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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A錢秘書【天生寶一對1】作者:黎孅

A錢秘書【天生寶一對1】作者:黎孅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1089個瀏覽者
她是能力超強的秘書,只要在工作範圍內,
絕對風雨無阻、使命必達,不過,一分價錢一分服務,
如果沒有很強的心臟及很深的口袋,別想請到她這個秘書女神,
時間=金錢,她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讓她賺得飽飽飽。
生平尤其痛恨玩物喪志、浪費生命的人,就像那個男人--
開會遲到三個多小時,出現時,頭髮還帶著海鹽結晶,
腳下大剌剌的踩著夾腳拖,因為這位大爺……浮潛忘了時間!
要不是他是公司的超級大客戶,她連一眼都懶得看他,
偏偏這個野蠻而強勢的賴皮鬼硬是介入她的生活,甩都甩不掉,
如火般的視線,意圖很明確,更糟的是他似乎看穿了她,
輕描淡寫一句「你只是累了」,竟讓早已乾涸的淚腺再次氾濫……
他莫名轉了性的對她溫柔、對她好,讓她開始無法招架,
難道他忘了「她很貴」嗎?一輩子的陪伴可是天價啊,
他卻說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錢,唯一缺的是她……

  
楔子

  價目表

  推薦人

  董事長:池政興

  總經理:池中旻

  四、五成群的辦公室男女,站在公佈欄前看著這張驚人的價目表,個個面色鐵青。

  「一小時要五千塊?她搶人啊!」其中一名男性成員大叫。

  「這樣一人要付一千塊,我一天的薪水就這樣給她!太誇張了,這叫做「非主管級同仁有折扣」?折扣個頭啦!」

  這些人議論紛紛,在公佈欄前爭執。

  「可是,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東西今天晚上八點要用到-雖然很貴,但總比被Fire好吧?」始終不說話的唯一女性幽幽地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一個人一小時能做的事情,我們五個花一整天都做不到啊。」

  的確,那個工作行程以秒在排程的於秘書,真的很厲害。

  「在副總怪罪下來之前,找她救救火吧!花五千塊可以解決的事情,幹麼賠上未來五年的薪水?政旻福利很好,我可不想離開!」

  「我也是……」

  同事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認命的歎息,掏出皮夾集資……

  辦公室通常喜歡團購,團購食物、生活用品、有趣的小東西,但有人聽過團購一個秘書來幫忙解決搞不定的工作嗎?

  這種情況在「政旻開發」,倒是偶爾會發生。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最後一同來到頂樓的秘書室,去見那位工作效率奇高,但古板、嘴巴又刻薄的於大秘書,請她救救火!
  

第一章

  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壞兆頭。

  於秋月現在心浮氣躁,想到今天要接待的大客戶,她就胃痙攣,就算口袋裡有昨天「兼差」的額外收入,她心情也不是很好。

  因為,那個客戶遲到,然後,她下屬又辦事不力……

  煩躁的點開常上的野生鯨豚保護協會網站,看一看珍貴的鯨魚出水相片,心情稍微平復一下下後,接著再點開網絡銀行,使用網絡ATM,Key進協會的匯款賬號,那串數字她早已倒背如流。

  在匯款金額那一欄,她打上了一個五和後面三個零,將昨天得手的額外加班費匯出去。

  啊,她的心情得到了安慰!她也只能用這樣的花錢方式,讓心靈得到慰藉-暫時的。

  鯨魚出水的畫面一跳開,只見屏幕小角不斷閃爍的藍色小人,催促著她的回復,再低頭看見滿桌子待整理的文件、回不完的信,還有那份被下屬做得亂七八糟的合約,加上約好兩點要到,現在卻還沒有到的客戶……她心中的怒火已經快壓抑不住!

  如果要分憤怒等級的話,遲到的客戶大於下屬的辦事不力,因為前者她無法搞定,後者她可以安排時間彌補,前者不可預期,後者她有心理準備。

  「我真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她一邊碎碎念,一邊丟給搞砸的下屬一個殺人的眼神。

  新進的菜鳥秘書被嚇得差點哭出來,哽咽的嗚了一聲。

  在於秋月的字典裡,沒有同情這種東西,她瞇起眼語帶威脅,「你要是敢讓眼淚掉下來,我就敢讓你帶著你搞砸的東西去見副總。」

  「她是認真的,快去洗把臉!」跟隨於秋月一段時間的助理秘書,立刻催促菜鳥離開避風頭。

  菜鳥新人連忙奔出辦公室,害怕自己會在有如巫婆的上司面前大哭。

  「秋月姊姊,你好凶噢。」新人奔走後,秘書室裡第二資深的秘書黃玉錚,誇張的對秋月裝出害怕的表情。

  「有時候,我真是恨死你們了!」秋月不顧形象的抓狂咆哮,一邊猙獰的敲打鍵盤。

  她明明很猙獰可怕,散發出凶狠的氣勢,可熟悉她的同事卻一點也不怕。「哎呀,能者多勞嘛,你乖!」

  「我討厭這句話!又沒多付我錢!」秋月回吼。

  身著深色套裝的她,長髮盤成髮髻,利落的髮型讓古典味十足的瓜子臉顯得嚴厲、苛刻,足蹬三吋高跟鞋,讓身高一六八的她看來更為修長苗條。

  在「政旻開發」的員工都知道,這位深受總經理器重的女秘書有多愛錢,但能力卻也好得嚇嚇叫,舉凡與公司相關,不論是財務部、業務部、總務部、客服部的工作,她通通都可以搞定。

  只要付得起她開出的價錢,她就願意在下班時間加班,拿多少錢做多少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是她的信條。

  她年紀不過二十八,卻是公司少數的元老級員工,工作資歷長達十二年,而「政旻開發」掛牌上市,也不過是這四、五年的時間而已。

  不只現在主事的總經理事事依賴她,連半退休的董事長也維護她,在公司裡可以說是橫著走,否則哪有秘書不加班就算了,還這麼招搖的在公佈欄上貼了加班價目表,上頭甚至還有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背書。

  「錢錢錢!你這個死要錢鬼!」黃玉錚笑罵。

  「你不要可以給我啊!」秋月冷哼一聲,手下不停的處理著下屬沒搞定的工作。「我很缺。」

  年收入超過百萬的人,有房子、有車子,手中還有價值上千萬的股票,最好很缺錢啦!她又沒負債。黃玉錚忍不住睨了老同事一眼。

  秘書室安靜無聲,只有於秋月和黃玉錚鬥嘴的聲音,以及她按鍵盤的兇猛敲擊聲。

  在政旻秘書室裡,大頭目於秋月要求每一個人都要能獨立自主,要手下每一個秘書出去都能獨當一面。她很嚴格,當然有不服也待不下去的人,但能夠撐過來的,大部份都很感激她,但也恨她!

  「於姊,總機說朗尼沃夫先生剛到,已經上樓了。」助理接到通知,立刻告知這個消息。

  卡啦卡啦,十指敲擊鍵盤的聲音驀然停止,秋月瞇了瞇眼,不知是在看屏幕還是在思索,最後她用力按下了ENTER鍵,打了二十分鐘的數據開始打印。

  「很-好。」那個浪費她三小時什麼事情都不能做的大、客、戶,總算出現了!

  她慢條斯理的把數據收攏擺在方才奔出的新進菜鳥桌上,加上一張黃色便利貼,上頭寫了一句「下不為例!」,驚歎號加了好幾個,表示她的認真和憤怒。

  拿著她隨身的PDA,秋月離開秘書室。

  「黃姊……為什麼我覺得於姊說很好的口氣,好可怕噢……」小助理抖抖抖,害怕展露無遺。

  「噓,小孩子不要看,會作噩夢!」

  勞爾.朗尼沃夫先生,就是今天的貴客-遲到三小時還是貴客!

  秋月工作多年,公司近年擴張的速度激增,她也接待過許多大客戶,當然會在事前先調查瞭解客戶的生平資料。

  但是讓她第一眼就這麼無言的,這傢伙是第一人。

  「抱歉,久等了。」

  他有一口白牙,是她對「遲到三小時的大客戶」的第一印象。

  勞爾.朗尼沃夫,深褐色的頭髮略長、小麥色的皮膚、巧克力色的眼珠,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台灣人。他從父親手中繼承了一座位於南美洲的海島,面積大約有三分之一個台北縣大小。

  這位先生就在那座小島上過著慵懶的渡假生活,至於他奢華的生活費哪來的?只能說,這個人很有投資的眼光,靠風險賺進大把鈔票。

  股市、期貨是他玩的金錢遊戲,善於以錢滾錢,幾間位於杜拜、馬爾地夫、峇裡島的渡假飯店,他也是幕後出資人之一。他在歐美小有名氣,但低調、不愛出風頭,甚少參與社交活動。

  「不會,別這麼說,一直聯絡不上您,還以為您發生意外了呢,您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她微笑,告訴自己要忍住,不可以破口大罵,不可以露出嫌惡的表情,對方是客戶!就算遲到還是客戶,但是……她忍得好辛苦。

  他頭髮上白白細細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海鹽結晶,還有他身上那件白色Polo衫,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式場合「該」有的打扮,再加上他下身穿的那件海灘褲,還有腳下那雙夾腳拖鞋……就算是穿LV,但還是一雙拖鞋啊!

  這人遲到三小時就算了,竟然穿這一身就跑來開會?扣分!

  「總經理在辦公室裡,大家都很期待您的光臨。」秋月笑容甜美,客套一百分,掩飾她的咬牙切齒,如果是對她很熟的人,例如她的上司池中旻,就會聽出她其實是在說-「等你很久你知道嗎混蛋!浪費我時間找死啊?」

  翩轉過身,秋月笑容立刻垮下,領著勞爾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朗尼沃夫先生到了。」秋月聲音甜美有禮。

  池中旻一抬頭,就看見她很沒形象的翻白眼加撇嘴,害他差點沒笑出來。

  「咦?」站在秋月身後的勞爾,露出疑惑的表情。「阿中?」

  辦公桌後頭,坐著一個穿舊西裝的男人,但一抬頭露出清秀斯文的五官,那張臉和身上的舊西裝,說不搭就有多不搭。

  「唔?」池中旻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混血兒,說著一口標準的中文,卻喊他高中時期的綽號……「阿河?」他只認識一個會這樣喊他的混血兒。

  兩個男人臉色一亮,池中旻繞出辦公桌,勞爾上前,兩個身高相當的男人面對面,打量對方,然後激動的熊抱!

  「竟然是你,我們起碼有十五年沒見了吧!」

  「我沒有想到還會跟你碰面!」勞爾流露出好友久別重逢的喜悅。

  見他們激動的聊起天來,讓於秋月有些錯愕。原來……他們認識啊!

  「怎麼這麼晚?班機延遲?」池中旻笑問老友。

  「其實我剛從墾丁趕上來,早上浮潛太沉迷,沒注意到時間,沒趕上預定的班機回台北。」勞爾露出白牙,搔著頭尷尬解釋。

  「你還是這麼喜歡墾丁?」池中旻瞇起眼,回想年少輕狂時,這傢伙老愛往墾丁跑。

  「沒辦法,我就是對海邊沒有抵抗力。」勞爾雙手一攤。「還好有高鐵,解決了問題,總之,是我的錯,來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是你,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池中旻無言的看著老友。

  啥秋月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位先生遲到的借口,還真是大剌剌到讓人覺得刺耳,竟然在約定工作的當天,人還在渡假,讓一群人白白等他三小時。人來了,打扮隨性到隨便,就算道歉了,她還是沒有辦法對這個合作對像有好感!

  「秋月,幫你介紹,這是我高中死黨,現在有個非常拗口的名字,叫勞爾,是頭肥羊。」池中旻微笑拍拍勞爾肩膀。「勞爾,這是我秘書,我的得力助手,秋月,於秋月。」

  「您好,歡迎您,我去為兩位泡杯咖啡。」秋月甜美微笑,但只有池中旻看得出來,她笑意不達眼底。

  池中旻暗暗叫糟。哎呀!他的秘書生氣了,這下該怎麼辦?

  她微笑、點頭,轉身離開-急著要離開這兩人,去頂樓大吼大叫,她受不了了!

  但因為太急促,一轉身不小心將PDA甩出去,掉在勞爾的腳邊。

  勞爾下意識地彎腰,拾起那只黑色的PDA,黑色的金屬外殼,安全、保守,如同他看見這位女秘書的第一印象。

  嚴肅、利落、精明,她沒有絕頂的美貌,但五官很有古典味,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非常聰明,是那種很厲害的菁英上班族。

  但是這位很精明很厲害的女秘書,她的PDA右下角竟有一張指甲大小的海豚貼紙,是Q版的漫畫風格。

  他不禁挑眉,這反差極大的對比讓他忍不住失笑。「於秘書喜歡海豚?」他笑著將PDA還給她。

  「是。」秋月回以微笑,快速搶過自己的PDA。

  「噗。」這回勞爾很不客氣的笑出來。

  「怎麼了嗎?」秋月一頭霧水地問,臉上笑容看起來很親切,其實她快爆炸了,差點就要脫口問他「笑啥?」。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可愛。」

  莫名其妙!沒禮貌!我跟你很熟嗎?秋月忍下對他咆哮的念頭,微笑道謝,「多謝你,朗尼沃夫先生,請稍坐,咖啡馬上就來。」

  「你秘書態度真親切。」勞爾其實有自覺,明白自己遲到三小時真是非常糟糕、非常失禮的行為。「脾氣很好。」

  「脾氣好?」池中旻聞言笑到岔氣。「啊……無知真是幸福啊!」

  什麼意思?

  勞爾當時並不明白,不過,很快的,他知道了什麼叫做無知就是幸福。

  「來找我之前你沒探聽過嗎?」秋月冷漠的凝睇眼前的男人。「我很貴。」

  「大家都是同事,幫一下會死啊?」殺價被拒的男性員工,惱羞成怒。「錢錢錢,開口閉口都是錢!你是有多缺錢啊?」

  「我幫你把你搞砸的工作搞定,然後呢?功勞有分給我嗎?」秋月不怒反笑。「你會在交出企劃的時候告訴你上司,是誰協助你完成這個企劃的嗎?不會嘛,為什麼有功你在領,苦勞我在做?那是我應該做的事嗎?你是企劃,我是秘書,你搞清楚這一點。」

  勞爾被好友送出辦公室時,經過緊鄰的秘書室,正好聽見這段非常精采的對話,不禁一楞。

  這個語氣冷血現實的女人,真是方纔那個對他甜笑的女秘書?

  「噗哧。」看見勞爾錯愕楞住,池中旻低低竊笑。

  脾氣好?他的女秘書根本就是一隻霸王龍,抓狂的時候最好生人迴避,否則肯定會被她的直言不諱傷透心。

  「像你這種開口閉口都是錢的女人,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被羞辱的男性職員惱羞成怒,開始人身攻擊。

  這種等級超低的攻擊方式,秋月只是冷冷地掀唇冷笑。

  「像你這種需要向秘書求救的企劃專員,活該被Fire!」比起毒舌,她也不遑多讓。

  那名企劃專員忿忿不平地離開了,秘書室裡新的小助理期期艾艾地問道:「這樣……不好吧,於姊,他一定會出去亂傳話,這樣對你很不好。」

  「小笨蛋,你還有心情管別人死活啊?我交代你做的報表做好了沒有?」秋月一瞪,開始盯多嘴的助理。「我快下班了你知道嗎?」

  「我快做好了,再一下!」小助理慌慌張張,立刻埋首工作,但又不吐不快,忍不住還是開口講了。「可是秋月姊,同事之間互相幫忙沒什麼啊,況且你還不是……」常常收拾我們搞砸的工作,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誰跟你說沒關係?」秋月打斷助理的話,冷哼一聲。「少依賴別人,這世界沒有這麼簡單!」

  「但是做人處事,要以和為貴啊……」

  秋月聽見這句話非常不能認同的嗤了一聲,眼一瞇,對呆呆的小助理冷聲道:「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交朋友的。報表報表,你要是敢明天早上才交出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於秋月板起臉下最後通牒!小助理驚嚇得望向時鐘,發現還有五分鐘就六點了,眼淚差點掉下來。

  「對不起!我馬上做!請再給我十分鐘!」

  「什麼?你叫我加班?我很貴,你付得起嗎?」準時下班,一秒鐘都不多待,是於秋月的工作習慣,絕不妥協的。

  「對不起-」小助理聞言噴淚。

  站在門外的勞爾,不用看到她們的表情,就可以想像裡頭那個女魔頭「磨練」手下的嘴臉有多恐怖。

  那惡鬼般的鞭策,讓勞爾表情複雜,撇眼看見高中死黨那一副快笑出來的表情,心中有了體認-

  「我想,你這個女秘書,應該很討厭我。」他遲到三小時,穿著不合宜的服飾來拜訪,她仍親切接待,這一切全都是假象!

  「時間就是金錢。」池中旻拍拍好友的肩膀,領他悄悄地走進電梯,送他下樓。「三個小時,我的秘書可以完成超乎你想像的工作,她一人抵十人用絕對不誇張。」

  而後,池中旻刻意停在公佈欄,指著上頭有他和老爸背書的「價目表」。「你瞧瞧她幫我加班一小時,我得付她多少錢。」

  「你是凱子嗎?」那個數字讓勞爾挑了挑眉。

  「怎麼可能?我也很珍惜金錢的。」池中旻大方承認。「告訴你一件事,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讓我的秘書加班!她太貴了!」

  「她缺錢?」

  「唔,現在不缺,不過她有特別的嗜好……」

  「啊,總經理,再見。」下班人潮突然湧出,許多職員見了池中旻,紛紛朝他點頭招呼。

  「明天見,路上小心。」池中旻微笑對員工們點頭,一邊與多年不見的老友閒話。

  「「政旻開發」規模拓展得很快,你下了不少苦心。」勞爾看著嶄新的大樓大廳,對好友現有的成就感到驕傲。

  「當然!我跟我父親能東山再起、全力衝刺,都多虧了秋月。」

  「黃玉錚!」於秋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只見她背著包包,手捧著一個牛皮紙袋,一看就是要下班了,她走向正要上樓的同事。

  「要下班啦?」黃玉錚微笑招呼著。

  「對,你上去後,叫那個小笨蛋滾出辦公室,就說是我的命令。」秋月口氣不佳地道。

  黃玉錚看她嚴厲的表情,忍不住歎息。「你就直接對她說叫她快點回家休息不就好了?幹麼要繞一圈表示你的關心啊?」

  「誰關心她我只是討厭我辦公室有人加班!那代表我下屬辦事能力不佳。」秋月死都不會承認,她擔心新進公司不到三個月的菜鳥,聽說她今天中餐沒吃,還吐了!

  「你這女人,一定要這麼傲嗎?」黃玉錚受不了的翻白眼。「你非得要所有人都恨你才開心啊?」

  「哼,」秋月哼了一聲,驕傲的轉身離去。「我才不在乎別人的嫉妒。」

  「我好討厭你的表情哦!」黃玉錚笑罵,作勢要伸手揍她。

  秋月想閃,但動作太大,一個不小心把手裡的牛皮紙袋甩了出去,將包在裡頭的雜誌甩了出來,滑向公佈欄底下,停在LV夾腳拖鞋旁邊。

  「啊!我的雜誌-」冷淡、驕傲又嘴壞的於大秘書,頓時花容失色,奔向她心愛的雜誌。

  勞爾一挑眉,蹲下來拾起雜誌,以及翻出來的匯款收據、明信片等等。

  他發現那是一本關於海洋生態保育的雜誌,是知名的鯨豚保護協會的雙月刊,而收據上頭的收款賬戶是協會的捐款賬戶,那個金額讓勞爾一楞。

  「謝謝!」秋月緊急上前,把心愛的雜誌搶回來,寶貝的看上頭有無刮痕,發現雜誌完好無缺,她才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笑了。

  那笑容,太、純、真、了!與她的市儈、毒舌、精明幹練,完全不搭!

  她的笑容讓勞爾一楞。

  「謝謝你,勞爾先生、總經理,明天見。」拿回心愛的雜誌,秋月又戴回精明幹練的面具,笑容公式親切,但是對上司卻有那麼點不同。「總經理,明天早上十點會議,資料都準備好了。」笑容還是很甜,但其實是在暗示上司,明天要開會,今天不要應酬太晚。「檔案已經寄到你信箱。」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於秘書。」意味-「知道了!管家婆。」

  秋月點點頭、揮揮手,翩然轉身離去。

  「她……」看著手中來不及還她的感謝函,再看轉身離開的於秋月,勞爾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絕對討厭我,剛才那番話是在暗示我,你明天還有公事,要我別拖著你應酬太晚對吧?」不知為何,勞爾就是覺得她方纔那些話,是有用意的。

  「我這個秘書什麼都好,忠心耿耿,我還沒想到的事情她都幫我做好了,唯一的缺點,就是加班費太貴了。」池中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迂迂迴回的,也算是承認了。

  「都這麼多年,你講話還是這麼喜歡拐彎抹角。」勞爾眼瞇了起來,笑望多年不見、笑容依舊,但眼神越發精明的好友。「可你這傢伙,身邊總會出現一些很有趣的人呢。」

  不只那位女秘書會保護上司,他這個老友也會維護下屬,甚至乖乖聽話。他所認識的池中旻,是一個端著和善笑臉欺騙世人的狠角色,剛剛那些話,也算是在警告他,別對他的女秘書出手吧!

  但是來不及了。

  手中的感謝函上頭寫著感謝於秋月長達十年的捐款協助,一個對鯨豚生態關心、卻在水泥叢林中打滾,用冷漠世故掩飾純真的女人,讓勞爾感到非常好奇!  

第二章

  「哇-好美哦,這、這真的要送給我嗎?呀-好開心!」

  秋月聽見這種嬌滴滴裝可愛的聲音,眼睛瞇成了一直線,全身雞皮疙瘩冒不停。

  她剛開完冗長的會議,滿腦子都是方才會議的重點以及在下班前要處理完的公事,結果才要踏進秘書室,就在門口聽見讓她受不了的嬌嗔。

  那個聲音她很熟悉,不就是黃玉錚那個粗魯的女人嗎?她是怎樣?腦子燒壞啦!

  推門而入,她看見一個背對她的男人身影,穿著白色西裝,垂在腦後的頭髮略長,是很深的褐色。

  原來是這樣……秋月立刻認出對方是何人!

  鄙視的視線,直視一臉心花朵朵開的黃玉錚,這女人簡直是外貌協會的會長,只要見到帥哥,她就會特別溫柔親切,還帶頭讓秘書室全籠罩在一片粉紅氛圍裡。

  見到同事們那種花癡的表情,秋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故意把高跟鞋踩得鏗鏘有聲,讓聽慣了她高跟鞋聲音的下屬們紛紛一驚,笑容盡失,迅速坐回辦公桌後!

  瞬間失去被眾星拱月待遇的男人,回頭,朝她咧開嘴笑,那口白牙閃閃發亮。

  「朗尼沃夫先生,今天真早。」巫婆般的惡毒嘴臉瞬間消失,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這男人還真是充滿嘉年華氣息啊!小麥色的肌膚,半長不短的深栗色髮絲,深褐如巧克力般的瞳孔。

  他穿著白色西裝,內搭黑色襯衫,未系領帶,反倒是開襟處垂掛一個龐克風的骷髏項鏈,通常男人穿白西裝只會讓人想笑,但他不一樣,寬肩、長腿,姿態慵懶隨性,十分雅痞,他五官很粗獷,然而他一笑起來,她卻覺得他很有心機,絕對會玩花樣,讓她聯想到電影中哥倫比亞的大毒梟!

  她承認,他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帥哥,強勢、性感,粗獷的男人味,皮膚有光澤,看來常常曬太陽,但這傢伙的金玉其外,讓秋月腦中閃過一個形容詞-花貨。

  不過花貨總比頂著沾有海鹽結晶的頭加上夾腳拖鞋要好多了,秋月如是想著,職業性的甜美笑容始終掛在嘴角。

  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放下數據時瞥了眼桌上的電子鐘,時間是下午三點十五分,勞爾比預定的時間要早到四十五分鐘。

  「我來早了,影響到大家工作,抱歉。」勞爾語氣誠懇,但直視她的眼神卻放肆侵略。

  這種明顯的戰帖,秋月一點也不陌生。

  嘴角笑容更深、更甜,更為完美無缺。「別這麼說,我才不好意思呢,沒有好好招待您。」嘴上是這麼說,但心裡卻想著:不是遲到就是提早近一小時,真沒禮貌!怎麼這麼大的人還搞不清楚什麼叫準時?過或不及,都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勞爾放肆的盯著她的臉,炯亮的眼望進她眼底,看出她雖然是笑著,但笑意未達眼底。

  她真是非常有趣-他不禁勾唇而笑,那種笑法就像是在正打什麼壞主意。

  她應該……討厭他到極點吧?勞爾暗忖。他來得太早,讓所有人手忙腳亂,放下手邊的工作接待他,也破壞了她的工作計劃,偏偏又不能得罪他這個大客戶,只能逼自己笑,真可憐!

