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雋天把汽車停在一處空曠的山頂,他逕自下車站在寒風凜冽的山崖邊上,背對著連羽喬的背影顯得孤傲異常。
她小心的推開車門,空氣中的寒冷讓她迅速打了個冷顫。
「你在生氣。」她輕聲低語。「在生我的氣。」
「你覺得我不該生氣嗎?」他的聲音和這山間的寒風一樣冰冷。
連羽喬鼓起勇氣走到他的身旁,她伸手想要握住杜雋天的手,但是卻停在半空中不敢繼續前進。「你……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定我的罪,再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無言的望著遠處的熒熒燈光,她想解釋?那麼就聽聽她到底有什麼理由答應這樣荒謬絕倫的事。
見他沒有回答,連羽喬的雙手緊握,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我……我答應當你的未婚妻,完全是雙方父母的主意,好不容易杜伯伯和杜伯母提出這樣的要求,我爸爸怎麼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呢?能夠把我順利的嫁出去一直是他唯一的目的,就算我拒絕,又有什麼用?」
杜雋天冷笑的回頭。「所以你就這樣順從你爸爸?這不像我認識的連羽喬!你不是一直都是叛逆和倔強嗎?」
「可你說過那樣的我是不對的,你要我改變,你忘記了嗎?」她朝著他輕輕喊著。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冷酷。「我要你改變,是要你學會自己對自己的人生和未來負責,不是要你去順從你的父親,當一個毫無自由意志的傀儡。」他胸口怒氣翻騰。「你還是我認識的連羽喬嗎?」連羽喬的話非但沒有澆熄他的怒火,反而煽動起更高熾的憤怒。
「那你要我怎樣?你說以前那個我是在浪費生命,是在自我毀滅,又說現在的我是個毫無自由意志的傀儡。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她無法理解,杜雋天到底要她怎麼樣!
「我只是要你……要你改變你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改變你的性格。」他惱怒的緊抿薄唇,嘴角浮現一抹嚴厲。「如果你真的明白我的苦心,你就應該做你自己,而不是刻意去順從任何人,也不要故意去墮落和叛逆。」
連羽喬低下頭去。「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嗎?」
「我喜歡看你終於不再飆車,不再穿得像個小太妹,不再滿口髒話……沒錯,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他微微歎氣。「但是你知道我不會娶你,也不可能娶你!」
他應該為連羽喬感到高興,如果她的未婚夫沒有指定是他,他一定會很高興她這些改變,也希望她能嫁個疼愛她的丈夫,有個美滿的婚姻。
但是現在,她的未婚夫已經是他,這對於抱定獨身主義的他來說,就像是一場災難。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從今天起,不論你父母跟你提起婚事的任何決定,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他在瞬間做出了決定。
連羽喬的心驀地「咯當」一下,杜雋天到底打算怎麼做?他一定會嚴厲拒絕,即使對象是自己,他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如果說,自她答應那天起,她還有一絲憧憬的話,也在他此刻嚴肅而決絕的語氣裡幻滅。剛才,她只說出了她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其中的一個原因,而另一個原因,那個最關鍵的原因她卻無法說出口,她可以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喜歡他、愛他、想和他永遠在一起,才會答應的嗎?
「雋天。」她鼓足勇氣,身體不住顫抖的抬頭凝視他。「其實我會答應這門婚事,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父母,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她深深呼吸,胸口湧現一股情緒,緊緊地將她攫住,讓她無法呼吸,如果她說出那句話,會不會連和他做朋友的機會都失去了?在那個剎那,她有著深切的恐懼。
「因為什麼?」看著她忽然停頓的樣子,他眉頭緊蹙。
「因為,因為……」心跳不斷的加速,彷彿整個心臟都要跳出來似的,她的臉色倏然發白,如果她說出來後,讓杜雋天討厭她怎麼辦?她想起過去只要一有女子向他表示好感,或者希望可以當上杜太太時,他的反應有多激烈和冷酷。
「因為我不答應,他們會把我關起來!你知道他們有多冷血無情,特別是對我這個女兒!」
關起來?她咬緊牙關,她怎麼會說出這個荒唐的理由,可是她又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說詞。
杜雋天皺皺眉頭,如果是連羽喬的父母,的確會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對付她!他忽然摟住她的肩膀。「沒關係,我會幫你,不會讓他們得逞。」
雖然連羽喬表面上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實內心深處仍是在意父母的愛吧?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一點。
不知為何,剛才連羽喬開口的瞬間,他有一絲莫名的緊張,她那堅定的表情讓他覺得似曾相識。而他,並不希望從她口中聽到某些訊息,因為只要她說出來,彼此之間所要面臨的就是一場難堪的局面。
幸好,不是這樣。在鬆口氣的同時,他也想到,連羽喬應該不會喜歡上他,他們都當了這麼久的朋友,自己一直把她當成小男孩看待,他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呢?
他的擁抱讓她倍覺溫暖,卻也因此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原來,她已經凍到全身僵硬,但她並不自知。
「羽喬,你全身都凍僵了。」他脫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這件事就由我全權處理,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把我們倆送作堆,你放心吧!」
剛才的怒火逐漸被山風澆熄,思緒漸漸清晰,他突然發現羽喬也是受害者之一「你一點也不想嫁給我,是不是?」他在為她披上衣服時,手指在她胸口的衣襟處停頓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也閃過警惕的光芒。
連羽喬的心跳驀地停止一秒,杜雋天是在試探她嗎?如果她說自己其實很想嫁給他,會有怎樣的後果?
