影響或許不是。

  理不清自己的念頭,面靈氣只清晰了解自己想要夏油傑的欲\\望。

  但從通過咒力傳遞到的情緒來看, 似乎是不可能的。

  不然那個男人就不會抱著她, 心緒卻依舊崩潰難以療愈。

  他不但割裂貪與痴, 甚至還割裂了年少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

  夏油傑稍遲一些去天台上找面靈氣。

  詛咒偏頭去看他。長發在風中亂舞,遮擋了兩人對望的視線。

  「怎麼不開心了?」

  上一秒還在小門邊的夏油傑,眨眼間坐到了面靈氣身邊。

  面靈氣打量了一番夏油傑。細長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看人的時候總有種若有似無的勾引。笑起來像狐狸,生氣起來又有點可怕。

  與這張好看的書生氣臉不同,禁\\欲的袈裟內是張力十足的肌肉線條。單論力量,甚至在廚子之上。

  夏油傑還在等面靈氣的回答。對上她審視的目光,笑意不明。

  「得不到的東西,你會毀掉它嗎?」

  詛咒忽略了夏油傑的問題,反問他。

  「嗯……比如呢?」

  「比如我?」

  夏油傑輕笑出聲,目光放遠看著天邊低矮的雲層。半晌,才低聲回應:「怎麼可能呢?」

  面靈氣不明白夏油傑所謂的不可能是什麼意思。是不可能得不到她?還是不可能毀掉她?

  詛咒無聊地踹了一粒小石子下去。

  夏油傑大手置於額頭處,做了一個遙望的手勢。「高空拋物啊面靈氣大人。砸到人怎麼辦。」

  面靈氣不理他,又踹了一塊更大的石頭下去。這次還在石塊裡注入了一點咒力。

  夏油傑:……

  就叛逆吧。

  「怎麼忽然不開心?我的咒力不好吃嗎?」

  「相當難吃。」

  本就是玩笑的話語,但夏油傑聽到回答後臉色微變。他尚還記得面靈氣上一次吸收兩面宿儺咒力的模樣。

  目光瀲灩,誘人欺負。像是很喜歡。

  口舌如簧的教主大人居然沒有立刻接話,這倒是稀奇。面靈氣往身側瞥了一眼,隨即愣住。

  「生氣了?」少女湊近身邊的男人,「不是吧?教主大人那麼小氣?」

  他氣的可不是咒力難吃那種無聊的話題。

  面靈氣一下被夏油傑拽進懷裡,抱得她生疼。兩人此刻的體型差距還是有些大,夏油傑若是不控制力氣,足以將懷裡的人勒壞。

  但面靈氣沒有掙扎也沒有喊疼。

  身上被禁錮的疼痛,居然微妙地緩解了最初心裡的不爽。

  變態嗎?他們兩個都是吧。

  懷裡愛演嬌氣的詛咒遲遲沒有出聲,也沒有求饒。夏油傑低頭湊近她的耳畔。「不疼嗎?為什麼不喊?」

  面靈氣:「……」

  輕嘆一口氣,夏油傑松開她。拇指摩挲著眼前稚氣未脫的干淨臉龐。眼神裡有一股莫名的妒火。

  「你是我的,面靈氣。」

  她是誰的,這得看她心情。面靈氣不想討論那個問題,她看向夏油傑,鱷魚的眼淚忽而盈滿了眼眶。

  夏油傑:?

  「好疼啊,混蛋。」

  「抱歉嘛。」夏油傑立刻揉著面靈氣的肩膀和胳膊道歉。

  「沒有三顆特級咒靈球休想我再理你。」

  ……

  她是懂敲詐的。

  ---

  特級咒靈可不是什麼硬幣或者易拉罐,哪那麼容易得來。

  但面靈氣是一只十分有原則的咒靈,說好了不給咒靈球就不理夏油傑,果真還就不理他了。

  教主大人軟硬兼施,也沒能博得美人一秒的回眸。

  這些天時常待在盤星教中發呆的面靈氣,獲得了一些之前並不知曉的情報。比如,盤星教在京都還有兩個根據地。

  她幾乎可以確定,宿儺的手指一定是被轉移到那兩個地方去了。

  再與廚子沒有默契,也不至於把這塊地翻了個天還沒找到。

  才被五條悟在京都折磨過的面靈氣並不想再去到那個地方,於是通過花御找到了裡梅。

  面靈氣躲進陀艮的領域裡堆沙堡,堆著堆著便將陀艮埋進了沙坑裡,徒留幾根觸角在外面顫抖著掙扎。

  「噗~」

  「噗~」

  還是個寶寶的陀艮發出獨特的聲音向漏瑚求救。

  結果僅剩的觸角也被面靈氣埋進了沙子裡。

  大功告成的面靈氣站起身,拍了拍掌心的沙礫。她回眸看向漏瑚,燦爛一笑。

  漏瑚:「……」

  幸而花御帶著裡梅進到了領域中,避免了一場火烤海鮮的慘劇。

  面靈氣在見到裡梅的瞬間,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半個月前……廚子好像說要見她來著?最近和教主大人待久了,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果然,裡梅穿著和尚服走到她跟前,欲言又止。

  面靈氣撓了撓臉頰。

  「讓你家宿儺大人不要急,我還在努力收集手指。要不是他手指太多,早就集齊了。」嗯,錯就錯在他比別人多了十根手指。「你就這樣轉達我的話就行。」

  裡梅:……

  絕對,一個字都不會轉達。

  花御把陀艮從沙堆裡解救出來,細心拍去他身上的沙子。一邊安慰陀艮,一邊解釋面靈氣現在也只有十幾歲的心性,比較貪玩而已。

  「盤星教在京都還有根據地,手指應該被存放在那裡了。你找同伴去取吧。」

  裡梅立刻答應下來。他們最近確實准備去京都尋找一番,如今有了大概的方位應該會更順利一點。

  「……宿儺大人那邊。」

  「六眼看那個粉毛看得緊,最近不適合。」

  「是。」

  不僅是那個受/肉/體被五條悟看得緊,夏油傑這邊也有一只不知道為何總能找到她的咒靈。不論面靈氣怎麼隱藏自己的氣息,它都能尋過來。

  在這個時代要見廚子一面,可真是太累了。

  陀艮的領域裡有他的咒力殘穢,面靈氣離開後繞遠路轉了一圈,吸收了兩三只咒靈以確保身上咒靈的氣味混雜後,才哼著歌回到盤星教。

  走進大門,正巧遇到准備出門找她的夏油傑。

  四目相對,夏油傑拿出咒靈球遞到她眼前。

  不料面靈氣並不領情,並且改變了主意。

  「我不吃你的咒靈球。」

  夏油傑:……

  好歹願意和他說話了,夏油傑如此寬慰自己。

  距離太陽下山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夏油傑的手機被面靈氣握在手裡玩,他並不知道時間。

  盛夏的夜晚咒靈不一定多,蚊蟲倒是十分活躍。面靈氣展開領域隔絕生靈坐在大樹下,怡然自得。教主大人則十分辛勞地在為面靈氣的飲食揮灑汗水。

  每打敗一只咒靈,便將奄奄一息的家伙丟到詛咒身邊。面靈氣抬手將其化成咒靈球再吞下,動作嫻熟一氣呵成。像極了人類一邊嗑瓜子一邊玩手機的模樣。

  夏油傑忽然對「廚子」的稱號有了新的理解。

  不用說,千年前的兩面宿儺一定也干過現在他正在做的事。

  手機被摁到沒電自動關機,面靈氣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吃飽了。她收起領域,將手機和手中最後一枚咒靈球拋至夏油傑手中。

  「哦呀?這是?」反哺嗎?

  「是蠱惑。」面靈氣走到夏油傑眼前停下腳步,兩輪彎月落於眼底,紅眸內盡是壞意與調侃。「不能總被你迷惑,你也該更迷戀我。」

  夏油傑吃面靈氣幻化的咒靈球,並不能增加可操控的咒靈。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多吃了一顆咒靈球而已。

  並且味道依舊是那樣的令人作嘔。

  但他笑著吞下那顆咒靈球,沒有絲毫遲疑。

  面靈氣挑了挑眉。

  這個男人聰明又強大,在她這兒又偏偏逆來順受。

  「我不會拒絕留有你咒力氣息的任何東西。」夏油傑按了一下面靈氣的腦袋,「但有一點需要糾正一下。」

  「我已經,非常非常迷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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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想搞點廢料轉換一下心情。

  是搞DK傑x痴面,還是搞宿儺in教主傑x面面呢(超小聲問感謝在2023-03-30 14:40:49~2023-03-31 22:38: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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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都是假的

  長大後的面靈氣無法再和夏油傑擠在同一張狹小的單人床上。

  夏油傑不得不在床邊鋪了墊子, 詛咒睡在床上,他睡在地上,一切就像是回到那年高專一樣。

  只是這裡的空間還不如高專宿舍來的寬敞, 即便是打地鋪,夏油傑也無法舒展四肢睡覺。

  但地鋪擋在床與門之間,面靈氣若是深夜要溜出去玩,一定會吵醒他。

  整座城市沉浸於暴雨的洗禮。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劈裡啪啦作響。是一個適合躲在室內犯懶的日子。

  夏油傑坐在床邊看書。面靈氣坐在地上研究□□剛送來的電扇。

  並不受氣溫高低影響的詛咒無法享受電扇帶來的清涼。但她對這個「電器」很感興趣。

  白白的腦袋擋在電扇前, 風吹得她的臉呼呼的。白發也向後飛揚。

  夏油傑翻了一頁書, 眼角的余光瞥向面靈氣。她跪坐在地墊上, 身上穿著不知道哪本雜志裡看來的吊帶睡裙,還帶著蕾絲邊。粉白的腳趾微微蜷起。一張臉快要鑽到電扇裡面去了。

  「手指不要伸進去哦。」

  被抓包的面靈氣一個激靈,扁嘴放下了躍躍欲試的手。

  夏油傑合上書, 走到面靈氣身後坐下。指尖撓了撓她的足心。

  「你又不會熱,不要擋我風嘛。」

  雖然不會熱, 但會癢。被撓癢的詛咒沒憋住笑, 腳底不由在夏油傑身上蹭了蹭。

  「熱就不要穿那麼多啊。」

  言畢, 面靈氣上手就要脫夏油傑的袈裟。

  這只詛咒多少是有點流氓氣質的。夏油傑笑著按住她的手, 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

  熱出薄汗的臉埋於她冰涼的頸項間, 瞬時降了溫。

  教主大人這兩天有點粘人。

  面靈氣當然知道為什麼。十五六歲模樣的面靈氣是他和那位六眼大人不可觸碰的死穴。所以即便她已經完全恢復了,卻依舊用術式維持著現在的樣子。

  夏油傑的大手順著面靈氣長長的白發,一下又一下。結實的手臂圈住她,另一只手輕輕掐她腰間的癢肉。

  面靈氣很怕癢, 笑著躲他的手。

  兩人無言鬧了一會兒,夏油傑一下翻身將面靈氣壓在了身下。但隔開一些距離, 沒有真的碰到她。

  空間太小, 兩人的四肢都舒展不開, 擠在逼仄又悶熱的房間裡。

  面靈氣笑盈盈地伸手撥弄夏油傑垂落的黑發。

  她放松狀態下的神情與小動作,很容易讓人晃神。夏油傑眸光微動,指背輕撫她的臉龐。

  「對了。一直有個問題忘記問你。」

  「什麼?」

  「嗔面呢?」

  「被壞蛋鎖起來了。」面靈氣扯完他的發梢又去玩他的劉海。她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玩夏油教主劉海的家伙了。

  「不去拿回來嗎?那是你的面具吧。」

  面靈氣眉頭輕蹙。「有點麻煩,也有點危險。」羂索換身體之前,她不能打破主從關系攻擊他。

  大腦門和廚子之間似乎還有約定,還有什麼大事要去做。這都是在她死後的事了,面靈氣並不清楚他們的計劃。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廚子應該不會為了「拿回嗔面」這樣的小事和羂索起衝突。起碼現在不會。

  「你有我,我會幫你。」

  「為什麼呢?」面靈氣不解。「嗔面和你沒有交集吧。」

  「那是你的面具,你的靈魂。怎麼能被別人扣留。」他要她完完整整的,哪怕那張面具凶神惡煞也無所謂。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真的要鎖,也只能鎖在他這裡。

  紅眸看著夏油傑躊躇片刻。她還有她的小心思,這個話題不能繼續深入下去。

  「也好。等嗔面回來了,我就可以和廚子私奔了。」

  夏油傑的表情垮掉,額頭悄然暴起青筋。

  「怎麼了,教主大人?」面靈氣明知故問,「難道你要一起嗎?不合適吧,三個人會不會太擁擠?」

  脾氣時好時壞,但現在一定很壞的教主大人自詛咒身上坐起,再把人從地上撈起來扔到床上。

  這一回,他真真切切將她壓在了身下。

  「你啊……」

  夏油傑在她白皙的鎖骨處印了一個吻痕。有一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威脅和警告。

  「在我身邊,你想怎麼胡鬧都可以。但不能再去約會你的舊情人。」

  指尖在詛咒的敏感點掐了一下。

  「明白了嗎?」

  面靈氣悶哼一聲,用力推開夏油傑。她可太喜歡看這個男人吃醋的樣子了,又欲又辣。兩人瞬間換了一個姿勢,可憐的單人床發出吱呀的抗議聲。

  面靈氣坐到夏油傑身上,笑若桃花。指尖挑開他的衣襟。長發在電扇送來的風中飛舞。

  「倒不如,教主大人來做廚子的容器,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私奔了。」

  夏油傑:……

  床頭櫃上的手機非常懂事的響起。

  面靈氣從夏油傑身上離開,繼續跪坐回電扇前研究那個飛速轉個不停的鐵皮。她昨夜透過窗外的枝丫得到了消息,所以大概能夠猜到電話那頭在說什麼。

  「嗯、嗯。不要急,慢慢說。」夏油傑安慰著電話對面慌張的咒術師。

  ……

  鳳眼看向面靈氣的背影。

  「昨天晚上嗎?知道了,大家先養傷吧。不是什麼大事,沒有關系。丟了就丟了吧,不用追了。」

  夏油傑掛了電話,房間裡霎時安靜下去。只剩電扇旋轉的聲音。

  面靈氣在心裡數了數,十五根手指。吸收的和未吸收的,這是他們現在集齊的總數。十五根手指力量的廚子和一張面具的她,不知道能否在那位六眼大人手下占到一些便宜。

  夏油傑沒有將特級咒物被搶盜這件事,和眼前的面靈氣聯系在一起。他不知道她的那些咒靈與千年術師朋友們,並且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都在一起。

  稍作思考後,他發了一條短信給五條悟。

  注意點總沒錯。

  面靈氣回眸看向眉頭緊鎖的夏油傑。不知怎麼的,就起了逗他的念頭。

  少女頭一歪,眼底澄澈一片。

  「傑,你想掐我脖子嗎?」

  她要他的思緒放回她身上,便從記憶裡搜了痴面與少年的片段。

  夏油傑握著手機的手指果然一僵。

  一時間,十年前痴面懵懂的言語與眼前的家伙和千年前詛咒之王糾纏的畫面全部灌入腦內。

  男人簡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用什麼表情和心情來面對這只詛咒了。

  五條悟好像回了短信,但夏油傑沒有查收。他把手機放回原處,走到面靈氣身邊,拇指抬起她的下巴。

  「我說啊……你不必學……」

  話未說完,男人忽然收了聲。

  夏油傑想表達的是,她不必刻意去扮演痴,面靈氣就是面靈氣,不論性格變成什麼樣他都可以接受。但話到了嘴邊,又感覺這樣說似乎不妥。

  就好像是在提醒眼前的詛咒,貪與痴是兩個人。

  果然。

  面靈氣倏而收起了天真的臉龐。紅眸內是從未出現過的冰冷與譏諷。

  「學誰?學我自己嗎?」

  詛咒偏頭掙脫夏油傑的拇指,似笑非笑地用食指勾勒他臉龐的曲線。「說什麼我和痴是一樣的,結果到頭來,教主大人連自己都騙不過不是嗎?」

  ---

  暴雨依舊侵襲著大地,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夏油傑找到離家出走的面靈氣時,她正靠著樹干坐在樹上閉目養神。詛咒換回那身許久未穿的紅衣,模樣也變回了成年的樣子。

  他輕盈上樹,靠在了面靈氣背後的樹枝上。

  兩人以樹干為中心,背靠背而坐。

  「生氣了嗎?」

  紅眸緩緩睜開,望向不遠處被雨水打攪的碎裂不堪的水面。

  「這種時候應該生氣嗎?可惜了,我不是痴,我沒有人類的感情呢。」

  夏油傑深知,即便現在再用言語補救,聽起來也像是無力的狡辯罷了。這個面靈氣不如從前好哄,還有一大堆的歪理。

  樹葉被暴雨壓低,雨珠滾落,將兩人濕成兩只落湯雞的狼狽模樣。

  「教主大人。為什麼你還對痴面那麼執著呢?」

  「我不是早在剛見你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了嗎?痴之所以會那樣溫柔待你,因為她將你看作了自己,她對你做的,是十幾歲時她希望有人對她做的。」

  「她粘你,也是因為受了你的咒靈球影響。」

  「她不曾真的愛過你。都是假的。」

  詛咒不帶感情的聲音掩藏在暴雨聲中,斷斷續續的。但都能聽清。

  細長的眼低垂,夏油傑沒有回話。但擱在腿上的手卻不自覺緊握成拳,修剪干淨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一排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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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痴面:你胡說你胡說!等我回來!

  傑哥心態變化70%loading...感謝在2023-03-31 22:38:23~2023-04-01 23:1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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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妄

  那日的暴雨始終未停, 吵鬧著,咆哮著,像在祭奠什麼。

  「回去吧。」夏油傑最終沒有想出合適的言語回答面靈氣。愛或不愛, 貪又或者是痴……又如何呢。

  他無法跨越時間去擁抱十年前獨自一人睡在小房間裡的面靈氣,他無法回到過去安撫那只淚眼婆娑看著自己的面靈氣。

  所有的一切,本就不再具備意義。

  面靈氣也沒有再賭氣,隨便輕聲撒了個嬌。「那你抱我。」

  「好。」

  夏油傑抱起渾身濕透的詛咒,一言不發回了盤星教。

  他們的關系就像是一座沒有地基的危樓,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受到什麼樣的外力就會轟然倒塌。也像是隨風飄搖的漂亮肥皂泡, 甚至經不起一片落葉的侵襲,就會在瞬間破滅不見。

  盤星教在京都的根據地受損比想像中嚴重,夏油傑不得不去一次京都。

  他想帶面靈氣一起, 但後者說五條悟在京都深深傷害了她,去到那裡會觸景生情, 會痛不欲生……反正所有恰當不恰當的詞語她都用上了。

  夏油傑便也不再勉強她。

  「你會等我回來嗎?」

  教主大人不似從前用「等我回來」、「不許亂跑」那樣命令的口吻, 一句帶有零星半點可憐意味的反問, 反倒把面靈氣問懵了。

  「自己小心, 我三天後回來。」

  沒有等詛咒回答, 溫暖的手掌揉了揉面靈氣的頭頂,夏油傑復又矮身吻了吻她的眼角。然後帶著菜菜子和美美子動身去了京都。

  面靈氣大多時間都呆在陀艮的領域裡,那裡陽光明媚,大海一望無際。

  無聊了還能欺負欺負陀艮。一邊還有一只看不慣她, 又不能拿她如何,不經意間還會被她身上氣息蠱惑的漏瑚。

  即便面靈氣不太喜歡和咒靈一起玩, 但不可否認, 和咒靈在一起的時候, 才是最舒適的。

  作妖的詛咒穿著人類最近流行款泳衣躺在吊床上,甚至還配了一副墨鏡。妖嬈又性\\感,惹得一干特級咒靈忽然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裡放。

  裡梅不知為何面靈氣遲遲不去見宿儺大人。

  想催促,但也不能強迫她。這只詛咒脾氣古怪,要是惹急了,大概會把氣全撒在……宿儺大人身上。

  上一次從高專偷出來的手指還未能找到機會轉交給兩面宿儺,誠如面靈氣所言,這個時代的六眼有了警惕心,對虎杖悠仁的動態十分關注。

  花御走到面靈氣身邊,挑了一朵正紅色的花放到她的頭頂。

  「你最近不開心。」

  她確實不如從前來的自在。這種感覺就是人類的不開心嗎?面靈氣覺得,或許稱之為得不到教主大人的不爽更為恰當。

  「我最近總感覺……身體裡好像還住著另一個靈魂。」

  面靈氣時常會忘記前兩秒自己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動作,說出那樣的話。就好像忽然被人從身/體裡操/控了。

  花御不能理解這樣的感覺,奇怪地歪頭看向面靈氣。「是被咒術師的術式襲擊了嗎?」

  面靈氣否定了。沒有別人的咒力與術式,僅僅只是她自己。

  如玉般的指尖劃過眼前,兩張面具自空中浮現,金色的在陽光下絢爛奪目,墨色的依舊毫無生氣。

  原定三天的行程,夏油傑提前半天回到東京。答應了菜菜子和美美子這個冬天一起去泡湯,才得以安撫好兩位少女。

  盛夏過半,夜間依舊蟬鳴不斷。困意席卷的時候,這聲音是一種伴有節奏的催眠;失眠時,它就變成了壓垮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夏油傑匆匆趕回面積不大的根據地,他站在門前長吐一口氣,確保自己的呼吸聲不會太吵。

  但推門而入的時候,還是吵醒了床上的人。

  面靈氣沒有拉窗簾,淺金色的月光泄了滿屋。她蜷縮著睡在單人床上,身上沒有蓋薄毯,長發散亂枕間,整個人在月光籠罩下,被渡了一層不真實的光芒。

  夏油傑往裡走了兩步。

  詛咒睜開茫然的眼。

  「傑?」帶著睡意的喊聲輕輕的,也有些黏人感,像只小奶貓。

  夏油傑輕帶上房門,脫了外套走到床邊。其實他做好了推開房門不見面靈氣的准備,此刻她如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倒是令他欣喜。

  他在床邊坐下,食指撥開落到她臉上的碎發。「抱歉,吵醒你了?」

  面靈氣點點頭,又搖搖頭。她舒展開原本蜷縮的姿勢,兩手圈住夏油傑的腰,枕在了他的腿上。聲音依舊是困倦的,低低的,像只小奶貓。

  「去哪裡了呀,我等你等了好久啊。」

  不是她自己不願意跟他一起去的嗎?現在怎麼反而倒打一耙了。夏油傑笑著捋順她亂到快要打結的長發。

  教主大人是不會和壞心詛咒計較這種小事的。

  「面靈氣大人說的是,以後不去那麼久了。」

  「嗯。」

  面靈氣應了一聲,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夏油傑說,可惜無法抵御強烈的困意,再度睡著了。

  詛咒睡著的樣子和人類一模一樣。長長的眼睫卷翹著,不時輕顫一下。一張極為精致的睡臉,比醒著的時候乖很多,夏油傑不由看了很久。

  他不想把面靈氣放回枕頭邊的動作再度吵醒她,就那樣維持著被她雙臂輕輕圈著腰際,躺在腿上的姿勢,一直到天亮。

  夏油傑以一個極為別扭的姿勢靠在床頭睡著了,醒來後明顯感覺四肢僵硬,脖子不適。豈料罪魁禍首毫不領情,醒來後一臉詫異,反倒質問起他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說今天傍晚才會回來嗎?」

  夏油傑:……

  眉頭連顫三下。他曲指,難得在面靈氣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什麼叫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這兩天你都在外面玩嗎?」

  面靈氣笑而不語,媚眼如絲,像是藏了很多不能說的秘密。她起身伸了個懶腰,無語的夏油傑趁機撓了一下她的腰際。

  ……

  一個成年已久的男人與一只千年詛咒在房間裡十分幼稚地打鬧了一會兒。

  夏油傑力氣之大,面靈氣是稍有體會的。所以當男人把她壓在門後親吻時,她沒有絲毫掙扎與抵抗。手指勾著他的衣擺輕輕搖晃,而後指尖探入,在他結實的腹肌上打圈。

  親吻的時候,夏油傑總習慣一只手扶在她腦後,另一手圈住她的腰。如此這般,精壯魁梧的身軀便能將窈窕的詛咒抱個滿懷。

  面靈氣回應的漫不經心。而夏油傑仿佛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他細細啄過她冰涼的嘴,這雙平日得理不饒人,顛倒是非黑白的唇,此刻微張著,呼出溫熱的氣息。

  舌尖輕而易舉往深處探去,在她的粉舌上□□了一會兒。而後近乎瘋狂地攫取屬於她的氣息。

  這只看來經驗十足的詛咒,對接吻並不熟練。

  前幾次沉溺於欲/望中,並沒有發現。此刻唇齒碰撞,細細接吻時,面靈氣的笨拙便顯露出來。

  夏油傑倏而彎了彎眼,退出她柔軟的氣息。「面靈氣大人……偏科很嚴重啊。」

  紅眸不滿地瞪著他。

  「沒關系,我教你。」

  那麼說著,夏油傑再次偏頭吻上她的唇。這一下比方才更有耐心,像在等她跟上節奏那般,在她的唇齒間游走。

  他吮吸了一下她的舌尖,而後將自己的舌尖探入她口中。不再動作。

  面靈氣學著他的樣子,報復式地用力吸吮了一下。

  自舌尖一直麻到舌根。

  夏油傑摟緊懷裡的詛咒,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好歹溫柔點嘛。」

  這個吻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長。靜謐的空間裡,僅剩唇齒翻攪的水聲與愈顯混亂的呼吸聲。

  房間悶熱,哪怕抱著足以降溫的詛咒,夏油傑的身上還是浮了一層薄汗。

  分明只是接吻而已,卻比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更讓彼此面紅耳赤。

  面靈氣在男人的深吻中再度開啟領域。

  她攀上夏油傑的腰踮起腳尖,想要從他身上感受更多。他的氣息他的咒力,在瞬間將道不明的情/欲推至巔峰。

  然而,在愛意中飄然失去理智的詛咒,又被夏油傑咒力中的情緒扯入地獄中。

  他怎麼能,這樣溫柔抱著她,親吻她的同時,還不滿足。

  就在那瞬間,不懂人類情感的面靈氣,深刻感知到了什麼叫憤怒。

  面靈氣推開沒有防備的夏油傑,收起領域,一腳將他踹至房間角落裡。

  一晚上以別扭姿勢睡覺的夏油傑,渾身肌肉都不太聽話,此刻被詛咒一腳踹到地上,竟也沒能立刻起身。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坐在地上一臉疑惑。

  面靈氣本想說點什麼激怒眼前的男人,但最終一言不發,甩門離開了盤星教。

  夏油傑一臉懵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他不懂,怎麼每次吸收他的咒力,這只詛咒都會忽然生氣?