  不知道讓她收下討厭之人送的禮物,她會不會當場變臉?

  「我帶來一些小禮物,送給大家做紀念,於秘書,這是特別留給你的。」他的笑容越發燦爛,將最後一隻盒子交給她。

  「您真是太客氣了。」秋月客套地推拒,原則上,她不會收受客戶的禮物,避免不必要的誤解及麻煩,更別提是勞爾送的禮了。想都別想!他以為送個小小的禮物就想收買她嗎?

  「於秘書若不介意這份菲薄的小禮物,就收下吧。」勞爾笑著說出讓人無法拒絕的話語。

  他要跟她槓上是吧!不,她的原則,死都不打破。

  「這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勞爾先生……」她有一連串好聽的推托之詞,打算全部搬出來對付這個假洋鬼子!

  「禮物的價值不在於價格,而是心意。」見她未伸手接下,勞爾哂然一笑,將禮物收回,但這不代表他認輸了,他非得看她變臉、卸下虛偽的面具為止!

  他主動打開那只十五公分見方的木盒,當著她的面,展示特地為她準備的小禮物-一隻銀製打造,正躍出水面的海豚紙鎮。

  秋月眼中浮現一抹光彩,她驚喜莫名,嘴角上揚的弧度加大,此時的笑容看起來真切多了!

  「這……」也做得太栩栩如生了吧!她沒有看過這麼精緻的海豚紙鎮,太美了!秋月不能否認,她好想要!

  但是……可惡,這東西是出自那個傢伙,感覺收下來,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我的島叫奔狼島,一座位於南美洲,與世隔絕的小島,島上的原住民樂天、好客,這個東西,是他們打發漫漫時間而做的手工藝品,不過我這回帶來台灣的數量有限。」勞爾忍住笑意,看著她眼眸發光,垂涎地盯著他手中的海豚紙鎮,她簡直是目不轉睛啊!
  
   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好笑?她不是很精明幹練又很世故嗎?
  
   怎麼一扯到海洋生物,她就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好孩子氣,好可愛!
  
   「看來,於秘書看不上這個不值錢的小禮物,給你造成麻煩了,抱歉!」勞爾作勢要收回。
  
   「千萬別這麼說。」秋月在蓋上木盒之前,連忙接過那只海豚紙鎮,動作很快,幾乎可以說是用搶的。「禮輕情意重。」好聽話說到一半,就看見他露出那種偷吃到腥的貓的得意笑容。
  
   看起來不懷好意!
  
   「於秘書真可愛。」勞爾忍不住的笑開了,沒理會秘書室其他秘書的驚愕,逕自誇獎讚美。「你真的非常喜歡海豚、鯨魚這些大型海底生物啊。」於秋月一愣,想想方才發生的事情,以及她類似搶劫的舉動,笑容僵在臉上。
  
   她怎麼可以這麼蠢!可惡,一切都是這只海豚擺設太可愛太栩栩如生的原故,才讓她上了這傢伙的當。
  
   「其實我是不能收禮的。」秋月朝勞爾一笑,笑容中添了分冷意。「但我很想要。」勞爾很難掩飾對她的高度興趣。這女人反差一定要這麼大嗎?
  
   惡毒如巫婆的言行下有顆關懷別人的心,精明世故的表象下,單純的天真!
  
   看起來很難搞,其實超好騙,隨隨便便就上了他的當,面對他嘲弄的笑容,她還敢老實承認她中招了,真可愛!
  
   「謝謝你的禮物,勞爾.朗尼沃夫先生。」秋月幾乎是咬牙切齒在喊他的名字。
  
   胸口有股怒氣爆裂,她被耍了!這個男人擺明在戲弄她,差勁!
  
   這種感覺就像是偷偷潛進一場化妝舞會,卻只有自己的面具被扯下,在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的一面。
  
   她討厭這樣!
  
   更討厭他隨性所欲到這種地步!
  
   「總經理恭候您大駕許久,請。」她伸手一擺,甜笑依舊,請貴客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不能因為私人情緒而影響到工作,她的討厭喜歡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人能讓公司獲利多少?
  
   對方是不能得罪的大客戶,無論他做什麼,她都得忍,她忍。勞爾看見她眼底蘊含的兩簇火苗,心中暗暗叫糟。
  
   玩過頭了!讓原本對他就沒好印象的於秋月,更討厭他了!
  
   偌大的會議室裡,勞爾坐在主位,面對一室「政旻開發」的企劃人員,他微微一笑,笑容帶著王者霸氣。
  
   「半年前,我去拜訪英國的一名友人,「羅德曼古堡飯店」是他名下的產業。」勞爾聲音鏗鏘有力,聲音穿透傳遞到會議室每一個角落。「我很難想像那是兩年前那座搖搖欲墜的古堡,貴公司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開心案。」勞爾在會議上真心誠意的誇讚。
  
   他很幸運,生活中沒有什麼需要他煩惱,心之所至便到處旅遊,半年前離開奔狼島。走訪一趟英國拜訪友人。
  
   若不是親身走了一趟英國,他不會相信「羅德曼」被改造得如此完美,他這個朋友在兩年前繼承這座古堡時,曾哭喪著臉對他哭訴繼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龐大的維修費用及稅務壓得他想跳海!
  
   不過一年,原本破敗頹舊的十七世紀古堡,竟翻新成為美輪美奐的古堡飯店,不但符合商業利益,也符合英國對古跡保存的標準,頓時讓「羅德曼」成為英國最富盛名的古堡飯店。
  
   「過去和現代完美融合,那正是我尋找已久的風格,於是決定親自跑一趟台灣,想與貴公司合作,結果竟意外跟十五年沒見的老朋友碰頭,這讓我更放心把案子交給大家。」勞爾堅定、信賴的眼神環視在場地每一個人。「預算無上限,我不在乎花錢,也不在意這座島賺不賺錢,我的要求很簡單,第一,不影響島上原住民的生活。第二不破壞現有的海洋生態。第三,不影響我的生活。」聽起來很簡單,但要做到很難,不過在場的人紛紛露出興致十足的表情,這讓勞爾感覺來對了。
  
   「我帶來的資料,正是島上目前的狀況。」在做會議紀錄的於秋月,看見了勞爾帶來的資料,自然也聽見剛才那番話。
  
   忍不住多瞥他兩眼,他現在正經、魄力、壓倒性十足的存在感,跟半小時前在秘書室裡招蜂引蝶的模樣,完全不同!
  
   會議室裡寂靜無聲,只剩下紙張翻閱的沙沙聲,所有人聚精會神的看著勞爾帶來的資料,秋月也得空,隨手拿起一本翻閱起來。
  
   資料很厚,很多圖片和文字註解,是中文,閱讀方便,資料中記載了奔狼島的起源、地理環境、原住民的生態等等,非常詳細,代表製作這份資料的人,很用心觀察這座島。
  
   「這座島得天獨厚,天然資源豐富,有海景、有山景,還有很多古跡遺址,一旦推廣出去,遊客會從世界各地湧來。要改善島民的生活,我想不會是問題。」企劃主任抬頭對勞爾說道。
  
   「但我不希望奔狼島變得太過商業,遊客一多,麻煩就會來。」勞爾提出他的看法。
  
   「也就是說,不以營利為目標,我想請問業主開發這座島的目的是?」
  
   「主要是改善這個部落的生活水平。」勞爾指出資料上頭的圖片,那些穿著打扮都十分原始的人們。「他們樂天、善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數百年,我十八歲繼承這座島,這些年來致力於改善這些人的生活,我有錢,多到花不完,但給魚吃不如教他們怎麼釣魚,我希望他們保有傳統文化,但也能與世界接軌。」
  
   「這些人有非常高水準的雕刻技術。」池中旻看見一整片黃石山壁,上頭有鬼斧神工的雕刻壁畫。「配色也很鮮明。」

   「這些編織布料、圖騰很特別。」一名女性企劃專員,愛不釋手的拿著勞爾帶來的手工編織巾說。  
      
   眾人頓時七嘴八舌,拿著勞爾帶來的小東西,爭執起來。
  
   秋月在眾人爭吵沒有重點時,視線望向桌上那堆獨特的部落物品,其中一個十公分左右的狼型雕刻,吸引住她的目光,趁亂將那隻小巧的雕刻拿到眼前來,放在掌心端詳。
  
   那是一隻雕得栩栩如生的狼,狂奔的姿態兇猛,毛髮根根分明,像是逆風在奔跑,猛一看還以為會動!
  
   狼的眼睛深邃幽黑,不是特地墨點上,而是原本的木紋。
  
   這種細膩的雕工以及精準使用材料的技術,讓秋月歎為觀止。
  
   原本沒有人發現她的分神,是坐在會議室最後的企劃專員發現了。撞撞身邊同事的手肘,一個接一個,他們紛紛停下爭執,看著正在把玩雕刻的秋月。
  
   連主持這場會議的勞爾和池中旻,也好奇地朝她行注目禮。
  
   秋月發現了眾人的目光,怔愣一秒後,隨即戴上精明的面具,挑了挑眉問:「有事?」所有企劃專員的眼神同時掃向主位的池中旻,大家的頂頭上司。
  
   「咳咳。」池中旻瞭解那是什麼意思,他咳了兩聲掩飾笑意,看身旁的勞爾一臉不解地表情,差點噴笑出來。「秋月,你願意花多少錢買你手上的雕刻?」
  
   「這個?」秋月狐疑地捧高手中的雕刻。「最多二十塊美金。」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立刻有人記錄在筆記上頭,其他專員不知是認真還是覺得好玩,拿起勞爾帶來的小東西,一一詢問秋月價格。
  
   但每當她說出一個價格時,大家都會發出驚歎聲。
  
   「這是?」勞爾對這失控的會議場面,感到哭笑不得。
  
   「那是我秘書另一個神奇的功能。」池中旻暗笑不已。「當初「羅德曼古堡飯店」落成,所有套房的價格都是我們建議的,當時於秘書對「紫羅蘭套房」的評價是一晚五百美金。」間言,勞爾笑出來。「那是十分之一的房價。」
  
   「答對了!」池中旻朝他豎起大拇指。「我們對於商品的定價,向來都是以我這位秘書開價的十倍。」勞爾一點就通。「你意思是說?」
  
   「她手上那隻狼型雕刻,你大可標價兩百美金,很不可思議對不對?相信我,真的會有人願意買!」池中旻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找到改善當地居民生活的方法了。」
  
   「但是,還是有點疑慮。」勞爾苦笑。「那是他們生活的一部份,對他們來說,這樣會不會太容易了點?」這樣濫用天賦,是好事嗎?會不會得到的太容易了?
  
   「我有一個問題。」秋月放下那隻狼型雕刻,指著資料中的一頁問:「島上的女性太少了,男人與女人的比例是七比一,太誇張了。」
  
   「島民的說法是受到詛咒,島上的女性向來不容易生存,往往很早就過世。」勞爾回答道。
  
   「醫療呢?島上有醫院或診所嗎?不能是靠祈禱來治病,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他們是否擁有現代文明的醫療水準?」秋月皺了皺眉,看著圖片中原住民生活的方式,提出問題。「還有教育呢?他們使用什麼語言,能溝通嗎?」這一問,讓勞爾沉靜思索了起來。
  
   池中旻見他深思的模樣,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小小聲道:
  
   「我這個秘書,往往能在一團混亂中,提出問題的癥結點,我想,你有想法了?」  
      
   「於秘書的確點醒了我很多問題,也讓我有別的想法。」勞爾眼中射出燦燦晶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就從最基本的開始吧,教育和醫療,學校和醫院是必須建立的,老實說這些原住民對於現代文明十分排斥,他們雖然視我為島的主人,但我卻無法改正他們的觀念。教育!先從教育著手,有知識有力量,未來我對島的建設才不會受到阻礙。」勞爾點出了目前得迫切進行的規劃。
  
   「我想,這個案子會讓大家忙很多年,不過請大家努力,在酬勞方面,我不會虧待大家。」秋月把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全Key進筆電裡做紀錄。
  
   不懂耶。明明就是一個花貨,但他是認真的,不以營利為目標,單純為那些居住在他島上的人著想,出手大方闊綽,這讓她對他的壞印象,有一點點改觀,一點點而已!
  
   會議進行到這裡告一個段落,同事們紛紛走了,見到上司與勞爾正在閒聊,聊公事、聊男人的話題,以她來看,短時間內不會結束。
  
   於是秋月無聲收拾自己的東西,捧著資料正要準備離開。
  
   「一起走吧。」企劃經理對她笑著說。「秋月,你當秘書太可惜了啦,哪天受不了老總,要不要來我手下工作?」企劃經理是個熱情大方的男人,繞過會議桌走到她身邊,伸手直接攬住她的肩膀。
  
   秋月如遭雷擊,抱著資料動彈不得。
  
   「不。」她笑容僵硬,害怕的神情無法克制地浮現在她臉上。
  
   「我知道我部門裡有個混蛋找過你麻煩,他太沒用了!上周被我Fire了!」
  
   「是喔。」她僵笑回答,根本就聽不進企劃部經理在講什麼,只知道,男人的體溫,熱熱的,好噁心!
  
   厭惡與恐懼撲天蓋地的向她襲來,她想逃卻逃不掉,腳像生了根,沒有辦法移動,她不喜歡,不喜歡與男人這麼接近。太近了!
  
   近得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近得可以聽見呼吸聲,心跳聲……啊,不是他的心中聲,是她的!

   卜通卜通,激烈的跳動,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害怕!
  
   「阿呈,勞爾先生想聽聽你的想法。」此時池中旻喊住了企劃部經理。
  
   勞爾聞言挑了挑眉,要笑不笑的望了眼身旁的老友,他何時說要聽企劃部經理的想法了?都說好了下周會議時他會聽取簡報,就是下周,他不是機車難搞的客戶。
  
   「真的?剛好我有一些點子,也想跟勞爾先生討論一下。」企劃部經理放開秋月走向他們,在他倆面前坐下,愉快地說起自己的想法。
  
   身為上司的池中旻。認真的聆聽下屬的意見,而勞爾則望向面對他們的於秋月。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秘書室了。」她淡淡微笑,點點頭,抱著資料離開會議室。
  
   她如釋重負,暗暗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沒有逃過勞爾的眼睛。
  
   不喜歡人太過接近她嗎?她甚至在發抖。有這麼害怕嗎?
  
   只是示好的搭肩而已,但如果只是這樣,那麼好友為何假借他的名義幫她脫身?
  
   疑惑和在意,讓勞爾忍不住一想再想,轉頭,似笑非笑的望著故作正經的池中旻。
  
   池中旻看見他露出那種表情,忍不住歎了口氣。
  
   看來不給個答覆的話,勞爾是不會放過他的!
  
第三章
  
   「覺得很委屈嗎?」冷血得幾近無情的嗓音,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迴響。淡漠沒有感情的眼神,睇著眼前發抖的女孩。「想當好人當然沒有問題,那是你的私事,不要影響到我的工作,延誤大家的進度,那只會更顯出你的無能,哭什麼?眼淚那麼廉價的東西,我不想看見。」秘書室裡冷氣很冷,但秘書室之首於秋月說的話,更冷。
  
   「搞砸了,就要有所自覺。」於秋月平鋪直敘的口吻聽起來更讓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在我回到辦公室前,我要看到我交代你的工作做完擺在我桌上。」沒有理會自己造成的低氣壓,秋月拿著PDA離開辦公室,在她前腳踏出秘書室的門,身後立刻傳來鬆了口氣的吁聲,以及眾同事們的抱怨。
  
   「我真是恨死她了!」被責備的女性員工刷刷刷連抽三張面紙,使勁抹眼淚。
  
   「但是於秘書說的沒有錯,你確實不該把不屬於你職責的工作攬在身上。」同事間有人站出來說話。「你是助理秘書,不是打雜小妹。」
  
   「但對方是副理啊!你要我怎麼辦?」  
      
   「所以於秘書才說那是你的私事。」秘書室裡第二把交椅黃玉錚,沒好氣地歎息,心中暗暗咒罵那個老愛扮黑臉的於秋月,明明心腸就沒有這麼狠毒,偏要把話說得這麼死。「教你一招,如果以後副理或者其他人要請你做事,你就把秋月抬出來。」站在門外,秋月古典味十足的臉龐浮上疲憊,辦公室文化,不就那麼一回事?她是過來人,十六歲便出社會,無論大公司、小公司,太過軟弱的人、不懂拒絕別人的人,總是多做許多不屬於自己的工作。
  
   身為上位者,她沒有辦法出面幫下屬解決,她出面確實可以解決這種事情,但會讓下屬產生依賴,更會得罪別部門的主管,造成往後做事的困難,職場等於戰場,那一類「私事」,也沒有辦法插手多管,只能用嚴厲鞭策,扮黑臉讓下屬認清現實。
  
   但辦公室的氣氛老是被她搞砸,這實在很糟,好在有黃玉錚,共事多年,瞭解對方的習性,有她扮白臉,ok了。
  
   秋月轉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報告今天的行程。
  
   沒注意到角落一抹高大的身影,將她的疲憊全看進眼底。
  
   時針準確的走到六的位置。
  
   幾乎是立即的,秋月恰恰好將今天最後一份工作處理完,列印出來裝訂完成。
  
   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抽屜裡上鎖,拎起小包包,打卡下班。
  
   但一踏出秘書室,就撞上一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傢伙。
  
   「朗尼沃夫先生?」嘖,真不會挑時間!
  
   「於秘書。」一抹精光快速閃過他的眼。他肯定那不是錯覺。她討厭他,非常討厭,那一閃而逝的厭惡,被笑容壓下。  
      
   「我和中曼要去喝兩杯,一起來?」他無視她的嫌惡,熱情邀約。
  
   「感謝您的邀請,在工作上我的原則是不加班。」她甜笑,仰頭望著身高一八七的他。
  
   喂,下班跟他去喝酒。算加班嗎?還有兩人之間的距離,離了三步遠,嗯,有點遠呢。
  
   勞爾嘴角揚起笑容,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如果我堅持呢?」
  
   「那我會非常遺憾,因為我必須拒絕您。」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接觸,秋月真覺得應付勞爾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真是一個隨心所欲到讓人疲於應付的人,完全不在掌握中,而且非常跳Tone。「那麼如果,我對你的主管提出要求呢?」聞言,秋月笑容更為甜美,但眼神卻沒有什麼笑意。
  
  「勞爾先生何苦為難我呢?我只是一個小小秘書而已。」為何非要她不可?秋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哪裡得罪他啊!一定要這樣找她麻煩!不去喝酒還不行。
  
   勞爾看著她制式化的笑容,腦中浮現的卻是她疲憊閉上眼的臉龐。
  
   他直視她的眼,像是要望進她靈魂深處,一反剛才的調笑不認真,說了一句,「端著不由衷的笑,不累嗎?」這句話,直擊秋月最脆弱的心靈。
  
   她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樣汲汲營營的生活,裝成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好累,她不喜歡,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這個人好討厭,隨隨便便就說出她不想承認的心情,讓她沒有辦法再維持笑容。沒有辦法假裝自己沒心沒肺。
  
   感覺到眼眶濕潤,噢,該死,廉價的眼淚,沒用的眼淚,不可以哭!

   於秋月,你沒有哭泣的權利!
  
   「秋月,還沒下班啊?好難得啊,哈哈哈哈!」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自電梯那方傳來。
  
   秋月認得這個聲音,是半退休的老董事長,池政興。
  
   「董事長。」她立刻收拾難過的心情,眨了眨眼,眼中哪還有淚意?擺出精明幹練的姿態,一副她很好她沒事的態度,恭謹地迎上老董事長。「怎麼有空過來呢?通知我一聲,我好安排人去接您。」
  
   「我才六十歲就退休,偶爾搭搭捷運不會死啦!好了好了,你別忙著招呼我,快下班。」
  
   「但是……」
  
   「讓我看看時間,哎呀,六點二十分啦!這二十分鐘的加班費,我和中曼是不會付的,你快點下班回家去,去去去!不要在這裡,看到你我就傷腦筋。」池政興揮手趕她不班。
  
   「董事長,那我就先下班了。」秋月被趕,離去前她頻頻回頭,表情不再冷淡,反而帶著關懷和憂心,直到電梯門合上。
  
   「你就是阿河?好幾年沒看見了,便是長得一副氣宇軒昂的模樣。」池政興個頭不高,頂多一百七,身材有點中年發福,站在高頭大馬的勞爾身旁,雖然得仰頭看他,但還是有大老闆的氣勢。
      
   他雙手環胸,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來,我有話跟你說。」一反剛才對於秋月時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他朝勞爾勾了勾手指,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爸,你來了,今天健檢結果如何?」池中旻看見父親,立刻追問。
  
   「你沒告訴秋月那丫頭,很好!」池政興點了點頭,對兒子笑瞇了眼。「要是告訴她,鐵定又管東管西,我剛才趕她下班了!喂,臭小子,中曼說你對我們家秋月很有興趣?」池政興轉頭對勞爾,完全是另一種嘴臉。
  
   那讓勞爾忍不住想,這種感覺,還真像是他要把一個妹,現在正在接受對方老爸的盤問,只是對方表情太陰狠太認真,讓勞爾笑不出來,不自覺的立正站好,接受鑒定。
  
   「如果你只是玩玩的話,最好不要招惹她。」池政興語氣帶著警告意味。
      
   「我爸的警告也是我的。」池中旻微笑和煦如朝陽,看不出有任何殺傷力,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可勞爾卻知道,這傢伙最厲害的一招,就是扮豬吃老虎,因為溫和親切,讓人感受不到侵略性而沒有戒心,往往和他合作的人,都會被他剝下層皮。
  
   「我認識她很久了,十二年。」池中旻瞇著眼,遙想當年。「她十六歲便幫我們家做事,一做就是十二年,就算我們付不起她薪水、生怕拖垮她,但秋月不支薪也不走,我們父子東山再起,多虧她在背後支持我們,讓我們有背水一戰的勇氣及責任,對我們來說,秋月就跟家人一樣,地位舉足輕重,她啊,是個傻到不能再傻的女孩,雖然沒明講,但我把她當妹妹。」沒有說出口的威脅,比說出口更來得威脅性十足。
  
   勞爾望著微笑的老友,心中五味雜陳,外表看來像個好好先生沒有殺傷力的池中旻,散發一股強烈的排拒。
  
   他是真的非常維護她呢!這種感覺,讓勞爾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為何沒有人發現她累了?」那張背著眾人流露疲憊的小臉,蒼白無血色,纖細的肩膀像是扛著幾千斤的重擔,無力的垂下,只容許自己放縱短短數秒,便立刻武裝,又擺出冷落、殘酷的表情,面對那些繁雜的工作。

   「她不喜歡,你們發現了嗎?」面對勞爾的質問,父子兩人對望一眼,挑了挑眉,一同打拼過來的父子默契極佳地相視而笑。
  
   那笑是表示,初步的觀察--合格了。
  
   「來,坐。」池政興一反剛才的嚴肅挑剔,招呼勞爾坐下來。「陪我喝兩杯,別讓秋月那丫頭知道,她肯定又會皺眉。來,我來跟你說個故事,你別看秋月那丫頭冷漠的樣子,其實她最心軟!她來應徵的時候,才剛滿十六歲。」原來她的父母,都不不在了啊。
  
   原來她還有一個小她四歲的妹妹,為了給妹妹一個安全的環境,她很小就出社會,自己出來生活。
  
   「她來應徵的時候,像一隻小刺蝟,看人的眼神像在防什麼似的。我花了兩個小時面試她,才問出她為何急需一份工作,她說要把十二歲的妹妹接出來生活,不想再寄人籬下,我沒有多問,給了她一份月薪一萬八的工作,再給她五萬元,讓她把妹妹接出來,從此,秋月就在我們家,不離不棄。」池政興的話在勞爾腦子裡不斷迴繞,讓他想了一整夜。為什麼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要出來自己討生活呢?還得養大妹妹,大孩子養小孩子,生活怎麼過得了?
  
