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不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楚書淮倚在臥室前的陽台上,任陣陣的寒風吹拂著他碎裂不堪的心。
念築就有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的生命中劃過一道痕跡。她為他的生命帶來了豐盈的喜悅,然而離去時卻也有如朝雲般,再也尋不著芳蹤。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夢竟然醒得這麼快,尤其在他決定盡一切心力去疼溺這個女子時,才發現自己只是任她玩弄的一顆棋子,多麼諷刺啊!
算了,別想了,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況且再過三天他就要正式到父親為他安排的醫院去上班,現在除了養精蓄銳之外,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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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築依照慣例,一進醫院便往楚慕風的辦公室走去。
三個月了!
記得第一次認識書淮便是在距離這間醫院不遠的教堂。他為她的生命帶來了溫暖和陽光,但她卻親手將這扇希望之窗關了起來,從此她的世界只剩黑暗和冰冷。
書淮啊書淮!你可知我是用那麼熾熱的一顆心在愛你呀!
即使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她對他的情感,但這份愛會一輩子伴隨著她,直至她──香消玉殞。
叩!叩!
念築在楚慕風辦公室前輕叩了兩聲。
「請進。」
「楚伯伯。」念築走向楚慕風的辦公桌前輕喚道。
「丫頭啊!」楚慕風放下筆上下打量著她。「怎麼搞的!妳好像瘦了許多?」
「有嗎?」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丫頭,妳不對勁喔!」楚慕風洞悉地看著她。
「哪裡不對勁?」念築狐疑地打量自己。
「妳……該不是失戀了吧?」楚慕風瞪大眼望著她。
「應該算是吧!」念築從不對這個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長者隱瞞任何事。
「哪個混蛋敢欺侮我們家丫頭?」
「楚伯伯,我們能不能不要提他?」念築不勝愁苦地說。
「好,不談他,談談我兒子好了。」
「你兒子?」
「是啊,今後他就是妳的主治醫生了。剛才我和他討論過妳的病情,他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刀取出血塊,雖然機率只有一半,但總強過有顆定時炸彈在腦中,不知何時會爆炸的好!」
「楚伯伯……」念築尚未來得及發言便被從天而降的聲音打斷了。
「爸,妳那個病人來……」書淮直接打開門,在看到念築時,所有的話皆凍結在唇邊。「念築?」他忘形地大喊。
「書淮?」念築顯然感到很驚愕。「楚伯伯,他……」
「他就是我兒子啊!怎麼,你們認識?」
念築的臉色倏地刷白了。老天!這未免太殘忍了吧!書淮竟是楚慕風的兒子?
楚慕風狐疑地望著念築反常的言行,又看了一眼兒子的古怪神情,不明所以。
書淮在震驚過後,立刻戴上冷漠的面具。「凌小姐,妳有什麼事嗎?」
「書淮,我……」天啊!世界怎會這麼小?
「妳是不是要說妳意猶末盡、玩得不亦樂乎?」書淮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
「書淮!」念築難堪地叫道。「難道我們就不能和平相處?」
「和一個心如蛇蠍,專以整男人為樂的女人談和平相處?」他引用了她曾說過的話。「我還不想被整得遍體鱗傷,妳怎能指望有前車之監的我重蹈覆轍?」
後知後覺的楚慕風終於看出了一點頭緒,他嚴肅地喝止他:「書淮,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再清楚不過了。」他淡淡地答道。
念築硬生生逼回了淚水,僵硬地答道:「很好,形容得很精辟傳神,顯然你對我了解得十分透徹。」
「拜汝所賜!」他強迫自己忽略她那蒼白容顏所帶給他的心疼感受,故作淡然地說:「在妳對我上了那門寶貴的課之後,我怎會不了解妳天使面孔下的虛偽面目?」
屈辱、難堪的淚水迅速淹沒了她美麗、卻格外蒼白的容顏,她再也無法安之若素的接受他無情尖銳的鞭笞。「夠了!夠了!楚書淮,你羞辱夠了沒?你憑什麼這麼侮辱我?」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他撇開頭不願看她淚流滿面的模樣,更不願承認那一滴滴的淚有如淌在他心上,灼痛了他的心。
「楚書淮!你混蛋!」念築悲忿的朝他大喊,顧不及碎了一地的心,迅速掩面奪門而出。
書淮呆愣著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反應。
「書淮,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楚慕風慍怒地質問。「你怎能對念築說這種話?」
「爸,您不了解她。」書淮疲憊無力地說。
「見鬼!我要是不了解她的話,就沒有人了解她了!」
「爸,我們可不可以別提她?」不管念築是如何傷他的心,他仍不願在父親面前說任何一句她的不是。
「不行!你今天非得說清楚,什麼心如蛇蠍、專以整男人為樂,我敢拿我的老命打賭,這些代名詞絕對無法和念築畫上等號,我認識她整整十六年,會不比你這個渾小子了解她嗎?」
「十六年?」書淮的腦筋迅速轉動著。「那你那個病人……」
「就是念築啊!」
「什麼?」書淮的音量足以掀掉天花板。
也就是說,念築的生命在邊緣掙扎著?
「你們究竟有什麼瓜葛?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感情瓜葛。」
這下換成楚慕風驚訝了。「你前陣子說你愛上一個女孩……就是念築?」
「是。」
老天爺!他唯一的兒子居然愛上一個生命隨時可能會結束的女子,開什麼玩笑!若是從前,他不僅會樂觀其成,而且舉雙手贊成,但是如今的念築能活多久誰都無法保證,他怎能讓書淮對這樣一名女子認真。
「書淮,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念築並不適合你,她的病情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們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所以……」
書淮腦中轟然巨響!
難道念築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對他說那些違心之論?她是為了保護他,避免他將來受到失去她的傷害?
他的心被方纔的訊息揪得好痛、好痛。他寧願她是個虛情假意的女人,而不願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爸,就算我和念築沒有結果,也絕不會是因為她的病。」他篤定地說。「我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他轉身開門。
「書淮!」楚慕風喚住他。「你這又是何苦?」
「因為我愛她。」他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留下一臉木然的楚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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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寒,把妳所知道的一切告訴我。」書淮一進羽寒的房門,立刻單刀直入地說。
「干麼?殺氣騰騰的,誰惹你啦?」羽寒放下手中的書,這才發現事態不尋常。「怎麼啦?要我告訴你什麼?」
「一切。關於念築的一切我全都要知道。」
「看來今天你要是沒得到答案,你是不會輕易罷休?」
「對。」
「可是我答應過念築,一個字也不能告訴你,我不能失信。」
「妳不需要說,只要點頭或搖頭,這樣……總不會違背妳的諾言了吧!」他退而求其次。
「結果還不是一樣。」羽寒咕噥道。「好啦,就算我不說,你也一定會追根究柢,煩到我頭頂冒煙。問吧!」
「念築一個月前出了車禍,妳知道嗎?」
羽寒點頭。
「也就是說,妳知道她腦中有個血塊?」
羽寒又點點頭。
「那麼,妳也知道念築的命並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問出最令他心痛的問題。
羽寒再度點頭。
書淮臉上血色盡退。「綜合以上幾個原因,念築是因為這樣才決定離開我?」
「是的。」
「該死!我究竟對她說了什麼?」他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羽寒伸出關懷的手拍拍他的肩。「哥,別太自責,畢竟你並不知情。如今你該做的,不是懊悔難過,而是想想如何挽回她。不過,在你有所行動之前,我必須先提醒你,如果你不能完全接受她有傷在身的事實,那麼,請你放開她,別再去傷害地。」
一陣痛楚閃過他的眼底。「妳以為我會介意她的病?羽寒,就妳對我的了解,我可是如此膚淺的人?」
「我相信你不是。」
「謝謝。」書淮起身准備離開。「晚安。」
「哥,」羽寒在書淮開門前喚住了他。「雖然你十分清楚,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念築很愛你,你可以懷疑任何事,就是不能懷疑這個。」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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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築將自己關在臥室裡,一顆心浸淫在只屬於自己的凄風寒雨中。柔腸寸斷的她,此刻真有痛不欲生之感。
天啊!有誰能告訴我,我錯了嗎?為什麼我必須承受這種撕裂般的痛楚?
