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錢秘書【天生寶一對1】作者:黎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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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能力超強的秘書,只要在工作範圍內,
絕對風雨無阻、使命必達,不過,一分價錢一分服務,
如果沒有很強的心臟及很深的口袋,別想請到她這個秘書女神,
時間=金錢,她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讓她賺得飽飽飽。
生平尤其痛恨玩物喪志、浪費生命的人,就像那個男人--
開會遲到三個多小時,出現時,頭髮還帶著海鹽結晶,
腳下大剌剌的踩著夾腳拖,因為這位大爺……浮潛忘了時間!
要不是他是公司的超級大客戶,她連一眼都懶得看他,
偏偏這個野蠻而強勢的賴皮鬼硬是介入她的生活,甩都甩不掉,
如火般的視線,意圖很明確,更糟的是他似乎看穿了她,
輕描淡寫一句「你只是累了」,竟讓早已乾涸的淚腺再次氾濫……
他莫名轉了性的對她溫柔、對她好,讓她開始無法招架,
難道他忘了「她很貴」嗎?一輩子的陪伴可是天價啊,
他卻說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錢,唯一缺的是她……
楔子
價目表
推薦人
董事長:池政興
總經理:池中旻
四、五成群的辦公室男女,站在公佈欄前看著這張驚人的價目表,個個面色鐵青。
「一小時要五千塊?她搶人啊!」其中一名男性成員大叫。
「這樣一人要付一千塊,我一天的薪水就這樣給她!太誇張了,這叫做「非主管級同仁有折扣」?折扣個頭啦!」
這些人議論紛紛,在公佈欄前爭執。
「可是,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東西今天晚上八點要用到-雖然很貴,但總比被Fire好吧?」始終不說話的唯一女性幽幽地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一個人一小時能做的事情,我們五個花一整天都做不到啊。」
的確,那個工作行程以秒在排程的於秘書,真的很厲害。
「在副總怪罪下來之前,找她救救火吧!花五千塊可以解決的事情,幹麼賠上未來五年的薪水?政旻福利很好,我可不想離開!」
「我也是……」
同事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認命的歎息,掏出皮夾集資……
辦公室通常喜歡團購,團購食物、生活用品、有趣的小東西,但有人聽過團購一個秘書來幫忙解決搞不定的工作嗎?
這種情況在「政旻開發」,倒是偶爾會發生。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最後一同來到頂樓的秘書室,去見那位工作效率奇高,但古板、嘴巴又刻薄的於大秘書,請她救救火!
第一章
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壞兆頭。
於秋月現在心浮氣躁,想到今天要接待的大客戶,她就胃痙攣,就算口袋裡有昨天「兼差」的額外收入,她心情也不是很好。
因為,那個客戶遲到,然後,她下屬又辦事不力……
煩躁的點開常上的野生鯨豚保護協會網站,看一看珍貴的鯨魚出水相片,心情稍微平復一下下後,接著再點開網絡銀行,使用網絡ATM,Key進協會的匯款賬號,那串數字她早已倒背如流。
在匯款金額那一欄,她打上了一個五和後面三個零,將昨天得手的額外加班費匯出去。
啊,她的心情得到了安慰!她也只能用這樣的花錢方式,讓心靈得到慰藉-暫時的。
鯨魚出水的畫面一跳開,只見屏幕小角不斷閃爍的藍色小人,催促著她的回復,再低頭看見滿桌子待整理的文件、回不完的信,還有那份被下屬做得亂七八糟的合約,加上約好兩點要到,現在卻還沒有到的客戶……她心中的怒火已經快壓抑不住!
如果要分憤怒等級的話,遲到的客戶大於下屬的辦事不力,因為前者她無法搞定,後者她可以安排時間彌補,前者不可預期,後者她有心理準備。
「我真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她一邊碎碎念,一邊丟給搞砸的下屬一個殺人的眼神。
新進的菜鳥秘書被嚇得差點哭出來,哽咽的嗚了一聲。
在於秋月的字典裡,沒有同情這種東西,她瞇起眼語帶威脅,「你要是敢讓眼淚掉下來,我就敢讓你帶著你搞砸的東西去見副總。」
「她是認真的,快去洗把臉!」跟隨於秋月一段時間的助理秘書,立刻催促菜鳥離開避風頭。
菜鳥新人連忙奔出辦公室,害怕自己會在有如巫婆的上司面前大哭。
「秋月姊姊,你好凶噢。」新人奔走後,秘書室裡第二資深的秘書黃玉錚,誇張的對秋月裝出害怕的表情。
「有時候,我真是恨死你們了!」秋月不顧形象的抓狂咆哮,一邊猙獰的敲打鍵盤。
她明明很猙獰可怕,散發出凶狠的氣勢,可熟悉她的同事卻一點也不怕。「哎呀,能者多勞嘛,你乖!」
「我討厭這句話!又沒多付我錢!」秋月回吼。
身著深色套裝的她,長髮盤成髮髻,利落的髮型讓古典味十足的瓜子臉顯得嚴厲、苛刻,足蹬三吋高跟鞋,讓身高一六八的她看來更為修長苗條。
在「政旻開發」的員工都知道,這位深受總經理器重的女秘書有多愛錢,但能力卻也好得嚇嚇叫,舉凡與公司相關,不論是財務部、業務部、總務部、客服部的工作,她通通都可以搞定。
只要付得起她開出的價錢,她就願意在下班時間加班,拿多少錢做多少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是她的信條。
她年紀不過二十八,卻是公司少數的元老級員工,工作資歷長達十二年,而「政旻開發」掛牌上市,也不過是這四、五年的時間而已。
不只現在主事的總經理事事依賴她,連半退休的董事長也維護她,在公司裡可以說是橫著走,否則哪有秘書不加班就算了,還這麼招搖的在公佈欄上貼了加班價目表,上頭甚至還有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背書。
「錢錢錢!你這個死要錢鬼!」黃玉錚笑罵。
「你不要可以給我啊!」秋月冷哼一聲,手下不停的處理著下屬沒搞定的工作。「我很缺。」
年收入超過百萬的人,有房子、有車子,手中還有價值上千萬的股票,最好很缺錢啦!她又沒負債。黃玉錚忍不住睨了老同事一眼。
秘書室安靜無聲,只有於秋月和黃玉錚鬥嘴的聲音,以及她按鍵盤的兇猛敲擊聲。
在政旻秘書室裡,大頭目於秋月要求每一個人都要能獨立自主,要手下每一個秘書出去都能獨當一面。她很嚴格,當然有不服也待不下去的人,但能夠撐過來的,大部份都很感激她,但也恨她!
「於姊,總機說朗尼沃夫先生剛到,已經上樓了。」助理接到通知,立刻告知這個消息。
卡啦卡啦,十指敲擊鍵盤的聲音驀然停止,秋月瞇了瞇眼,不知是在看屏幕還是在思索,最後她用力按下了ENTER鍵,打了二十分鐘的數據開始打印。
「很-好。」那個浪費她三小時什麼事情都不能做的大、客、戶,總算出現了!
她慢條斯理的把數據收攏擺在方才奔出的新進菜鳥桌上,加上一張黃色便利貼,上頭寫了一句「下不為例!」,驚歎號加了好幾個,表示她的認真和憤怒。
拿著她隨身的PDA,秋月離開秘書室。
「黃姊……為什麼我覺得於姊說很好的口氣,好可怕噢……」小助理抖抖抖,害怕展露無遺。
「噓,小孩子不要看,會作噩夢!」
勞爾.朗尼沃夫先生,就是今天的貴客-遲到三小時還是貴客!
秋月工作多年,公司近年擴張的速度激增,她也接待過許多大客戶,當然會在事前先調查瞭解客戶的生平資料。
但是讓她第一眼就這麼無言的,這傢伙是第一人。
「抱歉,久等了。」
他有一口白牙,是她對「遲到三小時的大客戶」的第一印象。
勞爾.朗尼沃夫,深褐色的頭髮略長、小麥色的皮膚、巧克力色的眼珠,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台灣人。他從父親手中繼承了一座位於南美洲的海島,面積大約有三分之一個台北縣大小。
這位先生就在那座小島上過著慵懶的渡假生活,至於他奢華的生活費哪來的?只能說,這個人很有投資的眼光,靠風險賺進大把鈔票。
股市、期貨是他玩的金錢遊戲,善於以錢滾錢,幾間位於杜拜、馬爾地夫、峇裡島的渡假飯店,他也是幕後出資人之一。他在歐美小有名氣,但低調、不愛出風頭,甚少參與社交活動。
「不會,別這麼說,一直聯絡不上您,還以為您發生意外了呢,您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她微笑,告訴自己要忍住,不可以破口大罵,不可以露出嫌惡的表情,對方是客戶!就算遲到還是客戶,但是……她忍得好辛苦。
他頭髮上白白細細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海鹽結晶,還有他身上那件白色Polo衫,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式場合「該」有的打扮,再加上他下身穿的那件海灘褲,還有腳下那雙夾腳拖鞋……就算是穿LV,但還是一雙拖鞋啊!
這人遲到三小時就算了,竟然穿這一身就跑來開會?扣分!
「總經理在辦公室裡,大家都很期待您的光臨。」秋月笑容甜美,客套一百分,掩飾她的咬牙切齒,如果是對她很熟的人,例如她的上司池中旻,就會聽出她其實是在說-「等你很久你知道嗎混蛋!浪費我時間找死啊?」
翩轉過身,秋月笑容立刻垮下,領著勞爾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朗尼沃夫先生到了。」秋月聲音甜美有禮。
池中旻一抬頭,就看見她很沒形象的翻白眼加撇嘴,害他差點沒笑出來。
「咦?」站在秋月身後的勞爾,露出疑惑的表情。「阿中?」
辦公桌後頭,坐著一個穿舊西裝的男人,但一抬頭露出清秀斯文的五官,那張臉和身上的舊西裝,說不搭就有多不搭。
「唔?」池中旻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混血兒,說著一口標準的中文,卻喊他高中時期的綽號……「阿河?」他只認識一個會這樣喊他的混血兒。
兩個男人臉色一亮,池中旻繞出辦公桌,勞爾上前,兩個身高相當的男人面對面,打量對方,然後激動的熊抱!
「竟然是你,我們起碼有十五年沒見了吧!」
「我沒有想到還會跟你碰面!」勞爾流露出好友久別重逢的喜悅。
見他們激動的聊起天來,讓於秋月有些錯愕。原來……他們認識啊!
「怎麼這麼晚?班機延遲?」池中旻笑問老友。
「其實我剛從墾丁趕上來,早上浮潛太沉迷,沒注意到時間,沒趕上預定的班機回台北。」勞爾露出白牙,搔著頭尷尬解釋。
「你還是這麼喜歡墾丁?」池中旻瞇起眼,回想年少輕狂時,這傢伙老愛往墾丁跑。
「沒辦法,我就是對海邊沒有抵抗力。」勞爾雙手一攤。「還好有高鐵,解決了問題,總之,是我的錯,來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是你,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池中旻無言的看著老友。
啥秋月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位先生遲到的借口,還真是大剌剌到讓人覺得刺耳,竟然在約定工作的當天,人還在渡假,讓一群人白白等他三小時。人來了,打扮隨性到隨便,就算道歉了,她還是沒有辦法對這個合作對像有好感!
「秋月,幫你介紹,這是我高中死黨,現在有個非常拗口的名字,叫勞爾,是頭肥羊。」池中旻微笑拍拍勞爾肩膀。「勞爾,這是我秘書,我的得力助手,秋月,於秋月。」
「您好,歡迎您,我去為兩位泡杯咖啡。」秋月甜美微笑,但只有池中旻看得出來,她笑意不達眼底。
池中旻暗暗叫糟。哎呀!他的秘書生氣了,這下該怎麼辦?
她微笑、點頭,轉身離開-急著要離開這兩人,去頂樓大吼大叫,她受不了了!
但因為太急促,一轉身不小心將PDA甩出去,掉在勞爾的腳邊。
勞爾下意識地彎腰,拾起那只黑色的PDA,黑色的金屬外殼,安全、保守,如同他看見這位女秘書的第一印象。
嚴肅、利落、精明,她沒有絕頂的美貌,但五官很有古典味,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非常聰明,是那種很厲害的菁英上班族。
但是這位很精明很厲害的女秘書,她的PDA右下角竟有一張指甲大小的海豚貼紙,是Q版的漫畫風格。
他不禁挑眉,這反差極大的對比讓他忍不住失笑。「於秘書喜歡海豚?」他笑著將PDA還給她。
「是。」秋月回以微笑,快速搶過自己的PDA。
「噗。」這回勞爾很不客氣的笑出來。
「怎麼了嗎?」秋月一頭霧水地問,臉上笑容看起來很親切,其實她快爆炸了,差點就要脫口問他「笑啥?」。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可愛。」
莫名其妙!沒禮貌!我跟你很熟嗎?秋月忍下對他咆哮的念頭,微笑道謝,「多謝你,朗尼沃夫先生,請稍坐,咖啡馬上就來。」
「你秘書態度真親切。」勞爾其實有自覺,明白自己遲到三小時真是非常糟糕、非常失禮的行為。「脾氣很好。」
「脾氣好?」池中旻聞言笑到岔氣。「啊……無知真是幸福啊!」
什麼意思?
勞爾當時並不明白,不過,很快的,他知道了什麼叫做無知就是幸福。
「來找我之前你沒探聽過嗎?」秋月冷漠的凝睇眼前的男人。「我很貴。」
「大家都是同事,幫一下會死啊?」殺價被拒的男性員工,惱羞成怒。「錢錢錢,開口閉口都是錢!你是有多缺錢啊?」
「我幫你把你搞砸的工作搞定,然後呢?功勞有分給我嗎?」秋月不怒反笑。「你會在交出企劃的時候告訴你上司,是誰協助你完成這個企劃的嗎?不會嘛,為什麼有功你在領,苦勞我在做?那是我應該做的事嗎?你是企劃,我是秘書,你搞清楚這一點。」
勞爾被好友送出辦公室時,經過緊鄰的秘書室,正好聽見這段非常精采的對話,不禁一楞。
這個語氣冷血現實的女人,真是方纔那個對他甜笑的女秘書?