   「她從來不說自己的事,對妹妹很保護,即使我們共事十二年,秋月也很少讓她妹妹跟我們見面,上一回看見霜月小妹妹,是四年前的事。秋月她啊,態度不佳只是保護色,其實她保護欲旺盛,責任感很重,別被她那張嘴騙了。」一開始只是覺得她反差大得很有趣而已,精明幹練但一接觸到喜歡的事物就會破功,看她恰得很辛苦,喜歡和裝酷在臉上交替,那表情讓他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逗弄她。
  
   冷酷的訓斥下屬,用兇惡的態度逼迫她們快快回家,其實是說不出口的關心。
  
   本來覺得有趣的、想捉弄的,但無意間觸碰到她脆弱的一面,她的脆弱、她瘦小的肩膀,那讓勞爾狠狠被砸了一下。
  
   對她,已經不只是有趣了,而是一種想憐惜的心情。
  
   「於秘書,勞煩你親自送我下來,跟你們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勞爾才剛踏進「政旻開發」大樓,即看見於秋月送一群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下樓來,他好整以暇的放緩腳步,打算好好觀賞她的假正經,但卻發現,她的表情不太對。
  
   不覺眼瞇了起來,望著她勉強的笑臉,順著看見那搭在她肩上,越來越放肆的手掌。「哪裡。」秋月代替上司送客戶下樓,誰知客戶竟動手動腳,她努力維持表情的正常。
  
   告訴自己,不要在意搭在她肩上的手掌,那只是友好的表現而已,不要在意,要笑,不要發抖,沒什麼的,人家沒有惡意。
  
   但是她很難不去控制自己的心情,她很害怕。
  
   一直以來,她很小心的與人保持距離,用冷淡高傲的態度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讓人太過親近她,因為不想流露出她的膽小!
  
   她害怕人太接近她,尤其是男人,哪怕是友好的搭肩,也讓她不自禁顫抖,努力往心底藏的害怕恐懼,會不斷的冒出來。
  
   尤其,是這種帶著惡意的身體接觸,她想吶喊、想尖叫,但喊不出口,當客戶的身體近得讓她聞到對方身上的體味,她沒辦法再維持笑容!
  
   「於秘書,你年紀跟我女兒差不多,但卻比她懂事多了。」男人的手落在她背後,速度極緩的向下滑動。
  
   「不要碰我……」秋月抗拒的聲音極小,她腦子一片空白,想要尖叫,想要快點逃,快點跑,踢他打他罵他,將隨意亂碰她的男人罵到狗血淋頭,但她沒有辦法,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全一句。
  
   過去那段惡夢般的日子,緊抓著她,她沒有辦法呼吸。
  
   連睡個覺都沒有辦法安心,擔心隨時有人會闖進無法上鎖的房門,壓在她身上,放肆的觸碰她的身體。「改天我們吃個飯,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飯店,很隱密。」誰要跟你去隱密的飯店吃飯?滾開!不要碰我!
  
   她的憤怒、委屈,化為難堪的眼淚,沒有人幫她,沒有人……從以前到現在,這冷漠的世界、冷漠的生,總是袖手旁觀。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倚靠。
  
   父母不在了,她和妹妹成了累贅,寄人籬下的格格不入,沒有歸屬感,心術不正的姑丈,好幾次借酒裝瘋對她們姐妹上下其手,而姑姑,她們血親至親之人,沒有保護她們,反而怪罪她們引誘姑丈。沒有人可以幫她,她要堅強,不要奢望有人伸出援手,只能靠自己……對,你可以的,於秋月,都這麼多年了,你很強,不要輸給這種人,你會贏!
  
   「我叫你……」秋月醞釀已久的反撲,突然中斷。
  
   「你的手在摸哪裡?老頭。」勞爾看不下去了,衝動的上前,一把抓住那只覆在她臀上的狼爪,扣住手腕,使勁一扭。「她叫你不要碰她,你沒聽見嗎?」勞爾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意,出手的力道完全沒控制,一個轉手壓制住矮小的男人,將他的臉抵在車頭。
  
   「她年紀可以當你女兒了,老不修,你摸什麼摸?只會欺負不敢吭聲的女人嗎?你知不知道羞啊!」勞爾語氣暴躁,無視圍繞在這頭色狼身旁喳呼不已的傢伙。「滾開!你們眼睜睜看他欺負一個女人還不敢吭聲,全都是一丘之貉,等等輪到你們,現在給我滾開!」阻止下了竄燒的怒火,勞爾目眥俱裂的咆哮著。
  
   「你!給我過來!」目標一轉。瞪著錯愕、害怕,臉色慘白的於秋月。
  
   她被嚇壞了,身形明顯一顫,雙手環抱自己的肩膀,害怕怎麼也止不住,不停的顫抖。
  
   「覺得被騷擾不被尊重要說出來,你過來!大聲叫他不要碰你!」勞爾朝她努努嘴,叫她到跟前來。
  
   秋月感覺像作一場夢。這……是假的吧?是夢嗎?
  
   他像屠龍騎士般突然出現,押走騷擾她的惡狼,解決讓她困擾很久的問題。
  
   這個客戶一直以來總是有意無意的靠近她,都讓她閃避掉了,也許是因為她會逃,讓對方覺得很有趣,所以每次因公司接觸,都會故意碰她、摸她,這讓她感到很困擾。
  
   因為逃避和鴕鳥心態,讓對方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放肆,好幾次,她想要對那張噁心的臉龐大吼,但卻因為恐懼而開不了口。
  
   現在,有人站在她身邊,幫她解決頭色狼。「不要碰我。」
  
   「太小聲了,你講給誰聽?大聲一點。」勞爾對她貓兒般的聲音不滿意。
  
   「不要碰我!」秋月鼓起勇氣。用最大的音量,對一直以來騷擾她的客戶吼出她的不滿。「你是什麼東西?摸什麼摸?以後離我遠一點!我討厭你!噁心死了!」她吼得聲嘶力竭,吼得小臉漲紅,聲音大得成為別人注意的目標,好多人紛紛停下腳步,議論紛紛。
  
   被發現了,她好強不願認輸,也不敢說她害怕男人太過接近,覺得丟臉,但現在……都被發現了吧?
  
   不過,那又怎樣?心情好舒坦,吼出不滿的感覺,好暢快!
  
   「這樣不就好了嗎?把你的不滿說出來,怎麼可以姑息?至於這頭色狼……」勞爾哼了哼,拎著男人的領子,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讓中年男人痛得哼哼唉唉。
  
   「住手、住手!該死!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叫什麼名字?你竟然敢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中年男子惱羞成怒的咆哮著。
  
   「這不是我想聽的話。」勞爾笑得噬血,手中的力道更緊。「我不管你是誰,你欠小姐一句道歉,沒聽見那三個字,我不會放手!」
  
   「你不妨試試我的耐性,看看我有多認真。」邊說,邊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對方哭爹喊娘。
  
   「斷了、斷了!我的手啊--對不起!對不起!」
  
   「什麼?我沒聽清楚。」勞爾仍不放過他。
  
   「對--不--起!」中年男人痛得臉紅脖子粗,出氣多、入氣少,迫於無奈,只好道歉。
  
   「好了,算了。」秋月見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騷動越來越大,出聲要勞爾放過他。
  
   勞爾原本想要再刁難一下的,但看她不忍心的份上,算了!
  
   「哼。下回,你用哪只手碰她,我就把那隻手扭下來。」撂下血腥的的威脅警告,勞爾才鬆開他。
  
   「你……」男人被放開了,但不甘心,仍忿忿不平地瞪著勞爾,那狠厲的表情像是打定主意會報復。

   男人的貼身助理緊急上前,在他耳邊私語,男人聞言一愣,憤怒消失無蹤,錯愕爬滿臉,看著勞爾的神情由憤恨轉為敬畏。
  
   勞爾雙手插在褲袋裡,朝他獰笑。
  
   「我想,一切都是誤會。」男人笑得客氣,催促手下快快離開看來,是認出他的身份吧?前陣子被某個眼尖的財經記者認出,寫了篇關於他的報導,將他拱得像是股神第二似的還放上了照片,讓勞爾想低調都很難。倒是那個女人,她還好嗎?
  
   「秋月?」勞爾回頭,看見她僵在原地,他試探的喊了她一聲,不敢靠她太近,距離她三步之遙,這是她習慣的安全距離。「你還好嗎?」她沒有表情,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神空洞,不像先前數次交手,她總是精神奕奕。
  
   突然她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副嚇壞的表情,勞爾也是。
  
   哭了,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政旻開發」如鋼鐵般強悍的秘書於秋月,站在公司門口掉眼淚了!
  
   一股衝動讓他想攤開雙臂,將她擁入懷裡,但頓時想到--這時候靠近她,不是趁人之危嗎?而她,應該不喜歡。於是,他掏出隨身的乾淨手帕,無聲遞到她眼前。
  
   秋月看著那條乾淨的手帕,注意到的是他寬大的手。
  
   修長的手指、寬大的關節,散發著小麥色澤的肌膚,看起來溫暖,富含力量。
  
   這雙手……殘虐的扣押騷擾她的色狼,下手毫不留情,她現在還記得客戶的尖銳喊疼,大快人心!
  
   現在卻握著一條手帕,乾淨的、柔軟的,遞到她眼前。
  
   她以為,這世上沒有人會幫她。伸出顫抖的手,取過那條帶著暖意的手巾,覆住眼睛,抹掉她一直認為很廉價的眼淚。
  
   「謝謝你。」她忍不住哽咽,眼中泛著水光,抬頭,望進他充滿關懷的巧克力色眼眸。
  
   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個對她伸出援手,讓她感到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人。
  
   「謝謝你幫我,謝謝你。」他甚至體貼的站離她三步遠,沒有躁進的靠近她,這一份體貼,讓秋月很感動,對他的印象大大改觀,其實他發現了吧?她與人保持距離的小秘密。自十六歲便冰封鎖死的心,因為他的溫柔正義,逐漸融化。  
  
第四章

  「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提起這件事?」共事十二年,總是笑臉迎人的上司池中旻,一早就把她叫進公司,咄咄逼人地質問她。面容有如惡鬼,一副隨時要跟人幹架的神情,凶狠的模樣不輸給昨天的勞爾。

  所以說,勞爾向他提了嗎?真沒想到勞爾會這麼在意,在意到向她上司告狀!

  反應同樣暴烈,不愧是好友啊,嗯?他們不是高中死黨嗎?以勞爾打架的身手看起來,非常的老練,這讓秋月不禁懷疑,這兩人難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池中旻瞪著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你就這麼不想讓自己好過嗎?於秋月,回答我!」他沉聲喝斥,暴怒的模樣很嚇人。

  秋月從來沒有看過上司失控至此,褪下溫文的笑臉,對她吼、對她咆哮,但是……她不感到害怕,心,暖暖的。

  「那又沒什麼。」她知道自己被在乎被看重,池家父子啊,就是這樣為人設想,可是沒辦法,她嘴硬,她好強,不想讓人為她煩惱。

  「你再說沒什麼試試看!」池中旻氣壞了,她的答覆讓他更抓狂。

  「洪先生是我們的老客戶。」秋月眉頭一皺。

  「我情願丟掉一個客戶。錢不賺沒關係,我也不允許人動你!」池中旻難能可貴的動怒,全都是因為秋月被輕侮!還是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他為沒有發現的自己,感到自責、憤怒。

  忍不住會想這些年來,秋月受過這樣的委屈多少次?她從來不報憂,是不是默默的承受壓力多年?而他,口口聲聲把秋月當成妹妹,卻沒有發現她的不安、痛苦,沒有真正的保護到她,越想,池中旻越難壓抑自己勃發的怒意。

  「特別維護一個員工,對你的聲譽有影響……」秋月仍維持她一貫的冷淡語調,平鋪直敘一件事實。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為他設想!

  「見鬼的!影響就影響,你是於秋月,我把你當親妹妹,我管別人說我什麼?」池中旻激動地吼。

  能夠把號稱從來不發脾氣的上司氣成這樣,秋月覺得自己……也算是很厲害了。

  感動在心底發酵,他會生氣是因為把她當成妹妹啊,原來如此。

  幾不可聞的笑,緩緩浮現嘴角。

  秋月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雖然她謹守上司和下屬的身份,其實,她早已把池中旻當成兄長,將池政興當成再造父母,從來不曾忘卻他們父子的恩情。

  當年她十六歲,剛上國中,求職四處碰壁,只有池政興,花了兩小時面試她,軟化她豎起的刺,給她一份工作,另給她五萬元,讓她無限期償還,讓她和妹妹有一個自己的家,可以安心睡覺,要不是池家父子在她最絕望時伸手,他們不知道,當初那五萬塊,給她一個不致淪陷墮落的未來,不只是拯救她,也拯救了妹妹的人生。

  儘管出來獨自生活的日子苦了一點,但,起碼安心。從那時起,秋月就決定一輩子跟著恩人,直到池家父子不需要她了。

  「答應我,往後遇到這種事情,你會告訴我,否則我派一個保鏢跟著你!」池中旻越想越不對。

  「有這麼誇張嗎?你嫌錢多直接給我算了,幹麼亂花?」秋月皺眉,覺得他小題大做了。

  「我在跟你說正經事情,你還在跟我開玩笑!於秋月。你欠揍嗎?」池中旻抓狂的撾桌子。

  這一對主從之間,有別人無法打破的氛圍。

  他們彼此關心,彼此在意, 旁觀者不見得聽得懂他們在爭論什麼,但從那種吵架方式,代表他們感情深厚。

  這讓被晾在一旁的勞爾,不太愉快。

  瞇眼看著眼前爭執不停的主從,他臉色更為陰沉,長指在交疊的腿上輕敲,沉著的眼,望著嘴硬的於秋月。

  她卸下面具,這麼自在的斗跑爭論,是因為池中旻的關係嗎?

  「咳!」忍不住假咳一聲,告訴他們,他在這裡,不許把他當成隱形人。

  他這麼一咳,才讓秋月發現他的存在!等等,他今天來幹麼?又沒有要開會,難不成他是特地到公司來向池中旻告狀?

  責怪的眼神,凌厲的掃向勞爾。

  「如果不是勞爾發現,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池中旻還沒把賬跟她算完,故意忽視好友引起注意的假咳。

  「這些年來你幫我夠多了。」秋月瞇他一眼,淡淡地說。

  「那麼十年前呢?明明需要錢,卻不支薪還背著我們休學一年,打無數份工過生活,你為公司犧牲了多少,我很清楚!」提起十年前的往事,秋月覺得彆扭不自在。

  「那麼久的事情,別提了好嗎?」她夜間部三年級那年,池家經營的營建公司被信任的會計捲走所有現金,一夕之間債台高築,付不出工程款項以及員工薪水,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池政興、池中旻父子,以及說什麼都不離開的於秋月。

  從十名員工的小型公司,演變成剩下秋月一人,辦公室也從別墅換到池家租賃的小公寓,她得負責所有事情,舉凡接電話、打雜、跑腿、接待客戶,不支薪水長達一年,她的生活更為艱苦,但和妹妹共體時艱,她打三份工來維持生活,每一分鐘都不能浪費,連睡覺時間也算得清清楚楚。

  也許是那一年的苦日子,讓秋月對時間的掌控分秒計較。

  「叫我別提往事,那你也給我閉嘴!叫你進來只是要你給我一個保證,以後類似洪董的事情發生了,你不會瞞著我,否則我就告訴我爸。」 池中旻見她始終不給答覆,只好使出撒手鑭!

  秋月不敢相信他這麼卑鄙,竟然拿董事長來威脅她,但想到年紀漸大,身體也越來越差的老董事長,還要為她的事情操心……「我知道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出保證。

  「很好,這就是我想聽的答案。」 池中旻得到她的保證,滿意了,放她一馬,知道秋月是重承諾的人,說出口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秋月有一種兵敗如山倒的感覺……怎麼會搞成這樣呢?都是出去前,她忍不住轉向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勞爾。她是很感激他昨天適時的伸出援手,但告訴她上司這件事情就……「多嘴。」不能把無奈發洩在上司身上,只好針對他了。

  「你說什麼?」勞爾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怪他多嘴!這女人,也不想想他是為她好!還差點為她的事情和好友大打出手,他是為了誰啊!

  氣不過的勞爾,差點跟她吵架。

  「秋月,你可以出去了,需要我會再叫你進來。」 池中旻適時插話,阻止一場爭執,目送她離開後,才正色面對勞爾。「關於秋月的事情,我必須感謝你。」

  「不必!」勞爾不爽,立刻回絕他的謝意。

  濃郁的酸味,很難讓人忽視,池中旻晶亮的眼,望著醋意橫生的好友,在他打量期間,被勞爾狠瞪不放。

  他不禁笑出聲來。

  「其實,你沒有生我氣的必要。」笑容又回到他臉上,招牌的好好先生、和煦的微笑。

  但交手多次下來,勞爾知道這張笑臉是假象。

  「依我對秋月的瞭解,經過昨天的事,以及剛才她偷罵你的行為來看,她對你應該有些軟化。」

  「說這些話給我聽,是在討我歡心嗎?」勞爾覺得他的笑臉很礙眼。

  「不,只是向醋意橫生的你解釋一下,我和秋月之間,算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

  「既然如此,應該知道她不喜歡……不,害怕,她害怕與人太過接近,尤其是男人。」他這話的意思,是在責備池中旻,既然這麼關心,怎麼會讓她一個人接待男性客戶呢!

  池中旻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我以為,我幫秋月掩飾得很好。」勞爾的反應是給他一記不屑的冷笑。

  「秋月對男人的接近感到不自在,我想應該跟她提早出社會有關。我爸決定錄用她的那一天,給了她一筆錢,讓她租房子,甚至陪同她回到她姑姑家,等她收拾行李,並且把妹妹接出來。而她姑丈……我看過那個男人,他望著兩姐妹的神情,不像個好人,加上秋月保護姿態,我想……她急著想搬出來,應該跟姑丈有關係,我和我爸瞭解,但從來沒有多問。」因為一問出口,就等於硬生生在她傷口上撒鹽。

  「勞爾,我只想對你說,謝謝你幫了秋月,還有……如果是你,應該會有足夠的耐心和她耗吧?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還來不及消化他聽見的正中下懷,池中旻又突然丟來一個炸彈。

  「私事?公事?」勞爾挑了挑眉,問得很刻意。

  「是秋月。」 池中旻幽幽地歎了口氣。「她啊,從來不肯放過自己……」

  當辦公室又開始散發快樂的分送食物氣氛時,秋月已經不想去數,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

  「我的天啦,也太好吃了吧!」兩頰塞得鼓鼓的同事,驚為天人的抓著食物袋讚歎。

  負責分送食物的同事。將屬於她的那一份零食。提到她面前,擺在她辦公桌上,讓秋月忍不住頭痛。

  「好棒哦!幾乎每隔幾天就有食物送來。」

  「勞爾先生真的很大方耶,聽說每個部門都有,幾乎人手一袋,小黑貓一整車都是送給我們的東西耶!」快到下班時間,明天又是周休,又有免費食物可以拿,秋月盯著眼前那袋中南部名產,如果沒算錯,這一袋起碼要上千元,而政旻上下起碼也有上百人,人手一袋--他是嫌錢太多嗎?

  眼前這一袋她根本不想帶回家,因為連同之前的,根本就還沒有吃完啊!

  「這回怎麼跑到南投的深山去了?前兩天才收到從宜蘭寄來的牛舌餅!」有人邊吃邊感到疑惑。

  一下宜蘭、一下南投,再上次是台中和花蓮……沒有個定點,想去哪就去哪,隨心所欲,還有花錢如流水……簡直是罪大惡極!

  買那些名產小吃,再寄到公司來,根本就沒有必要,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他每到一個定點玩樂就買這買那,錢再多也不是……這讓秋月不禁感到生氣,她用力把資料夾砸在桌上,讓原本開心吃零食的秘書室同事們,紛紛緊張的安靜下來。

  「一點意義都沒有!」她發狠的瞪著眼前的名產說。

  這種出手大方的花錢方式,秋月沒有辦法認同,名產這種東西,不吃又不會死!

  她火大,對勞爾感到生氣,無論是他的花錢方式,還是他的隨心所欲,都讓她火大到極點!

  拯救眾人的下班鈴聲,準時在六點響起。

  秋月沒有延誤到工作進度,她將櫃子全部上鎖,拎起包包和那袋該死的名產,下班。

  才剛踏出公司大門,她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霜」,是她正在念研究所的妹妹。

  一抹溫柔浮上冷淡的臉龐,今天她們姐妹倆約好了,要一起吃晚餐,霜月是乖寶寶,從來不在上班時間打擾她,一直乖乖等到下班時間才敢撥她手機,傻得很可愛。

  「姐姐,你在哪邊呀?」電話接通,妹妹嬌憨帶著輕微娃娃音的聲音傳進耳中。

  「我剛下班。」秋月微笑,妹妹霜月,是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情不自禁放軟語調,唯有面對妹妹,她才會溫柔。

  「啊啊!姐姐,我過馬路就到了,等一等我哦!」電話那頭的霜月,聽起來慌慌張張的,讓秋月忍不住了。

  「路上小心點,不要急,慢慢來。」她叮嚀,老是忘了霜月已經二十四歲,是個大女孩了,在她心中,妹妹永遠是十二年前,在夜晚抱著她睡的小女孩。

  「好,我會小心。」霜月笑嘻嘻地。「等我哦!」她站在紅綠燈旁,等待妹妹來與她會合,她們今天要去一間家庭式意大利餐廳,位於師大夜市的小巷中,剛搬出來生活時,她們姐妹一年頂多來吃一次,通常是霜月生日時。這裡的消費不低,往往要來這裡用餐,都要存好一陣子的錢。

  這幾年,秋月拿到大學文憑,只有年資沒有學歷的她,總算讓學歷追上來,她升職升得快,薪水漸漸提升,往年一年只能吃一次的店,演變成一年可以吃好多次。

  不過已經習慣節儉生活的姐妹倆,生活很簡單,物慾不強,偶爾心血來潮犒賞自己,便會約好一起吃飯。

  秋月站在原地等待,預測妹妹會從斑馬線那一頭走來,她是看見了妹妹,但是,情況有些不對勁……綠燈亮了,燈號上的小人快速的奔跑。

  秋月瞇起眼,看著一臉受驚的妹妹,委屈的朝她走來,看見她,哽咽的哇一聲撲進她懷裡。

  「怎麼了?霜,誰欺負你?」秋月認得妹妹這種哭法,那是受到驚嚇委屈,害怕的大哭。

  「好可怕,嗚,有人……有人攔住我,抓住我,說要帶我去玩……」霜月抽抽噎噎,全身抖個不停,害怕顯而易見。

  秋月捧著妹妹的小臉,凝望她這張太過美麗、稚氣的臉龐。

  二十四歲的霜月,有一張看來稚氣的娃娃臉,是她保護得太周全,讓霜月很容易受到驚嚇。

  「慢慢說,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麼事?」電話才掛斷不到兩分鐘,妹妹就哭成淚人兒,不過是過個馬路,怎麼會出事呢?「霜,不要怕,我說過的,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她捺著性子,安慰哭個不停的妹妹,哄她慢慢說,解決她的問題。

  秋月仔細聽妹妹斷斷續續地說出,就在電話掛斷後的那兩分鐘內,她在路上被人搭訕,差點被強行帶走的事,她嚇得花容失色。

  「姐姐,我好害怕!他們靠我好近好近……」圓圓的大眼睛盛滿害怕,向信任的姐姐哭訴。

  「乖,沒事了。」秋月懂那種恐慌的感覺,其實她們姐妹倆都害怕人太過接近,一靠近就會大腦當機,只是她不像妹妹,她會逞強,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後,秋月只有滿心的憤怒。現在人是怎樣?聽不懂拒絕嗎?看人好欺負就想把人帶走啊?

  「他們一直追著我……」聞言,秋月幾乎噴火。「他們在哪裡?長什麼樣子?有追來嗎?」她要打扁那些不懂女生說不就是不的男人!她要把他們揍成豬頭,擾亂到邊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有……」霜月小妹四下張望,縮了一下,更加抱緊姐姐。

  「在哪?」秋月流露出殺氣。

  「唔……」霜月看見了,立刻躲到姐姐背後,纖細的食指指向斑馬線那一頭,數個抱頭奔逃的少年。

  「咦……」秋月順著妹妹手指之處看去,看見的卻是--身高一八七,鶴立雞群的勞爾,穿著休閒運動服,自斑馬線那一頭緩緩走來。

  勞爾看見她倆時楞住,隨即關心的上前,視線快速的掃過秋月,停留在她身旁害怕發抖的霜月。

  「剛才嚇到你了嗎?很抱歉,我以為……」勞爾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眼前一黑,反射性地倒退一步,逃過異物攻擊。「啊?」

  「原來是你這個混蛋!」秋月抓狂,拿起隨身的包包就往他臉上砸!「你想對我寶貝妹妹幹麼?你找死嗎?你!」什麼都不必解釋,光就他走來朝她妹開口道歉,他就該死!

  「你妹?」勞爾聞言一楞,看著她張牙舞爪、冷靜盡失的表情,再看躲在她身後,用一雙大眼瞧他的小女生……她妹?這麼巧?

  「你們這些臭男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懂女人說不要就是不要,混蛋!」秋月氣壞了,使勁的痛打眼前的男人。

  「你跟著她幹麼?你變態啊!」她誇張的反應讓勞爾皺眉……難道這是因為小時候受過創作,讓她如驚弓之鳥,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激動莫名?