握著楚書淮給她的手帕,她痛哭失聲。
她不恨書淮,畢竟他會有這種反應也是她激出來的,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在乎書淮,恨自己為什麼還如此不可自拔的愛著他。
毫無預警的,他腦中浮起了和楚慕風的一段對話。
「念築,或許妳會覺得楚伯伯很殘忍,但我還是得說。妳和書淮根本沒有未來可言,妳怎麼忍心讓書淮陪妳守著這個毫無希望的愛情?」
念築的臉色白得嚇人。「楚伯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事實上,我也正打算讓書淮對我死心。」
楚慕風面有愧色。「念築,別怪我,我也知道這樣對妳不公平,可是我別無淨擇,妳能明白我這個為人父母的苦心嗎?」
「我知道,也能體會!因為我也正和您一樣,愛書淮勝於一切,所以只要他好,不管合不合理,我都願意去做。」念築哽咽地說,泉湧的淚又不受控制的滾落雙頰。
楚慕風心有不忍,畢竟念築也是他疼愛了十六年,視若己出的女兒。「念築──」
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請進。」念築趕忙擦拭殘余的淚珠。
進來的是她的母親柳心眉。
「小築,妳的電話。」柳心眉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念築努力平復翻騰的情緒,然後拿起房內的分機。
「喂,我是凌念築,請問哪位?」
「念築,是我。」書淮沉穩又充滿磁性的聲音由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念築先是一愣,然後立刻以冷漠客套的口吻問道:「楚先生,有何貴干?」
書淮壓下念築那冰冷的語調所帶給他的強烈刺痛,艱澀地開口:「念築,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妳能原諒我嗎?」
「向一個心如蛇蠍、專以整男人為樂的女人道歉,你不怕辱沒了你?」念築尖銳地反諷道。
「別這麼說,妳不是!妳絕對不是!」書淮喊道,語氣中夾雜著太多太多的痛楚。
「是嗎?我不過重復了某人曾說過的話罷了。」聲音冷得足以凍死一條活魚。
「念築!」書淮真的拿她沒轍了。「妳能不能把我說過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全忘掉?」
「莫名其妙?不會呀!形容得很貼切。」
「念築,」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鍆了。「念築,我愛妳呀!否則我怎會如此在乎妳的一言一行呢?」
念築完全呆住了?
他剛才說什麼?他愛她?在她曾如此毫不留情的傷了他之後?
足足有三十秒,她完全沒有反應,直到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書淮焦灼的呼喚,她才回過神來。「我並不怎麼欣賞你的笑話,雖然──它的確很好笑。」說完不待書淮有所反應便立即掛上電話,然而她澎湃起伏的思緒依舊沒有逃過母親的法眼。
「小築,妳何苦!既然愛他,為什麼不讓他知道呢?」
「媽!」念築徹底崩潰了,她像個無助的孩童般衝到母親懷中嚶嚶啜泣,似乎想將滿腔的愁緒宣泄殆盡。
柳心眉不語,靜靜的擁著女兒,提供她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念築放心的躲在母親懷中,因為她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傷害她、遺棄她,母親永遠保護她。
想到這,她的淚中有著一絲滿足的笑容。她並沒有輸掉一切,她還擁有世上最愛她的母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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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當念築依往例下樓陪父母吃早餐時,全家人皆用一種奇特的目光望著她,就連管家劉嫂也不例外。
「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勁嗎?」念築上下打量自己。
「沒事。」孟樵迅速掩飾眼中的笑意。
「念築,」凌亦恆終於開口了。「客廳的桌上有妳的信。」
「信?」她敢打賭,問題絕對出在那封信上。
她快步走向客廳,果然,桌上放著一大束鮮紅欲滴的紅玫瑰,花中還夾著一張卡片。
大驚小怪!又不是沒發生過!這是念築的第一反應。
「爸,就照以前的方法,將它物歸原主嘛!」這是她一貫的做法。
「這次例外。」
「例外?」念築知道問題一定出在送的人身上。「是誰?」
「妳何不自己看呢?」柳心眉遞給她別有深意的一笑。
念築帶著滿腔的疑惑抽出花束中的卡片,上頭寫著:
念築:
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書淮
念築呆愣著,是書淮。
她究竟該怎麼辦,有誰能告訴她?
握著卡片,她的心又迷惘了……
隔天早上,全家人依舊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笑得暗藏玄機。
「念築,客廳──」
未待父親說完,她立刻衝向客廳。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一大束清妍的百合花,卡片上寫著:
念築:
我愛你。
書淮
望著龍飛鳳舞的字跡,她的心又莫名的騷動了。
她足足盯著那句「我愛妳」有一世紀之久,差點看爛了那張紙──事實上,它沒爛足可堪稱奇跡。
她回過神來。
不行,她必須阻止這場可笑的游戲。
走到餐桌前,她對父親說道:「爸,不管他再送任何東西來,你都別收,好嗎?」
「我保證。」凌亦恆慎重地舉起右手。
其實書淮本來就打算改變策略。
第三天,沒有鮮花,也沒有卡片,但家人奇異的目光依舊沒有改變。
「又怎麼了,你們直接說吧!別用那種看ET的眼光看著我。」她呻吟道。
「念築,報紙……」
「報紙?」念築莫名所以。
「民眾日報休閑版裡的留言板。」孟樵提醒道。
念築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客廳,拿起桌上的報紙,但見休閑版的留言板上印著:
念築:
妳可知,我──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書淮留
不可否認,此舉又使她的心湖激起陣陣浪花。
第四天,報紙上依舊有他的留言。
念築: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幾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種心情,妳可能了解?
書淮留
兩滴淚輕輕滑過念築的雙頰,她無言地吶喊著:我了解,我怎會不了解?只有醉過的人,方知酒濃,愛過的人,方知情深哪!
第五天。
念築: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念築,只有妳才能憨我相思啊!
書淮留
第六天。
念築: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書淮留
第七天。
念築: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念築,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書淮留
念築再也受不了了!放下報紙,她喟然一嘆。
她不怪他,只是她不能接受他的感情,究竟該怎麼阻止他的荒唐舉止?
對了!她也可以如法泡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她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幾天後,民眾日報的留言板多了這麼幾句話:
書淮: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
你又何必過於執著?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我不適合你。
念築留
果然,此後念築就再也沒有看到書淮留言了。
他是打退堂鼓了吧?