「噗哧。」看見勞爾錯愕楞住,池中旻低低竊笑。
脾氣好?他的女秘書根本就是一隻霸王龍,抓狂的時候最好生人迴避,否則肯定會被她的直言不諱傷透心。
「像你這種開口閉口都是錢的女人,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被羞辱的男性職員惱羞成怒,開始人身攻擊。
這種等級超低的攻擊方式,秋月只是冷冷地掀唇冷笑。
「像你這種需要向秘書求救的企劃專員,活該被Fire!」比起毒舌,她也不遑多讓。
那名企劃專員忿忿不平地離開了,秘書室裡新的小助理期期艾艾地問道:「這樣……不好吧,於姊,他一定會出去亂傳話,這樣對你很不好。」
「小笨蛋,你還有心情管別人死活啊?我交代你做的報表做好了沒有?」秋月一瞪,開始盯多嘴的助理。「我快下班了你知道嗎?」
「我快做好了,再一下!」小助理慌慌張張,立刻埋首工作,但又不吐不快,忍不住還是開口講了。「可是秋月姊,同事之間互相幫忙沒什麼啊,況且你還不是……」常常收拾我們搞砸的工作,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誰跟你說沒關係?」秋月打斷助理的話,冷哼一聲。「少依賴別人,這世界沒有這麼簡單!」
「但是做人處事,要以和為貴啊……」
秋月聽見這句話非常不能認同的嗤了一聲,眼一瞇,對呆呆的小助理冷聲道:「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交朋友的。報表報表,你要是敢明天早上才交出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於秋月板起臉下最後通牒!小助理驚嚇得望向時鐘,發現還有五分鐘就六點了,眼淚差點掉下來。
「對不起!我馬上做!請再給我十分鐘!」
「什麼?你叫我加班?我很貴,你付得起嗎?」準時下班,一秒鐘都不多待,是於秋月的工作習慣,絕不妥協的。
「對不起-」小助理聞言噴淚。
站在門外的勞爾,不用看到她們的表情,就可以想像裡頭那個女魔頭「磨練」手下的嘴臉有多恐怖。
那惡鬼般的鞭策,讓勞爾表情複雜,撇眼看見高中死黨那一副快笑出來的表情,心中有了體認-
「我想,你這個女秘書,應該很討厭我。」他遲到三小時,穿著不合宜的服飾來拜訪,她仍親切接待,這一切全都是假象!
「時間就是金錢。」池中旻拍拍好友的肩膀,領他悄悄地走進電梯,送他下樓。「三個小時,我的秘書可以完成超乎你想像的工作,她一人抵十人用絕對不誇張。」
而後,池中旻刻意停在公佈欄,指著上頭有他和老爸背書的「價目表」。「你瞧瞧她幫我加班一小時,我得付她多少錢。」
「你是凱子嗎?」那個數字讓勞爾挑了挑眉。
「怎麼可能?我也很珍惜金錢的。」池中旻大方承認。「告訴你一件事,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讓我的秘書加班!她太貴了!」
「她缺錢?」
「唔,現在不缺,不過她有特別的嗜好……」
「啊,總經理,再見。」下班人潮突然湧出,許多職員見了池中旻,紛紛朝他點頭招呼。
「明天見,路上小心。」池中旻微笑對員工們點頭,一邊與多年不見的老友閒話。
「「政旻開發」規模拓展得很快,你下了不少苦心。」勞爾看著嶄新的大樓大廳,對好友現有的成就感到驕傲。
「當然!我跟我父親能東山再起、全力衝刺,都多虧了秋月。」
「黃玉錚!」於秋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只見她背著包包,手捧著一個牛皮紙袋,一看就是要下班了,她走向正要上樓的同事。
「要下班啦?」黃玉錚微笑招呼著。
「對,你上去後,叫那個小笨蛋滾出辦公室,就說是我的命令。」秋月口氣不佳地道。
黃玉錚看她嚴厲的表情,忍不住歎息。「你就直接對她說叫她快點回家休息不就好了?幹麼要繞一圈表示你的關心啊?」
「誰關心她我只是討厭我辦公室有人加班!那代表我下屬辦事能力不佳。」秋月死都不會承認,她擔心新進公司不到三個月的菜鳥,聽說她今天中餐沒吃,還吐了!
「你這女人,一定要這麼傲嗎?」黃玉錚受不了的翻白眼。「你非得要所有人都恨你才開心啊?」
「哼,」秋月哼了一聲,驕傲的轉身離去。「我才不在乎別人的嫉妒。」
「我好討厭你的表情哦!」黃玉錚笑罵,作勢要伸手揍她。
秋月想閃,但動作太大,一個不小心把手裡的牛皮紙袋甩了出去,將包在裡頭的雜誌甩了出來,滑向公佈欄底下,停在LV夾腳拖鞋旁邊。
「啊!我的雜誌-」冷淡、驕傲又嘴壞的於大秘書,頓時花容失色,奔向她心愛的雜誌。
勞爾一挑眉,蹲下來拾起雜誌,以及翻出來的匯款收據、明信片等等。
他發現那是一本關於海洋生態保育的雜誌,是知名的鯨豚保護協會的雙月刊,而收據上頭的收款賬戶是協會的捐款賬戶,那個金額讓勞爾一楞。
「謝謝!」秋月緊急上前,把心愛的雜誌搶回來,寶貝的看上頭有無刮痕,發現雜誌完好無缺,她才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笑了。
那笑容,太、純、真、了!與她的市儈、毒舌、精明幹練,完全不搭!
她的笑容讓勞爾一楞。
「謝謝你,勞爾先生、總經理,明天見。」拿回心愛的雜誌,秋月又戴回精明幹練的面具,笑容公式親切,但是對上司卻有那麼點不同。「總經理,明天早上十點會議,資料都準備好了。」笑容還是很甜,但其實是在暗示上司,明天要開會,今天不要應酬太晚。「檔案已經寄到你信箱。」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於秘書。」意味-「知道了!管家婆。」
秋月點點頭、揮揮手,翩然轉身離去。
「她……」看著手中來不及還她的感謝函,再看轉身離開的於秋月,勞爾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絕對討厭我,剛才那番話是在暗示我,你明天還有公事,要我別拖著你應酬太晚對吧?」不知為何,勞爾就是覺得她方纔那些話,是有用意的。
「我這個秘書什麼都好,忠心耿耿,我還沒想到的事情她都幫我做好了,唯一的缺點,就是加班費太貴了。」池中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迂迂迴回的,也算是承認了。
「都這麼多年,你講話還是這麼喜歡拐彎抹角。」勞爾眼瞇了起來,笑望多年不見、笑容依舊,但眼神越發精明的好友。「可你這傢伙,身邊總會出現一些很有趣的人呢。」
不只那位女秘書會保護上司,他這個老友也會維護下屬,甚至乖乖聽話。他所認識的池中旻,是一個端著和善笑臉欺騙世人的狠角色,剛剛那些話,也算是在警告他,別對他的女秘書出手吧!
但是來不及了。
手中的感謝函上頭寫著感謝於秋月長達十年的捐款協助,一個對鯨豚生態關心、卻在水泥叢林中打滾,用冷漠世故掩飾純真的女人,讓勞爾感到非常好奇!
第二章
「哇-好美哦,這、這真的要送給我嗎?呀-好開心!」
秋月聽見這種嬌滴滴裝可愛的聲音,眼睛瞇成了一直線,全身雞皮疙瘩冒不停。
她剛開完冗長的會議,滿腦子都是方才會議的重點以及在下班前要處理完的公事,結果才要踏進秘書室,就在門口聽見讓她受不了的嬌嗔。
那個聲音她很熟悉,不就是黃玉錚那個粗魯的女人嗎?她是怎樣?腦子燒壞啦!
推門而入,她看見一個背對她的男人身影,穿著白色西裝,垂在腦後的頭髮略長,是很深的褐色。
原來是這樣……秋月立刻認出對方是何人!
鄙視的視線,直視一臉心花朵朵開的黃玉錚,這女人簡直是外貌協會的會長,只要見到帥哥,她就會特別溫柔親切,還帶頭讓秘書室全籠罩在一片粉紅氛圍裡。
見到同事們那種花癡的表情,秋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故意把高跟鞋踩得鏗鏘有聲,讓聽慣了她高跟鞋聲音的下屬們紛紛一驚,笑容盡失,迅速坐回辦公桌後!
瞬間失去被眾星拱月待遇的男人,回頭,朝她咧開嘴笑,那口白牙閃閃發亮。
「朗尼沃夫先生,今天真早。」巫婆般的惡毒嘴臉瞬間消失,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這男人還真是充滿嘉年華氣息啊!小麥色的肌膚,半長不短的深栗色髮絲,深褐如巧克力般的瞳孔。
他穿著白色西裝,內搭黑色襯衫,未系領帶,反倒是開襟處垂掛一個龐克風的骷髏項鏈,通常男人穿白西裝只會讓人想笑,但他不一樣,寬肩、長腿,姿態慵懶隨性,十分雅痞,他五官很粗獷,然而他一笑起來,她卻覺得他很有心機,絕對會玩花樣,讓她聯想到電影中哥倫比亞的大毒梟!
她承認,他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帥哥,強勢、性感,粗獷的男人味,皮膚有光澤,看來常常曬太陽,但這傢伙的金玉其外,讓秋月腦中閃過一個形容詞-花貨。
不過花貨總比頂著沾有海鹽結晶的頭加上夾腳拖鞋要好多了,秋月如是想著,職業性的甜美笑容始終掛在嘴角。
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放下數據時瞥了眼桌上的電子鐘,時間是下午三點十五分,勞爾比預定的時間要早到四十五分鐘。
「我來早了,影響到大家工作,抱歉。」勞爾語氣誠懇,但直視她的眼神卻放肆侵略。
這種明顯的戰帖,秋月一點也不陌生。
嘴角笑容更深、更甜,更為完美無缺。「別這麼說,我才不好意思呢,沒有好好招待您。」嘴上是這麼說,但心裡卻想著:不是遲到就是提早近一小時,真沒禮貌!怎麼這麼大的人還搞不清楚什麼叫準時?過或不及,都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勞爾放肆的盯著她的臉,炯亮的眼望進她眼底,看出她雖然是笑著,但笑意未達眼底。
她真是非常有趣-他不禁勾唇而笑,那種笑法就像是在正打什麼壞主意。
她應該……討厭他到極點吧?勞爾暗忖。他來得太早,讓所有人手忙腳亂,放下手邊的工作接待他,也破壞了她的工作計劃,偏偏又不能得罪他這個大客戶,只能逼自己笑,真可憐!
不知道讓她收下討厭之人送的禮物,她會不會當場變臉?
「我帶來一些小禮物,送給大家做紀念,於秘書,這是特別留給你的。」他的笑容越發燦爛,將最後一隻盒子交給她。
「您真是太客氣了。」秋月客套地推拒,原則上,她不會收受客戶的禮物,避免不必要的誤解及麻煩,更別提是勞爾送的禮了。想都別想!他以為送個小小的禮物就想收買她嗎?
「於秘書若不介意這份菲薄的小禮物,就收下吧。」勞爾笑著說出讓人無法拒絕的話語。
他要跟她槓上是吧!不,她的原則,死都不打破。
「這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勞爾先生……」她有一連串好聽的推托之詞,打算全部搬出來對付這個假洋鬼子!
「禮物的價值不在於價格,而是心意。」見她未伸手接下,勞爾哂然一笑,將禮物收回,但這不代表他認輸了,他非得看她變臉、卸下虛偽的面具為止!
他主動打開那只十五公分見方的木盒,當著她的面,展示特地為她準備的小禮物-一隻銀製打造,正躍出水面的海豚紙鎮。
秋月眼中浮現一抹光彩,她驚喜莫名,嘴角上揚的弧度加大,此時的笑容看起來真切多了!
「這……」也做得太栩栩如生了吧!她沒有看過這麼精緻的海豚紙鎮,太美了!秋月不能否認,她好想要!
但是……可惡,這東西是出自那個傢伙,感覺收下來,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我的島叫奔狼島,一座位於南美洲,與世隔絕的小島,島上的原住民樂天、好客,這個東西,是他們打發漫漫時間而做的手工藝品,不過我這回帶來台灣的數量有限。」勞爾忍住笑意,看著她眼眸發光,垂涎地盯著他手中的海豚紙鎮,她簡直是目不轉睛啊!
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好笑?她不是很精明幹練又很世故嗎?
怎麼一扯到海洋生物,她就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好孩子氣,好可愛!
「看來,於秘書看不上這個不值錢的小禮物,給你造成麻煩了,抱歉!」勞爾作勢要收回。
「千萬別這麼說。」秋月在蓋上木盒之前,連忙接過那只海豚紙鎮,動作很快,幾乎可以說是用搶的。「禮輕情意重。」好聽話說到一半,就看見他露出那種偷吃到腥的貓的得意笑容。
看起來不懷好意!
「於秘書真可愛。」勞爾忍不住的笑開了,沒理會秘書室其他秘書的驚愕,逕自誇獎讚美。「你真的非常喜歡海豚、鯨魚這些大型海底生物啊。」於秋月一愣,想想方才發生的事情,以及她類似搶劫的舉動,笑容僵在臉上。
她怎麼可以這麼蠢!可惡,一切都是這只海豚擺設太可愛太栩栩如生的原故,才讓她上了這傢伙的當。
「其實我是不能收禮的。」秋月朝勞爾一笑,笑容中添了分冷意。「但我很想要。」勞爾很難掩飾對她的高度興趣。這女人反差一定要這麼大嗎?
惡毒如巫婆的言行下有顆關懷別人的心,精明世故的表象下,單純的天真!
看起來很難搞,其實超好騙,隨隨便便就上了他的當,面對他嘲弄的笑容,她還敢老實承認她中招了,真可愛!
「謝謝你的禮物,勞爾.朗尼沃夫先生。」秋月幾乎是咬牙切齒在喊他的名字。
胸口有股怒氣爆裂,她被耍了!這個男人擺明在戲弄她,差勁!
這種感覺就像是偷偷潛進一場化妝舞會,卻只有自己的面具被扯下,在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的一面。
她討厭這樣!
更討厭他隨性所欲到這種地步!
「總經理恭候您大駕許久,請。」她伸手一擺,甜笑依舊,請貴客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不能因為私人情緒而影響到工作,她的討厭喜歡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人能讓公司獲利多少?