「如果我說是呢?」她的聲音顫抖。
「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敵人,而不再是朋友!」他迅速的回答,決絕的聲音冰冷的毫無溫度。
連羽喬勉強的微笑,嘴角痙攣般的微笑。「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會要嫁給你,我們是哥們來著,好哥們,你忘了嗎?」
他的手離開她的身體,連羽喬趕緊拉緊他的外套,卻覺得寒氣從腳底直衝上心口,即便穿著他的外套,那澈骨的寒意仍是無法抑止。
「那就好。」杜雋天依舊用種研判的目光看她,但他決定相信連羽喬的話,因為他沒有不相信的理由。「我們下山去吧!這裡太冷,你會感冒的。」
「好。」她低啞的回答,心裡卻有如針扎般的疼痛,他果然不要自己當他的妻子,就連這樣的可能,他都嚴詞拒絕。
「你應該知道,我對於任何想做我妻子的女人都會是怎樣的痛恨相對待。我相信,你沒有那樣愚蠢,放棄我們多年來的友誼,而選擇與我為敵。」在他為她開車門的時候,杜雋天用天使般溫柔的笑容看著她,但嘴角的溫暖並沒有傳至眼眸。
知他如連羽喬,在他如此溫柔的笑容背後,隱藏著深切的警告和威脅。她微笑點頭,笑容依舊純真美麗,雖然有一些蒼白和飄渺,連羽喬卻選擇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那全是因為山上太過寒冷的關係。
是的,寒冷,那種冷澈心扉的寒冷,是她無法抵禦的!
* * *
杜雋天甩下電話,這已經是他今天第幾次發怒了?他一向很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感情,一向都自製而瀟灑,可是今天,他卻失控了好幾次!
都是因為他那對惡魔般的父母!
今天一大早,就看到各大報紙雜誌的頭版頭條上刊登這則聳動的消息:杜連兩家的世紀婚禮--
報導的內容全都一樣,一看就知道是雙方父母發給各家媒體的聲明稿,還登出了婚禮日期和來賓名單。
他們連請東都已經準備好了嗎?看來這一次他們真是下定了決心,非要把他們配成一對,否則不會善罷甘休!
他用手指敲著桌面,不行,不能讓他們主導一切,他必須採取行動。
他按下通話鍵,對秘書說:「幫我取消今天下午所有行程,任何人找我--包括我的父母,都告訴他們我不在辦公室,你也找不到我人在哪裡。」
「好的,總經理。」
杜雋天又打了幾通電話,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最後撥通了連家的電話。
「雋天?」連羽喬很快就來聽電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慌。
杜雋天的濃眉微蹙。「看了今天報紙沒有?」
電話那頭傳來長久一陣沉默。「我……我很抱歉他們那樣做。」
「這又和你無關,是他們擅自決定……」杜雋天的目光變為陰冷。「你一開始就知道他們要這麼做,卻沒告訴我?」
「我……我……」
「五分鐘後,我來找你。」他掛上電話,疾步出門。
電話另一頭,連羽喬輕柔的歎氣,杜雋天這次大概會更生氣吧?
* * *
連羽喬站在車道旁等他,她穿著一件白色印有MICKEY圖案的寬鬆家居服,看起來清純可愛。
杜雋天看到她的身影時,即便心情異常憤怒,還是露出了些許笑容。這樣的羽喬,跟過去總是出入各種PUB和飆車族一起飆車,整天惹事生非比起來,真的是進步太多。
這才是她本來的面貌,記得小時候,她總像個男孩子似的喜歡各種冒險的活動,但無論她怎麼調皮,笑容也依舊清純。
「雋天,你先跟我上樓。」他剛打開車門,她就已經上來拉他的手。
他被她拉住了手,人卻屹然不動。「等一下,我們出去談。」
「不要,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我們還是上樓吧。」她露出笑容,手緊抓住他的。
杜雋天愣了愣,看著她那抹自然的笑容,為何她還能笑得如此平靜?他點點頭,反握住她的手,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我們父母的計劃,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聲音看似閒聊般隨意,但隱含的憤怒卻也不容忽視。
「你看到報紙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她環顧四周,笑容不變。
「你說呢?」
聽著他冷靜的聲音,她清亮的眼裡閃過一絲憂鬱,不過抬起頭看他的時候,表情依然輕鬆。「其實這個計劃是我提議的,我說你永遠也不會同意真的相我在一起,所以不如我們先斬後奏,把這件事爆料到媒體上再說。」
他捏緊她的手,一股巨痛從手掌上傳來,但是連羽喬卻依舊保持笑容。
「你很生氣吧?」
「我何止生氣。」他的聲音冷酷,臉上的線條緊繃。她提議的?他實在想不明白她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難道她不再和那些小混混鬼混,卻想來找自己麻煩了?
