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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樓雨晴-但求魂夢長相依

樓雨晴-但求魂夢長相依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bear_純 您是第1014個瀏覽者
楔子


  這是一個熱鬧非凡的婚禮,整個教堂上下都充斥著不絕於耳的祝福聲,唯有一名年甫十歲的小男孩靜靜的退出了教堂,獨自仰望天上的白雲。

  「為什麼不進去呢?」一個細細的、嬌柔的甜美嗓音自男孩身後響起。

  「妳呢?又為什麼出來?」男孩轉過身望著方才說話的小女孩。

  女孩望了望裡面才說道:「裡面好吵喔!」她轉動清澈明亮的眼珠。「你大概也和我一樣吧?」

  兩人有默契的一笑。

  「你那麼怕吵,將來怎麼當新郎呢?」女孩再度開口問道。

  「所以我要找一個像妳一樣聰明的伴娘來幫我的忙,那我就輕松多了。」

  「然後再像現在一樣偷溜嗎?」她朝他慧黠的一笑,而這一笑,竟強烈得震撼了男孩幼小的心靈。

  「妳……將來能做我的伴娘嗎?」男孩有絲期盼地問。

  「好啊!」小女孩爽快的應允。「那……你也要當我的伴郎喔!」

  「一言為定。來,打勾勾。」男孩雀躍地說。

  兩個天真的孩童就這樣定下了未來的盟約,誰都沒有想到這個約定在十八年後竟變成了……

第一章


  凌念築一踏進祥安醫院,立刻熟稔地走向楚慕風的辦公室。

  十六年前,也就是念築九歲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場車禍,那場車禍傷及她的頭部,致使一個血塊殘留於腦中,楚慕風本欲開刀清除血塊,但因顧及腦部開刀並非小手術,危險度高達百分之五十,令他有所遲疑。

  之後楚慕風和念築的父親凌亦恆及母親柳心眉商量的結果,血塊位於念築的右腦後方,影響力並不大,如果藥物控制得當,念築依舊和正常人無異,因此,念築每隔三個月便得到祥安醫院接受檢查,掃瞄腦中血塊有無異樣。

  十余年的相處,楚慕風儼然成了念築最敬愛的長者,而楚慕風對她的疼愛更是溢於言表。

  「楚伯伯。」念築一打開門便看到埋首於病歷表中的楚慕風。

  「嗨!小丫頭,妳來啦!」楚慕風寵溺地握住她的手往沙發椅走去。「怎麼樣?最近還好吧?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楚慕風關切地問。

  「還不是老樣子。」念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頭痛的問題還是沒變嗎?」念築時有頭疼的症狀,前一陣於他配制了止痛的藥丸給她服用,不知道情況是否有改善。

  「有哇!」念築一本正經地點頭。「前兩個月我每逢初一、十五都痛得要命,吃了您開給我的藥之後,我上個月只痛初一,這個月只疼十五。」

  楚慕風當然知道念築又在開玩笑,他揉了揉她烏黑的秀發,憐愛地說:「丫頭,妳又尋我開心。」

  「哪有?這是實話,楚伯伯您的醫術精湛,堪稱再世華陀,這是整個祥安醫院內眾所皆知的事情,對不對?」

  楚慕風失笑的連連搖頭。「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的?」

  「打從我學會夜夜磨牙開始。」念築嬌俏地回嘴。

  「妳喲!說話這麼率直犀利,不怕嚇跑妳那群追求者嗎?」

  念築抿了抿唇,一臉淡然。「無所謂,那群追求者又不能當飯吃。」

  楚慕風訝異地挑了挑眉。「妳居然把女人最值得炫耀的虛榮心給貶得一文不值?」

  「這種事有什麼好拿來驕傲炫耀的,只會徒增困擾而已。」

  楚慕風贊賞地點點頭。「這方面妳和我兒子的論點倒是不謀而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他說:「哦,對了,妳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向妳提過我有個兒子在國外念書?」

  念築點點頭。楚慕風曾對她說他有個兒子,叫楚什麼來著?唉呀!總之姓楚──廢話!

  他說他兒子無論品貌或學業都十分出色,所以大學畢業後便出國深造,至今仍未回國。

  「記得,您還跟我說他溫文儒雅、風度翩翩,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嗎?」念築忍住笑意,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哎!可惜我沒有眼福見見這位再世潘安的容貌。」

  「丫頭,瞧妳這樣子好像不相信是吧?」

  「楚伯伯,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沒有一個父母會說自己的子女醜,對不對?」

  「言下之意,似乎我兒子醜得見不得人似的。」楚慕風沒好氣地說。「我有沒有誇大其詞,妳見過他之後就知道了。」

  「他不是在美國嗎?」念築有絲訝異。

  「他前幾天回國了,我打算把妳的病歷轉交給他負責。」

  「為什麼?」念築滿腹疑問。「我的病情你不是比較清楚嗎?為什麼要交給他?」

  「這就不是我要吹牛了,我兒子雖然年紀輕輕,卻是美國首屈一指的腦科權威喔!況且對於妳的病況,我已無法做任何突破,或許試試我兒子留美的技術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例如妳十幾年的老毛病——頭痛。」他耐心的向她解釋。

  「好吧!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好啦!我們該去做檢查了。」楚慕風憐愛地輕拍她的粉頰。

  念築點點頭,柔順的跟他走出辦公室。

  做完了檢查,領了一些止疼的藥,她緩緩地走出醫院,經過一間小教堂時,她往裡頭一望,隨口說道:「你要是能賜給我一個氣宇軒昂、出類拔萃的白馬王子,我就信你!」

  念築轉回視線,才往前跨一步,一輛速度極快的機車呼嘯般衝向她,情急之下,她往內側一閃,一個踉蹌,身子往前傾,她本能的以手護住身體,恰巧地上有一破裂玻璃瓶,竟狠狠地劃過她的手臂,滲出滴滴的鮮血。

  念築痛得咬住下唇﹐心中咕噥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小姐,妳沒事吧?」一個低沉又充滿磁性的嗓音自她頭頂傳來,念築仰看,一名出奇俊美的男子正俯身望著她。

  「沒事。」念築掙扎著欲起身,無奈力不從心。

  男子笑著拉起她,在瞥見她手臂上的傷時,立刻掏出手帕按住她的傷口。「這叫沒事?」

  「謝謝。」她接過手帕。「這只是小case。」違背良心!事實上她都快痛暈了。

  死鴨子嘴硬!他想。「前面有家醫院,我想妳會需要它。」

  「不用了。」她才剛從那裡出來哎!

  「可是血還在流……」

  「該停的時候,它自然會停。」念築毫不在意。

  男子還想說什麼,卻突然意識到,咦,不對呀,我怎麼比她還著急?

  她望著他,腦中閃過一個想法:他的確是個氣宇軒昂、出類拔萃的青年,會不會……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男子溫文的嗓音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噢!沒什麼。」念築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假裝低頭審視臂上的傷,然後說:「你看,血不流了。」

  「它可真聽妳的話。」男子笑道。

  「那可不!」兩人相視一笑。「喔,對了,謝謝你的挺身相助和……手帕。」

  「舉手之勞。」他學著她的口氣說:「這只是小case。」

  念築淡淡一笑,不語。

  沉默了數秒後,男子再度開口打破岑寂。「小姐,相信我,這絕不是電影小說的爛對白,但我真的覺得妳很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念築聞言不由莞爾。「先生,你──」

  「楚書淮。」他主動地介紹自己。

  她點點頭。「楚先生,老實說,我並不認為我們見過面。當然,除了倒霉的今天外。」說完不待他有所反應便匆匆離去,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

  楚書淮呆愣了一分鐘之久才回過神來,但此地除了淡雅的清香外,伊人早已芳蹤渺茫。

  失望立即充塞了他整個心房。「噢!我竟然忘了問她的名字!」

  見鬼!楚書淮,你究竟著了什麼魔?一個不過相處數十分鐘的女孩,你竟為了忘記問她的名字而失魂落魄的,在美國時,多少熱情嫵媚的女子投懷送抱你都能坐懷不亂,為什麼今天會對這個纖柔慧黠的清秀佳人心系至此呢?

  盡管他是如此聲色俱厲的怒斥自己,但仍驅不走內心深處那份悵然若失的情懷,更無法為今天的反常行為找到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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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矛盾復雜的情緒,楚書淮來到了祥安醫院。

  經過一番探索後,他順利地找到了楚慕風的辦公室。

  「爸,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楚書淮率先開口詢問。

  「臭小子,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楚慕風頗不是滋味地說。

  「當然不是,只是我這不成材的兒子能蒙老爸寵召,此事一定非同小可嘛!」

  他像個童心未泯的頑童般朝父親眨眨眼。

  楚慕風不禁笑了。「好啦!別消遣我這把老骨頭了,沒錯,我的確有事要跟你商量。」他頓了頓,神情轉為嚴肅。「書淮,我有一個病人要交給你診治。」

  楚書淮疑惑的審視著父親的表情,然後領悟地點點頭說道:「這個人對您而言,必定不是普通的病人。」

  楚慕風點了點頭。「是的,她從九歲起就交由我來診治,十六年來,我們也培養了有如父女般的感情。」

  「她……是什麼病?」

  「她九歲時發生車禍,當時我雖然將她由鬼門關救了回來,但是那場車禍傷及她的腦部,有個血塊殘留在腦中,她的父母不願她承受開刀的危險性,所以十六年來一直以藥物控制著血塊,到目前為止,情況還算良好。」

  書淮在一旁愈聽愈胡塗。「但,您為什麼要將她交給我?她的病情您不是比較清楚嗎?」

  楚慕風先是一愣,倏地,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很好,你們果然心靈相通。」看見書淮詫異的目光,他又補充道:「書淮,你知道嗎?她也是這麼問我的:『楚伯伯,我的病情你不是比較清楚嗎?為什麼要將我交給他?」由此可見,你們還挺有默契嘛!」

  書淮頓時省悟過來。「爸!您別亂點鴛鴦譜,這……根本不可能嘛!」

  「話別說太滿,不可能的事總是最容易發生。」楚慕風自信地一笑。

  書淮搖搖頭。「爸,醫者最忌諱和病人有感情上的牽扯,一旦感情用事就會影響判斷能力,而做出不理智的抉擇,這點您不會不清楚吧?所以,不和病人發生私人的感情是我最基本的行醫原則,我只能答應您盡可能醫治她的病,其余的,愛莫能助。」

  楚慕風老神在在地笑了笑。「你盡管『鐵齒』好了,反正我有預感,月下老人是站在我這邊的。」

  是的!愛神邱比特定會讓他們俯首稱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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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教堂後的念築茫然不知所措,那名叫楚書淮的男子無疑在她平靜的心湖投下一顆巨石,掀起前所未有的軒然大波,令她無力招架。心緒如麻的她,此刻只想找個人傾吐心中雜亂無章的思緒,而第一個浮在她腦際的影像便是李昶萱。

  李昶萱是她的高中學姊,她們相知、相惜,感情更勝於至親手足。她一路看著昶萱與她們的學長韓碩齊相識、相戀,到懷有身孕、毅然輟學與韓碩齊攜手走向紅毯的彼端。

  四年前韓碩齊發生車禍不治身亡,哀痛逾恆的昶萱幾乎喪失活下去的勇氣,是她年幼的稚兒韓芷嵐使她重新燃起生存的希望,而念築正是她在那段灰色時期的精神支柱。

  韓碩齊死後,她的經濟立刻面臨捉襟見肘的窘困,身為好友的念築立刻挺身而出,安排昶萱到其父親凌亦恆的公司上班。憑借著本身的努力與毅力,李昶萱如今已是永旭企業的業務經理了。

  想到這裡,念築不禁綻放一朵欣慰的微笑。她攔了輛出租車,毫不猶豫的說了永旭大樓的地址。

  到達永旭企業集團後,她乘著電梯到達了十樓,筆直地朝業務經理的辦公室走去。

  當平穩的叩門聲響起時,李昶萱頭也不抬地說了聲:「請進。」一副公事化的口吻。

  門開了,但卻遲遲沒有聲音,李昶萱不禁納悶地抬起頭來。「有什麼……」當她看到念築的那一剎那,不由忘形地大喊:「念築?」

  念築頑皮地眨眨眼說道:「是的,如假包換的凌念築。」

  昶萱微微一笑,起身走向她。「妳今天怎麼會想到要來找我?」

  「想妳嘛!」念築撒嬌地說道。

  「少來了,妳一定又有滿腹的垃圾無處傾倒才來找我對不對?」昶萱一副了解的神情。「妳等一下,我交代一下再跟妳出去。」說完立刻又忙了起來。

  念築窮極無聊的四處晃,最後她決定去造訪她那位酷得不像話的哥哥凌孟樵。

  她依舊如法泡制地舉起手在門上輕叩了幾聲,當裡頭傳來凌孟樵沈穩莊重的聲音時,她開門走了進去,見到的依舊是埋首公文的孟樵。

  凌孟樵頭也不抬地說:「有什麼事嗎?」

  老天!這家伙比昶萱還冷酷!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她沒好氣地說。

  孟樵聞言驚愕地抬頭。「念築?妳怎麼來了?」

  「你以為我愛來啊!」氣死了!怎麼每個人的反應都如出一轍。「要不是有事,我才懶得理你呢!」

  「哦?」他揚起兩道英挺的劍眉,學著古人打躬作揖。「小姐有何吩咐,在下定當全力以赴,即使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卸下冷峻面孔的他,頑皮得有如大孩子般。

  念築不由輕笑出聲。「赴湯蹈火倒是不用,只是本姑娘想做做當姑姑的癮,你肯不肯幫我呢?」

  「這——」他頓時啞口無言。

  「怎麼樣呢?」

  「念築,妳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妳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才不會這麼想不開呢!」

  「好啦!不逗你了,我是要請你下班後去幫我接小嵐,我和昶萱有事,所以她女兒就拜托你嘍!」韓芷嵐目前就讀國小二年級,這個八歲的小娃兒有時古靈精怪得令人拿她沒辦法,有時又乖巧窩心的令人憐疼,或許是早年失父,使她比一般同年齡的孩子還早熟聰穎,所以念築、孟樵,甚至念築的父母,大家無不對她疼愛有加。

  「沒問題,只要和結婚無關,一切OK!」孟樵爽快的應允。

  念築失笑地搖搖頭。「真是的,叫你結婚好像要你去死似的!」

  「不,我更正。是生不如死!」孟樵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啦!不跟你扯了,我再不過去,昶萱就要把我列為失蹤人口了。」在開門前她又巧笑嫣然的回過頭說道:「萬一哪天你『想不開』的時候,記得帶那位讓你『生不如死』的女孩給我瞧瞧,讓我對她致上最崇高的敬意。」

  「不會有這一天的,除非她有三頭六臂。」孟樵十分自信地說。

  「難講喔!小心天網恢恢,喔,不!是『情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月下老人不會放過你這只漏網之魚的。」不待他有所反應,念築便轉身開門,翩然離去,留下一臉不以為然的孟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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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念築和李昶萱相偕離開了永旭大樓,往就近的咖啡屋走去。

  「昶萱,妳知道嗎?我那寶貝哥哥居然將結婚說成『生不如死』,有那麼可怕嗎?」

  念築誇張的表情逗得昶萱哭笑不得,然後念築手臂上的傷口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念築,妳受傷了?」

  「沒什麼,剛才不小心跌倒,被玻璃刮傷的。」她推開咖啡屋的門,選了個空桌落座。

  「然後呢?」

  「什麼然後?」

  「少裝蒜,從實招來。」

  「然後血就自動停了,我就來找妳了,這還需要說嗎?」念築一副「妳是白痴啊?」的表情。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它。」昶萱指了指念築手中握著的手帕。「根據我對妳凌大小姐的認識,妳出門只帶面紙,從不帶手帕的,那麼它是哪位善心人士給妳的?」

  想到楚書淮,念築的心又是一陣紊亂。「是一名過路人,他見我受傷,好心借我手帕讓我止血。」

  「是個男人?」

  念築一臉詫異。「妳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是個讓妳芳心大亂的男人。」

  念築心頭一震。「昶萱,妳在說什麼?」

  「念築,妳知道嗎?我從沒見過妳這麼不知所措過,以前妳面對那群窮追不舍的追求者時,都能以四兩撥千金的方式,一一打回票,為什麼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妳會表現得如此失常?」

  「我……」是的!她心中的確有難以言喻的失落感,不可否認,她對他的確存有太多不知名的情愫。

  彷佛看穿她的思維,昶萱輕柔的一笑。「這種感覺的確很奇妙,念築,妳知道嗎?妳今天反常得不像原來的妳,反倒像從前的我。」

  「什……什麼意思?」念築的臉色倏地泛白了。

  「念築,妳相信一見鐘情嗎?」昶萱不答反問。

  「一見鐘情?」她傻傻地重復著。

  「是的,一見鐘情。」昶萱見她猶豫地點頭,於是又道:「起初我也不信,後來遇到了碩齊,我才明白世間仍有至死不渝的深情。念築,現在的妳簡直像極了當年墜入情網的我,迷惘、困惑,但又難以抗拒他的款款深情。」

  「夠了!昶萱,妳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什麼當年的妳現在的我,我和他只是初次見面,妳就說得好像我非嫁給他不可,真是小題大作。」她有絲心虛地辯駁。

  「我小題大作?」昶萱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或許有一點吧!我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忘了妳和他才初次見面。」她調皮地吐吐舌。「沒關系,等你們更進一步的時候我再告訴妳我的經驗談。」

  「敬謝不敏!」念築無奈地搖搖頭。

  昶萱見她那模樣,加重語氣道:「別不相信我的話,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再長的時間也無法證明什麼,因為我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了。」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與落寞。

  「不!我相信只要有緣,你們必會再見面。」

  念築淡淡笑道:「謝謝妳『雞婆』的安慰,雖然它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盡管表面上她裝作若無其事,然而平靜的心湖卻因昶萱的一席話而掀起了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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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凌孟樵忿忿地搥著方向盤。

  距離小嵐放學的時間已過了一個小時,而這條該死的道路卻仍然塞車塞得水泄不通。

  怎麼辦?小嵐一定等的很心急。「拜托,千萬別發生什麼意外,小嵐呀,乖乖等我,千萬別亂跑。」他在心底擔憂的禱告。

  當他行色匆匆的趕到晴芳國小時,尚未釐清頭緒便被一名迎面而來的年輕女子罵得體無完膚。

  「韓先生,你不覺得現在的時間『太早』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女兒在這裡等了你將近兩個小時?你真是個粗心大意的父親。萬一小嵐發生了什麼意外,你這輩子良心會安嗎?你怎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你……」女子忽然止住了,她錯愕地望著他略含笑意的雙眸。

  凌孟樵饒富趣意地盯著眼前這位嬌俏明媚的女子,似乎頗享受她的指責。

  起初他也被突如其來的指責搞得一頭霧水,但須臾他便省悟過來了,原來眼前這位女子將他誤以為是小嵐的父親,由那句「韓先生」便可得知了。

  但他似乎並無解釋的動機,只是興味盎然地瞅著她。「就這樣?請繼續啊!」

  楚羽寒被他瞧得雙頰緋紅,但她不允許自己怯懦退縮,於是她再度昂起下巴嚴厲的指責:「你居然一點羞愧的感覺也沒有,你是我見過最沒有責任感的父親,不管有什麼理由,我不能諒解將小嵐獨自一人丟在這裡的行徑,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某個見財起心的歹徒將她擄走了,或是發生什麼意外的話該怎麼辦?你這個無知、庸俗、自大又傲慢的家伙接下來是不是准備要說公事忙走不開?還是忘了帶表?或者被客戶纏住了?還是車子拋錨?更或者──塞車?」她滿臉怒霞地瞅著他,眼中閃著兩朵美麗的怒焰。

  孟樵似笑非笑地答道:「很遺憾的,正是塞車。」

  楚羽寒誇張的一笑。「哈,老套!我以為你會有新鮮一點的說訶。小嵐有你這樣的父親真是不幸。」

  孟樵則仍是一貫的灑脫孤傲,他審視她良久才不疾不徐地說道:「妳不覺得你應該再確定一下我是不是小嵐的父親?」

  羽寒臉色驟變。「什麼意思?」

  「凌叔叔,你來接我啦!」坐在花圃旁的韓芷嵐一看見孟樵便蹦蹦跳跳的衝出門口直奔他身邊。

  「小嵐,」羽寒失控衝到小嵐面前,蹲下身抓住她的手問:「妳剛才叫他什麼?」

  「凌叔叔啊,我一直都是這樣叫他的。」小嵐天真地答道。

  羽寒一聽,紅霞立即染滿雙頰,她囁嚅地說道:「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似笑非笑的撇撇唇。「妳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嗎?」

  「我……不是故意的。」她羞紅著臉低下頭。

  「是啊,不是故意把我罵得狼狽凄慘,也不是故意讓我連一句『對不起』都聽不到。」

  「我……為什麼要跟你說對不起?」她被他瞧得頗不自在,有種無所遁形的壓迫感,於是她再度昂首瞪視他,怒氣衝衝地說道:「雖然你不是小嵐的父親,但你確實讓她在這裡眼巴巴的等著你,也害我陪她等了你兩個小時,你確實是不可原諒。」

  「妳陪了她兩個小時?」孟樵不解地望著她。

  小嵐搶先在羽寒之前答道:「是啊,楚老師在這裡陪了我兩個小時。放學的時候楚老師看我媽媽沒來接我就說要陪我等媽媽,結果等了好久你才來。」

  孟樵望著她小巧的臉蛋,愧疚頓時溢滿胸膛。他蹲下身對小嵐柔聲說道:「對不起,凌叔叔半路上塞車,所以趕不過來,害妳等那麼久,我……」

  小嵐猛力地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沒關系,小嵐不怪叔叔,反正叔叔又不是故意的,可是楚老師好可憐喲!她陪我在這裡被蚊子叮,而且也還沒吃飯。」

  孟樵望了望小嵐,又抬頭望向羽寒說道:「小姐,妳還沒吃晚餐吧?不如一起進餐,如何?」

  羽寒立刻搖頭婉拒。「不用,我……」

  「好啦,楚老師,小嵐好想和妳一起吃晚餐,好不好,楚老師?」小嵐仰著無邪的小臉蛋期盼地望著她。

  「小姐,妳就答應吧,難道你打算讓我良心難安,愧疚得失眠一整夜?」

  「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她淡淡地說。

  孟樵翻了個白眼。「妳忍心讓小嵐失望?」

  「我……」望著小嵐滿含期盼的雙眸,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好吧,看在小嵐的分上,我就勉為其難嘍!」

  勉為其難?孟樵在心中重復著,不禁搖頭苦笑。

  天曉得有多少女人排著隊等候他的宣召,而她居然說勉為其難?