念築悲凄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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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寒,我該拿她怎麼辦?」書淮懊惱地低吟。
「哥,你該不是想放棄吧?」羽寒問道。
「當然不是,這輩子我再也放不開她了。」書淮堅定道。
羽寒望著哥哥的憔悴樣,不禁感嘆:情字磨人哪!「看在你這麼痴情的分上,我就教授你幾招。」
「妳有辦法?」書淮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當然。你知道念築的喜好嗎?當然,唐詩宋詞除外。」羽寒調侃道。
書淮那張溫文儒雅的臉龐倏地脹紅了。「羽寒!」
「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羽寒憋住笑意。「說真的,如果有個男人這麼大費周章追求我啊!我連晚上睡覺都會撥空起來偷笑。」
但她很識相的在書淮翻臉以前說道:「言歸正傳,念築的喜好。例如……」她想了想,然後說道:「音樂!」
書淮腦中閃過一絲靈光。「對呀!我怎麼沒想到,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又有點子了?」真不愧是她楚羽寒的情聖哥哥。
書淮遞給她神秘的一笑。
「一定又是驚世之舉。」羽寒沒好氣地說。「能告訴我嗎?」
「天機不可泄漏。」
「過河拆橋。」她咕噥道。「我希罕哪!只要你能順利把念築娶進門,就是『逼婚』我也不反對。」她隨口說,只是她沒想到這兩個字會是她日後的寫照。
「逼婚?」書淮不可置信地嚷道。「我才沒那麼卑鄙。」
羽寒不以為然地反駁道:「什麼卑鄙,這麼難聽,其實只要有情人能終成眷屬,逼婚未必不可行!」如果她知道這句話日後會成為她的寫照,打死她都不會說出口。
「我會牢牢記住你這番話,必要時轉告某位有心人。」
第六章
「書淮。」楚慕風推開書淮的房門,在床沿坐下。
「爸,還沒睡?」書淮放下筆,轉身望著父親。
「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麼?」
「念築。」
「念築?」書淮不明所以。
「是的。老實說,我不贊成你和念築在一起。」楚慕風單刀直入地告訴書淮。
「為什麼?我記得當初您說要將她的病歷交給我時,不是極力想要撮合我們嗎?」
「那是從前。兒子,不是爸爸現實,而是如今的念築實在沒人敢保證她能活多久,愛上這樣一個女孩豈有幸福可言?」楚慕風苦口婆心地說,他相信一向聰明過人的書淮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
「可是我愛她!」書淮嘆了口氣。「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真的別無選擇了,就算只有痛苦而沒有幸福,我認了!就算她時日無多,我也認了!就算要為她犧牲一切,我通通都認了!因為我愛她,您明白嗎?我愛她!她是我唯一刻骨銘心去愛的女人,只要是為了她,一切就都值得了。」他激動的眼眶泛著晶瑩的淚光。
「你這樣為她付出,換來的是什麼?只有無盡的痛苦啊!何不懸崖勒馬,及時收手,或許你還能全身而退。」楚慕風不放棄地勸道。
「全身而退?如果我辦得到,今天也不會如此痛苦了。」他悲涼地一笑。「爸,我相信您對感情的認知不是如此膚淺,或者您可以問問自己,媽媽都去世十幾年了,為什麼您一直沒再續弦?是因為怕後母不能善待我和羽寒?還是根本沒有人能取代媽媽在您心目中的地位?那麼易地而處,您就能體會我的心情於萬一。爸,您能明白什麼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什麼又叫做除卻巫山不是雲嗎?如果您能夠明白,就應該知道我的深情執著全是得自您的真傳哪!」
書淮深吸一口氣穩住激昂的情緒,在看到楚慕風逐漸轉為陰鷙的臉色時,他知道父親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冥頑不靈、不知好歹的兒子來,究竟要我怎麼說你才聽得進去?你以為人生所追求的就只有愛情嗎?為了念築,你甘心把一切都賠了進來,那我呢?羽寒呢?你把我們置於何地?你難道叫我看著你往痛苦的深淵中跳而袖手旁觀?」楚慕風火冒三丈地大吼。
「那您以為我現在就好過了嗎?失去念築我快樂得起來嗎?或許人生並不只為了愛情而活,但古人不是也曾說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書淮振振有辭的提出反證。「例如,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不都是最好的例子?」
楚慕風聞之氣結。「你的意思是,為了念築,你甚至可以舍棄我這個父親?」
「爸!」書淮為難地叫道。
「是或不是?我和羽寒的份量當真不及一個念築?」楚慕風目光凌厲的盯著書淮。
「這樣比較實在不公平,您叫我怎麼……」
「Yes or No?」楚慕風打斷他的話,重復又問了一次。
書淮的心狠狠一抽,閉上雙眼,他痛苦地低喃:「爸,別逼我……」
「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楚慕風氣呼呼地起身。
「爸!」書淮沉痛的喚住他。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個『好兒子』!」他譏諷地說完後開門離去,將書淮盈滿痛楚的臉龐隔絕於門內。
「爸,」羽寒喚住剛出書淮房內的楚慕風。「我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我想我們也該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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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風接過羽寒遞給他的熱茶。「好了,妳想談什麼?」
「談哥哥。」羽寒坐在楚慕風的身邊。
楚慕風向來最聽羽寒的話,因為她聰穎靈慧,又擅於撒嬌,很難讓人對她說「不」。
「妳休想替他說情,沒什麼好談的。」楚慕風板起臉來說道。
「爸!」羽寒又使出她的拿手絕招。「別這樣嘛,」她扯扯楚慕風的衣袖。「您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吧,看妳怎麼替那小子脫罪。」
羽寒盈盈一笑。「爸,我先問您一個問題,您為什麼會反對哥哥和念築在一起呢?」
「說到這個我就有氣!我關心他、擔心他為了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而傷得體無完膚,可是他不但不能體會我的苦心,反而搬出你媽媽來壓我。」他氣咻咻地說。
「可是您又何曾體會過他的心情?其實他並沒有說錯什麼,他的痴情和您是如出一轍,您都沒辦法忘了媽媽,又怎能奢望他將念築拋諸腦後?」
「如出一轍?他根本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他聞聲說。
羽寒在心底偷笑。「爸,哥哥在這條情路上已經走得夠坎坷,您何忍再增加波折?除了幫助他減少負擔之外,我真的做不到加以阻撓。爸,他的心已經夠苦了,您還忍心在他心上再刺一刀嗎?您的目的無非是使他不受到傷害,可是您如今卻在傷害他呀!您拿父子親情逼他放棄心愛的女人,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殘忍的嗎?」
楚慕風猛然覺醒,方才在氣頭上並沒有想那麼多,如今冷靜下來,才驚覺自己說的話重了些。
「爸,親情和愛情並沒有衝突,事實上它們是可以並存的,對不對?您不是一向最開通,堅持兒孫自有兒孫福的嗎?哥哥他是個心智成熟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取舍之間,他自有分寸,您又何必介入?爸,聰明一世的您,千萬別胡塗一時,成了扼殺兒子愛情的劊子手。」羽寒溫柔地說。她總是用一顆包容、細膩善感的心去觀察周遭的人、事、物,因此,她總能走進每個人的心中,體會他們的辛酸和痛楚。
楚慕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手中的茶杯,但是羽寒知道她已經說服了父親。
「爸,如果您真的愛他,那麼,成全他吧!」
「妳怎麼知道有了念築,書淮就會快樂?」楚慕風疑惑地問。
「至少,他曾經擁有過,盡管最後會失去,應該也了無遺憾。」羽寒感性地說道。
「或許,妳說得對。我會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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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築沒有想到幾天後,書淮又給了她一大震撼。
為了排遣寂寞,念築養成了聽廣播電台的習慣,尤其是中廣流行網的心情點唱機單元。其實能夠分享別人的喜怒哀樂,又何嘗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這天,她依例打開收音機,卻意外聽到了一封令她芳心欲碎的信。
收音機內依舊是念築所熟悉的甜美嗓音。「接下來為各位聽眾讀的,是一位至情男子楚書淮的來信。」一陣優美的音樂過後,主持人開始念出了信的內容:
主持人,你好:
我之所以來信,乃因為我所深愛的「她」喜歡收聽這個節目,因此,我想藉由這個管道向她述說我的深情至愛。
令我魂牽夢縈的她名叫凌念築,雖然和她才認識三個月,但我卻早已做了和她相守一世的決心,然而,她的健康狀態不是很好,更明白的說,她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為此,她對這段感情投以不信任的l票,更不敢坦言她對我的感情,因為她怕有一天她終會離開這個世界,為了避免我受到傷害,她將所有的苦往肚裡吞,為了保護我,她不惜讓我誤會她、曲解她……這樣的女子怎不令我心疼?但是,她錯了!她以為這麼做就能使我免於受到傷害。她可知漠視我的愛對我而言,才是一輩子也抹不去的創傷?其實,我並不求能和自己摯愛的女子白頭偕老,以念築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這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然而,我不在乎,我情願有如飛蛾撲火般,燃燒瞬間的美麗。但若沒有了念築,這樣的人生又有何意義?
即使我是如此深愛著念築,但我希望我的愛帶給她的是希望、是快樂,而不是負擔和痛苦,若我的愛給了她壓力,那麼我情願放棄她,讓她活得自在一點……
寫到這裡,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內心的感受了,不如為我播放一首吳奇隆所演唱的『雙飛』,送給念築、送給我,也送給全天下的有情人。最後,請代我向念築說聲:「念築,我愛妳,記得我曾答應過妳,不會為了愚孝而放棄自己摯愛的女子嗎?不管我的父親如何反對,我絕不會做和陸游相同的決定,請妳相信,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妳永遠在我心中,我對妳的愛永志不變。
痴情男子楚書淮敬上」
念完後又是一陣優美的音樂,配合著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希望這位念築小姐聽到了楚書淮的來信,更希望你們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好的,現在就為各位播放這首『雙飛』。」
收音機前的念築早已泣不成聲,尤其在聽到她曾為書淮唱過的那首「雙飛」之後,她更是柔腸寸斷、淚雨滂沱。
書淮、書淮……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這麼痴?
然而,在哭過之後,她發現讓書淮離開她的生命是一項那麼艱巨的任務,面對如此深情的男人,有幾人能抗拒?
