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相信?你仔細冷靜想一想,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你的真實性別,又何必這麼大費周折的邀你上京城?我要一名男子與我同行做什麼?」
他說的不無道理,但,蘭采幽也對自己的扮相深具信心哪!一般人是絕不會輕易就瞧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難不成他當真練就了什麼天眼退不成?
秦子夢的眼裡一片坦蕩,「我需要這麼耗費心力的隱瞞你嗎?」
她讓他的話問得啞口無言,卻仍忍不住求證著,「讓你確定的,應該是潘師兄那一回的失態吧?」
秦子夢莞而一笑,「難道你沒聽說過?這人世間最藏不住的事,就是秘密兩字。」他看了她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取笑著,「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就像唱戲的一般,我還真怕你等會走起路來會摔倒了。」
蘭采幽身上的男裝,正是秦子夢的,穿在她的身上,簡直大得驚人。
「采幽可是你的真實姓名?」他一定得弄清楚這個直烙在他心底胸口小女子的真實姓名。
而蘭采幽卻偏偏不依他,而且馬上劃清界線,「有這個必要嗎?雖然你已經知道我是個女子,但並不表示這會改變了什麼,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巡撫大人,而我仍是尋常百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你當真這麼認為?」
「當然!」雖然她說得理直氣壯,眼光卻始終躲著他。
秦子夢伸出手緊捏著她的下巴,「到底是哪個該死的朝廷命官得罪了你?」
一想起這事,蘭采幽心底的仇恨像是讓人翻攪了一遍般,又再度熾熱起來,但一接觸到秦子夢關懷到底有幾分真實。
她想躲開他的掌控,支撐著起床,卻沒料到這個動作居然讓她頭疼欲裂,像是要炸開一般。
秦子夢見狀,馬上抱著她重新躺好,並命令著,「雖然你並不是大病初癒,但卻受了風寒,我已經命人幫你煎了草藥應該就快好了,此刻,你最好本本分分的躺著。」
蘭采幽倚在枕上,很不以為然的表示,「這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我又不是什麼金枝玉葉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再說,以前比這更嚴重的病都沒找大夫了,這點小病又算得了什麼?」
「我要你躺著,你就好好躺在那兒。」秦子夢的霸氣讓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她一起身便又讓他硬是給壓了回去,「好好躺著,等養好病要到哪兒都隨你。」他話剛說完,趙嬤嬤便把草藥端了進來。
趙嬤嬤熱心的招呼著,「趕緊把這婉豆寇水喝下去,這可是驅風寒最好的聖品呢!」
「現在趙嬤嬤在這兒,你大可以直截了當問她,我剛剛說的是不是都是實情?」
蘭采幽讓他說得臉上一陣燥熱,這人是怎麼回事?人家又沒說不信,幹麼還這麼大肆渲染,唯恐天下不知似的。
「什麼事要問我的?說嘛!不過我可是先說自己的想法,你這個大姑娘家,明明就是個女孩身,做什麼還扮成男孩子樣?瞧你將這長髮放了下來,不真是個絕色的美人哩!」
趙嬤嬤的是快人快語,這一路走來,若不是對她略有所知,這下子蘭采幽更要羞得無地自容了。
秦子夢用讚歎的眼光望著趙嬤嬤,她可真是一語道出自己心底所想的。
「我——」
讓秦子夢主僕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蘭采幽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但如果要往後的行程順暢無阻,自然還是男裝比較為方便。
「好啊!話可以等會再說,藥冷了就不好了。」趙嬤嬤說著,便把豆蔻水給端了過去,「趕緊趁熱喝了,這可比任何補藥都有用呢!」
蘭采幽眉頭皮皺,吃藥一向就是她的致命傷,簡直是要她的命。
「我說大小姐,你該不會是武功要得,卻患有恐藥症吧?」秦子夢又接過了趙嬤嬤手上的湯藥,「這一點也不苦,要不要我先嘗一口?」
基本上蘭采幽是不會反對他的話,倒不是她怕藥裡會下毒,而是恐懼感要克服交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子夢見她絲毫沒有阻止的舉動,只好將藥端起,示範性的先喝了一大口,「一點都不困難!你不會連吃個藥都怕嗎?」