  乍見她開始,她便給他太多的新奇感受,當她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時,那股清新自然的朝氣令他為之眩目,渾然天成的明媚氣息著實震懾了他。她是如此自然而不矯情,令人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幾分鐘前,她還毫不留情的臭罵他,得知他並非小嵐的父親時,又羞赧的像個小女人般手足無措;當她「勉強」答應陪他共進晚餐時,又像個頑皮慧黠的小女孩般嬌俏可人;而今她在他車上對小嵐細語呢喃,目光溫柔醉人,猶如一位盡職的小母親般疼溺她的小孩,散發著層層的母性光輝。

  噢!她真是個具有多重風貌,奇特又耐人尋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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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車吧!」孟樵將車子停好後,便領著她們走進一家情調優雅的西餐廳。

  坐定後,他目光定定的鎖在她臉上,從容地說道:「小姐,妳總不希望我就一直這樣稱呼妳吧?」

  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有何不可?」

  孟樵恍若未聞似的徑自說道:「我叫凌孟樵,凌空的凌,孟晉的孟,樵夫的樵,是小嵐母親的上司。妳呢?」

  「呃,我叫楚羽寒,衣冠楚楚的楚,羽毛的羽,寒冷的寒。」

  「羽寒?」孟樵重復的玩味著,目光深邃難懂。

  羽寒對他大膽不加掩飾的打量目光感到一絲不自在,但又不便多說什麼。

  直到服務生送上餐點時,他才移開視線。

  進餐當中,羽寒總是刻意的低著頭逃避他的視線,但仍能清楚的感受到前方投射而來的灼人目光,令她坐立難安。

  坐在他們中間的小嵐似乎也感受到這股特別的氣氛,於是疑惑地問:「凌叔叔,你會和楚老師來電嗎?」

  正在喝咖啡的孟樵一窒,被剛入口的咖啡嗆得猛咳嗽。他拿起一杯白開水猛往嘴裡灌,直至呼吸稍順後才搖頭苦笑道:「小嵐,妳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那是代表會,還是不會呢?」小嵐側著頭問。

  「呃……這個……」靈機一動,他將矛頭轉向瞪視他的羽寒。「這個妳就得問妳的楚老師了。」

  小嵐將目標移向身旁的羽寒問道:「楚老師,會不會呢?」

  羽寒惱怒地瞪著在一旁串災樂禍的孟樵,不知該如何啟口。

  小嵐撒嬌地拉拉羽寒的衣袖。「到底會不會嘛?」

  羽寒被問得狼狽不堪又難以招架,索性豁出去了。「不會!」

  小嵐似乎仍然不肯放過她,狐疑地問:「怎麼會呢?你們之間的電波比核能發電廠的電流還強。」

  羽寒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笑意橫生的孟樵,然後轉頭對小嵐說:「因為……呃,你凌叔叔的電流不夠強,所以電不到我。」

  小嵐仍是一臉疑惑。「那妳可以去電凌叔叔哇,妳的電流一定比他強。」

  「什麼?」她簡直不敢置信。

  「笨蛋!小嵐是要妳倒追我。」孟樵滿臉盡是笑意,嗯,這個女人挺對他的胃口,偶爾戲弄她好像是不錯的生活調劑,至少她不會像其它女人,一見到他不是緊張拘謹的說不出話就是嬌嗲的令人反感。

  「閉嘴!」羽寒氣呼呼地瞪著他。

  「其實,若是妳真的要倒追我,我或許可以考慮看看。」他不怕死地說。

  羽寒在莫可奈何之余,只好轉頭對小嵐說:「小嵐,楚老師絕對不會去電妳的凌叔叔,聽懂了沒?」

  「那……凌叔叔可以去充電啊!等他電力足夠的時候再來電妳嘛!」

  她沒好氣的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那妳就得找妳的凌叔叔商量如何『充電』了。」

  「妳確定我會為了妳而『充電』嗎?」孟樵存心逗她,和她拌嘴實在有無窮的樂趣。

  「我希罕吶?你最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眼不見為淨。」她咬牙切齒地說。

  孟樵正欲反駁,卻被小嵐搶先了一步。「楚老師,你們是在打情罵俏嗎?」

  「是!」

  「不是!」

  孟樵和羽寒同時回答。

  羽寒用著殺人的目光看著孟樵。見小嵐張嘴又欲表達「高見」,生怕她又出任何驚人之語,立刻趕在她之前聲色俱厲的命令她:「閉嘴!小嵐,吃東西時不可以說話。」

  然而這個舉動卻惹來孟樵的朗聲大笑,令羽寒又羞又惱的死命盯著他。

  偏偏孟樵還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居然賊兮兮的調笑道:「別用那種既崇拜又愛慕的眼光看我,我無福消受。」

  「凌──孟──樵!」她惱怒地叫道。

  孟樵立刻噤聲不語,因為他知道他已經將她惹毛了,他要是再不識相的話,下場鐵定很慘。

第二章


  念築倚在窗前憑望天空中的點點繁星。

  今晚的月好圓、好亮、好美!無數顆星子點綴著明亮的夜空,為浩瀚的星河增添了幾分迷蒙的神秘之美。

  念築嘆了口氣,目光不自覺移向書架上那條白淨的手帕。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它,喃喃地說道:「不知道他現在是否也和我一樣共賞著這輪皎潔的明月?」

  然後又自嘲的一笑。

  怎會無端地想起楚書淮呢?他只不過是一名陌生人罷了……呃,更正,是一名很帥的陌生人。

  俊秀的五官,溫文儒雅的書生氣息,搭配起來簡直是個完美的男人,渾身上下充滿書卷氣──這大概就是她忘不了他的原因吧!

  是的!他只是比較帥,令人過目不忘而已,她才不會愛上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然而,她卻總是難以克制心中陣陣澎湃的漣漪。憶起他從容自在的態度,穩重不俗的談吐,心不禁又怦然一動。

  這種全然走樣的局勢令她心慌,所以她才會以逃避的方式草草了了這段偶然的邂逅,不管它帶給她的是喜、是悲。

  但,為何心中仍有某種程度的期盼?

  「楚書淮,我們還能再相見嗎?」她喃喃地問著遠方的他,也問自己,更問滿天閃亮的繁星。

  而耀眼燦爛的星子一眨一眨的,似乎也在允諾她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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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死黨裴靜茹寄了張請柬邀請念築參加她的慶生會。

  念築、昶萱、靜茹三人最為投緣,在昶萱輟學之前,三人不管校內校外總是形影不離。念築猶如清新出谷的百合,典雅出塵,楚楚動人;昶萱猶如麗質娉婷的玫瑰,成熟嫵媚;靜茹猶如朝氣蓬勃的向日葵,全身散發著生命的光與熱。這種絕佳的三人行組合,無疑倍受男性同胞們的「關照」,而三人當中,念築總是最耀眼、最受異性矚目的焦點。她那雋永恬靜的容貌、纖柔飄逸的氣質,在在吸引著每位男同學蠢蠢欲動的心,於是鮮花、禮物、情書等,各種追求攻勢紛紛出籠,令念築不勝其煩。

  而昶萱和靜茹身為她的好友,當然得助她一臂之力嘍!因此替念築「解危」就成了她們每天必須的「課業」。

  每回若有男同學約她被靜茹碰上的話,靜茹總有辦法把那個人整得灰頭土臉,使他今後再也不敢打念築的主意。

  回想往事,念築不禁搖頭苦笑。

  想必昶萱也收到請柬了吧!

  正在揣測之際,突然電話鈴聲大作,念築緩緩地接起電話說道:「喂,凌公館,請問找哪位?」

  須臾,昶萱略含笑意的聲音由聽筒的另一端傳來:「我找氣質高雅、溫柔大方、艷光四射到不用燈泡就能照亮全場的凌念築小姐。」

  凌念築聞言不由噗哧一笑。「昶萱妳又在挖苦我了。」

  「豈敢!我要是敢欺負妳凌大小姐,不被一群仰慕妳的男人宰了才怪!」

  念築也不甘示弱地回嘴道:「不!妳會先被我老哥給Fire了,然後才會被一群男人給生吞活剝。」

  「喂!這太惡毒了吧?」昶萱不滿地抗議。

  「誰教你消遣我!」

  「好啦,別開玩笑了,我打電話來是要問妳有沒有收到靜茹的邀請函。」

  「當然有。妳要去嗎?」

  念築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我根本沒有興致參加,但是不去又太對不起她了。」

  「那就去嘛,老是悶在家裡小心得了自閉症,出來透透氣也好。」

  「可是……」念築仍猶豫不決。

  「好嘛,就當是陪我一起去的,好不好?」見念築仍不作聲,昶萱不禁威脅道:「妳難道不怕靜茹到妳家來將妳挫骨揚灰嗎?」

  「好吧!我投降,誰教妳那麼能言善道,我說不過妳。」念築佯裝無奈地說。

  「妳有哪次贏過我?」昶萱得意地說。

  「李昶萱!」她對昶萱的得意視若無睹。「妳再這麼聒噪的話,下星期日的生日會我鐵定會有『意外』而無法參加。」

  果然,此招一出,投鼠忌器的昶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好啦!算我怕了妳。」頓了頓,她又再三強調:「下星期日妳一定要去喔!」

  「放心,我還不想被挫骨揚灰。」

  「那就好,不打擾妳了,下星期日見嘍!」昶萱放心地掛了電話。

  而念築果然在當天准時到達裴靜茹的「幻紫」山莊。

  當一身雪白的她出現在宴會上時,立刻引起一陣騷動。

  她身著一襲雪白長袖的及地洋裝,看來是如此飄逸、如此清新,有如失足跌落凡塵的凌波仙子般纖柔動人。

  當然,種種欣羨的目光和不絕於耳的贊嘆聲立刻引起裴靜茹的注意。她拋下身旁的賓客快步走向凌念築。

  「念築,妳終於來了,我以為妳不來了呢!」靜茹激動地握住念築的手又叫又跳的。

  「喂!淑女點,別忘了妳是女主人。」念築打趣的提醒她。

  「喔!我差點就忘了,沒辦法,在妳面前我總會原形畢露。」靜茹俏皮地聳聳肩。

  「生日快樂。」念築將預備的禮物遞給她。

  「謝啦!不過我現在不能陪妳,等昶萱來了之後,我們再好好聊聊。」靜茹說完後便旋身招呼另一位賓客。

  念築回了所有邀舞的男士,獨自坐在角落的一隅品茗著淡酒,而靜茹則忙著招待客人,根本無暇顧及她。

  「該死的昶萱,竟敢放我鴿子!」念築咬牙切齒地咒罵著。

  舞會已進入高潮,氣氛也愈來愈熱鬧歡騰,尤其是靜茹推出了那六層的蛋糕時,掌聲及祝福聲更是如雷貫耳、更迭不絕。

  念築向來不喜歡熱鬧,吵雜的音量使她太陽穴隱隱鼓痛著,於是她悄悄退出了會場緩緩地步向花園,享受著徐徐吹拂的晚風。

  然而,有個人也和她一樣排斥屋內的喧囂而投身於靜謐的夜幕。

  「為什麼不進去呢?」

  這個驀然響起的聲音使得念築一驚,她迅速轉過身,目光所觸及的,竟是她念念不忘的……

  「楚書淮!」她忘形地低喊。

  「是妳?」顯然楚書淮亦十分驚愕。

  在她轉過身的那一剎那,楚書淮的心幾乎停頓了。

  她美得令人屏息!

  披肩的長發自然流瀉著,幾絲隨風搖曳的發絲更襯托出她的飄逸輕柔;亮如晨星的雙眸閃爍著,在夜幕中更顯得奪目出神。

  一身雪白的她站在夜幕中是如此風姿楚楚,令人憐疼!而她那聲「楚書淮」更是叫他也受寵若驚,她竟還記得他。

  這層體認讓他莫名地興奮,有絲飄飄然的感受。而她那單薄瘦弱的身軀更讓他有莫名的揪心之痛,於是不假思索的關懷立刻傾盆而出。「外面那麼冷為什麼不進去?」

  念築立刻毫不猶豫地反問:「那你呢?又為什麼出來?」彷佛有種感覺牽引著,令她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書淮也對這莫名的熟悉感到錯愕,須臾,他笑了,笑得溫文而有禮。「我不喜歡裡面的喧囂,妳呢?是否也和我一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些話,但就是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念築徹底暈眩了,她確定曾和某人有過這段對話,但,是誰?

  突然,靈光乍現!

  是的,他現在說的話十八年前她曾對一位男孩說過。但,這是巧合嗎?

  於是她遲疑地問:「你……很怕吵鬧?」見他遲疑地點頭,她又問:「那你以後怎麼當新郎呢?」她試探性地問。

  書淮一愣,然後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與驚喜。他學著十八年前的口吻說道:「所以我要找一個像妳一樣聰明慧黠的伴娘來幫我的忙啊!」

  「然後像現在一樣偷溜嗎?」她頑皮地眨眨眼,衝著他嬌俏的一笑。

  而這一笑竟也如同十八年前一般強烈震撼了楚書淮的心。

  「是妳(你)?」他倆有默契的同時喊道。

  「世界真小,不是嗎?」念築輕柔地笑了,有如初綻芳華的玫瑰般,散發著層層動人的光輝。

  楚書淮不由看痴了,現在他才知道何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他沉迷地看著她,入神地說道:「妳應該常笑的,妳笑起來很美。」

  紅霞頓時染滿念築的雙頰,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不敢正視他。

  書淮此刻也懊惱自己所造成的尷尬氣氛,於是立刻轉移話題。「第三次見面了,妳不覺得應該告訴我妳的芳名嗎?」他頓了頓又道:「還是妳今天又是倒霉的一天?」

  念築被他糗得滿臉紅暈,囁嚅地說道:「我……叫凌念築。凌雲壯志的凌,思念的念,古樂器的那個築。」

  「凌念築?」書淮細細玩味著。「念築、念築,好美的名字,人如其名。」他的目光定定鎖在她細致的五官上。

  念築再次被他的稱贊弄得不知所措,無言以對。

  一會兒之後,書淮竟突兀的提出邀請。「既然我們都不喜歡這種場合,不如離開,好嗎?」

  本欲拒絕的念築,一望向他那期盼的雙眸,所有回絕的話語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不由自主地點頭,任他帶著她離去。

  「時間還早,我帶妳去一個地方?」書淮轉身詢問她的意見。

  「有何不可?」既來之,則安之。她在心中喃喃地告訴自己。

  「妳不問問去哪裡,難道妳不怕?」書淮狐疑地問。

  「怕什麼?」她亦反問。

  「怕我對妳意圖不軌呀!」

  「你不會!」她極篤定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能很自然的信任初識的他。

  「這麼有自信?」他含笑望著她。

  「不是自信,而是相信你。」

  「相信我?」書淮對她的回答感到一絲錯愕。「對妳而言,我甚至稱得上是『陌生人』哎!」

  「我知道你叫楚書淮。」她玩笑性地回答。

  他沒好氣的翻翻白眼,然後又補充道:「我們才剛認識!」

  「不!我們認識十八年了。」她故意捉弄他。

  書淮又被堵得啞口無言。

  「好啦!別懊惱了。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們交談的同時,書淮也邊開著車子來到了這片無垠的大海。

  「下來看看。」書淮對她鼓舞的一笑。

  念築依言開了車門出去,當她看到一片遼闊無際的大海時不禁發出一聲驚嘆:「這裡的海好藍、天好寬喔!」

  「心境是不是舒暢許多?」書淮拉著她坐在靠海的岩石上。

  「嗯,」她點點頭。「你常來這裡?」

  書淮收回注視她的目光,移向茫茫大海。「每回我只要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到這裡來,望著海,讓海水洗滌心中的愁思,帶來心靈的平靜。」

  念築望著他俊挺的側臉,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一定有許多女人為你傷透了心。」

  「什麼?」書淮收回飄惚的思緒,轉頭面對著她。「抱歉,我沒聽清楚,麻煩妳再說一遍。」

  「沒什麼,」念築連忙掩飾。「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靜茹的生日會上?」

  「因為我知道妳會出現在那裡呀!」他半開玩笑地說。

  念築的頰飛上兩朵紅雲。「我是說正經的啦!」

  「我也是說……好啦!告訴妳。」書淮斂起笑意,誠實的招供:「裴靜茹的父親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我是代我父親送生日禮物去給她的。」

  「原來如此。」

  「妳呢?」書淮反問。

  「我啊,我是她『死忠兼換帖』的好朋友,今晚她要是看不見我,保證明天一定殺到我家把我大卸八塊,所以我敢不來嗎?」

  書淮淡淡一笑,沒有表示。

  沉默了一會兒念築居然語出驚人地說:「我好喜歡這個地方喔!如果能和心愛的人死在這裡,一定是一件很美的事。」她忘情地說。

  書淮聞言,驚訝地望著她。「妳……」

  「我的話嚇到你了嗎?」念築無辜地笑笑。「我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妳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

  「你指的是精神異常吧!」念築慧黠地反問。

  「雖不中,亦不遠矣!」書淮輕松的和她抬杠。

  念築杏眼圓睜地瞪著他。「楚書淮。就算是實話,你也用不著這麼直接啊!」

  書淮無奈地搖搖頭。女人!「抱歉,話說太快,不小心說到實話……不,不對,我的意思是,下次我會考慮說個善意的謊言,不、不、不,也不……」

  念築噗哧一笑。「好了啦!虛偽的家伙。」

  在歡愉的氣氛下,他們不舍的離開了海邊,踏上歸途。

  書淮送她到清靈山莊的大門後才旋身對她說道:「別忘了妳允諾我的事。」

  「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十八年前妳答應要做我的伴娘啊!我們還勾過手指頭,怎麼?想反悔嗎?」

  「噢!」念築頓時恍然大悟。「那只是兒時戲言,我沒想到你竟然當真了。」

  「那怎麼行!妳答應要讓我當妳的伴郎,怎能剝奪我的權利呢?」他一副吃虧的表情。

  念築被他誇張的表情逗笑了。「好啦!如果我想不開要跳進婚姻的墳墓的話,一定找你,行了吧!」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話中的語病──「婚姻的墳墓」和「一定找你」?

  但是書淮注意到了,他似有若無的微笑。「這還差不多。」

  「不跟你扯了,否則我爸會把我列為失蹤人口。」她邊下車邊說道。

  走到大門前,她遲疑地轉身問道:「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當然,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書淮從車上拿出一張紙迅速寫下他的電話號碼遞給她。「別忘了我將會是妳婚禮上的伴郎。」

  念築接過紙張後,立刻撕下空白的一角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遞給他,然後俏皮的回嘴道:「也別忘了我將會當你的伴娘。」然後迅速開門,翩然消失在楚書淮依依不舍的注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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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楚書淮分開至今已經一個星期了,這一段時間以來,念築沒事總會坐在電話筒旁發呆,若有所思的望著話筒凝神冀盼。

  然而,她異常的舉止並沒有逃過母親柳心眉的法眼。

  「小築,我們家的電話有長角嗎?否則妳怎麼會瞧得目不轉睛、渾然忘我呢?」柳心眉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媽,妳在說什麼呀!」念築心虛道。

  「不是嗎?那妳為什麼有事沒事就望著電話發呆呢?」柳心眉故做疑惑地問。

  「媽,人家只是無聊嘛!」她依舊裝蒜。

  柳心眉足足盯了她一分鐘,然後決定放棄詢問。「既然無聊為什麼不出去走走呢?」

  「我……好吧。」她無奈的應允。

  念築讓父親的司機送下山後,便漫無目的踽踽而行,然而她卻在潛意識裡走向楚書淮帶她去過的海邊。

  當她停止腳步時,她已站在自己一星期前曾坐過的岩石旁了。

  望著無垠的大海,腦中浮現的全是楚書淮俊秀迷人的五官、關懷的雙眸及暖如晨曦的笑容──

  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目光茫然地直視前方的海洋,渾然不覺太陽已緩緩地落下,月兒正悄悄爬上天際。

  迎面而來的寒風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嘆了口氣,她緩緩地起身,帶著滿心的落寞對自己自嘲地說:「他不會來了,妳又何必像個傻瓜痴痴地等候呢?整整一天了,夠了!」

  帶著萬般不舍與無奈的心境,她緩緩地轉過身,預備離開這個令她莫名心碎的地方。

  然而,就在轉身的瞬間,她的目光立即接觸到那雙依舊溫暖、充滿關懷的眸子,兩雙深情的目光膠著在一起,再也不忍移開──

  迎面而來的海風喚醒了兩人的理智。念築局促不安地移開視線,楚書淮卻三步並成兩步的快步走近她,緊張地問:「這麼晚了,妳怎麼會在這裡?」

  他在乎我!這是第一個湧進念築腦海裡的念頭。「我……等人。」她不安地說道。

  「等人?現在?三更半夜?」書淮微怒地說道,一抹微妙的酸意湧上心頭。是什麼人會讓她不顧夜的寒冷,執意等候?