對方是不能得罪的大客戶,無論他做什麼,她都得忍,她忍。勞爾看見她眼底蘊含的兩簇火苗,心中暗暗叫糟。
玩過頭了!讓原本對他就沒好印象的於秋月,更討厭他了!
偌大的會議室裡,勞爾坐在主位,面對一室「政旻開發」的企劃人員,他微微一笑,笑容帶著王者霸氣。
「半年前,我去拜訪英國的一名友人,「羅德曼古堡飯店」是他名下的產業。」勞爾聲音鏗鏘有力,聲音穿透傳遞到會議室每一個角落。「我很難想像那是兩年前那座搖搖欲墜的古堡,貴公司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開心案。」勞爾在會議上真心誠意的誇讚。
他很幸運,生活中沒有什麼需要他煩惱,心之所至便到處旅遊,半年前離開奔狼島。走訪一趟英國拜訪友人。
若不是親身走了一趟英國,他不會相信「羅德曼」被改造得如此完美,他這個朋友在兩年前繼承這座古堡時,曾哭喪著臉對他哭訴繼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龐大的維修費用及稅務壓得他想跳海!
不過一年,原本破敗頹舊的十七世紀古堡,竟翻新成為美輪美奐的古堡飯店,不但符合商業利益,也符合英國對古跡保存的標準,頓時讓「羅德曼」成為英國最富盛名的古堡飯店。
「過去和現代完美融合,那正是我尋找已久的風格,於是決定親自跑一趟台灣,想與貴公司合作,結果竟意外跟十五年沒見的老朋友碰頭,這讓我更放心把案子交給大家。」勞爾堅定、信賴的眼神環視在場地每一個人。「預算無上限,我不在乎花錢,也不在意這座島賺不賺錢,我的要求很簡單,第一,不影響島上原住民的生活。第二不破壞現有的海洋生態。第三,不影響我的生活。」聽起來很簡單,但要做到很難,不過在場的人紛紛露出興致十足的表情,這讓勞爾感覺來對了。
「我帶來的資料,正是島上目前的狀況。」在做會議紀錄的於秋月,看見了勞爾帶來的資料,自然也聽見剛才那番話。
忍不住多瞥他兩眼,他現在正經、魄力、壓倒性十足的存在感,跟半小時前在秘書室裡招蜂引蝶的模樣,完全不同!
會議室裡寂靜無聲,只剩下紙張翻閱的沙沙聲,所有人聚精會神的看著勞爾帶來的資料,秋月也得空,隨手拿起一本翻閱起來。
資料很厚,很多圖片和文字註解,是中文,閱讀方便,資料中記載了奔狼島的起源、地理環境、原住民的生態等等,非常詳細,代表製作這份資料的人,很用心觀察這座島。
「這座島得天獨厚,天然資源豐富,有海景、有山景,還有很多古跡遺址,一旦推廣出去,遊客會從世界各地湧來。要改善島民的生活,我想不會是問題。」企劃主任抬頭對勞爾說道。
「但我不希望奔狼島變得太過商業,遊客一多,麻煩就會來。」勞爾提出他的看法。
「也就是說,不以營利為目標,我想請問業主開發這座島的目的是?」
「主要是改善這個部落的生活水平。」勞爾指出資料上頭的圖片,那些穿著打扮都十分原始的人們。「他們樂天、善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數百年,我十八歲繼承這座島,這些年來致力於改善這些人的生活,我有錢,多到花不完,但給魚吃不如教他們怎麼釣魚,我希望他們保有傳統文化,但也能與世界接軌。」
「這些人有非常高水準的雕刻技術。」池中旻看見一整片黃石山壁,上頭有鬼斧神工的雕刻壁畫。「配色也很鮮明。」
「這些編織布料、圖騰很特別。」一名女性企劃專員,愛不釋手的拿著勞爾帶來的手工編織巾說。
眾人頓時七嘴八舌,拿著勞爾帶來的小東西,爭執起來。
秋月在眾人爭吵沒有重點時,視線望向桌上那堆獨特的部落物品,其中一個十公分左右的狼型雕刻,吸引住她的目光,趁亂將那隻小巧的雕刻拿到眼前來,放在掌心端詳。
那是一隻雕得栩栩如生的狼,狂奔的姿態兇猛,毛髮根根分明,像是逆風在奔跑,猛一看還以為會動!
狼的眼睛深邃幽黑,不是特地墨點上,而是原本的木紋。
這種細膩的雕工以及精準使用材料的技術,讓秋月歎為觀止。
原本沒有人發現她的分神,是坐在會議室最後的企劃專員發現了。撞撞身邊同事的手肘,一個接一個,他們紛紛停下爭執,看著正在把玩雕刻的秋月。
連主持這場會議的勞爾和池中旻,也好奇地朝她行注目禮。
秋月發現了眾人的目光,怔愣一秒後,隨即戴上精明的面具,挑了挑眉問:「有事?」所有企劃專員的眼神同時掃向主位的池中旻,大家的頂頭上司。
「咳咳。」池中旻瞭解那是什麼意思,他咳了兩聲掩飾笑意,看身旁的勞爾一臉不解地表情,差點噴笑出來。「秋月,你願意花多少錢買你手上的雕刻?」
「這個?」秋月狐疑地捧高手中的雕刻。「最多二十塊美金。」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立刻有人記錄在筆記上頭,其他專員不知是認真還是覺得好玩,拿起勞爾帶來的小東西,一一詢問秋月價格。
但每當她說出一個價格時,大家都會發出驚歎聲。
「這是?」勞爾對這失控的會議場面,感到哭笑不得。
「那是我秘書另一個神奇的功能。」池中旻暗笑不已。「當初「羅德曼古堡飯店」落成,所有套房的價格都是我們建議的,當時於秘書對「紫羅蘭套房」的評價是一晚五百美金。」間言,勞爾笑出來。「那是十分之一的房價。」
「答對了!」池中旻朝他豎起大拇指。「我們對於商品的定價,向來都是以我這位秘書開價的十倍。」勞爾一點就通。「你意思是說?」
「她手上那隻狼型雕刻,你大可標價兩百美金,很不可思議對不對?相信我,真的會有人願意買!」池中旻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找到改善當地居民生活的方法了。」
「但是,還是有點疑慮。」勞爾苦笑。「那是他們生活的一部份,對他們來說,這樣會不會太容易了點?」這樣濫用天賦,是好事嗎?會不會得到的太容易了?
「我有一個問題。」秋月放下那隻狼型雕刻,指著資料中的一頁問:「島上的女性太少了,男人與女人的比例是七比一,太誇張了。」
「島民的說法是受到詛咒,島上的女性向來不容易生存,往往很早就過世。」勞爾回答道。
「醫療呢?島上有醫院或診所嗎?不能是靠祈禱來治病,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他們是否擁有現代文明的醫療水準?」秋月皺了皺眉,看著圖片中原住民生活的方式,提出問題。「還有教育呢?他們使用什麼語言,能溝通嗎?」這一問,讓勞爾沉靜思索了起來。
池中旻見他深思的模樣,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小小聲道:
「我這個秘書,往往能在一團混亂中,提出問題的癥結點,我想,你有想法了?」
「於秘書的確點醒了我很多問題,也讓我有別的想法。」勞爾眼中射出燦燦晶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就從最基本的開始吧,教育和醫療,學校和醫院是必須建立的,老實說這些原住民對於現代文明十分排斥,他們雖然視我為島的主人,但我卻無法改正他們的觀念。教育!先從教育著手,有知識有力量,未來我對島的建設才不會受到阻礙。」勞爾點出了目前得迫切進行的規劃。
「我想,這個案子會讓大家忙很多年,不過請大家努力,在酬勞方面,我不會虧待大家。」秋月把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全Key進筆電裡做紀錄。
不懂耶。明明就是一個花貨,但他是認真的,不以營利為目標,單純為那些居住在他島上的人著想,出手大方闊綽,這讓她對他的壞印象,有一點點改觀,一點點而已!
會議進行到這裡告一個段落,同事們紛紛走了,見到上司與勞爾正在閒聊,聊公事、聊男人的話題,以她來看,短時間內不會結束。
於是秋月無聲收拾自己的東西,捧著資料正要準備離開。
「一起走吧。」企劃經理對她笑著說。「秋月,你當秘書太可惜了啦,哪天受不了老總,要不要來我手下工作?」企劃經理是個熱情大方的男人,繞過會議桌走到她身邊,伸手直接攬住她的肩膀。
秋月如遭雷擊,抱著資料動彈不得。
「不。」她笑容僵硬,害怕的神情無法克制地浮現在她臉上。
「我知道我部門裡有個混蛋找過你麻煩,他太沒用了!上周被我Fire了!」
「是喔。」她僵笑回答,根本就聽不進企劃部經理在講什麼,只知道,男人的體溫,熱熱的,好噁心!
厭惡與恐懼撲天蓋地的向她襲來,她想逃卻逃不掉,腳像生了根,沒有辦法移動,她不喜歡,不喜歡與男人這麼接近。太近了!
近得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近得可以聽見呼吸聲,心跳聲……啊,不是他的心中聲,是她的!
卜通卜通,激烈的跳動,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害怕!
「阿呈,勞爾先生想聽聽你的想法。」此時池中旻喊住了企劃部經理。
勞爾聞言挑了挑眉,要笑不笑的望了眼身旁的老友,他何時說要聽企劃部經理的想法了?都說好了下周會議時他會聽取簡報,就是下周,他不是機車難搞的客戶。
「真的?剛好我有一些點子,也想跟勞爾先生討論一下。」企劃部經理放開秋月走向他們,在他倆面前坐下,愉快地說起自己的想法。
身為上司的池中旻。認真的聆聽下屬的意見,而勞爾則望向面對他們的於秋月。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秘書室了。」她淡淡微笑,點點頭,抱著資料離開會議室。
她如釋重負,暗暗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沒有逃過勞爾的眼睛。
不喜歡人太過接近她嗎?她甚至在發抖。有這麼害怕嗎?
只是示好的搭肩而已,但如果只是這樣,那麼好友為何假借他的名義幫她脫身?
疑惑和在意,讓勞爾忍不住一想再想,轉頭,似笑非笑的望著故作正經的池中旻。
池中旻看見他露出那種表情,忍不住歎了口氣。
看來不給個答覆的話,勞爾是不會放過他的!
第三章
「覺得很委屈嗎?」冷血得幾近無情的嗓音,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迴響。淡漠沒有感情的眼神,睇著眼前發抖的女孩。「想當好人當然沒有問題,那是你的私事,不要影響到我的工作,延誤大家的進度,那只會更顯出你的無能,哭什麼?眼淚那麼廉價的東西,我不想看見。」秘書室裡冷氣很冷,但秘書室之首於秋月說的話,更冷。
「搞砸了,就要有所自覺。」於秋月平鋪直敘的口吻聽起來更讓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在我回到辦公室前,我要看到我交代你的工作做完擺在我桌上。」沒有理會自己造成的低氣壓,秋月拿著PDA離開辦公室,在她前腳踏出秘書室的門,身後立刻傳來鬆了口氣的吁聲,以及眾同事們的抱怨。
「我真是恨死她了!」被責備的女性員工刷刷刷連抽三張面紙,使勁抹眼淚。
「但是於秘書說的沒有錯,你確實不該把不屬於你職責的工作攬在身上。」同事間有人站出來說話。「你是助理秘書,不是打雜小妹。」
「但對方是副理啊!你要我怎麼辦?」
「所以於秘書才說那是你的私事。」秘書室裡第二把交椅黃玉錚,沒好氣地歎息,心中暗暗咒罵那個老愛扮黑臉的於秋月,明明心腸就沒有這麼狠毒,偏要把話說得這麼死。「教你一招,如果以後副理或者其他人要請你做事,你就把秋月抬出來。」站在門外,秋月古典味十足的臉龐浮上疲憊,辦公室文化,不就那麼一回事?她是過來人,十六歲便出社會,無論大公司、小公司,太過軟弱的人、不懂拒絕別人的人,總是多做許多不屬於自己的工作。
身為上位者,她沒有辦法出面幫下屬解決,她出面確實可以解決這種事情,但會讓下屬產生依賴,更會得罪別部門的主管,造成往後做事的困難,職場等於戰場,那一類「私事」,也沒有辦法插手多管,只能用嚴厲鞭策,扮黑臉讓下屬認清現實。
但辦公室的氣氛老是被她搞砸,這實在很糟,好在有黃玉錚,共事多年,瞭解對方的習性,有她扮白臉,ok了。
秋月轉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報告今天的行程。
沒注意到角落一抹高大的身影,將她的疲憊全看進眼底。
時針準確的走到六的位置。
幾乎是立即的,秋月恰恰好將今天最後一份工作處理完,列印出來裝訂完成。
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抽屜裡上鎖,拎起小包包,打卡下班。
但一踏出秘書室,就撞上一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傢伙。
「朗尼沃夫先生?」嘖,真不會挑時間!
「於秘書。」一抹精光快速閃過他的眼。他肯定那不是錯覺。她討厭他,非常討厭,那一閃而逝的厭惡,被笑容壓下。
「我和中曼要去喝兩杯,一起來?」他無視她的嫌惡,熱情邀約。
「感謝您的邀請,在工作上我的原則是不加班。」她甜笑,仰頭望著身高一八七的他。
喂,下班跟他去喝酒。算加班嗎?還有兩人之間的距離,離了三步遠,嗯,有點遠呢。
勞爾嘴角揚起笑容,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如果我堅持呢?」
「那我會非常遺憾,因為我必須拒絕您。」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接觸,秋月真覺得應付勞爾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真是一個隨心所欲到讓人疲於應付的人,完全不在掌握中,而且非常跳Tone。「那麼如果,我對你的主管提出要求呢?」聞言,秋月笑容更為甜美,但眼神卻沒有什麼笑意。
「勞爾先生何苦為難我呢?我只是一個小小秘書而已。」為何非要她不可?秋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哪裡得罪他啊!一定要這樣找她麻煩!不去喝酒還不行。
勞爾看著她制式化的笑容,腦中浮現的卻是她疲憊閉上眼的臉龐。
他直視她的眼,像是要望進她靈魂深處,一反剛才的調笑不認真,說了一句,「端著不由衷的笑,不累嗎?」這句話,直擊秋月最脆弱的心靈。
她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樣汲汲營營的生活,裝成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好累,她不喜歡,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這個人好討厭,隨隨便便就說出她不想承認的心情,讓她沒有辦法再維持笑容。沒有辦法假裝自己沒心沒肺。
感覺到眼眶濕潤,噢,該死,廉價的眼淚,沒用的眼淚,不可以哭!