「誰說我怕了?」
好說歹說還比不上激將法,蘭采幽拿過碗來一飲而盡,這時她才發現,這名為豆蔻的藥水,一點苦澀味道也沒有,入喉後反而有些香醇清首的感覺。
趙嬤嬤將碗拿了出去,而秦子夢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還不走啊,大人?」
「怎麼?下逐客令了?」秦子夢微微一笑,那笑容頗令人玩味,「可是姑娘可能還沒弄清楚,這帳房正巧是本官的房間,你還要我走到哪兒去?」
蘭采幽杏目圓睜,眼底寫盡了她的驚慌,她居然睡在一個大男人的榻下而渾然不知。而這個可惡的男人,正用著閃爍不定的眼神猛盯著自己瞧,這眼神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她已經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甚至第三眼……
「幹什麼這麼走來走去?」上官無忌已經站在原地看了他許久。
「哦!上官大人,我是來看我師——弟,到底現在如何了?」潘靖差一點又要喊師妹,還好臨時又改了口。
「他啊!」上官無忌往石上一坐,「可舒服呢!我們主子可把他當成寶一樣的款待,瞧他奮不奮不顧身下水救人的那一幕,你想,他還會虧待你師弟嗎?」
「當然是……不會嘍!」
「放心。」上官無忌一躍而下,動作乾脆俐落,「你師弟在裡面好得很。」
「上官大人何以如此肯定?」潘靖可不會輕易就這麼相信他的話。
不瞞客下,其實我們主子打從第一眼就十分欣賞他,這也可以算是他的福分,能夠隨侍在我們主子左右,也算是他的造化啦!」
「大人的意思是,在承天靈寺巡撫大人就已經注意著我師弟了嗎?」
「可不是。」見潘靖一臉的驚訝,上官無忌倒覺得奇怪,「你為什麼這擔憂?不會是為了他的安危吧?」
廢話,潘靖在心底暗罵著,若不是為師妹擔心,自己又何必苦苦守在這帳外,一察裡面究竟有些什麼動靜?」
突然,他心底一陣戰慄,該不會讓人家識破身份了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師妹不就……一想到此,他根本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但,他總不能放任著師妹身處險境而不聞不問吧,總得想個法子,進了裡面看了一下她究竟如何才行啊!
「上官大人,能不能請你進去通報一聲,我想見師弟一面,求你行行好。」
這讓上官無忌有些為難,「這麼吧!等一會我見著了趙嬤嬤,再讓她去通報一聲這樣總成了吧。」
「現在不行嗎?」潘靖仍舊不放棄。
「何必這麼急?你放心,我們大人是個讀書人,論力氣也比不過殷少俠,你就不用提心啦!」上官無忌話才剛說完;馬上對自己說的這句話產生質疑,瞧秦子夢救人的力道,他真不知道這樣的結論到底正不正確。
潘睛也不好再進一步要求什麼,他只好靜待一旁,只希望蘭采幽在裡面沒什麼事才好。
但,左等右等,等到的不是趙嬤嬤而是秦子夢,他一出帳房,潘靖馬上走上前,「大人,我師弟還好嗎?」
秦子夢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她已經醒過來了,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進去瞧一瞧。」
「多謝巡撫大人。」
潘靖也不管秦子夢剛才看自己的眼光有多怪異,一心只掛念著師妹的安危,他走進那間帳房內,一眼便見到了蘭采幽安然無恙的躺在床上。
「師妹。」他小聲的喊著,深怕讓別人聽見。
「師兄!」她支起身子,一頭烏黑秀麗的黑髮,馬上有如瀑布般的披洩而下。
「你……」潘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你不會是……」
蘭采幽當然知道他所指何事,「他都知道了,你也不必這麼小聲了。」
「什麼?巡撫大人都知道了?」
蘭采幽沒讓他多猜,直截了當的說:「在此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我是女扮男裝了,只是他沒點破而已。」
在此之前?該不會是上一回自己無意間洩的秘密吧!倘若真是如此,那不就罪大惡極了嗎?潘靖趕緊問清楚,「不會是因為我吧?」
「當然不是,據他所說的,其實打從第一眼他就已經知道一切。」
「那他有沒有對你……對你……」
蘭采幽的臉上飛來兩朵紅雲,「師兄,你說到哪兒去了?人家可沒對我怎樣。」
她的語語才落,便驚訝自己居然會為秦子夢辯白,她甚至怕師兄會對他有所誤解,而趕緊解釋,難道,難道自己對他有什麼不一樣?還是經歷了這次事件,所有的事都不再相同了嗎?