  「呃……我……並不是……剛來。」她倫瞄他一眼,誠實地招供。

  「不是剛來?」書淮疑惑地看著她,難道她等很久了?而且那個令他嫉妒的幸運兒失約了?「妳該不會想告訴我妳很早就來了?而且沒吃晚餐?」見她不安地點頭,他眼中突然燃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包括午餐?」一股莫名的憐惜與心痛緊緊揪住了書淮的心,尤其在她再度點頭時,他更是心疼得失去理智。

  「該死!」他粗魯地低咒。他氣念築!氣她為什麼不好好善待自己,更氣那個失約、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男人。

  念築被他那股無名的怒火搞得一頭霧水,更被他那粗魯的詛咒嚇得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後傾倒……

  「小心……」書淮欲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雙雙跌在沙灘上,身體十分不雅的重疊在一起。

  當他們的身軀交疊在一起時,一股微妙的氣氛流竄在兩人之間,時間彷佛在這一刻遠離了他們。

  楚書淮忘情的凝睇她細致無瑕的容顏,溫柔地為她拂去額前的幾綹發絲,滿含深情的凝望著她,此刻,言語似乎已是多余。

  念築只覺昏昏沉沉,腦中只有書淮英挺俊朗的五官及深情的凝注……

  楚書淮心折地嘆了口氣,俯下頭印上她那輕顫的雙唇……

  念築一愣,尚未來得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震撼,雙手卻已攬上他的頸項,溫存的響應他的吻。

  而理智呢?早已被他們狠狠的拋到九霄雲外了。

  良久,這個纏綿摯情的吻在楚書淮的深情目光中悄然結束,理智也同時回到兩人的腦中。

  楚書淮首先起身離開她,並迅速轉過身背對她做了幾個深呼吸,穩住起伏的思緒後,才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為什麼他自認為過人的自制力在念築面前就像蛋殼般不堪一擊?她總有能耐讓他做出不受控制的事,例如方纔那個吻。想到這……他感覺出她的羞赧和青澀,很明顯的,這是她的初吻,而他……竟毫不留情的奪去了她的初吻,真該死!

  念築出奇靜默地望著書淮僵硬的背影,不發一語。

  一陣沉默之後,書淮轉過身,望著仍舊坐在沙堆上的念築,輕聲喚道:「念築?」

  「嗯?」她淡淡地應道。

  「為什麼不說話?」

  「要我說什麼?」她反問。

  此刻心亂成一團的她,不想分析方才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自己並不後悔,雖然那是她的初吻。

  「妳認為在這種情形下,妳該說什麼?」書淮一邊拉她起身,一邊說道。

  「我該說什麼嗎?」「裝傻」和「睜眼說瞎話」一向是她的特長。

  書淮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願提及方纔的「意外」,於是順著她的話尾接口道:「說妳該回家了,這麼晚了,妳父母一定很擔心。」可笑的對話!若是平時,他一定會大笑三聲。「至於妳等的那個人,我想他不會來了。」說到「那個人」,書淮心中竟泛起微微的酸意。

  念築眼中閃過一抹奇妙的笑意,在心中悄悄說道:「我早就等到他了。」

  書淮莫名所以的望著她,他剛才似乎由她眼中捕捉到一絲笑意,是他眼花了?

  「妳似乎很高興被人『放鴿子』?」

  「喔,不是。」她迅速掩飾。「既然我被『放鴿子』了,那我也沒有等下去的必要了,你能送我回去嗎?」人都等到了,只有白痴才會繼續等下去。

  「沒問題,走吧。」書淮牽著她的手離開海灘。

  二十分鐘後,書淮順利的開車將念築送回了清靈山莊。

  書淮將車停在她家門前後,側著身子打量她白裡透紅的美麗容顏,忽然,他心中有了答案──關於他之所以情不自禁的一切反常行為最合理的解釋和答案。

  於是他輕喚:「念築。」

  「嗯?」她慵懶地響應道。

  「後天晚上有空嗎?」

  「有什麼事嗎?」

  「我有兩張鋼琴演奏會的門票,想約妳一同去欣賞,肯賞光嗎?」

  念築不由自主地點頭,又難以克制自己的舌頭,衝動地問道:「什麼時候?」

  「後天晚上六點,我來接妳,好嗎?」書淮興奮地說。

  「好,後天晚上見。」她穩住聲調,盡量不使顫抖的聲音泄漏出內心的喜悅,又怕書淮洞悉她的心事般,她匆匆打開車門說道:「我先進去了,再見。」

  她幾乎是用「逃」的離開他的視線。

  書淮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不明所以。

  我又說了什麼令她難為情的話了嗎?天知道!

  無怪乎有人說女人是世界上最難了解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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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站在更衣室前打量自己的衣著。此時的她依舊是一身的白。

  自從那晚與書淮分手後,她便在潛意識裡期盼著今晚的到來,並不是她對這場音樂會有多大的興趣,而是……

  「老天,凌念築,妳像個沒見過世面的花痴。」她輕輕斥責自己。

  多少男人在她面前猛獻殷勤她都能不為所動,但為何楚書淮卻能輕易牽動她的心?

  她發現在書淮面前,她愈來愈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了。

  管他的,何必庸人自擾,一切順其自然,相信時間會給她一個最好的交代。

  下定決心後,她踏著輕松的步伐下樓,等候楚書淮的到來。

  誰知,她一下樓,立即接觸到父母若有所思的帶笑眼眸。

  「爸,你笑得很詭異喔!」念築盯著父親說道。

  「吾家有女初長成,身為人父,自然樂得開懷啊!」凌亦恆說道。

  「你的女兒已經『長過頭』啦!」念築對父親的話感到莫名其妙,當她看到坐在客廳中的書淮,再聯想到父母別有深意的話,頓時省悟過來。「爸、媽,你們誤會了,我跟書淮……」她一時詞窮。

  「什麼?你們已經進展到『書淮』的地步啦?」凌亦恆大叫道。

  「爸!」念築難堪地喚道。

  「好啦!別逗女兒了,」柳心眉出面替念築解危。「你們不是要去聽音樂會嗎?還不快去!」

  「好的!伯父、伯母再見。」書淮終於出聲了。

  「爸、媽,我走了,再見。」念築和父母打了聲招呼便和楚書淮雙雙離開。

  坐在車中,念築忍不住埋怨道:「書淮,你剛才怎麼不和我父母解釋清楚?害我一個人孤軍奮戰,孤立無援。」

  「誰說妳孤立無援?我這個戰友精神上支持妳。」

  「哼!強詞奪理。」

  「欸!我那麼用心良苦,妳怎麼反而罵我呢?」

  「用心良苦?怎麼說?」念築聽胡塗了。

  「你想想,你的父母急著要把你『推銷』出去,如果我擺明了拒絕,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況且這也顯得妳好像『滯銷』,妳還有何面目面對江東父老?」

  「是哦!那我是不是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她沒好氣地說。

  「痛哭流涕倒不用,只要能賞我香吻一個,我就心滿意足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正是此刻書淮的最佳寫照。

  念築的臉頰倏地染上一片紅暈。「你慢慢等吧!」她輕啐道。

  「會的,我會慢慢等的。說不定哪一天妳發現自己已到了『拉警報』的時候,妳就會乖乖的對我投懷送抱了。」他好整以暇地說。

  念築的反應是──賞他一個大白眼。


第三章


  出了演奏會場,念築依舊沉醉在那些動人的音符中,久久不能自己。

  「念築,怎麼不說話?」書淮細細的審視她的表情。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架鋼琴竟能有如此懾人心魂的能力,令人沉醉其中,渾然忘我,所有的煩惱似乎都微不足道了。」她輕柔地說道。

  「妳好像特別喜歡古典音樂?」書淮帶著疑惑的口吻說道。

  「也不盡然。」她回以他甜美的一笑。「有些流行歌曲我也很喜歡,不過我對音樂的喜愛還遠不如對詩詞的熱愛。」

  「妳喜歡詩詞?」書淮有些訝異。

  「是啊,你很意外?」念築側著頭望向他。

  「是有些驚訝。因為我們的喜好相同。」

  「真的?」她好高興,因為她終於找到知音了。

  「我特別喜歡李煜和蘇東坡的詞,你呢?」

  此刻他們已漫步到一座小公園,放眼看去全是濃情繾綣的情侶。

  他體貼的找了張涼椅讓她坐下。

  「我沒有特別欣賞哪位古人,倒是特別喜歡描述愛情故事的詩詞,例如,」她想了想,說:「陸游的『釵頭鳳』。」

  書淮接口道:「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頓了一會兒,他問:「為什麼特別喜歡這首詞?」

  她聳聳肩。「大概是被這首詞背後的愛情故事所感動吧!」

  「陸游和唐婉?」

  「對呀。我替他們感到惋惜。就因為陸游的母親不喜歡唐婉,一段深刻真摯的感情徒然斷送。」念築感慨地說。「如果你是陸游,你會怎麼辦?」

  「我?」書淮想了想,然後肯定地說:「我會極力爭取屬於我的幸福,不會像陸游一樣,為了愚孝而放棄摯愛的女子。」

  「我與你心有戚戚焉。如果我是唐婉,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就打退堂鼓,放棄了陸游而造成無法彌補的憾事。」

  書淮瞅著她,別有深意地說:「如果妳的對像是我,一定不會有這方面的困擾。」

  念築雙頰泛紅,低聲問:「為什麼?」

  「因為我的母親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就算托夢告訴我,她不滿意這個媳婦也無濟於事。至於我爸爸,他一向開通,堅持兒孫自有兒孫福,當然會尊重我的選擇。」

  念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所以你才會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不會做和陸游相同的抉擇,原來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不,因為我本來就不苟同陸游為了母親而當個負心人的做法。唐婉何辜?他怎忍心讓唐婉成為他盡孝下的犧牲品?所以我堅持為愛絕不妥協,才不辜負愛我及我愛的人。」

  念築出神地望著書淮。「被你愛的那個女人一定很幸福。」

  他目光熾熱地望著她,似乎在問她:妳願意成為那個幸福的女人嗎?

  念築倉皇的移開視線,故做不解地問:「我說錯什麼了嗎?不然你怎麼用那種奇異的眼神看我?」

  書淮聞言一窒,實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沒有,妳沒說錯什麼,不過妳的感覺似乎有些遲鈍。」

  「楚書淮!」念築頗具威脅性地叫道。

  「惹熊惹虎不通惹到恰查某。」書淮流利的說了一串台語。「這是認識妳以來所得到的心得。」

  「你真的是皮在癢嘍!」念築瞪著他。

  「小心眼珠子掉下來。」書淮十分好心的提醒她。

  「不勞閣下窮操心。」她別過臉,不理他。倏地,她又紅著臉回過頭。

  「怎麼了?」書淮往她的身後望去,見到一對熱戀男女正擁吻在一起。「這沒什麼呀!」

  「你不覺得我們應該離開,給他們更大的『發揮』空間?」念築小聲地說。

  她還真是善解人意。「言之有理。」

  兩人有默契的起身,迅速離開了小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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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今天我要陪書淮參加他們台大醫學系召開的同學會,不回家吃晚飯嘍!」念築打開客廳的大門,回頭對正在看報紙的凌亦恆說道。

  「小心點,早去早回。」凌亦恆抬頭叮嚀她。

  「知道了。」念築步下階梯,穿過綠意盎然的庭院,書淮已倚在門口。

  「等多久了?」念築走向書淮。

  「剛到。」書淮打開車門讓她進去後,才繞過車頭坐進左邊的駕駛座,熟練的駕車離開清靈山莊。

  當外型出色搶眼的書淮和念築出現在會場,立刻引起更迭不絕的贊嘆聲和書淮的幾個同窗摯友的群起圍剿。

  「喂!楚書淮,你太不夠意思了吧?大學一畢業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悶不吭聲的赴美留學,幾次同學會也沒見著人影,這回你居然『鬥膽』出現在我面前,不怕我們這群老同學給挫骨揚灰嗎?」郭尚德齜牙咧嘴地說。

  書淮不慌不忙地淡笑道:「悉聽尊便。我早料到這回我是凶多吉少,所以我找了個人陪我來,以便替我收屍,免得落個橫屍街頭的下場。」

  「說到收屍,」郭尚德將目光移向書淮身旁美得不可思議的翩翩佳人。「書淮,你哪裡找來這麼國色天香的收屍人選?」

  書淮淡淡一笑。「她是凌念築。念築,他是我們班的活寶,郭尚德。」

  郭尚德伸出右手。「能認識如此艷冠群芳的絕色美女是我無上的殊榮。」

  念築伸出右手和他輕輕一握。「謝謝。」

  「書淮,看在念築小姐的分上,我可以放你一馬,不過,有人可能不會輕易饒了你。」郭尚德指了指書淮身後。

  書淮尋線望去,在看到向他們走過來的唐景文後,不禁悲慘地呻吟:「天吶,看來今天我是在劫難逃了。」

  語音甫落,唐景文已經站在他面前了。「楚書淮!你還是不是哥兒們吶?一個人一聲不響的出國,一去就是好幾年,連封信也不寫給我,要不是前陣子碰見楚伯伯,我還不曉得你回國了咧!說!你要怎麼向我們這些老同學交代?」

  「我現在不是站在你面前,任憑你們宰割了嗎?」書淮手一攤,一副從容就義的瀟灑狀。

  「我又不是向天借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什麼意思?」

  唐景文要笑不笑地說:「你該不會以為這四周投射而來的愛慕眼光是給我的吧!」

  書淮抿緊唇,不予置詞。

  「所以呀,我如果不想被那票望著你流口水的女人亂刀砍死的話,最好安分一點。」發完牢騷,他終於注意到沉靜典雅的念築。「書淮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位美女?」

  「她叫凌念築。」書淮說。

  唐景文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唐景文。」

  念築微微一笑。「我是凌念築。」

  「好啦,」郭尚德出面打圓場。「景文,你罵也罵夠了,美女也認識了,火氣應該也平息了吧?」

  「差不多。」

  他們四人一同走向角落的座位。

  「念築,妳坐一會兒,我去幫妳拿飲料。」書淮說。

  念築點點頭。待書淮離開後,唐景文對念築說道:「想不想知道那小子大學時的趣事?」

  「好啊!」念築頗好奇。

  「從前在學校時,書淮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允文允武再加上儀表出眾,是個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就因為這樣,不管走到哪裡,崇拜愛慕的眼光就跟到哪裡。

  偏偏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楚大帥哥卻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任憑女人投懷送抱都能不為所動。我記得有一次一位暗戀他很久的中文系系花主動向他表示願意以身相許,嚇得書淮拔腿就跑。」

  「結果呢?」念築興致高昂地追問。

  郭尚德接口道:「結果書淮對那位美若天仙的系花謊稱他是同性戀,才避過這場別人求都求不到的艷福。」

  念築聞言不由噗哧一笑。

  「還有下集。」唐景文提醒郭尚德。

  「喔,」郭尚德忍著笑,繼續提供情報。「之後不知怎麼搞的,這件事就這樣傳開了,接著又有不少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美男子表示對他心儀已久,無奈『妾有情,郎無意』,如今得知他是『同道中人』,『芳心大悅』,願朝朝暮暮長相隨,惡得書淮差點當場昏倒──如果不是怕『失身』的話。」

  念築笑得前俯後仰、上氣不接下氣。「想不到他還男女老少皆宜呢!」

  「書淮還有不少次為了躲那群對他虎視眈眈的女人而躲進廁所的記錄。」唐景文補充道。

  念築再度綻開會心的微笑。

  「念築,」書淮將一杯果汁遞給她。「妳剛才在笑什麼?」

  「在想像一個男人被大膽新潮的女人嚇得直冒冷汗,不得已躲進廁所的畫面。」念築拐彎抹角的取笑他。

  書淮的一張俊臉倏地脹紅了。「念築!」然後他將視線移向出賣他的唐景文。「唐景文,一定是你這個大嘴巴說的。」

  唐景文無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讓你的念築了解她是那麼有眼光,看上了你這個只要是女人都會心動的再世潘安。」

  念築聞言,頰上迅速飛上兩朵紅雲。

  書淮出神的掬飲她羞赧的嬌柔之美,不禁醉了。

  「喂,回魂啦!」唐景文伸出五指在書淮面前晃了晃。

  書淮白了唐景文一眼,說:「既是『我的念築』,是否理應由我親自告訴她我過去的歷史?」

  「這──我來說比較詳細嘛!」

  「謝謝你的雞婆,敬謝不敏。」書淮不理他,轉身去問念築:「想下去跳舞嗎?」

  念築望了眼燈光微暈的浪漫舞池,輕輕點點頭。

  書淮攬著她滑進舞池,輕輕移動步伐。

  念築靠著書淮的胸膛,心中泛起絲絲甜蜜。

  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對方心中正同時湧起了和自己相同的想法──如果有人此時問他(她)有什麼願望,那麼他(她)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永遠留住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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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

  她的頭快炸掉了!

  念築撐開沉重的眼皮,整個世界在她眼前旋轉、飛舞著。她使盡全身力氣讓自己坐起身來,而腦袋瓜似乎威脅著要爆開來。她嘆了口氣,再度無力的躺回床上。

  該死的!她怎能在這個時候讓頭痛的老毛病限制她的行動!今天她和書淮約好要去爬山,不過照這個情形看來,她連家門也走不出去,更甭提爬山了。

  這一陣子念築時常和書淮出雙入對,兩人游遍各處名勝古跡,有時他們會攜手逛逛夜市,吃吃路邊攤,但對有書淮相伴的念築來講,卻勝過美味佳肴。

  這段恍如夢境般的甜蜜時光對念築而言,無疑是她二十五年生涯中最快樂、踏實的日子。

  有一次念築曾無意中問書淮道:「書淮,你常常陪我出來玩,難道你不用上班嗎?」

  「我剛從美國回來,預備休息一陣子才正式走馬上任,你可別當我是游手好閑的紈桍子弟喔!」

  念築只是一笑置之,未曾深思,否則她定不難聯想到他與楚慕風的關系。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書淮已成了她無話不談的知己,她對他幾乎什麼都說,和楚書淮在一起,她感到自在、愜意和滿足,他總是有本事將她的煩惱驅離,讓她享受寧靜和快樂。

  「小築,你醒了嗎?」柳心眉在門外喊著。

  「媽,進來吧!」

  柳心眉開門走進床邊。「小築,頭又痛了?」

  「嗯。我今天和書淮約好了,他晚一點會過來,看來我得失信於他了。」念築坐起身,接過母親遞給她的茶和止疼藥丸。

  「最近妳似乎常和書淮在一起?」

  「是啊,」念築吞下最後一粒藥丸。「媽,妳的表情好奇怪,妳究竟想問什麼?」

  「妳……是不是愛上他了?」心眉小心地問。

  這是她完全沒有想過的問題,她只知道自己對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賴,彷佛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

  只要是和他有關的一切,她都超乎尋常的關心……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很在乎他,在乎的程度連我都無法想像。」

  柳心眉別有深意的微笑著。「小築,很多事情別人沒有辦法幫妳,妳必須自己去探索,就像妳對書淮的感情,究竟是雋永而耐人尋味的友情,還是執著不悔的愛情,都需要妳自己去分析判斷。」

  念築呆愣著。會嗎?難道她早已愛上書淮而不自知?難道她對他那股特殊的異樣情懷是愛情?難道……

  她的腦袋瓜在此時很不合作的痛了起來,閉上雙眼,她無力地說:「媽,我的頭又在作怪了,這件事能不能改天再談?」

  柳心眉點頭,為她蓋好被子之後才開門走出去。

  下樓後沒多久,書淮便在管家劉嫂的帶領下進入了大廳。

  「伯父、伯母。」書淮微微頷首。

  「書淮,坐。」第一次見到書淮時,凌亦恆便對他那不卑不亢、卓爾不凡的氣度大為賞識,而今,他的儒雅風範依舊令凌亦恆激賞不已。

  「書淮,念築恐怕不能和你去爬山了。」柳心眉說。

  「為什麼?」

  「她身體不舒服。」她扼要地回答。

  「她病了?」書淮緊張地追問。

  柳心眉和凌亦恆對望了一眼。看來書淮不知道念築曾發生過車禍的事。「是的。」

  「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嗎?」關懷之情充分流露。

  凌亦恆點點頭。「她在三樓,你自己上去找她。」

  「謝謝伯父。」書淮急忙起身,三步並成兩步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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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書淮輕敲兩下房門。「妳睡了嗎?」

  「進來吧!」念築有氣無力地說。

  門開了,書淮─臉擔憂的定近床邊。「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念築嘟著嘴,指著她的頭。「如果有人告訴我,它下─刻就會爆炸,我絕不會有半絲懷疑。」

  書淮在床邊坐下。「妳怎麼會突然頭疼?」

  「老毛病。」她坐起身子,墊高枕頭。

  老毛病?書淮本欲追問,念築卻已岔開話題。

  「書淮,很抱歉,我黃牛了。」

  「傻瓜,山隨時都等著我們去爬,又沒規定一定要今天去,難不成妳還怕它長腳跑了?」書淮點了點她的鼻尖。

  「說得也是哦!」她吐了吐舌頭。「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說你大學生涯最難忘的事給我聽好不好?」她像個討糖吃的孩子般扯著書淮的衣袖。

  「沒啦!」書准聳聳肩。「比較深刻的就那麼幾件事,景文不是告訴過妳了嗎?」

  「就這樣?沒有需要補充的嗎?」她直勾勾的瞅著書淮,直到他的臉漸漸脹紅,她仍舊不肯放過他。

  「沒有!」書淮粗聲說,在心中加上一句:才怪!