不!不管如何困難,她都必須這麼做,而且要徹底斬斷情絲,因為她是這麼的愛他,不願看到他受到任何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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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築尚未想到如何讓書淮徹底對她死心,沒想到上蒼已為她做了一次最殘酷的安排。
這一天,念築拋下所有煩人的事,和兩位摯友──李昶萱和裴靜茹在咖啡廳聚一聚,而高中時總是高喊今生將抱獨身主義,不碰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事的靜茹,竟帶著一見傾心的男友杜文康同往。
「唉喲!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死也不談感情的,現在竟然你儂我儂的。」昶萱挖苦道。
「就是嘛!居然瞞得密不通風的,連我們也沒透露。」念築也忍不住抱怨。
「妳自己不也一樣,戀愛了也不告訴我們。」靜茹反將念築一軍。
「我?」念築指著自己的鼻子。「別開玩笑了,我哪來的對像?」
「還說沒有,那天在我生日會上和妳一起離開的那位氣度非凡、俊俏無比的翩翩男子呢?」靜茹一副預備嚴刑逼供的姿態。
「是嗎?念築,妳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位帥哥,我怎麼不知道?」昶萱也加入陣容幫靜茹搖旗吶喊。
「他叫楚書淮,他爸爸是我爸爸的好朋友,那天他是代他爸爸來向我致賀的。」靜茹代為回答。
一提到書淮,念築的眼神明顯的一黯。「靜茹,書淮不是我的男朋友。」
「楚書淮?書淮?」昶萱側著頭沉思。「對了!那一定不是巧合。」
「什麼巧合?」眾人皆愕然。
「民眾日報啊!」
「民眾日報啊?」靜茹似乎仍然迷迷糊糊,而念築則是心虛的低下頭。
「對啊!前幾天我在民眾日報上的留言板上發現了一則留言,留言的人就叫書淮,而留言的對像就是咱們艷驚四座的念築小姐,連續了好幾天,想不注意都下行。」
「念築?」兩人瞅著她瞧,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神態。
「各位,可以饒了我嗎?」念築莫可奈何的求饒。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總之,我和書淮不會有結果的。」念築不勝愁苦地說。
「為什麼?」靜茹現在才發現事態不尋常。「別說妳不愛他,我不會相信的。他是那種可以令女人拋棄矜持去倒追他的男人,況且他對妳又如此用心良苦,我看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嫉妒妳的幸運了。」
「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嗎?」杜文康終於發難了。
「文康,你怎麼了?」靜茹疑惑地問。
杜文康長吁短嘆的直搖頭。「唉!自己的女朋友在我的面前直誇別的男人,害我的心裡直冒酸氣,居然還問我怎麼了?」
「討厭!」靜茹的臉倏地紅了起來。
就這樣,話題輕易的由念築和書淮轉到靜茹和杜文康的戀愛過程。
「杜先生,我真佩服你,竟然能將這個刁鑽的小妮子馴服。」昶萱毫不吝嗇的送上她的恭維。
「不,應該說他勇氣可嘉。」念築調侃道。
「念築!」靜茹抗議地低喊。
「好了,不逗妳了,我……」倏地,念築的笑容凍結在唇邊。
「怎麼了?」昶萱發現她的異樣,隨著她的目光望向門口,一位氣宇軒昂、俊逸不凡的年輕人由門口走了進來。
「就是他?」昶萱疑惑地問。
念築不語。
昶萱再度轉頭,那名男子已在角落坐了下來,顯然沒有發現念築。
突然,一個荒唐的念頭閃過念築的腦海。「靜茹,妳的男朋友借一下。」
「什麼?」靜茹以為地聽錯了。
「我能請問一下妳為什麼要『借用』我嗎?」杜文康好奇地問。
「呃……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而是……」念築有些尷尬。
「是因為他?」昶萱問道。
「是的。」念築艱澀地點頭。
「為什麼?他究竟有什麼不好?」靜茹問道。
「就因為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念築悲凄地說。
「配不上?你們堪稱郎才女貌,怎會配不上?」
「靜茹,妳應該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我怎忍心……」
「這是什麼謬論?他若愛妳,應該不會在意。」昶萱不滿的打斷她。
「他是不在意,可是我不能不在意。」
「念築……」靜茹還想勸她。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幫我,好嗎?」念築噙著淚祈求。
「希望妳將來不會後悔。」靜茹一臉凝重。
「只要他快樂,我就不會後悔。」
杜文康終於發言了:「妳確定這麼做,他就會快樂嗎?」
「是的。」
「那我們還有什麼話說,」杜文康拉起念築。「走吧。」
「謝謝你。」
就這樣,杜文康摟著念築走向書淮。
「書淮。」念築輕喚道。
「念築!」乍見她,書淮心中無限喜悅。然而,當他看到念築身旁男子及搭在她肩上的手,笑容頓時凍結了。「他是……」
念築擠出一絲勉強笑容。「他是我的男朋友。」她故做親昵的對杜文康說:「文康,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楚書淮。」
「念築,妳……」書淮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書淮,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是真的。沒錯,我是愛過你,不,應該說我以為我愛你,但事實上那只是一時的迷惘,當熱度退去時,我才猛然發覺自己誤把友情當成愛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和你交往的期間,我的確是用真心對待你,但那只是朋友的感情,你明白嗎?」念築強迫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為什麼?為什麼妳不早告訴我?你讓我像個自作多情的傻瓜。」書淮的語調出奇的平靜,然而眼中閃過的一絲痛楚卻泄漏他內心真正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嘗試著讓你恨我、離開我,是你自己不知道清醒,一味的躲避,不肯看清事實,想想,若我愛你,又怎忍心如此傷你呢?」念築的心正一點一滴的碎裂,她知道說出這些話不啻傷了書淮,更是宣判了自己死刑。
書淮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說過,如果我放開妳能讓妳自在些,那麼我就是心碎也甘之如飴。」在崩潰之前,他毅然轉身,離開咖啡屋。
杜文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能成為拆散這對愛侶的間接凶手。「楚先生!」他拋下念築追了上去。
「杜……」念築想喚住杜文康,卻來不及了。
跌坐在書淮曾坐過的椅子上,念築的淚一顆顆往下掉。
「念築,妳何苦?我看得出來,妳很愛他。」昶萱走至她身旁,輕擁著她。
念築徹底崩潰了,抱住昶萱,她痛哭失聲。
「念築……」靜茹擔憂地喚道。
「念築,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昶萱說道。
「不,我並不後悔,」抬起淚霧朦朧的雙眼,她哽咽道:「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感情,那麼他將日夜承受著或許下一刻就會失去我的煎熬,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妳明白嗎?」
「可是他愛妳啊!」靜茹仍嘗試勸醒她。「失去妳,他又何嘗會好過?」
念築慘然一笑。「總比分分秒秒都得承受得而復失的痛苦好吧!」
「念築,妳對他投注的感情真的好深!妳情願苦自己,也不願他承受一丁點的痛苦,不論他是否能得到妳,他都是個幸福的男人。」昶萱感嘆地說。
「或許吧!」念築轉向窗外望著蔚藍如洗的湛藍天空,心中卻是陰霾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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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先生,請等一下。」杜文康快步向前攔住書淮。
「有什麼事嗎?」書淮冷聲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念築……」
杜文康尚未說完便被書淮打斷了。「我知道你和念築是男女朋友,你放心,我不會再和念築有絲毫的牽扯。」書淮以為杜文康是來勸他打消追求念築的念頭。
「你誤會了,我是說……」杜文康想了想,決定先試探書淮對念築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你對念築的愛究竟有多深?」
「深?感情的深淺該如何定義?」書淮苦笑著反問他。
「如果深到可以不計較一切,你就不該放棄她。當然,如果你不愛她,那又另當別論。」杜文康暗示他。
「你說什麼?」書淮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打算把念築讓……」杜文康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書淮已一拳揮向他的下巴。
「該死的混蛋!有膽你再說一遍!」書淮忿忿地說。
杜文康末料書淮會有此舉,一個踉蹌,退了好幾步,待他站定後,才揉著下巴苦笑。「這位仁兄,你下手太重了點吧!你就不能輕一點?」
「我沒打得你滿地找牙就不錯了!」
「欸!你這個人真不知感恩圖報,我好心撮合你們,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麼……」書淮的拳頭又揮過來了,這一次,文康聰明的閃過了。