不,這不是羽喬。即使過去,她也沒有真正閒過什麼大禍,每一次都是因為她要幫助那些所謂的「朋友」,或者受人挑釁。
「羽喬,這個世界上你是最瞭解我的人。」他繼續握緊她的手,他看著她的眼眸如此平靜,但內藏的意涵卻那樣豐富,就好像表面上平靜無波的海水,內在卻波濤洶湧。
連羽喬揚起清澈的雙眸,處變不驚的與他對視。
她那種坦然的樣子讓他感到疑惑。「你應該知道,我對於婚姻是怎樣的態度,我又是會怎樣對待想要逼我套上婚姻枷鎖的人--不論對方是誰。」
「我還記得上一次你父母聯合對方的父母來逼你,他們甚至撤銷你凌世珠寶總經理的位置和繼承權。」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痕。「但你知道我不在乎凌世珠寶,我的自由比什麼都重要。」他的話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她聽。「當我真的離開杜家,他們就必須妥協了。」
「我明白。」她依舊抬眼直視著他。「像你這樣的男人,無論在哪裡,都是發光體,更何況你有一群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可以幫你。」
杜雋天依然對她這樣坦然的態度感到詫異。「既然你知道,那你還……」他停在門口,冷冷望著她。
「你先去我的房間再說吧!」她抿了抿嘴角,雖然心跳有些加速,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是否會被他認同,是否會成功,但她還是張大眼眸靜靜望著他。
杜雋天點點頭,直覺告訴她,這裡面必有隱情,羽喬應該不是那種會和父母聯手來陷害他的人。彼此一直是患難與共的朋友,小時候一起捉弄大人,長大了,他也是唯一願意為她闖的禍去負責的人。
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反而把恩義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那進去吧。」他恢復了笑容和嘴角的灑脫表情,連夫人應該在家,他是不是還必須寒暄上一番?
「雋天,你來了。」看到他們手牽手的樣子,連羽喬的母親看起來非常高興。
「連伯母,你好。」他有禮貌的點頭致意。「我和羽喬有些話想單獨談談,過一會我再來陪您聊天。」
「你不必在意我,快點和羽喬上樓去吧,你們應該有許多話要談。」她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的看著杜雋天,等一下記得給連守仁打個電話,沒想到他們的計劃進行的如此順利,杜雋天一點也不反感。
連羽喬看著母親樂歪嘴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刺眼。她這位優雅高貴的母親,平常難得在家,今天會在這裡,是打算監視她吧?
他們終於可以把她這個不聽話的、甚至被家族視為恥辱的女孩嫁出去,又能和凌世企業聯煙,無論在面子上還是在事業上都會對父親有所助益。
她一拉杜雋天的手,快步上樓。
杜雋天看著她的背影,可以感覺到她忽然的沉寂和落寞,在羽喬總是微笑和無所謂的表情背後,其實隱藏著許多辛酸。
所以,在過去那段叛逆的歲月裡,他放任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直到那樣的生活將要毀滅她的全部,他才及時伸手把她拉了回來。
走進她的房間,杜雋天習慣性的瀏覽四周,如此女性化的房間,粉紅色的壁紙,粉紅色的傢具,粉紅色的床。
「這裡一點也沒有改變。」他笑著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他們總以為女孩的房間就應該這樣。」連羽喬撇了撇嘴,撇不開她嘴角的落寞。
「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會提議讓他們這樣做,必然有你的理由。」他挑起一邊眉毛。
連羽喬知道,他又開始準備攻擊--只要她說錯一句話。可是起碼,他沒有立刻發怒,沒有立刻判定她的罪名,也沒有立即攻擊。
她笑了笑,為了讓自己鼓起勇氣而深深呼吸,然後雙手背在身後,站立在窗邊上望著窗外的藍天。「我……我是想跟你做個交易,可以讓我們兩個一起脫困的交易。」這是她想了許多天才想到的辦法,也是無計可施之下的辦法。
她的心又不自覺的加快跳動,那種因為在他的身邊,因為想到他才會有的劇烈心跳。
他先是皺了皺眉,然後灑脫的笑著。「你應該知道我是個精明的商人,沒有好處的交易我從來不屑為之。」
她歎了口氣。「這個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好歹我們也認識了二十幾年。從我懂事起就知道你有多精明。」
他點點頭,一言不發的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你父母不會善罷甘休,即使這一次你可以成功脫險,他們下一次又會想其他辦法來逼你就範。而我呢?我的父母本來就一直看我不順眼,希望早點把我打發出去,如果我堅決不肯嫁給你,我想他們大概會把我隨便嫁給某個男人--他們早就有這樣的打算了,不是嗎?」
她本來應該很平靜很鎮定的說完這些話,可是不知不覺,她還是感覺到眼眶微紅。
杜雋天站了起來,沒錯,他知道羽喬的父母在考慮她的婚事,也因為這樣,他上次才會勸她開始新的生活。
「與其不知道會嫁給怎樣的男人,我為什麼不嫁給你呢?我承認我很自私,我也承認上一次我不敢跟你說這樣的話,可是你是那樣的強硬,我也知道你有多麼不願意結婚,不願意被套上婚姻的枷鎖。」
「可是雋天……」她猛然回頭,那雙純潔無比的眼眸此刻蘊滿了痛苦和無奈,還有期待。
「你希望這樣永遠與你父母的為敵嗎?如果處於和他們敵對的狀態永遠讓他們失望?」
杜雋天的眼裡閃過冷硬和思索。「如果他們一直要逼我結婚,這種情形勢必持續下去。」
「如果可以改變呢?就算為了救我。」她抓住了他襯衫的衣襟,整個人都因為自己接著要說的話而顫抖。
「你也說過希望我擁有自己的人生,你說過的,對不對?那麼就算為了救我,讓我可以不受我那對冷酷父母的擺佈,你就和我結婚吧!」微微停頓了一秒,她說出來了,終於說出來了!