  「喔!那在美國深造那段期間呢?」

  書淮的臉更紅了。「沒……」接觸到念築一副准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神態,他懊惱的低吟。「好吧,我招了。」

  「這才乖。」念築拋給他一抹令男人為之傾倒的笑容。

  書淮收回有些迷失的心,清了清喉嚨。「初到美國時的確不太適應美國女孩過度熱情的表現,甚至有些初識的女孩曾向我表示願意伴我共度每個寂寞而漫長的夜。起初我著實嚇了一跳,更無法接受她們對兩性關系的輕浮隨便。但是久而久之,我發現這種情形根本是家常便飯,而我們反應倒顯得小題大作了。」他有些自嘲的一笑。「在我印像當中,有一次我參加一位朋友的生日Party,認識了一位名叫Betty的紅發女郎,她整晚都緊黏著我不放,直到舞會結束她依舊不肯饒過我,還說要到我家坐一坐,我又不好擺明的給她難堪,只好勉為其難,帶她到我的住處,誰知……」書淮想起當時的場面,不禁又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怎樣?」念築興致勃勃的瞪大眼急著追問。

  書淮尷尬地苦笑。「誰知我才轉個身去廚房倒杯開水,再回頭找她時,她已脫光衣服躺在我的床上。」

  念築瞼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分不清是何滋味。一顆心提在半空中。「你們……有……有沒有?」

  他還是苦笑。「想我楚書淮雖非清心寡欲、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但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到這種程度。」他頓了頓,好笑地問她:「怎麼?妳真當我是色欲熏心的好色之徒?」

  念築心虛的低下頭。聽到書淮否認,她在心底如釋重負的暗吁一口氣,隨即心念一轉,不對呀!我干麼那麼在意書淮有沒有和那位騷到骨子裡的八爪女發生關系?這又不關我的事!

  但,她真的介意,非常介意,介意得要命!

  「結果呢?」她悶聲問。

  書淮細細研究念築出於尋常的反應:心想,這小妮子該不是吃味了吧?天曉得,他等她這種反應等得好苦哇!

  念築火大了。「我問你結果!」這個木頭人,她都快急死了,他還有閑工夫望著她發呆。「並不是你這樣看著我,我就會知道事情的結果。」

  雖然她不是很了解男人,但她知道並不是每個男人看到一絲不掛的女人都能無動於衷,就連她哥哥凌孟樵也有不少風花雪月的記錄,書淮也不例外,而這正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她無法容忍書淮和任何女人沾上一丁點的關系。

  「好,我滿足妳的好奇心。」雖然他知道念築反常的原因絕不只是好奇。「後來她問我同不同意她今晚為我暖床,雖然她已經這麼做了。」又是一大發現,他察覺念築的表情馬上又沉了下去,一雙纖纖小手死命地緊握著。

  他輕笑,將她的右手緊圍在他溫暖的掌心中。「最後我答應讓她暖我的床,不過這件偉大的任務由她一個人執行,我則出去外面找間旅館住一晚。」他避重就輕地。

  天知道,當時全身未著片縷的Betty衝到他身上,充滿挑逗的雙手在他身上不規矩的游移著,在在激起了他男性本能的生理欲望,當時他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克制住自己的衝動,帶著所剩無幾的理智推開她,並迅速奪門而出。

  不過這些目前沒有必要讓他那個愛吃飛醋的小念築知道,她只需要明白他和那些「食色性也」的男人不同就行了。

  念築的臉龐迅速亮了起來。「也就是說,你和她並沒有……」她大著膽子說下去:「上床?」

  書淮含笑點頭,又馬上搖頭。「應該說那晚她上了我的床,但我沒有上我的床。」

  「還不是一樣,」她白了書淮一眼。「故布疑陣,想嚇死人哪?」

  書淮立刻抓住機會問:「我嚇到妳了?換句話說,妳會在乎?」

  念築這才發覺自己說溜嘴了,一時間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搪塞。

  「說實話,念築。」書淮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眼中有著撼人心醉的深情。

  念築望進他的黑眸深處,心湖泛起點點的漣漪,柔聲說:「我當然在乎。天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在意你的風流史,這完全與我無關,我甚至恨透了自己的莫名其妙,相信我,我也不願意,但……我不由自主。」她委屈的咬住下唇。

  書淮微笑著。「不許虐待它。」他輕輕撫過她的唇,補充道:「因為我會心疼。」

  她怔怔地望著他,完全沒了反應。須臾,她別過頭,不敢接觸他溫柔的眸光。「不,別說這種話,也別這樣看著我,如果你不是認真的。」

  書淮托起她的下巴,使她正視他。「恐怕妳得失望了,因為我這輩子從沒有這麼認真過。」

  「書淮……」念築激動的投進他懷中。

  一縷柔情在他胸口緩緩發酵、蔓延。他俯下頭,印上那兩片微顫的雙唇,輕輕愛撫,輾轉吸吮。

  念築先是一愣,然後拋下所有的疑慮,溫馴的反應著他。

  良久,當他們即將被激情淹沒之際,他微微松開了她,柔聲低語:「現在妳明白妳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又為什麼會在乎我的風流史了嗎?」

  念築垂下頭去,思考了近一分鐘才幽幽地開口:「我想我並非莫名其妙,我之所以在乎你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她抬起一雙亮如晨星的漂亮眸子,怯怯地說:「愛上你了……」

  一陣狂吻堵住了念築接下來的話。

  「念築……我的念築,」書淮在她耳畔低語。「妳知道嗎?我早就愛上妳了,那晚在海邊吻妳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勸自己稍安勿躁,給妳,也給自己一點時間,讓妳愛上我。」

  念築靠在書淮的胸前,嘴角掛著一抹幸福的微笑。「書淮,別和我比誰先愛上誰的問題,因為我早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愛上你了。昶萱說的沒錯,原來世上真有一見鐘情這回事。」

  書淮一手擁著她,一手把玩著她一綹發絲。「要比是嗎?好,那我告訴妳,我在看到一位秀色可餐的動人女子孤立無援的跌坐在人行道上時,我就愛上她了,否則我又不是吃飽撐著,去管人家的閑事,人家又未必會領情。」

  其實書淮心裡明白,只要有人需要他援助,即使其貌不揚,他也不會袖手旁觀,或許是他身為醫者的職業習慣,也或許社會的炎涼尚未磨掉他那份赤子之心吧!

  念築嘟著嘴,不悅地問:「那如果我長得不堪入目、見不得人,你就不會挺身而出,對我伸出援手嘍?」

  「這個答案留給妳自行判斷。」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開始低下頭吻著她的眉、眼、鼻,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他們皆沉醉在兩情相悅,心心相印的濃情蜜意中,絲毫未曾察覺門扉微啟又再度輕輕關上和散發著欣慰笑容的柳心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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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淮,快點,快點啦!」念築像只快樂的小麻雀,拉著書淮一蹦一跳的融入士林夜市的人潮。

  「我要吃蚵仔煎、臭豆腐、甜不辣、炒花枝、炒米粉、面線羹、廣東粥……」她扳著手指一一細數著。

  「小母豬,我就不信妳吃得了這麼多!」書淮摟著她的肩坐在賣蚵仔煎的攤位。「老板,兩份蚵仔煎。」

  「看不起我?我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念築不服氣地說。

  「是,小母……不,是小宰相。」書淮含笑幫念築把垂落在胸前的發絲往後撥去。

  他們並沒有等很久,動作俐落純熟的老板立即端上兩盤熱騰騰的蚵仔煎。

  念築一時心血來潮,對正准備大快朵頤的書淮建議道:「書淮,我們來賭賭你盤中蚵仔的數目是單數還是雙數,好不好?」

  這女人!「賭注呢?」書淮饒富興致地問。

  「呃,大不了我請客嘛!」

  「賭注太小了,不刺激。這樣吧,如果你輸了就以身相許,怎麼樣?」書淮雙眼熠熠如星。

  念築雙頰微暈。「又不一定是我輸,如果我贏了呢?」

  他眼中盛滿笑意。「大不了我也把自己賠給妳嘛!敢不敢賭?」

  她不服氣的昂了昂下巴。「賭就賭,怕你啊?我猜雙。」她似乎忘了不管輸還是贏,結果都一樣。

  「那我只好猜單數。」書淮拿起筷子在盤中撥弄著,把蚵仔一顆顆挑出來。

  「哈,七顆,是單數。」書淮得意地抬頭望著念築。

  「不算,」念築耍賴的舉筷偷襲書淮盤中的蚵仔,強行入嘴。「現在是六顆。死無對證了吧?」這招湮滅證據果然高明。

  書淮無奈地聳聳肩。「好吧!那我只好委身於妳嘍!」咦?書淮眼尖的瞧見一顆『特小』的蚵仔。「等一下,還有一顆,現在又是七顆了。」

  念築才不笨。「再加上我吃掉的那顆,一共是八顆。」

  他狡猾的一笑。「可惜『死無對證』。」

  「你……不理你了!」她低頭猛吃盤中的食物,不理會書淮的朗聲大笑。

  吃過了蚵仔煎,他們又光顧了炒花枝、甜不辣、臭豆腐等三個攤販。

  「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你繼續努力吧!」

  「妳不是才誇口說妳宰相肚裡能撐船嗎?這個『船』也未免太小了點吧!」書淮借機消遣她。

  「我收回這句話。」

  「好啦,吃不下就別勉強,撐壞了我可會心疼的喔!」書淮三兩下就幫她解決了她盤中的臭豆腐。

  結完帳之後,他們買了兩支冰淇淋,沿街走馬看花一番。

  逛完夜市,回到清靈山莊的門口,念築還回味無窮地贊嘆:「真是太好吃了,從前我怎麼不覺得這些簡單的食物竟會如此美味。」

  「因為這個時候有我相伴。」書淮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一下。

  念築但笑不語。一轉頭,她像發現新大陸般叫道:「書淮,流星,流星,快許願。」她抽出被書淮握住的手握在胸前,閉上雙眼,認真的許了個願望。

  書淮被她莊嚴的態度所感染,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妳許了什麼願?」他睜開眼問道。

  念築望著他,表情好認真、好專注,聲音雖輕,卻是一字一字烙印在他心底深處。

  「書淮,我希望我這一生能有你伴我攜手共度,不管人生路上有多少風雨、多少艱辛坎坷,我只願和你禍福與共,長相倚偎。」

  「念築,」書淮擁緊她。「妳不想聽聽我許了什麼願望嗎?」

  念築由他懷中仰起小臉。「你許了什麼偉大的願望啊?」

  他在她頭上印上一吻。「我希望早點將懷中這個讓我愛到心都發疼的女子娶回家,用我的心力呵護她、照顧她。」

  「書淮,」她好感動。「我們許的願都相同,實現的機率會不會比較大?」

  書淮以一記纏綿的吻回答她的問題。

第四章


  有了愛情滋潤的念築比從前更開朗、更活潑了;水靈靈的大眼睛閃著如夢般的笑意,臉龐散發著美麗動人的神采,難怪有人說:愛情使人美麗。

  「爸,媽,早安。」念築腳步輕快地走向餐桌,坐在凌孟樵身旁。

  「早安,快吃吧!如果妳和書淮有約的話。」凌亦恆取笑道。

  「沒……」

  念築還來不及回答孟樵已出言調侃:「嘖!嘖!有愛情調劑的人果然不一樣,整個人容光煥發,像中了第一特獎一樣。」

  念築一點也不客氣地回嘴道:「是啊!人家書淮既溫柔又深情,把我捧在手心裡呵護著,哪像閣下,冷得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要是哪個有眼無珠的女人愛上了你,准會在你『天涯何處無芳草』的至理名言下,凋零在你漫不經心的愛情哲理中。」

  一句戲言,竟無意中刺進了孟樵的心扉。「我和你的書淮不同,我不能容忍自己讓一個女人來決定我的喜怒哀樂。對我而言,女人只是用來調劑身心的附屬品,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在我生命中永久駐留。」

  念築搖搖頭,推翻他的說辭。「你只是還沒碰到令你傾心的女孩,更或者你碰到了,但你固執的不肯承認。哥,送你一句話:『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的心狠狠一抽,但表情仍是神色自若。「謝啦!小管家婆。這些話妳還是留著去告訴妳那個孺子可教的書淮,叫他早點將你這朵含苞待放的花兒摘回去,別來告訴我這個不可雕的朽木。」

  他的雙關語糗得念築頰紅若晚霞,嬌嗔道:「哥,你最討厭了,人家是關心你,你怎麼扯到我身上來?」

  「怎麼?妳不想嫁給楚書淮嗎?那好,今天我就不上班了,留在家一睹那位楚大情聖的廬山真面目,順便告訴他,叫他別白費心機,反正人家又不領情。」

  「那你恐怕得失望了。」念築喝了口鮮奶,慢吞吞地說:「因為他今天不會來。」

  「書淮今天不會來呀?」柳心眉問。

  念築點頭。她又道:「那妳今天陪我下山去逛逛街好不好?我們母女好久沒有一塊兒逛街、看電影了。」

  「好啊,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事。」念築一口應允。

  吃完早餐後,柳心眉和念築讓孟樵送她們下山,沿街逛著一間間的精品屋、服飾店。

  「媽,」念築一手提著剛買下的衣服,一手推開服飾店的門。「妳還要買什麼嗎?」

  「差不多了。」

  「那我們找間咖啡屋休息一下。」念築轉頭對柳心眉說:「媽,我告訴妳,我知道有間咖啡館的咖啡很好喝,過了這個馬路再走……」念築轉頭指向右邊的馬路,一個約三、四歲的小男孩站在馬路中央,更令她心跳加速的,是那輛速度驚人,並且疾駛向他的轎車。念築沒有片刻的猶豫,立刻衝向前,將男孩往前一推,接著,一陣撼人心弦的碰撞聲、伴隨著行人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柳心眉不敢置信地看著念築的身子因劇烈的撞擊而彈了出去。

  「不……不!」她凄厲地尖叫大喊。

  此刻,除了沒命的衝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兒之外,她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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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安醫院的急診室外。

  柳心眉淚如雨下的倚在凌亦恆的懷中。「亦恆,我不能失去小築,不能,不能。」

  凌亦恆安撫著情緒瀕臨失控邊緣的她。「不會的,我們都不會失去她。」

  「爸,媽。」接到通知的凌孟樵急忙由走道跑來。「念築現在怎樣了?」

  「不知道,楚大夫進去好幾個小時了,還沒有結果出來。」凌亦恆回答。

  「該死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孟樵雙拳緊握,心揪成一團。「喔,對了,有通知楚書淮嗎?」

  凌亦恆搖搖頭。「沒有,不管他和小築的感情再好,現在小築生死未蔔,通知他又能如何?」

  「也對。」

  又過了半小時,手術室的門終於開啟,楚慕風疲憊地走了出來。

  「小築怎麼樣了?」三人迅速蜂擁向前。

  「目前是暫時脫離了危險期,可是……」楚慕風欲言又止的。

  「怎麼樣?快說呀!」孟樵焦急地咆哮。

  「可是這場車禍再度傷及腦部,她腦中原有的血塊我們沒把握控制得了,也就是說,血塊隨時有可能破裂,或者有許多我們意想不到的情形發生。」

  柳心眉聞言,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加顯得搖搖欲墜。

  凌亦恆扶著傷心欲絕的柳心眉,一邊問道:「楚醫師,有沒有別的辦法?」

  「唯今之計,只有開刀取出腦中血塊,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你們可以好好考慮。」

  「我們會的。」孟樵問:「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可以,不管千萬記住別再讓她受到刺激。」楚慕風再三叮嚀。

  「我明白,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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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睜開眼睛,三張盈滿擔憂與關懷的臉孔躍入眼中。

  「你們……怎麼了?」她以為自己說得很大聲,但卻細若蚊蠅。

  孟樵又好氣又好笑。「不是我們怎麼了,是妳怎麼了?」

  「喔!」她乖乖地說:「我怎麼了。」

  「小築,我們快急死了,妳還開玩笑。」柳心眉握住她的手,眼淚又滾出眼眶。「快告訴媽,妳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就是頭有點痛、手和腳像被千萬支針扎到、喉嚨像要燒起來一樣,再來就是五髒六腑可能移了位,如此而已。」她強打起精神,故作輕快地說。

  「而已?妳稱這個叫『而已』?」孟樵的聲音起碼提高八度以上。

  「小聲點,我保證我的聽力十分正常。」她的目光搜尋了病房一周。「書淮呢?」

  「我沒有通知他。」凌亦恆說。

  「也好,我不想讓他擔心。」

  「小築,」一番掙扎後,凌亦恆決定說出實情。「楚大夫說……」

  「亦恆!」

  「爸!」

  柳心眉和孟樵同時出聲阻止。

  「怎麼啦?」念築觀察三人迥異的表情。「爸,你剛才說楚伯伯怎麼樣?是不是我……爸,您快說啊!」她緊張的坐起身。

  「這件事妳一定會知道,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小築,妳從小就很堅強,爸爸相信妳一定會撐過去的。」他憐愛地輕撫念築蒼白的雙頰。「楚醫師說這次的車禍影響到妳腦中的血塊,他們也沒把握控制得住,所以……」

  「所以我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念築面無血色、氣若游絲地問。

  凌亦恆沉重地點頭。

  「不!不……」念築猶遭電殛般失控地大喊。

  「念築,念築!」孟樵扣住她的雙肩。「冷靜一點。只要我們和楚醫生合作,事情仍然會有轉機的。」

  念築只是一徑地搖頭,臉上布滿淚痕。

  「念築!」孟樵嘆了口氣,愴然無語了。

  「哥!」她投進孟樵懷中,嚶嚶啜泣。

  孟樵輕拍她的背,默默無言。

  許久,當抽泣漸漸轉弱後,她帶著一絲顫抖而破碎的聲音說道:「我不想讓書淮知道這一切,如果他問起我,你們就告訴他我出國散心。」

  知女莫若母,柳心眉知道念築不僅只為了不讓書淮擔心。「小築,妳這麼做還有別的用意嗎?」

  念築綻出一抹慘淡的微笑。「我的愛情已經葬送在這場車禍中了。」

  「小築……」

  「媽,書淮是那麼完美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人來愛他,而不是我這個生命隨時可能劃上休止符的人。」成串的淚珠再度簌簌滾落。

  三人默默點頭,內心的悵惘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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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念築辦理出院手續回家。

  自從她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後,整個人便落落寡歡,充滿靈氣和古典美的臉龐散發著幾許的輕愁。她還是很美,卻是個令男人心疼的憂愁佳人。

  住院期間是她情緒最低潮的時期,幸而有李昶萱和裴靜茹的安慰鼓勵和父母、兄長的關懷,才得以秸慰她屢受重創的心。

  一個月不見,書淮現在好不好?

  思及書淮,泉湧的熱浪又衝上眼眶。要忘記書准談何容易?她是那麼的愛他,愛得毫無保留、愛得心都隱隱作痛!