「杜文康,你究竟把念築當成什麼,可以任你轉送?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欺負念築,我楚書淮第一個找你算帳。」
「既然你這麼愛她,為什麼要放棄她呢?」
「難道你不知道她愛的人是你嗎?」書淮苦澀地說。「我除了成全她之外還能怎麼辦?好好對待她,否則你會後悔的。」說完後立刻轉身離去,丟下張口結舌的杜文康。
文康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他漸漸走遠,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喂,楚……」但書淮早已走遠了。
糟糕!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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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又是個漫長難熬的夜,多少個夜晚,她獨自垂淚至天明?又有多少個夜晚,她憑欄追思著那段才剛萌芽便宣告結束的戀情?想起那段他們共有的甜蜜時光;想起他真誠的深情告白;想起他煞費苦心為她安排的一連串驚奇;她的淚又潰堤而出……
「書淮呀!如果還有選擇的余地,我絕不忍傷你一分一毫,但,我別無選擇,只有狠心斬斷情絲,你才能徹底自痛苦的深淵走出,雖然代價是使我陷入更深不見底的痛楚中,我也義無反顧。」她噙著淚喃喃自語道。
只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此舉帶給書淮的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創傷,她更不知道今夜還有個人也和她一樣被情所傷、憔悴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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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又是一聲長嘆。
一陣思忖之後,書淮轉身走出房門,朝羽寒的房間走去。
「哥,怎麼還沒睡,有事?」羽寒由一堆書本中抬起頭,望著剛進門的哥哥。
「我想麻煩妳幫我打通電話給念築,請她到醫院來做一次檢查。」
「為什麼你不自己打?」羽寒疑惑的瞅著他。
他以一句不方便輕輕帶過。
「這就奇了!你是她的主治大夫,請她到醫院做檢查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反而我打過去才覺得奇怪呢!」
「羽寒,妳不懂。她不會願意聽到我的聲音的,我不希望給她增添無謂的困擾。」話中有太多太多的無奈。
「困擾?何解?」羽寒更困惑了。
「她有男朋友了,我不希望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
「男朋友?不可能!」羽寒激烈地搖頭,搖到書淮有點擔心她脖子扭到。
「這是千真萬確,不容置疑的事實。」
「盡管如此,你還是惦著她、放不下她是不是?」她柔柔地說。
「是的,我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將她的事拋諸腦後,但是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他悲痛地低喃。
「哥,你還真是……」
「無藥可救,是嗎?」
「不,是痴情得令人心疼。」她感慨道。
「那就幫我一次,好嗎?」
羽寒接過書淮給她的電話號碼,無奈地點頭。
書淮見羽寒應允便安心的離開,當然他不知道羽寒究竟對念築說了什麼,使得念築在隔天早上便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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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您,請找凌念築小姐。」羽寒不失禮貌的對電話的另一頭說著。
接電話的人正是孟樵。
這聲音好耳熟。「請問妳是?」
「您好,我是楚羽寒。」羽寒大方的報上自己的姓名。
孟樵大笑。「嗨,潑辣小姐,想不到妳也能這麼溫柔又有禮貌。」
羽寒一怔。「是你?」
「沒錯,是妳恨得牙癢癢的凌孟樵。」
「你在念築家裡干麼?我警告你,少打念築的主意!」
看來他在她心中的形像不怎麼好,她似乎把他看成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雖然他的確是。「為什麼?妳吃醋?」他頑皮的本性又來了,他最喜歡在言語上吃她一點點小豆腐,看她氣得恨不能殺他泄憤的可愛樣子。
「去死啦!從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她很不客氣的頂回去。
「咦?剛才那一個溫馴的小女孩呢?和這個張牙舞爪的母老虎差了十萬八千裡。」
「廢話少說,念築在嗎?」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只要是凌孟樵說的話,她全都定義為「廢話」。
「如果妳加個『請』字的話,我就考慮讓妳為妳那個『深情有余,智商不足』的白痴大哥陳情。」
他怎麼知道她大哥是誰?不過這個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要她對他低聲下氣,嘔啊!
「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咕噥道。
「這點我絕下懷疑,妳楚羽寒的確是一頭惹不起的母老虎。」
羽寒克制自己不對他吼,忍辱負重、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是她有求於人,不得不低聲下氣,為了書淮,認了。「好吧,『請問』凌大少爺,念築在嗎?」
「嗯,順耳多了,最後,告訴妳,我是念築的哥哥,『親』哥哥!所以就算我想,也無法動念築的歪腦筋,解說完畢。」
不待羽寒有所反應,他已按下「保留」的按鍵,一陣優美的音樂代替了孟樵低沉迷人的嗓音,等音樂聲消失時,耳邊響起的已是念築的聲音。
羽寒急欲求證。「念築,凌孟樵真的是妳哥哥?」
「是啊!妳真的認識他?」
「哇,妳好不幸喔!」口吻充滿同情。
念築對這樣的評語頗為訝異。「據我所知,我哥在女人堆裡挺搶手的,一群女人卯足了勁只為求他青睞,妳怎麼好像很不屑?」
「八字不合。」
「又不是結婚,還看八字咧!」
「念築!妳怎麼和他一樣可惡,占我便宜。」
「他也占妳便宜嗎?怎麼個占法?要他為妳負責嗎?」念築笑問。
「凌念築!」咦,不對,這不是她打電話來的重點。「言歸正傳,念築,我哥告訴我說,妳有男朋友了,是嗎?」
「羽寒,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她可沒騙羽寒,她確實心有所屬。
「那我哥沒騙我嘍?」
念築不答。
「念築,」羽寒肯定事有蹊蹺。「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去一趟醫院,好嗎。」
「做什麼?」
「檢查啊!妳已經超過三個月沒去醫院了。」
「我不想去。」天啊!有誰能明白這種相見不如不見的痛苦?
「為什麼?妳難道不知道我哥有多擔心妳嗎?妳怎麼忍心這麼折磨他?」羽寒有些激動地喊道。「念築,不管是為了我哥哥還是為了你自己,妳都必須去一趟,我哥為妳擔足了心,妳就算讓他安心一下又會怎樣?」
「我……」她無言以對。
羽寒輕嘆。「念築,妳明明對我哥哥有感覺的,為什麼要苦苦壓抑呢?」
「羽寒,妳在說什麼?」念築一驚,立刻裝傻。
「念築,我能感受到妳對我哥哥那份無怨無尤的愛。」無意中,孟樵說過的話她竟也朗朗上口。
「不,妳不懂。」
「我哥也說我不懂,但你們就真的懂了嗎?若你們真的懂了,就不會苦苦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了。」
「我真的不願傷害他,但……』
「但妳卻是傷他最深的人。」羽寒接口道。
「我很抱歉。」
「妳是該覺得抱歉,但對像不是我。帶著妳的歉意,去告訴那個為你牽腸掛肚的男人吧!」
羽寒的話觸動了念築的心弦,隔日念築帶著百味雜陳的心情踏進醫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急著來這裡,或許她仍放不下書淮吧!
因此,此刻她才會站在楚書淮的辦公室前。
老天,她究竟該對他說什麼?又能對他說什麼?
她半帶猶豫的輕敲了幾下緊閉的門扉,直到裡面傳來令她情牽夢系的低沉嗓音時,她才開門走了進去。
書淮正在研究念築的病歷資料,隨眼抬首一瞄,卻在看到念築時,訝異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念築故作輕松的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不是,」他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妳……最近過得如何?他對妳好嗎?」語氣中藏有太多的關懷與思念。
念築細細的審視著他。
依舊俊逸的臉龐上似乎散發著幾許孤寒的特質,清朗深邃的眸子也承載著太多的愁緒,原本神采飛揚的氣息已不復見。念築十分清楚這一切是誰造成的,這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狠下心漠視他不加掩飾的關懷,冷淡地說:「你的問題似乎不在檢查範圍內。」
「念築!」書淮的心陣陣抽搐,面對曾經耳鬢廝磨、投下深切感情的戀人,如今卻冷淡如陌路,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感到悲痛?造成這一切情勢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明白了,妳不希望和我有任何牽扯是為了避免杜文康的誤會,是嗎?」
不!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樣,我是怕你受到傷害呀!