於秋月,你沒有哭泣的權利!
「秋月,還沒下班啊?好難得啊,哈哈哈哈!」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自電梯那方傳來。
秋月認得這個聲音,是半退休的老董事長,池政興。
「董事長。」她立刻收拾難過的心情,眨了眨眼,眼中哪還有淚意?擺出精明幹練的姿態,一副她很好她沒事的態度,恭謹地迎上老董事長。「怎麼有空過來呢?通知我一聲,我好安排人去接您。」
「我才六十歲就退休,偶爾搭搭捷運不會死啦!好了好了,你別忙著招呼我,快下班。」
「但是……」
「讓我看看時間,哎呀,六點二十分啦!這二十分鐘的加班費,我和中曼是不會付的,你快點下班回家去,去去去!不要在這裡,看到你我就傷腦筋。」池政興揮手趕她不班。
「董事長,那我就先下班了。」秋月被趕,離去前她頻頻回頭,表情不再冷淡,反而帶著關懷和憂心,直到電梯門合上。
「你就是阿河?好幾年沒看見了,便是長得一副氣宇軒昂的模樣。」池政興個頭不高,頂多一百七,身材有點中年發福,站在高頭大馬的勞爾身旁,雖然得仰頭看他,但還是有大老闆的氣勢。
他雙手環胸,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來,我有話跟你說。」一反剛才對於秋月時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他朝勞爾勾了勾手指,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爸,你來了,今天健檢結果如何?」池中旻看見父親,立刻追問。
「你沒告訴秋月那丫頭,很好!」池政興點了點頭,對兒子笑瞇了眼。「要是告訴她,鐵定又管東管西,我剛才趕她下班了!喂,臭小子,中曼說你對我們家秋月很有興趣?」池政興轉頭對勞爾,完全是另一種嘴臉。
那讓勞爾忍不住想,這種感覺,還真像是他要把一個妹,現在正在接受對方老爸的盤問,只是對方表情太陰狠太認真,讓勞爾笑不出來,不自覺的立正站好,接受鑒定。
「如果你只是玩玩的話,最好不要招惹她。」池政興語氣帶著警告意味。
「我爸的警告也是我的。」池中旻微笑和煦如朝陽,看不出有任何殺傷力,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可勞爾卻知道,這傢伙最厲害的一招,就是扮豬吃老虎,因為溫和親切,讓人感受不到侵略性而沒有戒心,往往和他合作的人,都會被他剝下層皮。
「我認識她很久了,十二年。」池中旻瞇著眼,遙想當年。「她十六歲便幫我們家做事,一做就是十二年,就算我們付不起她薪水、生怕拖垮她,但秋月不支薪也不走,我們父子東山再起,多虧她在背後支持我們,讓我們有背水一戰的勇氣及責任,對我們來說,秋月就跟家人一樣,地位舉足輕重,她啊,是個傻到不能再傻的女孩,雖然沒明講,但我把她當妹妹。」沒有說出口的威脅,比說出口更來得威脅性十足。
勞爾望著微笑的老友,心中五味雜陳,外表看來像個好好先生沒有殺傷力的池中旻,散發一股強烈的排拒。
他是真的非常維護她呢!這種感覺,讓勞爾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為何沒有人發現她累了?」那張背著眾人流露疲憊的小臉,蒼白無血色,纖細的肩膀像是扛著幾千斤的重擔,無力的垂下,只容許自己放縱短短數秒,便立刻武裝,又擺出冷落、殘酷的表情,面對那些繁雜的工作。
「她不喜歡,你們發現了嗎?」面對勞爾的質問,父子兩人對望一眼,挑了挑眉,一同打拼過來的父子默契極佳地相視而笑。
那笑是表示,初步的觀察--合格了。
「來,坐。」池政興一反剛才的嚴肅挑剔,招呼勞爾坐下來。「陪我喝兩杯,別讓秋月那丫頭知道,她肯定又會皺眉。來,我來跟你說個故事,你別看秋月那丫頭冷漠的樣子,其實她最心軟!她來應徵的時候,才剛滿十六歲。」原來她的父母,都不不在了啊。
原來她還有一個小她四歲的妹妹,為了給妹妹一個安全的環境,她很小就出社會,自己出來生活。
「她來應徵的時候,像一隻小刺蝟,看人的眼神像在防什麼似的。我花了兩個小時面試她,才問出她為何急需一份工作,她說要把十二歲的妹妹接出來生活,不想再寄人籬下,我沒有多問,給了她一份月薪一萬八的工作,再給她五萬元,讓她把妹妹接出來,從此,秋月就在我們家,不離不棄。」池政興的話在勞爾腦子裡不斷迴繞,讓他想了一整夜。為什麼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要出來自己討生活呢?還得養大妹妹,大孩子養小孩子,生活怎麼過得了?
「她從來不說自己的事,對妹妹很保護,即使我們共事十二年,秋月也很少讓她妹妹跟我們見面,上一回看見霜月小妹妹,是四年前的事。秋月她啊,態度不佳只是保護色,其實她保護欲旺盛,責任感很重,別被她那張嘴騙了。」一開始只是覺得她反差大得很有趣而已,精明幹練但一接觸到喜歡的事物就會破功,看她恰得很辛苦,喜歡和裝酷在臉上交替,那表情讓他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逗弄她。
冷酷的訓斥下屬,用兇惡的態度逼迫她們快快回家,其實是說不出口的關心。
本來覺得有趣的、想捉弄的,但無意間觸碰到她脆弱的一面,她的脆弱、她瘦小的肩膀,那讓勞爾狠狠被砸了一下。
對她,已經不只是有趣了,而是一種想憐惜的心情。
「於秘書,勞煩你親自送我下來,跟你們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勞爾才剛踏進「政旻開發」大樓,即看見於秋月送一群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下樓來,他好整以暇的放緩腳步,打算好好觀賞她的假正經,但卻發現,她的表情不太對。
不覺眼瞇了起來,望著她勉強的笑臉,順著看見那搭在她肩上,越來越放肆的手掌。「哪裡。」秋月代替上司送客戶下樓,誰知客戶竟動手動腳,她努力維持表情的正常。
告訴自己,不要在意搭在她肩上的手掌,那只是友好的表現而已,不要在意,要笑,不要發抖,沒什麼的,人家沒有惡意。
但是她很難不去控制自己的心情,她很害怕。
一直以來,她很小心的與人保持距離,用冷淡高傲的態度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讓人太過親近她,因為不想流露出她的膽小!
她害怕人太接近她,尤其是男人,哪怕是友好的搭肩,也讓她不自禁顫抖,努力往心底藏的害怕恐懼,會不斷的冒出來。
尤其,是這種帶著惡意的身體接觸,她想吶喊、想尖叫,但喊不出口,當客戶的身體近得讓她聞到對方身上的體味,她沒辦法再維持笑容!
「於秘書,你年紀跟我女兒差不多,但卻比她懂事多了。」男人的手落在她背後,速度極緩的向下滑動。
「不要碰我……」秋月抗拒的聲音極小,她腦子一片空白,想要尖叫,想要快點逃,快點跑,踢他打他罵他,將隨意亂碰她的男人罵到狗血淋頭,但她沒有辦法,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全一句。
過去那段惡夢般的日子,緊抓著她,她沒有辦法呼吸。
連睡個覺都沒有辦法安心,擔心隨時有人會闖進無法上鎖的房門,壓在她身上,放肆的觸碰她的身體。「改天我們吃個飯,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飯店,很隱密。」誰要跟你去隱密的飯店吃飯?滾開!不要碰我!
她的憤怒、委屈,化為難堪的眼淚,沒有人幫她,沒有人……從以前到現在,這冷漠的世界、冷漠的生,總是袖手旁觀。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倚靠。
父母不在了,她和妹妹成了累贅,寄人籬下的格格不入,沒有歸屬感,心術不正的姑丈,好幾次借酒裝瘋對她們姐妹上下其手,而姑姑,她們血親至親之人,沒有保護她們,反而怪罪她們引誘姑丈。沒有人可以幫她,她要堅強,不要奢望有人伸出援手,只能靠自己……對,你可以的,於秋月,都這麼多年了,你很強,不要輸給這種人,你會贏!
「我叫你……」秋月醞釀已久的反撲,突然中斷。
「你的手在摸哪裡?老頭。」勞爾看不下去了,衝動的上前,一把抓住那只覆在她臀上的狼爪,扣住手腕,使勁一扭。「她叫你不要碰她,你沒聽見嗎?」勞爾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意,出手的力道完全沒控制,一個轉手壓制住矮小的男人,將他的臉抵在車頭。
「她年紀可以當你女兒了,老不修,你摸什麼摸?只會欺負不敢吭聲的女人嗎?你知不知道羞啊!」勞爾語氣暴躁,無視圍繞在這頭色狼身旁喳呼不已的傢伙。「滾開!你們眼睜睜看他欺負一個女人還不敢吭聲,全都是一丘之貉,等等輪到你們,現在給我滾開!」阻止下了竄燒的怒火,勞爾目眥俱裂的咆哮著。
「你!給我過來!」目標一轉。瞪著錯愕、害怕,臉色慘白的於秋月。
她被嚇壞了,身形明顯一顫,雙手環抱自己的肩膀,害怕怎麼也止不住,不停的顫抖。
「覺得被騷擾不被尊重要說出來,你過來!大聲叫他不要碰你!」勞爾朝她努努嘴,叫她到跟前來。
秋月感覺像作一場夢。這……是假的吧?是夢嗎?
他像屠龍騎士般突然出現,押走騷擾她的惡狼,解決讓她困擾很久的問題。
這個客戶一直以來總是有意無意的靠近她,都讓她閃避掉了,也許是因為她會逃,讓對方覺得很有趣,所以每次因公司接觸,都會故意碰她、摸她,這讓她感到很困擾。
因為逃避和鴕鳥心態,讓對方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放肆,好幾次,她想要對那張噁心的臉龐大吼,但卻因為恐懼而開不了口。
現在,有人站在她身邊,幫她解決頭色狼。「不要碰我。」
「太小聲了,你講給誰聽?大聲一點。」勞爾對她貓兒般的聲音不滿意。
「不要碰我!」秋月鼓起勇氣。用最大的音量,對一直以來騷擾她的客戶吼出她的不滿。「你是什麼東西?摸什麼摸?以後離我遠一點!我討厭你!噁心死了!」她吼得聲嘶力竭,吼得小臉漲紅,聲音大得成為別人注意的目標,好多人紛紛停下腳步,議論紛紛。
被發現了,她好強不願認輸,也不敢說她害怕男人太過接近,覺得丟臉,但現在……都被發現了吧?
不過,那又怎樣?心情好舒坦,吼出不滿的感覺,好暢快!
「這樣不就好了嗎?把你的不滿說出來,怎麼可以姑息?至於這頭色狼……」勞爾哼了哼,拎著男人的領子,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讓中年男人痛得哼哼唉唉。
「住手、住手!該死!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叫什麼名字?你竟然敢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中年男子惱羞成怒的咆哮著。
「這不是我想聽的話。」勞爾笑得噬血,手中的力道更緊。「我不管你是誰,你欠小姐一句道歉,沒聽見那三個字,我不會放手!」
「你不妨試試我的耐性,看看我有多認真。」邊說,邊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對方哭爹喊娘。
「斷了、斷了!我的手啊--對不起!對不起!」
「什麼?我沒聽清楚。」勞爾仍不放過他。
「對--不--起!」中年男人痛得臉紅脖子粗,出氣多、入氣少,迫於無奈,只好道歉。
「好了,算了。」秋月見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騷動越來越大,出聲要勞爾放過他。
勞爾原本想要再刁難一下的,但看她不忍心的份上,算了!
「哼。下回,你用哪只手碰她,我就把那隻手扭下來。」撂下血腥的的威脅警告,勞爾才鬆開他。
「你……」男人被放開了,但不甘心,仍忿忿不平地瞪著勞爾,那狠厲的表情像是打定主意會報復。
男人的貼身助理緊急上前,在他耳邊私語,男人聞言一愣,憤怒消失無蹤,錯愕爬滿臉,看著勞爾的神情由憤恨轉為敬畏。
勞爾雙手插在褲袋裡,朝他獰笑。
「我想,一切都是誤會。」男人笑得客氣,催促手下快快離開看來,是認出他的身份吧?前陣子被某個眼尖的財經記者認出,寫了篇關於他的報導,將他拱得像是股神第二似的還放上了照片,讓勞爾想低調都很難。倒是那個女人,她還好嗎?
「秋月?」勞爾回頭,看見她僵在原地,他試探的喊了她一聲,不敢靠她太近,距離她三步之遙,這是她習慣的安全距離。「你還好嗎?」她沒有表情,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神空洞,不像先前數次交手,她總是精神奕奕。
突然她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副嚇壞的表情,勞爾也是。
哭了,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政旻開發」如鋼鐵般強悍的秘書於秋月,站在公司門口掉眼淚了!
一股衝動讓他想攤開雙臂,將她擁入懷裡,但頓時想到--這時候靠近她,不是趁人之危嗎?而她,應該不喜歡。於是,他掏出隨身的乾淨手帕,無聲遞到她眼前。
秋月看著那條乾淨的手帕,注意到的是他寬大的手。
修長的手指、寬大的關節,散發著小麥色澤的肌膚,看起來溫暖,富含力量。
這雙手……殘虐的扣押騷擾她的色狼,下手毫不留情,她現在還記得客戶的尖銳喊疼,大快人心!
現在卻握著一條手帕,乾淨的、柔軟的,遞到她眼前。
她以為,這世上沒有人會幫她。伸出顫抖的手,取過那條帶著暖意的手巾,覆住眼睛,抹掉她一直認為很廉價的眼淚。
「謝謝你。」她忍不住哽咽,眼中泛著水光,抬頭,望進他充滿關懷的巧克力色眼眸。
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個對她伸出援手,讓她感到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人。
「謝謝你幫我,謝謝你。」他甚至體貼的站離她三步遠,沒有躁進的靠近她,這一份體貼,讓秋月很感動,對他的印象大大改觀,其實他發現了吧?她與人保持距離的小秘密。自十六歲便冰封鎖死的心,因為他的溫柔正義,逐漸融化。
第四章
「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提起這件事?」共事十二年,總是笑臉迎人的上司池中旻,一早就把她叫進公司,咄咄逼人地質問她。面容有如惡鬼,一副隨時要跟人幹架的神情,凶狠的模樣不輸給昨天的勞爾。
所以說,勞爾向他提了嗎?真沒想到勞爾會這麼在意,在意到向她上司告狀!