  「小築,」柳心眉推開念築的房門。「書淮在樓下,我想,妳目前最想見的人應該是他。」

  念築火速衝下樓,在看到暌違一個月的書淮,立即激動的奔進他懷中,在他的唇緩緩落下之際,她好不容易痛下的決定又湧現腦海,於是她頭一偏,他的吻只落在頰上。

  書淮微微一愣,尚未會意過來,念築已掙脫他的懷抱,走向客廳的沙發。

  「念築?」書淮疑惑的坐在她身旁。

  「書淮,我……我想……」望著盈滿關懷的他,所有的武裝皆潰不成軍,「分手」之類的話繞在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念築,妳怎麼啦?想說什麼?」奇怪,念築不對勁,肯定有問題。

  罷了,過幾天再說吧!至少,讓我多和他相處一段日子。

  她嘆了口氣,往他懷中靠去。

  「好端端的嘆什麼氣?」書淮摟著她問。

  「只是在想你對我的愛究竟有多深?是否深到不計一切?有幾個女人能取代我?失去我你又會如何?」她略帶試探地問,尤其問到最後一句時,她的心髒幾乎提到了喉嚨。

  書淮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絲。「又在鑽牛角尖了?」

  「不是,反正你回答我就對了。」

  「好吧!」書淮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妳的第一個問題我實在無法回答,因為我對妳的感覺已經無法用『愛』來詮釋,它似乎不足以道盡我對妳的那份狂熱和執著。至於是否深到不計一切?妳想呢?所以,就算是楊貴妃、林黛玉、王昭君、西施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動搖愛妳的心意,那麼,妳就可以想像失去妳的後果了。」

  念築沒來由的一陣戰栗。「會怎樣?痛心疾首?還是痛不欲生?」口氣聽似輕松,內心卻苦不堪言。

  書淮輕點她的鼻尖。「消遣我?」他想了想,說:「我一定會很不快樂,畢竟妳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孩,也是唯一讓我有相守一世的念頭的女子。」

  念築暗吁了一口氣。他只會「很不快樂」而已,時間一久他自然會忘了她。腦中的決定愈來愈清晰,她的心也漸漸往下沈,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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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羽寒抽出書淮手中的報紙,上下打量著他。「哥,你沒事吧?」

  書淮回過神來。「怎麼這麼問?」

  羽寒在他身旁坐下。「你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將近一個鐘頭了,就算報紙是用鐵片刻的也差不多快被你看穿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爸呢?」

  「去找老朋友敘舊。別給我岔開話題,你是不是有心事?」羽寒一步也不肯放松。

  「何以見得?」他不得不佩服妹妹的心思剔透和心細如發。

  羽寒一副「想當然爾」的表情。「美好的周日假期,你卻待在家裡和報紙大眼瞪小眼,這像是熱戀中的男人會做的事嗎?」

  「妳說的沒錯,我的確遇到麻煩了。」

  「能告訴我嗎?」

  「還不是因為念築。」

  「念築?你生命中的女主角?」咦?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曾聽過。

  「對,她叫凌念築,是個很美、很溫柔的女孩子。我們之間一直都沒什麼問題,可是自從她出國一個月回來之後,她就變得不太對勁,對我若即若離,她讓我覺得……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我和她之間似乎多了一條跨不過的鴻溝,她離我愈來愈遠、對我愈來愈冷淡。但我知道她仍是愛我的,否則她不會趁我不注意時,用那種柔情似水又帶點哀怨的眼光看著我,然而,面對我時又換上冷淡客套的假面具。對!這就是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她在壓抑自己的感情,但是,為什麼?」

  「由此可見,她一定有不為人知的苦衷,而且問題一定是出在她出國一個月的那段期間。」

  「所以只要能知道這半個月發生什麼事,問題自然迎刃而解。」書淮有默契的接口。

  「那讓我來幫你。」她自告奮勇。

  「妳?行嗎?」書淮狐疑地盯著她。

  「別門縫裡看人!別忘了女孩子此較談得來,再說,她要是肯讓你知道早就告訴你了,我們又何必在這裡玩猜猜樂的蠢游戲?」

  「說得也是。好吧,我打電話。」他走至茶幾前,迅速撥了七個熟悉的號碼。

  「喂,凌公館,請問找哪位?」話筒的另一端響起了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甜美嗓音。

  「念築嗎?」

  「書淮?」

  「嗯。妳有空嗎?」

  「有。」她想說:只要是你,我永遠有空,因為天大的事都不及一個楚書淮重要。

  「上次妳不是告訴我說想見見我那個總是讓男人流口水的妹妹嗎?現在我妹妹說她想認識妳。」

  「好哇!你過來接我。」念築一直很好奇,像書淮如此出色挺拔的男人,他的妹妹必定也是個罕見的美人胚子,所以她曾一度要求書淮讓她見見他的妹妹以滿足好奇心。

  「OK,二十分鐘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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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時後,他們已來到書淮和念築常來的海邊。

  羽寒和念築並肩坐在岸邊的岩石上談著小女人的悄悄話,而書淮亦十分識相的在距離她們十公尺以外的岩石上坐著,遠眺無垠的大海。

  「羽寒,妳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樣,美得不可思議。」念築贊嘆地說。

  「謝謝,不過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是個標准的古典美人,難怪我哥哥會對妳一見傾心,情有獨鐘。」

  念築垂下眼瞼,沒有搭腔。

  「念築,」羽寒伸出試探的觸角。「如果我沒猜錯,妳比任何人都要愛我哥哥,但是妳好像又刻意的疏遠他、和他保持距離,妳究竟在逃避什麼?」

  「我能保持沉默嗎?」念築依然守口如瓶。

  「妳信不過我?」羽寒反問。

  「不是,而是……」她有剎那的遲疑,但看到羽寒那雙充滿關懷的雙眸時,所有的疑慮皆散盡,她毅然點頭,開始陳述積壓在她心中的斑斑往事。「十六年前,也就是我九歲的時候,曾經發生一場車禍……」往事歷歷在目,述者心悸,聞者心酸。

  聽完她的故事,楚羽寒不由一陣感嘆。「唉!要是我哥知道妳受了那麼多苦,肯定心疼死了。」

  「不,羽寒,答應我,千萬別讓他知道。」

  「為什麼?」

  念築嘆了口氣,目光緩緩飄向不遠處的書淮,溫柔而多情。「妳該知道我隨時有可能離開人世、離開他,那我又何苦再多讓一個人傷心呢?既然一開始就注定沒有希望,不如提早結束?」她的口吻凄涼無奈。

  「念築,妳──」

  「別說了,就讓我這樣平靜的過完這一生吧?今生我能嘗到愛一個人,為一個人掛懷的甜蜜就已經很滿足了,其它的,我不奢求。」

  「妳不能擅自替他做決定,我明白他對妳的感情,更相信他不會介意,妳應該讓他明白你的苦衷,由他來決定該不該接受這段感情,否則對他公平嗎?」羽寒激動地說。

  「不,羽寒,今天我們的談話內容一個字也不許對他說。」她神情堅毅不容轉圜。

  「我……」猶豫了一會兒。「好,我答應,不過按照『公平交易法』的原則,妳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羽寒俏皮地說。

  「好,妳說。」

  「不要放棄任何活下去的機會。」羽寒正色說道。「為了我哥哥,為了所有關心妳的人,妳必須答應我。」

  「我保證!」念築哽咽地說。

  她起身走向書淮,站在他身後柔聲說:「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能跟心愛的人死在這個地方是─件很美的事嗎?如今我的念頭依然沒變。」

  「念築?」

  她忽然轉變話題。「有一首國語流行歌曲我很喜歡,曲名叫『雙飛』,聽過嗎?」

  「妳唱給我聽。」

  念築潤了潤喉嚨,朱唇輕啟,一陣陣凄美動人的音符緩緩自她唇間飄散出來:「不等來世再相約,令生就要無恨無悔,不問前緣我是誰,只管今塵和你日日月月……」

  一曲唱畢,書淮早已沉醉其中,感動不已。

  「念築──」書淮出神地望著她,深情的執起她的一雙柔荑。「如果我們不能白首,或許我真的會選擇在這個地方結束我的生命。」

  「書淮……」一陣寒意貫穿全身。「不,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不是,」他的目光閃著堅決的光芒。「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書淮!」她投入他的懷中,死命而激情的猛力抱住他,藉以宣泄她滿腔無法言喻的強烈感情。

  「念築……」不知道為什麼,一股不安的感覺在他心中緩緩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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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淮、念築和羽寒坐在一家高雅別致的西餐廳裡品味著可口的餐點。

  書淮心不在焉的翻著盤中佳肴,目光不自主的飄向對面的佳人,夾在中間的羽寒會意一笑,俏皮地笑道:「唉!我終於明白『秀色可餐』這句成語是怎麼來的了,有人哪,看美女的時間比看食物的時間還長,原來美色還真能使人酒足飯飽,我這個超級大燈泡要是再不快閃,恐怕就要被強烈的『電流』電得死於非命了。」語畢,她竟真的起身預備離去。「我先走了,你們繼續你儂我儂,無聲勝有聲好了。」丟下滿臉紅暈的念築及一臉窘態的書淮,她笑著快步離開了餐廳。

  「羽──」書淮還來不及喚住她,羽寒已一溜煙的跳離他們的視線。

  「她真是一個可人的女孩。」念築輕笑道。

  「是啊,所以將來嫁給我的人,和她一定不會有姑嫂問題。」書淮語帶雙關地瞅著她說道。

  念築不自然的移開視線,躲避他熾熱的目光。

  念築輕點了頭,表示默許。

  結完帳後,他倆並肩走出餐廳,投身於寂靜的夜幕。

  「念築,你不是有一個哥哥嗎?我怎麼從未見過他?」書淮停下腳步轉身望著她。

  「因為你每回來的時候,我哥哥都正好去上班了,所以你一直見不到他。他名叫凌孟樵。」

  老天,凌孟樵?不會這麼巧吧?「你說你哥哥名叫凌孟樵?」

  「是啊,難下成法律有明文規定不許取名為凌孟樵嗎?」她笑問。

  「不是,只是我也認識一名『凌孟樵』,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哦?你是怎麼跟那位『凌孟樵』認識的?」她滿心好奇地問。

  「羽寒介紹的。據我觀察,他似乎對羽寒頗有情意,而羽寒對他也是又愛又恨。」

  「若照你所說,那麼那名凌孟樵肯定不是我哥哥。」她有自信地說。

  「妳為何能如此確定?」他疑惑地問。

  「套一句我老哥的話:『女人啊,就像衛生紙一樣,可以用完就丟;而高貴一點的女人就像是面紙,但仍毫無價值;再高一層的女人就有如計算紙,但用過了也就沒有價值了,只有等待資源回收做個再生紙了。」所以呀,那位還有點感情細胞的仁兄一定不會是我那冷酷又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哥哥。」她慧黠地說道。一雙靈燦出神的星眸閃爍著璀璨動人的光芒。

  書淮聽完念築對自己哥哥的評語後不禁莞爾。「哪有人這樣子批評自己的哥哥。」

  「你不覺得很適當貼切又一針見血嗎?」沒想到向來溫婉嬌柔的念築,辯論起來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書淮興味盎然地揚了揚英挺的濃眉說道:「哦?他真的對女人如此避之唯恐不及?」他沉吟半晌,再度意味深遠的開口問道:「妳呢?是不是也被他同化了?」

  在他深情的注視下,她再度有無所遁形的壓迫感,她倉皇地轉身背對著他,囁嚅不安地開口:「我並不認同你那自以為是的謬論。」

  「是嗎?」書淮的怒氣漸漸上揚,他受夠了,他再也受不了她的反復無常。繞到她面前,他目光銳利地搜索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既是謬論,那麼妳為什麼不敢看我?為什麼這段日子總是對我忽冷忽熱?我─點也不喜歡妳對我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夠了!念築,不要再和我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我─點也不喜歡!」他挫敗的低吼,重重的怒焰燒亮了他那雙黝黑深邃的黑眸。

  「我……」面對慍怒的他,念築有苦難言,只能含淚無助地望著他,淚光在昏蒙的夜幕中燃亮她那雙皎若晨星的美眸。

  淚意盈然又楚楚可憐的她,看在楚書淮眼中真是無限憐疼,他嘆了口氣,放柔了語調,鍥而不舍地追問:「妳究竟有什麼苦衷,讓我陪妳一同面對好嗎?」

  念築的心沒來由的一陣戰栗,她明白該是快刀斬亂麻的時刻了,她若再放任自己的感情,只會將書淮傷得更深,更萬劫不復,而這正是念築最不願見到的,只因她愛他更勝於自己呀!

  咬緊牙關,逼回欲滴的淚水,她出其靜漠地開口:「我沒有什麼苦衷,也不需要你陪我面對什麼。」

  「念築,妳……」書淮錯愕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書淮,如果不是你強硬的態度,或許我們還能在一起一段日子,但你一定要揭開事實,所以,我們完了!容我提醒你,事實總是殘酷的,有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會活得快樂一點。」望著他逐漸轉為冷峻的臉龐,她硬生生逼回了欲奪眶的淚珠,故作淡漠地說:「說得再明白一點,是你逼我承認我從沒有愛過你的事實。」

  書淮臉色灰白地死命盯著她,深邃如潭的黑眸迸出兩道令人為之毛骨悚然的寒光。

  彷佛有一世紀之久,他笑了,笑得悲涼而諷刺,笑得令念築亦為之鼻酸。

  「哈哈哈……原來我楚書淮所扮演的角色竟是一個自作多情的大傻瓜,一個被妳的喜怒哀樂牽著鼻子走的大笨蛋,被妳耍得團團轉的大白痴!」他望著她那凄美絕塵卻格外執拗緊繃的小臉,再度自我嘲諷地開口:「而我這個一再遭妳戲弄的傻瓜居然還笨得以為妳有難言的苦衷?足見我錯得有多離譜──」

  「夠了!」她近乎崩潰的帶著一絲凄厲破碎的聲音阻止了他。「沒有人要你來招惹我,比我好的女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在乎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雖然此刻她已是柔腸寸斷,但仍倔強地將淚水往腹裡吞,不敢泄漏一絲絲的悲傷,但顫抖的聲音卻很不合作的泄漏了她心底的愁緒。

  「怎麼?妳也會良心不安嗎?否則妳這悲傷難安的表情是做給誰看的?還是妳玩得意猶未盡,想再一次戲弄我這個被妳玩弄於股掌間的大傻瓜?」

  悲慟難忍的念築,此刻只想早點遠離這個令她心碎的男人,於是所有違心之論皆傾巢而出。「是!你說得沒錯。我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專門以整男人為樂,現在你已經看清了我的真面目,為何還不快點遠離我,難道你不怕被我整得遍體鱗傷嗎?」

  楚書淮目光如炬地死命盯著她那靈秀婉約、清麗楚楚的面容良久後,悲憤地開口:「妳不必再費心思整我,因為我現在已是遍體鱗傷了,妳不用做什麼便能將我搞得傷痕累累。是啊!妳可以何其無辜地說妳什麼也沒做,是我瞎了眼,誤將妳的虛情假意當成了真情摯愛,才會任人玩弄於股掌間!」他頓了頓,目光仍是一貫的森寒幽冷。「原來自作多情的我只是妳手中任你玩弄的一顆棋子罷了,沒想到我會陰溝裡翻船,栽在妳這個外表像天使,卻心如蛇蠍的女人手上。」

  念築愈聽,臉色愈發蒼白,但倔強的她仍強迫自己挺起脊梁,沉著應戰。「楚書淮,你說夠了沒?我只不過演戲天分強了一點,值得你為我冠上這麼多輝煌的代名詞嗎?再說,你又不是第一個,何必如此大驚小怪?」她故作輕慢地說。

  濁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清晰可聞,而他鐵青陰悒的臉龐更是令人戰栗驚心。「凌念築,我在此慎重發誓,就算從前我對妳有多深的情意,也將在此刻化為灰燼,爾今而後,再無牽扯!」他望著她那雙波光瀲灩、宛若晨星的眸子及凄楚動人的臉龐,再度狠下心甩甩頭踏著沉重的步伐轉身離去。

  「書──」念築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喚回他的衝動。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瞬間,她終於意識到:她已經完全失去他了──

  書淮走後她全身的血液恍若被抽干似的無力跌坐在公園的涼椅上,失去他的心竟是那麼的疼!愛他的心竟是那麼、那麼的痛啊!

  疼痛的淚珠成串滾落下來,一顆顆均刻著無數個令她心痛的名字:書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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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不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楚書淮倚在臥室前的陽台上,任陣陣的寒風吹拂著他碎裂不堪的心。

  念築就有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的生命中劃過一道痕跡。她為他的生命帶來了豐盈的喜悅,然而離去時卻也有如朝雲般,再也尋不著芳蹤。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夢竟然醒得這麼快,尤其在他決定盡一切心力去疼溺這個女子時,才發現自己只是任她玩弄的一顆棋子,多麼諷刺啊!

  算了,別想了,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況且再過三天他就要正式到父親為他安排的醫院去上班,現在除了養精蓄銳之外,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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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依照慣例,一進醫院便往楚慕風的辦公室走去。

  三個月了!

  記得第一次認識書淮便是在距離這間醫院不遠的教堂。他為她的生命帶來了溫暖和陽光,但她卻親手將這扇希望之窗關了起來,從此她的世界只剩黑暗和冰冷。

  書淮啊書淮!你可知我是用那麼熾熱的一顆心在愛你呀!

  即使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她對他的情感,但這份愛會一輩子伴隨著她,直至她──香消玉殞。

  叩!叩!

  念築在楚慕風辦公室前輕叩了兩聲。

  「請進。」

  「楚伯伯。」念築走向楚慕風的辦公桌前輕喚道。

  「丫頭啊!」楚慕風放下筆上下打量著她。「怎麼搞的!妳好像瘦了許多?」

  「有嗎?」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丫頭,妳不對勁喔!」楚慕風洞悉地看著她。

  「哪裡不對勁?」念築狐疑地打量自己。

  「妳……該不是失戀了吧?」楚慕風瞪大眼望著她。

  「應該算是吧!」念築從不對這個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長者隱瞞任何事。

  「哪個混蛋敢欺侮我們家丫頭?」

  「楚伯伯,我們能不能不要提他?」念築不勝愁苦地說。

  「好,不談他,談談我兒子好了。」

  「你兒子?」

  「是啊,今後他就是妳的主治醫生了。剛才我和他討論過妳的病情,他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刀取出血塊,雖然機率只有一半,但總強過有顆定時炸彈在腦中,不知何時會爆炸的好!」

  「楚伯伯……」念築尚未來得及發言便被從天而降的聲音打斷了。

  「爸,妳那個病人來……」書淮直接打開門,在看到念築時,所有的話皆凍結在唇邊。「念築?」他忘形地大喊。

  「書淮?」念築顯然感到很驚愕。「楚伯伯,他……」

  「他就是我兒子啊!怎麼,你們認識?」

  念築的臉色倏地刷白了。老天!這未免太殘忍了吧!書淮竟是楚慕風的兒子?

  楚慕風狐疑地望著念築反常的言行,又看了一眼兒子的古怪神情,不明所以。

  書淮在震驚過後,立刻戴上冷漠的面具。「凌小姐,妳有什麼事嗎?」

  「書淮,我……」天啊!世界怎會這麼小?

  「妳是不是要說妳意猶末盡、玩得不亦樂乎?」書淮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

  「書淮!」念築難堪地叫道。「難道我們就不能和平相處?」

  「和一個心如蛇蠍,專以整男人為樂的女人談和平相處?」他引用了她曾說過的話。「我還不想被整得遍體鱗傷,妳怎能指望有前車之監的我重蹈覆轍?」

  後知後覺的楚慕風終於看出了一點頭緒,他嚴肅地喝止他:「書淮,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再清楚不過了。」他淡淡地答道。

  念築硬生生逼回了淚水,僵硬地答道:「很好,形容得很精辟傳神,顯然你對我了解得十分透徹。」

  「拜汝所賜!」他強迫自己忽略她那蒼白容顏所帶給他的心疼感受,故作淡然地說:「在妳對我上了那門寶貴的課之後,我怎會不了解妳天使面孔下的虛偽面目?」

  屈辱、難堪的淚水迅速淹沒了她美麗、卻格外蒼白的容顏,她再也無法安之若素的接受他無情尖銳的鞭笞。「夠了!夠了!楚書淮,你羞辱夠了沒?你憑什麼這麼侮辱我?」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他撇開頭不願看她淚流滿面的模樣,更不願承認那一滴滴的淚有如淌在他心上,灼痛了他的心。

  「楚書淮!你混蛋!」念築悲忿的朝他大喊,顧不及碎了一地的心,迅速掩面奪門而出。

  書淮呆愣著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反應。

  「書淮,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楚慕風慍怒地質問。「你怎能對念築說這種話?」

  「爸,您不了解她。」書淮疲憊無力地說。

  「見鬼!我要是不了解她的話,就沒有人了解她了!」

  「爸,我們可不可以別提她?」不管念築是如何傷他的心,他仍不願在父親面前說任何一句她的不是。

  「不行!你今天非得說清楚,什麼心如蛇蠍、專以整男人為樂,我敢拿我的老命打賭,這些代名詞絕對無法和念築畫上等號,我認識她整整十六年,會不比你這個渾小子了解她嗎?」

  「十六年?」書淮的腦筋迅速轉動著。「那你那個病人……」

  「就是念築啊!」

  「什麼?」書淮的音量足以掀掉天花板。

  也就是說,念築的生命在邊緣掙扎著?

  「你們究竟有什麼瓜葛?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感情瓜葛。」

  這下換成楚慕風驚訝了。「你前陣子說你愛上一個女孩……就是念築?」

  「是。」

  老天爺!他唯一的兒子居然愛上一個生命隨時可能會結束的女子,開什麼玩笑!若是從前,他不僅會樂觀其成,而且舉雙手贊成,但是如今的念築能活多久誰都無法保證,他怎能讓書淮對這樣一名女子認真。

  「書淮,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念築並不適合你,她的病情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們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所以……」

  書淮腦中轟然巨響!