然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是的,如果可能,我們最好都別見面。」
書淮目光深沉的盯著她良久,然後沉痛地開口:「好!我會如妳所願。」
他拿著面前的資料起身走向她。「這是你歷年來的病歷報告,妳把它拿去給我父親,從此我們就再無瓜葛。」他知道說出這些話後,等於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念築聽著這些令她芳心俱碎的話,心中哀痛莫名,但她仍強打起精神,遞給他一抹如花笑靨。「謝謝你的成全。」
書淮笑得好蕭索。「不客氣。」
「那我走了。」念築接過病歷報告站起身。
「再見。」書淮面無表情地說。
轉過身,念築強迫自己踏出如千斤重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外,每走一步,書淮彷佛也一步步遠離她的生命中,當她觸及門把時,猶如觸電般迅速縮回了手。她衝動的轉身,戀戀不舍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彷佛要把他的容貌牢牢印在腦海中。
她眼底蓄滿了不爭氣的淚水,就在即將淌下之際,她匆匆開了門離去。
書淮錯愕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雖然她走得如此倉促,但他仍眼尖的看到她那顆已然滑落的淚珠。
她究竟為誰而落淚?書淮壓根兒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自己。
一扇木門,隔開了兩個心碎的有情人。
第七章
自從那日在醫院一別後,書淮就再也沒有見到念築,但她的倩影依舊盤踞在他腦海,占住所有的思考空間。
他憎恨自己這種提得起放不下的懦夫行徑,但,他就是不由自主。
一陣沉穩的叩門聲將他拉回現實,收起雜亂無章的思緒,他沉著地說:「請進。」
「書淮。」進來的人是楚慕風。
「爸!」書淮驚喜的叫喚。
自從那晚和父親決裂之後,這是他首度放下身段主動來找書淮。
楚慕風坐在沙發上,說:「我想了很久,或許羽寒的話是對的,我不該阻撓你和念築的感情。」
書淮的反應卻沒有楚慕風預期的欣喜。「爸,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
「為什麼?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阻止你們了。」他急忙向書淮保證。
「不是因為您的關系,是……算了,或許我注定要孤獨的終其一生。」書淮的口氣充滿了無奈。
楚慕風知道他有必要拉書淮一把,否則他極有可能真的「孤獨的終其一生」。
「書淮,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告訴我念築的身體狀況。」書淮回答。
「很糟!」他說。「上次我為她做了檢查時,發現她血壓低得不像話,還有她腦中那個血塊已漸漸壓迫到視神經,若不開刀清除,恐怕有失明之虞。」
這個訊息猶如一把利刃般狠狠戳進書淮的五髒六腑,痛得他無法思考,不能言語。
「書淮?」楚慕風見他久久沒有反應,不禁擔憂地叫喚。
「為什麼不讓她開刀?」書淮總算有知覺了,然而聲音卻充滿了對念築無盡的痛憐與不舍。
「她的家人不同意。」
「那念築呢?」
「她沒意見,更正確的說法是,她不在乎。」
「不在乎?」書淮眼中突然燃起兩簇無名的怒火。「該死的女人!難道她就不能多珍惜自己一點?她一定要看到我為她飽受心痛的折磨她才甘心是不是?」
「書淮!你不是她,你怎會明白她所承受的是什麼樣的煎熬?她現在還能活著全憑她過人的意志力,換作常人早就受不了了,你怎還忍心再責怪她?」楚慕風義正辭嚴地說。
「爸,對不起,我只是……」
「我能諒解你的心情,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念築的小命。」
書淮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既然念築的父母不願讓她冒險開刀,那麼我們只能以藥物治療。爸,這件事就交給我,好嗎?」
「好,爸爸對你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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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書淮將他研究苦思良久的藥方交與楚慕風。
「爸,這是我開的處方,您看看有沒有問題。」
「問題是沒有,只不過……」楚慕風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它並不能根治念築的病。」
「沒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最重要的還是得讓念築盡快開刀。」
「不管怎樣,至少它能有效控制住血塊,先穩住她的情況,其它的以後再做打算。」
「我也是這麼想。」書淮無力地說。
楚慕風此時才發現書淮滿臉的倦意。「書淮,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當然不是。」他可沒說謊,因為他有在書桌上小憩了半個鐘頭。
「那你怎麼一副疲倦樣?」
「有嗎?」他心虛的否認。
楚慕風也心知肚明,遂不再追問。「對了,念築的藥是要你拿去給她呢還是……」
「我不去。」書淮強烈的回絕。
「為什麼?」楚慕風驚愕地問。
「她不想見到我,還是您送去好了。喔,還有,別讓她知道這藥是我開的。」
「這又是為什麼?」楚慕風滿腹疑問。
「還是那句老話,她不會樂意知道的。」
楚慕風滿腦的問號。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彼此傾心相愛,但為何書淮會說出這種令人扼腕又吐血的話來?「呃,書淮,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們之間清楚得很,我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您別一廂情願的把我們扯在一起。」
「兩個世界?我還人鬼殊途咧!什麼論調?」楚慕風沒好氣地說道。
書淮無奈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更正,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人,行了吧?」
「哪用得著八竿子,一根紅線就可以把你們牽在一塊兒了。」楚慕風語帶雙關地說道。
「爸,您的改變未免也太大了點吧?前幾天才咄咄逼人的要我在您和念築之間做出選擇,今天就巧扮喬太守來亂點鴛鴦譜,真是天壤之別,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這個……柏林圍牆都可以在一夕之間傾倒,我當然也可以一改初衷,欣然接受念築成為我的兒媳,否則我要是再固執的話,今生就甭想抱孫了。」楚慕風在靦腆之余,還不忘為自己找台階下。
「是喔,反正作白日夢是不用本錢的。」書淮冷不防的接口道。
「臭小子,居然這樣潑你老爸的冷水。」楚慕風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書淮苦笑。「我只是想讓您看清事實。」
「笨兒子,看不清事實的人是你。」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爭議這件事情上,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書淮邊說邊往門口走去。
楚慕風也不甘示弱地回嘴道:「我將這句話轉送給你。」
書淮一愣,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楚慕風的視線。
望著書淮治逝的背影,楚慕風不禁感觸良多的逸出一聲輕嘆。唉!究竟要到何時,他們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停止對彼此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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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築病了!
自從那天自醫院回來之後,她的意志力明顯的消沉下去,健康狀態每下愈況,終至臥病在床。
凌亦恆和柳心眉見狀更是心急如焚,他們曾不只一次請楚慕風上門為念築診治,然而情況卻毫無起色,一向聰明過人又冷靜無比的孟樵知道問題的症結出在哪裡,於是他去了一趟楚家。
羽寒遠遠的就看到倚在她家門前的頎長身影,而那個人正是她的克星。
「嗨,火爆的小雌虎,別來無恙,我們又見面了。」孟樵展開一記愉悅的笑容。「干麼呀,誰倒了妳的會了,臉臭臭的。」
「呸、呸、呸!本姑娘沒這麼倒霉──至少在遇見你之前沒有。」
「看來妳已經做好開戰的准備了,雖然我樂意奉陪,但不是今天,羽寒,我們今天休戰,好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壓根兒也不相信他會這麼友善。
「不請我進去?」
羽寒掏出鑰匙開門。「你都已經做了進門的打算,還需要我請嗎?」
「說的也是。」他大大方方的進門,不待羽寒招呼就穩穩的坐在舒適的沙發上,交疊著修長的雙腳,從容自若,完全不把羽寒的白眼放在心上,反而笑嘻嘻的對她說:「妳也坐啊,不要在意我。」
羽寒瞪著他,不滿地抗議:「喂,你好像反客為主了?」
「我一向客隨主便,適應力強得很。」他瀟灑地淡笑道。
「你適應力強不強我不知道,臉皮倒是厚得無人能及!」
「謝謝。」他衝著她一笑。「妳是不是該倒杯茶給我?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羽寒實在不想讓他稱心如意,但是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基本禮貌,她並沒有任他頤指氣使,心裡才舒坦了些。「喏,喝死你!」
孟樵要笑不笑的望了眼面前的茶杯。「妳該不會借機在裡頭下毒吧?」
真是狗咬呂洞賓!羽寒杏眼圓睜。「不喝拉倒!」
她欲搶回茶杯,孟樵比她快了─步。「開玩笑嘛,這麼認真。」他─口飲盡杯中的茶,對著余慍未消的俏佳人陪著笑臉。「真好喝,美女倒的茶就是不一樣,甘甜爽口、沁人心脾!」
羽寒才不理他咧!「你茶也喝了,椅子也坐了,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事了,說完馬上給我夾著尾巴滾蛋!」
對於她的不友善,他早已司空見慣,他知道羽寒對周遭的每個人都很親切溫和,唯獨對他例外,但他不以為意,反而挺享受她瞠怒的嬌俏模樣,可愛極了!