  ---

  面靈氣找到虎杖悠仁的時候,他正和伏黑惠、釘崎野薔薇在八十八橋執行任務。換做平時,面靈氣可能還要調/戲一番伏黑惠與身邊的少女才會切入正題。

  但今日的詛咒沒有那樣的心情。

  紅眸望著三人,確保伏黑惠認出自己後便單手勾起虎杖悠仁的後領,將人提走了。

  虎杖悠仁在偏僻的河道邊被面具的術式禁錮住,動彈不得。

  面靈氣則坐在小溪邊,托腮發呆。

  「十六夜?」兩面宿儺在虎杖悠仁的臉邊張開嘴。

  面靈氣回過頭,這才勾了勾手指,將廚子的靈魂勾了出來。

  虎杖悠仁最討厭的,身體無法受自己控制的感覺再度席卷全身。他奮力與面靈氣的術式進行抵抗,雖然不如頭一次毫無反抗之力,但他憑借自己現在覺醒的這點微弱力量,要與一只千年特級咒靈對抗,還是顯得太過渺小。

  兩面宿儺單身輕撫自己的下巴,歪頭看著又留下一個背影給他的面靈氣。

  這可不符合貪面咋咋呼呼的性格。

  「你怎麼了?換面具了?」

  紅眸掃了一眼兩面宿儺,面靈氣抬手召喚出貪面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而後收起面具,繼續望著前方發呆。

  兩面宿儺一般沒有這樣的耐心。他抬手一下拽過面靈氣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

  「為什麼那麼晚才來?復活不順利嗎?」

  不對,很不對。

  一般貪面如此不對勁,一定是在醞釀一場更大的戲。

  「宿儺君。」面靈氣在他的桎梏中緩緩開口,「我們來接吻吧。」

  兩面宿儺:?

  這是什麼鄭重的邀請?

  詛咒之王的吻不像那個男人,纏綿又細膩。

  他充滿了欲/望、暴/力與濃烈。撕扯著她的肌膚與靈魂,面靈氣幾乎是在瞬間就嘗到了嘴唇上鮮血的味道。

  然而兩面宿儺不滿足於此。

  有力的大手一下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拉扯到自己眼皮底下。他開始啃噬她的下顎,另一只手褪下她半開的衣襟。

  一場闊別千年的親昵問候。

  「哦呀?不好意思,打擾到二位了嗎?」

  接到伏黑惠消息後迅速趕來的五條悟蹲坐在橋欄上,托腮調侃。

  「雖然有點對不住。但麻煩你下地獄吧,詛咒先生。」

  尋著面靈氣咒力而來的夏油傑自樹林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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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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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有事嗎?教主大人

  面靈氣沒有去看身前的教主大人。她召喚出十八張地獄之面將自己和兩面宿儺圍在圈內, 然後偏頭看了五條悟一眼。

  詛咒不加掩飾地把自己和兩面宿儺畫在一個圈子裡,割裂了五條悟與夏油傑。

  這樣的動作幾乎是立刻就激怒了本就心情不妙的男人們。尤其是被嫉妒蒙了心智的夏油傑。

  兩面宿儺伸手撥開眼前的面具,捏著它翻了個面。

  地獄之面。這不是「貪」面慣用的面具, 身邊的家伙果然不對勁。

  「哦呀?所謂千年詛咒之王,就是這樣躲在別人面具後的寄生蟲嗎?」五條悟依舊蹲在橋欄上,掀起一邊眼罩開啟嘲諷模式。

  兩面宿儺怎麼會在意人類言語上的挑釁。但是五條悟站得太高了,他不喜歡抬頭看人,更厭惡別人俯視他。

  木質小橋與一邊的景區提示牌在頃刻間被術式碾碎。

  五條悟兩手插袋站在半空中, 依舊以輕蔑且鄙夷的目光俯視著下方的兩面宿儺。

  詛咒之王自原地消失, 瞬間鎖定了礙眼的白毛。如果他沒記錯, 害得十六夜多復活一次的家伙,也是他。

  身影在空中消失又出現,咒力與術式波動殃及了周遭的樹木與生物。樹林深處小憩的人類還未知發生了什麼, 就被兩面宿儺的斬擊切成了好幾段。

  頓時鮮血四濺。

  「真打呀?」

  詛咒狐疑回眸。六眼大人不是十分愛惜他的學生嗎?這個時代的咒術師不以保護人類為最優先級嗎?

  面靈氣素來不愛湊熱鬧,廚子打架她賞月。但今日不同。她召喚出三張面具, 想要增強兩面宿儺的咒力, 並試圖中和五條悟的無下限。

  可惜手抬到一半便被另一只大手狠狠握住了手腕。

  下一秒, 下顎也被一股蠻力禁錮住。

  「你現在應該無心掛念別人吧。」

  夏油傑簡直要被眼前的家伙氣瘋了, 捏住面靈氣下巴的手, 手背青筋凸起。拇指更是重重在她的唇上擦了一下。

  他才剛剛教她接吻,她就用來會情人。

  被兩面宿儺咬破的地方尚未愈合,此刻再度滲出血絲來。

  是刺目的紅。

  夏油傑捏起面靈氣的臉湊近自己。他在傷口上又狠狠咬了一口,而後伸出舌尖舔掉血跡。

  但是這樣的動作並不能使他的心情好轉分毫。

  面靈氣掃了一眼夏油傑, 像在看一個壞掉的,再也不想觸碰的玩具。仿佛上午還在和男人纏綿的人並不是自己那般冷血。

  她掙脫夏油傑的束縛, 一連後退三步。面具張開可攻可守的安全距離。

  指尖輕點一張猩紅色的面具, 在掌心轉了個圈。面靈氣垂眸冷聲問:「有事嗎?教主大人。」

  夏油傑的薄唇抿起不悅的弧線。

  「怎麼了?吃醋嗎?」她帶上一張白色面具, 說話聲音霎時變得像一個刻薄的老嫗。「你總不能真愛上我了吧?我可是咒靈啊,咒術師先生。」

  遠處的戰局呈現一邊倒的事態。

  僅有三根手指力量的兩面宿儺很快被五條悟壓制。若不是五條悟還想留住虎杖悠仁,此刻早已將其祓除。

  「不要讓老師一個人辛苦嘛。」

  五條悟甚至帶上了眼罩,完完全全表達了對眼前詛咒之王的不屑。他打得輕松,根本和辛苦二字沾不上邊,並企圖和虎杖悠仁的靈魂交談。

  「這段時間的歷練,好歹讓恩師看到效果啊。撒——出來壓制它,悠仁。」

  面靈氣快速翻找過去的記憶,有一些面具的術式無法對五條悟造成傷害,有一些面具可以牽制他。

  她召喚出「死」之面,彈指間往五條悟的方向飛去。

  然而既定的術式沒能成功發動。面具沒能去到兩面宿儺與五條悟的中間。

  散發著鉛色咒力的面具被一雙大手生生攔下。

  夏油傑將那張面具握於掌心,並不理會面靈氣的咒力與術式對他造成的傷害。他站在詛咒身前,擋住她看向兩面宿儺的視線。

  「所以我才說,你現在應該無心掛念你的舊情人吧。」

  面靈氣眉梢輕挑。單手結印。

  面具在夏油傑的手心裡發動術式,以男人為圓心,直接展開了封閉的領域。

  無數面具與骸骨堆疊的空間中,面靈氣坐於上方,她單手支著下巴俯視腳下的男人。「死」之面被召回,呈放大狀出現在領域的內壁上。

  被咒力灼傷的掌心在滴血。但夏油傑不在意。他抬眸看向前方忽然陌生無比的詛咒。

  「教主大人要和我打嗎?」

  夏油傑劃出簡易領域,盤腿坐下。在她的領域裡感受不到外界的動靜,就只有他們二人。他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嗯……多嘴問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面靈氣嘲諷地重復了一遍夏油傑的問題,隨後輕描淡寫道:「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並且我膩了。」

  貪得無厭的她,決定毀掉她無論如何都貪不到的東西。

  聽到回答的夏油傑瞳孔微縮,愣神片刻後短促地笑了一聲。那只沾滿血跡的手,指尖沒入黑發中,他撐著頭,笑到肩膀抖動。

  良久,笑夠了的夏油傑抬眸望向面靈氣。

  那雙細長的眼睛裡沒了怒意,卻比怒意更可怕。好像有什麼不受控的瘋狂即將傾瀉出來。

  「怎麼辦?」夏油傑撩起前額散亂的長發,眸光裡有掩藏不住的瘋與痛。他沉聲說,「我可沒准備對面靈氣大人放手呢。」

  白發詛咒與咒術師對視的瞬間,自原地暴起。

  同一時間,面具與咒靈在密閉的空間裡對峙。在面靈氣的領域裡,面具的術式有遠遠高於夏油傑的強化buff。

  「教主大人不開領域嗎?」

  「不開呢。會傷到你哦。」夏油傑無心傷害詛咒,只想抓住她而已。「倒是你,一直開著領域沒關系嗎?咒力夠用嗎?」

  面靈氣不屑地哼了一聲。

  「感謝教主大人的無私奉獻,最近被供養的很好。」

  夏油傑停下攻擊的動作,眼尾閃過一絲涼薄。「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想著逃跑呢。」

  「……」

  五條悟與兩面宿儺的咒力對撞,無差別粉碎了樹林裡的大半生靈與咒靈。後者提防著面靈氣的領域,始終沒有將術式的範圍擴散,但強不過五條悟完全無視空間的擊打。

  瞬間張開的強大術式自外部擊碎了面靈氣的領域。

  領域效果消失的剎那,面靈氣還在因為夏油傑的言語分神,一不留神便被男人的咒靈撕咬住手臂,生生扯了皮肉下來。

  夏油傑一驚。

  霎時收回所有咒靈。

  她不會反轉術式,不能自我療愈。

  面靈氣對那樣駭人的傷口不以為意,重新幻化一件新的外衣披上,遮住傷口。但鮮血流了一地,且短時間內沒有停止的跡像。

  夏油傑幾步上前想查看她的傷口,卻被地獄之面一層一層拖住了腳步。

  十八層面具的術式,饒是特級咒術師,也要花些時間才能破開。

  另一邊,五條悟似乎對於虎杖悠仁通過自身努力奪回身體沒了耐心。

  無下限術式運用起來明顯比最初的時候胡來的多。

  「今天真不是個約會的好日子。」面靈氣小聲嘟囔。

  她閃至兩面宿儺身邊,仍舊沒有把身體的支配權交還給虎杖悠仁的意思。反而掌心一轉,在五條悟結印的同時,飛出一張墨色面具。

  看清停留在自己眼前的面具後,五條悟結印的手指微顫了一下。

  十年前,自己的術式曾轟然炸開這張面具。

  他知道這是面靈氣故意設下的圈套,但本能的反應無法避免。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面靈氣趁著零點一秒的機會,准備和兩面宿儺一起離開。

  豈料特級假想怨靈騰空出現,一下將詛咒之王摁進了下方的溪水裡。

  「怎麼可能?」

  面靈氣難以置信看向夏油傑所站的方位。怎麼可能會有人不用術式,也不摧毀面具,就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從地獄術式中解脫。

  「地獄嗎?有你存在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是地獄呢?被你的咒力氣息圍繞的地方,是理想鄉才對。」

  什麼才是地獄。

  那是睜眼再也見不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夏油傑如履平地般破開地獄之面的束縛,拽住面靈氣離開了原地。

  兩面宿儺幾下解決了夏油傑放出的特級咒靈,然而視野裡不見了十六夜。

  ---

  盤星教舊址裡,有兩間關押咒靈的密室。

  一旦被夏油傑吸收後,咒靈的能力與等級就不會繼續增長。但偶爾會遇到能力特殊,需要它再覺醒一些術式的咒靈出現。

  夏油傑會將它們關在那裡。

  面靈氣望著四處不透風的密室,勾了勾唇角。「一個兩個的,作風還真像。」

  簡陋的密室自然不能與五條悟那間相提並論。

  夏油傑本想直接將面靈氣甩至房間深處,但最後依舊是抱著她,輕放到破舊的軟榻上。

  吻了吻她的頭頂。

  他放出真人蹲守在密室門邊。冰冷的言語與溫柔的動作形成鮮明對比。

  「如果她敢試圖離開這個房間,就把她的靈魂從面具裡拽出來碾碎。」

  言畢,夏油傑關門離開了房間。

  面靈氣心裡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看著夏油傑離開的方向。她無法描述自己的情緒與感受,與任何一張情緒面具都不同。

  真人一臉懵地看看面靈氣,又看看房門。

  喂喂,嘴上說得那麼狠,心裡不是那麼想的啊。她要是真逃了,他到底要不要出手?

  夏油傑回來之前,家入硝子來過一次。

  被咒靈咬傷的地方在潰爛,並不斷流瀉咒力。面靈氣在軟塌上昏沉沉地睡著。

  治療過程中也沒有醒。

  家入硝子想直接帶走面靈氣,與守在門邊的真人大眼瞪小眼。她到也不會做出和特級咒靈拼命的傻事。

  須臾,家入硝子走到一邊撥通夏油傑的電話。

  「治好了哦教主小哥。」

  「你們兩個混蛋也該適可而止了吧。不知道有種愛叫放手嗎?」

  ……

  面靈氣一覺醒來,仍然躺在昏暗無光的密室裡。傷口不疼了,仔細感受,能嗅到一絲家入硝子的氣息。

  夏油傑推門而入,收起看門的真人。後者消失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油傑一眼,好似發現了什麼特別有趣的事,但他不說。

  男人緩步走進房間,手裡提著一袋東西。

  面靈氣雖然看不清,但能通過咒力判斷,那是滿滿一袋咒靈球。

  夏油傑在距離面靈氣不到兩米的距離處停下,袋子扔到她腳邊。

  黑色圓球霎時滾落出來。

  「餓了嗎?餓了吧。」他自問自答,神情在昏暗光線中晦暗不明。說話聲裡好像帶了調侃的意味,與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完全相反。

  他指向那袋混雜了高低等級,不求質量只求數量的咒靈球。

  「全、部、吃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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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真人:你猜這具空殼裡現在有幾張面具的靈魂?感謝在2023-04-02 23:05:09~2023-04-04 08:5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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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痴

  面靈氣偏頭不看他。

  夏油傑兩手交疊沒入寬大的袖口中, 他幾步上前走到軟榻邊。

  透過半開的門漏進來的光,照在他身後,高大的身軀看起來脅迫感極強。狹長鳳眼的眸光隱藏在墨色中。

  面靈氣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應該是憤怒的。

  「要我喂你嗎?」

  「……」

  「嗯,畢竟剛剛受過傷呢。可以理解。」夏油傑在面靈氣身邊坐下。

  他的一言一語很溫柔,但一舉一動又完全不是。

  大手一下捏住她的下顎,強迫詛咒張開嘴。粗糙的掌心仍留有被面具咒力所傷的痕跡。

  被偏心這種事,是會上癮的。

  那位六眼大人做出過分的行為時, 面靈氣並沒有什麼感覺。如果從一開始, 夏油傑就顯露此時的模樣, 面靈氣或許還能有心情和他調侃幾句。

  但不是現在了。

  她享受過他無底線的包容與偏愛,便不能適應教主大人現在的模樣。

  面靈氣不懂這個時代的咒術師是怎麼回事。平安時期的兩面宿儺生氣,至多也就是不理她, 當她不存在。

  沒有這樣「玩」的。

  氣她惱她,還要把她綁在身邊。

  「我不吃你的術式。」紅眸瞪向男人。

  「為什麼不?」夏油傑托住她的下巴, 把人又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 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你受傷了吧。這樣才能好得快嘛。」

  夏油傑半哄半強迫地將咒靈球灌下去。

  那雙勾人的眼, 眼尾頓時泛起晶瑩的淚花。

  無視這張面具頗為生動的表情, 夏油傑知道她很能演。他抬手還想再喂第二顆。

  面靈氣唇角攜著諷刺的笑, 沒等男人動作,自己偏頭吞下了他手中的第二顆咒靈球。

  詛咒自己湊過來吃咒靈的瞬間,夏油傑下意識想收回手。面靈氣不再掙扎的樣子,比叛逆時更讓夏油傑煩躁。

  他應該離她遠一點的。起碼在心態尚未平穩前, 他不該靠近她。

  夏油傑的思緒矛盾起來。

  「你知道嗎?」連吞兩顆球的面靈氣輕眨一下雙眸,眼淚就掛在眼睫上。她面無表情道:「十六夜覺醒術式後的第一顆咒靈球。就是被父親大人這樣塞下去的。」

  ……

  男人果然在原地怔住。

  「她一個人在角落裡干嘔了好久, 但什麼都吐不出來。最後哭著在母親的懷裡睡著了。」

  夏油傑的神色完全變了。詛咒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長長的、裹了鹽的釘子, 狠狠扎進他的心髒。

  他不可抑制地想像著四五歲的她, 小小一團蹲在角落裡無助的樣子。與自己第一次覺醒術式時的畫面重疊。

  吞噬咒靈的惡心與難受瞬間達到了共鳴的頂峰。連指尖對於咒靈球的觸覺都變得令他反胃。

  「所以,痴面也會恨你的。」

  面靈氣感覺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僵了一瞬。

  她透過微弱的光看向夏油傑。男人的表情復雜難懂——期待又失落,難過又絕望。

  「那就讓她回來恨我。」

  眼前的男人早就為自己蒙上了一層又一層,偽裝的面具。

  他時常在笑,但從未發自內心。

  而迫使那些偽裝崩塌的,正是貪面忽遠忽近,沒有邊界感的逗弄。

  與五條悟只鐘情於痴面不同,面靈氣意識到,這位教主大人果然是不在意面具之間的區別的。

  他要的,只是她存在於他的世界裡而已。至於是愛他還是恨他,也都不在意。

  滿滿一袋咒靈球最終也只吃了開頭那兩顆。貪面太知道如何對付夏油傑了,隨便編造一段過去,他便下不了手。

  她感受著夏油傑的難過與矛盾。那股莫名的,有什麼在體內叫囂著想要衝破桎梏出現的感覺再次清晰席卷全身。

  夏油傑最後也只是抱著她躺在角落裡,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她受傷的手臂。當心疼與愛遠遠超過痛苦與怨懟時,他甚至迷失在自己的情緒裡。

  他只能在自我崩潰中,再自我和解療愈,留下看不見的深深淺淺的疤。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那個一臉天真的詛咒出現,耐心安撫他的情緒。

  「對不起。」

  良久之後,空曠的房間裡回響起男人低沉的道歉聲。不知道是為了她手臂上的傷,還是因為方才強迫她吞下的咒靈球。

  面靈氣不算領情,也不怎麼理他。翻了個身繼續睡她的覺。

  也不知道廚子那邊情況如何了。她在精神世界裡企圖與羂索聯系,結果大腦門絲毫沒有回應。

  夏油傑睡至半夜驚醒。

  面靈氣分量不重,但也不該輕到好像消失不見了。他在漆黑一片的視野裡探尋了一番,直到摸到一張冰涼卻軟嫩的臉。

  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落定。

  夏油傑摸到門邊開了一盞昏暗的燈。

  軟榻上躺著的面靈氣,居然又縮回了四五歲的模樣。夏油傑長嘆一口氣,脫下身上的外衣蓋在詛咒身上。

  小小一團在袈裟下蠕動了一下,接著冒出一顆小腦袋,紅眸看著房間眨巴了幾下。面靈氣不太能接受眼前陌生的環境,有些害怕地往後瑟縮了一步。

  「吵醒你了?」

  面靈氣先是被忽然響起的男人聲音嚇了一跳,而後判別出聲音的來源,幾乎是立刻撲進夏油傑懷裡。

  夏油傑抱住她,漫不經心捏了捏她的後頸。就一直維持這個模樣也不錯,小小一只可愛多了,總比長大後就知道氣人好。

  男人的面龐依舊俊朗,但不再是記憶中颯爽的少年模樣。也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大概是因為才經歷過憤怒與痛苦,此刻眼下泛起淡淡的青色,蒙了一層滄桑感。下巴上還留有未能及時處理的胡渣。

  即便如此,他看著她的眼神,依舊溫柔如初。

  面靈氣太心疼這樣的夏油傑了。

  她小小的身子攀著他的肩,勉強與之對視。

  「我已經罵過貪了。」她說,「你不要生氣,不要難過了。」

  包子臉皺起,一雙小手捧著夏油傑的臉。

  ……

  夏油傑權當是貪面又在玩扮演痴的游戲,沒有在意她言語裡的細節。有力的手臂輕輕抱住瘦弱的她,沒有給予回應和回話。

  也沒有發現那張掉落在袈裟下的墨色面具,眼尾的紅色暗紋,忽然變得艷麗無比。

  直到懷裡的小家伙再度進入夢鄉,夏油傑才輕聲說道。

  「沒有人能阻止我把你留在身邊。包括你本身。」

  ---

  盤星教舊址,於上周剛剛被咒術高層降低了監察等級。撤走了相當多的結界師與駐守咒術師。

  夏油傑本想以一個可觀的價格將舊址賣出,然後將盤星教總部去移去京都常駐——東京的結界與五條悟不適宜咒靈居住,更不適合需要吃咒靈的小吃貨久居。

  那次特地帶美美子和菜菜子去京都,一半也是為了選新地址。不過回來後面靈氣翻臉不認人,這件事便暫時擱淺了。

  總而言之,當天空翻出魚肚白的色彩,強大咒力一下貫穿盤星教舊址,將所有生物與非生物全部斬裂的時候。

  在附近蹲點的零星咒術師還未來得及向上級播報特級咒靈入侵的緊急情報,就被無形的斬擊攔腰截斷了。

  清晨時分,馬路上行人不多。一些誤入領域的人類瞬間被切割成片,一些幸運的,停在領域外的人,驚恐地看著眼前可怕的畫面。

  他們甚至看不到襲擊者是誰,是什麼。

  伏魔御廚子展開的空間,堪堪停在那扇關住面靈氣的門前。

  建築崩裂的動靜太大,面靈氣翻身坐起來,雖然搞不清狀況,但順手張開面具的結界將自己圈住。她又變回了成年的模樣,並且覺得十分疲累。就好像在睡夢中不斷地在與誰爭執。

  夏油傑的袈裟還披在她的身上,昨晚男人要拿來懲罰她的咒靈球也散亂在一邊。但教主大人本人不在密室裡。

  無窗的空間昏暗一片,面靈氣抬手打了一個哈欠。

  下一秒,就見那扇堅硬無比的大門被割裂成碎片驟然墜落,揚起一片塵土。就像是誰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樣,伴隨大門的倒塌,面靈氣頭頂上方的建築也如被摧毀的沙堡般瞬時坍塌。

  幸好她憑借危機意識提前張開了結界。

  不然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只被房屋壓扁的特級詛咒。

  面靈氣對於外界的光線稍稍適應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向清早不睡覺,前來破壞房屋的肇事者。

  「你沒有被那位六眼大人碎屍萬段嗎?我可太高興了。」

  「不過……沒有我的術式你也能壓制粉毛少年了嗎?真不錯啊,你成長了呢宿儺君。」

  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雙手插兜立於斷裂鋼筋上,垂首看向面靈氣。還有精神和他拌嘴,看來也沒什麼大礙。

  考慮到抓走十六夜的咒術師是咒靈操術使用者,兩面宿儺思慮片刻,覺得不能放任不管。一旦羂索換了身體,這女人指不定就變成真正意義上「別人的咒靈」了。

  比他還隨心所欲的面靈氣,打亂了他和羂索所有的計劃。

  不過沒關系。

  弱者找借口,強者無畏變化。

  一下吞了十幾根手指的詛咒之王短暫搶來身體的主導權。

  兩面宿儺向面靈氣伸手。「走了,十六夜。」

  「那麼早,這是要去哪裡呀?」

  話不是面靈氣問的。

  兩只千年詛咒同時轉頭,看到只穿了一件單衣的夏油傑站在兩面宿儺的領域邊沿,再差一點就要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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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給大家表演一個夢裡自己和自己吵架。

  再虐一會兒傑哥(誰讓你上半章被愛的輕輕松松(bushi感謝在2023-04-04 08:51:19~2023-04-04 22:55: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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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她的存在

  這是兩面宿儺第三次見到夏油傑。

  他還記得初次見面時這位咒術師送他的「大禮」以及兩人近身搏鬥時的快感。

  詛咒之王嘴角咧開頗有興致的弧度, 笑得猙獰。他抬手,將領域的半徑往外拓展了半米。

  夏油傑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劃出的簡易領域中和了宿儺的伏魔御廚子。他像晨間散步那般, 笑著往領域內部走去。

  眯眼笑著,但實際並無笑意的狐狸眼甚至沒有瞥過宿儺一秒。夏油傑直勾勾看著不遠處的面靈氣。

  「又要離開我了嗎?」

  面靈氣:「……」

  「我很傷心呢。」夏油傑在面靈氣身前停下腳步,一個居高臨下的姿勢看著她。「明明昨天晚上,你不是那麼說的。」

  ……昨天晚上?