  難道念築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對他說那些違心之論?她是為了保護他,避免他將來受到失去她的傷害?

  他的心被方纔的訊息揪得好痛、好痛。他寧願她是個虛情假意的女人,而不願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爸,就算我和念築沒有結果,也絕不會是因為她的病。」他篤定地說。「我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他轉身開門。

  「書淮!」楚慕風喚住他。「你這又是何苦?」

  「因為我愛她。」他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留下一臉木然的楚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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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寒,把妳所知道的一切告訴我。」書淮一進羽寒的房門,立刻單刀直入地說。

  「干麼?殺氣騰騰的,誰惹你啦?」羽寒放下手中的書,這才發現事態不尋常。「怎麼啦?要我告訴你什麼?」

  「一切。關於念築的一切我全都要知道。」

  「看來今天你要是沒得到答案,你是不會輕易罷休?」

  「對。」

  「可是我答應過念築,一個字也不能告訴你,我不能失信。」

  「妳不需要說,只要點頭或搖頭,這樣……總不會違背妳的諾言了吧!」他退而求其次。

  「結果還不是一樣。」羽寒咕噥道。「好啦,就算我不說,你也一定會追根究柢,煩到我頭頂冒煙。問吧!」

  「念築一個月前出了車禍,妳知道嗎?」

  羽寒點頭。

  「也就是說,妳知道她腦中有個血塊?」

  羽寒又點點頭。

  「那麼,妳也知道念築的命並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問出最令他心痛的問題。

  羽寒再度點頭。

  書淮臉上血色盡退。「綜合以上幾個原因,念築是因為這樣才決定離開我?」

  「是的。」

  「該死!我究竟對她說了什麼?」他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羽寒伸出關懷的手拍拍他的肩。「哥,別太自責,畢竟你並不知情。如今你該做的,不是懊悔難過,而是想想如何挽回她。不過,在你有所行動之前,我必須先提醒你,如果你不能完全接受她有傷在身的事實,那麼,請你放開她,別再去傷害地。」

  一陣痛楚閃過他的眼底。「妳以為我會介意她的病?羽寒,就妳對我的了解,我可是如此膚淺的人?」

  「我相信你不是。」

  「謝謝。」書淮起身准備離開。「晚安。」

  「哥,」羽寒在書淮開門前喚住了他。「雖然你十分清楚,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念築很愛你,你可以懷疑任何事,就是不能懷疑這個。」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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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將自己關在臥室裡,一顆心浸淫在只屬於自己的凄風寒雨中。柔腸寸斷的她,此刻真有痛不欲生之感。

  天啊!有誰能告訴我,我錯了嗎?為什麼我必須承受這種撕裂般的痛楚?

  握著楚書淮給她的手帕,她痛哭失聲。

  她不恨書淮,畢竟他會有這種反應也是她激出來的,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在乎書淮,恨自己為什麼還如此不可自拔的愛著他。

  毫無預警的,他腦中浮起了和楚慕風的一段對話。

  「念築,或許妳會覺得楚伯伯很殘忍,但我還是得說。妳和書淮根本沒有未來可言,妳怎麼忍心讓書淮陪妳守著這個毫無希望的愛情?」

  念築的臉色白得嚇人。「楚伯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事實上,我也正打算讓書淮對我死心。」

  楚慕風面有愧色。「念築,別怪我,我也知道這樣對妳不公平,可是我別無淨擇,妳能明白我這個為人父母的苦心嗎?」

  「我知道,也能體會!因為我也正和您一樣,愛書淮勝於一切,所以只要他好,不管合不合理,我都願意去做。」念築哽咽地說,泉湧的淚又不受控制的滾落雙頰。

  楚慕風心有不忍,畢竟念築也是他疼愛了十六年,視若己出的女兒。「念築──」

  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請進。」念築趕忙擦拭殘余的淚珠。

  進來的是她的母親柳心眉。

  「小築,妳的電話。」柳心眉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念築努力平復翻騰的情緒,然後拿起房內的分機。

  「喂,我是凌念築,請問哪位?」

  「念築,是我。」書淮沉穩又充滿磁性的聲音由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念築先是一愣,然後立刻以冷漠客套的口吻問道:「楚先生,有何貴干?」

  書淮壓下念築那冰冷的語調所帶給他的強烈刺痛,艱澀地開口:「念築,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妳能原諒我嗎?」

  「向一個心如蛇蠍、專以整男人為樂的女人道歉,你不怕辱沒了你?」念築尖銳地反諷道。

  「別這麼說,妳不是!妳絕對不是!」書淮喊道,語氣中夾雜著太多太多的痛楚。

  「是嗎?我不過重復了某人曾說過的話罷了。」聲音冷得足以凍死一條活魚。

  「念築!」書淮真的拿她沒轍了。「妳能不能把我說過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全忘掉?」

  「莫名其妙?不會呀!形容得很貼切。」

  「念築,」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鍆了。「念築,我愛妳呀!否則我怎會如此在乎妳的一言一行呢?」

  念築完全呆住了?

  他剛才說什麼?他愛她?在她曾如此毫不留情的傷了他之後?

  足足有三十秒,她完全沒有反應,直到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書淮焦灼的呼喚,她才回過神來。「我並不怎麼欣賞你的笑話,雖然──它的確很好笑。」說完不待書淮有所反應便立即掛上電話,然而她澎湃起伏的思緒依舊沒有逃過母親的法眼。

  「小築,妳何苦!既然愛他,為什麼不讓他知道呢?」

  「媽!」念築徹底崩潰了,她像個無助的孩童般衝到母親懷中嚶嚶啜泣,似乎想將滿腔的愁緒宣泄殆盡。

  柳心眉不語,靜靜的擁著女兒,提供她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念築放心的躲在母親懷中,因為她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傷害她、遺棄她,母親永遠保護她。

  想到這,她的淚中有著一絲滿足的笑容。她並沒有輸掉一切,她還擁有世上最愛她的母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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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當念築依往例下樓陪父母吃早餐時,全家人皆用一種奇特的目光望著她,就連管家劉嫂也不例外。

  「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勁嗎?」念築上下打量自己。

  「沒事。」孟樵迅速掩飾眼中的笑意。

  「念築,」凌亦恆終於開口了。「客廳的桌上有妳的信。」

  「信?」她敢打賭,問題絕對出在那封信上。

  她快步走向客廳,果然,桌上放著一大束鮮紅欲滴的紅玫瑰,花中還夾著一張卡片。

  大驚小怪!又不是沒發生過!這是念築的第一反應。

  「爸,就照以前的方法,將它物歸原主嘛!」這是她一貫的做法。

  「這次例外。」

  「例外?」念築知道問題一定出在送的人身上。「是誰?」

  「妳何不自己看呢?」柳心眉遞給她別有深意的一笑。

  念築帶著滿腔的疑惑抽出花束中的卡片,上頭寫著:

  念築:

  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書淮

  念築呆愣著,是書淮。

  她究竟該怎麼辦,有誰能告訴她?

  握著卡片,她的心又迷惘了……

  隔天早上,全家人依舊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笑得暗藏玄機。

  「念築,客廳──」

  未待父親說完,她立刻衝向客廳。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一大束清妍的百合花,卡片上寫著:

  念築:

  我愛你。

      書淮

  望著龍飛鳳舞的字跡,她的心又莫名的騷動了。

  她足足盯著那句「我愛妳」有一世紀之久,差點看爛了那張紙──事實上,它沒爛足可堪稱奇跡。

  她回過神來。

  不行,她必須阻止這場可笑的游戲。

  走到餐桌前,她對父親說道:「爸,不管他再送任何東西來,你都別收,好嗎?」

  「我保證。」凌亦恆慎重地舉起右手。

  其實書淮本來就打算改變策略。

  第三天,沒有鮮花,也沒有卡片,但家人奇異的目光依舊沒有改變。

  「又怎麼了,你們直接說吧!別用那種看ET的眼光看著我。」她呻吟道。

  「念築,報紙……」

  「報紙?」念築莫名所以。

  「民眾日報休閑版裡的留言板。」孟樵提醒道。

  念築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客廳,拿起桌上的報紙,但見休閑版的留言板上印著:

  念築:

  妳可知,我──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書淮留

  不可否認,此舉又使她的心湖激起陣陣浪花。

  第四天,報紙上依舊有他的留言。

  念築: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幾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種心情,妳可能了解?

      書淮留

  兩滴淚輕輕滑過念築的雙頰,她無言地吶喊著:我了解,我怎會不了解?只有醉過的人,方知酒濃,愛過的人,方知情深哪!

  第五天。

  念築: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念築,只有妳才能憨我相思啊!

      書淮留

  第六天。

  念築: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書淮留

  第七天。

  念築: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念築,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書淮留

  念築再也受不了了!放下報紙,她喟然一嘆。

  她不怪他,只是她不能接受他的感情,究竟該怎麼阻止他的荒唐舉止?

  對了!她也可以如法泡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她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幾天後,民眾日報的留言板多了這麼幾句話:

  書淮: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

  你又何必過於執著?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我不適合你。

      念築留

  果然,此後念築就再也沒有看到書淮留言了。

  他是打退堂鼓了吧?

  念築悲凄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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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寒,我該拿她怎麼辦?」書淮懊惱地低吟。

  「哥,你該不是想放棄吧?」羽寒問道。

  「當然不是,這輩子我再也放不開她了。」書淮堅定道。

  羽寒望著哥哥的憔悴樣,不禁感嘆:情字磨人哪!「看在你這麼痴情的分上,我就教授你幾招。」

  「妳有辦法?」書淮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當然。你知道念築的喜好嗎?當然,唐詩宋詞除外。」羽寒調侃道。

  書淮那張溫文儒雅的臉龐倏地脹紅了。「羽寒!」

  「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羽寒憋住笑意。「說真的,如果有個男人這麼大費周章追求我啊!我連晚上睡覺都會撥空起來偷笑。」

  但她很識相的在書淮翻臉以前說道:「言歸正傳,念築的喜好。例如……」她想了想,然後說道:「音樂!」

  書淮腦中閃過一絲靈光。「對呀!我怎麼沒想到,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又有點子了?」真不愧是她楚羽寒的情聖哥哥。

  書淮遞給她神秘的一笑。

  「一定又是驚世之舉。」羽寒沒好氣地說。「能告訴我嗎?」

  「天機不可泄漏。」

  「過河拆橋。」她咕噥道。「我希罕哪!只要你能順利把念築娶進門,就是『逼婚』我也不反對。」她隨口說,只是她沒想到這兩個字會是她日後的寫照。

  「逼婚?」書淮不可置信地嚷道。「我才沒那麼卑鄙。」

  羽寒不以為然地反駁道:「什麼卑鄙,這麼難聽,其實只要有情人能終成眷屬,逼婚未必不可行!」如果她知道這句話日後會成為她的寫照,打死她都不會說出口。

  「我會牢牢記住你這番話,必要時轉告某位有心人。」  
第六章


  「書淮。」楚慕風推開書淮的房門,在床沿坐下。

  「爸,還沒睡?」書淮放下筆,轉身望著父親。

  「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麼?」

  「念築。」

  「念築?」書淮不明所以。

  「是的。老實說,我不贊成你和念築在一起。」楚慕風單刀直入地告訴書淮。

  「為什麼?我記得當初您說要將她的病歷交給我時,不是極力想要撮合我們嗎?」

  「那是從前。兒子,不是爸爸現實,而是如今的念築實在沒人敢保證她能活多久,愛上這樣一個女孩豈有幸福可言?」楚慕風苦口婆心地說,他相信一向聰明過人的書淮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

  「可是我愛她!」書淮嘆了口氣。「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真的別無選擇了,就算只有痛苦而沒有幸福,我認了!就算她時日無多,我也認了!就算要為她犧牲一切,我通通都認了!因為我愛她,您明白嗎?我愛她!她是我唯一刻骨銘心去愛的女人,只要是為了她,一切就都值得了。」他激動的眼眶泛著晶瑩的淚光。

  「你這樣為她付出,換來的是什麼?只有無盡的痛苦啊!何不懸崖勒馬,及時收手,或許你還能全身而退。」楚慕風不放棄地勸道。

  「全身而退?如果我辦得到,今天也不會如此痛苦了。」他悲涼地一笑。「爸,我相信您對感情的認知不是如此膚淺,或者您可以問問自己,媽媽都去世十幾年了,為什麼您一直沒再續弦?是因為怕後母不能善待我和羽寒?還是根本沒有人能取代媽媽在您心目中的地位?那麼易地而處,您就能體會我的心情於萬一。爸,您能明白什麼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什麼又叫做除卻巫山不是雲嗎?如果您能夠明白,就應該知道我的深情執著全是得自您的真傳哪!」

  書淮深吸一口氣穩住激昂的情緒,在看到楚慕風逐漸轉為陰鷙的臉色時,他知道父親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冥頑不靈、不知好歹的兒子來,究竟要我怎麼說你才聽得進去?你以為人生所追求的就只有愛情嗎?為了念築,你甘心把一切都賠了進來,那我呢?羽寒呢?你把我們置於何地?你難道叫我看著你往痛苦的深淵中跳而袖手旁觀?」楚慕風火冒三丈地大吼。

  「那您以為我現在就好過了嗎?失去念築我快樂得起來嗎?或許人生並不只為了愛情而活,但古人不是也曾說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書淮振振有辭的提出反證。「例如,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不都是最好的例子?」

  楚慕風聞之氣結。「你的意思是,為了念築,你甚至可以舍棄我這個父親?」

  「爸!」書淮為難地叫道。

  「是或不是?我和羽寒的份量當真不及一個念築?」楚慕風目光凌厲的盯著書淮。

  「這樣比較實在不公平,您叫我怎麼……」

  「Yes or No?」楚慕風打斷他的話,重復又問了一次。

  書淮的心狠狠一抽,閉上雙眼,他痛苦地低喃:「爸,別逼我……」

  「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楚慕風氣呼呼地起身。

  「爸!」書淮沉痛的喚住他。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個『好兒子』!」他譏諷地說完後開門離去,將書淮盈滿痛楚的臉龐隔絕於門內。

  「爸,」羽寒喚住剛出書淮房內的楚慕風。「我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我想我們也該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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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慕風接過羽寒遞給他的熱茶。「好了,妳想談什麼?」

  「談哥哥。」羽寒坐在楚慕風的身邊。

  楚慕風向來最聽羽寒的話,因為她聰穎靈慧,又擅於撒嬌,很難讓人對她說「不」。

  「妳休想替他說情,沒什麼好談的。」楚慕風板起臉來說道。

  「爸!」羽寒又使出她的拿手絕招。「別這樣嘛,」她扯扯楚慕風的衣袖。「您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吧,看妳怎麼替那小子脫罪。」

  羽寒盈盈一笑。「爸,我先問您一個問題,您為什麼會反對哥哥和念築在一起呢?」

  「說到這個我就有氣!我關心他、擔心他為了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而傷得體無完膚,可是他不但不能體會我的苦心,反而搬出你媽媽來壓我。」他氣咻咻地說。

  「可是您又何曾體會過他的心情?其實他並沒有說錯什麼,他的痴情和您是如出一轍,您都沒辦法忘了媽媽,又怎能奢望他將念築拋諸腦後?」

  「如出一轍?他根本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他聞聲說。

  羽寒在心底偷笑。「爸,哥哥在這條情路上已經走得夠坎坷,您何忍再增加波折?除了幫助他減少負擔之外,我真的做不到加以阻撓。爸,他的心已經夠苦了,您還忍心在他心上再刺一刀嗎?您的目的無非是使他不受到傷害,可是您如今卻在傷害他呀!您拿父子親情逼他放棄心愛的女人,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殘忍的嗎?」

  楚慕風猛然覺醒,方才在氣頭上並沒有想那麼多,如今冷靜下來,才驚覺自己說的話重了些。

  「爸,親情和愛情並沒有衝突,事實上它們是可以並存的,對不對?您不是一向最開通,堅持兒孫自有兒孫福的嗎?哥哥他是個心智成熟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取舍之間,他自有分寸,您又何必介入?爸,聰明一世的您,千萬別胡塗一時,成了扼殺兒子愛情的劊子手。」羽寒溫柔地說。她總是用一顆包容、細膩善感的心去觀察周遭的人、事、物,因此,她總能走進每個人的心中,體會他們的辛酸和痛楚。

  楚慕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手中的茶杯,但是羽寒知道她已經說服了父親。

  「爸,如果您真的愛他,那麼,成全他吧!」

  「妳怎麼知道有了念築,書淮就會快樂?」楚慕風疑惑地問。

  「至少,他曾經擁有過,盡管最後會失去,應該也了無遺憾。」羽寒感性地說道。

  「或許,妳說得對。我會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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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沒有想到幾天後,書淮又給了她一大震撼。

  為了排遣寂寞,念築養成了聽廣播電台的習慣,尤其是中廣流行網的心情點唱機單元。其實能夠分享別人的喜怒哀樂,又何嘗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這天,她依例打開收音機,卻意外聽到了一封令她芳心欲碎的信。

  收音機內依舊是念築所熟悉的甜美嗓音。「接下來為各位聽眾讀的,是一位至情男子楚書淮的來信。」一陣優美的音樂過後,主持人開始念出了信的內容:

  主持人,你好:

  我之所以來信,乃因為我所深愛的「她」喜歡收聽這個節目,因此,我想藉由這個管道向她述說我的深情至愛。

  令我魂牽夢縈的她名叫凌念築,雖然和她才認識三個月,但我卻早已做了和她相守一世的決心,然而,她的健康狀態不是很好,更明白的說,她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為此,她對這段感情投以不信任的l票,更不敢坦言她對我的感情,因為她怕有一天她終會離開這個世界,為了避免我受到傷害,她將所有的苦往肚裡吞,為了保護我,她不惜讓我誤會她、曲解她……這樣的女子怎不令我心疼?但是,她錯了!她以為這麼做就能使我免於受到傷害。她可知漠視我的愛對我而言,才是一輩子也抹不去的創傷?其實,我並不求能和自己摯愛的女子白頭偕老,以念築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這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然而,我不在乎,我情願有如飛蛾撲火般,燃燒瞬間的美麗。但若沒有了念築,這樣的人生又有何意義?

  即使我是如此深愛著念築,但我希望我的愛帶給她的是希望、是快樂,而不是負擔和痛苦,若我的愛給了她壓力,那麼我情願放棄她,讓她活得自在一點……

  寫到這裡,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內心的感受了,不如為我播放一首吳奇隆所演唱的『雙飛』,送給念築、送給我,也送給全天下的有情人。最後,請代我向念築說聲:「念築,我愛妳,記得我曾答應過妳,不會為了愚孝而放棄自己摯愛的女子嗎?不管我的父親如何反對,我絕不會做和陸游相同的決定,請妳相信,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妳永遠在我心中,我對妳的愛永志不變。

      痴情男子楚書淮敬上」

  念完後又是一陣優美的音樂,配合著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希望這位念築小姐聽到了楚書淮的來信,更希望你們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好的,現在就為各位播放這首『雙飛』。」

  收音機前的念築早已泣不成聲,尤其在聽到她曾為書淮唱過的那首「雙飛」之後,她更是柔腸寸斷、淚雨滂沱。

  書淮、書淮……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這麼痴?

  然而,在哭過之後,她發現讓書淮離開她的生命是一項那麼艱巨的任務,面對如此深情的男人,有幾人能抗拒?