但現在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他向來很有分寸。「OK!導入正題。」孟樵清了清喉嚨,斂去笑容,一臉凝重。「我是為了念築而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愈來愈糟,我看得出她的情緒很低落,根本沒有求生意志,至於為什麼,我想誰是始作俑者你比我還清楚。」
「我真懷疑,念築到底看上我哥哪一點,他除了長得比較帥之外,腦袋根本不管用,驢蛋一個,人家愛他愛得要命,他卻沒知沒覺,蠢吶!」
孟樵看她一副恨不能敲碎書淮腦袋的模樣,不覺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查過了,昶萱告訴我,書淮誤將裴靜茹的男朋友誤以為是念築的,所以……」他聳聳肩,─副「可想而知」的表情。
「噢,天!」羽寒悲慘地呻吟,無力地撐著下巴。「現在怎麼辦?」
孟樵望著她,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們將計就計,告訴他念築要結婚了,他會怎樣?會不會拿出男子氣魄轟轟烈烈的奪回他的女人?」
咚!沒撐穩的下巴直撞上桌子,羽寒嚇得差點跌下椅子。「你想逼死他是不是?」她揉了揉發疼的下巴,沒好氣地說。
「不痛、不痛,我揉揉!」孟樵挨近她,揉了揉她的下巴,羽寒沒有拒絕,因為她快被他的餿主意嚇暈了。「你認為不可行嗎?」
「拜托你,少爺!」她揮開他的手。「你不了解書淮,他就和念築一樣,喜歡高唱什麼愛是犧牲、什麼只要對方過得好就心滿意足!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我保證,他會笑著恭喜念築,然後自己躲在房裡哭濕一條棉被,信不信?」
「妳認為這種情操很偉大?」
「我羨慕他們,因為我看得出他們做的一切都是以為對方好為出發點,完全沒有顧慮到自己,換句話說,他們重視對方勝於自己。要做到這樣真的很不容易,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福氣擁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戀情,因為我做不到這樣,或許我將來也會愛上某個人,但是我可能愛自己會比愛對方多吧!」
「我不這麼認為,更不苟同他們的行徑,愛一個人就要極力爭取她,而不是做這種不切實際的事使自己抱憾終身,將來如果我愛上某個女孩,我一定不計一切,縱使賭上一切我也在所不惜。」他篤定、堅決地說。
他在羽寒面前總是嘻嘻哈哈的,羽寒從沒看過他如此認真的神態,不由被他毅然的表情震懾住了。
「喂,被我嚇到了?」孟樵推了推她。
「沒,沒有,我是在想問題並不在書淮,而在那個固執的小女人身上,只要你讓書淮知道念築對他的感情,然後再把念築的情況說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就是千軍萬馬也沒辦法把他從念築身邊拉開了。」
「是嗎?」他半信半疑地。
「總比你那個爛主意強多了。」她不甘示弱。
彷佛配合好似的,就在他們敲定主意的同時,書淮正好推門而入,他對孟樵微微點頭,然後上樓,待他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後,孟樵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夠酷!不過看情形他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你才知道!他整個人落落寡歡、沉默寡言,一回家就躲在房裡,陰陽怪氣的。」
「念築一定想不到她的用心良苦反而害苦了他。」
「你上去找他吧,記得加油添醋,把念築的病情說重一點,讓他一刻也坐不住。」
孟樵朝她眨眨眼,別具深意地笑了笑。「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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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書淮看清佇立在門口的人時有一剎那的驚愕,然而他恢復得很快。
「有事嗎?」
孟樵站在書淮的書桌前細細打量他的五官,不由在心中喝采:好一個卓倫出眾、出類拔萃的男人。「難怪念築會這麼急欲保護你,你的確值得女人為你做此犧牲。」
書淮茫然不解。「什麼意思。」
「我只問你還在不在乎念築,一如念築在乎你一般?」
「念築在乎我?」書淮搖搖頭,笑得凄涼。「我不敢奢望。」
「姑且不論這個,你呢?你曾經對念築的諾言呢?如果還存在,你怎能做到對她不聞不問?」
「我不是不聞不問,而是不敢問、沒資格問。」
「因為杜文康?」
一陣尖銳的刺痛閃過心頭,他失神黯然,靜默無語。
孟樵嘆氣,這個男人真不是普通的笨。「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因為念築真正愛的人是你這個白痴!」
書淮瞠目結舌,好一會才搖搖頭。「不可能,念築曾親口向我坦言她愛的人是杜文康,對我只是一時迷惑,況且若是杜文康能使她快樂,我又何必介入?」
他真是男性的恥辱,真沒魄力。「你聽清楚,你心愛的女人為了你意志稍沉、臥病在床,現在,你還無動於衷嗎?」
「你說什麼?」書淮趨向前緊張地問。「講清楚,念築究竟怎麼了?」
「病了!」想起羽寒的交代,他又加重語氣說:「她身體本就孱弱,加上悒郁寡歡、情緒不穩,整個人自然迅速消瘦,」他瞄了一眼書淮。「就像你一樣。」
書淮一凜。「怎麼會這樣?杜文康對她不好嗎?」
「還提杜文康!你到現在還不懂嗎?念築憔悴臥病,藥石罔效,就連你父親都束手無策,一切全因為念築為情傷透了心,心灰意冷,而她芳心所系的,就是你這個麻木不仁的大笨蛋!」孟樵無法克制自己不對他吼,他實在笨得可以。
「那……」書淮臉色死白,他不敢再提杜文康,怕孟樵翻臉對他揮拳相向。
「還懷疑?」孟樵索性對他說個明白。「杜文康自始至終都不曾介入你們之間,就因為對你用情之深,所以念築才會藉由杜文康逼你對她死心。」
書淮臉色慘白駭人,他無力跌坐在床沿,好一陣子沒了反應。
「雖然這不是個好主意,但卻是她唯一想到能保護你的方法,你懂嗎?」
「傻念築、笨念築……」他心中漲滿了對念築的痛憐與不舍。待情緒稍微平復之後,他毅然起身,帶著少有的堅決口吻說:「我要見她,我不能任她這麼離開我。」
「那小妮子是標准的外柔內剛,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所以除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你恐怕還得向八年抗戰的精神看齊才行。」孟樵很夠意思的提供情報。
「謝啦!」書淮抓起車鑰匙迫不及待的衝出房門,在離開前,他不忘回頭對孟樵說:「忘了告訴你,我做事一向效法國父十一次革命的魄力。」
孟樵怔了怔,然後和書淮交換一抹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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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淮開著車子往陽明山上的清靈山莊駛去,這一路上,他不只一次的責怪自己的盲目和愚蠢,竟無視於念築那張冰冷面孔下所隱藏的灼熱感情。
念築、念築、念築……
他在心中暗暗起誓,今生無論他倆有無福分白首,他將為她擋風遮雨,絕不再讓她獨自承受苦痛和委屈。
望著氣勢磅礡、宏偉非凡的清靈山莊,他吸了口氣,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按下門鈴。
「楚先生?」應門的是一位五十開外的婦人。
「我是。」
「我們老爺和太大在大廳。」劉嫂有禮的請他進門。
「謝謝。」
書淮在管家劉嫂的帶領下通過枝葉扶疏的庭園、玄關,最後步入大廳。
「伯父、伯母。」書淮一進門便看到久候他的凌亦恆和柳心眉。
「請坐,我想我們有必要談談。」凌亦恆不苟言笑地說。
「伯父想和我談念築?」
「是的,我想知道你對我的女兒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凌亦恆直接切入主題,絲毫不拖泥帶水。
凌亦恆的直言不諱令書淮有措手不及的暈眩感,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措辭。
「不必猶豫,說出你內心最直接的感覺。」
既然人家都如此大方了,再有所顧忌豈非顯得虛偽?於是他坦言道:「我愛她。」
一抹不易察覺的贊賞掠過凌亦恆的眼眸,但他依舊板著臉深不可測地說:「可是你知道你傷我女兒有多深嗎?你教我如何相信你。」
「我不奢求您的信任和支持,只求您能給我一個假釋的機會,讓我好好補償她。」
「你打算如何補償她?」柳心眉問道。
「用我的心、我的愛、我的滿腔情意。」
「說是說得很動聽,但不能光說不練,去吧!她在樓上,讓我看看你怎麼用你的心去補償她。」
書淮知道他已經通過凌亦恆這一關。「謝謝伯父。」
他快步上樓,走進念築的房間,在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他靜靜凝望著她蒼白瘦削卻不失清麗的容顏,心中一陣絞痛,這個小妮子為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呀!而他竟渾然未覺!然後他的目光漸漸由她楚楚動人的臉龐移至緊緊握住的纖纖小手。他好奇的扳開她的柔荑,這才猛然發覺她緊握不放的東西竟是……
書淮心湖一陣浪花翻攪,沒想到她竟然還保留著他給她的手帕,沒想到她竟是如此重視他的一切──