反應同樣暴烈,不愧是好友啊,嗯?他們不是高中死黨嗎?以勞爾打架的身手看起來,非常的老練,這讓秋月不禁懷疑,這兩人難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池中旻瞪著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你就這麼不想讓自己好過嗎?於秋月,回答我!」他沉聲喝斥,暴怒的模樣很嚇人。
秋月從來沒有看過上司失控至此,褪下溫文的笑臉,對她吼、對她咆哮,但是……她不感到害怕,心,暖暖的。
「那又沒什麼。」她知道自己被在乎被看重,池家父子啊,就是這樣為人設想,可是沒辦法,她嘴硬,她好強,不想讓人為她煩惱。
「你再說沒什麼試試看!」池中旻氣壞了,她的答覆讓他更抓狂。
「洪先生是我們的老客戶。」秋月眉頭一皺。
「我情願丟掉一個客戶。錢不賺沒關係,我也不允許人動你!」池中旻難能可貴的動怒,全都是因為秋月被輕侮!還是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他為沒有發現的自己,感到自責、憤怒。
忍不住會想這些年來,秋月受過這樣的委屈多少次?她從來不報憂,是不是默默的承受壓力多年?而他,口口聲聲把秋月當成妹妹,卻沒有發現她的不安、痛苦,沒有真正的保護到她,越想,池中旻越難壓抑自己勃發的怒意。
「特別維護一個員工,對你的聲譽有影響……」秋月仍維持她一貫的冷淡語調,平鋪直敘一件事實。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為他設想!
「見鬼的!影響就影響,你是於秋月,我把你當親妹妹,我管別人說我什麼?」池中旻激動地吼。
能夠把號稱從來不發脾氣的上司氣成這樣,秋月覺得自己……也算是很厲害了。
感動在心底發酵,他會生氣是因為把她當成妹妹啊,原來如此。
幾不可聞的笑,緩緩浮現嘴角。
秋月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雖然她謹守上司和下屬的身份,其實,她早已把池中旻當成兄長,將池政興當成再造父母,從來不曾忘卻他們父子的恩情。
當年她十六歲,剛上國中,求職四處碰壁,只有池政興,花了兩小時面試她,軟化她豎起的刺,給她一份工作,另給她五萬元,讓她無限期償還,讓她和妹妹有一個自己的家,可以安心睡覺,要不是池家父子在她最絕望時伸手,他們不知道,當初那五萬塊,給她一個不致淪陷墮落的未來,不只是拯救她,也拯救了妹妹的人生。
儘管出來獨自生活的日子苦了一點,但,起碼安心。從那時起,秋月就決定一輩子跟著恩人,直到池家父子不需要她了。
「答應我,往後遇到這種事情,你會告訴我,否則我派一個保鏢跟著你!」池中旻越想越不對。
「有這麼誇張嗎?你嫌錢多直接給我算了,幹麼亂花?」秋月皺眉,覺得他小題大做了。
「我在跟你說正經事情,你還在跟我開玩笑!於秋月。你欠揍嗎?」池中旻抓狂的撾桌子。
這一對主從之間,有別人無法打破的氛圍。
他們彼此關心,彼此在意, 旁觀者不見得聽得懂他們在爭論什麼,但從那種吵架方式,代表他們感情深厚。
這讓被晾在一旁的勞爾,不太愉快。
瞇眼看著眼前爭執不停的主從,他臉色更為陰沉,長指在交疊的腿上輕敲,沉著的眼,望著嘴硬的於秋月。
她卸下面具,這麼自在的斗跑爭論,是因為池中旻的關係嗎?
「咳!」忍不住假咳一聲,告訴他們,他在這裡,不許把他當成隱形人。
他這麼一咳,才讓秋月發現他的存在!等等,他今天來幹麼?又沒有要開會,難不成他是特地到公司來向池中旻告狀?
責怪的眼神,凌厲的掃向勞爾。
「如果不是勞爾發現,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池中旻還沒把賬跟她算完,故意忽視好友引起注意的假咳。
「這些年來你幫我夠多了。」秋月瞇他一眼,淡淡地說。
「那麼十年前呢?明明需要錢,卻不支薪還背著我們休學一年,打無數份工過生活,你為公司犧牲了多少,我很清楚!」提起十年前的往事,秋月覺得彆扭不自在。
「那麼久的事情,別提了好嗎?」她夜間部三年級那年,池家經營的營建公司被信任的會計捲走所有現金,一夕之間債台高築,付不出工程款項以及員工薪水,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池政興、池中旻父子,以及說什麼都不離開的於秋月。
從十名員工的小型公司,演變成剩下秋月一人,辦公室也從別墅換到池家租賃的小公寓,她得負責所有事情,舉凡接電話、打雜、跑腿、接待客戶,不支薪水長達一年,她的生活更為艱苦,但和妹妹共體時艱,她打三份工來維持生活,每一分鐘都不能浪費,連睡覺時間也算得清清楚楚。
也許是那一年的苦日子,讓秋月對時間的掌控分秒計較。
「叫我別提往事,那你也給我閉嘴!叫你進來只是要你給我一個保證,以後類似洪董的事情發生了,你不會瞞著我,否則我就告訴我爸。」 池中旻見她始終不給答覆,只好使出撒手鑭!
秋月不敢相信他這麼卑鄙,竟然拿董事長來威脅她,但想到年紀漸大,身體也越來越差的老董事長,還要為她的事情操心……「我知道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出保證。
「很好,這就是我想聽的答案。」 池中旻得到她的保證,滿意了,放她一馬,知道秋月是重承諾的人,說出口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秋月有一種兵敗如山倒的感覺……怎麼會搞成這樣呢?都是出去前,她忍不住轉向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勞爾。她是很感激他昨天適時的伸出援手,但告訴她上司這件事情就……「多嘴。」不能把無奈發洩在上司身上,只好針對他了。
「你說什麼?」勞爾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怪他多嘴!這女人,也不想想他是為她好!還差點為她的事情和好友大打出手,他是為了誰啊!
氣不過的勞爾,差點跟她吵架。
「秋月,你可以出去了,需要我會再叫你進來。」 池中旻適時插話,阻止一場爭執,目送她離開後,才正色面對勞爾。「關於秋月的事情,我必須感謝你。」
「不必!」勞爾不爽,立刻回絕他的謝意。
濃郁的酸味,很難讓人忽視,池中旻晶亮的眼,望著醋意橫生的好友,在他打量期間,被勞爾狠瞪不放。
他不禁笑出聲來。
「其實,你沒有生我氣的必要。」笑容又回到他臉上,招牌的好好先生、和煦的微笑。
但交手多次下來,勞爾知道這張笑臉是假象。
「依我對秋月的瞭解,經過昨天的事,以及剛才她偷罵你的行為來看,她對你應該有些軟化。」
「說這些話給我聽,是在討我歡心嗎?」勞爾覺得他的笑臉很礙眼。
「不,只是向醋意橫生的你解釋一下,我和秋月之間,算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
「既然如此,應該知道她不喜歡……不,害怕,她害怕與人太過接近,尤其是男人。」他這話的意思,是在責備池中旻,既然這麼關心,怎麼會讓她一個人接待男性客戶呢!
池中旻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我以為,我幫秋月掩飾得很好。」勞爾的反應是給他一記不屑的冷笑。
「秋月對男人的接近感到不自在,我想應該跟她提早出社會有關。我爸決定錄用她的那一天,給了她一筆錢,讓她租房子,甚至陪同她回到她姑姑家,等她收拾行李,並且把妹妹接出來。而她姑丈……我看過那個男人,他望著兩姐妹的神情,不像個好人,加上秋月保護姿態,我想……她急著想搬出來,應該跟姑丈有關係,我和我爸瞭解,但從來沒有多問。」因為一問出口,就等於硬生生在她傷口上撒鹽。
「勞爾,我只想對你說,謝謝你幫了秋月,還有……如果是你,應該會有足夠的耐心和她耗吧?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還來不及消化他聽見的正中下懷,池中旻又突然丟來一個炸彈。
「私事?公事?」勞爾挑了挑眉,問得很刻意。
「是秋月。」 池中旻幽幽地歎了口氣。「她啊,從來不肯放過自己……」
當辦公室又開始散發快樂的分送食物氣氛時,秋月已經不想去數,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
「我的天啦,也太好吃了吧!」兩頰塞得鼓鼓的同事,驚為天人的抓著食物袋讚歎。
負責分送食物的同事。將屬於她的那一份零食。提到她面前,擺在她辦公桌上,讓秋月忍不住頭痛。
「好棒哦!幾乎每隔幾天就有食物送來。」
「勞爾先生真的很大方耶,聽說每個部門都有,幾乎人手一袋,小黑貓一整車都是送給我們的東西耶!」快到下班時間,明天又是周休,又有免費食物可以拿,秋月盯著眼前那袋中南部名產,如果沒算錯,這一袋起碼要上千元,而政旻上下起碼也有上百人,人手一袋--他是嫌錢太多嗎?
眼前這一袋她根本不想帶回家,因為連同之前的,根本就還沒有吃完啊!
「這回怎麼跑到南投的深山去了?前兩天才收到從宜蘭寄來的牛舌餅!」有人邊吃邊感到疑惑。
一下宜蘭、一下南投,再上次是台中和花蓮……沒有個定點,想去哪就去哪,隨心所欲,還有花錢如流水……簡直是罪大惡極!
買那些名產小吃,再寄到公司來,根本就沒有必要,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他每到一個定點玩樂就買這買那,錢再多也不是……這讓秋月不禁感到生氣,她用力把資料夾砸在桌上,讓原本開心吃零食的秘書室同事們,紛紛緊張的安靜下來。
「一點意義都沒有!」她發狠的瞪著眼前的名產說。
這種出手大方的花錢方式,秋月沒有辦法認同,名產這種東西,不吃又不會死!
她火大,對勞爾感到生氣,無論是他的花錢方式,還是他的隨心所欲,都讓她火大到極點!
拯救眾人的下班鈴聲,準時在六點響起。
秋月沒有延誤到工作進度,她將櫃子全部上鎖,拎起包包和那袋該死的名產,下班。
才剛踏出公司大門,她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霜」,是她正在念研究所的妹妹。
一抹溫柔浮上冷淡的臉龐,今天她們姐妹倆約好了,要一起吃晚餐,霜月是乖寶寶,從來不在上班時間打擾她,一直乖乖等到下班時間才敢撥她手機,傻得很可愛。
「姐姐,你在哪邊呀?」電話接通,妹妹嬌憨帶著輕微娃娃音的聲音傳進耳中。
「我剛下班。」秋月微笑,妹妹霜月,是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情不自禁放軟語調,唯有面對妹妹,她才會溫柔。
「啊啊!姐姐,我過馬路就到了,等一等我哦!」電話那頭的霜月,聽起來慌慌張張的,讓秋月忍不住了。
「路上小心點,不要急,慢慢來。」她叮嚀,老是忘了霜月已經二十四歲,是個大女孩了,在她心中,妹妹永遠是十二年前,在夜晚抱著她睡的小女孩。
「好,我會小心。」霜月笑嘻嘻地。「等我哦!」她站在紅綠燈旁,等待妹妹來與她會合,她們今天要去一間家庭式意大利餐廳,位於師大夜市的小巷中,剛搬出來生活時,她們姐妹一年頂多來吃一次,通常是霜月生日時。這裡的消費不低,往往要來這裡用餐,都要存好一陣子的錢。
這幾年,秋月拿到大學文憑,只有年資沒有學歷的她,總算讓學歷追上來,她升職升得快,薪水漸漸提升,往年一年只能吃一次的店,演變成一年可以吃好多次。
不過已經習慣節儉生活的姐妹倆,生活很簡單,物慾不強,偶爾心血來潮犒賞自己,便會約好一起吃飯。
秋月站在原地等待,預測妹妹會從斑馬線那一頭走來,她是看見了妹妹,但是,情況有些不對勁……綠燈亮了,燈號上的小人快速的奔跑。
秋月瞇起眼,看著一臉受驚的妹妹,委屈的朝她走來,看見她,哽咽的哇一聲撲進她懷裡。
「怎麼了?霜,誰欺負你?」秋月認得妹妹這種哭法,那是受到驚嚇委屈,害怕的大哭。
「好可怕,嗚,有人……有人攔住我,抓住我,說要帶我去玩……」霜月抽抽噎噎,全身抖個不停,害怕顯而易見。
秋月捧著妹妹的小臉,凝望她這張太過美麗、稚氣的臉龐。
二十四歲的霜月,有一張看來稚氣的娃娃臉,是她保護得太周全,讓霜月很容易受到驚嚇。
「慢慢說,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麼事?」電話才掛斷不到兩分鐘,妹妹就哭成淚人兒,不過是過個馬路,怎麼會出事呢?「霜,不要怕,我說過的,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她捺著性子,安慰哭個不停的妹妹,哄她慢慢說,解決她的問題。
秋月仔細聽妹妹斷斷續續地說出,就在電話掛斷後的那兩分鐘內,她在路上被人搭訕,差點被強行帶走的事,她嚇得花容失色。
「姐姐,我好害怕!他們靠我好近好近……」圓圓的大眼睛盛滿害怕,向信任的姐姐哭訴。
「乖,沒事了。」秋月懂那種恐慌的感覺,其實她們姐妹倆都害怕人太過接近,一靠近就會大腦當機,只是她不像妹妹,她會逞強,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後,秋月只有滿心的憤怒。現在人是怎樣?聽不懂拒絕嗎?看人好欺負就想把人帶走啊?