  不!不管如何困難,她都必須這麼做,而且要徹底斬斷情絲,因為她是這麼的愛他,不願看到他受到任何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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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尚未想到如何讓書淮徹底對她死心,沒想到上蒼已為她做了一次最殘酷的安排。

  這一天,念築拋下所有煩人的事,和兩位摯友──李昶萱和裴靜茹在咖啡廳聚一聚,而高中時總是高喊今生將抱獨身主義,不碰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事的靜茹,竟帶著一見傾心的男友杜文康同往。

  「唉喲!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死也不談感情的,現在竟然你儂我儂的。」昶萱挖苦道。

  「就是嘛!居然瞞得密不通風的,連我們也沒透露。」念築也忍不住抱怨。

  「妳自己不也一樣,戀愛了也不告訴我們。」靜茹反將念築一軍。

  「我?」念築指著自己的鼻子。「別開玩笑了,我哪來的對像?」

  「還說沒有,那天在我生日會上和妳一起離開的那位氣度非凡、俊俏無比的翩翩男子呢?」靜茹一副預備嚴刑逼供的姿態。

  「是嗎?念築,妳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位帥哥,我怎麼不知道?」昶萱也加入陣容幫靜茹搖旗吶喊。

  「他叫楚書淮,他爸爸是我爸爸的好朋友,那天他是代他爸爸來向我致賀的。」靜茹代為回答。

  一提到書淮,念築的眼神明顯的一黯。「靜茹,書淮不是我的男朋友。」

  「楚書淮?書淮?」昶萱側著頭沉思。「對了!那一定不是巧合。」

  「什麼巧合?」眾人皆愕然。

  「民眾日報啊!」

  「民眾日報啊?」靜茹似乎仍然迷迷糊糊,而念築則是心虛的低下頭。

  「對啊!前幾天我在民眾日報上的留言板上發現了一則留言,留言的人就叫書淮,而留言的對像就是咱們艷驚四座的念築小姐,連續了好幾天,想不注意都下行。」

  「念築?」兩人瞅著她瞧,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神態。

  「各位,可以饒了我嗎?」念築莫可奈何的求饒。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總之,我和書淮不會有結果的。」念築不勝愁苦地說。

  「為什麼?」靜茹現在才發現事態不尋常。「別說妳不愛他,我不會相信的。他是那種可以令女人拋棄矜持去倒追他的男人,況且他對妳又如此用心良苦,我看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嫉妒妳的幸運了。」

  「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嗎?」杜文康終於發難了。

  「文康,你怎麼了?」靜茹疑惑地問。

  杜文康長吁短嘆的直搖頭。「唉!自己的女朋友在我的面前直誇別的男人,害我的心裡直冒酸氣,居然還問我怎麼了?」

  「討厭!」靜茹的臉倏地紅了起來。

  就這樣,話題輕易的由念築和書淮轉到靜茹和杜文康的戀愛過程。

  「杜先生,我真佩服你,竟然能將這個刁鑽的小妮子馴服。」昶萱毫不吝嗇的送上她的恭維。

  「不,應該說他勇氣可嘉。」念築調侃道。

  「念築!」靜茹抗議地低喊。

  「好了,不逗妳了,我……」倏地,念築的笑容凍結在唇邊。

  「怎麼了?」昶萱發現她的異樣,隨著她的目光望向門口,一位氣宇軒昂、俊逸不凡的年輕人由門口走了進來。

  「就是他?」昶萱疑惑地問。

  念築不語。

  昶萱再度轉頭,那名男子已在角落坐了下來,顯然沒有發現念築。

  突然,一個荒唐的念頭閃過念築的腦海。「靜茹,妳的男朋友借一下。」

  「什麼?」靜茹以為地聽錯了。

  「我能請問一下妳為什麼要『借用』我嗎?」杜文康好奇地問。

  「呃……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而是……」念築有些尷尬。

  「是因為他?」昶萱問道。

  「是的。」念築艱澀地點頭。

  「為什麼?他究竟有什麼不好?」靜茹問道。

  「就因為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念築悲凄地說。

  「配不上?你們堪稱郎才女貌,怎會配不上?」

  「靜茹,妳應該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我怎忍心……」

  「這是什麼謬論?他若愛妳,應該不會在意。」昶萱不滿的打斷她。

  「他是不在意,可是我不能不在意。」

  「念築……」靜茹還想勸她。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幫我,好嗎?」念築噙著淚祈求。

  「希望妳將來不會後悔。」靜茹一臉凝重。

  「只要他快樂,我就不會後悔。」

  杜文康終於發言了:「妳確定這麼做,他就會快樂嗎?」

  「是的。」

  「那我們還有什麼話說,」杜文康拉起念築。「走吧。」

  「謝謝你。」

  就這樣,杜文康摟著念築走向書淮。

  「書淮。」念築輕喚道。

  「念築!」乍見她,書淮心中無限喜悅。然而,當他看到念築身旁男子及搭在她肩上的手,笑容頓時凍結了。「他是……」

  念築擠出一絲勉強笑容。「他是我的男朋友。」她故做親昵的對杜文康說:「文康,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楚書淮。」

  「念築,妳……」書淮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書淮,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是真的。沒錯,我是愛過你,不,應該說我以為我愛你,但事實上那只是一時的迷惘,當熱度退去時,我才猛然發覺自己誤把友情當成愛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和你交往的期間,我的確是用真心對待你,但那只是朋友的感情,你明白嗎?」念築強迫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為什麼?為什麼妳不早告訴我?你讓我像個自作多情的傻瓜。」書淮的語調出奇的平靜,然而眼中閃過的一絲痛楚卻泄漏他內心真正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嘗試著讓你恨我、離開我,是你自己不知道清醒,一味的躲避,不肯看清事實,想想,若我愛你,又怎忍心如此傷你呢?」念築的心正一點一滴的碎裂,她知道說出這些話不啻傷了書淮,更是宣判了自己死刑。

  書淮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說過,如果我放開妳能讓妳自在些,那麼我就是心碎也甘之如飴。」在崩潰之前,他毅然轉身,離開咖啡屋。

  杜文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能成為拆散這對愛侶的間接凶手。「楚先生!」他拋下念築追了上去。

  「杜……」念築想喚住杜文康,卻來不及了。

  跌坐在書淮曾坐過的椅子上,念築的淚一顆顆往下掉。

  「念築,妳何苦?我看得出來,妳很愛他。」昶萱走至她身旁,輕擁著她。

  念築徹底崩潰了,抱住昶萱,她痛哭失聲。

  「念築……」靜茹擔憂地喚道。

  「念築,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昶萱說道。

  「不,我並不後悔,」抬起淚霧朦朧的雙眼,她哽咽道:「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感情,那麼他將日夜承受著或許下一刻就會失去我的煎熬,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妳明白嗎?」

  「可是他愛妳啊!」靜茹仍嘗試勸醒她。「失去妳,他又何嘗會好過?」

  念築慘然一笑。「總比分分秒秒都得承受得而復失的痛苦好吧!」

  「念築,妳對他投注的感情真的好深!妳情願苦自己,也不願他承受一丁點的痛苦,不論他是否能得到妳,他都是個幸福的男人。」昶萱感嘆地說。

  「或許吧!」念築轉向窗外望著蔚藍如洗的湛藍天空,心中卻是陰霾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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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先生,請等一下。」杜文康快步向前攔住書淮。

  「有什麼事嗎?」書淮冷聲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念築……」

  杜文康尚未說完便被書淮打斷了。「我知道你和念築是男女朋友,你放心,我不會再和念築有絲毫的牽扯。」書淮以為杜文康是來勸他打消追求念築的念頭。

  「你誤會了,我是說……」杜文康想了想,決定先試探書淮對念築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你對念築的愛究竟有多深?」

  「深?感情的深淺該如何定義?」書淮苦笑著反問他。

  「如果深到可以不計較一切,你就不該放棄她。當然,如果你不愛她,那又另當別論。」杜文康暗示他。

  「你說什麼?」書淮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打算把念築讓……」杜文康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書淮已一拳揮向他的下巴。

  「該死的混蛋!有膽你再說一遍!」書淮忿忿地說。

  杜文康末料書淮會有此舉,一個踉蹌,退了好幾步,待他站定後,才揉著下巴苦笑。「這位仁兄,你下手太重了點吧!你就不能輕一點?」

  「我沒打得你滿地找牙就不錯了!」

  「欸!你這個人真不知感恩圖報,我好心撮合你們,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麼……」書淮的拳頭又揮過來了,這一次,文康聰明的閃過了。

  「杜文康,你究竟把念築當成什麼,可以任你轉送?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欺負念築,我楚書淮第一個找你算帳。」

  「既然你這麼愛她,為什麼要放棄她呢?」

  「難道你不知道她愛的人是你嗎?」書淮苦澀地說。「我除了成全她之外還能怎麼辦?好好對待她,否則你會後悔的。」說完後立刻轉身離去,丟下張口結舌的杜文康。

  文康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他漸漸走遠,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喂,楚……」但書淮早已走遠了。

  糟糕!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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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又是個漫長難熬的夜,多少個夜晚,她獨自垂淚至天明?又有多少個夜晚,她憑欄追思著那段才剛萌芽便宣告結束的戀情?想起那段他們共有的甜蜜時光;想起他真誠的深情告白;想起他煞費苦心為她安排的一連串驚奇;她的淚又潰堤而出……

  「書淮呀!如果還有選擇的余地,我絕不忍傷你一分一毫,但,我別無選擇,只有狠心斬斷情絲,你才能徹底自痛苦的深淵走出,雖然代價是使我陷入更深不見底的痛楚中,我也義無反顧。」她噙著淚喃喃自語道。

  只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此舉帶給書淮的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創傷,她更不知道今夜還有個人也和她一樣被情所傷、憔悴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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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是一聲長嘆。

  一陣思忖之後,書淮轉身走出房門,朝羽寒的房間走去。

  「哥,怎麼還沒睡,有事?」羽寒由一堆書本中抬起頭,望著剛進門的哥哥。

  「我想麻煩妳幫我打通電話給念築,請她到醫院來做一次檢查。」

  「為什麼你不自己打?」羽寒疑惑的瞅著他。

  他以一句不方便輕輕帶過。

  「這就奇了!你是她的主治大夫,請她到醫院做檢查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反而我打過去才覺得奇怪呢!」

  「羽寒,妳不懂。她不會願意聽到我的聲音的,我不希望給她增添無謂的困擾。」話中有太多太多的無奈。

  「困擾?何解?」羽寒更困惑了。

  「她有男朋友了,我不希望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

  「男朋友?不可能!」羽寒激烈地搖頭,搖到書淮有點擔心她脖子扭到。

  「這是千真萬確,不容置疑的事實。」

  「盡管如此,你還是惦著她、放不下她是不是?」她柔柔地說。

  「是的,我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將她的事拋諸腦後,但是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他悲痛地低喃。

  「哥,你還真是……」

  「無藥可救,是嗎?」

  「不,是痴情得令人心疼。」她感慨道。

  「那就幫我一次,好嗎?」

  羽寒接過書淮給她的電話號碼,無奈地點頭。

  書淮見羽寒應允便安心的離開,當然他不知道羽寒究竟對念築說了什麼,使得念築在隔天早上便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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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您,請找凌念築小姐。」羽寒不失禮貌的對電話的另一頭說著。

  接電話的人正是孟樵。

  這聲音好耳熟。「請問妳是?」

  「您好,我是楚羽寒。」羽寒大方的報上自己的姓名。

  孟樵大笑。「嗨,潑辣小姐,想不到妳也能這麼溫柔又有禮貌。」

  羽寒一怔。「是你?」

  「沒錯,是妳恨得牙癢癢的凌孟樵。」

  「你在念築家裡干麼?我警告你,少打念築的主意!」

  看來他在她心中的形像不怎麼好,她似乎把他看成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雖然他的確是。「為什麼?妳吃醋?」他頑皮的本性又來了,他最喜歡在言語上吃她一點點小豆腐,看她氣得恨不能殺他泄憤的可愛樣子。

  「去死啦!從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她很不客氣的頂回去。

  「咦?剛才那一個溫馴的小女孩呢?和這個張牙舞爪的母老虎差了十萬八千裡。」

  「廢話少說,念築在嗎?」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只要是凌孟樵說的話,她全都定義為「廢話」。

  「如果妳加個『請』字的話,我就考慮讓妳為妳那個『深情有余,智商不足』的白痴大哥陳情。」

  他怎麼知道她大哥是誰?不過這個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要她對他低聲下氣,嘔啊!

  「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咕噥道。

  「這點我絕下懷疑,妳楚羽寒的確是一頭惹不起的母老虎。」

  羽寒克制自己不對他吼,忍辱負重、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是她有求於人,不得不低聲下氣,為了書淮,認了。「好吧,『請問』凌大少爺,念築在嗎?」

  「嗯,順耳多了,最後,告訴妳,我是念築的哥哥,『親』哥哥!所以就算我想,也無法動念築的歪腦筋,解說完畢。」

  不待羽寒有所反應,他已按下「保留」的按鍵,一陣優美的音樂代替了孟樵低沉迷人的嗓音,等音樂聲消失時,耳邊響起的已是念築的聲音。

  羽寒急欲求證。「念築,凌孟樵真的是妳哥哥?」

  「是啊!妳真的認識他?」

  「哇,妳好不幸喔!」口吻充滿同情。

  念築對這樣的評語頗為訝異。「據我所知,我哥在女人堆裡挺搶手的,一群女人卯足了勁只為求他青睞,妳怎麼好像很不屑?」

  「八字不合。」

  「又不是結婚,還看八字咧!」

  「念築!妳怎麼和他一樣可惡,占我便宜。」

  「他也占妳便宜嗎?怎麼個占法?要他為妳負責嗎?」念築笑問。

  「凌念築!」咦,不對,這不是她打電話來的重點。「言歸正傳,念築,我哥告訴我說,妳有男朋友了,是嗎?」

  「羽寒,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她可沒騙羽寒,她確實心有所屬。

  「那我哥沒騙我嘍?」

  念築不答。

  「念築,」羽寒肯定事有蹊蹺。「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去一趟醫院,好嗎。」

  「做什麼?」

  「檢查啊!妳已經超過三個月沒去醫院了。」

  「我不想去。」天啊!有誰能明白這種相見不如不見的痛苦?

  「為什麼?妳難道不知道我哥有多擔心妳嗎?妳怎麼忍心這麼折磨他?」羽寒有些激動地喊道。「念築,不管是為了我哥哥還是為了你自己,妳都必須去一趟,我哥為妳擔足了心,妳就算讓他安心一下又會怎樣?」

  「我……」她無言以對。

  羽寒輕嘆。「念築,妳明明對我哥哥有感覺的,為什麼要苦苦壓抑呢?」

  「羽寒,妳在說什麼?」念築一驚,立刻裝傻。

  「念築,我能感受到妳對我哥哥那份無怨無尤的愛。」無意中,孟樵說過的話她竟也朗朗上口。

  「不,妳不懂。」

  「我哥也說我不懂,但你們就真的懂了嗎?若你們真的懂了,就不會苦苦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了。」

  「我真的不願傷害他,但……』

  「但妳卻是傷他最深的人。」羽寒接口道。

  「我很抱歉。」

  「妳是該覺得抱歉,但對像不是我。帶著妳的歉意,去告訴那個為你牽腸掛肚的男人吧!」

  羽寒的話觸動了念築的心弦,隔日念築帶著百味雜陳的心情踏進醫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急著來這裡,或許她仍放不下書淮吧!

  因此,此刻她才會站在楚書淮的辦公室前。

  老天,她究竟該對他說什麼?又能對他說什麼?

  她半帶猶豫的輕敲了幾下緊閉的門扉,直到裡面傳來令她情牽夢系的低沉嗓音時,她才開門走了進去。

  書淮正在研究念築的病歷資料,隨眼抬首一瞄,卻在看到念築時,訝異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念築故作輕松的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不是,」他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妳……最近過得如何?他對妳好嗎?」語氣中藏有太多的關懷與思念。

  念築細細的審視著他。

  依舊俊逸的臉龐上似乎散發著幾許孤寒的特質,清朗深邃的眸子也承載著太多的愁緒,原本神采飛揚的氣息已不復見。念築十分清楚這一切是誰造成的,這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狠下心漠視他不加掩飾的關懷,冷淡地說:「你的問題似乎不在檢查範圍內。」

  「念築!」書淮的心陣陣抽搐,面對曾經耳鬢廝磨、投下深切感情的戀人,如今卻冷淡如陌路,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感到悲痛?造成這一切情勢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明白了,妳不希望和我有任何牽扯是為了避免杜文康的誤會,是嗎?」

  不!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樣,我是怕你受到傷害呀!

  然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是的,如果可能,我們最好都別見面。」

  書淮目光深沉的盯著她良久,然後沉痛地開口:「好!我會如妳所願。」

  他拿著面前的資料起身走向她。「這是你歷年來的病歷報告,妳把它拿去給我父親,從此我們就再無瓜葛。」他知道說出這些話後,等於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念築聽著這些令她芳心俱碎的話,心中哀痛莫名,但她仍強打起精神,遞給他一抹如花笑靨。「謝謝你的成全。」

  書淮笑得好蕭索。「不客氣。」

  「那我走了。」念築接過病歷報告站起身。

  「再見。」書淮面無表情地說。

  轉過身,念築強迫自己踏出如千斤重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外,每走一步,書淮彷佛也一步步遠離她的生命中,當她觸及門把時,猶如觸電般迅速縮回了手。她衝動的轉身,戀戀不舍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彷佛要把他的容貌牢牢印在腦海中。

  她眼底蓄滿了不爭氣的淚水,就在即將淌下之際,她匆匆開了門離去。

  書淮錯愕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雖然她走得如此倉促,但他仍眼尖的看到她那顆已然滑落的淚珠。

  她究竟為誰而落淚?書淮壓根兒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自己。

  一扇木門,隔開了兩個心碎的有情人。

第七章


  自從那日在醫院一別後,書淮就再也沒有見到念築,但她的倩影依舊盤踞在他腦海,占住所有的思考空間。

  他憎恨自己這種提得起放不下的懦夫行徑,但,他就是不由自主。

  一陣沉穩的叩門聲將他拉回現實,收起雜亂無章的思緒,他沉著地說:「請進。」

  「書淮。」進來的人是楚慕風。

  「爸!」書淮驚喜的叫喚。

  自從那晚和父親決裂之後,這是他首度放下身段主動來找書淮。

  楚慕風坐在沙發上,說:「我想了很久,或許羽寒的話是對的,我不該阻撓你和念築的感情。」

  書淮的反應卻沒有楚慕風預期的欣喜。「爸,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

  「為什麼?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阻止你們了。」他急忙向書淮保證。

  「不是因為您的關系,是……算了,或許我注定要孤獨的終其一生。」書淮的口氣充滿了無奈。

  楚慕風知道他有必要拉書淮一把,否則他極有可能真的「孤獨的終其一生」。

  「書淮,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告訴我念築的身體狀況。」書淮回答。

  「很糟!」他說。「上次我為她做了檢查時,發現她血壓低得不像話,還有她腦中那個血塊已漸漸壓迫到視神經,若不開刀清除,恐怕有失明之虞。」

  這個訊息猶如一把利刃般狠狠戳進書淮的五髒六腑,痛得他無法思考,不能言語。

  「書淮?」楚慕風見他久久沒有反應,不禁擔憂地叫喚。

  「為什麼不讓她開刀?」書淮總算有知覺了,然而聲音卻充滿了對念築無盡的痛憐與不舍。

  「她的家人不同意。」

  「那念築呢?」

  「她沒意見,更正確的說法是,她不在乎。」

  「不在乎?」書淮眼中突然燃起兩簇無名的怒火。「該死的女人!難道她就不能多珍惜自己一點?她一定要看到我為她飽受心痛的折磨她才甘心是不是?」

  「書淮!你不是她,你怎會明白她所承受的是什麼樣的煎熬?她現在還能活著全憑她過人的意志力,換作常人早就受不了了,你怎還忍心再責怪她?」楚慕風義正辭嚴地說。

  「爸,對不起,我只是……」

  「我能諒解你的心情,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念築的小命。」

  書淮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既然念築的父母不願讓她冒險開刀,那麼我們只能以藥物治療。爸,這件事就交給我,好嗎?」

  「好,爸爸對你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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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書淮將他研究苦思良久的藥方交與楚慕風。

  「爸,這是我開的處方,您看看有沒有問題。」

  「問題是沒有,只不過……」楚慕風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它並不能根治念築的病。」

  「沒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最重要的還是得讓念築盡快開刀。」

  「不管怎樣,至少它能有效控制住血塊,先穩住她的情況,其它的以後再做打算。」

  「我也是這麼想。」書淮無力地說。

  楚慕風此時才發現書淮滿臉的倦意。「書淮,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當然不是。」他可沒說謊,因為他有在書桌上小憩了半個鐘頭。

  「那你怎麼一副疲倦樣?」

  「有嗎?」他心虛的否認。

  楚慕風也心知肚明,遂不再追問。「對了,念築的藥是要你拿去給她呢還是……」

  「我不去。」書淮強烈的回絕。

  「為什麼?」楚慕風驚愕地問。

  「她不想見到我,還是您送去好了。喔,還有,別讓她知道這藥是我開的。」

  「這又是為什麼?」楚慕風滿腹疑問。

  「還是那句老話,她不會樂意知道的。」

  楚慕風滿腦的問號。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彼此傾心相愛,但為何書淮會說出這種令人扼腕又吐血的話來?「呃,書淮,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們之間清楚得很,我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您別一廂情願的把我們扯在一起。」

  「兩個世界?我還人鬼殊途咧!什麼論調?」楚慕風沒好氣地說道。

  書淮無奈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更正,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人,行了吧?」

  「哪用得著八竿子,一根紅線就可以把你們牽在一塊兒了。」楚慕風語帶雙關地說道。

  「爸,您的改變未免也太大了點吧?前幾天才咄咄逼人的要我在您和念築之間做出選擇,今天就巧扮喬太守來亂點鴛鴦譜,真是天壤之別,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這個……柏林圍牆都可以在一夕之間傾倒,我當然也可以一改初衷,欣然接受念築成為我的兒媳,否則我要是再固執的話,今生就甭想抱孫了。」楚慕風在靦腆之余,還不忘為自己找台階下。

  「是喔,反正作白日夢是不用本錢的。」書淮冷不防的接口道。

  「臭小子,居然這樣潑你老爸的冷水。」楚慕風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書淮苦笑。「我只是想讓您看清事實。」

  「笨兒子,看不清事實的人是你。」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爭議這件事情上,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書淮邊說邊往門口走去。

  楚慕風也不甘示弱地回嘴道:「我將這句話轉送給你。」

  書淮一愣,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楚慕風的視線。

  望著書淮治逝的背影,楚慕風不禁感觸良多的逸出一聲輕嘆。唉!究竟要到何時,他們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停止對彼此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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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病了!