  面靈氣微微蹙眉。她除了感覺自己好像在精神世界裡不停和誰爭吵著,再也沒有別的記憶了。

  她的面具裡莫非被混入了奇怪的靈魂?還是大腦門那家伙學藝不精?

  站在高處的兩面宿儺倏而出現在兩人身側。他用虎杖悠仁的臉擺出一個看好戲的滑稽表情。

  「她的話, 也能信?」

  尾音落下的瞬間, 宿儺抬腳將擋在面靈氣身前的夏油傑一腳踹飛。

  詛咒之王眉梢輕挑, 猜到了,但依舊覺得有趣。

  身前穿著單衣的黑發男子不費吹灰之力一下握住他的腳踝,動作之快, 肉眼難以捕捉。這與他無法完全掌控受/肉/體無關,也與他還缺幾根手指的力量無關。

  單純是這個男人的體術, 在他之上。

  夏油傑握住他的腳踝, 一下將宿儺甩遠了。

  兩面宿儺在半空調整身形, 站穩腳步。「這個時代, 也不是全然無趣嘛。」

  幾次交手, 對夏油傑產生一點興趣的兩面宿儺一轉眸,就見那個男人拽住了面靈氣的手腕。完全沒有把他的存在放在眼裡。

  詛咒之王:?

  裹挾著強勁咒力的無形斬擊瞬時爆發。已經被斬擊過一次的殘垣斷壁再次被利刃切斷,廢墟中揚起塵土一片。

  面靈氣無法掙脫夏油傑的禁錮,被男人帶著一起後退了一大步, 堪堪避開斬擊。

  兩面宿儺並不准備給予對方喘息的機會,煙塵未散, 殺招已至。他收起伏魔御廚子, 咒力強化於□□與術式。

  夏油傑抽出游雲架住宿儺的攻擊。兩人對視一眼, 咬牙猙獰一笑。

  「你的頭抬得太高了。」

  兩人對戰的身影快到幾乎看不清。僅憑兩面宿儺說話的聲音才能判斷那一瞬兩人在哪個方向落腳。

  「誰允許你可以碰她。」

  面靈氣見狀,一時半會兒可能走不了,於是坐到一邊的石塊上,垂首吹了一下指甲上落到的灰塵。

  夏油傑感知對方的咒力在自己之上,不是僅憑蠻力可以攻下的對像。幾番對攻後,他凝聚起一個碩大的極之番漩渦。

  兩面宿儺見過這樣的漩渦,避開正面迎擊。不料這一次,極之番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暴力襲擊而來。

  夏油傑隨機抽取術式針對兩面宿儺直來直往的斬擊。霎時起,戰場上眼花繚亂。他以變化無窮的術式與體術上的優勢暫時占據上風,狠厲地將宿儺壓制於下方。

  細眸向下掃了一瞬,夏油傑以一個極其輕蔑且鄙夷的目光看向兩面宿儺。

  「抱歉,我應該尊重一下千年文物的。這樣觀賞你可以吧?」

  轟——

  轟——

  轟——

  爆裂聲於四周此起彼伏,本該是被廢墟堆積成小山的區域,此刻已然被砸出半徑為三十米的深坑。

  面靈氣揮揮手,揮去眼前的煙塵。一臉嫌棄。

  以深坑的圓心為中心,兩面宿儺與夏油傑拉開一定距離。兩人從一開始的游刃有余到喘息加重,前者抱著對咒靈操術的一絲興趣,後者則是真切地想要殺死他。

  兩面宿儺兩手結印,想要再度開啟伏魔御廚子。消耗了一定咒力的夏油傑想要繼續在他的領域裡與之抗衡,會變得困難起來。

  「那位六眼大人又要追來了哦。」面靈氣忽然閃至兩面宿儺身邊,「你到底是不是來救我的?」

  兩面宿儺斜了面靈氣一眼。

  她從不介入他的戰局,真等得不耐煩,這只詛咒也只會轉身自顧自走,連招呼都不會和他打一下。

  詛咒之王不知道原因,但顯然十六夜不希望他繼續和眼前的咒術師打下去。

  宿儺摸了摸下巴,偏頭躲過夏油傑的術式襲擊。他在沉思,這幾次碰撞時十六夜與男人之間微妙的拉扯。片刻後,他神情驟然一變,眸光裡露出殺意。

  「看著我殺了他,十六夜。」

  面靈氣:……

  不知道這廚子又在發什麼瘋。她悄悄放在周邊觀察動向的面具,是真的感受到五條悟的咒力了。

  夏油傑收回游雲。陽光下泛著冷光的天逆鉾在掌心轉了一圈。

  即便他要殺得對像是兩面宿儺,目光也很少落到他身上。在有限的,能夠看見面靈氣的間隙裡,他一定會看向她。

  「你不是更喜歡被稱作面靈氣嗎?居然連這個都騙我嗎。」

  面靈氣:……

  這個指責她有點冤。說來奇怪,廚子認識她沒多久就開始喊她十六夜,不論怎麼糾正他都不改這個稱呼。

  兩面宿儺的咒力耗損也不少,強制解除術式的天逆鉾在夏油傑手中被運用的行雲流水,渾然天成與他的體術搭配得當。

  被御廚子斬裂的咒靈,暗紫色的血液濺了男人一臉。破開的咒靈屍骸後,是一臉嗜血瘋狂的夏油傑。

  天逆鉾自屍骸中徒然出現,筆直插/進兩面宿儺下方的眼睛。

  沒有對於美妙的手感多做留戀,夏油傑收刀,預備第二次攻擊。

  另一股威壓極強的咒力在那瞬間抵達白熱化的戰局中,無差別的攻擊瞬時擊散三人的站位。

  「哦呀?米娜桑,最近我們見面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五條悟立於半空中,食指指天認真建議,「來都來了,不如開局麻將再走吧。」

  面靈氣一臉「我就說吧」的神情看向兩面宿儺。後者鮮血流了滿面,避開詛咒的目光。

  「麻將這種東西,可不適合我們這種千年文物呀。」面靈氣露出她慣有的不正經笑容。「我和小廚子就不湊熱鬧了。」

  理所當然,詛咒後退的道路被五條悟瞬移堵住了。

  「呀——」五條悟十分誇張地感慨了一句。「昨天晚上我一邊吃著限量版的小蛋糕一邊仔細思考,最近咒術界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動蕩。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難太難了,一共吃了三塊蛋糕才得以想明白。」

  ……

  「因為你。」五條悟收斂笑容。「完全不把我這個最強放在眼裡的壞心詛咒,每天每天都在搗亂呢。」

  面靈氣沒有因為男人倏而變冷的臉色感到一絲害怕。她依舊是那樣漫不經心的調調:「咦?我不把六眼大人放在眼裡,是最近才有的事嗎?」

  「……」

  術式「蒼」驟然將面靈氣往五條悟的方向吸引而去。

  同一時間,解除術式的天逆鉾橫在五條悟與面靈氣的中間,生生切斷了那股無形的吸引力。兩面宿儺的斬擊擦著五條悟的無下限飛過,他攔腰箍住面靈氣,往後方一閃,將詛咒護在了身後。

  五條悟看了一眼此刻距離自己最近的夏油傑。

  他與眼前的摯友之間,似乎有一場逃不過的腥風血雨。不是為了面靈氣,就是為了作為宿儺容器的虎杖悠仁。

  他們二人都在刻意避免這樣的交鋒,但往往事不如人願。

  「抱歉,悟。」夏油傑像是猜到了五條悟會說什麼一樣,搶在他開口之前回眸一笑。「她的存在就是可以決定我是站在這裡,還是站在對面。」

  虎杖悠仁還在發育中,身高不如眼前兩位那麼突兀。面靈氣光著腳踩在地上,下巴擱在這位「容器」的肩膀上,倒是正好。

  她依舊笑盈盈的。

  遠處的男人們卻猛然變了臉色。

  五條悟與夏油傑同時後撤足足十米距離。

  而就在方才他們站立的位置處,忽然噴湧出炙熱的烈焰來。

  術式是無法觸碰到五條悟的。除非是有必中效果的領域。

  漏瑚自遠處出現,獨目望著遠處的五條悟。他很早很早,就想會一會這個時代的六眼了。

  「這個時代的咒靈,開始流行起開放領域了嗎?」

  話音未落。

  飄著寒氣的冰瀑拔地而起,與烈焰與岩漿隔開五米距離,圍在了外圈。

  裡梅輕松一跳,站到兩面宿儺身邊。

  五條悟與夏油傑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拉遠了與宿儺和面靈氣的距離。

  「喂喂。」夏油傑挑眉。

  「集體造反嗎?」五條悟扯下了眼罩。他現在沒有心思去管摯友站在哪一邊了。被這群家伙小看的五條悟心情十分不悅。

  沒等五條悟結印,四下裡忽然狂風大作,在烈焰與冰之間卷起了滔天海浪。

  而冰層最外沿,也密密麻麻攀上了帶刺的荊棘。

  陀艮躲在花御身後。它不是怕術師,它害怕面靈氣。

  花御伸長手臂,樹枝蔓延,輕輕摸了摸面靈氣的頭。

  「聽說你被抓走,我很擔心。」

  面靈氣用臉頰乖巧蹭了蹭花御的樹枝。

  咒靈與咒靈之間的領域也應該會互相抵消,而不是融合。

  但五條悟的眼睛看得真切,目光所及之處,四大特級的領域完全融合並疊加在一起,擁有突破他們個人能力的四倍力量。

  能使這一切變為可能的……

  藍眸透著一絲冷光看向面靈氣。

  詛咒察覺到目光,坦然看了回去。她勾勾手指,一張巨大鬼面的虛影自領域中浮現。

  在烈焰的熱氣與冰凍的寒氣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

  眼前的人間煉獄來自勾魂術以及面具術式的輔助。

  「弱者結伴。」五條悟抬手,虛無介質在他的掌心凝聚成紅色光球。「祓除你們之後,我要好好修正一下對咒靈的特級評定條件了。」

  領域最中間的烈焰熊熊燒起。

  漏瑚離開原先的位置逼近五條悟。他不需要所謂的同伴集結,更聽不得五條悟言語裡的挑釁。

  面靈氣丟出一張「喜」之面纏住漏瑚的步伐。不讓他掉隊。

  「沒有人類感情的優勢,在這種時刻就顯現出來了呢,六眼大人。」

  「你挑釁不到我,就挑釁不了他們。」

  特級咒靈自然是不屑一起行動的。沒有強者願意在高端戰局中被同伴束手束腳。

  但他們的目的是救出面靈氣。

  這只詛咒不論是在術式上還是心理上,都能微妙的讓咒靈們空前戰線統一。

  「赫」只能在咒靈疊加的領域中貫穿一個小孔。

  五條悟立刻結印發動茈。

  足以破壞半座城的力量,竟也只能在層層術式裡破開一人位的行經路線。

  特級咒靈們臉色徒然一變。

  看似不起眼的破壞,只有展開領域的他們知道這有多可怕。

  夏油傑先一步沒入被茈轟出的巨大空洞。

  換做平時,五條悟肯定要和他吵吵幾句,但今天他沒有那個心情。

  不對開領域,無下限無法大面積拆解眼前的冰火兩重天。

  四只特級的領域疊加,咒力威壓與術式的融合也是從未有過的戰鬥體驗。

  五條悟能敵。

  前提是對方有意和他戰鬥。

  兩面宿儺瞥了一眼走在前方試圖拉近距離的夏油傑,饒有興趣地抬了抬下巴。

  猩紅狠厲的紅眸閃過一絲光芒。

  他抬手切斷了夏油傑行徑的路線。

  夏油傑抬首看向他,目光只停了一秒,又瞥向面靈氣。

  那一眼裡好似不帶情緒。

  但面靈氣被看得移開了目光。有些莫名的心虛。

  她錯了嗎?沒有吧。

  千年前她就是這般站在廚子身後為所欲為的,千年後也應該這樣。

  痴面是意外,而且是這兩位咒術師自己沒能守護好那張面具。

  「十六夜。」

  「嗯?」她有點心不在焉。

  「看他的表情。」

  面靈氣尚未反應過來兩面宿儺的惡趣味,就被他偏頭在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詛咒之王笑得囂張,連帶身邊的裡梅一起露出嘲笑。

  夏油傑的臉色冷得幾乎可以與身邊的冰層媲美。

  面靈氣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一凝。她沒有看他。

  轉身攀上花御的樹枝。

  「走了。你們想集體被六眼祓除嗎。」

  夏油傑甚至沒有再管疊加領域的誇張必中效果,直接闖進火海深處。

  男人的簡易領域抵擋不了四個特級咒靈的領域。

  烈焰幾乎是瞬間燒上了身。

  面靈氣轉身的那瞬,心尖一顫,下意識收了自己的術式。

  剎那間,噴湧的岩漿與洶湧的海浪抵消,冰冷的瀑布與遍布的荊棘消融。

  五條悟的術式在那一秒追擊到咒靈,行動稍稍遲緩的陀艮被打穿面部。

  他們還有後手。

  囂張的詛咒們瞬時在不知何人張開的結界中消失不見。

  城市一角被摧毀到再看不清它本來的面目,只留下咒靈與詛咒們「狂歡」後的殘穢與一地狼藉。

  夏油傑的面部、手與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但他好像感覺不到疼。

  放出那只追蹤面靈氣的咒靈便繼續向前追去。

  盛夏已過,秋風掃落泛黃的樹葉。

  是夏油傑這些年來最為厭惡的季節交替。

  年少的他,便是在這離別之季,失去了她。

  搜尋咒靈在河道邊停下步伐。

  樹影搖晃,割裂光陰。感受到夏油傑氣息的面靈氣自漫天落葉中回眸。

  她隱藏了氣息,還是被它找到。

  樹林裡還有別的氣息存在,咒靈在原地徘徊,想進但不敢進。

  兩面宿儺見面靈氣沒有跟上,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

  銳利的眼神一下捕捉到那只礙眼的咒靈。一次、兩次,都是那只弱到爆的低級咒靈追蹤到十六夜的方位。

  捏死這個家伙如同踩死一只螞蟻。

  無形斬擊卷起一陣罡風穿透林間直達咒靈身上。

  搜尋咒靈如煙般消失在空氣中。

  面靈氣垂在身側的手兀地緊握成拳。她狠狠瞪了兩面宿儺一眼。

  那一瞬間,屬於痴的記憶全部在腦海中湧現。不再是走馬觀花般,而是深刻的,宛如親身經歷。

  無數個迷路的夜晚,那只咒靈找到她。

  空曠的馬路、幽暗的叢林、暴雨侵襲的城市,它總能找到她,再得意洋洋地將她帶去黑發少年身邊。

  就像是兩人之間不曾言語的親昵紐帶。

  面靈氣在曬得刺目的日光中,看向夏油傑。

  男人面部的燒傷不輕,但神色溫和。

  這一次,她不用通過領域也能清晰感受夏油傑的崩裂與沉入深淵的靈魂。

  赤足踩在落葉上發出清脆的響動。

  面靈氣往夏油傑的方向走了半步。她忽然想擁抱他,不知為何。

  沒了耐心的兩面宿儺直接橫抱起面靈氣,消失在布了結界的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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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了一大圈,在城市裡遍布氣息殘穢後再度回到公寓的面靈氣,一言不發地窩在沙發裡。

  兩面宿儺和羂索沒說上幾句話,發現沙發上的詛咒睡著了。

  不但睡著了,還縮小了。臉上掛著淚痕,像是哭累了睡著的孩子。

  「怎麼回事?」

  羂索用織面人的臉擺出屬於自己的,調侃的表情。違和又惡心。

  「痴面破碎後,殘魂融進了貪面中。」

  「哈?」

  「織面人當年為了確保靈魂分割獨立不融合,在痴面裡鎖了多少無辜怨魂?面具碎裂之後,平衡被打破了。」

  「貪面裡現在有兩個靈魂?」

  「嗯……准確地說,是有了三分之二的靈魂。」

  兩面宿儺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羂索看了他一眼。

  「原本無所謂。有記憶的「痴」不能接受自己是怪物般的存在,她會沉淪在深處,不願蘇醒。」

  「但是這個時代,有她放不下的人。很顯然……最近她在搶奪這具空殼的控制權。」

  放不下的人。

  再沉眠已久,又被虎杖悠仁壓制的詛咒之王,也能輕易猜到那位「放不下的人」是誰。

  尖利的指甲掐起面靈氣的臉,刺破了她的肌膚。

  「為什麼會變這副模樣?」

  「痴傷得很重,沒有織魂術輔助,真正復原還需要好久。」

  羂索有自己的計劃,恰巧這樣的計劃也能稱兩面宿儺的心。他建議:「趁她還未完全歸來,我可以再度擊碎她,保留「貪」。」

  「不必。」

  兩面宿儺不假思索地拒絕倒是讓羂索一愣。

  「痴才是主人格,貪與嗔只是存放記憶與咒靈的容器,一旦主人格完全蘇醒,貪就不復存在了哦。」

  兩面宿儺看向羂索,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所以說,別動她。」

  羂索:……

  他忽然無法理解。看似直腸子的詛咒之王,好像也有事瞞著他?

  他不是只愛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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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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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舊時光

  世人皆以為兩面宿儺最初遇見的, 是貪面。

  就連貪面自己也這樣認為。

  兩面宿儺出生於戰爭紛亂,人心動蕩的年代。因為模樣奇異,父母甚至未曾給他取過名字。

  在世人冠以宿儺之名稱呼他之前, 大家都稱其為「那個家伙」。

  沒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具體誕於哪年哪日,只粗略計算,大約在十七歲那年的冬季,京都連續下了好幾場大雪。

  才飲過煮沸後的猴腦湯的兩面宿儺走在僻靜的小徑上。

  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女人的歌聲, 他側邊的雙目往聲音來源處瞥了一眼。穿著女士和服的男人霎時消失在原地。

  滿目雪白的城市作為背景, 一棵快要被積雪壓彎樹枝的古樹上, 坐著一位身穿紅衣的女人……嚴格來說,是身穿紅衣,有著女人樣貌的咒靈。

  長長的白發在風中飛舞, 與雪景融為一體。

  咒靈的肌膚也如樹下未曾被攪亂過的積雪一般,完美無瑕。她的側臉漂亮極了, 至少從不在意人類與咒靈長相與模樣的兩面宿儺, 第一次對「外貌」有了深刻印像。

  她晃著光溜的腳丫坐在那裡, 垂首輕哼著兩面宿儺從未聽過的曲子。空曠的郊野甚至伴有曼妙歌聲的回音。

  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般, 在這片土地上短暫顯露歲月靜好的寧靜與祥和。

  他隱藏起自己的氣息。

  他想享受親手撕碎眼前「美麗」的快感。兩面宿儺要在這只詛咒歌聲停下的那瞬, 將她撕得粉碎。

  然而,伴隨著歌聲躁動起來的,不僅僅是宿儺的殺意,還有四下裡掩藏已久的咒靈。

  皚皚白雪被攪動, 大片大片,沒有層次與錯落感的白被撞破。

  幾十、甚至是幾百只咒靈聞著歌聲集結而來, 翻湧著, 嘶吼著要靠近樹上的咒靈。

  它們滿目貪婪、滿目欲望與痴。

  兩面宿儺覺得, 如果自己不出手,那只紅衣咒靈一定會被那群家伙啃噬到連骨頭都不剩。

  那樣的畫面好像也不錯,漫天雪景與猩紅的血,也很漂亮。

  然後他就見咒靈歪了歪腦袋,抬手召喚出十八張面具。

  本就紛亂一片的土地頓時變得比方才可怖百倍、千倍。面具張開的術式結界,是完完全全人間煉獄的場景。

  扭曲的、猩紅的、暗不見天日的不同空間裡,跌入其中的咒靈發出絕望的嘶吼。

  地獄的深淵,以咒靈所坐的古樹為中心,張開半徑兩米的圓。圓圈內依舊是枯藤老樹,飄著鵝毛大雪的普通人間。

  就像是上天打了一束光下來,照亮了人間的美。

  咒靈對於同類凄慘的模樣絲毫沒有同情,她面無表情,甚至還帶了些好奇。

  看似人畜無害的樣子,殺氣同類來絲毫不手軟。是一種對比強烈的殘忍。

  「十六夜,時間不早了,回來。」

  「是,父親大人。」

  明明沒有人與她對話,咒靈卻停下歌聲,望著遠處乖巧應答。

  紅衣在風中揚起優雅的弧度,咒靈跳下大樹收起術式與面具。她往前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倏而回頭看向兩面宿儺。

  她很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與殺意。地獄之面的術式方才也將宿儺囊括其中,但傷不了他分毫。

  紅眸以大片白色為背景,顯得格外攝人心魄。

  她似是天真地笑了笑,眼神澄淨,開口道:「你好,我叫十六夜。」

  那是最初的,尚未被切割靈魂織入面具中的,完整的十六夜。

  兩面宿儺忘了自己要在歌聲停止後殺了咒靈的念頭。他於這天地間存活至今,第一次,對於自己沒有名字這件事,介意起來。

  彼時的十六夜剛開始承接父親大人的術式,這些面具她從小相伴,夜夜以安魂曲撫慰面具裡不安的靈魂。可惜看著熟悉,用起來卻很陌生。

  被父親禁足在家中的十六夜,因為需要反復練習使用面具裡的術式,在那段日子裡被允許出門。

  宿儺第二次見到十六夜,是一個雪停的極寒之夜。

  她於斷崖邊被三位咒術師逼至絕境。

  兩面宿儺並不知道十六夜的實力究竟如何,是否可以敵得過眼前的咒術師。目光所及之處,那只咒靈連絲毫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火把上搖曳的紅光倒映於她的面龐,面對襲擊與死亡,紅眸內沒有任何波瀾。她好像在等待死亡。

  這就很神奇。

  屠殺同類時毫不猶豫,面對天敵咒術師卻繳械投降。

  想死嗎?他偏不讓她如願。

  解決三個雜碎不過眨眼的事。三位咒術師死前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哀鳴,便倒於血泊中再不能動。

  火把在空中呈拋物線掉落在雪地上,很快熄滅。

  一時間,懸崖上僅剩慘白月光的照拂。鮮血與屍骸在清冷光線下呈現詭異的畫面。

  以為自己的生命終於可以終結在這夜的十六夜,眸光裡似乎閃過一絲失落。她抬眼看向前方。

  兩面宿儺今日沒有披上寬大袖子的和服,四條精壯的胳膊赤/裸的暴露於空氣中,包括腹部那張隨時可以張開吞噬生靈的大口。

  她沒有道謝,也沒有問為什麼,只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跳下懸崖離開了。

  十六夜的記憶一直處於不太穩定的狀態。那位父親大人成功封印她記憶的那段日子,她雖然迷茫,但可以活下去。封印之力消失,記憶又重現的那些時間裡,這只咒靈只希望能有咒術師將自己祓除。

  第三次見面,不是兩面宿儺發現了她。

  彼時他正與被小村莊奉為土地神的咒靈戰鬥,為了能稍稍享受戰鬥時的快感,他沒有使用術式。

  男人緊繃的肌肉線條上滿是咒靈飛濺出來的青色血液。戰鬥盡興的兩面宿儺將咒靈的軀體生生撕裂,但不讓它死,也不將其祓除。

  那雙綠豆小眼露出的驚恐讓他覺得十分暢快。

  隨手將咒靈的頭顱拋出,兩面宿儺扯過一邊貼滿的符咒擦了擦手。一轉眸,便看到站在鳥居邊的十六夜。

  不論咒靈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在看到他方才的虐/殺場景後,是一定會露出或害怕或鄙夷的負面情緒的。

  但眼前身披紅衣的咒靈就只是那樣看著他,眉頭沒有皺一下。

  「那個……」她忽而開口道,「那邊還未被祓除的咒靈,可以給我嗎?」

  兩面宿儺:?