杜雋天想要揮開她的手,無論如何,即使為了她,他也不能這樣做!這違背了他的處事原則,可是,他卻無法狠下心來拒絕她。
只因為她的表情看起來如此哀淒--他幾乎不曾在倔強的她看過這種神情,因為如此,他才忍住心中的怒氣,繼續聽她說下去而不阻止她。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雖然連羽喬的雙手在顫抖,但她依然緊握著他的衣襟。
連羽喬,你鼓起勇氣吧,把你要說的話一次說清楚!
「你現在一定是想拒絕我吧?」她閉著雙眼,壓抑心裡的恐懼,被他直接拒絕的害怕,她抬起頭來,用力咬住嘴唇,勇敢的看著他。「但你只要聽完我的話,你就不會這樣想啦。我這個計劃,可以幫助我們兩個擺脫目前的窘境,不論是你,還是我,都能得到永恆的自由。」
「永恆的自由?」他的眼眸裡閃爍著精亮的光芒。「到底是什麼計劃?」
「我們協定假結婚,然後在一年後離婚。」她冷靜的說著,但身體和心靈卻在不住顫慄。
「你覺得這可行嗎?」他冷冷看著她,依然一動不動。「他們會讓我們離婚?我們這樣的家族怎麼可能允許醜聞的發生……」
「到那個時候,我會讓他們明白,離婚才是對我們兩家最好的選擇--起碼你的父母一定會這樣認為!而且在那之後,他們應該也不會逼你結婚,不會再親自替稱挑選對象了。因為他們的選擇是錯誤的!」
她頓覺口乾舌燥,覺得心臟在那一刻緊縮,不要拒絕我,杜雋天。這是我想列唯t可以讓自己留在你身邊的方式--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年,我也甘願。
「你到底想要怎麼做?」他機敏的雙眼裡閃出一抹疑問。「我必須全盤瞭解這個計劃。」
「我會告訴你全部,但你先要告訴我,你願意和我合作嗎?願意讓我們這樣逢場作戲的過完一年嗎?」她的心跳逐漸加速,她可以感到她的願望就要實現了,杜雋天沒有立刻拒絕的口吻已經說明一切。
「連羽喬,只要你能保證這個計劃成功,我可以和你合作。」他平靜的說著,以他對羽喬的瞭解,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我保證。」她舉起手發誓。「這是個萬無一失的計劃,只要我們互相配合,就一定會成功。」
他會答應的,她已經感覺到勝利在向她招手。可是她的內心卻沒有喜悅,反而有絲悲涼,她所答應的一切,其實是將自己推人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吧!
可是她已經愛上他了,那樣深刻的永恆不渝的感情。這份感情已經雋刻在她的心底很久很久,而他永遠也不會回應她這份感情!
所以,她要向他偷來一年時間,在他身邊哪怕多待一秒,對她來說,任何犧牲也是值得的。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告訴我你的全部計劃,不能有任何隱瞞。」
「好。」她嘴裡答應著,但知道自己必然有所隱瞞--她那最真實的感情和她這樣做的真實理由。
杜雋天露出天使般的明亮笑容,他整個男性臉龐也因為這個笑容而顯得異常神采飛揚,他本來就是個好看的男人,有著明朗的眼眉和給人安全感的氣息,這一笑,更是讓人戒心全無,完全被他俘虜。
連羽喬看著他這樣的笑容,她希望在往後的一年裡,她可以一直看到他這樣發自內心的微笑。
而且,在一年以後,她還可以繼續和他做朋友,他永遠也不會發現她的小秘密,而她卻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回憶,也為他們都解決了眼前的麻煩。
這對於她來說是筆好買賣,不是嗎?她應該大笑,但嘴角的笑容卻是充滿苦澀和飄渺至極的酸楚。
「雋天,我來告訴你我的整個計劃是……」一場密謀的婚姻悄悄展開……
第三章
「你等我一下。」連羽喬看著走進門的杜雋天,再一次站在鏡子前確認自己的打扮。
「你到底在磨贈什麼?」看看手錶,他確定已經沒有時間再讓她浪費。他大步走進更衣室,拉過她的胳膊。「大小姐,走了。」
「可是雋天,你覺不覺得我這樣的髮型看起來怪怪的?」今天一大早髮型師就給她弄了個卷髮造型,她怎麼看怎麼奇怪。
「很漂亮,很淑女,很適合你今天的打扮。」她穿著香奈兒最新的白色晚裝,看起來非常典雅清麗,但又不失清純。
「你確定?」她搖了搖頭。「我想換那件黑色的晚裝可能會更好,他們不會覺得我這樣很輕浮嗎?」
杜雋天皺了皺眉。「你到底怎麼回事?又不是不認識,需要這樣為他們刻意打扮嗎?」
「可是我以前給他們的印象不好。」她羞赧的低下頭,記得以前杜雋天的朋友都把她看成瘟疫似的對待,不論男生女生似乎都不太喜歡看到她。
其實這也不能怪其他人,因為她總愛做些稀奇古怪的裝扮,又到處捉弄人。
有一次把一堆毛毛蟲放在雋天妹妹的床上,嚇得杜筱柔連續好幾個星期都惡夢連連。
「你給他們的印象怎麼樣都無所謂,我們的婚姻又不是真的。」他再度焦急的看表,如果今天遲到,大概會被他那群損友笑死。
連羽喬縮了縮肩膀,是呀,他們的婚姻又不是真的,她何必那樣在意杜雋天朋友對她的感覺?反正一年後就分道揚鑣,而且在這一年裡,他們一定會對她的印象跌至谷底,這本來就是她的計劃呀。
「快點吧,遲到可不好。」他一邊拉著連羽喬,一邊拿出電話。
連羽喬側過頭去看著他神采飛揚的臉,雋天看來對於她的計劃非常滿意,這些日子的心情也比過去輕鬆開朗許多。不必整天和自己的父母鬥智,任何人都會感覺一局興吧?