書淮情難自抑的吻了吻她的皓腕,此舉卻驚動了床上的念築,她緩緩睜開迷蒙雙眼,當她觸及書淮溫柔的目光時,立刻驚呼一聲,然後反射性的閉上雙眼。「天!我一定是在作夢,不然就是神智不清了。」
「何不說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一陣只有午夜夢回時才能聽見的深情嗓音飄過她的耳畔。
念築再度睜開雙眼望進他深邃的眼眸深處,低聲道:「是夢也好,是幻影也罷,只要能再見到你,一切都無所謂了。」
「噢,念築,妳這惹人憐疼的小東西!」書淮心折地喚道,一陣細密繽紛的吻串串撒落在她的臉龐,最後覆上了她的唇。
念築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響應他,似乎想將滿腔撼人心痛的深情宣泄殆盡。
在他們即將被狂湧的激情淹沒之際,書淮首先結束了這個令他心猿意馬的吻,半開玩笑地問:「這足夠證明我是個存在的實體嗎?還是妳希望我提供更『具體』的證明?」
念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是你?」
書淮曖昧不明的俯向她,語焉不詳地說:「看來我得提出更『有力』的證明了。」
「等等!」念築為了閃避他,情急之下只有跳下床,卻因體力下濟,顯得搖搖欲墜,書淮在她往下滑之前及時衝向前接住她。
「別動!」書淮喝止了在他懷中蠢蠢欲動的念築,然後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上。「妳需要休息。」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的確是在休息。」她咕噥道。
「還好意思怪我,妳要是安分一點我也不會為了憐香惜玉而撞到書桌,看!手臂都瘀青了。」他揉了揉方才為了接住念築而撞到書桌的手,並回頭看看有沒有被他撞倒的東西,然後他被一瓶從未拆封的藥瓶吸住了所有的目光。
「我想,妳十分清楚這場病並非空穴來風,對不對?」他研究似的盯著她,而她則心虛的垂下頭。「說話!」他微微慍怒地吼道。
念築依舊不吭聲,黛眉輕蹙,頗有我見猶憐的風韻。
書淮見狀,心生下忍,於是放柔了語調。「念築,妳為什麼不吃藥,為什麼故意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這不關你的事。」她故做淡然道。
「那關誰的事?杜文康嗎?」
念築硬著頭皮答道:「是的。」
「那剛才妳之所以有如此熱切的反應,是因為將我當成杜文康嘍?」
「沒……」如今她已是騎虎難下,說「沒有」他也未必相信。「沒錯。」
「該死!」書淮握緊雙拳,壓抑著怒氣。「妳究竟還想再瞞我多久?」
「我……沒有。」她心虛地辯駁。
「沒有?是的,在孟樵告訴我妳和杜文康的關系以前我也以為妳沒有,但現在妳還敢睜眼說瞎話的說妳沒有瞞我什麼?」
念築震驚了好一會兒,她有種被人揭了瘡疤的難堪和無地自容。「那又怎樣,這關你什麼事?」
「念築,別再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了,讓我們坦然面對彼此好嗎?」
「我沒有什麼需要對你坦白的。」念築又在逃避他的目光了。
「看著我!」他緊扣住她的雙臂,強迫她正視他。「看清楚一點,我現在的模樣就是妳所謂的『好』嗎?失去妳我好得了嗎?」他想起她曾問過他的話,接著說:「告訴妳,用痛不欲生、痛心疾首來形容絕不為過!」
「念築,我不是缺臂斷腿的小貓、小狗,並不需要妳的保護,知道嗎?我是個有思考能力的『人』,這代表我知道什麼對我最好、我要的又是什麼,所以妳沒有必要為我擅作主張,這對我而言是不公平的,請妳站在我的立場正視一下我的感受好嗎?」
念築望著他良久,遲疑地問道:「你就這麼肯定我還愛著你?」
書淮無盡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別告訴我妳忘了這條手帕是從何而來。」
念築此刻才發現被書淮握住的右手正緊握住他的手帕。「呃……這我可以解釋。」
「沒有必要,顯然妳還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聽清楚,凌念築!」書淮的表情無比慎重。「我愛妳。」
再次由他口中聽到這句話,兩顆酸楚的淚又跌出念築的眼眶。
「不!」她噙著淚喊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不娶個正常的妻子度過後半生?為什麼不去過你平靜的生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為什麼、為什麼……」
「妳很清楚為什麼的,不是嗎?」他平靜地說。
「我不配,我真的承擔不起……」
「不配?為什麼?」
「你很清楚為什麼的,不是嗎?」她仿照他方纔的口吻反問道。
「這不是理由,它一直都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他為她拂開額前的發絲,溫柔地說道:「念築,我心中真正的傷慟並非來自妳的病,而是妳冰冷的言語,我們之間的問題亦不在妳的病情,而是妳的心結。」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你就必須時時刻刻擔心我,我怎忍心?」
「難道我現在就不擔心?難道我現在就不痛苦?念築啊!妳這是在傷害我,不是保護我,天知道我這一個多月來是怎麼過的!妳可知我內心的煎熬?念築,我不希望在這短暫的人生中有任何的缺陷和遺憾,答應我,好嗎?」
念築還有一絲猶豫。「你確定這是你要的?你將來不會後悔?」
書淮懊惱的拂開額前垂落的發絲。「該死的!妳到現在居然還問我這個問題?究竟要我怎麼做,妳才會明白我的心意?」
「書淮!」念築不再猶豫,激動的投入他的懷中,猶如溺水的人般緊緊抓住唯一的一線生機。「書淮,我真的好愛你,我多希望上蒼能多給我一點時間……」
「我也是,我也是啊!」帶著心靈的悸動和澎湃的情感,他俯下頭印上她的唇,似乎想藉由這個吻表達他們的悲楚、無奈和無法言喻的點點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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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凌亦恆打開房門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情景──
一對耳鬢廝磨的男女擁吻在一起,地點在……床上。
「呃……你們能『暫停』一會兒嗎?」凌亦恆隱含笑意的嗓音驀地響起。
交纏在一起的兩人一驚,猝然分開。
「爸!」念築羞赧地叫道。「您來多久了?」
「久到足以看到『精采片段』。」凌亦恆戲謔道。
「爸!」
「伯父。」書淮俊逸的臉孔脹得通紅。
「呃,言歸正傳,」凌亦恆指著半躺在床上的兩人問道:「這是不是代表你們已經達成協議?」
「一半。」書淮答道。
「那另一半是什麼?」
書淮轉身望著念築,說道:「念築,答應我。」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什麼?」
「住院。」
「你指的是醫院還是精神病院?」念築笑問。
「當然是醫院。」書淮失笑道。
「沒有必要,我好得……」
書淮迅速打斷她。「不,妳一點也不好,妳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我怎能放心?」
「我懂!」看到書淮不以為然的神色,她又輕輕加上一句:「至少在認識你之前我懂。」
「那它怎麼解釋?」書淮揚了揚手中的藥瓶。
「那不算,那是我故意的!」念築孩子氣地嚷道。
「終於說實話了。」書淮得意的一笑。
「你套我的話。」她說了句白痴也知道的話。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妳必須住院接受我的照顧,我有把握使妳連『故意』的機會都沒有。」
「是要求嗎?」
「是命令。」
真霸道!「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命令我?」
「妳的主治醫生。」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
「別忘了,你已經將我的病歷轉交給楚伯伯了。」
書淮依舊老神在在、輕松自如地答道:「我爸不會介意我偶爾跟他搶一次飯碗的。」
「搶『飯碗』?」念築被他的遣詞逗笑了。「或者你該說是燙手山芋。」
「不,是最甜蜜的牽掛。」書淮目光醉人的望著她。
「咳、咳!有人記得我的存在嗎?」凌亦恆突然出聲,惹得書淮和念築滿臉緋紅,尷尬不已。
凌亦恆望著面面相覷的兩人笑道:「你們要享受無聲勝有聲的情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好置喙,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們先把結論告訴我?年紀一大把了,實在沒有精力和你們玩猜謎游戲。」
「當然。」書淮說道。「結論是:念築必須住院調養,而且是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直到她恢復健康為止。」
「我記得我女兒從頭到尾沒說個『好』字,連我都無法勸她住院,你行?」
「當然。念築,說『好』。」
念築白他一眼,斥道:「暴君!」然後又對父親說:「爸,或許住院對我會比較好,我希望盡快養好身子,健健康康的站在您的面前。」
凌亦恆欣喜之余仍不忘調侃道:「這是不是就叫做『夫唱婦隨』?」
「爸!」念築嬌嗔,書淮則咧著嘴朝她得意一笑。
「好啦,你們繼續剛才末完的『事情』,我不『打擾』你們了。」他拋下語焉不詳的雙關語後便轉身離去,臨走還長吁短嘆地搖頭道:「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