  他已經玩夠了,殘肢剩骸的,無所謂。

  「謝謝。」十六夜的赤足踏上台階。

  她對著不遠處奄奄一息的咒靈伸手。咒靈霎時在她的掌心凝聚成一個黑色圓球。

  用人們參拜前洗手的水抹了把臉的兩面宿儺,一回頭就見那只咒靈,把咒靈吞下了肚。怪物一般的臉,眉梢輕挑。

  十六夜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再度露出初見時那樣的微笑。

  「你好,我叫十六夜。」

  「我知道。」

  兩面宿儺萬萬沒想到,自己和這只咒靈說的第一句話,會是「我知道」。事實上,在他莫名開口前,他甚至不認為自己會回話。

  聽到回答的十六夜表情微微詫異,而後露出略帶抱歉的眼神。「對不起,我記憶有點亂。我們之前認識嗎?」

  這一次兩面宿儺沒有再回話,直接離開了原地。

  同日傍晚,兩面宿儺在視野遼闊的平台上架起木火,煮著旁人或許只是見一眼,聞一下都會狂吐不止的神秘湯料。腹部的大嘴伸舌舔了一下,讒言欲滴。

  十六夜追趕一只巨型咒靈,匆匆路過平台下方。

  弱爆了。

  這是兩面宿儺對眼皮下兩只咒靈的評價。

  托腮的手輕輕移動,無形且鋒利的斬擊瞬間將體格龐大的咒靈切成了碎片。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只咒靈體格過於龐大,擋住了他欣賞風景的視線。

  十六夜成功拿到了她的晚餐。

  長長的白發在夜風中飛舞,被月光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她抬首向平台上看去,居然是白天的術師。

  咒靈幾下跳上碩大的平台,但宿儺沒有看她。一般他進食時的心情都是不錯的,只要不過分打擾他,男人不會忽然暴起。

  「這是……猴腦?」

  十六夜見男人用大勺舀起一個頭顱。

  「人腦。」

  一只咒靈長得像人類倒算了,聲音居然也和少女一般少不經事。兩面宿儺心思一動,忽然想嚇哭她。

  豈料自稱十六夜的咒靈沒有害怕,反而對他露出了一絲同情。

  兩面宿儺不喜歡那個眼神,表情頓時冷了下去。

  十六夜在距離宿儺五米處停下腳步。應該是這只咒靈給自己預留的逃亡的距離。再繼續靠近,宿儺要殺她,她就來不及逃跑了。

  咒靈掌心的黑球泛著醜陋的光。她似啃蘋果一樣,幾口將其吃下了肚。

  習慣了被周圍人害怕並唾棄。那時候的兩面宿儺不知道,自己在眼前這位活了近百年的咒靈眼裡,只是一個十幾歲的,長得有些奇怪的少年罷了。

  在看到他吃的東西後,更是生出了一絲同情。

  她看著自己只能吃下肚的咒靈球,輕嘆一口氣。

  多可憐啊,他們都是只能吃這般奇怪食物的怪物。

  當然,後來的十六夜發現,兩面宿儺是可以吃正常人類食物的,他吃那些惡心的奇怪的食物,純粹是因為個人癖好……那就是後話了。

  那一年,京都的櫻花季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櫻花祭。

  乍暖還寒的氣候,依舊動蕩的社會,以及未曾平息的天災。一切的一切都在滋養咒靈。

  終於於人群聚集的賞櫻時分徹底爆發。

  咒靈肆無忌憚出現,無差別攻擊著人類與在場的咒術師。鮮血染紅了粉櫻,從歡樂場變為地獄,不過眨眼間的事。

  但咒靈們不約而同避開了往林間深處走去。從那裡散發出來的咒力威壓太過可怕,求生的本能讓它們放棄入侵。

  咒靈襲擊的消息很快散開,咒術師與那個年代更有地位的陰陽師一起抵達生靈塗炭的現場進行救援。

  咒靈數量極多,但實力夠得上高級的寥寥無幾。暴/動很快便在眾人力壓下平息。

  但就在咒術師們准備一起祓除兩只高級咒靈的瞬間,不知從哪裡飛來的術式瞬間將他們擊殺。

  睡足的兩面宿儺自林間深處現身,四只眼,目光落到還剩一口氣掙扎的高級咒靈上。

  「是……是那個家伙!」

  尚存的陰陽師驚呼著想要逃離這裡,但快不過兩面宿儺的斬擊。

  蜿蜒的賞櫻林蔭道,咒靈、人類、咒術師與陰陽師,一個活口不剩。屍體堆疊,艷麗勝過櫻花本身。

  兩面宿儺坐在一邊看著兩只高級咒靈,不再動作,也不准備祓除它們。當時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可以被稱作「守株待兔」。

  但直到最後,他待的那只「兔子」都沒有來收割食物。

  那日位於城中的慘案,十六夜並不知曉。

  再度恢復記憶的她,正在家中哭著請求因為她同樣變成怪物的父親,親手祓除她。

  「十六夜只想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十六夜只能是咒術師十六夜。父親大人。」白淨的臉龐上掛滿了淚痕,紅眸依舊在流淚。「求求您,父親大人。不要再執著了。」

  織面人尚未找到辦法,能穩定地將記憶從十六夜的靈魂中抽離。總是成功幾日,又恢復原樣。他目光堅毅,不曾因為十六夜的哀求而動搖。

  「會好的,十六夜。」

  ……

  之後兩面宿儺再遇十六夜便是這般無限的死循環。

  看起來正常的十六夜,不記得自己見過他,每一次都會進行同樣的自我介紹;能夠記得他的十六夜,總是在城中肆意奔走引起咒術師的注意。她想要被祓除,並且,還希望那些垃圾術師能一並祓除另一位。

  兩面宿儺有一種被戲耍的憤怒。

  所有的耐心終於是在一個月後被消磨殆盡。

  精壯有力的雙手死死掐住咒靈的脖子,宿儺將她砸於地面的力氣之大,瞬間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

  同一時間,另一雙空閑的手輕松殺掉了身後的咒術師。

  想死嗎?宿儺准備如她所願。

  少年垂眸一瞥,望見咒靈涼薄的紅眸,緊緊掐住她的脖子雙手不由松了一瞬。

  「你很強。」稍稍能夠喘息的十六夜輕聲道。並沒有因為兩面宿儺的暴力行徑生氣。「你可以祓除我嗎?」

  「可以。」

  宿儺又一次說出了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

  「但不是現在。」

  一心求死的十六夜,因為得到了會被宿儺殺死的承諾,在那一日之後,成為了只能被兩面宿儺殺死的存在。

  方圓百裡的咒術師,無人再敢動她分毫。

  十六夜覺得自己好像被少年擺了一道。

  清澈的溪流邊,曾經作為人類存在的十六夜無數次蹲在那裡,獨自一人哭泣難受。

  如今圓月照亮這一方土地,水流波動攪碎月光的倒影。

  作為怪物的她,和同樣被視為怪物的兩面宿儺坐在那裡。

  木火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那個少年又在煮很奇怪的東西。

  才吸收了兩枚咒靈球的十六夜,看看鍋裡的不可描述,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咒靈球。倏而笑出了聲。

  有記憶的十六夜從未露出過笑容。除了那一次。

  四只眼睛瞬間掃向她。

  「一時間真不好說,是你這邊的東西難吃,還是我手裡的東西更難吃哎。」

  「……」

  這一次不是宿儺懶得理她,而是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勺子攪動那一鍋奇妙的東西,安靜片刻的宿儺忽然想到了。

  他看向咒靈,一臉戲謔。

  「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十六夜:「……」

  她沒有對少年的溫柔紳士禮貌品質有過什麼肖想,所以當兩面宿儺雙手桎梏住她的身體,一手捏住她的臉,將那勺混合了很多生物的濃湯灌入她口中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意外。

  理所當然,吃不了人類食物的十六夜又蹲在了同樣的位置,嘔吐不止。

  只不過這一次她有點分不清,嘔吐究竟是因為吃了咒靈球外的食物,還是因為那勺神秘料理實在過於惡心。

  她吐了很久,紅了眼瞼,眼睫與眼尾都被不可抑制的淚水浸濕。

  宿儺得意洋洋地笑了一會兒。

  直到十六夜回眸看了他一眼。

  兩面宿儺:「……」手指撓了撓臉頰。

  在咒靈的注視下,他拿起她身邊的咒靈球一口吞了下去。

  扯平了吧。

  麻煩死了。

  「為什麼想死?」

  「太陽底下,容不得怪物呀。」

  怪物?嚴格來說,她這樣的存在是有名字的。統稱咒靈。

  十六夜從宿儺的眼神裡讀到了他想說什麼,於是偏頭望向水中月的虛影。「我不是咒靈。」

  兩面宿儺沒有再回話。他本就不是一個談心的對像。

  這個女人是怪物還是咒靈,對他來說也無所謂。反正最後,她要死在自己手上。

  「我們來定束縛吧,十六夜。」

  「你只能死在我手裡。」

  十六夜往溪水裡飛了一顆小石子。「還需要定束縛嗎?現在這裡的咒術師看見我就遠遠繞開。」

  好像是。

  但他就是想立下束縛那樣的契約。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契約內容。

  「那就定下束縛,只能死在彼此手裡。」

  女人終於回眸看向他,並翻了一個白眼。「你傻嗎?死都死了,就算打破束縛又如何呢?莫非要對死去的靈魂追加懲罰嗎?」

  ……

  十六夜往兩面宿儺的方向挪了挪。是她認識他至今,主動靠近他最近的距離。

  她戳了戳他結實的四條胳膊,略顯俏皮。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她知道少年這下絕對不會放過他,話音一落便朝著早就規劃好的路線逃走了。

  兩人再見面,已是半年後的事了。並且咒靈再次沒了記憶。

  世人只道「那個家伙」是怪物,不是人類,沒有情感,只有殺戮與作惡。孰不知,屬於人類的所有感情,兩面宿儺全都有。只不過大多時間裡,他不在意。

  可就在那只咒靈又一次笑著自我介紹的時候,獨孤與寂寞變得深刻且難以忍受起來。四只手的關節同時因為用力捏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十六夜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眼前的少年,嚇得後退一步。

  兩面宿儺忽然暴起,四肢撕扯身前的咒靈。他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一個就算失憶再多次,就算遺忘全世界也不會忘記他的印記。

  四下裡的灌木忽然像擁有了生命,瘋了似的向兩面宿儺所在的位置襲擊而去。

  他覺得自己四周的所有存在都「活」了,就連空氣都擁有了攻擊他的意識。

  織面人就站在不遠處,使自己與距離十六夜最近的飛鳥交換的靈魂,飛鳥在織面人靈魂注入的剎那間,從瘦弱的模樣幻化成比鷹還要銳利的駭人大鳥。他將女兒帶離兩面宿儺身邊後,又將靈魂交換回來。

  宿儺困在被織魂術控制的天地間,狠厲地看向老人。

  「這個時代的最強嗎?」織面人不屑地用鼻孔出氣。

  那是兩面宿儺人生中的第一敗,也是唯一一次敗績。

  也正是那一戰,堅定了織面人不能只是單純將術式繼承給十六夜的信念。他需要做更多,讓十六夜不死不滅。

  有記憶的十六夜總是踏月而出,日出而歸。

  她在河道邊看見兩面宿儺。

  咒靈踩著輕盈的貓步走到他身邊坐下,似撒嬌又好像不是。她輕聲問:「你准備什麼時候,祓除我?」

  少年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氣息與氣場。他心情不快。若是換做別的對像,可能不會有說話的機會。但是十六夜,殺了她反而稱了她的心意。

  兩面宿儺暫時想不出有什麼可以用來懲罰她。

  「活著不好?」

  「不是不好。但我不想這樣活下去。」

  換做從前,話題到這裡就該結束了。但不是那一夜,不是宿儺半年後終於遇見有記憶的十六夜之後。

  「你要怎麼活?」

  「……」

  沒想到身邊惜字如金的家伙居然會繼續往下問,十六夜安靜了一會兒。

  就在兩面宿儺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女人開口了。

  「就做一個咒力平平,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有一個會帶我出去玩的姐姐,嗯,哥哥也行。父親大人不用位高權重,一家人擠在冬天不夠暖和的破草房裡也沒關系。」

  「有慶典看的時候,可以牽著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的手一起看燈。世界顛沛流離都沒關系,只要家人能一直在一起。」

  ……

  無聊。

  這是兩面宿儺的最終總結。庸庸碌碌像螻蟻一般,那算什麼活著?

  但是他從十六夜的描述中捕捉到了一絲信息。

  「所以,你曾經是咒術師。」他十分肯定。

  「是。」

  「和這座城市大部分咒術師一樣,生來就被告知要祓除咒靈。但其實……」她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認識至今都未曾提過。「我從來不覺得咒術師祓除咒靈,是有意義的。」

  兩面宿儺揚了揚眉。總算聽到一些可能有趣的言語。

  「人類的負面情緒創造咒靈,咒靈毀滅人類。終其根本,就是人類的負面情緒毀滅了自我。這便是因與果。咒術師作為有幸不會產生咒靈的一族,打破因果定律的出現,真的是為了救世嗎?只是漫長洪流中的意外罷了。意外出現的少數群體而已,為什麼不能只保護自己,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呢。」

  ……

  因為傲慢。

  作為詛咒師一般存在的兩面宿儺那一日,沒能回答十六夜最後的疑問。

  那晚過後,自稱十六夜的咒靈少女,便不見了。

  真正意義上的,不見了。

  兩面宿儺有時候會去河道邊,有時候會去初遇的積雪地。巨大的空洞讓本就危險的男人變得更為可怕。

  半年時間裡。

  他屠殺了城裡與周邊所有穿著紅衣的女人。然後是慶典裡與爸媽一起出來看燈的,與哥哥姐姐一起溜出來玩的孩子。

  那個女人沒能過上的理想生活,他也不許別人擁有。

  那是生於那個年代,那座城裡的人,最不願回憶的半年時光。

  也是在那一年,世人為他冠上了「宿儺」的稱號。

  ---

  六年後。

  紅到駭人的血月下,詛咒之王酣暢淋漓地虐殺完前來挑戰他的,不自量力的咒術師們。

  一只身穿艷紅色和服的咒靈忽然闖進他尚未收起的領域內。

  月色下的咒靈極美,與六年前那一眼無異。

  暴怒的情緒瞬間直達頂峰,他要粉碎眼前的奪目。不論此刻的死亡是否讓她稱心如意。

  抬手間,本該必中的斬擊被三張面具攔下。中間那張金色的面具,在紅色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兩面宿儺這才看到,圍繞在她身邊的,淡金色透明的領域。

  咒靈偏過頭,紅眸上下打量他,眼神裡滿是戲謔和挑釁。

  「哦呀?你看起來很好吃。」

  織面人找到了平衡面具的方式,也找到了讓她不死不滅的方法。

  這世間再無十六夜,唯有面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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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爺:不好意思,勞資要完整的。

  大爺和面面的故事……考慮要不要搞個IF線寫個小短篇……


第71章 愛

  有記憶的十六夜不願回來。人類的靈魂與咒靈的身份無法自洽。

  如果不是頑劣的「貪」觸碰夏油傑的咒力, 又從他的咒力中完整感受到他的心情與情緒。

  她會永遠藏匿在無邊黑暗中。

  身為「痴」的十六夜以為那個少年已經忘了她,靈魂沉入深淵的她認為有貪的陪伴,夏油傑也可以開心。

  但事實不是如此。

  他的絕望與崩潰都如此壓抑。就如十幾歲那時隱瞞自己吞噬咒靈的痛苦那般。

  夏油傑同樣深愛且感激「貪」面的出現, 但無法愈合十幾歲那年失去她的痛楚。那樣矛盾的愛與偏執,快要將眼前的男人撕碎。

  她始終是心疼他的。

  面靈氣想要自己的吻能安撫他的難過,而不是單純滿足他的欲望。

  月明星稀的夜幕降臨。

  被毀壞的城市一角此刻人群聚集,有記者與電視台爭相報道「看不見的敵人」,「忽然塌陷的教\\會」。

  咒術高層沒有針對暴力襲擊案件本身作出指示, 聚焦點依然在虎杖悠仁身上。

  已然吞噬十五根手指的虎杖悠仁, 在他們眼裡是一個完全可以處刑的存在。

  虎杖悠仁因為被奪走身體後殺害了無辜的人類, 情緒也不如從前。

  五條悟不得不在御三家、咒術高層與學生之間周旋。

  與咒術界天翻地覆,劍拔弩張的變化相比,寂靜的郊野處冷冷清清的。

  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夏油傑繞了一圈, 又回到搜尋咒靈被服除的地方。

  那是他與過去廖剩無幾的羈絆。

  也像當年的面靈氣一樣,消失得徹底且猝不及防。

  不知是誰說過的, 生命中的失去, 不總是緩慢且有征兆。

  夏油傑發現本該死寂一片, 再無任何與他與面靈氣咒力相關的東西存在的地方, 跪坐著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

  她哭得傷心極了, 身上散發的咒力依舊對咒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叢林間的蝦兵蟹將都傾巢而出,試圖靠近她。

  想要汲取她的氣息。

  白天想著逃離,晚上又兜兜轉轉回來尋找與他相關的一切。這只咒靈忽遠忽近,沒有真心。

  但夏油傑還是強迫自己暫緩一切負面情緒。畢竟, 他的女孩正在哭。

  高大的體格在女孩身前站定腳步,遮去了灑在她身上的淺淺月光。

  夏油傑強大的威壓逼退了正在靠近的咒靈。仍不願離開的那些, 則被他的咒靈撕扯消滅。

  面靈氣這才抬起頭, 一張包子臉哭得亂七八糟, 大而圓的紅眸看起來可憐極了。

  十年前的小面靈氣也很愛哭,但沒有傷心成這般模樣的。

  夏油傑甚至有點恍惚,失去那只搜尋她的咒靈,究竟是自己更難過,還是她。

  他輕嘆一口氣,原地坐下。

  男人健碩的雙臂將小小一只輕到幾乎沒有分量的咒靈撈起來抱到腿上。

  長了薄繭的溫暖手掌順著面靈氣的白發。

  詛咒看著男人臉上和手臂上的燒傷,冰涼的小手撫摸過傷口,她哭得更厲害了。

  「傑是笨蛋。大笨蛋。」

  她會回去找他的,在所有可以的瞬間。他為什麼要衝進那片領域中。

  小家伙嗆了一口冷氣,開始打噎。

  面靈氣短小的手臂抱著男人的腰,眼淚鼻涕擦了他一身。

  夏油傑:「……」他到底要拿她怎麼辦。

  大手拖起還沒他巴掌大的小臉,他垂眸吻了她鹹濕的眼角,而後一點、一點沿著她的淚痕親吻下去。

  滾燙的唇摩挲著她冰涼的臉,一直到貼上她的唇瓣才停下。

  他離開她的氣息,耐著性子輕聲哄。考慮到貪面的叛逆,夏油傑的言語裡八分示弱兩分責備。

  「不哭了。」指尖繞上她的發梢,「以後你再逃走,我就找不到你了。該難過的是我吧。面靈氣大人。」

  面靈氣打了一個噎。瞪著夏油傑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呆。

  夏油傑被她的小表情擊中,又親了親她的眼。

  「怎麼又變那麼小?」就為了方便裝無辜可憐嗎?

  面靈氣搖搖頭。「不知道。」

  她的意識將貪壓制住的時候,就會這樣。

  她不知道要如何描述。

  不僅是貪面變得恍惚,就連痴本身也有些迷糊。大部分時間,她開始變得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融合的靈魂不是一種加法,而是減法。

  好似要將貪與痴的存在同時抹消,新生出另一個模樣。

  面靈氣悄悄召喚出一張面具,孩童大小的她,就連召喚出的面具都好似小了一圈。

  她將面具遞到夏油傑手邊。

  聲音奶奶的。

  「把它藏起來,它會帶你找到我。」

  這是夜晚限定,會哄著他的面靈氣。

  夏油傑擁她入懷,唇邊的笑意有些自嘲。「你是夜晚出現,零點消失的灰姑娘嗎。」

  所以究其根本,不過一場夢罷了。

  夏油傑沒有接過那張面具。那種感覺就好像她依舊會離開他。

  面靈氣不知道要怎麼說,歪著腦袋深思片刻。

  「你要不要,親親面具?」

  夏油傑:……

  一會兒一個想法的貪很喜歡在他和五條悟的面前扮演痴。因為她有記憶,所以大多時候都裝得很像。

  除了,說話的時候。

  表情可以裝,動作可以裝。

  但痴面從忘記言語,再到一點一點被他們教會,她很多時候的用詞和斷句是十分特別的。

  是只屬於那一年的,面靈氣獨特語氣。

  她自己可能都未曾發現過,所以貪面也學不來那種調調。

  高專時期的他們,都愛逗她說話。雖然夏油傑十分不贊同五條悟總是故意惹她生氣,但她生氣之後嘴巴跟不上大腦的模樣,是真的可愛極了。

  夏油傑挑起詛咒的下巴。四目對視。前者的目光有詫異有難以置信地審視,後者略顯閃躲。

  面靈氣先他一步移開目光,垂下眼簾。

  夏油傑忽然想起那晚他匆匆回到東京後,奶貓一樣抱住他,抱怨他怎麼回去得那麼晚的詛咒;想起昨夜用小手揉著他頭頂,讓他不要生氣不要難過的詛咒。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如果是真的,她又為什麼……不說呢?

  夏油傑眼眸微顫了一下。那張面具刺耳的言語頓時回響在耳畔。

  「她不曾真的愛過你。」

  「她也會恨你的。」

  他可以輕易對貪面說出絕對不會放她走那樣的言語。但如果想離開他的,是恢復記憶,是想起自己與兩面宿儺過往的「痴」呢?

  自己還能那樣偏執與自私地困住她嗎?

  面靈氣感覺抱著自己的手松開了。夜風透過兩人間的縫隙灌入。

  她仰頭抬眸,疑惑地看向夏油傑。

  「傑?」

  夏油傑眼底的溫柔,還摻雜了一些別的情緒。指節刮過面靈氣的臉頰,又用指腹在她的眼尾處反復摩挲。詛咒溫順地感受著他的觸碰,紅眸眯起,小小的手指勾住他的衣服面料。

  松開的雙手再度將她抱進懷裡,比方才更用力。

  那便恨他吧。

  他願意為了偶爾這樣的一瞬間,蹉跎更多的人生與時間。

  面靈氣猜不透夏油傑忽然的沉默。她不是不願與他「敘舊」,只是害怕現在的自己最終也只是曇花一現。

  那樣對眼前的男人而言,未免過於殘忍。

  不知道沉默延續了多久,夏油傑忽而開口問。

  「想去哪裡嗎?還是就這樣坐在這裡?」

  「想回那間小臥室。」面靈氣確實開始犯困了,但考慮到白天才毀了城市一角,夏油傑不一定願意再帶她靠近城市中心。於是說完後,又立刻怯生地反問,「可以嗎?」

  夏油傑心疼她這樣的小心翼翼。

  大手揉揉她的頭頂,又掐掐她的臉。

  「只要你想,除了離開我,什麼都可以哦。」

  「……嗯,那我還想吃兩只咒靈。」

  痴面提要求的時候,沒有貪略帶故意的撒嬌。就像是一個不確定被愛的孩子,每提一個要求都生怕是自己越了界。

  夏油教主夜半三更沒有選擇走門,他先一步翻窗進了臥室,馱著已然睡著的面靈氣的浮游咒靈緊隨其後。

  夏油傑收起咒靈,面靈氣輕輕落到床鋪上。

  飽餐一頓的小孩此刻正一臉饜足的在夢鄉裡砸吧了一下嘴。她唑了一口自己的拇指,趴著睡。

  夏油傑凝視了一會兒面靈氣睡熟的樣子。指尖撥開落到她臉上的碎發。

  一整天的起起伏伏比電影情節還要累,如果她沒有回來找他,這漫漫長夜將被無盡的絕望洗禮。

  夏油傑洗漱後輕輕躺到床邊,動作放輕放緩,慢慢摟住面靈氣。

  他怕驚醒此刻的面靈氣。

  鐘聲響起後,她或許又不再屬於他。

  夏油傑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醒後第一件事是確認詛咒的氣息。

  懷裡的面靈氣沒有睡足,蹙眉擠進他懷裡,好像再躲躲就能把吵人的聲音甩到遠處。

  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下,夏油傑摟著她,溫厚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

  來電人是五條悟。

  夏油傑摁掉電話,起床離開房間後才按了號碼回撥過去。

  他大概能猜到五條悟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他。

  三言兩語掛了電話,夏油傑推開房門。

  面靈氣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間裡。

  握著門把的手僵住,巨大的空洞自心口開始蔓延。

  直到……

  詛咒的腦袋自打開的窗戶邊沿探出來。她爬得好努力,兩只小手幾乎快要抓不出窗欄。

  夏油傑幾步上前接住她,把面靈氣從牆外撈進來。

  「這是在玩什麼游戲?」

  咒術高專的宿舍在一樓,面靈氣習慣了從窗戶進出。迷迷糊糊醒來的一瞬忘了這裡足足八層樓高,一下玩成了蹦極。

  蒼白的臉嚇得慘白,小手死死拽著夏油傑的衣袖。她驚魂未定地任由男人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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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織面人偏執的愛把面面變成不死不滅的怪物

  傑哥偏執的愛讓面面願意正視自己的存在,放下對怪物的排斥

  誒嘿-_,-


第72章 嫌棄

  「真稀奇, 居然要我替你照顧小孩嗎,悟。」

  夏油傑嘴上說著稀奇,但其實神情裡一點沒有詫異。面靈氣幾次三番地搗亂, 外加咒靈朋友們的鼎力相助,直接將虎杖悠仁的存在推向了風口浪尖。

  但他對於「事到如今五條悟還信任他並將他當做後盾」這件事,表示驚奇。

  「盤星教裡小孩本來就不少啊。這些年你沒少拐賣過兒童吧。」

  夏油傑:……

  他只是收留不被咒術界接受,也不能在普通人類社會裡生存的咒術師!

  「別人都好說。宿儺的容器……」夏油傑看向不遠處的粉毛少年,多少是有些仇恨畫面烙印在腦海裡的。「我可能會在咒術高層那群家伙出手前, 就先殺掉他了哦。」

  「怎麼會呢, 你可是夏油傑。」

  五條悟的反諷有些灰色幽默。

  「把宿儺和面靈氣同時留在我身邊, 悟,你這家伙是不是在盤算著什麼?」

  「那還用說,當然是想看你焦頭爛額啊。擔心害怕夜不能寐, 黑眼圈比眼睛大。」

  夏油傑:「……」

  虎杖悠仁坐在石凳上,和身邊的女娃咒靈大眼瞪大眼。自從吞了宿儺的手指之後, 就屬面靈氣的出現最令他難以忘懷。

  此刻「敵人」忽然縮成了無害的大小, 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澄澈又無辜……

  但誰能保證她肉肉的小手等會兒不會勾一勾食指, 又把他的魂給勾走了。

  ……

  咦, 他是不是一語雙關了。

  虎杖悠仁警惕地看著面靈氣。

  面靈氣呈抬眸的模樣研究著他眼睛下方的縫隙。廚子混在了少年的身體裡,是不是和她與貪共享一具空殼一樣?那她們會永遠保持這樣你出現我消失的模樣嗎?