  「我沒有跟著她,你冷靜一點!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妹!」哪知她聽了他的解釋,更氣!

  「意思是說不是我妹就可以跟蹤嗎?變態狂!」秋月失去理智的指控。

  「啊……姐!」聽見姐姐指控眼前的男人是變態狂,霜月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姐根本搞錯了啊。「你搞錯了啦!我剛剛指的不是這位先生,那些欺負我的人跑掉了,如果不是這位先生出來救我的話,我可能會被帶走……」原本要往勞爾身上砸的大包名產,僵在空中。

  「什麼?」她呆掉,望著身旁的妹妹,不敢看勞爾此刻的表情。

  「那他……幹麼跟你道歉?」她誤會了嗎?

  「因為我對付那些臭小鬼的手段太……她尖叫。」太怎麼樣勞爾沒有說明,只是無可奈何地朝秋月瞇去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應該懂得。

  秋月回想幾周前,他對付胡亂摸她客戶的手段,凶、狠,完全不留餘地,一出手教訓就是徹底地狠辣,以她對妹妹的瞭解,膽小的霜月很害怕那種場面,對,會尖叫。

  一瞬間,秋月感到心虛。她剛剛不分是非便痛打他一頓,他是路見不平幫她一把的好人啊……「他說的是真的……先生,很抱歉,我姐姐沒人惡意,剛剛她太衝動了,真的很對不起。」霜月上前代姐姐道歉,鞠躬又哈腰。

  「請你不要生氣,對不起。」勞爾仔細打量這對姐妹……姐姐比較強勢,五官古典味,眼睛比較鳳眼,妹妹嘛,就像是時下年輕人口中的正妹,心型臉蛋瓜子臉,又大又圓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菱形的唇,聲音有點嬌憨的娃娃音,個性也很可愛,感覺她傻傻地,像一隻四處跌跤的小兔子。

  她們五官不像,妹妹比較漂亮,但在勞爾眼中,於秋月最美!

  「抬起你可愛的臉蛋,放心,我永遠不會生她的氣。」勞爾笑謔地道。「就算她把我打成豬頭。」

  「你正在調戲我妹嗎?」原本壓下的火氣,又冒上來了。「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扁成豬頭!」

  「姐,你幹麼這樣啦……咦?不對耶,你們認識?」後知後覺的霜月小妹,現在才發現怪怪的。

  「當然,否則哪一個路人會乖乖站在路旁被揍?」勞爾的回答很故意,眼神當然是瞟到秋月身上,放肆的盯著。

  「哼!」秋月臉紅,覺得丟臉,她錯怪了好人。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於霜月,你是姐姐的朋友嗎?」霜月傻傻的自我介紹起來。

  「你可以叫我勞爾。」勞爾親切的對霜月微笑,因為她是秋月的妹妹,愛屋及烏的心情,讓他對待小女生就像個疼愛妹妹的大哥哥。

  之前聽池中旻提起,秋月對妹妹很保護,但沒想到竟保護到這種地步,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抓狂。

  「要出去?」勞爾好奇地問,姐妹倆同時出現在政旻開發大樓前,應該是約好的。

  「嗯!要去吃飯。」霜月相信眼前的男人,不只是因為他幫自己解圍,還因為他是姐姐的朋友。

  「霜!」要阻止妹妹,結果來不及了。

  「這樣啊……」勞爾眼中快速閃過一抹流光,詭計頓時形成。

  「霜月小妹妹,既然你沒事,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兩個女孩子,小心一點。」他以退為進。「不延誤你們用餐的時間,改天見。」他轉過身,裝模作樣的揉著被打的肩膀。

  「姐。」心軟又很好騙的霜月,回頭看著姐姐。「我覺得,好像噢!拜託!」現在喊住他才是真的大錯特錯!可是、可是,他幫她兩次……尤其是救了霜月,她真不知道該對他表示謝意才好。

  還是歉意……她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中曼以前曾半開玩笑說過有一天會出人命,而他無辜被打,沒有怪她,她也沒有給他-「勞爾!」秋月咬牙,對著他背影喊。「如、如果不介意,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晚餐……」

   他迅速回頭,露出燦爛到極點的笑容。「我堅持男生付賬。」

  「隨便你啦!反正你有錢愛亂花!」一開口又勾起她對他的不滿,這個散財童子,太超過了。

  勞爾轉過身,剛才裝模作樣,一副被打得很痛的表情早就不見,他笑得像只偷吃腥的貓,讓秋月很想打掉他臉上礙眼的笑容--算了,眼不見為淨!她哼一聲,轉身。

  「小心!」突然他笑容盡失,一個跨步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離車道,呼嘯而過的車子瞬間擦身而過,差一點,她就被撞上了。

  而他迅速放手,站離她三步遠,關心地詢問:「你沒事吧?」卜通卜通,心跳得好快,他剛才……碰了她嗎?怎麼沒有感覺呢?噁心、難受,怎麼都沒有發生在她身上呢?難道……她可以忍受勞爾碰她?

  面對他認真、關心的表情,秋月皺眉,心中暗叫:天啦,怎麼可能?

第五章

  是空調太冷了嗎?為何感到氣氛緊繃到讓人呼吸困難呢?

  食指在薄膜式鍵盤上待命,久未敲下,等待讓人感到焦慮,秋月抬眸,望向做完簡報後便站在螢幕前的企劃經理,他笑容有點僵,額頭冒出冷汗,漫長的等待和無聲的壓力,很難熬。

  秋月將視線調回,轉向主位方向。

  長型的會議室裡,主位上有兩個男人,一中一西,一個笑臉和煦,一個慵懶危險。

  這種場合還能掛著自在笑容的,除了「政旻開發」的總經理池中旻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至於另一個五官很洋化的男人,慵懶的歪著頭,一頁頁翻閱著眼前製作精美的簡報,動作看來很隨性,但眼神一絲不苟,一個字都沒有放過。

  「嗯……」勞爾沉吟著,從他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這份集結企劃所有菁英,籌備了三周的企劃案,空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眾人屏息以待,等手握巨額資金的大客戶,宣判生死。

  「以現階段來看,這份企劃確實很詳盡。」勞爾從頭到尾看了兩遍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放心得太早了,勞爾沒這麼容易應付。」池中旻微笑提醒下屬,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池總經理說得對,我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不代表我完全同意這份企劃,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我要求將這些理念加入企劃中。」勞爾應聲接話,提出意見,炯亮的眼一一環視在場每一個人,確定每個人都與他視線對上,感受到他的認真和不輕易妥協。

  最後凝神的視線,落在於秋月身上,兩人四目相交,勞爾的笑容,笑意更深。

  秋月不著痕跡的低頭,心中恨恨的想,幹麼看他啊!雖然他侃侃而談、意氣風發,像極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散發出自信、霸氣、魄力及強烈的存在感……不對,他本來就是一個存在感很強烈的花貨!

  秋月深吸口氣,十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做記錄,告訴自己不要管他,別這麼容易被他影響。

  「……那麼下周,我會來聽最後一次的簡報,我很期待各位給我精彩的企劃案。」勞爾露出白牙笑得慵懶性感,但在被慘電的企劃部人員面前,他像頭兇猛的獵豹。

  大家都聽得出來,勞爾下了最後通牒,再一周,一定要做出讓他滿意的企劃案,否則合作關係至此結束。

  耗費在這個案子上頭的時間,長達兩個月,總經理給予企劃部最大的權限和方便,並親自參與此次的企劃,表示池中旻對這案子的重視,如果這個案子最後沒能拿下來,恐怕日後難以面對總經理。

  眾人收拾東西離開了,灰頭土臉的,原本的信心滿滿受到了打擊,魚貫走出會議室,打算再開一次會議。

  秋月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上司道:「總經理。會議記錄半小時後會送到您辦公室。」

  「好,辛苦你了。」池中旻應了聲。繼續跟老友聊天。方才勞爾下的最後通牒--公事和私情,那是兩回事,不影響私交。

  「於秘書。」勞爾朝好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從椅子站起來,邁開長腿走向她。

  秋月眉頭輕皺一下,看他緩緩走向自己,步履優雅,穿著合身的駝色西裝,內搭白色襯衫,他不喜歡系領帶,不把扣子扣到底,一定會留兩顆,微微裸露胸膛,露出他掛在脖子上的龐克骷髏項鏈。

  她還發現,他一定會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距離,與她說話。

  「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秋月懷疑,他是真的有事情要請她幫忙。

  「是這樣的,我這回在台灣逗留的期間很長,有一些推不掉的社交場合需要女伴,所以我想請你……」

  「抱歉,我通常不在下班時間和客戶碰面。」她一口回絕。

  鬼才相信,最好有社交場合他推不掉!不開會的日子他四處亂走,墾丁不知道去了多少次,更別用說那一車一車寄來的各地名產,全都是這個暴發戶買下來的,只知道他不停地旅行不停的玩,還有不停地花錢,卻從來沒聽說過他參加任何一場社交宴!

  「如果我願意照加班費支付呢?」勞爾用金錢攻勢誘惑。「比照總經理的級數。」一小時付她兩萬元嗎?是怎樣,以為他肯付,她就肯收啊!

  「這麼懂我的行情,真是省去我不少麻煩……」她甜笑得很假,最後語氣一轉。「但是我不想賺你的錢!」哼一聲,她高傲的轉身離去。就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會有什麼正事要請她幫忙。

  「其實我是跟你開玩笑的!聽池總經理提起,知道你有敏銳的商業眼光,我讓人寄來一些島上原住民的手工藝品來,想請你鑒定一下,是否有販售的價值。」勞爾快笑出來,但是很忍耐。

  真的假的?

  「對了,幫我問候一下霜月妹妹。」勞爾見她有點相信了,嘴角一場,露出那種男生欺負女生的頑劣笑容。「我有回她mail,幫我問問她有沒有收到。」聞言,秋月倒吸口氣。他什麼時候跟小霜交換mail的?

  她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瞪他。

  勞爾怎麼可能沒看見她的敵意?他忍住竅笑,故意裝傻。

  「霜月很單純,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妹妹!

  話還沒說完,下一秒鐘,秋月就踩著酷斯拉般的步伐,衝到勞爾面前,拿起手上的資料直接揍他!

  「不准靠近我妹,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花貨!」她抓狂了,因為他踩到了地雷。

  對秋月來說,從男人口中聽見妹妹名字,就會讓她整個人爆掉,失去理智。如果是勞爾的話,憤怒中還帶點不一樣的感情,那不只是生氣而已,還有一點點……介意吧?

  「你這個女人,還是這麼凶悍。」他擋了一下,握住她手腕,然後立刻放開。

  就算是打鬧,他仍記得她不喜歡男人的太過接近,體貼的保持距離,不得已的接觸會立刻放手,就算她主動,他仍盡可能的保持距離。

  秋月一怔。他剛剛握住她的手,時間很短暫,頂多一秒鐘,但她卻能忍耐,不覺得討厭?

  「怎麼了?」勞爾發現她表情不對勁,彷彿從憤怒抓狂轉為困惑不解,於是關心地問。

  臉色有一點蒼白,她不舒服嗎?他忍不住伸手想觸碰她的臉,但指尖觸碰到她之前,想到她不喜歡,立刻收回。

  只能壓抑的將手緊握,卻壓抑不住滿眼關心。

  秋月瞪著他,像看到鬼一樣,驚訝又困惑的表情出現在臉上。

  怎麼會……她偶爾得應付推不了的飯局,不管是與客戶還是同事聚餐,若身邊的人是男性,都會讓她戰戰兢兢,不自在、食不知味,但上週末,在妹妹的求情下,她破天荒開口邀勞爾一同晚餐。

  四人座的位子彼此距離不到三步遠,他腿長,近得不時踢到她的腳,但是她竟然不討厭跟他距離這麼近,晚餐依舊很美味,她吃了好多好多!一邊吃一邊罵他花錢如流水,他一直笑,開玩笑逗她,好像她越生氣他越開心,到最後她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他,失去了平時冷淡的假象。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可以忍受他的接近?仔細一看,她與他之間的距離,根本連一步都不到!為這個發現,秋月倒吸口氣奪門而出,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了。

  「秋月!」懊惱爬上勞爾的面容,他不禁想,他是不是讓她討厭了?「我不該鬧她的……」

  「那可未必。」池中旻的悶笑聲傳來。「我可從來沒有看見秋月這麼靠近過一個男人,她剛才只差沒有把你推倒壓在地上痛打一頓!」沒說的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秋月這麼人性化的對一個男人咆哮怒吼。

  秋月對勞爾,應該是有點動搖,但是她仍困惑吧。

  這兩人的打打鬧鬧,讓在一旁看戲做電燈泡的池中旻,感到非常有趣。

  「勞爾,我誠心誠意的建議你,再接再厲。」

  「我不相信!」秋月挫敗的神情,像是天塌下來似的。她不死心,不相信會有這麼荒謬的事。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該死!她真的不能忍受。

  確定沒有辦法妥協,秋月的反應是立即的,迅速跳離開上司三步遠,一拉開安全距離,才感覺能夠呼吸。

  「你在幹麼?」池中旻好笑的看著自家秘書,一下靠近,一下走開,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沒事。」秋月表情正常,回答完後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回到秘書室,沮喪的坐在位置上,整個人被低氣壓籠罩。

  感覺兵敗如山倒……她的實驗失敗了。

  她信任池中旻,敬他如長兄,但最多也只能靠近他兩步遠,但還不夠安全,她會恐慌,全身雞皮疙瘩冒不停,感覺噁心、想吐,有股想尖叫的衝動,但為什麼偏偏對勞爾,她卻不會有這種感覺呢?

  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她竟然不介意那個男人靠近她?他明明就是個花貨,認真絕對不會超過十分鐘,她幹麼接受他啊!

  越想越生氣,秋月把不甘心、困惑不解,全數發洩在無辜的鍵盤上頭。

  「於秘書,勞爾先生買了……」助理秘書輕快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很樂,讓秋月的理智線終於崩斷!

  還來不及聽完助理秘書說什麼,秋月就克制不了的暴怒。「他又買什麼?退回去!」買買買買!這傢伙就不能一天不要亂花錢嗎?

  石破天驚的大吼,難能可貴的咆哮,讓秘書室裡的人全都嚇了一跳,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回頭看她。

  不能怪大家這麼驚訝,因為於秋月不是那種會指著下屬破口大罵的上司,她語調會冷漠無情、會冷嘲熱諷,但絕對不會投入暴怒的情緒。吼人?那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她吼了!

  「噗哧!」在一片沉靜中,一個低低的笑聲傳來,突兀的讓人忍不住回頭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這時候還在笑!不怕掃到颱風尾嗎?

  一眼望去,正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勞爾,他倚著門,由低笑變成大笑。

  秋月越看越有氣!想到家中還有公司上下吃不完的名產,她真不知道要說他是大方還是蠢蛋!那是沒有必要的花費。

  「打擾各位上班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勞爾有如上流社會的翩翩公子,一派優雅的說:「我讓人寄了一些我島上的手工藝品,記得上回拿來受到各位美女的好評,這回有新貨,特地拿來讓各位挑選。」

  「哇!真的嗎?」秘書室立刻爆出驚歎聲,紛紛丟下工作,圍繞著勞爾,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開始爭相搶奪精美的銀製品。

  他把小禮物放在桌面上,隨便那些女人試戴亂玩,然後拿著一個小盒子,走向板起面孔的她。

  「這陣子以來,造成於秘書許多困擾,這份小禮物,算是我的歉意。」他將充滿原始感圖騰雕刻木盒,放在她桌上。

  見她露出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困惑表情,勞爾忍笑忍得很內傷,想到老友托付給他的「任務」--「秋月她啊……從來不讓自己好過。」說著這話的池中旻,苦笑歎息。「原本她是不願上大學的,是我跟我爸逼她去讀,要她無論花多少時間,起碼要拿到大學文憑……不過也是我們父子拖累她,白天上班、晚上上課,一旦她決定做的事情,她便全力做到完美,她花了五年時間念大學夜間部,每一天都準時在六點下班趕上課,從來不遲到。忙得連睡覺時間都得計較,她還是年年拿第一名。」

  「我跟我爸曾經因為太過信任人而跌跤,以至於到後來其實除了自己之外,我不相信別人。就連你也一樣--不過秋月不同,我和我父親信任她,她是我們的家人……這幾年,公司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績,如果當年不是有秋月在後頭打點一切,我和我父親不會這麼快東山再起。」

  「公司股票上市那一天,我爸把她叫到面前來,給她股票、讓她升職、並開出支票,要她出國休長假,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我和我父親都很樂意支付全額旅費,她需要休息,喘一口氣,但她的假從來沒有動用過。」

  「十二年了,秋月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但我很明白,她不喜歡商場,她適應得好是因為她的好強,再加上……她的包袱,如果你有辦法將她帶離開公司,休個假什麼的,我會非常感謝你。」讓她放下工作休個假?還真是一個大難題啊!這女人是個性執拗,很難扭轉,既然沒有辦法讓她放下工作,那麼,他就只能想辦法做一地讓她開心的事情。

  「閣下的金錢觀念,真讓人感到憂心。」秋月看著他遞來的精巧木盒,想著裡頭會是什麼東西?

  他從私人島上帶來的東西,比如上回送給她的銀製海豚紙鎮,她愛得要命!

  站在公事的立場,她不應該收,但以私人的角度來看,那東西太美,她很難拒絕。

  以至於秋月現在看著他的表情,非常為難。收,還是不收?

  「你放心,這些東西,不花錢。」聽她語氣涼到透心脾,勞爾就想笑,這女人還真難討好。

  「那也是你島上的原住民耗費心思製作的……」她的話,在看見他打開木盒後盡失。

  海豚、鯨魚等海洋生物,一直是秋月沒有辦法抗拒的事物。

  即上一回的銀製洗腦紙鎮之後,這一回,勞爾特地留給她的禮物,是一隻帥氣的小海豹墜飾,大小只有小指節大,非常精巧。

  「站在公司的立場,我不能收,但是……謝謝,我很想要。」她連想也沒有,直接收下。

  拿禮物時,她的手不經意與他觸碰,她像觸了電似立刻縮手。

  「很抱歉。」勞爾自然是發現了,他立刻道歉,沒說明為何道歉,但直視秋月誠懇的眼神,讓她明白了他的道歉所為何事。

  這個男人……是細心的。

  從不拆穿她的偽裝堅強,明明看過她脆弱的一面,知道她的恐懼,但從不以那些當作武器對付她。

  明明她對他的示好排拒,從不給好臉色看。

  偏偏她對他的觸碰,卻不感到噁心想吐。

  而且經常被他激怒得失去理智,好像回到十幾歲時,那個潑辣、愛大呼小叫的自己。

  「很榮幸這份小禮物得到於秘書常識,那能不能看在禮物的份上,打破原則幫幫我?」

   秋月瞇眼道:「我真的非常討厭加班。」那代表工作做不完,辦事不力!

  「偶爾一、兩個小時,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而且在台灣我沒有人可以幫忙,中曼相信你,我想,我也可以信任你,當然待遇比照你上司支付給你的。」

  「一小時兩萬加班費,你確定?」秋月真覺得,他有錢沒地方花嗎?她說什麼都不相信,憑他的財力,會請不到能力比她更好的秘書,他擁有一座島,請個人跟著自己也辦不到嗎?

  勞爾聳聳肩,笑了笑。「還好,不貴,馬馬虎虎。」一小時兩萬台幣的加班費,他竟說不貴,他竟說馬馬虎虎!那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像是付的只是兩百塊不痛不癢,而讓秋月莫名的,覺得很火!

  「死暴發戶……」她小小聲暗罵。

  勞爾笑忍得內傷,他聽見了。

  秋月小心翼翼的把那只海豹墜飾收到抽屜裡,抬頭看見電腦螢幕上頭的桌面,是從她定時捐款的鯨豚保護協會網站抓下來,鯨魚浮出海面的珍貴畫面。

  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看見協會的留言,捐款一年年減少,保育活動受到阻礙。

  其實她小時候的夢想,是想成為一名研究鯨豚的學者,她喜歡大海,喜歡海洋生物,父親生前也鼓勵她往這方面發展。

  但後來生活不允許她幻想,十六歲出社會,放棄她原本想念的海洋大學,她念了商職,大學轉念夜間部,完完全全走向跟她理想不同的路。

  但心中對鯨豚的喜愛沒有減少過,以前薪水不高,又要減少妹妹和支付房租,很拮据,好幾個月才能捐個一、兩千元,後來她薪水穩定了,手邊可以用的錢也多了,便固定每月捐款給協會,雖然對救援和保育活動來說,絕對不夠,但,是她一點點心意。

  也是靠微薄的捐款,來宣洩她的壓力。

  而眼前這傢伙。他很有錢……「勞爾先生需要我協助,我自然是全力以赴了。」她必變主意了,既然他肯付,不賺白不賺!「不過我想事先提醒您,我很貴。」

  「沒關係。」勞爾掩飾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我很有錢。」故意這麼說,讓她激動的瞪他。

  對,他很有錢,所以亂花!

  想到他不時寄到公司以車來計算的名產,她就更火大。

  「那太好了,如果有需要,一通電話,我立刻到。」為了把錢從他口袋裡挖出來,她很樂意加班。

  「留下你的電話給我吧。」勞爾掏出行動電話,向她要私人電話。她毫不猶豫的,給了他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

  勞爾輸入後,抬頭,看著上鉤還不自知的秋月,咧開嘴,露出白牙笑得燦爛無比。

  「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第六章

  「呼……呼……」氣喘吁吁、氣喘吁吁,好累,她全身酸痛。

  如果現在她手上有一把刀,不用懷疑,她絕對會把刀往勞爾頭上丟過去。

  「這、這就是你說,一定要有女伴陪同出席的社交場合嗎?」忍不住了,秋月對著走在前頭的男人咆哮!

  眼前所見不是衣香鬢影,不是水泥叢林,而是一片真實綠油油的樹林,耳邊聽見流水聲,空氣很清晰。吐吶間可以聞到草木散發的芳香。

  他們身上穿的當然不是華美禮服,而是防蚊蟲叮咬韻登山裝束,連身卡其色長袖上衣,身上背負安全裝置,有救生衣,還有安全繩……這,算啥社交場合啊?

  「沒辦法拒絕啊,我離開台灣十多年,跟這些老朋友太久沒碰面了,不答應跟他們來溯溪烤肉,我會被殺。」勞爾站在離她五步的上坡,朝她苦笑。「而且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老婆、女友陪,就我一個人,我被勒令得帶個女人來才行,委屈你了。」當秋月發現他們竟然來溯溪,臉綠了一大半!他們兩人認知的社交場合,完全不一樣!

  「你在整我……絕對在整我……」從未參加過這種驚險刺激的活動,這一小時兩萬元的外快,還真是夠難賺!

  「爬得上來嗎?要不要我背你?」勞爾露出白牙,對她笑道。

  她累得氣喘吁吁,他卻輕鬆得如履平地,體力明顯的差距讓秋月不甘心!他竟站在前面對她笑,少看不起她!

  「不必!」憑著一股倔氣,秋月奮力邁開腳步。

  「加油,就快到了。」勞爾在前方為她加油打氣。

  原本一同出發的人,早都走光了,經過一早上瘋狂的落水儀式,現在這段山路算是平坦,就快到這條河的源頭了,於秋月算是表現的很不錯了,起碼不小心落水時,她沒有尖叫,經過數小時的「洗禮」,她一直忍耐著,沒有發出抱怨不滿。

  忍著雙腿的酸痛,秋月堅持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最後,支撐她走完全程的,除了倔強之外,還有對勞爾的憤怒!

  這人絕對是在整她!絕對!

  可當秋月走到目的地時,看見一個標準游泳池大的湖泊,沉靜的在山林懷抱中沉睡,水色深藍,清澈見底。

  崖上,早已立起數個大傘,幾個男人打赤膊在傘下喝著清涼的啤酒,烤肉香味撲鼻而來,幾個穿著泳裝的小孩在湖邊較淺處玩水。

  她看見一個小女孩跟玩伴追逐,不小心跌了一跤哭了起來,跟小女孩幾分相似的男人湊過去,將小女孩抱起,粗手粗腳的安慰,另一個像是媽媽的女人,拿著藥膏走來,幫小女孩在磨破的膝蓋上抹藥。

  家庭……突然間,她才意思到這是數個家庭組合而成的玩樂之旅,一股想哭的衝動湧上,但她忍住了,眨掉眼中的淚意。

  「阿河你遜掉了!這一段路也讓你走這麼久,出國才幾年就這樣,你完蛋了你!」有人發現他們終於到了,紛紛出聲揶揄他倆。

  「哎喲,他帶女人耶,美女在旁,當然小倆口要親熱一下啊!」男人朝同伴擠眉弄眼。

  有人發出爆笑。

  「才半個小時嗎?笑死我!原來阿河你中看不中用啊!長這麼大一隻,竟然只有半小時!」男人們肆無忌憚的開起黃腔。

  秋月沒法假裝聽不懂,這些人好低級……「哼,龜笑鱉沒尾。」女眷中有人哼了哼,一臉不屑的模樣。

  眾人一瞬間安靜下來,然後瞪向那個先前開黃腔的男人,然後瘋狂大笑。

  「原來你也只有半小時啊。」同情的拍拍被女友爆料的男人。

  秋月目瞪口呆,這群人連女人也很瘋狂啊!