可是她呢?她的計劃裡把自己放在了怎樣的位置上?當她可以做一年杜雋天妻子的同時,是不是也意味著在未來的歲月裡,她的生活將一片悲慘?
不過,她甘願!為了幫助雋天,為了看見他這樣開朗的笑容,為了可以留在他身邊,再悲慘她也甘之如飴!
她揚起有些倔強的下巴,她從來就是這樣的人,敢作敢當,一旦決定就不會退縮和反悔。
「……好的,就這樣決定。如果有任何進展,你直接和我聯繫……對,無論何時都要隨時和我報告。」
「工作上的事?」羽喬有些擔憂的看這他沉思的表情。
「南非的採礦廠好像發生了一些問題。」他露出自信的表情。「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會處理妥當。」
「當個主管的確很忙碌。」她想到自己過去老是麻煩他,但雋天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感激流過心底,她挽住他的胳膊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過去容忍我那些任性的行為,謝謝你總是丟開工作去處理我的事,謝謝你沒有因此而不再管我……」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竟然微紅。
「怎麼了?」他的手撫過她的眼角。「最近怎麼越來越會哭?」
「這樣不好嗎?你過去不老說我沒女人味,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子。」她噘噘嘴說。
「但也不能變成愛哭鬼。」他知道她心裡想些仕麼,但不想讓她回憶起過去那些頹廢叛逆的日子,所以抱住她的肩膀,用輕鬆調侃的聲音說:「再怎麼說,要做我杜雋天老婆一定要堅強一些才行。」
「我很堅強,一直都很堅強。」她勉強露出笑容,她其實一點也不希望自己這樣堅強,堅強的結果都是歷練出來的吧?
杜雋天對她溫和一笑,無論如何,他決定在未來的一年裡盡量對羽喬好一些,她為他解決了人生中最大的難題,他也應該為她做些事吧?
另一邊,在卓昊司新買的別墅裡,聚集了一群好朋友。
「真沒想到,雋天會選擇羽喬。」樊煜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摟著愛妻孟如晴。
「還說呢。」杜筱柔撇撇嘴,飛快的從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站了起來。「我都被我哥氣死了,他什麼人不好選,怎麼可以選擇連羽喬!」
「筱柔!」做為女主人的夏伊萱無奈的看著她最好的朋友,杜筱柔從知道這件婚事起就一直激烈反對,她記得杜筱柔告訴過自己,小時候曾經被這個連羽喬捉弄的很慘。
「好了,筱柔。」鄭縈縈拉住她的手。「小時候的事還記那麼多幹什麼呢?我聽說羽喬最近有很大改變,是不是,敬軒?」她望著自己的丈夫。
「既然雋天決定了,我們就拭目以待吧!他這樣厲害的人物,難道會選錯老婆?」展敬軒立刻聲援自己老婆。
「但我還是有些擔心。」卓昊司咧嘴而笑。「雋天結婚以後是不是還要整天跑警察局?」
「昊司。」夏伊萱頂了頂丈夫的腰。「說話要厚道些,雋天是你的好朋友。」
「總之呢……」鄭傑一派閒適。「雋天那麼精明的男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我們不必為他擔心。」
「我倒是對她的轉變感到很好奇,以前見到她一副太妹打扮,現在怎麼樣了呢?」卓芷櫻走到丈夫身邊。
「還能變得怎麼樣,麻雀可以變成鳳凰嗎?我聽說她整天和那些太保太妹混在一起,天知道有沒有嗑藥吸毒,亂搞男女關係……」
「杜筱柔,你可以少說兩句了。」一直在一旁並沒有開口的嚴碩忽然嚴厲的打斷了她。
杜筱柔的雙頰立刻漲紅,她倏地坐回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一言不發。
剛走進客廳的連羽喬愣愣的站在門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她很少臉紅,但這一次真的很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本來就擔心雋天這些好友對她印象不好,現在聽到杜筱柔的話,幾乎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杜雋天的表情微微嚴肅,但隨即露出他一貫的隨和笑容,拉住連羽喬的手,眼神堅定。
「我們來了。」他拉著連羽喬走進客廳,凜冽的目光卻掃過眾人的臉。
「新郎新娘來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樊奕走到杜雋天面前。「歡迎你加入我們,連羽喬。」他向連羽喬伸出了手。
「你好。」連羽喬回頭看了眼杜雋天,他的目光裡閃爍著鼓勵。
她伸出手去和樊奕握手。
下一刻,大家都走到他們身邊,熱情的歡迎他們。
「羽喬,你不要在意剛才我們說的話。我們這些人平日裡互相調侃慣了,等你和我們熟悉,就自然知道我們的相處方式。」卓芷櫻拉著她的手說。
「雋天,你結婚以後我們唯一剩下的難題就是嚴碩了。」另一邊,杜雋天已經被樊煜捶了好幾下。
「阿碩會結婚?比下紅雨的機率還小吧!」回頭看了眼打電話的嚴碩,鄭傑嘻笑著搖頭。
「羽喬,你好。」夏伊萱一直站在杜筱柔身邊,然後在卓昊司的眼神示意下才走向連羽喬。
連羽喬記起自己小時候常喜歡捉弄杜筱柔的情形,她就忍不住臉紅。
「筱柔,快點見過你的未來大嫂,你們從小就認識了,以後更要多多親近。」
就在此刻,杜雋天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他帶著溫和平靜的笑容向妹妹走去。