  想著想著,面靈氣朝虎杖悠仁伸出了魔爪。

  少年精神霎時緊繃起來,抬手就要抵擋面靈氣的觸碰。

  然而他身體裡另一個靈魂, 並不想遠離身前的詛咒。就在虎杖悠仁伸手拒絕的當口,自他的手背上咧開一張嘴, 伸出舌頭舔了舔面靈氣的小手。

  面靈氣:「……」一臉菜色, 眉頭頗為嫌棄地皺起。

  虎杖悠仁:「……」

  「啊。抱歉。」虎杖一下把自己的手按下去。

  虎杖悠仁明顯感覺到體內的詛咒之王心情不算美妙, 就在這只詛咒和黑發術師一起出現的瞬間。

  他仿佛能聽到那個家伙的不斷嘶吼的內心。

  一邊喊著「靠近她靠近她再靠近她一點」,一邊又喊著「殺掉他殺掉他殺掉那個垃圾」。

  虎杖悠仁鬼使神差地湊近了面靈氣,眼瞼下的裂縫距離詛咒的臉不過一釐米的距離。

  臉上的裂縫張開,頑劣的舌頭再度伸出,由下至上狠狠舔了一口面靈氣的包子臉。

  面靈氣:「……」

  正在拌嘴的夏油傑和五條悟恰巧在那瞬間,把視線轉向了面靈氣。

  就見豆丁大小的詛咒,小臉忽然漲得通紅,頭頂氣到冒煙,然後抬手……

  啪——

  一巴掌呼上了虎杖悠仁的臉。

  夏油傑:「……」

  五條悟:「……」

  她又氣又嫌棄,跳下石凳奔向夏油傑,小臉使勁在他的袈裟上擦了擦。但總覺自己身上還留有廚子的口水的氣味,於是撲通一下跳進身邊的水缸裡。水花濺起,被五條悟的無下限阻隔。

  虎杖悠仁內心與詛咒之王攀談。

  「她好嫌棄你啊。」

  兩面宿儺:……

  果然還是「痴」在主導這具身體,貪不知去了哪裡。

  曾經的痴確實不怎麼搭理他。但也沒像此刻這般。真是令人不悅的見面。

  兩面宿儺霎時感受到身前一股強大的殺意,靈魂與之對望。正是羂索口中,這個時代痴面放不下的人,並和十六夜一起出現的黑發術師。

  咒靈操術嗎。

  好像占據他的身體,操/控他的術式也不錯。

  「不要那麼凶嘛傑。」五條悟即便信任夏油傑,也依然做好了隨時保護虎杖悠仁的准備。畢竟只要是涉及面靈氣的事情,他可就沒有原則可言了。「嚇壞我可愛的學生怎麼辦?」

  夏油傑看了虎杖悠仁一眼。

  這才轉身把面靈氣從水缸裡撈了出來。

  「話說回來……」五條悟戳了戳面靈氣濕漉的胳膊。「這又是怎麼回事?」

  面靈氣在夏油傑的懷裡團成一團,只露出兩只眼睛看著五條悟,眨巴了一下。

  五條悟:「……」這張面具未免學痴學得太像了吧。居然還變成小孩子的模樣,簡直不能更狡猾。

  「別裝啦你!」六眼大人一下揪起她的臉,「體內咒力富足的很,術式也沒有被破壞。以為故意縮成孩子大小就能逃避責罰嗎?」

  夏油傑聞言,一下拍開五條悟的手,不讓他繼續碰懷裡的詛咒。

  對於保護虎杖悠仁,避免被咒術高層立即處刑的要求,夏油傑沒有說好,但也沒有拒絕。粉毛少年確實是無辜的……

  但私心而言,他不希望兩面宿儺那個家伙離面靈氣太近。

  一米八的大高個牽著不到一米二的詛咒走在路上。

  夏油傑忽然想起方才面靈氣抬起小手賞了宿儺一巴掌的畫面。牽著詛咒的大手晃了晃。

  「以前你也經常打廚子嗎?」他笑,「怎麼你一打他,他就知道你不是貪?」

  面靈氣搖搖頭。「沒有,我打不過他的呀……」奶音戛然而止,詛咒詫異地停下腳步看向夏油傑。

  「……你,知道?」

  夏油傑蹲下身,與小小一只詛咒四目相對,狹長的眼裡帶了笑。他明知故問,故意逗她。「知道什麼?面靈氣大人不要我了那種事嗎?」

  這個指控,她可太委屈了。

  可面靈氣還是嘴笨,她學不來貪的伶牙俐齒,尤其是在夏油傑面前。小家伙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後氣鼓鼓地一個人走在前面。

  夏油傑兩步便跨了她好幾步的距離,一下把人抱起來。詛咒小臉委屈地皺起,眼眶也紅紅的。

  ……

  貪面的眼淚都帶著目的,痴面的哭則因為真的難過。

  「我的錯。」他低頭用鼻尖蹭蹭她的臉。「臉蛋不要皺起來嘛。」

  面靈氣咬住下唇,輕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用這十年時光反復回顧那一年,從她蹦出的第一聲貓叫到最後消散前的告白。

  如果回憶是一本書,書頁早就被他翻破了。

  總不能說,她說話的樣子很特別。感覺又會被誤會成別的意思。

  「因為我很想你。」

  夏油傑貼近她。

  「一直都很想你啊。」

  面靈氣眸光微動。

  曾在虛無之地甚至連自身存在都忘記的她,也沒有忘記過夏油傑的氣息。

  少年的體溫,少年的聲音,少年的……

  面靈氣湊上夏油傑的唇,一點一點親吻。

  兩片冰涼柔軟的唇貼上來,依舊生澀。夏油傑的指尖在詛咒後背打著圈。

  有些悸動難捱,可她又是這般大小。

  換種角度來看,像是她在故意折磨他。

  小雞啄米似的親了一會兒的面靈氣,忽然想起一些畫面,頓時眉頭緊蹙,一下離開夏油傑。

  她別過頭去。

  「哼。」

  ……

  夏油傑:?

  他怎麼惹到這個小祖宗了?

  「餓了嗎?我們去抓咒靈吃吧。」

  原本沒覺得餓,被那麼一問倒真的覺得小肚子裡空空的。面靈氣又把頭轉回去,小吃貨永遠向食物妥協。

  「好。」

  夏油傑捏起她表情別扭的臉,又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

  ---

  晚秋的風帶了涼意。夏油傑洗完澡出來,發現面靈氣沒有乖乖窩在他的被子裡等他。

  畢竟曾經的她也是習慣夜間溜出去玩的。

  夏油傑擦著濕漉的長發走到床邊,他看著詛咒留下的赤紅面具,唇角不自覺彎起溫柔的弧度。

  不像話。

  好歹也是令咒靈和一干咒術師害怕的特級詛咒師。卻在這瞬間被一只咒靈哄得妥妥帖帖。

  水珠順著半干的發梢滾落,在線條漂亮的肌肉上劃出一道水痕。

  夏油傑披上外衣,拿起面具出去找她。

  然而那只玩心很重的詛咒並沒有四處溜達。

  夏油傑在離大樓不遠的僻靜處找到面靈氣。她坐在滿是落葉的長椅上,長發在風中向後飛舞。

  一只達摩模樣的咒靈蹲在她身前,身上的咒力正源源不斷向面靈氣的方向傳送。

  她在吸收咒力,金色與墨色兩張面具同時出現在她身邊。

  咒靈的痛苦影響著面靈氣。漂亮的臉露出悲傷與絕望。

  夏油傑眉頭輕蹙,一下將達摩樣的咒靈降服吸收。並且,他也在剎那間明白了,為什麼兩次貪面吸收他的咒力後,都會不歡而散。

  原來是自己叫囂著的,崩潰的情緒也影響到了她。

  突然沒了咒力與負面情緒,面靈氣坐在原地有些發懵。

  「怎麼又這樣折騰自己?」

  面靈氣朝聲音來源處看去,她抱腿坐在長椅上,下巴抵著膝蓋。「我想長大,不想一直這樣小孩的模樣。」

  「悟說了,你的咒力和術式都是完整的。」夏油傑坐到她身側,「這般模樣應該和那種原因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

  或許是切割太久的靈魂不願融合,又或許是獨立的意識想要區分自己與痴。靈魂深處的叛逆,很難言之鑿鑿。

  夏油傑按住她的腦袋。「維持這樣不好嗎?」

  倒也不是不好。

  面靈氣的紅眸瞄了一眼夏油傑。她挪了挪屁股,翻身坐到他的腿上。

  稚嫩的小手撫過他的唇。詛咒一如既往的,懵懂又坦誠。

  「但我想要傑。」

  夏油傑在冷風中輕輕倒吸一口氣。

  ……他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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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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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怨

  夜幕低垂, 兩個因為某些奇怪原因不能繼續靠近的舊時戀人,在彼此眼裡探尋。

  面靈氣吞了那顆被夏油傑降服的咒靈球。在滿是他氣息的空氣中安靜等待。

  良久,等不來親吻的面靈氣皺起眉頭。

  「你明明, 親過這樣的貪。」

  夏油傑:……

  他確實欺負過那樣的貪。但那不能算是親吻,只純粹是逗逗頤指氣使的小屁孩而已。眼前的面靈氣卻不同,他不知道如何溫柔待她才能彌補那些遺憾,又怎麼會故意使壞。

  「你更喜歡那個壞女人。」詛咒被自己的遐想氣哭了,抬手胡亂抹了一把臉。

  怎麼會有人自己稱自己壞女人。

  夏油傑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花。「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完便發現自己好像說了電視劇裡的渣男經常會用的語句。

  果然。

  面靈氣哭得更厲害了。這一刻, 任何的安慰與言語都沒有用。她就像是被偏愛已久卻不自知, 還要繼續確認, 需要對方時刻證明對她的心意與愛。別人有的沒有的,她都要。

  不達目的不罷休。

  到底誰才是「貪」啊。

  夏油傑拗不過她,捏起詛咒圓圓的下顎, 舔去她臉上鹹濕的淚水。另一只手輕捏她冰涼的後頸。

  舌尖逗弄了一下她微張的唇,進入的不算順利。

  面靈氣隨即含住侵占她的, 滾燙柔軟的舌, 吞咽了一下無法控制的唾液。

  感受到她吮吸的動作, 夏油傑只覺得渾身血液膨脹, 額頭的青筋突突跳起來。這樣的親近太過危險。

  理智在掙扎抵抗。

  面靈氣像是沒有察覺, 依舊在逼近身前的男人。透明的涎水自嘴角流下也不顧,只攫取屬於夏油傑的氣息與存在。

  拇指抹去她唇角的唾液,夏油傑勾著她的下巴,垂首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與其說是接吻, 更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在肆意掠奪能讓自己安心的事物。

  夏油傑像哄睡孩子那般,有節奏地輕拍著詛咒的背部。他耐心廝磨她的唇, 鼻息融進她的呼吸中, 給予面靈氣想要的一切安全感。

  舌尖被小家伙又吸又咬, 整得有些發麻。

  簡直是一場連七八糟的親昵。

  面靈氣明白,再親密也只能止步於此了,於是將冰涼的臉埋於夏油傑溫暖的頸窩。又狠狠地在他鎖骨處唑出一個紅痕。

  她不習慣這個陌生的世界,不喜歡這裡的結界,也不喜歡自己。

  夏油傑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可眼前的男人不再有當初少年的模樣,這讓面靈氣感到一絲慌張。她搜尋了一圈腦海中的記憶,全是貪面與他的點點滴滴。

  晚風漸大,涼意侵襲。夏油傑攏了攏外套,即便知道詛咒感知不到氣溫變化,依舊像呵護人類那般將她摟在懷中。

  「傑。」

  「嗯?」

  「我是為你回來的。」

  ……

  如果面靈氣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能稍顯快樂一些,夏油傑或許也會更開心一點。不至於連幸福的影子都沒抓到,就感受到一股酸脹的無奈。

  第二日清早,尚在熟睡中的夏油傑是被身邊的女人一腳蹬下床的。

  面靈氣坐在床上翹起二郎腿,身披紅衣,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嗯。

  又換回來了。

  夏油傑坐在地上打了個哈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他單手托腮,抬眼看向身前的詛咒,欲言又止。

  「怎麼?禁\\欲的教主大人好像有話要問?」

  什麼叫禁\\欲的教主大人?夏油傑瞥了一眼壞心詛咒。

  這種分明是本人,卻又像偷窺的第三者的存在,真是萬分微妙。

  「你能感受到自己另一個人格的想法嗎?」

  「哦呀?用詞很嚴謹嘛。」面靈氣湊下身,只是簡單披著的紅衣起不到任何遮擋作用,所有漂亮風光一覽無遺。

  「畢竟不論哪個人格,都很愛生氣呢。」

  不但愛生氣,更愛吃自己的醋。真是讓人無從辯解,他哪一個都招惹不起。

  夏油傑笑著前傾,不容拒絕地抬手將面靈氣身上的衣服拉好。

  面靈氣望了望天,隨後像是想到什麼,笑盈盈地看向夏油傑。「我猜,教主大人想知道痴為什麼不開心?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夏油傑覺得自己又要被壞心詛咒訛上了。並且這一會兒可能不是幾個咒靈球那麼簡單。

  「讓我和兩面宿儺見一面,我就告訴你。」

  果然。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

  面靈氣自男人的眼神裡讀到了很多情緒,不願、醋意、猶豫……

  但她知道,這筆交易一定會達成。

  ---

  奇怪的房間裡,正是夏油傑暫時將虎杖悠仁保護起來的秘密基地。

  面靈氣看看前方的粉毛少年,視線挪向身邊寸步不離的夏油傑。

  最後看向自己的雙手。

  被封印術式的咒具銬住。

  面靈氣:?

  接受到詛咒滿含鄙夷的目光,夏油傑笑而不語。

  「這是什麼奇怪的玩法嗎?真變態呢,教主大人。」

  「吃一塹長一智嘛。畢竟面靈氣大人的術式超厲害。」

  詛咒:「……」

  「所以,不但捆綁我,你還要觀看我和舊情人敘舊嗎?」

  夏油傑點點頭,腦袋上仿佛長出兩只狐狸耳朵抖動了一下。一點也沒有此刻的自己正散發出兩千五百瓦電燈泡氣質的自覺。

  他蹲坐在一邊,單手托腮道:「我學習一下。」

  詛咒&詛咒之王:……

  你要學習什麼?

  這個男人終於是被千年前的「前輩們」玩壞了吧?

  虎杖悠仁:?

  或許,有人可以發現一下他的存在嗎?

  雖然說透過現像看本質是一種美德,可眼前這幾個特級總是透過他看兩面宿儺……不太合適啊喂!

  面靈氣抬起被銬住的雙手,衝虎杖悠仁勾了勾手指。由於被封印了術式,就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個手勢而已。

  「過去。」

  一張嘴自虎杖側臉出現,兩面宿儺如此命令。反骨的虎杖自然不搭理他。

  「哎。」面靈氣嘆息。她幾步走上前,抬手摸上虎杖的側臉。

  虎杖悠仁下意識想避開,結果被面靈氣冷眼威脅。

  「不要動。不然離開這間屋子我就去殺了你在乎的同伴們。」

  詛咒的臉有多漂亮,言語就有多滲人。

  面靈氣感覺到一邊來自教主大人的眼刀壓力,但她不以為意。

  她看著虎杖悠仁那雙仍有少年氣的雙眼,眸光瀲灩。幾分戲謔幾分懷念。

  「我要拿回嗔面。」

  冰涼的指尖掠過少年眼瞼下的縫隙,像情人間親密地觸碰。

  「你和他之間還有別的約定和計劃,所以,這一次就不用你幫忙了。」

  虎杖悠仁第一次感覺到身體裡的詛咒之王,情緒變得復雜起來。隨心所欲,僅憑興趣的家伙素來沒有過多思考,但不是此刻。

  「一定要現在?」

  「明明只要將我分離出來,他的女兒就能活,可織面人依舊分了三張面具,自有他的道理。大腦門應該從他的記憶裡挖出些蛛絲馬跡,但顯然他很樂意這種局面繼續下去。」

  「當然,我也猜不透同意他這樣做的,你的想法。」

  兩面宿儺:「……」

  羂索一定能從織面人的記憶裡找到繼續分離她和痴的辦法。

  但他沒有這樣做。

  面靈氣不信這裡面沒有宿儺的「功勞」。

  那個說著「如果活下來的是痴他會殺了她的」的小廚子,好像也有很多秘密瞞著她。

  十六夜始終是被偏愛的稱呼,但她是面靈氣。

  「我會去拿回嗔面,不論成功與否,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宿儺君。」

  夏油傑的目光從面靈氣撫摸虎杖側臉的手上,轉移到她身上。托腮的手也松了一瞬。

  什麼叫最後一面?

  她會遇到什麼事?還是說,眼前這一幕又是專屬「貪」的演戲時刻?

  兩面宿儺徹底沉默下來。如果面靈氣只是誇張地哭哭啼啼大鬧一番,或是直接不理他,那都在她的「行為准則」內。

  可此刻她目光閃爍,但沒有淚花,平靜中帶了些失望的神情……

  不像貪,也不像痴。

  虎杖悠仁感覺那雙冰涼的手離開了自己的臉頰。

  而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也在她離開的瞬間變得急躁起來。

  面靈氣沒有再看他一眼,偏頭去找夏油傑。

  「走吧,教主大人。」

  夏油傑閃至面靈氣身邊,長臂自然搭上她的肩膀。兩人往出口走去,臨近快要看不見虎杖悠仁的距離,他回眸深深看了虎杖一眼。

  虎杖悠仁仍然掌控著身體的所有權,但望著詛咒和咒術師離開的背影,他的意識被體內的靈魂震顫深深影響,瞳孔猛地驟縮起來。

  「保護」虎杖悠仁的地方很偏也很繞,結界復雜程度有些模仿咒術高專後山的意思。

  面靈氣走在夏油傑身邊,一言不發。

  「你好像很難過。」

  「我沒有人類的情緒。教主大人為何總是記不得這點。」

  面靈氣手上的枷鎖沒有被取下,輕而易舉地被夏油傑推到身後的樹干上桎梏住。

  「痴也沒有記憶,但那張面具依然記得自己是怪物。我不信你真的完全沒有人類感情。」

  四目對視的瞬間,晶瑩的淚珠自眼眶滑落。夏油傑的眼眸微顫一下。

  指節抹掉那滴眼淚,他放到唇邊舔去。

  眼神晦暗不明。

  「服了你呢。居然在我面前為別的男人掉眼淚嗎?」

  面靈氣偏過頭不看他。

  下一秒,被咒具鎖住的雙手被男人反壓至頭頂按住。夏油傑發燙的掌心拖住她半邊臉頰。

  他見過她的伶牙俐齒與蠻不講理,此刻的沉默反倒令人心煩。

  掌心往中間位置移動,直到大手可以完全捏起她的臉。面靈氣在男人的薄怒中轉移話題,聲音輕輕的,語氣平淡到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她不願以咒靈的模樣存活於世。即便她願意為了你回來。」

  夏油傑握著詛咒臉頰的手松了松。

  「就像你抱著我,但無法緩解失去她的痛苦。十六夜親吻著你,也無法擺脫作為怪物的痛苦。」

  術式是天賦,天賦烙印著人格。

  如此這般矛盾與深刻,或許是咒靈操術永遠無法結束的磨難。

  夏油傑想起那雙清澈的紅眸裡,總是在夜深人靜時露出讀不透的寂寞與哀傷。想起她慣用的術式,有雙重詛咒體驗人間疾苦的毀滅傾向,也有生死兩面,解咒的救贖。

  「所以,你會選擇強留她於這陌生的世間,還是陪她一起下地獄呢?教主大人。」

  面靈氣雙手攀上夏油傑的手腕,偏頭吻過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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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爺:你等會兒,我懷疑你在套路我但我沒有證據。

  夏油:不僅僅是在套路你,我覺得她在玩一種很新的一箭雙雕,並且我有證據。

  面面:啦啦啦啦啦啦啦感謝在2023-04-15 08:43:03~2023-04-17 22:24: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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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你會恨我嗎

  面靈氣想要取回她的靈魂與嗔面, 夏油傑自然不會讓她獨自行動。即便知道這只詛咒身邊除了兩面宿儺之外,還有很多特級咒靈幫手。

  但面靈氣始終不願意開口說明白,嗔面在哪裡, 被誰鎖住,而那人又為什麼要那樣做。且在那日見過兩面宿儺後,就只是經常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發呆。

  金色與墨色兩張面具圍繞面靈氣無規律飛竄著,偶爾不注意還會在半空中撞擊,發出可怖的碰撞聲。

  考慮到面具能感受到輕吻, 夏油傑認為它們也能使得面靈氣感受強烈撞擊的疼痛。

  果不其然, 當細長狐狸眼看過去的時候, 面靈氣在原地縮成一團,抱著額頭肩膀抖動,一看就疼得不輕。

  雖然不應該, 但夏油傑被可愛到了。

  「小心一點嘛。」

  男人兩手插在袖子裡,笑著朝面靈氣的方向走去。面靈氣徹底恢復了成年的模樣, 這幾天偶爾是痴的人格占據上風, 偶爾是貪。前者義無反顧地撲向他, 後者則對他愛答不理。

  「傑。」

  面靈氣兩手捂著腦門, 看著身前的男人笑彎了眼。如果不是「貪」面坦露了痴的內心想法, 夏油傑也會被她這樣的笑容騙到,以為她是真的無憂無慮。

  詛咒三步並兩步撲進夏油傑懷裡。高度剛剛好,垂首就能埋進他的胸膛。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玩面具?」

  夏油傑溫熱的掌心撫上面靈氣的額頭,小心為她揉了揉。

  「房間裡, 悶。」

  「嗯,這裡確實太小了。」他圈著她的腰, 語氣自然地像是在與女友規劃未來住房的少年。「等事情都處理完了, 我們換一間大的。」

  所謂需要處理的事情, 不過就是面靈氣遺失太久的那張面具……以及虎杖悠仁體內的兩面宿儺。

  五條悟顯然還在尋找同時可以殺死詛咒,又能保住心愛學生的兩全辦法。夏油傑這陣子也在托人尋找。興許可以從某一年的歷史記載裡找到蛛絲馬跡。

  「你剛才去哪裡了?」

  睡了一個回籠覺的面靈氣,一睜眼換了個人格。她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夏油傑,跑出樓外也沒感受到他的咒力氣息。

  「菜菜子和美美子從京都回來了,剛才去車站接她們。」

  ……

  「哦。」

  聽到回答的詛咒眉頭皺起,似乎不是很高興。回話的語氣也不算太好。

  夏油傑敏感地捕捉到她的情緒起伏,擁著她肩膀的手輕拍了兩下。「怎麼了?」

  這一回,面靈氣沒有再說話。她安靜地任由夏油傑抱著,而後自他的懷抱裡抬眸,勾人的眼輕眨幾下。

  夏油傑低頭吻住她的眼。

  面靈氣換了一個站姿,勾著男人的肩,踮腳去親他的唇。

  兩人的氣息一如從前,但總感覺有些不對。具體哪裡不對勁,夏油傑也說不上來。

  自貪面那日與兩面宿儺神奇告別後,他們雖然每天都在一起,但最多的親密舉動也只停留在親吻上。

  哪怕吻到不雅觀的涎水蹭滿兩人的下顎,也都沒有再進行深入的「交流」。

  就如此刻。

  他們彼此都感覺快要被對方燙的不像話的口腔融化。夏油傑的手指沒入面靈氣長長的白發中,時而揉捏,時而輕拽起一縷長發,在情/欲的催動下無意識動作著。

  面靈氣在深吻中放棄了最初的「進攻」,環著夏油傑的腰配合他的逼近。紅眸半闔,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卻又模糊不清。

  她喜歡他在親密行為中的「胡攪蠻纏」。再過分一點也沒關系。

  但也如這些天很多次那樣。

  兩人在即將無法抑制與眼前人零距離的接觸的前一秒,分開了曖昧的唇。

  自唇角拉出的銀線在陽光下泛著一絲光亮。

  誰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又或許他們都知道,卻避而不答。

  「餓了嗎?」夏油傑細細擦去面靈氣唇邊,下巴處不像話的曖昧液體,轉移了一個不算過於生硬的話題。

  「嗯。」

  「要一起去嗎?」

  面靈氣思考片刻,搖搖頭。「我回房間等你。」

  夏油傑有些詫異面靈氣居然沒選擇跟著他,但口頭上依舊順著她的決定,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好,那我很快回來哦。」

  面靈氣看著夏油傑離開的背影,半晌,召喚出兩張面具來。一張追著夏油傑飛去,一張比她先沒入樓內尋找著什麼。

  走至半路的夏油傑發現那張偷偷跟在自己身後的面具,旋即彎了彎唇角。還是從前那個「小跟屁蟲」沒有變。

  有了面具的陪伴,他降服咒靈的動作便慢了一些。

  面靈氣可以與面具共視,就不需要火急火燎地趕回去與她見面。

  然而,當夏油傑終於返回大樓的時候,發現六張面具將菜菜子與美美子團團圍住。她們已然被面具散發出的精神污染嚇壞了,跪坐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面靈氣坐在樓梯上,指尖轉著墨色面具。漫不經心,又殺氣十足。

  紅眸在昏暗的沒有窗戶的空間裡顯得空洞一片,她掌心一轉,准備發動那六張面具的術式。

  「胡鬧!」

  夏油傑出手打斷面靈氣的攻擊。他幾步上前擒住面靈氣的手腕。

  這只詛咒從小就怕他生氣,更別說夏油傑此刻沒了少年的松弛感。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男人的威壓。夏油傑感覺落到他掌心的手腕輕顫了一下。

  就像一根針,在他的心上不輕不重扎了一下。

  他確實對眼前的畫面感到生氣,但此時此刻又無法再說什麼,再做什麼。

  夏油傑在對峙的那短短瞬間裡,思考了許多。

  如果……面靈氣真的殺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自己會如何呢?