  「別理他們,很累嗎?」勞爾對她說。「我找人來幫你。」目光掃向她身上的裝備,安全繩、救生衣之類,還有那頂壓在她頭上的安全帽……這是一開始勞爾特地請女眷幫她著裝的。

  「不要麻煩別人了。」秋月看見一早幫她的那名女性家眷,現在正在搞定吵架的兩個兒子。

  「你幫我吧。」她說,快速的低頭,借解開安全帽的動作掩飾她的羞澀。

  秋月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一路上,勞爾一直保持距離,一直很尊重她,如果迫不得已要碰她身體,拉她一把,都會先詢問她,若是情況緊急,比如她突然落水,他游過來救她,在她上岸時會向她道歉……勞爾楞了一下,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隨即笑開,但沒有笑太久又皺起眉頭,表情變換得很快。

  「那……我會輕輕的碰你,如果不舒服,請告訴我。」他站在她身後,距離很近,小心翼翼的為她解下身上的裝備。

  秋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是因為今天的溯溪活動太刺激了嗎?她竟完全沒有感覺到平時會有的恐慌,好幾次被人拉住、抱住,根本來不及感覺到討厭就結束了,沒有什麼排拒感,怎麼會這樣呢?

  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腰間,輕巧的解開勒得她呼吸困難的安全裝置,他的動作很快,很輕,盡量不碰到她,僅僅是掃過而已。

  「好了。」勞爾覺得這比溯溪還要累人,短短兩分鐘就讓他滿身大汗。他精神必須很集中才行,否則會不小心碰到她的身體,因為不想讓她不愉快,他動作很快。

  身上的重量消失,秋月感覺身子一輕,輕鬆多了。

  「你們還在那幹麼?快過來!遲到、最後一名,罰你們兩個人烤肉給大家吃!」聚集的人們七嘴八舌的吼叫。

  「沒問題,我會讓大家吃到美味的焦炭!」勞爾大笑地回應瘋狂的老友們。

  「來吧,我拿涼的給你喝。」秋月才要提步跟上,腳下卻不禁一軟。還好勞爾一直看著她,及時過來拉她一把。

  「還好嗎?」他拉住她手臂,接著握著她的肩膀。「是不是太熱了?要不要換下這身衣服?回程開車,不用沿原路回去。」他體貼地詢問,待她站穩後,很快放開她。

  頓了下,他回頭對那群死黨們喊,「有人多帶衣服嗎?」

  「你不是有帶?拿給小姐換啊!害什麼羞啊你!」男人們瘋狂嘲笑勞爾的寶貝呵護。「都敢帶女人來見我們,還裝什麼純情?」

  「吵死了,閉嘴!」勞爾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些人讓秋月難堪了,他們之間還不是那種關係。

  「咳,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有多帶兩套衣服,你等一等。」秋月沒有拒絕,因為她真的也很想換下身上這套被汗水浸濕的衣物,又悶又熱,受不了。

  他領著她,走到一輛車窗全被貼上隔熱紙的休旅車旁,他先上車,從後車座中翻出一個大包包,拿出一套乾淨的棉質衣服,遞給她。

  「進去吧,不會有人看見的。」他下車,把空間留給她。

  秋月攤開衣物,完全不合身的棉質T恤、長褲,是他的……不知為何,她不討厭,反而感覺暖暖的。坐在休旅車後車廂,她突然感覺到空氣漸漸涼爽,不那麼熱了,搞了半天……原來他先進來開了冷氣啊。

  「這個人實在是……」她忍不住小小聲低喃,看著車窗外。

  雖然貼了隔熱紙從外看不到內部,但從裡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有走遠,背對著車門,禮貌性的避嫌。

  討厭、討厭,怎麼老是流露體貼紳士的一面呢?幹麼對她這麼好?她不是常常給他臉色持,對他很壞,脾氣又糟嗎?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激怒她,然後又對她溫柔,就不能態度一致點嗎?

  這樣讓她……感覺很討厭!想討厭他。又討厭不了。

  緩緩地脫下髒臭的衣服,套上他的T恤長褲。又寬又長的上衣,她必須在腰間打個結才不會感覺像穿著睡衣,褲頭太寬,她得拿皮帶勒住才行,過長的褲管讓她捲到膝蓋,露出光潔的小腿。

  穿著男人的衣服……秋月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

  「好了?」勞爾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才回頭。「等一等。」在她下車前,他阻止她,繞到車前座拿了一雙海灘鞋,再旋回她腳邊,叫她脫下登山鞋,改穿舒適的海灘鞋。

  秋月又被他準備妥當的細心給嚇到。

  「從頭到尾,你都準備好了……」其實不只是眼前這一些,剛才她脫下的登山服裝和配備,從頭到腳也都是他為她準備的。

  「還是缺失了,應該提醒你帶自己的衣服來才對。」勞爾顯然對這一點缺失感到不滿。

  秋月望著他……這傢伙佔用她假日時間,號稱說要請她「加班」,參與一場「無法拒絕的社交邀請」,一小時花兩萬請她,就這麼一個上午,他就損失了十二萬台幣,而且看來還沒有要結束。他幫她準備了一堆東西,帶她溯溪把她累得半死,然後再無微不至的照料她,其實不是要她工作,而是要她好好出來玩而已吧?

  「你只是想帶我出來走一走,對不對?」在穿上他的海灘鞋後,她抬頭看他。

  汗水自他額際緩緩滑下,太陽很毒辣,曬得他原本就深的膚色變得通紅,他身上的裝束未完全解下,還穿著那件熱死人的長袖。他不顧自己,先行照料她,只為了讓她感覺舒適……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怎麼可能?」勞爾咧嘴,露出白牙笑道。「我只是想欺負你。」

   秋月聞言忍不住伸腳踢他。「你給我正經一點!」老是這樣,端著戲譫慵懶的姿態,在她面前像個無賴,把她氣得瞪眼,來掩飾他的溫柔,他的保護。

  「那麼認真追究做什麼?」勞爾沒有閃避,乖乖讓她踢一腳。

  「既然出來玩,就好好玩吧。」粉飾太平,不願正面回應。「這個給你,拿去。」又遞給她一瓶未開瓶的礦泉水……這男人,真的很討厭!

  「別對我這麼好。」秋月討厭心頭翻攪的複雜情緒。「我不是非要別人幫我不可,我也可以自己來!」分不清楚了,對他的感覺到底是討厭還是不討厭?

  她不討厭他碰她、抱她,不介意穿著他的衣物,不介意……和他距離這麼近。

  但是,她討厭他笑鬧不正經,討厭他不懷好意的對她笑……「於秋月,你不是超人。」才說他不正經而已,他突然正經起來,神情很認真,眼神很危險。

  像狼。

  「你很強,你很厲害,但你是女人,安安靜靜被男人寵一下,不會死。」

  「你幹麼寵我!」她一副「你瘋了」的表情。

  勞爾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很精明嗎?怎麼問這麼笨的問題--當然是因為我想寵你啊!有意見嗎?」他會被她的表情氣死。

  什麼?他在說什麼鬼?他想寵她……她是於秋月,她不需要被呵護,不需要被寵愛!

  「喂!你們兩個,肉都要焦掉了,還不快點來!在那邊幹麼?」

  「噢--約會啊?大白天的,人這麼多,也不能怎樣啊!晚上再約會不行嗎?」

  「還不快點過來烤肉!慢死了你們。」那群勞爾在台灣高中時期一同上山下海的好友們,非常不識相的打岔、吆喝。

  兩人面對面的對峙、互瞪,只有火藥味沒有甜甜蜜蜜,但四目相接流轉的火花,強烈得劈哩啪啦作響。

  「喂,阿河,喲呵……」

  「閉嘴!我話說完就過去,給我安靜點!我在講正事!」勞爾火大的回頭對他們吼,把對秋月的挫敗感發洩在他們身上。

  他兇惡暴烈的發脾氣,讓起哄的人安靜下來,聚在一起低頭竊笑。

  勞爾爬了爬頭髮,毫不掩飾懊惱,思索了約十秒鐘--算了,就直截了當說明吧,省得她裝傻!

  深吸口氣,回復冷靜,待他抬頭,對上秋月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心漏跳一拍,不,不好了……「我想你看不出來,我在追求你。」果然,不好了,他說了。他說了啊……秋月呆掉,看著他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你過去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我知道你不輕易卸下心防,你不相信人,不喜歡人太過接近你。」原來他發現了啊……秋月一僵,有種弱點被發現的難堪。

  「但我會耐心等。」他說,語氣誠摯。直視她的眼神像是這世上只有她,只看著她。「我要說的就是這樣,於秋月,你很彆扭,可是沒辦法,我迷上你了。」直截了當,像野蠻人一樣求愛。

  秋月回答不出半句話,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炸得腦子一片空白,滿腦子轉的只有他那句:「我迷上你了。」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讓睡夢中的她頓時驚醒,眼開眼睛,幽暗的光線讓她一時間適應不良,她有些慌亂,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掙扎起身。

  「沒事。」低沉的嗓音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傳入她耳中,撫平了她的慌亂。

  「快到台北了,累的話再睡一下。」秋月坐下,眼神有些茫然,低頭,看見身上披著一件薄被,頭有點暈,臉熱熱的。

  她在他車上……又睡著了。

  數不清這是第幾個被「綁架」的週末,數不清跟他那群瘋狂又愛玩的朋友上山下海多少回,數不清……在玩累的回程路上,在他車上睡著多少次。

  眼神迷離,帶著剛睡醒的惺忪,偏頭看他的側臉。

  勞爾.朗尼沃夫,這個男人怎麼能讓她這麼安心呢?她竟然在他身邊,安心的睡著了……

  「會渴嗎?水沒了……忍一忍,快到了。」勞爾握著方向盤,車子快速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駛,僅能稍稍分神看她一眼。

  帶出來的水喝光了,只剩下屬於他的那一罐,還有半瓶水。

  她搖搖頭,沒有回答,逕自伸手撈了撈置物盒,取出他喝過的礦泉水,扭開瓶蓋,就著瓶口,緩緩喝下。

  勞爾睞了她一眼有,嘴角微微上揚。

  不是很快的墜入,是慢慢的,一次一點一點,慢慢對他敞開心房,慢慢接受他。他每次挖她出來,回程她總是很累,原本會死撐著直到回來台北,但不知何時,她會漸漸放鬆的睡著,最近這一、兩次更誇張,一上車就不支的睡了。

  其實她慢慢地相信他了,知道他不會做讓她討厭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有嘲笑他動作慢,連池中旻都嘲弄他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還虧他是勞爾.朗尼沃夫。

  父親那邊有錢有勢,在歐洲只要他想,憑他對商場風險的敏銳度加上家族的勢力,他可以呼風喚雨,爬上頂端與世界富豪平起平坐,貼上來的女人不計其數。

  在父親接回他和母親之前,他不缺女友,更何況有了財勢之後?

  但他卻花費心思,用時間去換取她的信任,三個月來帶她上山下海,卻連小手都沒有牽到,更不用說親吻或更進一步了。

  他耐心等,跟她耗,因為他感覺得出來,她仍然困惑。

  「呼。」秋月歎息,對著喝到剩下兩口水的礦泉水瓶發楞。

  她是真的很困惑,明知道他喜歡自己,在追求她,一次又一次假借請她參加他「推不掉的社交活動」,給她一小時兩萬元的加班費--他還真的照給。這種約會方式,也太怪了吧!

  「那個……錢,我不是真的收下自己用……」不知為什麼她想解釋。

  「我知道。」勞爾眼中帶笑,看了她一眼。「你用不著解釋,我明白,那是你的嗜好。」她喜歡大自然,尤其是沒有被過度開發韻環境,這一陣子他硬拖她去的地方,多半都是深山、遠海,一群人開著車,浩浩蕩蕩的南下。

  秋月常常生氣的吼著她很累,累死了!但只要他把車子開到她所住的大樓樓下,叫她快點下來,她還是會乖乖出門。

  「你知道什麼?」秋月皺眉,懷疑他真的知道那些錢的去向。

  這三個月來,他給她有上百萬了吧!都快可以買房子了。

  「那些錢你捐出去了,不是嗎?」勞爾朝她拋去一記帥氣的笑容,視線又回到路況上,下了交流道,融入車陣中。「你固定捐款給一個鯨豚保護協會,那些額外的加班費,你沒有留,全部都捐出去了。」秋月不禁皺眉。他怎麼會知道?還有,他明知道她的用意,卻還是把錢給她,非常大方的給!

  上一個知道她高額加班費去向的人,叫黃玉錚,她的同事,當她知道她每一次收到加班費都沒有留,全部捐出去拯救鯨魚、海豚之後,對她瞪眼大叫浪費,指稱她是瘋子,說她A錢的目的很詭異。

  可他沒有……奇怪,有人被A錢還這麼開心的嗎?真那麼心甘情願?

  「你不覺得浪費嗎?好像……白給我了?」她忍不住問,因為勞爾的反應很正常。

  「捐出那些錢,你很快樂不是?」勞爾反問。「錢的去向我不在乎,只要你覺得開心,那就不叫浪費白給。」

   秋月聞言呆掉,拉著覆在身上的薄毯蓋住自己的臉,悶悶的想著,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說這些話讓她心跳得很快,臉好燙。

  「快到你家了,買點東西給小霜吃,買上回給她吃的小籠包如何?」

  「好。」看看、看看!連她妹妹的喜好都在乎,這個男人,一定要這麼犯規嗎?

  「我下車買就好,你待在車上,我馬上回來。」他車子停在一家永豆漿門口。「你呢?一樣溫米漿和燒餅夾蛋?」

  「……對。」秋月無言,這人把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不用她開口就知道她會點什麼。

  「OK。」他下了車,車子熄了火,抽出鑰匙下車--原本他是直接下車也不熄火的,但有天看了報導,有歹徒就這樣直接上車把車開走,連同車上的人一起綁架走後,他便會多此一舉的做這個動作。

  幾不可聞的笑容,浮上嘴角,這人,真的很呵護她……滴鈴鈴鈴,清脆的電話聲響起,那是她為妹妹霜月設定的鈴聲,秋月連忙接起。

  「姐姐,你在哪裡?要回來了嗎?」霜月的聲音帶著擔心。

  「快到家了。再五分鐘,正在幫你買宵夜。」秋月柔聲告訴妹妹,要她放心。

  只是心中不免感到後悔,她沒有辦法抗拒大自然的誘惑,這陣子頻頻和勞爾假日相約,卻冷落了怕生的妹妹。

  「哇,好棒!那我等你回來,姐姐,南投好玩嗎?」得知姐姐就快回來,霜月鬆了口氣,語氣變得輕快。

  「還不錯。」

  「嗯……應該是很好玩哦,姐姐,你最近笑容變多了,看起來沒有那麼嚴肅,感覺你變得比較開心,姐,跟勞爾大哥在一起,快樂嗎?」妹妹無心的話語,直指秋月的內心。

  跟勞爾在一起,她很快樂,他保護她很周全,不只是那些危險刺激的探險,還在跟其他男性相處上,他也常常幫她解圍。

  他表現誇張的獨佔欲,禁止所有男性靠近她一尺遠,沒有讓她的恐慌露出馬腳。

  電話收了線,勞爾正拎著一袋食物回來。

  「霜月小妹妹在找你嗎?」他挑了挑眉,想也知道,這對姐妹感情深厚,貼得很緊。「我快點送你回去,下次,我們帶小霜一起出來。」

  「她不會答應的。」她沒有告訴他,每一次出門,都是妹妹的鼓勵,要她出去走走,而小霜自己也說,想要試試看能不能一個人獨處,因為不能老是依賴她。

  聽到妹妹說那種話,她感動得都要哭了!

  「到了。」勞爾把車子停在她住的大樓前,為她拿下行李和食物,站在門口,低頭凝望她的臉。

  就要結束了,短暫的週末,每一次送她回來,他都得忍耐吻她的衝動,看她越來越紅潤的臉,不再緊繃攏起的眉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回望他。

  不再是冷冰冰的,她不再冷漠排拒,她跟他距離很近,只要他伸手,就能抱住她……他忍不住伸出了手,但在快觸及她頭髮時驚覺,收回。

  「很晚了,快回去吧,我送你到這裡。」他忍耐觸碰她的慾望,微笑催促她快點上樓。

  秋月看著他的笑臉,想著他每一次都會等到她走進大樓,打電話給她,確定她已經到家了才會驅車離開,原本她還不知道,是大樓警衛告訴她的,他還笑著說:「于小姐,你男朋友很體貼吶!」他不是男朋友,還不是,卻做盡了男友會做的事情,只差一點……不能肆無忌憚的觸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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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現在,他好心拉她、抱她,事後都會向她道歉,幫她還要說對不起,這男人,太體貼太溫柔,慢慢的讓她卸下心防。

  「你要不要上來?」一股衝動下,她主動邀請,她想,如果她不開口的話,他會一直等吧。「宵夜吃完再回去,我幫你泡杯茶--東西好重,你拿。」不等他回答,她轉頭掏出鑰匙開中庭大門。

  勞爾呆掉,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早已有跟她長期抗戰的覺悟,但剛剛……她邀他上樓?見到她背過他開門,露出的耳殼泛紅,這已經可以算是她主動了,他沒有會錯意,是吧?

  拎著她的東西和大包小包的宵夜,勞爾跟在她身後,走進她所居住的電梯大樓大廳。

  她沒說話,但背挺得很直,動作看起來很僵硬,耳朵很紅很紅,紅得讓他忍不住笑出來。

  「秋月。」他低低的,喊了她一聲。

  「什麼。」才回頭,只聽見行李落地的聲音,接著就看見他高壯的身子往她靠近,將她逼退,背靠在牆上,將她困住。

  兩人距離好近,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他的腿,貼著她的……這麼近這麼親密,但她不討厭,反而有一股衝動,想碰他……她的雙手抵在他越來越靠近的胸膛上,掌心下的肌肉厚實、溫暖。

  「你、你要幹麼……」好害羞,可惡,她是於秋月,她竟然會害羞!

  「你討厭我靠你這麼近嗎?不喜歡就推開我。」他說。

  秋月當然知道,這是他的試探!她應該要很生氣的推開他,叫他離她遠一點,但是她不想,但又有點不甘心……怎麼會這樣呢?

  所以她撇過頭去,不理他。

  「如果我吻你呢?你會不會揍我?」

  「你敢?」秋月聽見他這麼大膽的話,不禁一驚,可還是沒有推開他。

  為她這麼「愛嬌」的反應,勞爾忍不住笑了。

  「我會輕輕的,如果你不喜歡,再告訴我……」他再度拉近距離,近得沒有縫隙,近得讓她的雙手無法再抵住他的胸膛,眼對眼、鼻對鼻,吐吶間全是彼此的氣息。

  勞爾眼神一黯,輕輕的,吻了她。

  秋月不禁一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她喜歡,兩人唇齒依偎,彼此擁抱的感覺。

  這個男人,真的很討厭……所以她咬了他一下。

  「喔!」勞爾吃痛的離開她的唇。「你咬我的意思是表示,你討厭嗎?」怎麼可能?她明明就很陶醉,雙手都環住他頸子了!

  「哼,意思是叫你再去買宵夜,都掉在地上了啦!怎麼能吃!」秋月紅著臉,故作姿態地道。「我要米漿,溫的。」電梯門開了,她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鍵,把鑰匙丟給哭笑不得的勞爾,然後臉紅、彆扭地說:「還有……買一個飯團回來,你晚上什麼都沒吃。」說完她死命壓電梯關門鈕,不敢再看他一眼。

  勞爾笑不可抑,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想到她臉紅彆扭的模樣,又想到那個香甜的吻,還有,他終於抱到她了!

  二十分鐘前,他連她手都沒有牽過,二十分鐘後,直接抱抱加親親,這飛躍的大進展怎麼不讓他愉快呢?

  雖然她愛嬌不明說,但其實有在注意他,這讓他怎麼能不愉快的吹口哨呢?

  他拿著於秋月給他的鑰匙,吹著口哨再去買一次宵夜,雖然被使喚,但他很樂意--

第七章

  她真的是個一刻不得閒的女超人啊……勞爾咬著蔬菜棒,嘴角揚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旁看著那個一早就忙得團團轉,一刻不得閒的的女人。

  「便當帶了嗎?」秋月低聲詢問正要出門的妹妹,在上班穿的套裝外頭,套了件米色的圍裙。「你看起來好沒精神,是不是又熬夜畫畫了?OK嗎?還是我送你去上學好了,你等等我。」她捧起妹妹霜月的小臉,看著小臉上有兩輪明顯的黑眼圈,眉頭一緊,心疼表露無遺。

  「不用啦,我自己去學校就好了。」霜月用燦爛的笑容掩蓋疲倦,拉住要去拿鑰匙的姐姐,不想讓她擔心。「姐,你也快點吃完早餐去上班,晚上早點回來哦,我炒麵給你吃。」

  「炒麵就不必了,你回來早一點休息,晚餐我會想辦法--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不要我送你?」她並沒有被妹妹扯開話題。

  「不用啦!」

  「那……路上要小心,東西都帶了嗎?身上還有沒有錢?」秋月為難的放手,告訴自己妹妹大了,不要當個管太多的姐姐,要讓霜月喘口氣。

  「有。」

  「不可以跟陌生人走噢!」破功,繼續叮嚀。

  「好啦。」這十八相送的一幕,每天都會上演,勞爾忍不住笑了,看著這對姐妹離情依依。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會相信世上有感情這麼濃厚的姐妹,像是為了對方而生、為彼此而活,秋月對待唯一的妹妹呵護有加,寶貝得要命,霜月則對姐姐百分百崇拜、信賴,明明兩人每天見面,生活在一起,卻還是有說不完的話,一回家便膩在一起,告訴彼此今天發生什麼事。

  她們之間沒有秘密。

  不只是姐妹之情而已,還多了一種……類似母女般的感情。

  勞爾環視這間公寓,一整屋約四十坪,三房兩廳的格局,位於台北市,屋齡很新,有管理員,出入有管制,像這樣的屋子,很多人一生都買不起,但於秋月在四年前置產,目前貸款剩餘不多,頂多再繳個五年,就能夠付清房貸。

  她二十八歲,有房有車,以現在的大環境來看,一個女孩子要能擁有這樣的財力,得付了多少努力?

  「姐姐以前打三份工養我……」有一天,秋月臨時加班晚歸,房子裡只剩下害羞怕生的霜月小妹,以及他。

  二十四歲不能算是小女孩了,但是於霜月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小女生。很單純很害羞很乾淨,彷彿不到二十歲。他可以理解為何秋月會如此保護她,他愛屋及烏的,也很疼愛這個小女孩。

  霜月原本有點怕他,但那一天卻鼓起勇氣面對他,對他說了一些話。

  「我可能一路平平順順念決不能研究所,都是因為姐姐支持,如果沒有姐姐,我不知道我現在會在哪裡……姐姐為我放棄很多喜歡的東西,不能出去玩、沒有什麼朋友。因為我害怕一個人獨處,姐姐把時間都花在我身上,她一上完夜間部的課就會回來陪我,如果不是堅持帶著我,姐姐不用這麼辛苦……其實姐姐不喜歡念商科,從小她就喜歡海豚,有時候看到鯨魚、海豚被殺害或是擱淺的新聞,她都會很傷心。姐姐從小的志願就是當一個生態保育員,可是為了我,姐姐努力工作賺錢,放棄了她的夢想……我真的很希望姐姐能夠幸福,勞爾哥哥,你會一直一直陪在姐姐身邊,對不對?」秋月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想知道她的過去,得從別人口中得知,從池政興、池中旻、於霜月這三人透露出的迅息,他慢慢拼湊她的過去,瞭解她何以成為現在這樣的人。

  外表冷漠、現實、殘酷,但對待在意的人,親人、恩人,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那天,他向霜月小妹妹承諾,會永遠陪在秋月身邊,不會讓她一個人。

  但是……望著手機,他檢視不斷傳來的郵件,臉上浮上一層陰霾。

  「怎麼了嗎?」秋月送妹妹出門後,回到餐廳,看他早餐只吃了一點,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什麼。」勞爾故作無事狀,抬頭對她笑。「幾封無聊的垃圾郵件。」反手將手機擺在桌上,態度坦蕩大方。

  秋月眼微瞇,疑心病很重的打量他。最近她總覺得,他有事情瞞著她……不過他又表現的坦然大方,應該……如果她真的去查的他的手機簡訊,豈不是顯得她很小家子氣?