「他們一直追著我……」聞言,秋月幾乎噴火。「他們在哪裡?長什麼樣子?有追來嗎?」她要打扁那些不懂女生說不就是不的男人!她要把他們揍成豬頭,擾亂到邊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有……」霜月小妹四下張望,縮了一下,更加抱緊姐姐。
「在哪?」秋月流露出殺氣。
「唔……」霜月看見了,立刻躲到姐姐背後,纖細的食指指向斑馬線那一頭,數個抱頭奔逃的少年。
「咦……」秋月順著妹妹手指之處看去,看見的卻是--身高一八七,鶴立雞群的勞爾,穿著休閒運動服,自斑馬線那一頭緩緩走來。
勞爾看見她倆時楞住,隨即關心的上前,視線快速的掃過秋月,停留在她身旁害怕發抖的霜月。
「剛才嚇到你了嗎?很抱歉,我以為……」勞爾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眼前一黑,反射性地倒退一步,逃過異物攻擊。「啊?」
「原來是你這個混蛋!」秋月抓狂,拿起隨身的包包就往他臉上砸!「你想對我寶貝妹妹幹麼?你找死嗎?你!」什麼都不必解釋,光就他走來朝她妹開口道歉,他就該死!
「你妹?」勞爾聞言一楞,看著她張牙舞爪、冷靜盡失的表情,再看躲在她身後,用一雙大眼瞧他的小女生……她妹?這麼巧?
「你們這些臭男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懂女人說不要就是不要,混蛋!」秋月氣壞了,使勁的痛打眼前的男人。
「你跟著她幹麼?你變態啊!」她誇張的反應讓勞爾皺眉……難道這是因為小時候受過創作,讓她如驚弓之鳥,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激動莫名?
「我沒有跟著她,你冷靜一點!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妹!」哪知她聽了他的解釋,更氣!
「意思是說不是我妹就可以跟蹤嗎?變態狂!」秋月失去理智的指控。
「啊……姐!」聽見姐姐指控眼前的男人是變態狂,霜月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姐根本搞錯了啊。「你搞錯了啦!我剛剛指的不是這位先生,那些欺負我的人跑掉了,如果不是這位先生出來救我的話,我可能會被帶走……」原本要往勞爾身上砸的大包名產,僵在空中。
「什麼?」她呆掉,望著身旁的妹妹,不敢看勞爾此刻的表情。
「那他……幹麼跟你道歉?」她誤會了嗎?
「因為我對付那些臭小鬼的手段太……她尖叫。」太怎麼樣勞爾沒有說明,只是無可奈何地朝秋月瞇去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應該懂得。
秋月回想幾周前,他對付胡亂摸她客戶的手段,凶、狠,完全不留餘地,一出手教訓就是徹底地狠辣,以她對妹妹的瞭解,膽小的霜月很害怕那種場面,對,會尖叫。
一瞬間,秋月感到心虛。她剛剛不分是非便痛打他一頓,他是路見不平幫她一把的好人啊……「他說的是真的……先生,很抱歉,我姐姐沒人惡意,剛剛她太衝動了,真的很對不起。」霜月上前代姐姐道歉,鞠躬又哈腰。
「請你不要生氣,對不起。」勞爾仔細打量這對姐妹……姐姐比較強勢,五官古典味,眼睛比較鳳眼,妹妹嘛,就像是時下年輕人口中的正妹,心型臉蛋瓜子臉,又大又圓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菱形的唇,聲音有點嬌憨的娃娃音,個性也很可愛,感覺她傻傻地,像一隻四處跌跤的小兔子。
她們五官不像,妹妹比較漂亮,但在勞爾眼中,於秋月最美!
「抬起你可愛的臉蛋,放心,我永遠不會生她的氣。」勞爾笑謔地道。「就算她把我打成豬頭。」
「你正在調戲我妹嗎?」原本壓下的火氣,又冒上來了。「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扁成豬頭!」
「姐,你幹麼這樣啦……咦?不對耶,你們認識?」後知後覺的霜月小妹,現在才發現怪怪的。
「當然,否則哪一個路人會乖乖站在路旁被揍?」勞爾的回答很故意,眼神當然是瞟到秋月身上,放肆的盯著。
「哼!」秋月臉紅,覺得丟臉,她錯怪了好人。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於霜月,你是姐姐的朋友嗎?」霜月傻傻的自我介紹起來。
「你可以叫我勞爾。」勞爾親切的對霜月微笑,因為她是秋月的妹妹,愛屋及烏的心情,讓他對待小女生就像個疼愛妹妹的大哥哥。
之前聽池中旻提起,秋月對妹妹很保護,但沒想到竟保護到這種地步,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抓狂。
「要出去?」勞爾好奇地問,姐妹倆同時出現在政旻開發大樓前,應該是約好的。
「嗯!要去吃飯。」霜月相信眼前的男人,不只是因為他幫自己解圍,還因為他是姐姐的朋友。
「霜!」要阻止妹妹,結果來不及了。
「這樣啊……」勞爾眼中快速閃過一抹流光,詭計頓時形成。
「霜月小妹妹,既然你沒事,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兩個女孩子,小心一點。」他以退為進。「不延誤你們用餐的時間,改天見。」他轉過身,裝模作樣的揉著被打的肩膀。
「姐。」心軟又很好騙的霜月,回頭看著姐姐。「我覺得,好像噢!拜託!」現在喊住他才是真的大錯特錯!可是、可是,他幫她兩次……尤其是救了霜月,她真不知道該對他表示謝意才好。
還是歉意……她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中曼以前曾半開玩笑說過有一天會出人命,而他無辜被打,沒有怪她,她也沒有給他-「勞爾!」秋月咬牙,對著他背影喊。「如、如果不介意,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晚餐……」
他迅速回頭,露出燦爛到極點的笑容。「我堅持男生付賬。」
「隨便你啦!反正你有錢愛亂花!」一開口又勾起她對他的不滿,這個散財童子,太超過了。
勞爾轉過身,剛才裝模作樣,一副被打得很痛的表情早就不見,他笑得像只偷吃腥的貓,讓秋月很想打掉他臉上礙眼的笑容--算了,眼不見為淨!她哼一聲,轉身。
「小心!」突然他笑容盡失,一個跨步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離車道,呼嘯而過的車子瞬間擦身而過,差一點,她就被撞上了。
而他迅速放手,站離她三步遠,關心地詢問:「你沒事吧?」卜通卜通,心跳得好快,他剛才……碰了她嗎?怎麼沒有感覺呢?噁心、難受,怎麼都沒有發生在她身上呢?難道……她可以忍受勞爾碰她?
面對他認真、關心的表情,秋月皺眉,心中暗叫:天啦,怎麼可能?
第五章
是空調太冷了嗎?為何感到氣氛緊繃到讓人呼吸困難呢?
食指在薄膜式鍵盤上待命,久未敲下,等待讓人感到焦慮,秋月抬眸,望向做完簡報後便站在螢幕前的企劃經理,他笑容有點僵,額頭冒出冷汗,漫長的等待和無聲的壓力,很難熬。
秋月將視線調回,轉向主位方向。
長型的會議室裡,主位上有兩個男人,一中一西,一個笑臉和煦,一個慵懶危險。
這種場合還能掛著自在笑容的,除了「政旻開發」的總經理池中旻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至於另一個五官很洋化的男人,慵懶的歪著頭,一頁頁翻閱著眼前製作精美的簡報,動作看來很隨性,但眼神一絲不苟,一個字都沒有放過。
「嗯……」勞爾沉吟著,從他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這份集結企劃所有菁英,籌備了三周的企劃案,空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眾人屏息以待,等手握巨額資金的大客戶,宣判生死。
「以現階段來看,這份企劃確實很詳盡。」勞爾從頭到尾看了兩遍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放心得太早了,勞爾沒這麼容易應付。」池中旻微笑提醒下屬,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池總經理說得對,我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不代表我完全同意這份企劃,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我要求將這些理念加入企劃中。」勞爾應聲接話,提出意見,炯亮的眼一一環視在場每一個人,確定每個人都與他視線對上,感受到他的認真和不輕易妥協。
最後凝神的視線,落在於秋月身上,兩人四目相交,勞爾的笑容,笑意更深。
秋月不著痕跡的低頭,心中恨恨的想,幹麼看他啊!雖然他侃侃而談、意氣風發,像極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散發出自信、霸氣、魄力及強烈的存在感……不對,他本來就是一個存在感很強烈的花貨!
秋月深吸口氣,十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做記錄,告訴自己不要管他,別這麼容易被他影響。
「……那麼下周,我會來聽最後一次的簡報,我很期待各位給我精彩的企劃案。」勞爾露出白牙笑得慵懶性感,但在被慘電的企劃部人員面前,他像頭兇猛的獵豹。
大家都聽得出來,勞爾下了最後通牒,再一周,一定要做出讓他滿意的企劃案,否則合作關係至此結束。
耗費在這個案子上頭的時間,長達兩個月,總經理給予企劃部最大的權限和方便,並親自參與此次的企劃,表示池中旻對這案子的重視,如果這個案子最後沒能拿下來,恐怕日後難以面對總經理。
眾人收拾東西離開了,灰頭土臉的,原本的信心滿滿受到了打擊,魚貫走出會議室,打算再開一次會議。
秋月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上司道:「總經理。會議記錄半小時後會送到您辦公室。」
「好,辛苦你了。」池中旻應了聲。繼續跟老友聊天。方才勞爾下的最後通牒--公事和私情,那是兩回事,不影響私交。
「於秘書。」勞爾朝好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從椅子站起來,邁開長腿走向她。
秋月眉頭輕皺一下,看他緩緩走向自己,步履優雅,穿著合身的駝色西裝,內搭白色襯衫,他不喜歡系領帶,不把扣子扣到底,一定會留兩顆,微微裸露胸膛,露出他掛在脖子上的龐克骷髏項鏈。
她還發現,他一定會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距離,與她說話。
「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秋月懷疑,他是真的有事情要請她幫忙。
「是這樣的,我這回在台灣逗留的期間很長,有一些推不掉的社交場合需要女伴,所以我想請你……」
「抱歉,我通常不在下班時間和客戶碰面。」她一口回絕。
鬼才相信,最好有社交場合他推不掉!不開會的日子他四處亂走,墾丁不知道去了多少次,更別用說那一車一車寄來的各地名產,全都是這個暴發戶買下來的,只知道他不停地旅行不停的玩,還有不停地花錢,卻從來沒聽說過他參加任何一場社交宴!
「如果我願意照加班費支付呢?」勞爾用金錢攻勢誘惑。「比照總經理的級數。」一小時付她兩萬元嗎?是怎樣,以為他肯付,她就肯收啊!
「這麼懂我的行情,真是省去我不少麻煩……」她甜笑得很假,最後語氣一轉。「但是我不想賺你的錢!」哼一聲,她高傲的轉身離去。就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會有什麼正事要請她幫忙。
「其實我是跟你開玩笑的!聽池總經理提起,知道你有敏銳的商業眼光,我讓人寄來一些島上原住民的手工藝品來,想請你鑒定一下,是否有販售的價值。」勞爾快笑出來,但是很忍耐。
真的假的?
「對了,幫我問候一下霜月妹妹。」勞爾見她有點相信了,嘴角一場,露出那種男生欺負女生的頑劣笑容。「我有回她mail,幫我問問她有沒有收到。」聞言,秋月倒吸口氣。他什麼時候跟小霜交換mail的?
她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瞪他。
勞爾怎麼可能沒看見她的敵意?他忍住竅笑,故意裝傻。
「霜月很單純,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妹妹!
話還沒說完,下一秒鐘,秋月就踩著酷斯拉般的步伐,衝到勞爾面前,拿起手上的資料直接揍他!
「不准靠近我妹,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花貨!」她抓狂了,因為他踩到了地雷。
對秋月來說,從男人口中聽見妹妹名字,就會讓她整個人爆掉,失去理智。如果是勞爾的話,憤怒中還帶點不一樣的感情,那不只是生氣而已,還有一點點……介意吧?
「你這個女人,還是這麼凶悍。」他擋了一下,握住她手腕,然後立刻放開。
就算是打鬧,他仍記得她不喜歡男人的太過接近,體貼的保持距離,不得已的接觸會立刻放手,就算她主動,他仍盡可能的保持距離。
秋月一怔。他剛剛握住她的手,時間很短暫,頂多一秒鐘,但她卻能忍耐,不覺得討厭?
「怎麼了?」勞爾發現她表情不對勁,彷彿從憤怒抓狂轉為困惑不解,於是關心地問。
臉色有一點蒼白,她不舒服嗎?他忍不住伸手想觸碰她的臉,但指尖觸碰到她之前,想到她不喜歡,立刻收回。
只能壓抑的將手緊握,卻壓抑不住滿眼關心。
秋月瞪著他,像看到鬼一樣,驚訝又困惑的表情出現在臉上。
怎麼會……她偶爾得應付推不了的飯局,不管是與客戶還是同事聚餐,若身邊的人是男性,都會讓她戰戰兢兢,不自在、食不知味,但上週末,在妹妹的求情下,她破天荒開口邀勞爾一同晚餐。
四人座的位子彼此距離不到三步遠,他腿長,近得不時踢到她的腳,但是她竟然不討厭跟他距離這麼近,晚餐依舊很美味,她吃了好多好多!一邊吃一邊罵他花錢如流水,他一直笑,開玩笑逗她,好像她越生氣他越開心,到最後她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他,失去了平時冷淡的假象。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可以忍受他的接近?仔細一看,她與他之間的距離,根本連一步都不到!為這個發現,秋月倒吸口氣奪門而出,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了。
「秋月!」懊惱爬上勞爾的面容,他不禁想,他是不是讓她討厭了?「我不該鬧她的……」
「那可未必。」池中旻的悶笑聲傳來。「我可從來沒有看見秋月這麼靠近過一個男人,她剛才只差沒有把你推倒壓在地上痛打一頓!」沒說的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秋月這麼人性化的對一個男人咆哮怒吼。
秋月對勞爾,應該是有點動搖,但是她仍困惑吧。
這兩人的打打鬧鬧,讓在一旁看戲做電燈泡的池中旻,感到非常有趣。
「勞爾,我誠心誠意的建議你,再接再厲。」
「我不相信!」秋月挫敗的神情,像是天塌下來似的。她不死心,不相信會有這麼荒謬的事。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該死!她真的不能忍受。
確定沒有辦法妥協,秋月的反應是立即的,迅速跳離開上司三步遠,一拉開安全距離,才感覺能夠呼吸。
「你在幹麼?」池中旻好笑的看著自家秘書,一下靠近,一下走開,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沒事。」秋月表情正常,回答完後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回到秘書室,沮喪的坐在位置上,整個人被低氣壓籠罩。
感覺兵敗如山倒……她的實驗失敗了。
她信任池中旻,敬他如長兄,但最多也只能靠近他兩步遠,但還不夠安全,她會恐慌,全身雞皮疙瘩冒不停,感覺噁心、想吐,有股想尖叫的衝動,但為什麼偏偏對勞爾,她卻不會有這種感覺呢?