  他能怎麼樣呢?

  自己唯一的軟肋就是她本身。

  就算整座城,整個世界被面靈氣覆滅傾倒,包括他在意的、重視的人,自己好像也只會擔心她有沒有因此受傷,需不需要休息。

  沒有理智也沒有道德感。

  或許,如貪面所言,自己真的該陪她下地獄吧。

  夏油傑的聲音軟和下來。

  「你先回房間。」

  索性眼前的畫面沒有走向極端,他還可以繼續偽裝正常的模樣,安撫並檢查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狀況。

  面靈氣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看了夏油傑一眼便消失在原地。

  夏油傑回到自己房間,發現房門半掩。面靈氣在裡面。

  他向裡走幾步,險些被裡頭丟出來的東西砸到鼻梁。眼疾手快地攔下那枚「暗器」,竟然是金色的貪面。

  走進房間,坐到床邊,一系列動作都沒能讓面靈氣看他一眼。

  詛咒抱膝靠窗,坐在床上,看不清是生氣還是別的情緒。

  良久,她輕聲問:「如果你回來,她們已經被我殺掉了,你會恨我嗎?」

  面靈氣如果真的想殺她們,別說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兩人,整棟樓的人都撐不到他回來。詛咒似乎只是想讓他看到她要殺她們的畫面而已。她在試探他的底線,夏油傑剛才在安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時候想通了這個邏輯。

  「高專那年,我們說好在外面的世界再碰頭。」

  夏油傑轉身看向面靈氣,輕嘆了一口氣。「歸還學生證,離開咒術界。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了,從此以後,世界裡沒有咒靈沒有咒術師,你將是我余生唯一的偏執。」

  「既然如此,我又怎麼會因為那點小事,而恨你呢?」

  面靈氣眸光微動,偏過頭去看他。

  「只是我不明白,為何你還是如此不安。」

  夏油傑將詛咒攬進懷裡,半分打趣半分哄。「面靈氣大人是不會有錯的,所以是我不好。我給的還不夠多,所以無法安撫你。」

  曾經的面靈氣總是小心翼翼,得不到擁抱與牽手只會哭哭啼啼,得到一點少年的愛與安慰後便感到莫大的滿足。

  真要對比起來,夏油傑更希望她永遠是現在這樣蠻不講理的模樣。

  被偏愛的人才會任性,起碼她能確信自己是被偏愛的。

  面靈氣翻身坐到夏油傑腿上,俯身親上他的唇。

  蜻蜓點水般,快速離開。

  「你也會這樣對她們嗎?」

  「什麼?」夏油傑略顯詫異地瞪大眼睛。隨即明白過來,為什麼不管是貪還是痴都對菜菜子和美美子抱有不一般的敵意。

  「胡言亂語。」他抬手扯了扯她的耳垂。「她們是我收養的。無家可歸的同伴。」

  面靈氣歪頭,紅眸內滿是認真。「我也是你養大的。」

  「……」

  夏油傑兩手撐著床單,笑得渾身發抖。他在面靈氣固執的眼神中將其壓住,鼻尖細細嗅過她的面龐。

  「那不一樣。」他跳出面靈氣給他設下的言語陷阱。大手掐上她的腰。「從撿到面靈氣大人那一天起,我就是為了把你養大吃掉的呢。」

  ……

  面靈氣在極致的歡愉裡對身上的男人不依不饒。唯有靈魂深處的撞擊才能瞬間彌補這十年的空缺與遺憾。

  那些不安、躁動、遺憾的靈魂,終於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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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上班上成了傻子嗚嗚嗚(頂鍋蓋奔走

  欠了好多廢料,會慢慢補的嚶嚶嚶!感謝在2023-04-17 22:24:01~2023-04-21 08:39: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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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死

  在寒風四起的初冬時節, 夏油傑懷抱渾身冰涼的詛咒,被冷得一哆嗦。面靈氣感受到男人睡夢中下意識的反應,在一片墨色中輕眨了一下雙眸。

  她小心翼翼, 想離夏油傑遠一點。

  結局自然是失敗的。

  男人亦如當年的少年,半夢半醒間,也不讓她掙脫自己的禁錮。

  面靈氣感受夏油傑貼近自己的心跳,有些愁眉苦臉。

  她睡得不安分,夏油傑也很快就醒。

  男人迷迷糊糊吻了吻她的額頭, 聲音裡也有了幾分黏膩。「不要動嘛。」

  「我冷。」

  夏油傑:?

  睜眼確認了一下她身上的被子有沒有蓋好。

  「不是……你冷。」

  夏油傑愣了幾秒, 才明白面靈氣想要表達什麼。大冬天這樣抱著她確實很醒腦。

  「沒關系。」說不冷那是在騙人。但沒關系。

  分是分不開的。面靈氣眼咕嚕一轉, 換了一身厚衣服。

  夏油傑揉蹭了幾下掌心的衣服布料質感,這一下是真的醒了。

  他和懷裡用衣服把自己包裹嚴實的詛咒大眼瞪小眼。

  隨即笑著扯下遮住她半張臉的厚衣服,翻身兩手撐在她耳側, 垂首吻上她的唇。

  夏油傑故意使壞,壓低聲線問:「再來一次?」

  面靈氣的臉頰蹭地一下熟透了。索性光線昏暗, 夏油傑看不清她漲紅的臉。

  詛咒在厚實的衣物裡搖頭搖成撥浪鼓。

  剛才, 分明不是這樣的。

  夏油傑不逗她了, 大手穿過衣擺觸碰到她冰涼的肌膚。「不要礙事的衣服, 再睡一會兒。」

  ---

  詛咒師與詛咒一覺睡醒, 已是深夜了。

  房間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面靈氣慢慢適應房間裡的黑暗,在影影綽綽的輪廓裡看著夏油傑一件一件穿起他的袈裟。

  兩人沒有走門,翻窗而出。浮游咒靈自半空接住他們, 往安靜下來的城市中飛去。寒風擦著耳畔呼嘯而過,吹起一黑一白兩頭長發。

  浮游咒靈不知是受到主人心情的影響, 還是源自咒靈對面靈氣喜愛的本能, 飛得兩眼冒愛心。

  夏油傑降服兩只咒靈走回休息地時, 面靈氣正摸著身側的咒靈望月發呆。

  她安靜下來的時候,神情中總是帶些落寞。這樣的夜,這樣的月,不知道被看過多少年,多少輪,而那些灰暗的年代裡,不知是否有人陪她一起。

  泛著光的咒靈球抵上面靈氣的臉頰,還有一只尚未被吸收的咒靈躺在一邊。

  「吃哪個?」

  紅眸微動,仿佛方才的寂寞與悲傷都是錯覺。面靈氣就著夏油傑的手啃了一口咒靈球,又晃了晃腳。

  「吃你的。」

  屬於十六夜的悲涼與難過,他可以陪她慢慢度過。而專屬於「痴」的乖巧和黏人,每一秒都令他安心。

  「那,你准備什麼時候取回嗔面?」

  面靈氣聞言,側臉看向夏油傑,眨巴了一下眼。

  「嗯……很麻煩呢。」她召喚出一金一黑兩張面具,掂在指尖。「其實,那張面具不要也沒關系的。」但是身體裡的另一個聲音,一直在拒絕她的隨遇而安。

  「那是你的靈魂,你的面具。怎麼會沒有關系呢?」出了奇的,在這件事上,夏油傑的思維與貪面高度一致。

  面靈氣看著夏油傑欲言又止。

  「傑,你知道,父親大人當年為什麼要以血咒,單方面對十六夜的身體立下不許被反轉術式治愈的束縛嗎?」

  ……

  「織魂術唯一無法操控的生靈,就是咒靈操術所持有的咒靈。我覺醒術式的第一天起,父親大人便認為,咒靈操術是為了終結織魂術而誕生的。他認為,咒靈操術所能發揮的真正實力,遠遠超過操控咒靈這一表像……」

  「所以他一直在忌憚,忌憚那些可以竊取肉/體復生,從而得到肉/身所持術式的家伙。定下那個束縛,可以打消那些人的念頭,也能避免我死後再被人利用。」

  尚且年幼的十六夜覺得是父親大人過於疑神疑鬼了。尤其是在受傷的時候,疼痛與潰爛蔓延,她也無法乞求反轉術式讓她好受一點。

  直到……

  他們認識一個叫羂索的家伙之後。

  夏油傑聽懂了。她猶豫與退縮的理由。

  「你是在擔心我?」

  羂索不止一次想通過貪面得到夏油傑的屍體,顯然他對咒靈操術十分有執念。面靈氣蹙眉,十分認真地點點頭。

  夏油傑在面靈氣身前蹲下,單手托腮,歪頭仰視她,指尖繞上她的發梢。「很傷心呢。原來在你眼裡我那麼弱嗎?」

  咦?

  不是啊!

  面靈氣著急去抓他的手腕。「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那是什麼意思?」夏油傑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唑了一口。

  詛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男人逗著玩,扁嘴抽回自己的手。「你以前,不逗我。只有悟才欺負我。」

  生氣的模樣也和撒嬌似的。宛如剪了指甲的貓爪子,拿肉墊撓人心。

  或許是因為「嗔」的人格被抽離的關系。

  「不逗你了。」夏油傑捏起她的臉。「但你總該告訴我,是誰藏了嗔,以及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擅於謀劃,實力極強的羂索,在千年前卻是被織面人擺了一道。

  「父親大人發現要穩定面具中的靈魂,需要一些可以與之制衡的晦暗存在。」

  痴面裡裝著十六夜最初的模樣,沒有記憶。她的喜怒哀樂需要有來源,於是在面具裡封鎖了無數冤魂與怨靈,假以他人之「詛咒」與「怨恨」填補抽離記憶的空白。

  貪面裡裝著記憶,它甚至沒有人格存在,就像是一張可以放映的舊光碟。可這張面具出乎織面人意料的,自行找到了平衡。它繁衍出了人格——沒有人類情感的奇怪人格。

  而屬於十六夜的那些咒靈,是那段時間裡最棘手的存在。

  織面人將其全部封鎖於嗔面中,但遲遲無法壓制它的失衡。那是怨念與詛咒最深的存在。織面人往裡不斷織入冤魂,甚至開始填補生者的靈魂。

  他在織面的過程中,將自己對咒靈的恨,對於咒靈摧毀了自己女兒的怨如數灌入,本就失衡的無底洞這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正是那時,織面人聽說京都有兩位術師,極擅長結界術。而其中一位,正瀕臨死亡。

  生死本是世間最為無奈,也是最為無力回天的事。

  織面人找到那時不過弱冠之年的羂索,利用所有人類都會有的弱點——與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愛人。

  結界或許可以留下軀殼,不願對方離去的強大詛咒可以留下她的靈魂,以面目全非的咒靈的形式繼續存在。哪樣,都不是羂索想要的。

  織面人說,面具可以留住逝去的靈魂,以她生前的原貌繼續留存。他的女兒十六夜便是成功的例子。

  十六夜第一眼見到羂索,就不喜歡他。說不上為什麼。

  就好像是,有些人注定是要在時間洪流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

  織面人在羂索親自布下的結界中,將他的愛人織入面具中。那位少女強大的咒力瞬間便將無法安定的嗔面穩定下來。

  待羂索發現自己被欺騙,已是半年後的事了。

  她的靈魂也如痴面中無數泛泛之輩一樣,只為了穩定面具而存在的工具。一旦離開面具,不是永恆的死亡便是成為畸形的咒靈。

  「羂索千百年來,一直在尋找幫助『她』離開嗔面的辦法。九相圖便是其一。但沒有本體支撐,就算是讓『她』再度經歷人類出生,最終也是自欺欺人的徒勞罷了。」

  夏油傑眯了眯眼。「所以。」

  「所以他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讓人類進化,讓『她』可以離開面具與軀殼完成同化。」

  這是面靈氣知道的全部。

  至於她消失後,羂索的計劃為何說服了兩面宿儺,他們之間又有什麼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貪她……其實已經把奪回嗔面中最大的不定因素解決了。」

  「兩面宿儺?」夏油傑想起她那日悲傷的告別。

  「是。」隨心所欲的兩面宿儺,只要他不想,哪怕是貪面真的撒嬌求他,也不一定會做什麼。更別提這件事本身,他就參與其中。

  貪了解兩面宿儺,也了解自己這個「本就不存在」的人格快要消失的事實。

  「她賭了一把,在宿儺是否愛她這件事上。」

  「我覺得她會賭贏。所以哪怕廚子不幫我們,在這件事上,起碼他不會站到羂索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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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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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舊時光2

  眼前的詛咒, 咒力氣息變了,性格也變了。使用的面具也和從前不同。

  除了那張漂亮的臉,好像完全沒了從前十六夜的樣子。還有一點沒變, 那便是她如當年那樣,將他忘得一干二淨。

  毫無疑問,眼前的十六夜變強了。

  被.操控了?被改造了?還是被未知的咒靈吞噬奪舍了?

  兩面宿儺在與面靈氣對戰的間隙想了很多。但沒有眉目。

  金色面具並不戀戰,倒是圍著宿儺轉了好幾圈,企圖吸收他的咒力。

  金色面具產生屬於自己的意識後, 在破敗的城郊逛了一圈。聽說這個時代有一個名為宿儺的詛咒師, 相當厲害。

  一人可擋千軍萬馬的術師與咒靈。

  於是面靈氣忤逆腦海中, 織面人禁止她隨處亂走的命令,去到眾咒術師挑戰宿儺的地方。

  第一眼看到他,怎麼說呢。

  長相相對怪異, 但確實看起來就很強,聞起來也很好吃。面靈氣咽了口口水, 打起他咒力的主意。

  戰鬥意識一流的兩面宿儺很早便發現, 身前的家伙並沒有認真在戰鬥。煩人的金色面具飛在他身側, 好似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沒有這個耐心去看花裡胡哨。胳膊一抬, 三道斬擊自不同方向往面具襲擊而去。

  若是普通的術式或是面具, 此刻一定比齏粉還要碎。

  但這樣的畫面沒有出現在眼前。金色面具倏而張開金色結界將自己包裹起來,留出一條細縫像人類的口,竟是把他的術式給吞了。

  同一時間,站在詛咒之王身前的面靈氣舔了一下唇。

  「果然好吃, 多謝款待。」

  兩面宿儺:?

  占到好處的面靈氣倒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她拔腿就逃, 末了, 還不忘在遠處衝兩面宿儺揮手告別。

  裡梅煮了宿儺最愛喝的湯, 退至一邊站著的時候,忽然想起今日白天在外面聽到的風聲。他低頭,畢恭畢敬道:「昨日京都新來了一只咒靈,紅衣白發,能力不詳,名叫面靈氣。」

  宿儺喝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一側的雙目斜眼看向裡梅。

  「對不起。」裡梅低頭認錯。哪怕是再厲害的咒靈,在宿儺大人眼前也只是垃圾。根本不值一提。

  豈料兩面宿儺什麼都沒說,沒有怪罪也沒有鄙夷。

  「面靈氣。」他重復了一遍咒靈的稱號,喝光了碗裡的湯。

  是面靈氣,不是曾經的十六夜。

  那麼不論什麼原因,什麼理由,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都會殺了她。他不許那只莫名其妙的咒靈頂著十六夜的模樣徘徊在大街小巷中。

  第二次見面比想像中來的快。

  應該說,是面靈氣主動尋著他的氣味找過去的。

  兩面宿儺以為,這只咒靈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所以才會如此膽大,如此不怕死地湊到他身邊。

  後來才知道,並不是。這張面具只是單純沒有人類的情感,不懂什麼是害怕罷了。

  面靈氣已經很多天沒有吃到好吃的咒靈了,可她又懶得自己去捕獵高級的咒靈。精怪的神情,眼珠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她決定找一個固定的打手。

  前幾日宿儺血洗咒術師的消息很快擴散開來。有尋仇的、或是不信邪的殘黨再度找上他。

  兩面四手的男人甚至連手指都沒有動,送上門的,愚蠢的家伙們便被剁成了好幾塊,以一個可怖的形態落在泥地上。

  白皙的赤足踩上濕軟的泥地,面靈氣撈起一只人手,研究了一會兒切口的形狀,而後嫌棄地扔掉了。

  「你的刀真鋒利呀。」她笑盈盈地看向宿儺,「放著不用多浪費。」

  無形的斬擊形成強大的威壓,毫無死角地向面靈氣的方向侵襲而去。面靈氣結印開啟領域,跳離原地。

  只見自己前一秒所站的地方,已然化作廢墟。

  「那麼凶?」她落到樹上,言語依舊調侃。「啊……我知道了。被一群小嘍啰挑戰很沒面子吧?」

  宿儺的斬擊追著面靈氣的步伐跟去,轉眼間四五棵參天古樹凄慘落地。

  「對了。我們去砍八岐大蛇吧?保證不會無聊,也不會浪費你的術式。」

  面靈氣一邊逃跑一邊確認兩面宿儺始終跟在她身旁。半個時辰,這是她在他的追殺下可以存活的極限時間了。當然,如果對方有心要速戰速決,那她至多只能撐二十分鐘。

  索性八岐大蛇棲息的地方離得不遠。

  面靈氣在一座新蓋的城池邊停下腳步。眼尾衝著宿儺的方向勾了勾,隨即張開十八張地獄之面將那座城池團團圍住。

  宿儺追殺咒靈的步伐頓了頓。

  他認得那十八張面具。

  在城池下方休憩,時不時抓點人類進餐的八岐大蛇,嗅到了面靈氣的咒力氣息。如此香甜,像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美味。

  新建的城池忽然地動山搖起來,大地龜裂,樓房倒塌。煙塵四起的空間裡,兩只巨型蛇頭探了出來。

  八岐大蛇吐著信子,飛速向面靈氣的方位盤旋而去,同時間,宿儺的斬擊也追著面靈氣的背影追去。

  狡猾的咒靈在半空中停頓一瞬,利用面具的術式霎時消失在原地。

  斬擊狠狠砍向八岐大蛇。

  看到地獄之面的兩面宿儺,追殺的斬擊力道明顯小了很多,眼下砍在八岐大蛇身上也是不痛不癢的模樣。

  消失的咒靈再度出現,她翹腿坐在八岐大蛇另一只蛇頭上。蛇眼難以置信往上移了移眼珠。

  「認真點砍嘛。」面靈氣調笑。「放心,這只怪物不會讓你覺得無聊哦。」

  後來的場面便失去了控制。

  八岐大蛇無視兩面宿儺的存在,它不明白人類的世界,自然也不懂宿儺於這個時代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尤其是方才砍在它身上的術式,太弱了。

  亂舞的蛇頭失去控制,它的眼裡只有咒靈,它想要抓住不停穿梭的面靈氣。不論是紅衣的視覺刺激還是她身上的氣息對於神經的刺激,都讓它發了瘋的想要吃掉她。

  本不想砍蛇的兩面宿儺,發現自己好像被看輕了。他輕撫自己的下巴,仰頭俯視身下的巨物。

  第一顆蛇頭掉落在地,被面靈氣迅速吸收成球吞下肚。

  那味道,當真是世間一絕。她本以為八岐大蛇至多只能吸收成一枚咒靈球,沒想到靈機一動地嘗試有了新的發現。

  八顆腦袋,她可以吃八顆。

  八岐大蛇比當今任何咒靈都要強大,可惜它的對手是兩面宿儺。

  當宿儺收起領域,回頭再要去找面靈氣的時候,發現她正在吃第七顆咒靈球。

  宿儺:?

  他在前面砍,她在後面吃?

  察覺到宿儺投來的目光,面靈氣笑著唑了一口自己的食指。她確實吃飽了,剩下一顆腦袋給眼前的男人煮湯也不錯。「謝謝款待啊,小廚子。」

  尾音未落,咒靈便消失在了眼前。

  兩面宿儺很快便追上企圖再次逃走的面靈氣。那十八張面具,以及她進食的方式,都屬於曾經的十六夜。他要將她的面皮撕開看一看,究竟是為什麼。

  「我不是道謝了嗎?那麼小氣干嘛?」

  面靈氣在原地一個頓步,轉換逃跑的方向。宿儺沒有再放水,在她轉身的瞬間捏住她的脖子,一下將其按在了地上。

  換做別人或是別的咒靈,此刻嚇哭、嚇尿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可眼前這只被逮住的咒靈,依舊不懂什麼是害怕的情緒,反而看著他笑了。

  「啊,我忘了餐後甜點是不是?你真好心呢,小廚子。」

  金色面具自宿儺身後出現,但他不在意。

  面具的領域張開,將對峙的兩人包裹住,不知自己即將死到臨頭的咒靈,貪婪地吸收著男人的咒力。

  如果說八岐大蛇是精美的大餐,那此刻男人的咒力便是解膩的上上品。

  面靈氣滿足地在男人的桎梏中眯了眯眼。

  十六夜的容貌,毋庸置疑是誘人的。但從前的她絕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兩面宿儺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然跟著面靈氣舔唇的姿勢,舔舐了一下自己干澀的嘴唇。

  星月輪回,不知是否是上蒼憐憫那座被毀於一旦的城池與城池裡無辜遭殃的生靈。那晚的夜空,漆黑的有些悲涼。

  飽餐一頓的面靈氣在樹下睡著了。

  裡梅在不遠處做著蛇頭料理。他看看樹下奇怪的咒靈,又看看前方閉目養神,單從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的宿儺大人。

  ……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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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完結章

  五條悟和夏油傑坐在人來人往的甜品店裡, 引來周圍男男女女一頓圍觀。

  其中之一出現在滿是少女的地方就已經很惹眼,更別說是兩位。

  甚至還是面對面坐在汽車屋裡。

  「所以說不該約在這裡嘛,悟。」夏油傑單手托腮, 點了冰淇淋蛋糕但沒有動。

  五條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是汽車屋的屋頂有點矮,他稍一坐直身體就要被撞到頭。

  甜品店門口響起歡迎光臨的電子音,兩個成年大年人同時轉移目光。

  家入硝子在服務員熱情地開門中走進來,面容溫和, 身邊跟著一只小粘人精。

  五條悟掩在墨鏡後的藍眸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格換回來了?」他好像問得漫不經心。

  夏油傑的指尖在桌面上輕敲兩下。「准確地說, 是融合了。」

  家入硝子坐到五條悟身邊, 面靈氣自然選擇了夏油傑身側的空間。

  三人一咒靈擠在逼仄的汽車屋裡。

  「不是說,不再插手咒術屆的事嗎。」五條悟咬著銀勺,明知故問。

  「咒術屆的事我肯定不會管嘛。只是合作而已。」

  五條悟的視線從夏油傑身上轉移至面靈氣的方向。後者眨了眨眼, 想不出能說些什麼。

  夏油傑察覺五條悟的目光,側身把面靈氣擋在了身後。

  「別再打壞主意哦悟。就算是你, 也不會原諒第二次。」

  呵, 好樣的。

  五條悟炸毛了一瞬。

  「我為什麼要答應這個合作?這樣危險的事還要借用我可愛的學生?不行, 肯定不行。」

  夏油傑側頭用足以被五條悟聽到的分貝對面靈氣道:「這家伙果然在撒嬌了呢。」

  面靈氣圈著夏油傑的手臂, 抬頭輕笑:「因為是悟呀。」

  ……

  家入硝子感覺可憐的汽車屋大概要保不住了。她往遠離五條悟的方向挪了半寸。

  「那個背負詛咒女王的男孩叫什麼來著……乙骨憂太?好像還沒有找到解咒的辦法?嗯……小惠的姐姐好像也遇到了麻煩。可愛的學生們問題多多呢。」

  五條悟:……

  「我可以替乙骨同學解咒。」面靈氣搶在兩位摯友從鬥嘴到動手之前, 輕聲道,「如果小惠同學的姐姐,是被咒物附體,我也可以解咒。」

  對比夏油傑的惡劣, 面靈氣則溫柔的多。

  「我想拿回嗔面,好好安葬父親大人的遺體。你可以幫我嗎。悟。」

  在這個女人眼裡, 幫她拿回面具是需要她額外做些什麼當做交易的嗎?