  所以她放過他。

  「幹麼不吃?不喜歡?」秋月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她和妹妹習慣早餐吃清粥小菜,偶爾變換口味會改吃烤土司配牛奶,但想到勞爾長年在國外,於是配合他才為他準備生菜沙拉等西式早餐,他竟然不賞臉?

  「我喜歡啊!但是沒有你陪,少了一味,我在等你陪我一起吃。」勞爾低笑,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愛意,毛手毛腳跟著來,伸長手臂,摟住她的腰,往自己方向一拉,讓她坐在大腿上。

  「你一定要這麼噁心嗎?」秋月臉爆紅。

  自已真沒用,這種一聽就知道沒什麼誠意的甜言蜜語,她竟然會臉紅心跳!因為不甘心,就只能說反話。不過她沒有反抗他的擁抱,任憑他將自己摟進懷裡,坐在他大腿上。

  抬眸,看見他帶著笑意的臉龐,這張以前被她說笑起來很變態的臉,現在看來卻覺得……唉,真好看。

  「不可以,我妝化好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絕對不懷好意。

  「你不知道越跟男人說不可以,越是挑起男人的征服欲嗎?」他低笑,直挺的鼻樑埋進她頸窩間,輕輕地來回廝磨,嗅聞她身上的味道,如此親密的接觸,引起她一陣顫慄。

  她對他的觸碰有反應,但不是激動的推開,而是動情的顫抖,這讓勞爾忍不住有點得意,捧起她的臉。低聲呢喃,「秋月,你真可愛。」她沒有戀愛過……她的時間不會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但她知道,她淪陷的很快。

  其實他們從來沒有說過是不是在一起,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展成這樣的關係。

  秋月瞭解自己是很恰的女生,有時候也很受不了自己這麼彆扭,但是勞爾不介意,一次又一次吻她,一次又一次擁抱,對她甜言蜜語討她歡心,不厭其煩的告訴她,他喜歡她、他愛她。

  一旦放開心中的閘門,對他敞開心房後,她喜歡上他的吻,喜歡上他的擁抱。

  在他屢次的示愛下,漸漸的不再自卑……是,她很驕傲,但掩藏在驕傲背後的,是她的自卑。

  為了生活,她得當人討人厭的主管,假裝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假裝她很愛錢似的……她只是不想被人欺負看輕,如此而已。

  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是這個男人,卻喜歡上她了。

  「甜言蜜語!你說再多好話,我也不會不算你房租的!」她可以面對機車難搞的客戶,可以應付堆積如山的工作,不管工作再多,都能在下班前將所有事情做完。但是在愛情上,面對勞爾,她的男人,她不知所措,彆扭得說不出真心話。

  「我怎麼可能跟你計較這一點小錢呢?我是真心誠意覺得你很可愛。」勞爾說的很正經,捧著她的臉,不顧她剛才的警告,硬是吻她。

  她的口紅沾染到他唇上,他咧嘴笑,像只偷吃到腥的貓。

  「笨蛋……」秋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拿起桌上的濕紙巾,輕柔的擦試他唇上的口紅印。

  房租這件事情,是這樣的……兩個月前,她才知道勞爾在台灣停留期間是以飯店為家,一個晚上要價近萬元的飯店套房,他住了快半年。

  她對他暴發戶般的花錢方式感到不可思議,又覺得很生氣,隨便租個房子也比住飯店好,他實在是--「嫌錢太多的話就給我吧!反正我家人空房間,不要算你太貴。一個月兩萬就好。」因為氣他的揮霍無度,她獅子大開口。

  一但他卻像中大獎一樣,火速搬進她家,只是,他沒有睡在空下來的客房,早在住進來的第三天,就摸上她的床了。

  他呵護她、寵愛她,就算她污他的錢,擺出一副死愛錢的表情,他也無所謂,笑笑說能讓她開心,一切都值得。

  秋月常常看著他閒話的坐在餐桌前,喝茶看報,總會有一種……幸福到心痛的感覺。

  「小月。」勞爾戲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親暱地喊。「我明天中午的班機,要去紐約一趟,最多三天,很快就會回來。」

  「喔……」自從他們「同居」後,秋月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原本以為他生活悠閒,只會到處遊山玩水,其實不是,他很忙。花了很多時間研究投資的股票和基金,半夜起來看盤與紐約同步,還有正在增建的私人島,也需要他打理。

  慵懶隨性只是表象而已,在事業上他投注很多心力,耗費時間,加上他有魄力,投資眼光精準,難怪能覆手翻雲,掌握數千萬美金的資金。

  「要想念我,要回我的e-mail,嗯?」勞爾捧著她的臉,要求道。

  她不是那種會巴著男人說想念的女人,可是她心中知道自己很貼他,無論他怎麼抱她、吻她。她從來不會拒絕。

  「好。」她克制不讓失落表現在臉上,每一次他迫於無奈必須離開台灣,她都會感到很害怕,她很怕他就這麼一去不回來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夜晚沒有他的擁抱,她總是睡得不安穩,何時開始她讓自己成為依賴他的小女人他?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勞爾在意她,又怎會不知道她的故作不在乎。

  這女人明明每一晚都會縮在他懷裡,雙手環抱著他的腰睡著,明明是不抱著他就沒有安全感……她只是用冷漠掩飾她的焦慮心慌罷了。

  她不想讓他覺得她麻煩吧……她還是,這麼不安啊。

  俯身,小心翼翼的親吻她,不在乎是否又染上她的唇膏,他要將他的氣息,留在她身上。

  他用像是要將她融進身體的力道擁抱,一把將她提抱起,放在餐桌上,長腿跨進她雙腿間,逼得她窄裙幾乎綻線。

  唇舌交纏,圍繞在兩人身旁的氣溫彷彿升高了好幾度,秋月得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從他高超的吻技中脫身,每次都這樣。將她吻得意亂情迷,雙腳幾乎癱軟站不住。

  「我要遲到了!」她氣喘吁吁的推開他,拉開距離,小臉通紅,眼神迷離醉人。

  他最愛她這種表情,一副被他疼過的模樣。

  「等你回來再繼續。」他微笑,換他取來紙巾,為她抹被吻得暈開的口紅,手下的動作溫柔,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是侵略性十足。

  想到這陣子和他一起度過的,嗯哼,非常繽紛美麗的夜晚,秋月就忍不住臉紅,這男人的精力實在過於旺盛。

  「我、我要出門了!」匆匆跳下餐桌,背過他整理自己衣物的皺褶,未來得及補妝便急忙離開。

  勞爾看她慌慌張張的背影,嘴角止不住的笑,眼神溫柔,內心漲滿柔情。

  這女人,真是可愛到讓他受不釋手……滴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傳來,打壞了他的好心情,笑容消失,他眼神有如凶狠的狼,瞪著響不停的電話。

  這個衛星行動電話號碼,世上知道的人不超過十人,而近來屢次來電催促的人只有……一反平時慷懶的語調,他接起電話,暴躁的用流利法語對電話那頭的人吼道:「不要再打了!這不關你的事!」將手機丟回桌上,不理會持續傳來的簡訊,他靠著椅背思索,任憑陰霾將他籠罩。

  工作依舊忙碌,忙不完的公事,罵不完的下屬,但秋月仍精力充沛,不感覺到累。

  「我真的恨死你了!」秘書室第二把交椅黃玉錚,對秋月投射怨恨的眼神,因為十分鐘前,兩人為了工作上的事情爭論,最後由強勢霸道的秋月獲勝。

  在工作上,秋月主導意識很強,做事總是極力爭取,她的字典中沒有妥協這兩字,要做就要做到完美。

  黃玉錚會說恨她是因為,照她排的流程下去,結果會很完美沒錯,但過程會讓大家死一片,不是所有人都和於秋月一樣十項全能,但又不得不佩服她。

  「得了吧,我知道你愛我。」秋月哼了哼,扭過頭繼續盯著螢幕,手下不停地回覆不斷湧進信箱的e-mail。

  秋月的玩笑話讓共事四年的黃玉錚楞住,然後噴笑出來。

  「秋月,最近你開玩笑的機率大增耶,讓我越來越愛你了怎麼辦?愛嬌的你真可愛!」黃玉錚不改愛戲弄她的個性,把剛才的不愉快一拋,快樂地撲上秋月,從背後抱住她。

  「我不要,唔……」突然,黃玉錚發出奇怪的停頓聲。

  「你被口水噎到嗎?」秋月冷眼一掃,講話很難聽地道。

  「差一點……我說秋月小姐。」黃玉錚突然壓低嗓音,在她耳邊道:「勞爾先生很粗魯對不對?」啥?秋月呆掉,她在說啥鬼?

  「也是啦,他那麼大一叢,肌肉發達,看起來就很猛,會把你弄傷也是很正常的……下次要記得提醒他,請他溫柔一點喔。」黃玉錚很邪惡的笑彎了眼,拍拍她肩膀,虧完人後很開心的去工作了。

  秋月楞了一下,然後花容失色的快步離開秘書室,衝進化妝室將門上鎖,對著鏡子左右打量,到底哪裡有問題?讓玉錚露出那麼機車的表情嘲笑她?

  「我完蛋了……」她拿出小鏡子,轉身背對化妝室的大鏡子,努力喬角度,然後驚叫,後頸竟有數個吻痕,雖然顏色極淡,不近看看不出來,但她還是覺得很窘!

  連忙掏出蜜粉補妝,心中暗罵勞爾的猛浪,回去一定要好好數落他,可惡!

  她故作正經的回到秘書室,秋月沒有去看其他同事的表情,但也知道,自己冷淡的形象在下屬面前破功了。

  「於姐,剛才你不在位置上,總經理來電,他要你下班前空出半小時給他,五點半他在辦公室等你。」秋月點了點頭,在腦中快速的重新排一下工作流程,然後吸了口氣,開始專心工作。

  五點半,準時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她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秋月,忙完了?坐。」池中旻正在回一封e-mail,快速的回完信後,他繞過辦公桌,在沙發上坐下。「叫你來不是公事,是私事,坐吧,我們聊一聊。」秋月覺得很詭異,他莫名其妙叫她把公事告一段落,要她花半小時來聊天?

  「聽勞爾提起,他明天要飛紐約一趟,是嗎?」下屬和重要客戶談戀愛並同居的事情,池中旻是一清二楚,尤其親眼看見勞爾對秋月的呵護疼惜後,把視如妹妹的秋月交給勞爾,他很放心。

  那傢伙從以前就是個責任感很強的男人,雖然看起來慵懶隨便,但隨時隨地都處在戰備狀態。

  「是。」秋月覺得很不自在,對於她的……戀愛,上司完全知情,感到有點窘,可是沒辦法,誰教他們是好朋友、死黨。

  「勞爾為了他私人島的開發,從一開始到現在,在台灣停留超過半年了,你們進展到現在這個階段……秋月,你是不是應該想一下未來的規劃?」池中旻沒有帶著對付客戶的笑容面對她,而是用兄長的身份關心她。

  「這幾個月來,勞爾好幾次離開台灣赴歐美處理生意,但每一次他都會回台灣,為了你。」他直言不諱。「他中文程度很好,畢竟是在台灣生活了十七年,溝通都是用中文,他帶你上山下海遊玩,無時無刻陪著你,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生活重心並不在亞洲,而是在歐美,他有一座小島,他富可敵國……秋月,勞爾不能永遠留在台灣。」秋月心重重的一沉,池中旻直指她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她怎麼會不明白?勞爾是富豪,出手大方,尤其是對她,她不只一次想,如果她開口跟他要一億,他真的會給!

  他有一座島,而那座島正在開發,這次他停留在台灣的時何長達八個月,從夏天到冬天,除非不得已得親赴歐洲或美國,否則他不會離開台灣離開她。

  她承認,有好幾次她總會想,他會不會突然就不回來了……「我、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十指緊扣,秋月嚴肅地思索著。

  他不只一次對她說過,他為她規劃的未來藍圖。

  他的島沿海會有野生鯨豚出沒,有個保育組織會定期來追蹤這群嬌客們,他要她加入那個組織,親近研究她最喜歡的鯨豚。他不要她過著汲汲營營的生活,他知道她不愛現在這份工作,但又迫於無奈……勞爾為她編織的未來,讓秋月心動得不只一次想拋下一切跟他走,但是……霜月怎麼辦?她可能自己的丟下妹妹嗎?不可能,她辦不到!

  還有公司……當年池家父子伸出援手的恩情,她還沒還夠,她怎麼能走?

  「秋月,這麼多年了,你也苦過來了,我跟我爸最大的心願,不是要你留在公司一輩子,而是希望你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們很清楚你討厭商場的生活,做到完美是因為你好強、倔強。秋月,你如果把我當成大哥,就聽我一句勸--幸福就在你跟前,不要讓它溜走!放手,真的沒有那麼難。」秋月望著上司的認真表情,苦口婆心的勸慰,她陷入了沉思。

  捫心自問,她真的沒有辦法拋下這一切,義無反顧的為愛高飛--是,她愛勞爾,這點無庸置疑。他的溫柔正義,他的體貼呵護……從來不曾給她壓力,總是默默的等待,這些她都看在眼裡,所以,她的人早就都給了他。

  但是,她沒有臉開口要他留下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如同她,他們都有拋不掉的責任義務。

  就算池中旻不要她報恩,但妹妹呢?她不可能放任妹妹一個人生活,她膽小怕生,卻又害怕寂寞。

  親情、恩情、愛情,她被這三個感情拉扯,感到為難,她是貪心的女人,哪一方都不想割捨,她想全部都抓在手上!

  「我會想一想。」看來,是她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秋月告訴自己要盡快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能讓勞爾不斷的配合她,就趁他去糾結這三天好好思考吧!

  但是,她沒有想到,做出抉擇的時間,比她想像中更快,讓她措手不及。

  回到家,只見面色凝重的勞爾站在她面前,開了口。

  「我很抱歉……」她像置身在夢中,看他焦慮、懺悔、告訴她,他要走了……

第八章

  他不在了。

  秋月坐在梳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茫然地梳著頭髮,從鏡子的反射中,她看見自己寫滿寂寞的臉。

  以往她坐在這裡,便可以從鏡中看見他躺在她的床上,姿態慵懶。他不喜歡睡覺時穿著衣服,愛打赤膊,如果不是顧慮到家裡還有個害羞的霜月妹妹,他會很樂意一整天都不穿衣服,她常常念他是個未開化的野蠻人。

  他會側躺在床上,手撐著頭,帶著慵懶又邪惡的笑容透過鏡子凝望她。在他的凝神下,她總覺得自己身無寸縷,一絲不掛。

  有時候她被他火熱的眼神盯得惱火,會故意放慢動作,硬是不肯乖乖上床。

  他識破她的意圖,輕笑一聲,下床,邁開輕巧的步伐走到她身後,雙手輕輕的觸碰她裸露在外的柔嫩肌膚,他撥開她的頭髮,露出光潔的頸子,用緩慢得讓人心焦的速度俯下身,溫熱的唇貼著她的頸子,廝磨親吻。

  然後他吻得她忘了反抗,讓她的雙腿環住他的腰,將她抱上床,甜熱的吻將她吻得透不過氣,吻去她滿肚子心火。

  在火熱激情中,勞爾不斷的在她耳邊吐露愛語,而且他一激動,就會開始講法文……

  「我很抱歉,必須提前離開。」一個月前,他匆忙離開的那一晚,他為自己迫不得已的離開,對她說了無數次的抱歉。

  「島上正在興建小型醫院和學校,卻接連發生了意外。島民認為動工觸怒了祖靈,現在雙方人馬鬧得僵持不下。我得立刻回島上處理這件事情,我是島主,島上的原住民只信任我。」勞爾向她解釋必須突然離開的原因。

  「我父親的私人飛機,已經在機場待命了……」他會停留這麼晚,只為了等她下班回到家,好親口告訴他的不得已。「我不知道我會回去多久,但是我一定盡快回到你身邊。」她愣住,她呆掉,她措手不及!

  他沒有要她跟他一起走,卻告訴她,他會回來。

  「為什麼……你還要回來?」她知道的,他的生活重心不在亞洲,是她絆住他,讓他走不了。「為什麼……你不開口要我跟你走?」

  「秋月。」勞爾捧著她的臉,輕聲歎息。「我不想讓你覺得被丟下,也不想給你壓力,讓你為難。我很樂意照顧你和你妹妹,但是霜月她不願意離開熟悉的環境,加上你……我瞭解你,你放不下親情、恩情,我能怎麼辦呢?一開始喜歡你,就是因為你對親情和恩情的固執,我總不能因為你還是原來的你而為難你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相信我。」她知道自己當時露出怎樣的表情,是不是快哭了呢?她只記得他心疼的捧著她的臉,一再保證他會加到她身邊。

  他的溫柔體諒,讓她好難過。

  他不想讓她為難,從來不給她壓力,為她設想了這麼多,但卻讓他自己好辛苦好辛苦……到頭來,她究竟為勞爾做了什麼?

  他的東西還在,她的衣櫃裡還有他留下來的衣物,浴室有他使用過的刮鬍刀,他慣穿的睡褲還在床的一角,彷彿他還在,只是出去一下而已。

  一個月了……她如行屍走肉般的上班、下班,回復到認識他之前那個冷酷毒舌的工作狂於秋月,她難相處,她渾身帶著刺。

  「勞爾……」她對著鏡子喊他的名字,看著自己的臉,淚終於忍不住滑落。

  她好想他,她很不爭氣的想念他的陪伴,卻也忍不住怨起這個把她變得這麼依賴的男人!她原來不是這樣的女人,她不需要愛情,不需要男人,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都是你!」就算傳來無數封e-mail,幾乎每天都接到他的電話,收到他寄來的禮物,但都敵不過他不在身邊的事實。

  她不想對他哭哭啼啼,不想自私任性的要他快點回到她身邊。

  勞爾給了她自由和尊重,從不勉強她抉擇,總是讓她做想做的事情,要她開心,但她卻從來沒有為他設想,一直一直,理所當然的揮霍他的疼惜。

  她真的沒有臉開口要他回來……叩叩--門扉傳來輕敲聲。

  秋月火速抹去眼淚,拍了拍臉,對問喊道:「霜?進來吧。」

  「姐!」霜月扭開門,探頭進來。對姐姐燦然一笑。

  笑容立刻浮現,在妹妹面前,秋月始終溫柔帶笑,情緒正面而且強悍。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想跟姐聊天呀!今天我們一起睡。」霜月帶著自己的枕頭和棉被,不等姐姐拒絕,就直接進她房間,在雙人床上挪出一個位置,迅速躺下。

  妹妹孩子氣的舉動讓秋月笑了,無奈的搖下搖頭。「不要明天又爬不起來,明天一早你不是要去看展嗎?」

  「唔,可以啦,爬得起來啦,姐,跟人家聊天嘛!」霜月嬌憨的撒嬌。

  秋月拿妹妹沒轍,從來都無法拒絕她如小動物般的無辜眼神,於是脫下睡袍,躺上床。

  姐妹倆親暱的面對面,她們很習慣睡同一張床,從爸媽過世後,她們在親戚間被踢來踢去,最後到姑姑家。

  她們睡在倉庫裡,只有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姐妹倆每一晚都相擁而眠,互相尋求保護,即使之後離開姑姑家,逃離姑丈的魔爪,在外租賃一間小小的套房後,她們依舊保持同睡一張床的習慣。

  直到四年前,「政旻開發」的股票上市,大老闆池政興送給秋月價值數百萬的股票,以及這間房子的頭期款一百萬現金,原本,池家父子是打算送給她這間房子的,但秋月拒絕了,只能勉為其難的收下股票和現金,就這麼她從租屋族提升到有產階級。

  從此姐妹倆便各自擁有自己的房間。

  「想跟我說什麼?」秋月伸出手,輕輕滑過妹妹的小臉。這張未施脂粉便顯得清麗可人的美人臉蛋,從小就為她招來很多麻煩,她越大越標緻,也讓秋月有點擔心,有種媽媽擔心女兒的心情。

  「姐姐心情不好,我看得出來。」霜月清澈的眼直視她。「姐,你想念勞爾哥哥,對不對?」在妹妹單純的目光注視下,秋月沒有辦法說謊。

  「嗯……」她歎了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霜月抱住姐姐的手,像小時候一樣,把臉貼著她,尋求安全感。

  「姐,你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麼,一直都是為了我,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欠池伯伯恩情。」

  「你胡說什麼東西呀?」秋月不喜歡聽妹妹說這些。

  「姐,我長大了,我二十四歲了,我可以平安長到這麼大,都是因為你的關係,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天,你不再顧慮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姐,我們什麼都有了,有自己的家,也吃得飽穿得暖,你不要再這麼辛苦了好不好?去找勞爾哥哥,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嘛、去嘛!」她的小妹妹真的長大了,會體諒她辛苦,鼓勵她追求自己的夢想,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姐,我不想你因為我的緣故,放棄勞爾哥哥,自從你們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你很快樂。」

  「不一樣。」秋月壓下哽咽,捏了捏妹妹鼻頭,言不由衷地道:「男人如衣服,你是我妹妹,我的手足骨血,我才不會放你一個人呢!」

  「姐,這種話勞爾哥哥聽見會很傷心!」單純的霜月相信了姐姐的說詞,義正詞嚴的數落她。「不可以這樣!勞爾哥哥對你很好耶!」秋月忍不住想,他到底何德何能,竟讓她這個害羞怕生的小妹幫他說話,還為了他罵她呢!

  應該是霜月也感受到勞爾對她的保護、尊重吧,他就是一個這樣的男人,看起來慵懶隨性,卻又無比的感性溫柔。

  秋月閉上眼,沒有解釋什麼,任憑妹妹不斷的念她……恩情、親情、愛情,太難抉擇了,她卡在中間,進退兩難。

  「於秘書,一樓有你的訪客。」總機通知她有訪客時,秋月感到錯愕,訪客?她不會有到公司找她的朋友,霜月也不可能一通電話沒打就跑來,訪客?怎麼可能?

  是勞爾嗎?他回台灣了?但昨晚明明在電話中聊到,他短期內無法來見她,請她再等一等,而且他也不可能透過總機通報。

  「什麼人?」

  「是一對夫妻,他們說,是你的親人……」秋月覺得可笑,在這世上,她還有什麼親人?

  「我沒有親人,那是詐騙集團吧?」

  「於秘書,對方說是你的姑姑和姑丈……」一瞬間,秋月愣住了,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她以為消失的惡夢,竟然再次重現。

  「他們來做什麼!」無法壓抑住怒火,理智瞬間斷裂。

  「我不清楚,但我聽他們提到你妹妹……於秘書,你妹妹在念研究所嗎?」秋月不禁倒吸口氣。他們連霜月在念研究所都查到了,他們到底來公司找她做什麼?

  絕對不會有好事!

  「我馬上下去。」總機也聽出不對勁,猶豫一會兒後低聲道:「還是,我讓警衛打發他們走?」

  「他們不會走的。」秋月太瞭解這對貪婪的夫妻,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的!

  匆匆掛上電話,秋月走出秘書室,去應付多年不見的姑姑、姑丈,她的臉色怪異,態度僵硬,讓秘書室的人議論紛紛,黃玉錚機靈的撥內線通知總經理這件事情。

  秋月站在電梯裡,隨著電梯緩緩下降,她做好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不要怕,背挺直,沒什麼好怕的,她長大了,不再是十幾歲無助的小女生,她成熟自信,她不怕他們!