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她竟然不介意那個男人靠近她?他明明就是個花貨,認真絕對不會超過十分鐘,她幹麼接受他啊!
越想越生氣,秋月把不甘心、困惑不解,全數發洩在無辜的鍵盤上頭。
「於秘書,勞爾先生買了……」助理秘書輕快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很樂,讓秋月的理智線終於崩斷!
還來不及聽完助理秘書說什麼,秋月就克制不了的暴怒。「他又買什麼?退回去!」買買買買!這傢伙就不能一天不要亂花錢嗎?
石破天驚的大吼,難能可貴的咆哮,讓秘書室裡的人全都嚇了一跳,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回頭看她。
不能怪大家這麼驚訝,因為於秋月不是那種會指著下屬破口大罵的上司,她語調會冷漠無情、會冷嘲熱諷,但絕對不會投入暴怒的情緒。吼人?那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她吼了!
「噗哧!」在一片沉靜中,一個低低的笑聲傳來,突兀的讓人忍不住回頭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這時候還在笑!不怕掃到颱風尾嗎?
一眼望去,正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勞爾,他倚著門,由低笑變成大笑。
秋月越看越有氣!想到家中還有公司上下吃不完的名產,她真不知道要說他是大方還是蠢蛋!那是沒有必要的花費。
「打擾各位上班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勞爾有如上流社會的翩翩公子,一派優雅的說:「我讓人寄了一些我島上的手工藝品,記得上回拿來受到各位美女的好評,這回有新貨,特地拿來讓各位挑選。」
「哇!真的嗎?」秘書室立刻爆出驚歎聲,紛紛丟下工作,圍繞著勞爾,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開始爭相搶奪精美的銀製品。
他把小禮物放在桌面上,隨便那些女人試戴亂玩,然後拿著一個小盒子,走向板起面孔的她。
「這陣子以來,造成於秘書許多困擾,這份小禮物,算是我的歉意。」他將充滿原始感圖騰雕刻木盒,放在她桌上。
見她露出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困惑表情,勞爾忍笑忍得很內傷,想到老友托付給他的「任務」--「秋月她啊……從來不讓自己好過。」說著這話的池中旻,苦笑歎息。「原本她是不願上大學的,是我跟我爸逼她去讀,要她無論花多少時間,起碼要拿到大學文憑……不過也是我們父子拖累她,白天上班、晚上上課,一旦她決定做的事情,她便全力做到完美,她花了五年時間念大學夜間部,每一天都準時在六點下班趕上課,從來不遲到。忙得連睡覺時間都得計較,她還是年年拿第一名。」
「我跟我爸曾經因為太過信任人而跌跤,以至於到後來其實除了自己之外,我不相信別人。就連你也一樣--不過秋月不同,我和我父親信任她,她是我們的家人……這幾年,公司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績,如果當年不是有秋月在後頭打點一切,我和我父親不會這麼快東山再起。」
「公司股票上市那一天,我爸把她叫到面前來,給她股票、讓她升職、並開出支票,要她出國休長假,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我和我父親都很樂意支付全額旅費,她需要休息,喘一口氣,但她的假從來沒有動用過。」
「十二年了,秋月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但我很明白,她不喜歡商場,她適應得好是因為她的好強,再加上……她的包袱,如果你有辦法將她帶離開公司,休個假什麼的,我會非常感謝你。」讓她放下工作休個假?還真是一個大難題啊!這女人是個性執拗,很難扭轉,既然沒有辦法讓她放下工作,那麼,他就只能想辦法做一地讓她開心的事情。
「閣下的金錢觀念,真讓人感到憂心。」秋月看著他遞來的精巧木盒,想著裡頭會是什麼東西?
他從私人島上帶來的東西,比如上回送給她的銀製海豚紙鎮,她愛得要命!
站在公事的立場,她不應該收,但以私人的角度來看,那東西太美,她很難拒絕。
以至於秋月現在看著他的表情,非常為難。收,還是不收?
「你放心,這些東西,不花錢。」聽她語氣涼到透心脾,勞爾就想笑,這女人還真難討好。
「那也是你島上的原住民耗費心思製作的……」她的話,在看見他打開木盒後盡失。
海豚、鯨魚等海洋生物,一直是秋月沒有辦法抗拒的事物。
即上一回的銀製洗腦紙鎮之後,這一回,勞爾特地留給她的禮物,是一隻帥氣的小海豹墜飾,大小只有小指節大,非常精巧。
「站在公司的立場,我不能收,但是……謝謝,我很想要。」她連想也沒有,直接收下。
拿禮物時,她的手不經意與他觸碰,她像觸了電似立刻縮手。
「很抱歉。」勞爾自然是發現了,他立刻道歉,沒說明為何道歉,但直視秋月誠懇的眼神,讓她明白了他的道歉所為何事。
這個男人……是細心的。
從不拆穿她的偽裝堅強,明明看過她脆弱的一面,知道她的恐懼,但從不以那些當作武器對付她。
明明她對他的示好排拒,從不給好臉色看。
偏偏她對他的觸碰,卻不感到噁心想吐。
而且經常被他激怒得失去理智,好像回到十幾歲時,那個潑辣、愛大呼小叫的自己。
「很榮幸這份小禮物得到於秘書常識,那能不能看在禮物的份上,打破原則幫幫我?」
秋月瞇眼道:「我真的非常討厭加班。」那代表工作做不完,辦事不力!
「偶爾一、兩個小時,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而且在台灣我沒有人可以幫忙,中曼相信你,我想,我也可以信任你,當然待遇比照你上司支付給你的。」
「一小時兩萬加班費,你確定?」秋月真覺得,他有錢沒地方花嗎?她說什麼都不相信,憑他的財力,會請不到能力比她更好的秘書,他擁有一座島,請個人跟著自己也辦不到嗎?
勞爾聳聳肩,笑了笑。「還好,不貴,馬馬虎虎。」一小時兩萬台幣的加班費,他竟說不貴,他竟說馬馬虎虎!那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像是付的只是兩百塊不痛不癢,而讓秋月莫名的,覺得很火!
「死暴發戶……」她小小聲暗罵。
勞爾笑忍得內傷,他聽見了。
秋月小心翼翼的把那只海豹墜飾收到抽屜裡,抬頭看見電腦螢幕上頭的桌面,是從她定時捐款的鯨豚保護協會網站抓下來,鯨魚浮出海面的珍貴畫面。
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看見協會的留言,捐款一年年減少,保育活動受到阻礙。
其實她小時候的夢想,是想成為一名研究鯨豚的學者,她喜歡大海,喜歡海洋生物,父親生前也鼓勵她往這方面發展。
但後來生活不允許她幻想,十六歲出社會,放棄她原本想念的海洋大學,她念了商職,大學轉念夜間部,完完全全走向跟她理想不同的路。
但心中對鯨豚的喜愛沒有減少過,以前薪水不高,又要減少妹妹和支付房租,很拮据,好幾個月才能捐個一、兩千元,後來她薪水穩定了,手邊可以用的錢也多了,便固定每月捐款給協會,雖然對救援和保育活動來說,絕對不夠,但,是她一點點心意。
也是靠微薄的捐款,來宣洩她的壓力。
而眼前這傢伙。他很有錢……「勞爾先生需要我協助,我自然是全力以赴了。」她必變主意了,既然他肯付,不賺白不賺!「不過我想事先提醒您,我很貴。」
「沒關係。」勞爾掩飾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我很有錢。」故意這麼說,讓她激動的瞪他。
對,他很有錢,所以亂花!
想到他不時寄到公司以車來計算的名產,她就更火大。
「那太好了,如果有需要,一通電話,我立刻到。」為了把錢從他口袋裡挖出來,她很樂意加班。
「留下你的電話給我吧。」勞爾掏出行動電話,向她要私人電話。她毫不猶豫的,給了他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
勞爾輸入後,抬頭,看著上鉤還不自知的秋月,咧開嘴,露出白牙笑得燦爛無比。
「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第六章
「呼……呼……」氣喘吁吁、氣喘吁吁,好累,她全身酸痛。
如果現在她手上有一把刀,不用懷疑,她絕對會把刀往勞爾頭上丟過去。
「這、這就是你說,一定要有女伴陪同出席的社交場合嗎?」忍不住了,秋月對著走在前頭的男人咆哮!
眼前所見不是衣香鬢影,不是水泥叢林,而是一片真實綠油油的樹林,耳邊聽見流水聲,空氣很清晰。吐吶間可以聞到草木散發的芳香。
他們身上穿的當然不是華美禮服,而是防蚊蟲叮咬韻登山裝束,連身卡其色長袖上衣,身上背負安全裝置,有救生衣,還有安全繩……這,算啥社交場合啊?
「沒辦法拒絕啊,我離開台灣十多年,跟這些老朋友太久沒碰面了,不答應跟他們來溯溪烤肉,我會被殺。」勞爾站在離她五步的上坡,朝她苦笑。「而且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老婆、女友陪,就我一個人,我被勒令得帶個女人來才行,委屈你了。」當秋月發現他們竟然來溯溪,臉綠了一大半!他們兩人認知的社交場合,完全不一樣!
「你在整我……絕對在整我……」從未參加過這種驚險刺激的活動,這一小時兩萬元的外快,還真是夠難賺!
「爬得上來嗎?要不要我背你?」勞爾露出白牙,對她笑道。
她累得氣喘吁吁,他卻輕鬆得如履平地,體力明顯的差距讓秋月不甘心!他竟站在前面對她笑,少看不起她!
「不必!」憑著一股倔氣,秋月奮力邁開腳步。
「加油,就快到了。」勞爾在前方為她加油打氣。
原本一同出發的人,早都走光了,經過一早上瘋狂的落水儀式,現在這段山路算是平坦,就快到這條河的源頭了,於秋月算是表現的很不錯了,起碼不小心落水時,她沒有尖叫,經過數小時的「洗禮」,她一直忍耐著,沒有發出抱怨不滿。
忍著雙腿的酸痛,秋月堅持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最後,支撐她走完全程的,除了倔強之外,還有對勞爾的憤怒!
這人絕對是在整她!絕對!
可當秋月走到目的地時,看見一個標準游泳池大的湖泊,沉靜的在山林懷抱中沉睡,水色深藍,清澈見底。
崖上,早已立起數個大傘,幾個男人打赤膊在傘下喝著清涼的啤酒,烤肉香味撲鼻而來,幾個穿著泳裝的小孩在湖邊較淺處玩水。
她看見一個小女孩跟玩伴追逐,不小心跌了一跤哭了起來,跟小女孩幾分相似的男人湊過去,將小女孩抱起,粗手粗腳的安慰,另一個像是媽媽的女人,拿著藥膏走來,幫小女孩在磨破的膝蓋上抹藥。
家庭……突然間,她才意思到這是數個家庭組合而成的玩樂之旅,一股想哭的衝動湧上,但她忍住了,眨掉眼中的淚意。
「阿河你遜掉了!這一段路也讓你走這麼久,出國才幾年就這樣,你完蛋了你!」有人發現他們終於到了,紛紛出聲揶揄他倆。
「哎喲,他帶女人耶,美女在旁,當然小倆口要親熱一下啊!」男人朝同伴擠眉弄眼。
有人發出爆笑。
「才半個小時嗎?笑死我!原來阿河你中看不中用啊!長這麼大一隻,竟然只有半小時!」男人們肆無忌憚的開起黃腔。
秋月沒法假裝聽不懂,這些人好低級……「哼,龜笑鱉沒尾。」女眷中有人哼了哼,一臉不屑的模樣。
眾人一瞬間安靜下來,然後瞪向那個先前開黃腔的男人,然後瘋狂大笑。
「原來你也只有半小時啊。」同情的拍拍被女友爆料的男人。
秋月目瞪口呆,這群人連女人也很瘋狂啊!
「別理他們,很累嗎?」勞爾對她說。「我找人來幫你。」目光掃向她身上的裝備,安全繩、救生衣之類,還有那頂壓在她頭上的安全帽……這是一開始勞爾特地請女眷幫她著裝的。
「不要麻煩別人了。」秋月看見一早幫她的那名女性家眷,現在正在搞定吵架的兩個兒子。
「你幫我吧。」她說,快速的低頭,借解開安全帽的動作掩飾她的羞澀。
秋月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一路上,勞爾一直保持距離,一直很尊重她,如果迫不得已要碰她身體,拉她一把,都會先詢問她,若是情況緊急,比如她突然落水,他游過來救她,在她上岸時會向她道歉……勞爾楞了一下,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隨即笑開,但沒有笑太久又皺起眉頭,表情變換得很快。
「那……我會輕輕的碰你,如果不舒服,請告訴我。」他站在她身後,距離很近,小心翼翼的為她解下身上的裝備。
秋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是因為今天的溯溪活動太刺激了嗎?她竟完全沒有感覺到平時會有的恐慌,好幾次被人拉住、抱住,根本來不及感覺到討厭就結束了,沒有什麼排拒感,怎麼會這樣呢?