  偉大的五條悟認為成為教師後的自己, 不再是學生年代那個斤斤計較的少年了。但眼前的詛咒好像又一下把他拽回那些少年時代才會有的情緒。

  「可以。」五條悟放下銀勺, 眉梢一挑,笑意不明。「除了那些,你單獨和我聊一會兒。」

  夏油傑與家入硝子同時斜眼看向五條悟。

  「好。」

  豈料面靈氣欣然答應。

  詛咒離開前將金色與墨色兩張面具放到夏油傑手邊。讓他不用擔心。

  五條悟帶著面靈氣隨意走了一會兒,然後一個拐彎的瞬間,瞬移去了東京結界外的地方。

  白發男人說要單獨和她聊一會兒,但實際走了那麼遠的路,他都是一言不發的狀態。

  千年術師占了織面人的身體與術式,並且還在謀劃一場巨大的陰謀。就像是平靜的湖面底下暗流湧動。五條悟需要想好對策。

  面靈氣跟在五條悟身後,一步一步踩他的影子,倒也沒有追問他想聊些什麼。

  五條悟摘下墨鏡回過頭,與那雙紅眸對視幾秒。

  詛咒彎了唇角,笑意盎然。

  男人不自然地垂下眼簾,避開那個奪目的笑臉。

  那些他在漫長歲月中無數次放下的懵懂情感,只要那人依舊如盛夏綠蔭下的少女,笑得燦爛明媚。就變得無用且可笑。

  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距離,除了對視與微笑之外,再無其他溝通。

  直到一個山坡盡頭處,五條悟才兩手插袋停下腳步。冬日的寒風揚起白發。

  「傑可能會生氣呢。」最強六眼忽然沒頭沒腦說了那麼一句。

  面靈氣疑惑地偏頭看向他,下一秒唇瓣上便貼上了另一雙溫熱的唇。

  但他不再是高專時期那個惡劣的白毛了,蜻蜓點水般觸碰後,又立刻離開。五條悟舔了舔自己的唇,嘗了一口她的氣味。

  「怎麼還是這樣沒有防備呢。很容易被欺負吧。」

  「悟又不會做什麼壞事。」面靈氣那麼說著,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下次不要這樣惡作劇了。」

  被嫌棄的五條悟眉頭一顫:?

  惡劣高中生確實也沒做什麼好事,但那一年是她最開心的時光了。五條悟毫不在意旁人奇怪的目光,總會在人海中回應她的招手。那些堆積在小帳篷裡的玩具,就好像她真的如普通人類小孩那樣存在過。

  「悟變了。」

  「什麼?」

  「你看起來沒有那時候那麼開心了。」詛咒直視那雙漂亮,厲害,獨一無二同時又讓男人背負太多枷鎖的藍眸。「現在的悟,像以前的傑。」

  表面裝作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內心給自己上了一層又一層枷鎖。

  詛咒不加掩飾的眼神,像是能夠看穿一切,也像是可以包容一切。就如她奇奇怪怪的術式。

  「你就是這樣,讓傑瘋了十年嗎?」五條悟重新戴上墨鏡,「如果你始終偏心他,就不要繼續說那些話了。」

  十年前的面靈氣或許聽不懂五條悟的畫外音,但此刻的面靈氣能明白。她轉眸望向遠方的風景,不再言語。

  咒術師救不了所有人,她也救不了所有人,哪怕是在乎的人。

  詛咒果然聽話不再說什麼,五條悟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半晌後才松開。

  夏油傑在他無法接受「貪」面的日子裡,依舊執著於面靈氣的存在。他的惡劣手段喚不回痴,只有夏油傑的「痴念」才可以。

  他的摯友愛著她所有可能出現的樣子,義無反顧。

  「宿儺呢?」五條悟忽然問。

  面靈氣不懂五條悟想問什麼。「小廚子,怎麼了嗎?」

  「那個詛咒之王,想要的是哪一張面具呢?」

  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很容易回答的問題,可面靈氣沉默了很久。紅眸望著天邊的雲,思緒在千年前與當下來回跳轉。

  「愛,需要有回應嗎?」

  五條悟:……

  「得不到回應的愛,十年後是愛,二十年後是愛,千百年後……還是愛嗎?」

  那是一場盛大的海市蜃樓,遙遠且虛無。

  面靈氣如十年前在課堂上反問老師那樣,以最普通的口吻,問出身邊人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

  她短短十幾年的人類的生活,以及往後斷斷續續以咒靈存在的日子裡,品嘗過的人生與酸甜苦辣非常人所能理解。感情之於時間的洪流而言,太輕也太淺了。

  遺憾與不甘才是最後留下的烙痕。

  五條悟好像忽然讀懂了那雙眼睛。

  如此清澈天真,不是少不經事,不是遺忘了太多。她經歷了所有,記得所有,卻在最後保持了最初的模樣。

  「回去吧。」五條悟拍了拍面靈氣的頭頂。

  「關於宿儺,我有一個請求……」

  ---

  夏油傑對於五條悟和面靈氣聊了什麼,沒有細問。他只擔心他們的圍剿計劃還不夠周全,來去將所有的細節與可能發生的意外一一盤點,他不能接受十年前那樣倉皇的結局再次出現。

  「他一定已經察覺貪面消失,所以那麼久都不曾聯系你。」

  「換言之,他知道你在想辦法阻撓他。工於心計的家伙,肯定做了防備。」

  面靈氣安撫著夏油傑的擔憂與不安。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心計沒有用的,傑。」

  並且,就算那具軀殼裡已經不是父親大人的靈魂。

  「父親大人的身體,不會傷害他心愛的女兒。」

  羂索換了幾次落腳的地點,最初的公寓早已人去樓空。五條悟聯合結界師地毯式搜尋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將他的方位鎖定。

  毫無死角的強大防御結界,足以與薨星宮內的結界相媲美。

  五條悟與夏油傑一左一右立於結界的兩端,太久沒有一起並肩作戰過的摯友們,模糊的身影令人恍然今夕是何年。

  結界的上空,站著一身白襯衣的少年。他看起來不太有自信,目光卻又因為信任五條悟而逐漸趨於堅定。

  「裡香……」少年輕聲低喃。

  之於羂索而言,這不過是千年來又一次與六眼之間的戰鬥罷了。已然失敗過很多次的他並不在意眼前的場面。他只需要藏好那些暫時不能失去的東西,等下一個輪回再卷土重來。

  老人蒼白褶皺的手在漆黑的山洞內抬起,發動術式。

  金色面具被他召回身邊。

  羂索再次抬手,發動相同的術式。但另一張墨色面具卻遲遲沒有出現。

  「怎麼會?」他低喃,「織面人對面具有絕對的操.控權。」

  「戰鬥面具源自父親大人的術式傳承,所以他有絕對的操.控權。」

  清冽的女聲自前方響起,可惜光線太暗,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與衣著。

  面靈氣趁羂索發動召回面具的術式,以金色面具作為障眼法,一起混進了這座被結界嚴絲合縫保護起來的堡壘。

  「十六夜。」羂索沉聲。用織面人威嚴的聲音喊出她的名字。

  面靈氣兒時最怕父親以這樣的口吻呼喚她。

  金色面具被面靈氣抬手搶回。纖長的手指微動,面具隱匿與她自己的空間中。

  「放了嗔吧。她的靈魂救不回來了。」

  羂索沉默片刻,「可以。只要你將夏油傑的屍體帶來。」

  漆黑一片中,恢復了最初的死寂。面靈氣久久的沉默,代表著最後一次談判的決裂。

  結界外已是廢墟一片。

  三位這個時代的特級,以足以毀滅半個地球之力,不遺余力炮轟著腳下的固若金湯。

  「五條悟、夏油傑、乙骨憂太。原來如此,他們是你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底氣嗎。」

  羂索緩緩站起身。

  他是真的厭惡這具蒼老的身體。尚未得到獄門疆的他也不想與這個時代最強的六眼真正交手。

  「下一個世紀再見吧。如果他們還能繼續存在。」

  羂索布下二道結界,將面靈氣封鎖在內部。他一下召回她所有的戰鬥面具,以重力襲擊粉碎了近一半。

  霸道的結界在禁錮中探尋到面靈氣的隱匿空間,生拉硬拽,金色面具終是在面靈氣不敵眼前人的威壓中,緩緩露出了原貌。

  鎖鏈似藤蔓緩緩攀上面具,羂索要將「貪」與「痴」和嗔鎖在一起。

  兩面宿儺的狀況比較棘手,但僅僅是他與三張面具的話,足以從三位特級手裡逃脫。

  剎那間地動山搖,第一道結界在羂索轉身離開的瞬間被打破。

  夏油傑放出所有的持有咒靈,將破碎的結界外沿圍起。

  被震碎的山谷轟然坍塌,陽光照射下來,羂索竟一時無法適應刺目的光芒。他覺得身下的黑影有細微變化,但只有一剎那的不對勁,無從深思。

  「哦呀,又見面了呢。」

  五條悟站在「織面人」的身前,笑著揮手打招呼。

  夏油傑瞥見殘垣廢墟中,屬於面靈氣面具的殘骸,慢條斯理的步伐驟然調整,他一下消失在原地,身影再現,已經出現在了織面人的身後。

  十六夜想要父親的遺體得到完整的安眠。

  殺招收回,暴起青筋的手松開拳頭,他鉗住織面人的肩膀,用力之大,哪怕羂索立刻使用咒力強化身體,依舊感覺自己的肩胛骨快要被捏碎。

  「殺掉我嗎?」羂索問身後的夏油傑,「再也沒有人能夠織回你心愛的咒靈了。」

  「哎呀,不要提出這種為自己保命的請求嘛。」五條悟五官亂飛,得意洋洋。「不想死的話,要再有誠意一點哦。」

  「比如為東京結界盡一份力,乖乖成為五條悟的狗。」

  羂索:……

  男人瞬間掙脫夏油傑的桎梏,拉開與兩人的戰線。他接連布下一道又一道結界,避免與五條悟直接交鋒的同時,也為自己離開的路線鋪下基礎。

  「想逃嗎?你還欠了我們很多心愛之物沒有還呢。」

  「面靈氣嗎?」羂索布置著結界之網,故意應了五條悟的聲。「有本事,奪回去。怎麼,你壓根看不到她現在在哪裡吧。六眼。」

  若是換做平時,羂索最後的六眼二字足以激怒五條悟。他的眼睛,確實看不見被羂索深藏在結界裡的面靈氣。

  五條悟笑了笑。

  再等羂索感覺些許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咩咕咪醬~咩咕咪醬~」五條悟拿出不知從哪裡來的喇叭開始大喊,「被山石砸暈了嗎,咩咕咪醬。」

  「那種事,怎麼可能啊。」

  黑影之中,不知隱藏了多久的海膽頭少年緩緩探頭。緊張的戰鬥氛圍在五條悟的一聲又一聲呼喊中消失殆盡。伏黑惠翻出一對死魚眼。

  不遠處的羂索則是愕然瞪大了雙眸。

  哢嚓——

  五條悟拍下了老者震驚的瞬間。他揮舞著手機,持續開啟嘲諷模式。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有一個不討喜的少年出現在那個位置?是什麼時候?結界被打破嗎?不是。被傑抓住的時候嗎?也不是哦。」五條悟搖了搖食指。

  誇張的表情瞬間收斂,帥氣的臉龐面無表情地看向羂索。「從一開始,你試圖召回金色面具的時候就在了哦。哦呀?沒有察覺到嗎?」

  夏油傑嫌五條悟吵,捂著耳朵橫了他一眼。

  「伏黑君。」夏油傑看向潛力無限的少年。

  伏黑惠點點頭,示意計劃沒有被破壞。他發動術式,自黑影中將被束縛的面靈氣撈了出來。

  在最外圈形成包圍之勢的咒靈被夏油傑收回一半,他上前接住面靈氣確認她的狀況。

  這樣的傷也在最初計劃的時候便猜到了,但他無法做到寬心。面靈氣疼得額頭滲出冷汗,五官皺起。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她就永遠不需要受制於主從關系了。

  羂索依舊覺得哪裡不太對。

  對方如果只是為了來殺他,根本無需兜那麼大一個圈子,甚至將面靈氣作為誘餌放進來。

  她要面具。

  可面具深藏在他的結界之中。就算他此刻戰死在此處,他們也拿不到。

  羂索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停留在原地思考,他布下的逃離結界已經依次銜接上。

  就在他准備一步離開,逃之夭夭的瞬間,有一股無法抵御的力量直搗他的結界深處。

  羂索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到指尖發麻。「不可能!」

  他抬眼看去。才被鎖住的金色面具以及那張深藏已久的赤紅面具同時被剝落了結界的遮掩,暴露在空氣中。

  羂索瞬間明白了。

  他們是故意引導他封印面具的。局勢緊張的壓力下,他不會再有時間為金色面具另起一個結界,而是會下意識放進藏了「嗔」的安全地帶中。

  可這也不可能。眼下的術師,沒有人可以破他的結界。

  這世間僅有兩人可以與他的結界相較量,一個被鎖在了嗔面中,一個……

  「天元。」

  「BINGO!」五條悟以吸引之力奪回兩張面具,直接捏碎了封印面具的鎖鏈。「小面的咒力,曾在咒術高專登記過。那位結界術在你之上的大人啊,只要一絲漏洞就能透過她的咒力,輕松定位到面具的位置。」

  而那一絲漏洞,便是羂索將金色面具封印的瞬間。

  就像是在敵人眼前,打開了自己的藏寶箱。

  眼下已經是最壞的結局了。

  羂索看了一眼遠處的夏油傑,結印打開結界。

  轉身的瞬間,又看到了此刻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伏魔御廚子開出最大半徑,不分敵我,將眼前的一切囊括進他的攻擊範圍裡。獨獨避開了面靈氣所在的位置。

  領域中心的術師紛忙逃離開,五條悟結印開啟無下限,與暴烈的宿儺互相抵消。

  交戰的身影在空中掠出虛影。

  兩面宿儺在對戰中靠近面靈氣的方向。最後一次見面?怎麼可能呢。

  被解封的面具靜靜躺在面靈氣身側,她尚未醒來。夏油傑本想就此帶她離開戰場。對身後的戰鬥不聞不問。

  五條悟不論是對付兩面宿儺還是織面人,都無需顧慮。但兩位實力不容小覷的少年,還在成長中。對手還是狡猾無比的家伙。

  夏油傑猶豫片刻,決定幫他們一把。

  決定了的夏油傑,忽然感覺左側的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他垂眸看向那只白皙的手,視線順著手腕一路往上,最後停在面靈氣的臉上。

  「我去。」

  才醒的詛咒丟下兩個字,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夏油傑愣了一會兒,抬手撓了撓頭。那雙紅眸裡的憤怒,簡直快要溢出。他從未見面靈氣露出過剛才那樣的神情。

  五條悟與兩面宿儺同時收了領域,在一邊激烈對戰。

  面靈氣閃至伏黑惠與乙骨憂太身側,一手一個將他們丟出戰場。

  冬天凜冽的寒風為她的怒意平添幾分狠厲,白發在風中亂舞,紅衣衣擺鼓起晃動。赤紅的面具被她握在掌心。

  兩面宿儺霸道的咒力,伏魔御廚子野蠻的術式毀了所有搭起的結界。

  羂索不得不直面身前的女人。

  面靈氣指節用力,在羂索的注視下,一下捏碎了那張被護了千年的紅色面具。疼痛也不能削弱她的咒力與憤怒。

  失去禁錮的,屬於十六夜生前的持有咒靈瞬時從面具中流瀉出來。數量足足是夏油傑的四倍之多。

  詛咒憤恨地指揮著她的「千軍萬馬」,毫不猶豫向羂索攻擊而去。山間藏起的咒靈,也被面靈氣的怒意與殺氣影響,紛紛自廢墟中,山林間,地縫裡傾巢而出,配合她的咒力與術式向年邁的老人攻擊而去。

  無數黑影流竄在方寸之地,不是地獄之面,卻更似滾滾岩漿裡不斷探出人手的煉獄景像。

  咒靈操術是為了終結織魂術而誕生的。

  這具軀殼抵擋不住十六夜怒極下的攻擊。羂索脫離織面人的軀體,企圖用他慣有的方式離開,靜待時機成熟東山再起。

  然而理想的畫面沒有出現。

  面靈氣竟一下破開羂索所有的障眼法,一把握住那坨惡心的腦花。紅眸內滿是嗜血的瘋狂,這一瞬間,憤怒的好像不僅僅是十六夜。

  「怎麼可能。」腦花忽然張嘴。

  「被封印的無數個夜晚,靈魂得不到安眠的分分秒秒,她都在哭泣。」面靈氣道,「你為了能再度利用她的結界她的術式,偽裝成痴情的模樣,真的惡心至極。你騙得了感情過剩的痴,騙得了不懂感情的貪,可你騙不過我。」

  「你的弱點,我在虛無的黑暗裡,聽她說了無數次了。」

  沒有再多言語,詛咒將咒力彙集於掌心,一下捏爆了羂索最後的生命力。

  夏油傑的浮游咒靈接住過度消耗咒力的面靈氣,將她與織面人的軀殼一起帶回他的身邊。

  嗔面沒有靈魂實體,織入的全是十六夜的持有咒靈與對咒靈對世界的恨意。但面具碎裂對她而言,總是一道避不可避的傷。

  夏油傑將面靈氣圈在懷裡,細細擦去臉上的血跡與汗漬。這是她的願望,雖然心疼,但他尊重她想要親自動手的念頭。

  面靈氣自夏油傑的懷裡掙脫,跪坐在織面人的屍體邊。她用衣袖拂去他臉上的塵土,再輕輕放好被殘忍破開的腦門。

  她握住他的手。

  印像中,她握過父親手的次數,不超過三次。兒時父親的背影與聲音總是威嚴與冰冷,若不是男人後來近乎發瘋的執念,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喜歡她這個女兒。

  「父親大人,十六夜已經沒關系了。」

  面靈氣的低喃是對父親說,也是對自己說。她可以與這世界、與自己的內心和解了。

  冰涼的大手像是能夠聽到面靈氣的安撫那般,瞬間握緊了。只一瞬間又松開。令人恍然方才那一下緊握究竟是他最後一絲靈魂,還是面靈氣的錯覺。

  乙骨憂太與伏黑惠配合著咒術高層的應援部隊對戰場進行打掃。

  被面具釋放的咒靈無法被收起,洶湧著徘徊在山谷中,眼看就要失控衝下山腳往人類群居地襲擊而去。

  「將它們祓除干淨,能做到嗎?」

  面靈氣模仿著夏油傑的口氣,對身旁不知所措的兩位少年如此命令。

  夏油傑:「……」啊,原來他是這樣說話的嗎。

  「能。」

  乙骨憂太與伏黑惠異口同聲。伏黑惠則在執行任務前,略顯忐忑地看了一眼五條悟與兩面宿儺戰鬥的方向。

  不知為何,五條悟放了帳下來,讓人看不清裡面的局勢。

  面靈氣跟隨著伏黑惠的目光看去。

  「我會救下你的同伴。」

  不止是伏黑惠,就連夏油傑也沒能聽懂面靈氣的意思。或許是那日單獨和五條悟交談時,兩人達成了什麼共識。

  五條悟放下的帳,只允許面靈氣進入。

  詛咒進入後,戰鬥已經臨近結局。十五根手指的兩面宿儺不可能從五條悟手下討到便宜。

  「我可以相信你嗎?」交換戰場的間隙,五條悟忽然問。

  「我可以相信你嗎?」面靈氣沒有回答,而是問了相同的問題。

  直到五條悟離開帳內,面靈氣才將目光轉向遠處躺在廢墟裡的兩面宿儺。紅眸與另一雙紅眸對視。

  面靈氣走到宿儺身邊跪坐下來,讓重傷的他枕於自己的腿上。

  他不該來的。也不知道詛咒之王如何巧舌如簧與虎杖悠仁達成了束縛,搶到了身體的使用權。

  冰涼的指尖掠過兩面宿儺眼瞼下的縫隙。這是貪最喜歡輕撫的地方。

  「我是不是,曾經認識你。」

  在十六夜成為面靈氣之前。那段記憶丟失了,也找不回來。

  兩面宿儺望著隔了一層帳的天空。「不認識。」

  「這樣嗎?」面靈氣召喚出「死」與「生」兩張面具盤旋於不大不小的空間內。聲音輕輕的,「貪……不是,應該說,我人格的一部分,依舊覺得你很重要。所以,你可以配合我一下嗎?」

  貪面那次莫名其妙的告別,也是她最後的殘念。她不願大腦門的計劃得逞,但大腦門的計劃不得逞,宿儺勢必會被削弱。

  這個時代的六眼,太強了。

  兩面宿儺終於將視線放回面靈氣身上。她的紅眸內帶著淺淺的笑。

  「十六夜。」

  「我在哦。」

  解咒的術式安靜在帳內運作,解咒的過程也是私密無比。面靈氣在他的情緒與回憶裡看到許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抱歉吶。」即便兩面宿儺否認兩人認識,面靈氣依舊從記憶裡看到了畫面。「總是忘記朋友,真是非常不禮貌呢。」

  兩面宿儺:「……」

  「謝謝你。你想達成我那些可笑願望的理想,我已經收到了。」

  天空飄起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落下。

  宛如那年寒冬,宿儺與十六夜初遇那天。

  咒物的附著逐漸脫離虎杖悠仁的身體。他身上與臉上的奇怪紋路也逐漸變淡、直到消失不見。

  「啊咧。」清醒過來的虎杖悠仁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如夢初醒,覺得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奇怪……」

  帳緩緩升起。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衝站在賬外的男人揮手。

  夏油傑橫抱起疲勞過度的面靈氣,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金色面具,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她將兩面宿儺的十五根手指封印進了「貪」面中,與自己的一部分相互制衡。既保全了虎杖悠仁,也留存了完整的詛咒之王。

  就好像那場腥風血雨從未出現過。

  五條悟接過那張金色面具,按照他和面靈氣的約定,帶回去再封一層結界。

  「你們呢?之後怎麼打算?」

  難得五條悟對別人未來的打算一時興起,可能也是因為預見到了別離。

  「我們?要去遠方流浪了呢。」

  面靈氣在夏油傑的懷裡睡著了。她隨便男人將會帶她去哪裡,只要彼此在一起就可以。

  落雪的天,雲層遮掩日光。

  荒郊野嶺很快暗下來。

  男人懷抱詛咒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

  五條悟握著手中的面具,半晌後拉下眼罩,如從前那樣背過身去,往摯友前行的反向走去。

  夏油傑放下了所有枷鎖,而他,將繼續背負咒術界的未來,負重前行。

  ---

  之後五條悟如何整頓腐敗的咒術高層,如何在閑暇時光讓學生失去做人的夢想。都是後話了。

  無論如何,這些年都將在咒術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沒有故人再見到過夏油傑和面靈氣。

  人們也逐漸淡忘曾經的詛咒師與咒靈。

  直到兩百年後……

  詛咒之王的手指與一張金色面具同時剝落封印的術式。

  屬於特級咒靈面靈氣的故事,再度被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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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都是甜甜的番外啦。

  包括:

  大爺x面面的舊時光,後面會補完。

  DK傑x痴

  如果養大面面的是wtw的if線

  成年傑x面面的小甜餅

  還有一些廢料

  ---

  日常b同筆名。

  放廢料的b:白蘿蔔的茅廁。

  ---

  推一下預收《術式是想像力但本人沒有想像力》

  又名...

  《穿到咒回但綁定不靠譜戀愛系統》

  《這個系統不正常但沒關系因為宿主更不正常》

  《我的學生每天都想背刺我》

  倒霉的穿越者卿鳥,剛穿越家就被轟了。

  肇事者為剛拿到教師資格證的5T5。

  一周後,她成了5T5的第一位學生。

  術式是想像力,但本人極其沒有想像力。

  5T5:想像前面有個坑,逃跑的咒靈正好掉進去。

  片刻後……

  深度不到20cm的坑只讓咒靈小小絆了一跤

  5T5:想像前面有座牢籠,正好把咒靈關進去。

  片刻後……

  10平方不到和卿鳥宿舍一模一樣的房間,只夠關咒靈一顆腦袋。

  剛入職的5T5也想過做一名兢兢業業永垂不朽的人民教師。

  無奈出師不利,遇上卿鳥那貨。

  直到有一天……

  卿鳥在五條悟眼前忽然想像,如果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五條悟伸手撈了撈,沒有撈回逐漸消失在眼前的問題學生。

  消失的卿鳥再度穿越到平行世界,

  這一次,她成了五夏硝的同期。

  對於班主任忽然變同學這種事……

  卿鳥表示,准備面對疾風吧惡劣白毛!

  N年後,回到教師悟身邊的卿鳥,笑著對曾經的「恩師」道:「五條老師,我現在想像力超棒哦!」

  5T5抬頭,發現一顆術式小行星即將撞上地球。

  ……想得很好,下次別想了。以及,你棒個P。

  ---

  【小劇場】

  「滴,系統檢測到今天是宿主的生日,特來發布生日任務」

  小鳥:?人家生日送禮物你送任務?

  「打是親罵是愛任務,請於24小時內毆打5T5一頓」

  小鳥:?戀愛系統是吧,你們是懂戀愛的

  任務結束後的5T5:阿勒,今天是小鳥生日?有什麼願望嗎?