  「叮!」電梯門開了,她深吸口氣,武裝好自己,冷淡的面容,背脊挺直,邁開步伐走向大廳。

  大廳裡人來人往,這棟屬於「政旻開發」的大樓,某些樓層租賃給其他公司,平時眾人來去匆匆,但今天特別不一樣。

  櫃檯那頭,發生騷動。

  「……如果不是不得已,我們也不願意來這裡看她臉色,辛辛苦苦拉拔她們姐妹倆長大,卻突然翻臉不認人……」五十多歲的婦人神情哀傷,唱作俱佳的逢人就演戲。

  這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秋月死都不會忘記,是她的姑姑,站在姑姑身旁,身形矮胖的男人,則是她的姑丈。

  一見她出現,姑姑的音量就變得更大,圍觀的人更多,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好奇、猜疑……看好戲。

  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要看見這兩個人!他們帶給她和霜月的只有惡夢,不信任,沒有安全感。

  「戲演夠了吧?」背脊挺直,冷言冷語,秋月望著這兩個人--不復十二年前的風光,他們落魄、潦倒。

  他們老了,但她沒有辦法同情他們!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秋月語調冷淡,沒有抑揚頓挫,看他們的眼神鄙夷,一副不想多看一眼的神情。

  中年婦女看著穿著光鮮亮麗,自信滿滿的侄女,在上市的大公司工作,聽說待遇很不錯,還買了房子……貪婪盡顯,她看見秋月就像看見一座可以挖的金礦。

  「真是沒想到,當年好心收留你們姐妹倆,沒讓你們冷著餓著,結果換來什麼?一聲不響就走,連個消息都沒有!養一條狗,給他飯吃還會給我搖尾巴,你們姐妹呢……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怎麼不想想,要不是我好心,你怎麼會有今天?霜月哪有可能念決不能研究所?」應該要叫做姑姑的女人,很厲害很會演戲。趴在丈夫身上啜泣。

  秋月突然覺得想笑,掀了掀唇,冷冷的笑意浮現,目光掃向昔日企圖不良的姑丈,銳利冰冷的視線,直視他。

  男人狼狽的轉過頭,不敢與她視線接觸。

  「沒有冷著餓著?是啊,不過我們倒也沒暖到飽過!你對我們姐妹好?你是指--要我站在你房門外三個小時,只為三十元的班費?然後等你看完電視走出房間,再給我一個否定的答案這件事?」姑姑對待她們姐妹的態度,就像是兩袋她急欲丟棄卻清不掉的大型垃圾。

  「還是……要我們在冬天裡洗衣冷水澡,嫌棄我和霜月洗熱水澡花太多錢?感冒發燒隨便要我們買藥吃,從來不帶我們看醫生?」

  「喔,還是指在你丈夫對我們姐妹毛手毛腳時,你不但沒有保護我們,反而咬我們一口,說我們不要臉,勾引你的丈夫,把我們毒打一頓?」

  「我說姑姑,你只差沒有壓著我,讓你丈夫一逞獸慾了,十二年前我十六歲,帶霜月走,你沒有挽留。十二年後的現在,你來我工作地方亂,罵我忘恩負義、連狗都不如……你要我給你什麼?錢嗎?」

  「你憑什麼?」說到後來,秋月激動到發抖,一想到這兩個人帶給她多年的痛苦、恐懼,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沒有辦法帶給她安全,她還能相信什麼?

  秋月的話一字一句迴盪在安靜的大廳,震驚了眾人,大家看她的眼神,從看好戲變成了同情,不屑的目光刺向了那對中年夫妻。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老闆送我去接回霜月離開你們家那天,你們背著我向池先生要了二十萬,否則要告他誘拐!那二十萬你怎麼收得下手?你現在還敢在我面前提霜月?我警告你們,敢去找霜月,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她不問他們來的理由,反正不會有別的,會讓人喪盡天良、泯滅人性、不在乎顏面的,只有錢。

  「走了啦……」中年男人摸摸鼻子,不敢正眼看她,催促造成騷動的妻子快快離開,自知不可能得秋月的幫助。

  「走什麼走!還沒叫她給錢吶,我們養她多少年。最後什麼都沒得到!」要不是因為他們玩股票被套牢,還欠了地下錢莊一大筆錢,他們也不會想到來找於秋月。

  秋月真覺得荒謬,父母因為車禍意外過世,留下大筆保險費和事故賠償,但那些錢呢?父母親屍骨未寒,錢就被親人們瓜分完了,小孩呢?沒有人想接下燙手山芋,她們被當做人球踢來踢去,最後踢到拿走最多錢的姑姑家。

  她拿走父母一半的財產,卻從來不曾善待她們姐妹,現在還有臉來跟她們要錢?

  「聽說你房子都買了,那麼貴的房子都買得下手,也沒想讓姑姑享享清福,接我們過去一起住。」真是太好笑了,為什麼人的臉皮可以厚到這種地步呢?秋月實在想不通!

  「那個。」池中旻收到消息,匆匆下樓來,一腳踩進渾水之前,他先掛上笑容。「我很歡迎兩位來我公司參觀,但是外頭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說著,視線瞟向外頭。

  秋月順著上司的視線望向大門口,只見幾名打扮流氣的小流氓被數名穿著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制伏,而一個高大的外國男人發現於秋月注意到他們後,便領著兩個屬下,走向她。

  「秋月小姐,很抱歉讓你受驚了。」外國男人一開口竟然是標準的中文!

  「咦?」秋月愣住,現在是什麼狀況?這人是誰?幹麼向她道歉?

  「我是盧克,少爺交代不許任何人影響你的生活,這件事情是我們的疏失,請交給我們處理,往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我向你保證。」盧克對身旁兩個男人比了一下手勢。

  身高直逼兩百的撲克臉壯漢立刻走向那對撒野的夫妻,一人一個,將他倆架出「政旻開發」大樓。

  秋月沒理會那對夫妻的尖叫咆哮,撂狠話說要對她和妹妹不利,只是看著眼前陌生的外國男人,心裡計較著他口中的少爺究竟是什麼人?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工作。」池中旻拍拍手,催促看戲的員工快快回到崗位,再看向一臉莫名的秋月,無奈地輕歎,「看來,你不清楚勞爾的家世背景,是嗎?」勞爾的家世背景?

   「這很重要嗎?」她一臉莫名其妙的問。

  「呵,于小姐直接明快的個性,應該很得老爺的緣。」盧克笑說。

  這個又說了一個讓秋月感到莫名其妙的名詞--老爺?誰啊?

  「你到底是什麼人?」正當這時,突兀的電話聲響了起來,是從盧克身上發出的,他掏出手機一看,笑了。

  「我是什麼人,就讓少爺為你解答吧。」他將手機交給她,然後轉身離開。

  「喂!」這隻手機看起來很貴耶,就這樣給她嗎?

  「上班了於秘書。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開小差小心我扣你薪水。對了,你手上那個應該是衛星行動電話,聽說在電梯也能收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假的?」池中旻沒頭沒腦的說完這串話就走了。

  秋月覺得整件事莫名其妙到了極點!她還沒報警,來擾亂的姑姑和姑丈就被不知道哪兒冒出的黑衣人帶走了,然後又冒出一堆陌生人,這到底是什麼情形?

  滴鈴鈴鈴鈴--手上的手機響個不停,遲疑了下,她轉身走向安全梯方向,接起電話。

  一接起就聽見一長串她聽不懂的法文,又急又快,似在確認什麼,而且證據聽起來很暴躁。
  
   「……勞爾?」她站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耳邊聽著他的聲音,想哭的衝動頓時湧上。

  「秋月?怎麼是你……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傷害你?」他急切的、慌張的詢問,想確定她一切安然無恙。「很抱歉不在你身邊」秋月壓著胸口,眼眶泛紅。即使沒見面,她也能想像他此刻的表情有多焦慮。

  「你派人跟在我身邊?」她低低的問,生怕透出哽咽。

  「你看見盧克了?我交代他不許被你發現的!」勞爾語氣中帶著不滿。「我怕你不喜歡,會害怕,才瞞著你。」他必須保護她,雖然除了自己,他不相信別人,但又迫於無奈。「很抱歉這時候我不在你的身邊,你一定很害怕吧?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很快就會到你身邊陪你。」現在這個時間,是他那裡的幾點?他不用休息嗎?他不是很忙嗎?卻總是配合她的作息時間,就算他的身體是鐵打的也受不了吧?

  明明人不在她身邊,卻感覺他近在咫尺……她好想抱著他民,好想在他懷裡像小女孩般哭泣,讓他摸著她的頭,安慰她……霜月說,她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麼,這一刻,她很想很想電話收了錢,她抹去眼淚,快速衝出樓梯間,在大門口,不意外地看見守候在那兒的盧克。

  「盧克,我有個麻煩,恐怕需要你的幫忙。」

  剛才她在電話中追問勞爾,他才吞吞吐吐的說出他的身世。

  他在台灣出生長大,父親是黑道背景,勢力龐大,可以說是法國的教父,基於安全的原因,他小時候在台灣和母親一同生活,直到十七歲父親接收了所有地盤後,才被接回法國。這次他離去,也是基於安全考量,才私下安排人在她身邊看照,也算是監視她。

  「秋月小姐,請說。」盧克正經的說。

  「我想見一個人……我馬上就要見到他,請你幫我。」秋月的臉上透露出旺盛的企圖心。

  她想見勞爾、現在、立刻、馬上!她要見!

  她不想在原地等待他的溫柔,她要主動出擊,為他做點什麼。


第九章

  位於巴西里約熱內盧東南方海域四百里處,有一座約台北縣三分之一大小的島嶼,叫做奔狼島,白色沙灘環繞,是一座得天獨厚的美麗小島。

  在島的西北方,有一棟藍白色的兩層樓地中海風格豪宅,屋前屋後有兩座滬池,一座面對浩瀚的大海。另一座面對林要茂盛的原始森林。

  房子的東方,有一個私人的停機坪,上頭停了一架可容納八人的小型飛機。

  「我說過不許你插手,這不關你的事!」一個披著白色長袍的男人,暴躁的推開二樓的門,踏出露台,遠眺藍色大海。

  一手拿著電話,另一手插在褲袋裡,他上身裸裎,唯一的飲品是脖子上的銀製骷髏項鏈。

  「既然你堅持插手……」他聲音壓低,危險警告。「那我們走著瞧!」掛上電話,勞爾仍難掩滿心的憤怒和暴躁,因為島上工程的延宕,父親的強勢介入,以及--他一直讓秋月在台灣苦苦的等待。

  「該死!」他低咒。他擁有這座原始未開化的島,花費了長達十年的時間讓島上的原住民信任他、依賴他,同意讓他介入他們的生活,學習他們的語言。

  好不容易有了進展,他不能功虧一簣,一定得讓學校和醫院如期完工。

  現在台灣是幾點?他思索著,想著該不該在這時間打給她?

  分別一個月,他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的彆扭可愛。

  嚏嚏嚏嚏--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

  勞爾瞇眼,看向海的那一端,一架黑色直升機緩緩逼近,他認得直升機上頭的標誌,是父親的私人直升機,他不禁心火頓起。

  「竟然在路上了,完全不理會我的意見,自作主張!」他憤怒的轉身。白色長袍在身後揚起,重重踩著步伐,從房間走出,在長廊上遇見好友伊達。「我父親來了,你為何沒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情?」如果他早一點知道,絕對會全力阻止。

  伊達一愣,而後皺起眉頭。「老爺要來嗎?這件事情我並未聽說。」勞爾低咒數聲,走過長廊,快速下樓,迅速往停機坪方向走去,身後跟著一群穿著簡備軍裝的男人們。

  他得馬上把他趕回去!省得麻煩,還有母親怎麼容許他來管自己?

  雖然他有一肚子疑問,但那些比起他的怒火,根本不算什麼。

  當他走到停機坪時,父親的直升機正好降落。

  一等直升機停妥,他立刻上前拉開機艙門,火氣很重地道:「我說過……」要對父親咆哮的話語,在看見坐在機上的人後,瞬間消息,整個人呆掉。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秋月壓著遮陽帽的帽沿,風好大,把她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太陽也好毒。才一下子就被曬出兩層膚色,但那不重要,因為他終於在眼前了,還露出傻傻笨笨的表情。

  等不及踏出飛機,她迫不及待的撲進他懷裡,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狂肆的海風捲走了她的遮陽帽,但她一點也不介意。

  緊緊摟抱著,真實的感覺到他的體溫,她心中的空洞被撫平了,直到此時她才驚覺,她不想離開他,無法忍受再一次的分別。

  但一時之間她說不出口,只能用緊緊的擁抱告訴他,她的思念。

  「我的天!你在這裡……」勞爾不敢相信,低頭望著懷中的小女人。「你怎會搭我父親的私人直升機?」他探頭查看,機艙裡沒有父親的人影,反倒看見兩張熟悉的臉龐。

  「哈嘍!」他的高中好友朝她揮手。「抱歉,臨時被抓來,因為秘書堅持我必須放假,我想正好可以來看一下工程的進度,就乖乖讓她綁架,不介意收留我吧?」

  「勞爾哥哥。」霜月坐在後座,害羞地朝他微笑。

  「秋月?」他傻了,不只她一人,她連妹妹和上司都帶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覺得渡個假也不錯,可是一個人很無聊,所、所以就把他們帶來。」她支支吾吾的說。

  「對,她不顧我在工作中,硬是把我架上車,飛車到機場。」池中旻翻了翻白眼。這女人還是不敢老實承認自己的心意。「我們搭乘你父親的私人飛機,從台北飛到巴西,在轉搭直升機時,有跟你父親見過面。」池中旻下了機,身上還穿著他在台灣慣穿的二手西裝,手上提了個公事包,因為臨時被綁架,工作到一半,於是把沒做完的都帶來了。

  「你見過我父親?」這個消息讓勞爾瞬間從天堂跌落地獄。「他有沒有為難你!」低頭捧起秋月的臉,他心焦地問。

  「你是說那個愛擺臉色、眼睛長在頭頂上、中文說得怪腔怪調、拿錢叫我滾回台灣的法國佬是你父親?沒有,他沒有為難我。」秋月微笑,說著反話。「他是個好人,如果可以,請幫我轉告他,感謝他對野生鯨豚所做的貢獻,那些錢可以做很多好事。」所以說,他父親確實為難她了,還拿錢打發她,她也確實收下那筆錢,但不打算理會他。

  「仔細一想,你們果然是父子呢,花錢的方式都讓人目瞪口呆。」秋月總算明白勞爾那種一擲千金的花錢方式,是受誰影響的了。「你們真的需要好好規劃一下你們的資產,那種花錢也太誇張了!」他的父親--一個靠殺戮來擁有財富權勢的男人,花錢不眨眼,強勢霸道,聽不入人的意思,沒有一點點溫柔好相片的因子,幸好勞爾跟他想像的,只有外貌而已。

  聽見她對自己父親的評論,勞爾不禁大笑。

  「他一直想介入我對奔狼島的計劃,剛才他說為我送來一件禮物,我還以為……」以為父親不顧他的意願,派他的人來接手這座島,要將奔狼島改成商業性質濃厚的渡假島嶼。

  結果父親卻為他送來這份禮物--秋月。「你們打算待多久?霜月的學業呢?現在應該還沒放假吧?如果到時候時間允許,我再送你們回去。」他就沒有想過她會為他留下來嗎?他總是先想到她會在意的,這男人,真的很討厭。

  「再看看吧!我只是想渡個假,況且在你這裡不用花錢。」秋月語焉不詳,轉身對還在直升機裡頭的妹妹伸手,「霜,下來羅。」勞爾低聲交代身旁的下屬,要他們立刻準備客戶讓他們三個人住下。這時,池中旻湊到他身邊,小小聲低語。

  「秋月突然瘋了,二話不說把累積十多年的年假一口氣請完,這還不打緊,硬是逼我放下工作跟她一起來,她還衝到霜月的學校把她從教室裡帶走,直接上飛機,你瞧,我行李一件都沒帶,只來得及拿護照證件,剛剛她抱你抱那麼昆,我懷疑她只想掩飾想見你的念頭,拉我和霜月作陪。」勞爾聞言,回頭看她,她正在幫妹妹抹防曬油,戴好遮陽帽。

  他不禁微笑,她啊,還是一樣,沒變。

  但她主動跨出一步了。來見他,應該是透過盧克的安排,雖然盧克聽他命令做事,但卻是父親的人馬,盧克八成告訴父親,秋月即將來找他,所以對他任何事情都想插手表示關心的父親,也就親自到巴西等她,用錢試探她,看她是不是看上他的錢而與他在一起。

  「我突然很好奇秋月和我父親的會面是什麼情形?」父親肯出借私人飛機,將他們從台灣送到巴西,再轉搭直升機來到奔狼島,如此大費周章,應該是很欣賞她,才會讓那個教父老爸做如此貼心的安排才是。

  目前唯一來奔狼島上的方式,是租賃小型飛機到島上,那通常需要安排,而且價格不菲,若不是朗尼沃夫家族本身就有私人飛機,勞爾也覺得不便。

  「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池中旻露出怕怕的表情,拍拍好友肩膀,最後還是忍不住說:「我現在才知道我這個秘書的膽子這麼大,為了愛人扛上黑道教父,你說說,你該不該為你們倆的生命安全設想一下?」勞爾白了好友一眼,嘴裡才說「他不會想知道」,下一秒就透露了內幕。

  「她還是一樣……」走傲嬌路線啊。勞爾無奈地搖頭失笑,他原本心中為著工程進度落後、原住民跟外來工人的衝突……但現在,她在這裡,在他身旁,一轉頭就能看見,讓煩躁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看著她牽著妹妹的手,姐妹倆對著大海愉快的說笑,他突然有個念頭,轉砂對好友說:「我有筆生意想跟你談一談--我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讓你肯將得力左右手讓給我?」池中旻聽出這句玩笑下的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漾開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

  勞爾明白了,他這種笑法背後的意思,是代表自己將會被痛扒一層皮。

  「這個嘛,來日方長,我們慢慢聊!」

  經過長時間的飛行,池中旻與霜月都累了,晚餐後便早早回房間睡覺。

  秋月卻怎麼也睡不著,身穿白色舒適的睡袍,站在露台上,抬頭仰望天空,今晚月光失色,將舞台讓給了滿天星斗,長長的銀河劃過天際,美不勝收。

  然而一低頭,她卻看見刺目的景象--露台下的泳池畔,她的男人跟別的女人在把酒言歡!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不太爽的回想晚餐的情景……「這是茹絲,我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是島上女孩們的老師。」那個女人就像大家對法國女人的印象,又瘦又高,體態優雅,腿很長,僅是穿著簡單的挖背背心和牛仔褲,整個人就很有型。

  「你就是那個讓勞爾待在台灣,丟下這裡不管的女人?」茹絲很美,五官像娃娃般精緻,眼睫毛刷得又長又捲,嘴唇塗著鮮艷的口紅,不顯得俗氣,反而很時尚。她很高,站在一米九的勞爾身旁,超合適的。

  「幸會。」茹絲操著流利的英文,嘴角揚起,大方的伸手與她交握。

  「你好。」雙手交握的那一瞬間,秋月感覺到手上的壓力一緊,她皺了下眉頭,抬頭,看見茹絲對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那一瞬間她明白了,這個女人對她有敵意。

  晚餐席間,茹絲妙語如珠,炒熱了氣氛,就像是女主人一樣,搶盡風采。

  「我跟勞爾認識十五年了,他剛來法國我就認識他,一個過去的混蛋,不過呢,本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燈,拚命跟他較勁!秋月,你要小心點,這個男人很危險,一個不小心,會跟丟的噢。」看似玩笑提醒,其實帶著挑釁,如果沒有戀愛過,不會懂這種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鬥意志。

  「哦?是嗎?」對方不斷的丟來戰帖,秋月只好迎戰。「我不知道,向來是他跟著我,我從來沒有跟著他。」她微笑地予以還擊。

  然而現在……勞爾和茹絲卻在泳池畔,喝酒、聊天,她悶極了!

  在她來到這兒的第一個晚上,他卻跟別個女人喝酒聊天到深夜,那女人還對她挑釁下戰帖,故意在她面前對勞爾勾肩搭背,還親密的餵食!氣死人了!

  勞爾看了眼在房間露台上假裝看星星,卻又不時將視線瞄向他們的小女人,那可愛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失笑。

  「別喝了。」他伸手拿走好友手中的酒瓶。「很晚了,茹絲。」

  「怎麼?想回去陪你的小女人?她真是非常可愛呢。」茹絲眼睛微瞇,誘惑的朝他撩了一下頭髮。

  「沒錯,我是想回去陪伴她。」勞爾老實招認。「收起你的壞心眼,我不覺得你開的玩笑有趣,把酒瓶給我。」茹絲瞇眼看他民,然後乖乖將酒瓶交給他。

  「你還是不想要我。」這句話是肯定句。

  「你只是不想輸,你要的男人從來都不是我。」勞爾怎會不知道好友搞的小把戲?原本想制止,但看見秋月雙眼冒火,他突然想看她吃醋的樣子,也就任由茹絲胡鬧。「別招惹她,我是認真的。」

  「哼。」茹絲沒有否認自己的壞心眼,但對於他的警告,她根本不當一回事。

  露台上的秋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英文她還可以,法文就鴨子聽雷了。這兩個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講事情就講事情,幹麼要喝酒?孤男寡女的,還手勾手,什麼鬼嘛!

  她不開心,她不愉快,氣得胸口欲裂。可惡,那是她的男人,誰都不許碰!

  秋月忿忿不平的轉身回房間,躺在古典的四柱大床上,抱著薄被生悶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勞爾仍未有回房的跡象,沒關係,她等,就這麼一直到凌晨一點,才聽見勞爾踏進房門的聲音。

  「秋月……」他的動作很快,令她措手不及,才一回神就發現自己被定在他身下,動彈不得。他的聲音,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就這麼將她所有知覺籠罩。

  「走開,討厭鬼……唔……」掙扎不了太久,唇被吻住,濃烈的酒氣灌進嘴裡,讓她想到剛才他還跟茹絲在一起,酸意就不停的冒出來,讓她抓狂。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勞爾停下來,身子懸在她上方,忍住急欲佔有她的慾念,分別一個月,他無時無刻不想念她。

  她眼一瞇,雙手貼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然後用力一推。坐起身來用食指戳著他的胸口。

  「你讓她牽你的手!餵你吃東西!」秋月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完全推動她冷淡矜持的形象。

  戳胸肌的手指好痛,他皮硬肉粗,她只好改拍打他的手臂,用毆打他表達心中的不滿。

  「明知道我是你女友,還在我面前做這種事情!這叫哪門子的好朋友?」她孩子氣的舉動讓勞爾忍俊不住。「你想太多了,茹絲只是比較熱情,開心我總算找到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聞到濃濃的醋意。

  「比較熱情?」秋月語調不禁高八度。「女人對男人的熱情,那是朋友之間會有的舉動嗎?」牽什麼手?喝酒一定要這樣嗎?還拋媚眼!可惡,他是她的男人,別人休想碰!

  「有嗎?」勞爾裝傻,笑咧白牙,就算察覺到茹絲對自己真的那麼點超友誼,但因為對方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因此,他當作沒這一回事。

  傷害一個人不是他的個性,況且茹絲頂著博士學位來到他的島,擔任教職,教授一群十來歲的孩子,雖然她這麼大材小用不是因為他的緣故,而是有別的原因。

  「你真的想太多了。」隨意說出別人的心事也不是他的作風,事到如今,他只能瞞著秋月,能唬一天是一天。

  「我會想很多,還不是因為茹絲這樣牽你的手!」秋月被他的駑鈍氣得抓狂,抓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扣。「這樣能怪我想太多嗎?」這種牽手方式,要說他們沒有什麼,鬼才信!

  「有這回事?我不記得了。」但他記得此刻她主動牽他的手,對他很熱情。

  勞爾將笑意藏起,表情很正經,隨她大吃豆腐,也可以說是他吃她豆腐,順勢捆住她小手,想就此不放。

  他覺得好像在做夢,她在這裡,為他而來,現在還為他跟友人太過親密的舉止大吃飛醋……怎麼辦?好想吻她。

  「不只牽手,還有她看你的眼神!跟你說話的態度!距離、距離,一定要這麼近嗎?」秋月親自示範她所看見的,企圖喚醒他的記憶。

  她靠他很近,身體幾乎貼著他,唇在他耳邊低語,那個叫茹絲的女人,就是這麼近,這麼親密!這種「好朋友」的示好方式,也太過親密了吧!

  「是嗎?我沒印象。」勞爾不記得茹絲有對他這麼曖昧,她從以前就是這麼瘋狂熱情的女人,這些親密得讓人想入非非的舉動,也許有,但他不記得了。

  茹絲的家境好,後台很硬,加上本身條件極佳,聰明才智很高,但人有點瘋狂,他已經習慣她突如其來的跳Tone,不覺得有什麼,也可以說茹絲就算脫逃衣服裸奔,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也許是因為,於秋月才是他在意的人,因此不論她做了什麼,他都很介意,比如現在,她僅僅只是將小手塞進他掌心示範,任憑他握著,他就心猿意馬。

  「沒印象?她只差沒吻你了,你沒印象?」秋月不禁懷疑,他怕神經跟恐龍一樣粗。

  「喂,女人,我們一個月沒見,你一定要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爭執上頭嗎?我一個月沒做愛,而你在這裡,穿我親手挑選的絲質睡衣,我認為啦,與其浪費時間亂吃飛醋,不如把力氣花在做愛上。」他看著她的眼神火勢、激情,預告了今晚不會輕易放過她。

  秋月聽見他這麼大膽露骨的話,呆掉,原本的火氣瞬間消滅。

  「我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在說什麼啦?可惡!」她瞬間全身紅透,拿起枕頭往他壞笑的臉砸,想起之前他怎麼觸碰自己,怎麼點燃她的慾火,滿足她也寵壞她。

  不過他是個慾望很強烈的男人,幾乎每一晚都要她,但他剛剛卻說,他一個月沒有做……他為她守身如玉嗎?很好!