「現在會幫他說話了?」潘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明天你說要成為巡撫夫人,我都不會太驚訝了。」
「師兄」她被他說得簡直快抬不起頭來,「看你說到哪裡去了?等會等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這麼急著想嫁人。」
「這有什麼差別,反正這也是遲早的事。」
「喂!」這下子蘭采幽可就不客氣了,「你今天是怎麼了」於麼說話這麼刻薄。」
「我刻薄?」潘靖當然也不客氣的還擊,「如果你剛才有瞧見大人看我的眼神,你就能體會我現在為什麼這麼生氣的原因。」
「什麼眼神?難不成他又招惹了你?」」
「招惹到不至於,只不過就是讓人覺得怪怪的,反正,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便是了,所以,我倒是要問問你,他已經識破你的真實身份,接下來要怎麼辦?繼續跟他們同行?還是你另有打算?
這也是蘭采幽剛才躺在床上一直思索的問題。
此處距離京城至少還有一半以上的路程,倘若就此分道揚鑣,所要擔負的危險,恐怕要比和秦子夢同行要危險得多,時局如此的混亂,北方有金人苛擾,京城早已在一片風雨飄搖之中,所有離開秦子夢這一大隊人馬之後,恐怕危險程度不下十倍以上,更何況,只要秦子夢對自己沒有企圖,又何來危險之有呢?
「師兄,我看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人家是個堂堂巡府大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怎麼會看上我這個鄉下村姑?你也未免太抬舉我了?」
「師妹!」潘靖叫道。
蘭采幽把長髮一攬,帽子一戴,又恢復了她翩翩美少年的面貌,「瞧我這身打扮,不要說是個當官的人家,就是普通的百姓恐怕也不會將我放在眼裡呀!師兄又何必擔這個心呢?」
「可是……」潘靖仍止不住憂心。
「別可是、但是了!不跟著他們,難道咱們要在那麼大的京城裡落單嗎?更何況我們連現在身在何處都還沒弄清楚,又怎麼能毫無顧忌說走就走?」
「難道你當真不怕他對你是別有所圖?」
「圖我的什麼?」蘭采幽一派天真的問著。
「唉,你是真的不懂嗎?難道一定得要我說清楚才算數?」
「算了,算了!」她把鞋子穿好,準備下床,「什麼事讓你一說,全都不對勁了。」
蘭采幽才剛剛下床,馬上襲擊而來的又是一陣暈眩,讓她一時站不穩,差點又跌回床上去,潘靖見狀,馬上上前挽扶著,讓她不至於當真昏了過去。
潘靖都還不及問她情況如何,就在此時,秦子夢已然進來,正巧看見了這一幕。
「你們在做什麼?」
他的怒意,同時嚇到了兩個人,潘靖的手一鬆,蘭采幽馬上又跌回去床上去。
「大人……」
潘靖想解釋的話都還沒說出口,秦子夢已經指著房門低吼著,「你可以出去了。」
他的話已經不容潘靖置疑,所以潘靖柔順的聽從指示,悄悄的退出帳外。
整個帳房裡,幾乎可以聞到濃烈的火藥味,而且似乎是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