  「你好五條老師,有的。我想打你一頓。」

  ……

  *女主白切黑樂子人

  *男主不是185就是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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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舊時光3

  狡猾又無理的金色面具, 也不總是「打攪」那位看起來心情不妙的宿儺。

  面靈氣也會蠱惑其他咒術師或咒靈為她覓食。

  但直接吸收咒力的話,詛咒依舊會冒險去「挑釁」一下兩面宿儺。

  整座城,沒有人的咒力比他更美味。尤其是吸收咒力時, 她還會感知到對方的情緒。

  人類是會產生咒靈的凄慘生物,咒術師也是人類的一員。

  嫉妒、暴躁、絕望、欲望……

  面靈氣討厭這些負債累累的情緒。

  兩面宿儺作為絕對的強者,反而沒有過多的情緒積壓。

  除了一些怒意與道不明的疑惑,沒有其他。

  面靈氣坐在湖中亭的長椅上,紅衣沒有穿戴整齊。她似乎是才睡醒, 一張臉看起來略顯迷糊。

  迷糊又誘人。

  坐在她對面的咒術師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

  就在幾分鐘前, 他趁詛咒熟睡的間隙解了她的衣帶, 以掌心嘗試觸摸了一下。

  太神奇了。

  除了沒有體溫,這只咒靈的肌膚觸感居然和人類一樣。

  頓時色迷心竅的男人,一下忘了估摸這只咒靈的實力高低。

  面靈氣不是很在意被身前的家伙揩了油。她抬手打了個哈欠, 這才完全從困意中解脫出來。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說。」男人放下手中的酒碟。「倘若你能學乖,好好跟在我身邊, 我可以每天為你提供咒靈。」

  「你?」面靈氣揚了揚眉,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頭戴高帽的男人。

  就這點實力, 能提供的也是難吃的垃圾吧。

  嫩白的手拿起石桌上的葡萄, 面靈氣伸出舌頭舔了舔。有點澀嘴。

  於是她把葡萄扔到一邊。

  咒術師的眼睛跟著葡萄轉了一圈, 呼吸不由一緊。他好似已經在想像面靈氣舔的,是另外一些東西。

  「什麼叫,跟在你身邊?」

  男人貪婪的眼神掃過面靈氣,用行為代替了言語。一雙骨節分明, 一看就沒做過什麼苦力的少爺手伸向她。

  就在指尖快要觸碰到詛咒臉頰的瞬間,男人的手被快到幾乎沒有感覺的斬擊切斷了。

  乍暖還寒時節, 不知從哪裡落下幾道霜凍, 將肆意飛濺的血水冰住, 不至於髒了面靈氣的臉和衣服。

  面靈氣坐直了身,紅眸瞥向遠處。

  襲擊者已然轉身離開,留下氣壓極低且不悅的背影。

  裡梅稍晚一步,他多看了面靈氣一眼。

  倒不是為了看大家傳言中的咒靈有多漂亮,只是三分好奇,宿儺大人居然會為了她出手。

  湖中亭裡傳來男人後知後覺凄慘的叫聲。

  面靈氣離開原地,輕盈落到兩面宿儺身邊。

  「他才答應要打城邊那只咒靈給我吃,這下被你砍壞了。」

  宿儺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

  裡梅一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的表情瞪著面靈氣。

  他和宿儺大人早在她睡醒前就望見了湖中亭,見到了那個男人猥瑣的模樣,更是聽到了他貽笑大方的言語。

  從頭至尾,都沒有提到過城邊的咒靈!

  面靈氣也在夜間游玩的時候碰巧遇到過兩面宿儺幾次。那家伙的表情和言語別提有多惡劣,怎麼見了自己卻總是沉默。

  狐狸般的眉眼輕眨兩下。

  不好玩。

  詛咒將視線落到裡梅身上。

  「剛才的冰層是你的術式吧?真漂亮。不知道冰凍後的咒靈口感怎麼樣……」面靈氣挽住裡梅的胳膊,「走吧,我們去玩。」

  「什……」

  如果換做別人,此刻應該已經被冰瀑封成一座冰雕了。但這只詛咒……

  裡梅抬眼看向前方的宿儺。

  宿儺大人不知為何,看見這只咒靈心情會變得極差,但也不是人類情緒裡描述的那種「壞心情」。

  總而言之,他捉摸不透,也不敢輕舉妄動。

  兩面宿儺不知是因為裡梅的沉默,還是因為面靈氣的呱噪,忽然回了頭。

  目光極快地掠過詛咒松垮的衣服,若隱若現的線條中,有被剛才那個男人掐紅的痕跡。

  哪怕是從前不太強大的十六夜,也不至於被咒術師解了衣服觸碰到身體也不醒。宿儺認為這是眼前的咒靈在默許男人的行為。

  感受到宿儺的咒力變化,裡梅瞳孔驟縮。

  他想躲,但不敢躲。

  然而斬擊堪堪擦過他的面頰,砍在了面靈氣的肌膚上。

  不偏不倚,剜掉了男人留下的紅痕。

  速度之快,當面靈氣感覺到疼痛的時候,兩面宿儺與裡梅已經離開原地了。

  血水浸濕外衣,面靈氣幻化一件新的穿上,很快又被浸濕。

  「人類這種時候應該產生什麼情緒呢?傷心?恐懼?」詛咒嘮嘮叨叨往前走,鮮血不一會兒又沾滿了掌心。「啊,應該是生氣。該死的廚子。」

  是夜。

  兩位星像師夜推星像時閑聊了幾句。

  「聽說那個宿儺傍晚時分砍了城邊的巨型咒靈?」

  男人像是聽了什麼不得了的言語,霎時壓低了聲音。「你小聲點啊喂,直呼其名你是想把他喊來嗎?」

  那人聞言果然也壓低了聲音。

  「他不是對消滅咒靈不感興趣嗎?也不是什麼特別厲害的家伙,達不到戰鬥的快感吧?」

  「誰知道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這京都又要變天了。」

  裡梅將封在冰層中奄奄一息的咒靈送至面靈氣身邊,豈料後者不領情,召喚出面具一下連同裡梅的術式與咒靈一起震得粉碎。

  空氣裡飄著冰渣子。

  面靈氣方才在路上隨手抓了三個能看見她的人類,詢問一般這樣的情況,他們會如何生氣。

  粗糙的大男人表示,他一定要找對方砍回來……要砍中那個廚子顯然不容易,面靈氣不予采納;打著紙傘的女人表示,她會哭,哭到對方覺得愧疚為止……哭泣這個情緒面靈氣還未掌握到精髓,做不到如此持久,只得作罷;拍著皮球的小女孩表示,生氣就不理他。

  這個好像比較容易做到。

  面靈氣決定傷口徹底好之前都不搭理兩面宿儺。

  至於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幾乎都是自己在打攪他那種事,詛咒並不在意。

  ---

  裡梅為了尋找更美妙的食材,暫時離開京都去了更偏遠的村落。

  從賞櫻季到落櫻季,似乎是一眨眼的事。兩面宿儺再見面靈氣,那只詛咒正在樹上「打盹」。

  四下裡埋伏了不少家臣咒術師。

  宿儺站在遠處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畫面,他沒有繼續靠近,不然那些家伙一定會因為他的出現亂了陣腳,或是直接放棄祓除面靈氣的任務落荒而逃也說不定。

  敵人的殺氣與咒力應該已經進入可勘測到的範圍。

  詛咒仍然在睡。

  宿儺摸著下巴微微蹙眉。

  真的睡著了?還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自信,允許這些雜碎再靠近一點?

  埋伏小隊第一波進入攻擊範圍,並實實在在使用出術式後,睡著的詛咒也只是從樹上摔落在地。不,那種狀態與其說是睡著,不如說是昏迷更恰當。

  就如一周前在湖中亭那樣。

  「這只咒靈也太弱了吧?根本沒有傳聞中那麼可怕。」

  第一輪攻擊完的咒術師生怕遭到報復,火速退出攻擊範圍內。可遭受攻擊並摔落在地的面靈氣,依舊沒有醒,也沒有動作。

  咒術師們終於大膽起來,不再東躲西藏,拘泥於謹慎的步伐。

  一時間塵土飛揚,鮮血四濺,染紅了粉白的落櫻。

  面靈氣自織面人的折磨中醒來,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睡在原來的樹枝上。出了奇的,還覺得渾身都疼。

  她緩緩睜開雙眼,與一張奇怪的面龐對視。

  是他趁自己陷入沉睡的時候襲擊自己了嗎?應該不是。嗯……肯定不是。

  面靈氣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那來自於圍繞他們一圈,尚未被處理的屍體。

  紅衣被咒術師們劃破,白皙的肌膚上留著傷。上一次被宿儺剜去皮肉的地方,傷口也還沒完全長好。簡直就是亂七八糟。

  並不知道什麼叫生氣的面靈氣,忘了自己要一個月不理他的念頭。她枕著男人的腿,抬手想要觸摸他奇怪的臉。

  「小廚子,你能不能把下面兩只眼睛閉起來?」

  宿儺:?

  「我看著頭暈。」

  ……

  面靈氣搶在兩面宿儺暴怒而起之前,瞬間與之拉開了距離。女人在溫和的春風裡笑得三分媚態,七分壞。

  可這一回兩面宿儺並沒有放過她。兩人從城郊打到城中,毀壞幾近半座城。

  宿儺兩手掐住面靈氣的脖子將她桎梏於自己的領地內。「你總在試探我的耐心和心情。不怕我殺了你?」

  脖子被死死摁住的面靈氣幾乎無法喘息。難受,但也不會真的因為缺氧而死。

  「怎麼會呢?你的咒力那麼好吃。」

  並不知道面靈氣在吸收咒力時能同時感應到對方情緒的宿儺,當時並沒有聽懂面靈氣的調侃。權當是她貪吃過了頭,連命都不要。

  面靈氣第一次吸收他的咒力,便從中品出了不為人知的愛意。只不過眼前的男人自己不知,而不懂人類情感的她,也只能用「好吃」來形容。

  不被看清的愛意,不受控地肆意瘋長,局中人卻以為自己仍抱著回憶沒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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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舊時光本來想用一章解決的。居然寫到3了還沒完(趴感謝在2023-05-03 15:40:58~2023-05-08 22:08: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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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舊時光4

  織面人對咒靈的恨意越發濃厚, 逆天而為將十六夜改造成面靈氣的他,或許是受到了懲罰,干枯的身體經常無法繼續操縱織魂術。

  他在精神世界裡守著墨色面具, 又時常瘋起來拽回貪的靈魂加以折磨。

  享受過自由的貪不再受他控制,幾次忤逆織面人的召喚。

  直到某個晚霞絢爛的傍晚,飽餐一頓咒靈的面靈氣沿著下坡路走,在道路盡頭看到了織面人。

  頓時渾身像被冰層凍住般寒冷且僵硬。

  那日後,名為面靈氣的咒靈自京都失蹤了很久。有人說她玩膩了京都, 去禍害別處了, 也有人說, 她興許是被祓除了。

  裡梅沒有將這些風言風語如數轉達,仿佛面靈氣從來沒有出現過那般,順從地跟著宿儺。

  「那個家伙」已經不是六年前的宿儺了。經歷過一次不告而別的他, 這一次沒有再被前所未有的孤獨寂寞與難捱侵襲。

  絕對邪惡的男人為了取樂幾乎滅頂半座村莊,他在人類的恐懼與悲傷中, 笑著站在破爛的房頂上。

  鮮血四濺, 圓月懸於他身後。

  妹妹頭少年站在他身側, 也笑的放肆。

  「裡梅。」宿儺忽然問。「你從什麼時候跟在我身邊的?」

  裡梅忽然收了笑。

  是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最初的最初, 自己好像是一個用來討好宿儺大人的祭品。

  祭品不計其數,他是唯一活下來的。

  春意盎然很快被夏日蟬鳴取代。

  一眨眼又到落葉季。

  火紅的楓葉侵占整座城,但艷不過樹下再度出現的咒靈。

  兩面宿儺不記得前一秒自己的想法,也不管下一秒的自己會如何改變主意。他只知道這一瞬間的自己, 內心在咆哮嘶吼——你永遠、不要再出現了,十六夜。

  殺招追到樹下。

  咒靈感應到咒力與殺氣, 猛然回過頭。

  紅眸內是不耐的怒意與瘋狂的厭惡。

  宿儺不曾少見這樣的眼神, 他最愛剜下這樣的眼, 恥笑對方的無能。

  但那是十六夜的臉,在憎恨他嗎?

  赤色面具憑空出現,蔥白的手指捏住面具末端戴到臉上,面靈氣召喚出百只咒靈將宿儺團團圍住。

  她落到包圍圈內,每一招都絲毫不帶試探和玩樂,真真切切想要殺了他。

  男人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怒意。

  被激怒的兩面宿儺不再思考,此時此刻,他要在此處殺了這只咒靈。

  城市一角驟然響起爆裂聲,建築土崩瓦解墜落地面。紅色楓葉混著艷麗的血色在煙塵中若隱若現。

  嗔面自知打不過眼前長相奇怪的男人,但她無法停止自己的怒意與憎恨。

  面靈氣的血,濺到兩面宿儺的身上和臉上。

  他能閃過,但選擇留在原地。

  溫熱的血暴露於空氣中很快變得寒冷。

  宿儺看著不遠處已然重傷的咒靈,伸舌舔去濺到嘴角的血跡。

  ……

  咒力變了,但是十六夜的氣息。

  調整姿勢的嗔面准備繼續反擊宿儺。

  宿儺卻忽然沒了所有的興致,霎時離開原地。

  邪惡的男人一身血跡沒入城市新開的溫泉管。嚇得裡頭的客人和老板頓時行李衣服都不要,准備逃命。

  但今天的宿儺不想看他們慌張落逃的樣子。

  「在原地待著,沒我命令之前誰也不許離開。」

  不許弱小的人類離開,還要強制他們繼續剛才的熱鬧,有一點不自然他就殺了他們。

  池子裡一個男人說話時掩蓋不住自己的害怕,聲音顫抖了一下。

  下一秒只聽噗通一聲,整顆腦袋落入水中,瞬時染紅了池水。

  眾人下意識想尖叫。

  但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與顫抖的身體,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毫無波瀾。

  他們不想成為下一個。

  「據說,消失幾個月的咒靈又回來了。」落入水中的腦袋在水裡貼著說話的男人。他幾乎快要崩潰。

  「聽說,那只長相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咒靈,每一張面具裡都有靈魂。死一張就會換個靈魂出來。」

  「這樣說起來,最後一次見到那只面靈氣,她好像被一個年邁的老頭帶走了。是被殺掉了吧?所以上一次是金色面具,這一回是紅色……」

  嘩啦——

  兩面宿儺自說話的男人們身邊站起身。

  「……」

  他們下意識停下了談話,屏住呼吸。但又在停下談話的瞬間,感知到自己死期將至。

  他們僵硬地回過頭,發現那個四只眼四條胳膊的男人已經不在原處了。

  逃命的人們紛紛離開那家溫泉館。

  要殺一只重傷的咒靈如探囊取物,唯一讓宿儺覺得奇怪的,那便是有人在他摧毀面具的瞬間,放出結界將面具隱藏起來。

  秋末已過,凜冬將至。

  死去的咒靈去而復返,坐在光禿的大樹上哼著忘了歌詞的安魂曲。

  依舊是那頭白發,那件紅衣。

  「十六夜。」

  歌聲停下,面靈氣回過頭。她記得宿儺和貪面的胡作非為,也記得宿儺如何殘忍殺掉了嗔。

  「痴」輕眨了一下紅眸,轉頭逃開了。

  但她沒有離開京都。

  裡梅經常看到她越過大街小巷試圖和人類打招呼的身影,也見過她放出奇怪面具為人類解咒的樣子。

  她不如金色面具那般貪吃,只靠垃圾咒靈勉強果腹,不會刻意獵殺高級咒靈。

  這張面具像極了十六夜,但依舊不是曾經的十六夜。

  她的眼神過於澄澈天真,沒有故事。想要融入人類生活的念頭又太過愚蠢。

  兩面宿儺在一個無月之夜抓住她,制止了她吸收咒靈咒力的行為。

  十六夜曾經悲傷過,但從未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再使用這樣的術式,我會殺了你。」

  「痴」不總是聽話的,起碼在那個年代,她沒有理由聽兩面宿儺的話。

  這張面具的模樣看似弱不禁風,但要比赤色面具難應付一些。她並不戀戰,只在宿儺殺招將至的時候,丟出奇奇怪怪的術式進行拖延,然後逃脫。

  兩面宿儺成功殺掉痴面,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開始對「重逢」毫無期待的宿儺,在無盡的等待中,又一次被吊足了胃口。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在哪裡,什麼樣的人格,什麼樣的面具。

  又一年春寒料峭的時節。

  金色面具在尚未綻放的櫻花樹下緩緩醒來。

  男人期待的目光一愣,眉梢不由自主顫了一下。

  又是她。

  貪比嗔和痴難纏的多,滿嘴胡話不過腦也不走心。但就是這樣一張沒有感情只懂貪圖享樂的面具,神奇的讓隨心所欲的男人一次又一次退步。

  她似乎很生氣,對於自己殺了她兩次那件事。生氣的表情裝得很像,但眼神裡的狡黠忘了收斂。

  哪裡是要為那些面具討公道的樣子,分明就是要為自己討一些奇珍異獸。

  後來的兩面宿儺在沉思中頓悟一件事。

  不是每一張面具裡都關著不同的靈魂,而是屬於曾經十六夜的魂魄,被切割成三分。她們都不是曾經的十六夜,但都是她的一部分。

  他會對「貪」下意識地退讓,是因為他本就希望十六夜像那張面具那樣,張揚又明媚的活著。

  粉色花瓣在風中打著圈,落到咒靈潔白的長發上。

  面靈氣翻身壓在詛咒之王身上,不管一邊的裡梅是多麼震驚。

  她從他的指尖吸收一些咒力,溫熱的舌舔玩著他粗糙的肌膚。「嗯……感覺你的咒力味道變了。」

  其實不是味道變了,而是他的情緒有細微的變化。面靈氣不懂。

  「廚子終究也是人類,逃不過人類會有的負面情緒啊。」

  經歷過痴,他了解了眼前這只咒靈在吸收咒力時,會感知到對方情緒的特點。宿儺抽回自己的手,一下調換了自己和面靈氣的位置,將她壓在身下。兩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這不叫負面情緒,十六夜。」

  「那不是負面情緒,是什麼呢?」

  宿儺的手指撫過咒靈的臉,在經過柔軟唇瓣的時候,一時興起,擠進了她的口中。手指逗弄著她的舌,在她的熾熱中肆意翻攪。

  「是欲望。」

  被男人掌控的口腔無法繼續言語,面靈氣笑彎了眼,用那雙迷人的紅眸回答道:

  那是貪婪哦,宿儺大人。

  ---

  貪面突如其來的告別,打亂了兩面宿儺所有的計劃和內心。

  他開始懷疑自己對十六夜究竟是人類脆弱又作嘔的感情,還是虛無縹緲的執念。

  「貪」是十六夜的一部分。

  這與他想要十六夜不衝突。

  可沒有這部分的十六夜,或是微弱到恢復後幾乎感應不出來的人格徹底消失後。這只咒靈便不會再屬於自己了。

  望著面靈氣與夏油傑離開的背影,兩面宿儺忽然意識到,自己即將徹底失去這只咒靈。

  十六夜的執念,在名為夏油傑的咒靈操術師身上。

  「貪」面的告別,與其說是在最後時刻利用兩面宿儺,不如說是在十六夜的心底扎根敲鐘。她不想忘了小廚子,於是在心底烙印。

  就算這個時代這個世界最後容不下他,也請在最後,將他與金色的面具,封印在一起。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3-05-08 22:08:09~2023-05-13 10:32: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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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0章 if DK悟養大面面

  清晨第一縷光落到五條悟熟睡的面龐上, 一條靚麗的光帶照亮他卷翹的白色睫毛。

  少年被枕邊屑屑索索的聲音吵醒,大手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向響聲傳來的地方。

  啪——

  五條悟這下徹底醒了。他坐起身, 身上棉薄的白色短袖掩不住漂亮的肌肉線條。

  獨一無二的藍眼睛看向枕邊……

  奶娃娃的臉上,還留著他的巴掌紅印。

  面靈氣哭得圓溜溜的眼睛都在打轉。少年的巴掌,實在是……太疼了!

  五條悟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昨天自己和傑在巷子裡撿到一只咒靈。嗯, 傳說中的很神奇的咒靈。

  三人組想了很久想不出要怎麼豢養她, 最後發現她可以依靠吸收咒力存活。

  五條悟拍了拍面靈氣的腦袋, 力氣不算小,拍得小家伙眼冒金星。

  隨即伸出大手給她捧著。

  面靈氣兩只手握住五條悟的手,小嘴嗦住他的指尖。

  少年將咒力灌入指尖, 讓小家伙像嗦奶瓶一樣嗦著他的手,吸收他的咒力。

  小小一只咒靈也吃不了多少, 沒嗦多久便饜足地推開他的手, 繼續趴在枕頭上蜷縮成一團睡了。

  五條悟支著下巴看了一會兒面靈氣的睡顏, 感覺自己養了只貓似的。還是一只漂亮過分又粘人的貓。

  雖然說咒靈是為夏油傑養著的, 因為沒地方放所以被五條悟帶回了家, 但夏油傑總覺得五條悟豢養咒靈的心思比自己還重。

  看來,是一只會蠱人的咒靈。

  看著前方挑選兒童玩具的五條悟,夏油傑摸著下巴如是所想。

  最強六眼經常帶著面靈氣出任務,也會在周末時分帶她出來玩。

  少年的肩膀像是面靈氣的專屬坐騎, 她總是扒拉著五條悟軟軟的短發坐在他的肩上。

  但五條悟不總是那麼好心。

  出任務的時候,也會把她丟到咒靈中心地帶, 又或是在聚餐的時候給她舔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惹得她嚎啕大哭。

  每當那時, 五條悟便在一邊拍腿大笑。感嘆著這只咒靈可真可愛。

  硝子點起一根煙, 用看人渣的眼神瞥向五條悟。旋即和身邊的夏油傑小聲道:「意外是個S呢,這家伙。」

  夏油傑笑彎了狐狸眼,「誰說不是呢。」

  但畢竟是他之後要降服的咒靈,倒也不能被五條悟那樣戲耍。夏油傑從五條悟的魔爪中撈出面靈氣揣進懷裡。

  拍拍小家伙的背,安撫她被五條悟嚇壞的靈魂。

  豈料咒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著他手中的咒靈球。

  「想吃這個嗎?」夏油傑試探地喂到面靈氣嘴邊。

  咒靈一口吞下,一臉幸福且滿足的表情,比吸收五條悟的咒力還要開心。

  啪——

  一個井字貼上五條悟的後腦勺。他用術式將面靈氣帶回自己身邊,一把揪住她的臉。「不要胡亂吃東西啊你!」

  「既然她更喜歡吃咒靈,還是交給我來養吧。」夏油傑提議。

  「不行,絕對不要。」五條悟嚴詞拒絕。

  豈料才吃了一顆咒靈球的面靈氣,忽然對夏油傑產生了好感。就連撒嬌都衝著他去,要抱抱也是對著他。

  氣得五條悟霎時冒了煙。

  五條家的少爺養了一只咒靈當寵物。這樣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就連偶爾登門拜訪的客人,都不由好奇起來被五條悟豢養起來的咒靈究竟什麼模樣。調皮的孩子順著異樣的咒力找到縮在花園裡的面靈氣。彼時詛咒正在吃夏油傑的咒靈球,像偷吃被抓包的小孩。

  「這只咒靈未免也太漂亮了吧。」

  「比我見過的任何小孩都要漂亮。難怪五條哥哥會養它。」

  惡劣的小屁孩聚眾逗起五歲模樣的咒靈來。詛咒又乖又蠢的樣子,激起了十幾歲男孩的破壞欲,他們瞧見面靈氣好像很愛吃堆在一邊的咒靈球,於是拿了芥末抹在球上。

  五條悟放學回家,就見到一只被芥末嗆到臉蛋通紅,哭到打噎的面靈氣。

  小少爺抱著咒靈怒氣衝衝跑到前廳,一雙澄澈的藍眼睛裡寫滿了危險信號。

  「誰干的?」

  被芥末洗禮過的面靈氣焉了吧唧好多天,廢了五條悟不少咒力去哄。

  自那日後,整個咒術界都知道了。五條家的六眼神子養了一只,只有他自己能欺負的神奇咒靈。

  ---

  時常監督五條悟與夏油傑出任務的咒術高層,在某次任務中知曉了面靈氣的術式中有解咒的能力。

  這是非常稀有的能力,那群老頭不禁盤算起該如何利用。

  五條悟在幾次任務中見識了面靈氣的術式,但他一個都不喜歡。尤其是解咒的能力,咒靈在使用術式的時候像是受了世間最沉重的詛咒,流露出的痛苦模樣,他不喜歡。

  這只詛咒,只能在被他欺負的時候哭。

  咒術高層第三次施壓,需要面靈氣配合解咒被咒物俯身的少年。

  五條家認為這是十分簡單的任務,沒有必要非得和高層對著干,一邊著手去哄勸五條悟,一邊自作主張將面靈氣帶去了任務地。

  被咒物俯身的少年已經昏迷許多天。

  體內的咒物也不是什麼簡單好對付的家伙,咒力之強大,稍有經驗的咒術師一靠近便能感知到。

  面靈氣環顧四周,全是不認識的陌生面孔,又回眸看了看進門處。

  五條悟不在,她沒有那樣的安全感可以放心使用術式。

  身邊的咒術師顯然對她沒什麼耐心,見面靈氣始終不肯動作,不耐煩地催促起來。好話說盡不聽,便開始威脅。

  可惜尚在恢復中的面靈氣,不總是能聽懂人類的言語。她只覺得身邊圍著無數高大的黑猩猩對著自己發出噪音。

  可怕又吵鬧。

  一邊是咒力可怕的咒物,一邊是模樣可怕的人類,她終是在雙重壓力下哭出了聲。

  接到消息的五條悟瞬移來了現場。

  一陣風掠過,哭哭啼啼的小屁孩鑽進熟悉的懷裡。

  五條悟摘下墨鏡,生氣,但表情帶著笑。他掌心對著床上的少年,衝身前人說著。

  「解不了咒了,老子替你們直接轟了這家伙吧。」

  ---

  「悟,你還記得我們當時為什麼要養這只咒靈嗎?」夏油傑一臉無語地問。

  記得是記得。但是嘛……

  「吃別的咒靈去啦你!面面是我的。」

  五條悟一把將才長到十來歲大的面靈氣按進懷裡,耍起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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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基本可以確定,會養出一個和他一樣任性的家伙(哈哈哈哈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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