  勞爾大笑躲過她的枕頭攻擊,兩人在床上打打鬧鬧,突然間,他伸出食指,要她噤聲。

  「來得正好,看來老天爺要送你一份大禮,你會愛死!」他拉著她下床,走到露台,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

  「什麼東西啊?神神秘秘……哇啊!」秋月原本對他還有怨言,但看見眼前的景色後,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夜晚的大海,海面平靜得有如一片鏡子,星星在天空上閃爍,沒有光害的天空能看見美麗的銀河。突然興起波濤,激起數丈高的水花,一抹深藍浮出水面,緩緩翻了個身,大大的尾巴在海面拍打,在星光下,黝亮有光澤。

  秋月被這麼近、這麼巨大的大自然景觀震撼了,眼眶泛紅。

  「是藍鯨耶……」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接近喜愛的海洋生物。

  「它好美!」不是透過相片和國家地理頻道,也不是快速匆匆一瞥,它停留很久,而且……它很巨大。

  「是成年的藍鯨嗎?好……好難得……」幾乎絕種的藍鯨,還是成年的,就在這片海域裡。

  「它偶爾會冒出來呼吸,曬曬太陽,賞賞月亮。」勞爾從她身後抱住她。「秋月,等你能放下你心中的重擔,就來這裡陪我吧,嗯?」

  「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已經同意讓一支隊伍每年來做一次記錄,島的南部有海豚棲息地,在這裡你能做的事情很多,未來有你忙的。」他還是這樣,不給她壓力,做好了她會離去的準備。

  來這兒時,她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很單純的想要見他,就只是想見他而已。

  現在她怎麼捨得走?但她又怎麼能留?

  妹妹還小,工作呢?她怎麼能說走就走?自私的丟下一切留在他身邊?她辦不到。

  秋月回頭,就著星光凝望他的臉,他還是這麼好看,這麼粗獷的男人,卻有細膩的心,讓她……好愛好愛他。

  小手在他裸露的胸膛游移,讓掌心感受他的體溫,一股衝動讓她主動--踮起腳尖,環住他的頸子,吻他。

  不敢給承諾,也不敢要承諾,她有拋不掉的責任。而他也是,所以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去思考,只想把握現在。

  「抱我回房間。」她臉紅,唇貼著他的,輕聲說。「你是我的!」獨佔讓她變得霸道。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說要回房間,她往往都是半推半就,這讓勞爾感覺中了大獎!

  「我會輕輕的碰你。」他低笑,含住她敏感的耳垂,惹得她驚喘。

  「少來,每次都這樣說!」她才不信,他哪有輕輕的?每次都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全身酸痛不已,但是過程……嗯哼,還不錯。

  勞爾大笑,攔腰將她抱起,大步走進房間,輕巧的將她擺在床上,高壯的身子隨之覆上。

  這一夜,他沒讓她睡。

    
第十章

  她站在白色沙灘上,面對著浩瀚大海,太陽西沉,將海面映成一片橘紅。

  翱翔的海鷗成為夕陽中的黑點,浪潮聲不斷,風聲在耳邊呼嘯。

  海風吹動她的衣衫,赤裸的雙腳踩著柔細的沙地,一波波的浪潮濺濕了她的足踝,她沒有閃避,直挺挺的站著,任憑海水沾濕她長及腳踝的裙擺。

  海水退散,色彩斑斕的寄居蟹鑽出濕透的沙地,拖著沉重的殼,在沙地上走出長長一條痕跡。

  在島上已經待了七天,美麗的大自然生態仍讓秋月百看不厭,她蹲下身來,看著寄居蟹拖著殼走。

  呼喊她的聲音從遠方傳來,秋月抬眸,望向白色沙灘的另一端,有群穿著淺藍色洋裝的部落少女,朝她揮手,然後快樂的向她奔來。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等待女孩們靠近她。

  「老師你看我找到什麼!」圍繞她的少女們個個擁有小麥色的肌膚,皮膚光滑,幾乎看不見毛細孔,每一個女孩的五官都清麗非凡、黑髮、大眼、小臉,笑容迷人,微形修長,就像常見的南美洲美女,但說出口的英文帶有部落的腔調,眼中充滿純真,對這世界充滿好奇。

  秋月耐心講解,告訴她們從海邊悼念的貝殼種類,習慣,以及小故事。

  女孩們的英文能力比她想像中高出太多,她們很聰明,學習英文不到兩年時間,但已經能簡單的溝通,這一群女孩年紀約十二到十六歲,每一個都很聰明,學習慾望很強烈。

  這幾天秋月和妹妹幾乎都待在充當學校的木屋,代茹絲的課--不知為何,那女人突然慌慌張張的離開島上,甚至自行開了小飛機離開,不知道在躲避什麼,問了勞爾,他只是淡淡的說,她可能有要緊事要辦,辦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不管如何,秋月討厭那個愛招惹她的女人!離開了,她也清心許多。

  某天在課堂上,正好有個十四歲的女孩初經來潮,痛得昏倒,雖然在茹絲的教導下,她們已經知道現代衛生用品的方便和乾淨,但秋月給她們的是甜甜的巧克力,以減緩經痛不適。

  從此這些少女們把她當成偶像,跟進跟出。

  她不覺得煩,反而很喜歡,這些孩子們很單純很善良。勞爾告訴她,這座島上的原住民,非常嚴守男女之別,因為女孩的數量太稀少;被族人層層保護著,連上課都不允許男性教師任教,而茹絲又太隨性,教學沒個章法,她來這裡真是幫了他很大的忙。

  霜月教她們繪畫,用紙筆勾勒出線條、圖騰,秋月則教她們常識,跟她們說故事。

  「感覺好像回到小時候喔,姐。」霜月站在姐姐身邊,跟她一起教授這些不解世事的少女們。「小時候你也是這樣教我的,啊,好懷念喔!」

  「你好煩。」秋月被糗得有點臉紅。

  「我以為你累了呢。」不識相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女孩們臉上的笑容消失,像受驚的小動物般躲到秋月身後,像母雞帶小雞。

  秋月沒好氣地抬頭,看著眼前迎風而立的魁梧男人。

  他的笑容很放肆,雙手環胸,身上的T恤沾了泥漬,頭髮以部落圖騰的頭巾包起,他髒得要命,一副去泥坑打滾回來的模樣,但秋月卻覺得,他帥得要命。

  勞爾朝她咧開嘴笑,露出一口自得可以去拍牙膏廣告的牙齒。

  「明知道女孩們怕你還來,你是故意的吧?」她瞇眼抵擋海風,故意亂講。

  其實他根本沒有靠很近,距離她們有十公尺遠,加上海風狂吹,講話得用吼的才行,他離這麼遠,是因為部落的少女們從小就被教導不可以隨便接近異性,大人甚至用誇張的恐怖傳說恐嚇她們,因此只要男性接近,就會讓她們如驚弓之鳥般逃離,直到結婚的那一天。

  「欺負小女生是我的興趣。」他故意露出邪惡的表情,但不是針對這些少女,而是她。

  「你不信我踢飛你?」秋月瞇眼,出言恐嚇。

  勞爾聞言哈哈大笑。「看你這麼有活力,我放心了。」聽說中午她沒吃什麼,還吐了,有一點中暑跡象。她還是不習慣這裡炎熱的天氣啊--勞爾瞇眼思索。

  「住得舒服嗎?」

  「還可以,馬馬虎虎。」故意挑剔,其實她在哪裡都好,只要有他在。

  「那可不行,身為主人。讓賓客盡歡是我的義務。我知道島上有個很棒的地方,可以看見很美的夜景,你一定會喜歡那裡。」他拋出誘惑。「你想,在星空上的沙灘上,擺一張鋪著白色餐巾的小桌,點一盞香精蠟燭,冰鎮的香檳佐沾蜂蜜的草莓,我一口一口餵你……」他眼神透露他想做的,不只是餵她吃草莓這麼簡單。

  「停!」喊停的人不是秋月,而是害羞的霜月小妹。「你們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調情嗎?欺負我會中文?我好命苦喔!」秋月忍不住笑出來。這一周是她笑容最多的時候了,連妹妹也變得活潑大方,不那麼害怕怕生。

  應該是因為這島上以原住民居多,這裡的男性對待女性溫柔而敬重,讓霜月感到安全。

  完蛋了,她喜歡這裡,不只因為這裡有勞爾,還有身後這群單純的女孩外,以及……「姐、姐,你看,大威利又出來了!」霜月興奮的尖叫,看著距離岸上約一百公尺外,那頭冒出來say hello的成年藍鯨。

  「噢……」秋月發出讚歎,雖然看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還是讓她很感動。

  她喜歡大自然,喜歡這種不需要跟人鬥心機的生活,喜歡把自己所學的教給別人。

  越待在這裡,越不想離開,但是……回家的日子漸漸逼近了。

  這天,秋月望著大海,卻忍不住落下眼淚。她捨不得勞爾,不想離開他,就算他很忙,一整天都不見人影--他忙著溝通、翻譯,因為只有他懂部落的語言,為了讓部落保有珍貴的文化資產,與現代生活共存,他必須花很多的時間,盡力從中調解。

  身為一島之主,他走不開身!而這件大工程,不是一、兩年就可以完成的,這個部落有很深很深的排外性……如果不是勞爾向島民宣佈,她是他的……嗯,妻子,她想,少女們也不會這麼快就接納她吧?

  勞爾深受原住民的敬重,來到奔狼島後,她親眼看見他的忙碌和體貼,她更愛他了……「姐,這裡好漂亮噢。」跟隨而來的霜月看見姐姐眼角滑下的淚水,心一擰,但假裝沒看見。「我想多拍一些照片,姐,我帶她們去那裡!」隨手指向沙灘遠方一處突起的岸礁,她帶著女孩們去拍照,留下青春的回憶。

  沒走幾步,回頭看姐姐望著大海發怔的側臉,她若有所思。

  太陽很大,曬得秋月頭有點暈,不小心腳步踉蹌一下,前來尋她的勞爾見狀立刻上前,扶住她。

  「你還好吧?」他語氣難掩擔心。「別逞強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牽著她的手,走向身後的豪宅。

  太陽漸漸西沉,將他倆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秋月忍不住想,像這樣牽著手,悠閒的在沙灘上漫步,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一個確切的承諾,他總是說會回到她身邊……他這麼忙,會不會等他能到台灣陪伴她,但短暫停留後又得回來這座島,繼續他未完成的使命?

  他們兩人身上都有無法捨棄的包袱,就這樣讓他不斷的接近,而她被動等待,好嗎?

  「勞爾。」秋月突然停下腳步。

  「嗯?」

  「小霜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你等我一年,好不好?」她突然說,把勞爾嚇了一跳。

  「啊?」他懷疑自己聽錯了,這種話怎麼會是秋月會說的?

  「霜是我一輩子的責任。我不可能放下她不管,我的工作也需要交接,得幫中旻找一個合適的人接手我的工作……一年,就一年,你不用拚命趕來見我,一年後,我來找你,就一年。」她決定用一年的時間,把恩情和親情做最好的安排,辭掉工作、交接,然後將完成學業的妹妹,一同帶到島上來。

  「就等我一年。」她凝視他的臉,要他答應她。

  勞爾知道這算是秋月最大的底線了,她開始必得為自己爭取什麼,爭取他。

  「到時候,你要娶我。」遲遲等到不到他的回應,她很急切,也很焦慮惶恐。

  她知道這樣很怎麼,要他等她一年,但她希望他能等。

  勞爾看她的臉,歎了一口氣。「你為什麼連求婚都要搶呢?一年就一年,我等你安排完你在意的一切,等你回到我身邊。」其實他懷疑,一年的時間夠不夠,她沒有這麼心狠,她太重感情,太不容易割捨。

  有時候,秋月真的很憎恨自私的自己,他回答的這麼快,這麼迅速,這麼相信她……因為他不會逼著她要她做出決定,所以她總是將兩人的感情擺在親情、恩情的後頭,仗著他對自己的疼愛,對他很殘忍,也對自己殘忍。

  「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我……」她有哪一點好?

  不可愛不溫柔,從來沒有善待過他,為什麼他會喜歡她呢?還對她百般疼愛、尊重、在乎。

  「我也不懂,大概是--你很有趣吧。」勞爾笑著捧起她的臉,輕咬她的鼻尖,惹得她驚叫連連,伸手捶打他。

  攜手走在沙灘,走向島上那棟地中海式豪宅,秋月沒有回頭,沒看見她身後深陷在沙灘上,一大一小的腳印,形影不離。

  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

  秋月放縱自己在奔狼島待了三周,也曬了三個星期的太陽,把久待冷氣房的蒼白皮膚曬成了健康的蜂色,看起來氣色更好,更有活力。

  然而,這一切就到今天……「要走了嗎?」行事作風隨心所欲的茹絲冒了出來--前天她一臉笑容的回到島上,卻什麼也沒說,好像沒事人一般。

  她倚在房門口,微笑地說:「我會想念你的,bye!」朝她拋了一記飛吻後走了,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會想念她,倒是非常開心,秋月悶悶的收拾行李,把勞爾送給她的禮物全部帶走。

  今天要回去了,直升起已在停機坪等待,她和勞爾昨晚說好了。今天不許他來送行,一年後她會回來,到時候,他一定要來接她。

  昨夜他們倆瘋狂纏綿到天明,像是沒有明天般的擁抱彼此,直到天空泛白,他才起身,在她裸露汗濕的背上印一睛吻。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摸摸她的頭,轉身離開房間,避開分別的傷悲。

  秋月一個人躺在床上,氣息仍不穩,全身震顫,體內深處不感覺到他的佔有、他衝刺的力量。

  但他們就要分開了。

  她抱著留有他餘溫的被褥,痛哭失聲。

  哭過後走進浴室,洗去他留在身上的氣味,一個衝動,把所有他給她的東西都帶走!

  她要看著這些東西想念他。不論是衣服、飲品,只要是他送給她的東西,她全都帶走,打定主意一年後,再帶著這些東西回來。

  「姐,你好了嗎?」霜月擒著行李箱到她房門口,裡頭塞滿了禮物,有勞爾送的、島上居民送的,最多最多的,是她手繪的一張張圖畫。

  「好了。」嘴裡應著,卻看著手上他送給她的海豚戒指發怔--昨天晚上他親手為她戴上,銀製的,他說他請島上工藝最好的老師傅教他,花了快兩個月的時間打造這只戒指,直到今天才有一個像樣的成品。

  也就是說,從勞爾回到這座島的那一天,就開始幫也做戒指。

  我很有錢,當然可以買給你漂亮的鑽戒,但我只為一個女人親手打造戒指。

  只有她,於秋月,讓他耗費心力心血,小心翼翼的討好。

  「我不要鑽戒,我要你做的海豚戒指。」這個戒指不完美,海豚的臉還是歪的,但是在她眼中,這比什麼都美!比鑽石還要珍貴,這是他對她的愛,她要把這只戒指帶在身邊,像是他與她同在。

  「姐……勞爾哥哥呢?他知道我們今天要回家了嗎?」霜月沒有在房間看見勞爾。這陣子總是形影不離的兩人,現在卻沒有看見他。

  「他忙,不來送我們了。」秋月故作輕快。「東西都帶齊了嗎?護照呢?沒有留在房間吧?」

  「都帶了。」霜月若有所思的望著姐姐。

  姐妹二十幾年。一同走過最苦的日子,到今天……她又怎會看不出姐姐的勉強?

  「姐……」

  「怎麼了?」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你的負擔。」

  「你在說什麼傻話!」秋月沒好氣地彈了彈她的額頭。「你以為我會永遠陪你呀,少來,你不是常常嫌我霸道管很多嗎?你快畢業了,最多再一年,你就可以過著不用我管的日子,你一定很開心吼?」

  「一年……」所以還是為了她,姐姐要再忍耐一年,不能留在這裡過她想要過的生活,因為她,姐姐要跟喜歡的人分開,明明就很痛苦,還要故作堅強……細白的小手,緊握住行李把手,心中有了主意,趁姐姐還在整理,悄悄回房間一趟。

  「走吧。我們快點走,中旻一定等很久了。」秋月扣上行李。回頭,對妹妹笑,朝她伸手。

  「好!」霜月露出笑容,握著姐姐的手,兩人拖關行李,往停機坪走去。

  在那裡,直升機已待命,池中旻早在機內等待,就差她們兩人。

  飛行員將她倆的行李放上機艙,秋月協助妹妹上機,但在她上機時,霜月突然驚叫:「啊,姐,我忘了我的相機了!放在房間裡,我去拿!」說著就要下去

  「不必,我去比較快,你放在哪?」秋月阻止妹妹,問清楚她把東西擺在哪後,匆匆離開,去幫妹妹拿回心愛的相機。「幫我看著包包。」但是秋月一離開,霜月隨即用英文喊著要人把秋月的行李拿下來。

  池中旻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霜月……」

  「你不要說話!」膽小怕生的霜月,生平第一次吼人,見到姐姐的行李被拿下來後,她兩眼盯著秋月交給她,要她小心看顧的包包,裡頭有護照、證件……很多很多秋月重要的東西。

  她抖著手,把姐姐的包包丟出窗外,然後對駕駛員說:「快走!」

  「霜月?」池中旻不敢相信他所見的。「你確定?」

  「快走!」霜月哭出來。「在我後悔以前,快點走。」她伸出手,砰一聲,闔上機艙門。「快點走……」池中旻看她哭得傷心,長長歎了一口氣。「秋月會恨死我……起飛吧,秋月小姐要留在這裡。」駕駛員比了個OK的手勢,直升機起飛了,緩緩的離開這座小島。

  跑到妹妹房間的秋月,並沒有找到她說忘了拿的相機,反倒看見一封信,上頭是她漂亮的字跡,只有短短一句話。

  姐,要幸福喔。

  秋月呆掉,接著聽見螺旋槳的隆隆聲,她立刻衝到陽台,竟看見來接她們的直升機駛離,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而後想到妹妹剛才說自己拖累她的話,以及使計支開她的緣由……眼眶不禁蓄滿淚水,秋月腳一軟,跪坐在地上,哭個不停。


尾聲

  「霜月,你這個大笨蛋……」秋月對視訊那一頭哭個不停的妹妹咆哮。「你在做什麼?」結果自己也哭成一團。

  「姐,我只是捨不得你,嗚……我很快就好了,不要顧慮我,我長大了,我會照顧自己,嗚……」霜月對著視訊哭得一塌糊塗,抽抽噎噎還打嗝。

  「你這樣我怎麼相信你會照顧自己?大笨蛋!」秋月又氣又心疼。

  「那個……其實我也可以照顧她啊,你妹妹就是我妹妹,秋月,你可以相信我的為人。」池中旻的大臉擠進螢幕,秋月還是眼尖看見了--他的手,正輕柔的拍在她寶貝妹妹肩膀,這讓秋月瘋狂大暴走。

  「把你的手給我拿開!不要碰我妹!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抓狂的對著視訊那頭吼。

  「秋月……」勞爾一得知秋月沒有上機,被留在島上,他匆匆趕回來,急忙聯絡上直升機的駕駛員,使用機上的視訊設備取得聯絡。「你冷靜一點!」所有人做夢都沒有想到,膽小怕生的霜月,竟然會用這麼激烈的手段把姐姐留在這裡。

  「我怎麼冷靜啊?現在是什麼情形?」不在她預期中的發展,讓她失去理智。

  「那個,我原本是打算回台灣再給你正式的人事命令的。」池中旻摸摸鼻子,笑道:「既然你陰錯陽差被留在那裡,我看,秋月啊,你就開始發揮你的所長,當「政旻開發」在奔狼島的辦事處主管吧!」

  「我們跟勞爾的合作期間有可能超過十年,這回我被你綁來度假,有機會探看這座島,讓我想派個小組在當地配合,但這個小組得由我信任的人主持。你也不是不知道,勞爾.朗尼沃夫,是頭肥羊。」聽上司說著很好聽的借口,秋月瞇起眼,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笑容,問了一句,「你把我交易給勞爾,從他身上撈多少好處?」

  「哎呀!講交易那麼難聽,又不是聯盟球員……」

  「池中旻,你在考驗我的耐性嗎?」秋月危險地警告。

  「唔,要知道,你是於秋月,你很貴,所以……」他老實吐出讓秋月倒吸口氣,先狠瞪賣掉她的上司,再回頭瞪買她的男友。

  「你們兩個瘋啦!這有什麼意義?」

  「這是我想過讓你在恩情和愛情中,取得平衡的最好辦法。」所以這是他的主意,一來讓她能償還恩情,二來能留在他身邊。

  「不過我沒有想到霜月會這麼對你……」非常狠的把她的行李丟下飛機,將她留下來。「其實我和中旻商量的結果,是一年後再向你提出這個計劃,到時候學校也蓋了一半,很多事情得做,找師資、找錢、找教材……再加上其他林林總總的建設,事情只會越來越多,那時候,我希望你在我身邊。」建設這座島,就像是要建設一個小型的城鎮,很多事情要做,還要跟巴西政府周旋,這麼多的事情一列舉下來……他身邊確實要有個人,而「政旻開發」也需要在這裡設立一個小組,好掌握所有大小事。

  而她也想留下來,她喜歡這裡,但是就是她對池家的恩情還清了,但是妹妹呢?

  她不是放不下心,妹妹從來沒有一個人生活過。

  「不要擔心我,姐姐,我哭一下就好了,人家只是捨不得你,嗚!我會很好,真的!你一定要幸福喔,一定喔!」霜月哭得很可憐,讓秋月很難過。

  「可是你……」會怕黑,有時候會作惡夢,受了委屈都不說,沒有凶悍的姐姐幫她出頭。她怎麼辦?

  「你不可以回來喔!要跟勞爾哥哥一起幸福!姐姐,bye!」霜月哭著切斷視訊。

  秋月心擰成一團,好捨不得。

  「秋月……」勞爾瞭解她的心情。「如果你擔心霜月,我可以安排明天一早的直升機。送你到巴西搭機回台灣。」要離開,其實不難。

  將她的護照、行李全部丟下飛機,是霜月留給姐姐的訊息--依賴的小女孩已經踏出一步,那麼她是不是也該跨出去呢?

  如果她回去了,霜是不是又會自責自己是個拖油瓶?

  「我……」她猶豫,舉棋不定。

  留下來,還是回去?

  「咦?你怎麼還在這裡?」茹絲穿著比基尼泳裝出現在大廳,橘紅色的布料貼著曼妙的身軀,身材惹火,膚色很漂亮。

  那種她不該留下來的語氣徹底激怒了秋月。「我想了想,還是捨不得奔狼島以及勞爾--所以我決定留下來。」

  「哦。」茹絲輕應一聲。聳聳肩,戴上墨鏡,轉身離開,曬太陽去。

  「秋月,你決定留下來?」勞爾不敢相信他聽見的,他已經準備使用父親的人脈,為她找來一架直升機。

  「對,不過話還是要說清楚,因為我很貴,我在這裡,你還是要付我薪水。」她打開視訊,再次與飛機上的人取得聯絡。

  「霜,我決定留在這裡,你一個在台灣……要小心,姐姐會寄生活費給你,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那個……」池中旻很不識相的打岔。「錢的事情用不著擔心啦!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很樂意……」

  「你閉嘴!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養!你滾開。還沒輪到你!」秋月火大的對池中旻吼,叫他閃一邊,對妹妹溫柔叮嚀了一堆之後,才輪到池大老闆。「我留在這裡算出差吧?我的薪水你得照付。」池中旻對她的獅子大開口感到不可思議。「咦?我以為我已經把你交給朗尼沃夫先生,薪水應該是由他支付……」

  「你以為我是大聯盟球員嗎?還交易咧!」秋月用他之前的話堵了回去。「總之,錢每個月都要匯到我在台灣的賬戶,我妹妹要用,聽見沒?」勞爾看她談到錢就尖酸的臉,就覺得好笑,忍俊不住的搖頭。

  「換你了,朗尼沃夫先生,你打算支付我多少薪水呢?你知道的,我有個非常花錢的嗜好。」

  「唔,你是指捐款給鯨豚保護協會嗎?哎,那果然是非常花錢的嗜好--於秘書,你覺得這樣如何?我把錢全交給你,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如何?」

  「你……」聽見他大方說要把錢都給她,反而讓秋月不知如何是好,覺得……他真是個笨蛋。「你花錢的方式,真的要好好管一下……」她愛A錢,他卻出手大方無節制,他們這一對會在一起,還真是……奇妙的組合啊。

  南美洲的陽光耀眼,秋月抬手抵擋刺眼的光線,手指上一閃一閃的光亮,是她的海豚戒指。

  伴肩共游的兩隻海豚,正對她微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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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秘書有情有義,實在是一位好女孩,讓男主角追到實在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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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看多了bl文-v-偶爾看看這些調劑一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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