連羽喬的心臟驀地失序,從剛才聽到的話裡她就知道杜筱柔有多麼討厭她,而她也的確應該被人討厭。小時候,她捉弄過杜筱柔無數次,不知道把她惹哭多少次,現在,杜筱柔一定恨透了她。
「杜筱柔,你應該和你大嫂打招呼。」嚴碩掛了電話,靠在離她不遠的牆邊靜靜的望著她。
杜筱柔昂起頭看著自己哥哥,杜雋天微笑的眼眸裡有著一絲警告。她太熟悉哥哥這種表情,跟著哥哥一起工作的這些日子,她很清楚如果她不遵照哥哥的囑咐,自己會有的下場。
她抿了抿嘴角,又看向了連羽喬。
連羽喬一臉歉意和擔憂的看著她,看起來和過去囂張跋扈的樣子完全不同。
「羽喬,你應該還記得筱柔吧?」杜雋天回過頭來向她伸出了手。
她顫抖的握住了他溫暖而有力的手,他對她粲然一笑。
她握著杜雋天的手走向了杜筱柔。杜筱柔也從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好。」連羽喬靦腆一笑。
「你好。」杜筱柔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叫大嫂。」杜雋天的目光炯炯。
「不必了,還不是……」連羽喬看著杜筱柔的臉色,回頭想要阻止杜雋天。
可是他的目光堅定。「應該叫了。」
「大嫂。」杜筱柔似乎歎息了一下,然後大方的看向連羽喬。「我叫你大嫂,是因為我希望你能讓我哥哥幸福。」
連羽喬的臉色在瞬間蒼白,幸福?她有這樣的能力嗎?
可是杜雋天的手卻更緊的握住她的手,他代替她回答。「筱柔,你對我的決定似乎沒什麼自信。我決定了是羽喬,就表示我相信和她在一起,會為我們倆帶來幸福。」
連羽喬猛然回頭看著他,在他臉上看見一片坦蕩。在那一刻,她心裡有些感動,即使知道他在說謊,卻還是感激著他對她的支持和保護,他總是這樣護著她。
但是在未來,這些現在如此友好的人,必然會對她失望吧?她看著杜筱柔,忽然覺得無比難過。
她不想讓他們失望,不想讓雋天的家人和朋友對她失望!可是,她卻無法避免。
巨大的悲傷將她整個淹沒,她再也聽不清杜雋天和其他人的任何話語。
* * *
婚禮在一片喧鬧和熱烈裡結束,繁華過後,留在腦海裡的只有在他們相互許願時,那種對視的目光。
連羽喬堅信,在那一刻的杜雋天是真心想要和她結合,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可是這樣的謊言,她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蜜月假期很短暫,因為杜雋天無法離開公司那麼久,也因為他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新婚夫妻,這個蜜月這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馬爾地夫的海灘很美,海水很藍,陽光很耀眼,黃昏很浪漫。可這一切都彷彿與他們無關,因為杜雋天一直關在他的房間裡工作。
而她呢?隨便她做什麼,反正他都不會在意。
回程的飛機上,連羽喬津津有味的看著手裡那本小說,這幾天她關在房間裡,唯一的發現就是看書其實是很好打發時間的一件事。
杜雋天回頭看她,最近的連羽喬真的比過去沉靜了許多,不再和那些無業遊民整日鬼混,對她來說的確是太好了。
「在看什麼?看的如此入神?」
「你們男生不喜歡看的愛情故事。」她放下手裡的小說,微微歎了口氣。「回到台北後我要去買許多許多羅曼史。」
「你們這些女生。」他調侃的笑了笑。
「我們這些女生怎麼了?」噘噘嘴,她瞥他一眼。「我們才不像你們喜歡看財經雜誌社會新聞,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喜好。」
「沒錯。」他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驚訝的發現。「你的頭髮長長了?」
他現在才發現嗎?連羽喬將落寞的情緒藏在心底,吐了吐舌頭。「長頭髮是不是比較像個已婚小婦人呢?」
他一副很認真的審視狀。「沒錯,的確看起來成熟許多,不像以前是個毛丫頭。」
「什麼毛丫頭,我都抖歲了!」她大聲反駁。
他定眼望著她幾秒鐘,看得連羽喬心跳加速,臉頰紼紅。
「羽喬,回到台北後,就要開始我們的計劃,你行嗎?」這個問題他們已經討論過許多遍,雖然每次連羽喬都以肯定的語氣告訴自己,但他還是不禁有絲擔心。
這個計劃裡總有什麼他所忽略的東西存在,但他卻一直無法確切的知道。
一個他並不完全有把握的計劃--這點讓杜雋天感到不安。
「當然。」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自信的望著他。即便心裡有些異常的顫抖,她也不會讓他知道。這個計劃是她提議的,她絕對不會讓它失敗,不會讓雋天失望。
他俊挺的容顏上染上幾分警覺。「有任何問題都一起商量,不要擅自決定,知道嗎?」
「我不會有事的。」她感受到他的關心,伸手握住他的手。
杜雋天露出溫暖的笑容。「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我們直接回別墅,明天再回家去見雙方父母。」
她點點頭。「別墅裡的傭人都是你父母安排的嗎?」
「監視的人。」他的笑容狡點而充滿挑釁。「既然他們要監視,我們就應該讓他們如願不是嗎?」早就知道他那對狡詐的父母不會如此放心,但是他和羽喬也早已有了應對之策。
連羽喬的眼裡也閃過一絲興奮的光亮。「的確是很有趣的事,不管他們再怎麼厲害,最後勝利的還是我們,對不對?」
杜雋天沉定的眼,難得的浮起一絲孩子氣的笑意。「就像小時侯我們的那些惡作劇?」
「對。」她笑得無比燦爛,還好她選擇了做他逢場作戲的妻子,還好她想到了這個計劃,可以和他擁有共同的秘密,並且並肩作戰的感覺真好!