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腰間,輕巧的解開勒得她呼吸困難的安全裝置,他的動作很快,很輕,盡量不碰到她,僅僅是掃過而已。
「好了。」勞爾覺得這比溯溪還要累人,短短兩分鐘就讓他滿身大汗。他精神必須很集中才行,否則會不小心碰到她的身體,因為不想讓她不愉快,他動作很快。
身上的重量消失,秋月感覺身子一輕,輕鬆多了。
「你們還在那幹麼?快過來!遲到、最後一名,罰你們兩個人烤肉給大家吃!」聚集的人們七嘴八舌的吼叫。
「沒問題,我會讓大家吃到美味的焦炭!」勞爾大笑地回應瘋狂的老友們。
「來吧,我拿涼的給你喝。」秋月才要提步跟上,腳下卻不禁一軟。還好勞爾一直看著她,及時過來拉她一把。
「還好嗎?」他拉住她手臂,接著握著她的肩膀。「是不是太熱了?要不要換下這身衣服?回程開車,不用沿原路回去。」他體貼地詢問,待她站穩後,很快放開她。
頓了下,他回頭對那群死黨們喊,「有人多帶衣服嗎?」
「你不是有帶?拿給小姐換啊!害什麼羞啊你!」男人們瘋狂嘲笑勞爾的寶貝呵護。「都敢帶女人來見我們,還裝什麼純情?」
「吵死了,閉嘴!」勞爾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些人讓秋月難堪了,他們之間還不是那種關係。
「咳,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有多帶兩套衣服,你等一等。」秋月沒有拒絕,因為她真的也很想換下身上這套被汗水浸濕的衣物,又悶又熱,受不了。
他領著她,走到一輛車窗全被貼上隔熱紙的休旅車旁,他先上車,從後車座中翻出一個大包包,拿出一套乾淨的棉質衣服,遞給她。
「進去吧,不會有人看見的。」他下車,把空間留給她。
秋月攤開衣物,完全不合身的棉質T恤、長褲,是他的……不知為何,她不討厭,反而感覺暖暖的。坐在休旅車後車廂,她突然感覺到空氣漸漸涼爽,不那麼熱了,搞了半天……原來他先進來開了冷氣啊。
「這個人實在是……」她忍不住小小聲低喃,看著車窗外。
雖然貼了隔熱紙從外看不到內部,但從裡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有走遠,背對著車門,禮貌性的避嫌。
討厭、討厭,怎麼老是流露體貼紳士的一面呢?幹麼對她這麼好?她不是常常給他臉色持,對他很壞,脾氣又糟嗎?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激怒她,然後又對她溫柔,就不能態度一致點嗎?
這樣讓她……感覺很討厭!想討厭他。又討厭不了。
緩緩地脫下髒臭的衣服,套上他的T恤長褲。又寬又長的上衣,她必須在腰間打個結才不會感覺像穿著睡衣,褲頭太寬,她得拿皮帶勒住才行,過長的褲管讓她捲到膝蓋,露出光潔的小腿。
穿著男人的衣服……秋月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
「好了?」勞爾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才回頭。「等一等。」在她下車前,他阻止她,繞到車前座拿了一雙海灘鞋,再旋回她腳邊,叫她脫下登山鞋,改穿舒適的海灘鞋。
秋月又被他準備妥當的細心給嚇到。
「從頭到尾,你都準備好了……」其實不只是眼前這一些,剛才她脫下的登山服裝和配備,從頭到腳也都是他為她準備的。
「還是缺失了,應該提醒你帶自己的衣服來才對。」勞爾顯然對這一點缺失感到不滿。
秋月望著他……這傢伙佔用她假日時間,號稱說要請她「加班」,參與一場「無法拒絕的社交邀請」,一小時花兩萬請她,就這麼一個上午,他就損失了十二萬台幣,而且看來還沒有要結束。他幫她準備了一堆東西,帶她溯溪把她累得半死,然後再無微不至的照料她,其實不是要她工作,而是要她好好出來玩而已吧?
「你只是想帶我出來走一走,對不對?」在穿上他的海灘鞋後,她抬頭看他。
汗水自他額際緩緩滑下,太陽很毒辣,曬得他原本就深的膚色變得通紅,他身上的裝束未完全解下,還穿著那件熱死人的長袖。他不顧自己,先行照料她,只為了讓她感覺舒適……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怎麼可能?」勞爾咧嘴,露出白牙笑道。「我只是想欺負你。」
秋月聞言忍不住伸腳踢他。「你給我正經一點!」老是這樣,端著戲譫慵懶的姿態,在她面前像個無賴,把她氣得瞪眼,來掩飾他的溫柔,他的保護。
「那麼認真追究做什麼?」勞爾沒有閃避,乖乖讓她踢一腳。
「既然出來玩,就好好玩吧。」粉飾太平,不願正面回應。「這個給你,拿去。」又遞給她一瓶未開瓶的礦泉水……這男人,真的很討厭!
「別對我這麼好。」秋月討厭心頭翻攪的複雜情緒。「我不是非要別人幫我不可,我也可以自己來!」分不清楚了,對他的感覺到底是討厭還是不討厭?
她不討厭他碰她、抱她,不介意穿著他的衣物,不介意……和他距離這麼近。
但是,她討厭他笑鬧不正經,討厭他不懷好意的對她笑……「於秋月,你不是超人。」才說他不正經而已,他突然正經起來,神情很認真,眼神很危險。
像狼。
「你很強,你很厲害,但你是女人,安安靜靜被男人寵一下,不會死。」
「你幹麼寵我!」她一副「你瘋了」的表情。
勞爾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很精明嗎?怎麼問這麼笨的問題--當然是因為我想寵你啊!有意見嗎?」他會被她的表情氣死。
什麼?他在說什麼鬼?他想寵她……她是於秋月,她不需要被呵護,不需要被寵愛!
「喂!你們兩個,肉都要焦掉了,還不快點來!在那邊幹麼?」
「噢--約會啊?大白天的,人這麼多,也不能怎樣啊!晚上再約會不行嗎?」
「還不快點過來烤肉!慢死了你們。」那群勞爾在台灣高中時期一同上山下海的好友們,非常不識相的打岔、吆喝。
兩人面對面的對峙、互瞪,只有火藥味沒有甜甜蜜蜜,但四目相接流轉的火花,強烈得劈哩啪啦作響。
「喂,阿河,喲呵……」
「閉嘴!我話說完就過去,給我安靜點!我在講正事!」勞爾火大的回頭對他們吼,把對秋月的挫敗感發洩在他們身上。
他兇惡暴烈的發脾氣,讓起哄的人安靜下來,聚在一起低頭竊笑。
勞爾爬了爬頭髮,毫不掩飾懊惱,思索了約十秒鐘--算了,就直截了當說明吧,省得她裝傻!
深吸口氣,回復冷靜,待他抬頭,對上秋月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心漏跳一拍,不,不好了……「我想你看不出來,我在追求你。」果然,不好了,他說了。他說了啊……秋月呆掉,看著他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你過去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我知道你不輕易卸下心防,你不相信人,不喜歡人太過接近你。」原來他發現了啊……秋月一僵,有種弱點被發現的難堪。
「但我會耐心等。」他說,語氣誠摯。直視她的眼神像是這世上只有她,只看著她。「我要說的就是這樣,於秋月,你很彆扭,可是沒辦法,我迷上你了。」直截了當,像野蠻人一樣求愛。
秋月回答不出半句話,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炸得腦子一片空白,滿腦子轉的只有他那句:「我迷上你了。」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讓睡夢中的她頓時驚醒,眼開眼睛,幽暗的光線讓她一時間適應不良,她有些慌亂,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掙扎起身。
「沒事。」低沉的嗓音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傳入她耳中,撫平了她的慌亂。
「快到台北了,累的話再睡一下。」秋月坐下,眼神有些茫然,低頭,看見身上披著一件薄被,頭有點暈,臉熱熱的。
她在他車上……又睡著了。
數不清這是第幾個被「綁架」的週末,數不清跟他那群瘋狂又愛玩的朋友上山下海多少回,數不清……在玩累的回程路上,在他車上睡著多少次。
眼神迷離,帶著剛睡醒的惺忪,偏頭看他的側臉。
勞爾.朗尼沃夫,這個男人怎麼能讓她這麼安心呢?她竟然在他身邊,安心的睡著了……
「會渴嗎?水沒了……忍一忍,快到了。」勞爾握著方向盤,車子快速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駛,僅能稍稍分神看她一眼。
帶出來的水喝光了,只剩下屬於他的那一罐,還有半瓶水。
她搖搖頭,沒有回答,逕自伸手撈了撈置物盒,取出他喝過的礦泉水,扭開瓶蓋,就著瓶口,緩緩喝下。
勞爾睞了她一眼有,嘴角微微上揚。
不是很快的墜入,是慢慢的,一次一點一點,慢慢對他敞開心房,慢慢接受他。他每次挖她出來,回程她總是很累,原本會死撐著直到回來台北,但不知何時,她會漸漸放鬆的睡著,最近這一、兩次更誇張,一上車就不支的睡了。
其實她慢慢地相信他了,知道他不會做讓她討厭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有嘲笑他動作慢,連池中旻都嘲弄他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還虧他是勞爾.朗尼沃夫。
父親那邊有錢有勢,在歐洲只要他想,憑他對商場風險的敏銳度加上家族的勢力,他可以呼風喚雨,爬上頂端與世界富豪平起平坐,貼上來的女人不計其數。
在父親接回他和母親之前,他不缺女友,更何況有了財勢之後?
但他卻花費心思,用時間去換取她的信任,三個月來帶她上山下海,卻連小手都沒有牽到,更不用說親吻或更進一步了。
他耐心等,跟她耗,因為他感覺得出來,她仍然困惑。
「呼。」秋月歎息,對著喝到剩下兩口水的礦泉水瓶發楞。
她是真的很困惑,明知道他喜歡自己,在追求她,一次又一次假借請她參加他「推不掉的社交活動」,給她一小時兩萬元的加班費--他還真的照給。這種約會方式,也太怪了吧!
「那個……錢,我不是真的收下自己用……」不知為什麼她想解釋。
「我知道。」勞爾眼中帶笑,看了她一眼。「你用不著解釋,我明白,那是你的嗜好。」她喜歡大自然,尤其是沒有被過度開發韻環境,這一陣子他硬拖她去的地方,多半都是深山、遠海,一群人開著車,浩浩蕩蕩的南下。
秋月常常生氣的吼著她很累,累死了!但只要他把車子開到她所住的大樓樓下,叫她快點下來,她還是會乖乖出門。
「你知道什麼?」秋月皺眉,懷疑他真的知道那些錢的去向。
這三個月來,他給她有上百萬了吧!都快可以買房子了。
「那些錢你捐出去了,不是嗎?」勞爾朝她拋去一記帥氣的笑容,視線又回到路況上,下了交流道,融入車陣中。「你固定捐款給一個鯨豚保護協會,那些額外的加班費,你沒有留,全部都捐出去了。」秋月不禁皺眉。他怎麼會知道?還有,他明知道她的用意,卻還是把錢給她,非常大方的給!
上一個知道她高額加班費去向的人,叫黃玉錚,她的同事,當她知道她每一次收到加班費都沒有留,全部捐出去拯救鯨魚、海豚之後,對她瞪眼大叫浪費,指稱她是瘋子,說她A錢的目的很詭異。
可他沒有……奇怪,有人被A錢還這麼開心的嗎?真那麼心甘情願?
「你不覺得浪費嗎?好像……白給我了?」她忍不住問,因為勞爾的反應很正常。
「捐出那些錢,你很快樂不是?」勞爾反問。「錢的去向我不在乎,只要你覺得開心,那就不叫浪費白給。」
秋月聞言呆掉,拉著覆在身上的薄毯蓋住自己的臉,悶悶的想著,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說這些話讓她心跳得很快,臉好燙。
「快到你家了,買點東西給小霜吃,買上回給她吃的小籠包如何?」
「好。」看看、看看!連她妹妹的喜好都在乎,這個男人,一定要這麼犯規嗎?
「我下車買就好,你待在車上,我馬上回來。」他車子停在一家永豆漿門口。「你呢?一樣溫米漿和燒餅夾蛋?」
「……對。」秋月無言,這人把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不用她開口就知道她會點什麼。
「OK。」他下了車,車子熄了火,抽出鑰匙下車--原本他是直接下車也不熄火的,但有天看了報導,有歹徒就這樣直接上車把車開走,連同車上的人一起綁架走後,他便會多此一舉的做這個動作。
幾不可聞的笑容,浮上嘴角,這人,真的很呵護她……滴鈴鈴鈴,清脆的電話聲響起,那是她為妹妹霜月設定的鈴聲,秋月連忙接起。
「姐姐,你在哪裡?要回來了嗎?」霜月的聲音帶著擔心。
「快到家了。再五分鐘,正在幫你買宵夜。」秋月柔聲告訴妹妹,要她放心。
只是心中不免感到後悔,她沒有辦法抗拒大自然的誘惑,這陣子頻頻和勞爾假日相約,卻冷落了怕生的妹妹。
「哇,好棒!那我等你回來,姐姐,南投好玩嗎?」得知姐姐就快回來,霜月鬆了口氣,語氣變得輕快。
「還不錯。」
「嗯……應該是很好玩哦,姐姐,你最近笑容變多了,看起來沒有那麼嚴肅,感覺你變得比較開心,姐,跟勞爾大哥在一起,快樂嗎?」妹妹無心的話語,直指秋月的內心。
跟勞爾在一起,她很快樂,他保護她很周全,不只是那些危險刺激的探險,還在跟其他男性相處上,他也常常幫她解圍。
他表現誇張的獨佔欲,禁止所有男性靠近她一尺遠,沒有讓她的恐慌露出馬腳。
電話收了線,勞爾正拎著一袋食物回來。
「霜月小妹妹在找你嗎?」他挑了挑眉,想也知道,這對姐妹感情深厚,貼得很緊。「我快點送你回去,下次,我們帶小霜一起出來。」
「她不會答應的。」她沒有告訴他,每一次出門,都是妹妹的鼓勵,要她出去走走,而小霜自己也說,想要試試看能不能一個人獨處,因為不能老是依賴她。
聽到妹妹說那種話,她感動得都要哭了!
「到了。」勞爾把車子停在她住的大樓前,為她拿下行李和食物,站在門口,低頭凝望她的臉。
就要結束了,短暫的週末,每一次送她回來,他都得忍耐吻她的衝動,看她越來越紅潤的臉,不再緊繃攏起的眉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回望他。
不再是冷冰冰的,她不再冷漠排拒,她跟他距離很近,只要他伸手,就能抱住她……他忍不住伸出了手,但在快觸及她頭髮時驚覺,收回。
「很晚了,快回去吧,我送你到這裡。」他忍耐觸碰她的慾望,微笑催促她快點上樓。
秋月看著他的笑臉,想著他每一次都會等到她走進大樓,打電話給她,確定她已經到家了才會驅車離開,原本她還不知道,是大樓警衛告訴她的,他還笑著說:「于小姐,你男朋友很體貼吶!」他不是男朋友,還不是,卻做盡了男友會做的事情,只差一點……不能肆無忌憚的觸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