兩人擊掌,都露出了如孩子般快樂的笑容。
* * *
他們新婚的房間果然裝飾的非常溫馨喜氣,先不說貼得到處都是的大紅喜字,光是那個被紅色包圍的大床,就讓兩個人笑得合不攏嘴。
「雋天,他們為什麼要準備這樣的東西給我們?」她翻著印有大紅喜字的枕頭,玩性忽起的把枕頭扔向杜雋天。
他眼明手快的一把接住,然後扔回給她。「新婚夫婦的臥室大概都這樣。」
「是嗎?」連羽喬側著頭沉思。「可我怎麼覺得是他們存心要捉弄我們呢?明知道我們看到了一定會笑死的。
現在哪有人把新房裡到處貼滿大紅喜字,還這麼誇張的什麼東西都用紅色。」
「無所謂,反正只要他們喜歡就行了。」杜雋天覺得這就是他那玩性很重的父母會做出來的事,他終於肯結婚了,還不讓他們好好鬧上一回?
她趴在床上,雙腿翹起,兩手托腮的看著他,「你先去洗澡吧,你明天要早起上班。」她呢,從明天起就要過著少奶奶的日子了。
「好。」杜雋天走進浴室後,她更加仔細打量這間超大的臥室,隔壁還連接著一個起居室……忽然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今天,算是他們真正的新婚之夜了吧?怎麼辦?她的心臟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不規則的亂跳起來。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說好是假結婚來著,所以一定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
在馬爾代夫的那一個星期,他們不也是各有各的房間,所以根本不必緊張和擔心,但莫名的失落卻開始啃噬她的心。
杜雋天打開浴室的門,只圍著一條浴巾的他看起來性感極了,頭髮滴著水的模樣更是無比性感,從沒見過這樣的他,連羽喬的臉蛋在瞬間一片紼紅。
她低著頭,再也不敢抬起頭來,心臟都彷彿急跳到了嗓子口。
「你去洗吧。」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在床上坐下。
床墊突然的下沉讓連羽喬驀地驚跳起來,她不顧一切的衝進浴室,生怕讓他看見自己的羞澀和不知所措。
靠在浴室的門上,她依舊可以聽見自己急切的心跳聲,她撫著胸口,長長歎息了許久,才自己平靜下來。
飛快的淋浴,她的心思卻依舊飛馳,今天晚上他準備睡在哪?既然他們要做戲給傭人們看,既然他們開始的計劃就是裝成一對恩愛夫妻,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他肯定不會離開這個房間。
那麼,那麼……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蛋,燙手的溫度連冷水也無法讓它降溫。
她拿過浴巾,走出浴盆,觸手處卻找不到自己替換的衣服。
天哪!望著鏡子裡自己驚慌的臉,她把替換的衣服都留在外面了,剛才急忙衝進來時壓根忘了拿!
怎麼辦?就圍著浴巾出去嗎?不行,絕對不行!她一再看著鏡子裡自己潮紅的臉和白皙皮膚,不能這樣出去!
她沮喪的歎口氣,慢慢走到門邊,小心的拉開門邊一條縫,也不敢往外張望,用細弱而尷尬的聲音對杜雋天說:「雋天,你……能不能幫我把睡衣拿過來?」
「睡衣?」剛換上睡衣的杜雋天看著那被拉開一條縫的門咧嘴微笑。「你直接走出來不就行了,要什麼睡衣?」
「杜雋天。」她在門裡踱腳。「你到底拿不拿?」
他「呵呵」一笑,難得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連羽喬也有害羞的時候,他還想再多捉弄她一下。不過,怎麼說她都是女孩子,又是幫了他大忙的人。
「我不知道你的睡衣放在哪?」他們的衣服早些日子都已經放在了這間臥室裡,但從來都不是他們自己整理的。
「應該在左邊衣櫃下面第一個抽屜裡。我家傭人都放在那裡,不知道你們家的如何。」聽到他願意拿,她著實鬆了口氣。
「這是你的睡衣?」一陣翻找,杜雋天看著手裡的黑色透明薄紗忍俊不禁,這一定又是他家老媽的傑作。
「快點拿給我啦。」她的睡衣有什麼好笑的?她又沒什麼特殊癖好,就是很普通的真絲睡衣而已。這個男人真會大驚小怪!
「不准偷看。」感覺到他走過來的腳步聲,羽喬縮了縮肩膀。
「你真的打算穿?」他不是不想給,而是覺得穿這件睡衣,還不如包著浴巾出來。
「快點啦。」她伸出一隻手來。
雋天看著她白皙的肌膚,然後微笑著把手裡的輕紗放在她的手心,他清了清喉嚨說:「我覺得,你與其穿這個,還不如……」
「啊!」門裡傳來連羽喬的一陣驚呼聲打斷了他的話,她的聲音極端尖銳。
「這是什麼東西?杜雋天,你這個大色狼,你想要我穿這個走出去嗎?」
他哈哈大笑。「我有問你要不要穿?你自己說要的。」
「我的睡衣明明不是這個!」她再度抿緊嘴角,恨不得拉開門出去對著他一陣大吼。
「可是我只找到這個。」他的聲音倒是一片無辜。
連羽喬微微平靜了一下後,才可以認真分析。「又是你媽?」哎呀,她的臉已經燒到火燙了,居然要她穿這樣的睡衣,打死她也不要!
「沒錯。」
「你去幫我拿件其他衣服來。」今天拿回來的行李箱,裡面倒是有她的睡衣,可是都拿去洗了。
「什麼衣服?」
「什麼都行。」她再度捏緊手裡那件根本就是透明的衣服,咬緊嘴唇。
他挑了件寬鬆的T恤和長褲,遞進浴室。「你快穿上吧,小心著涼。」想要掩飾住嘴角的笑容還真是不容易,他那個母親的確很天才。
以後不會還有各種驚喜(或者是驚嚇?)等待著他們吧?他們必須嚴陣以待,小心應付才行。
好不容易走出浴室,本來擔心的事已經從連羽喬心裡一掃而空,她把那件薄紗扔進衣櫃,氣憤的鼓起雙頰。「你媽也太會操心了吧!她準備這個幹什麼?」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雋天的母親這麼可怕?她過去只感覺杜伯母不喜歡她而已。
「她向來如此。」雋天卻見怪不怪的聳了聳肩膀。「這也是一種關心,另外,她現在不只是我媽,也是你媽,記得吧?!」他那天使般的開朗笑容裡隱含警告。
「我知道。」羽喬立刻舉手投降。「夜深了,睡吧。」看來今天她得穿著這不舒服的衣服勉強度過一晚,明天她就去百貨公司買一打舒服的睡衣回來。
「那你睡床,我去起居室裡睡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他起身準備往外走。
「等一下!」看著他背對著自己的樣子,連羽喬忽然間感到無比孤單,未經思考的話脫口而出。
「還有什麼事?」他輕鬆的回過頭。
連羽喬驀地低下頭去,是呀,她叫住他到底要幹什麼呢?絞扭著雙手,一抹羞澀的暈紅爬上她秀氣的臉。「那個……你……不必去起居室……」她的臉灼燒得更厲害了。
「那你要我睡哪?」杜雋天的眼裡閃過抹疑惑。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一起睡床。不過你不要誤會!」她著急的說,不敢抬頭看他一眼。「我是怕明天早上來打掃的傭人發現你睡在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們要小心行事,對吧?」
他點了點頭。「你考慮的很周到,的確是這樣。」他銳利的眼掃過她低垂的臉。「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相信你是個君子。」她坐在床邊,指了指另一邊。「你睡這一邊,我睡這一邊,我們互不干涉就可以啦。」
說完,她屏住呼吸,這大概是她一生中做過最大膽的事,邀請一個男人睡在她的身邊。
雖然她以前可以毫不畏懼的和人在街上飄車、打架,但都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你相信我是個君子?」他挺直了身體望著她,這女人也太高估他的自制力了吧?!
連羽喬一直低著頭,她用力點頭。「我當然相信你。」
杜雋天審視了她三秒鐘,然後露出輕鬆的表情。「睡床當然比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舒服。」
連羽喬還是不敢動一下,聽他的口氣應該是同意了?
杜雋天走到床邊,然後愜意的坐在床上。「而且這樣也的確比較像是夫妻。」
他雙手抱頭,悠閒的躺向床板。
他閒適的態度讓連羽喬心裡的大石放下,無論如何,她都希望可以經常看到他,即使只是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睡在同一張床上,即使只是假夫妻。
她終於有勇氣抬頭看著他,嘴角掛著甜美的笑容。「那就晚安羅。」
「晚安。」掀起被單,他安然躺下。
連羽喬小心的探首過去,看著他沉睡的表情,一股溫暖流過她的心底。可以這樣安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男子入睡,也是一種幸福吧?
雖然短暫,至少她曾經也擁有過這樣的幸福!
她微笑的掀起被單的另一角,無聲的滑進被窩裡。
好溫暖呀,雖然她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碰到他,但只要光想到自己現在是睡在他的身邊,她就感到無比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