  自從那天自醫院回來之後,她的意志力明顯的消沉下去,健康狀態每下愈況,終至臥病在床。

  凌亦恆和柳心眉見狀更是心急如焚,他們曾不只一次請楚慕風上門為念築診治,然而情況卻毫無起色,一向聰明過人又冷靜無比的孟樵知道問題的症結出在哪裡,於是他去了一趟楚家。

  羽寒遠遠的就看到倚在她家門前的頎長身影,而那個人正是她的克星。

  「嗨,火爆的小雌虎,別來無恙,我們又見面了。」孟樵展開一記愉悅的笑容。「干麼呀,誰倒了妳的會了,臉臭臭的。」

  「呸、呸、呸!本姑娘沒這麼倒霉──至少在遇見你之前沒有。」

  「看來妳已經做好開戰的准備了,雖然我樂意奉陪,但不是今天,羽寒,我們今天休戰,好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壓根兒也不相信他會這麼友善。

  「不請我進去?」

  羽寒掏出鑰匙開門。「你都已經做了進門的打算,還需要我請嗎?」

  「說的也是。」他大大方方的進門,不待羽寒招呼就穩穩的坐在舒適的沙發上,交疊著修長的雙腳,從容自若,完全不把羽寒的白眼放在心上,反而笑嘻嘻的對她說:「妳也坐啊,不要在意我。」

  羽寒瞪著他,不滿地抗議:「喂,你好像反客為主了?」

  「我一向客隨主便,適應力強得很。」他瀟灑地淡笑道。

  「你適應力強不強我不知道,臉皮倒是厚得無人能及!」

  「謝謝。」他衝著她一笑。「妳是不是該倒杯茶給我?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羽寒實在不想讓他稱心如意,但是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基本禮貌,她並沒有任他頤指氣使,心裡才舒坦了些。「喏,喝死你!」

  孟樵要笑不笑的望了眼面前的茶杯。「妳該不會借機在裡頭下毒吧?」

  真是狗咬呂洞賓!羽寒杏眼圓睜。「不喝拉倒!」

  她欲搶回茶杯,孟樵比她快了─步。「開玩笑嘛,這麼認真。」他─口飲盡杯中的茶,對著余慍未消的俏佳人陪著笑臉。「真好喝,美女倒的茶就是不一樣,甘甜爽口、沁人心脾!」

  羽寒才不理他咧!「你茶也喝了,椅子也坐了,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事了,說完馬上給我夾著尾巴滾蛋!」

  對於她的不友善,他早已司空見慣,他知道羽寒對周遭的每個人都很親切溫和,唯獨對他例外,但他不以為意,反而挺享受她瞠怒的嬌俏模樣,可愛極了!

  但現在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他向來很有分寸。「OK!導入正題。」孟樵清了清喉嚨,斂去笑容,一臉凝重。「我是為了念築而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愈來愈糟,我看得出她的情緒很低落,根本沒有求生意志,至於為什麼,我想誰是始作俑者你比我還清楚。」

  「我真懷疑,念築到底看上我哥哪一點,他除了長得比較帥之外,腦袋根本不管用,驢蛋一個,人家愛他愛得要命,他卻沒知沒覺,蠢吶!」

  孟樵看她一副恨不能敲碎書淮腦袋的模樣,不覺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查過了,昶萱告訴我,書淮誤將裴靜茹的男朋友誤以為是念築的,所以……」他聳聳肩,─副「可想而知」的表情。

  「噢,天!」羽寒悲慘地呻吟,無力地撐著下巴。「現在怎麼辦?」

  孟樵望著她,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們將計就計,告訴他念築要結婚了,他會怎樣?會不會拿出男子氣魄轟轟烈烈的奪回他的女人?」

  咚!沒撐穩的下巴直撞上桌子,羽寒嚇得差點跌下椅子。「你想逼死他是不是?」她揉了揉發疼的下巴,沒好氣地說。

  「不痛、不痛,我揉揉!」孟樵挨近她,揉了揉她的下巴,羽寒沒有拒絕,因為她快被他的餿主意嚇暈了。「你認為不可行嗎?」

  「拜托你,少爺!」她揮開他的手。「你不了解書淮,他就和念築一樣,喜歡高唱什麼愛是犧牲、什麼只要對方過得好就心滿意足!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我保證,他會笑著恭喜念築,然後自己躲在房裡哭濕一條棉被,信不信?」

  「妳認為這種情操很偉大?」

  「我羨慕他們,因為我看得出他們做的一切都是以為對方好為出發點,完全沒有顧慮到自己,換句話說,他們重視對方勝於自己。要做到這樣真的很不容易,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福氣擁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戀情,因為我做不到這樣,或許我將來也會愛上某個人,但是我可能愛自己會比愛對方多吧!」

  「我不這麼認為,更不苟同他們的行徑,愛一個人就要極力爭取她,而不是做這種不切實際的事使自己抱憾終身,將來如果我愛上某個女孩,我一定不計一切,縱使賭上一切我也在所不惜。」他篤定、堅決地說。

  他在羽寒面前總是嘻嘻哈哈的,羽寒從沒看過他如此認真的神態,不由被他毅然的表情震懾住了。

  「喂,被我嚇到了?」孟樵推了推她。

  「沒,沒有,我是在想問題並不在書淮,而在那個固執的小女人身上,只要你讓書淮知道念築對他的感情,然後再把念築的情況說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就是千軍萬馬也沒辦法把他從念築身邊拉開了。」

  「是嗎?」他半信半疑地。

  「總比你那個爛主意強多了。」她不甘示弱。

  彷佛配合好似的,就在他們敲定主意的同時,書淮正好推門而入,他對孟樵微微點頭,然後上樓,待他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後,孟樵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夠酷!不過看情形他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你才知道!他整個人落落寡歡、沉默寡言,一回家就躲在房裡,陰陽怪氣的。」

  「念築一定想不到她的用心良苦反而害苦了他。」

  「你上去找他吧,記得加油添醋,把念築的病情說重一點,讓他一刻也坐不住。」

  孟樵朝她眨眨眼,別具深意地笑了笑。「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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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書淮看清佇立在門口的人時有一剎那的驚愕,然而他恢復得很快。

  「有事嗎?」

  孟樵站在書淮的書桌前細細打量他的五官,不由在心中喝采:好一個卓倫出眾、出類拔萃的男人。「難怪念築會這麼急欲保護你,你的確值得女人為你做此犧牲。」

  書淮茫然不解。「什麼意思。」

  「我只問你還在不在乎念築,一如念築在乎你一般?」

  「念築在乎我?」書淮搖搖頭,笑得凄涼。「我不敢奢望。」

  「姑且不論這個,你呢?你曾經對念築的諾言呢?如果還存在,你怎能做到對她不聞不問?」

  「我不是不聞不問,而是不敢問、沒資格問。」

  「因為杜文康?」

  一陣尖銳的刺痛閃過心頭,他失神黯然,靜默無語。

  孟樵嘆氣,這個男人真不是普通的笨。「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因為念築真正愛的人是你這個白痴!」

  書淮瞠目結舌,好一會才搖搖頭。「不可能,念築曾親口向我坦言她愛的人是杜文康,對我只是一時迷惑,況且若是杜文康能使她快樂,我又何必介入?」

  他真是男性的恥辱,真沒魄力。「你聽清楚,你心愛的女人為了你意志稍沉、臥病在床,現在,你還無動於衷嗎?」

  「你說什麼?」書淮趨向前緊張地問。「講清楚,念築究竟怎麼了?」

  「病了!」想起羽寒的交代,他又加重語氣說:「她身體本就孱弱,加上悒郁寡歡、情緒不穩,整個人自然迅速消瘦,」他瞄了一眼書淮。「就像你一樣。」

  書淮一凜。「怎麼會這樣?杜文康對她不好嗎?」

  「還提杜文康!你到現在還不懂嗎?念築憔悴臥病,藥石罔效,就連你父親都束手無策,一切全因為念築為情傷透了心,心灰意冷,而她芳心所系的,就是你這個麻木不仁的大笨蛋!」孟樵無法克制自己不對他吼,他實在笨得可以。

  「那……」書淮臉色死白,他不敢再提杜文康,怕孟樵翻臉對他揮拳相向。

  「還懷疑?」孟樵索性對他說個明白。「杜文康自始至終都不曾介入你們之間,就因為對你用情之深,所以念築才會藉由杜文康逼你對她死心。」

  書淮臉色慘白駭人,他無力跌坐在床沿,好一陣子沒了反應。

  「雖然這不是個好主意,但卻是她唯一想到能保護你的方法,你懂嗎?」

  「傻念築、笨念築……」他心中漲滿了對念築的痛憐與不舍。待情緒稍微平復之後,他毅然起身,帶著少有的堅決口吻說:「我要見她,我不能任她這麼離開我。」

  「那小妮子是標准的外柔內剛,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所以除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你恐怕還得向八年抗戰的精神看齊才行。」孟樵很夠意思的提供情報。

  「謝啦!」書淮抓起車鑰匙迫不及待的衝出房門,在離開前,他不忘回頭對孟樵說:「忘了告訴你,我做事一向效法國父十一次革命的魄力。」

  孟樵怔了怔,然後和書淮交換一抹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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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淮開著車子往陽明山上的清靈山莊駛去,這一路上,他不只一次的責怪自己的盲目和愚蠢,竟無視於念築那張冰冷面孔下所隱藏的灼熱感情。

  念築、念築、念築……

  他在心中暗暗起誓,今生無論他倆有無福分白首,他將為她擋風遮雨,絕不再讓她獨自承受苦痛和委屈。

  望著氣勢磅礡、宏偉非凡的清靈山莊,他吸了口氣,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按下門鈴。

  「楚先生?」應門的是一位五十開外的婦人。

  「我是。」

  「我們老爺和太大在大廳。」劉嫂有禮的請他進門。

  「謝謝。」

  書淮在管家劉嫂的帶領下通過枝葉扶疏的庭園、玄關,最後步入大廳。

  「伯父、伯母。」書淮一進門便看到久候他的凌亦恆和柳心眉。

  「請坐,我想我們有必要談談。」凌亦恆不苟言笑地說。

  「伯父想和我談念築?」

  「是的,我想知道你對我的女兒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凌亦恆直接切入主題,絲毫不拖泥帶水。

  凌亦恆的直言不諱令書淮有措手不及的暈眩感,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措辭。

  「不必猶豫,說出你內心最直接的感覺。」

  既然人家都如此大方了,再有所顧忌豈非顯得虛偽?於是他坦言道:「我愛她。」

  一抹不易察覺的贊賞掠過凌亦恆的眼眸,但他依舊板著臉深不可測地說:「可是你知道你傷我女兒有多深嗎?你教我如何相信你。」

  「我不奢求您的信任和支持,只求您能給我一個假釋的機會,讓我好好補償她。」

  「你打算如何補償她?」柳心眉問道。

  「用我的心、我的愛、我的滿腔情意。」

  「說是說得很動聽,但不能光說不練,去吧!她在樓上,讓我看看你怎麼用你的心去補償她。」

  書淮知道他已經通過凌亦恆這一關。「謝謝伯父。」

  他快步上樓,走進念築的房間,在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他靜靜凝望著她蒼白瘦削卻不失清麗的容顏,心中一陣絞痛,這個小妮子為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呀!而他竟渾然未覺!然後他的目光漸漸由她楚楚動人的臉龐移至緊緊握住的纖纖小手。他好奇的扳開她的柔荑,這才猛然發覺她緊握不放的東西竟是……

  書淮心湖一陣浪花翻攪,沒想到她竟然還保留著他給她的手帕,沒想到她竟是如此重視他的一切──

  書淮情難自抑的吻了吻她的皓腕,此舉卻驚動了床上的念築,她緩緩睜開迷蒙雙眼,當她觸及書淮溫柔的目光時,立刻驚呼一聲,然後反射性的閉上雙眼。「天!我一定是在作夢,不然就是神智不清了。」

  「何不說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一陣只有午夜夢回時才能聽見的深情嗓音飄過她的耳畔。

  念築再度睜開雙眼望進他深邃的眼眸深處,低聲道:「是夢也好,是幻影也罷,只要能再見到你,一切都無所謂了。」

  「噢,念築,妳這惹人憐疼的小東西!」書淮心折地喚道,一陣細密繽紛的吻串串撒落在她的臉龐,最後覆上了她的唇。

  念築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響應他,似乎想將滿腔撼人心痛的深情宣泄殆盡。

  在他們即將被狂湧的激情淹沒之際,書淮首先結束了這個令他心猿意馬的吻,半開玩笑地問:「這足夠證明我是個存在的實體嗎?還是妳希望我提供更『具體』的證明?」

  念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是你?」

  書淮曖昧不明的俯向她,語焉不詳地說:「看來我得提出更『有力』的證明了。」

  「等等!」念築為了閃避他,情急之下只有跳下床,卻因體力下濟,顯得搖搖欲墜,書淮在她往下滑之前及時衝向前接住她。

  「別動!」書淮喝止了在他懷中蠢蠢欲動的念築,然後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上。「妳需要休息。」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的確是在休息。」她咕噥道。

  「還好意思怪我,妳要是安分一點我也不會為了憐香惜玉而撞到書桌,看!手臂都瘀青了。」他揉了揉方才為了接住念築而撞到書桌的手,並回頭看看有沒有被他撞倒的東西,然後他被一瓶從未拆封的藥瓶吸住了所有的目光。

  「我想,妳十分清楚這場病並非空穴來風,對不對?」他研究似的盯著她,而她則心虛的垂下頭。「說話!」他微微慍怒地吼道。

  念築依舊不吭聲,黛眉輕蹙,頗有我見猶憐的風韻。

  書淮見狀,心生下忍,於是放柔了語調。「念築,妳為什麼不吃藥,為什麼故意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這不關你的事。」她故做淡然道。

  「那關誰的事?杜文康嗎?」

  念築硬著頭皮答道:「是的。」

  「那剛才妳之所以有如此熱切的反應,是因為將我當成杜文康嘍?」

  「沒……」如今她已是騎虎難下,說「沒有」他也未必相信。「沒錯。」

  「該死!」書淮握緊雙拳,壓抑著怒氣。「妳究竟還想再瞞我多久?」

  「我……沒有。」她心虛地辯駁。

  「沒有?是的,在孟樵告訴我妳和杜文康的關系以前我也以為妳沒有,但現在妳還敢睜眼說瞎話的說妳沒有瞞我什麼?」

  念築震驚了好一會兒,她有種被人揭了瘡疤的難堪和無地自容。「那又怎樣,這關你什麼事?」

  「念築,別再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了,讓我們坦然面對彼此好嗎?」

  「我沒有什麼需要對你坦白的。」念築又在逃避他的目光了。

  「看著我!」他緊扣住她的雙臂,強迫她正視他。「看清楚一點,我現在的模樣就是妳所謂的『好』嗎?失去妳我好得了嗎?」他想起她曾問過他的話,接著說:「告訴妳,用痛不欲生、痛心疾首來形容絕不為過!」

  「念築,我不是缺臂斷腿的小貓、小狗,並不需要妳的保護,知道嗎?我是個有思考能力的『人』,這代表我知道什麼對我最好、我要的又是什麼,所以妳沒有必要為我擅作主張,這對我而言是不公平的,請妳站在我的立場正視一下我的感受好嗎?」

  念築望著他良久,遲疑地問道:「你就這麼肯定我還愛著你?」

  書淮無盡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別告訴我妳忘了這條手帕是從何而來。」

  念築此刻才發現被書淮握住的右手正緊握住他的手帕。「呃……這我可以解釋。」

  「沒有必要,顯然妳還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聽清楚,凌念築!」書淮的表情無比慎重。「我愛妳。」

  再次由他口中聽到這句話,兩顆酸楚的淚又跌出念築的眼眶。

  「不!」她噙著淚喊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不娶個正常的妻子度過後半生?為什麼不去過你平靜的生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為什麼、為什麼……」

  「妳很清楚為什麼的,不是嗎?」他平靜地說。

  「我不配,我真的承擔不起……」

  「不配?為什麼?」

  「你很清楚為什麼的,不是嗎?」她仿照他方纔的口吻反問道。

  「這不是理由,它一直都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他為她拂開額前的發絲,溫柔地說道:「念築,我心中真正的傷慟並非來自妳的病,而是妳冰冷的言語,我們之間的問題亦不在妳的病情,而是妳的心結。」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你就必須時時刻刻擔心我,我怎忍心?」

  「難道我現在就不擔心?難道我現在就不痛苦?念築啊!妳這是在傷害我,不是保護我,天知道我這一個多月來是怎麼過的!妳可知我內心的煎熬?念築,我不希望在這短暫的人生中有任何的缺陷和遺憾,答應我,好嗎?」

  念築還有一絲猶豫。「你確定這是你要的?你將來不會後悔?」

  書淮懊惱的拂開額前垂落的發絲。「該死的!妳到現在居然還問我這個問題?究竟要我怎麼做,妳才會明白我的心意?」

  「書淮!」念築不再猶豫,激動的投入他的懷中,猶如溺水的人般緊緊抓住唯一的一線生機。「書淮,我真的好愛你,我多希望上蒼能多給我一點時間……」

  「我也是,我也是啊!」帶著心靈的悸動和澎湃的情感,他俯下頭印上她的唇,似乎想藉由這個吻表達他們的悲楚、無奈和無法言喻的點點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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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凌亦恆打開房門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情景──

  一對耳鬢廝磨的男女擁吻在一起,地點在……床上。

  「呃……你們能『暫停』一會兒嗎?」凌亦恆隱含笑意的嗓音驀地響起。

  交纏在一起的兩人一驚,猝然分開。

  「爸!」念築羞赧地叫道。「您來多久了?」

  「久到足以看到『精采片段』。」凌亦恆戲謔道。

  「爸!」

  「伯父。」書淮俊逸的臉孔脹得通紅。

  「呃,言歸正傳,」凌亦恆指著半躺在床上的兩人問道:「這是不是代表你們已經達成協議?」

  「一半。」書淮答道。

  「那另一半是什麼?」

  書淮轉身望著念築,說道:「念築,答應我。」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什麼?」

  「住院。」

  「你指的是醫院還是精神病院?」念築笑問。

  「當然是醫院。」書淮失笑道。

  「沒有必要,我好得……」

  書淮迅速打斷她。「不,妳一點也不好,妳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我怎能放心?」

  「我懂!」看到書淮不以為然的神色,她又輕輕加上一句:「至少在認識你之前我懂。」

  「那它怎麼解釋?」書淮揚了揚手中的藥瓶。

  「那不算,那是我故意的!」念築孩子氣地嚷道。

  「終於說實話了。」書淮得意的一笑。

  「你套我的話。」她說了句白痴也知道的話。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妳必須住院接受我的照顧,我有把握使妳連『故意』的機會都沒有。」

  「是要求嗎?」

  「是命令。」

  真霸道!「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命令我?」

  「妳的主治醫生。」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

  「別忘了,你已經將我的病歷轉交給楚伯伯了。」

  書淮依舊老神在在、輕松自如地答道:「我爸不會介意我偶爾跟他搶一次飯碗的。」

  「搶『飯碗』?」念築被他的遣詞逗笑了。「或者你該說是燙手山芋。」

  「不,是最甜蜜的牽掛。」書淮目光醉人的望著她。

  「咳、咳!有人記得我的存在嗎?」凌亦恆突然出聲,惹得書淮和念築滿臉緋紅,尷尬不已。

  凌亦恆望著面面相覷的兩人笑道:「你們要享受無聲勝有聲的情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好置喙,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們先把結論告訴我?年紀一大把了,實在沒有精力和你們玩猜謎游戲。」

  「當然。」書淮說道。「結論是:念築必須住院調養,而且是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直到她恢復健康為止。」

  「我記得我女兒從頭到尾沒說個『好』字,連我都無法勸她住院,你行?」

  「當然。念築,說『好』。」

  念築白他一眼,斥道:「暴君!」然後又對父親說:「爸,或許住院對我會比較好,我希望盡快養好身子,健健康康的站在您的面前。」

  凌亦恆欣喜之余仍不忘調侃道:「這是不是就叫做『夫唱婦隨』?」

  「爸!」念築嬌嗔,書淮則咧著嘴朝她得意一笑。

  「好啦,你們繼續剛才末完的『事情』,我不『打擾』你們了。」他拋下語焉不詳的雙關語後便轉身離去,臨走還長吁短嘆地搖頭道:「女大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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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念築倚在窗前凝神靜思。

  住院已有一個星期,在書淮的悉心照料下精神狀況大有改善,幾日前書淮曾向她提及開刀一事,他說:「念築,藥物控制只是權宜之計,只有開刀才是根治的方法,所以我希望妳能將自己交給我,讓我為妳開刀,好嗎?」

  「可是,我怕。」念築惶恐地說。

  「怕什麼?」

  「怕我一旦進手術室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真的好怕──」她淚眼汪汪的望著書淮,神情脆弱而驚懼。

  「不會的,老天不會這麼殘忍的。」書淮用雙臂緊緊摟住她。

  念築將頭靠在那溫暖的胸膛,嗅著那股熟悉的男性氣息,酸楚的淚悄悄滑下雙頰,沾濕了書淮的襯衫。

  書淮心疼念築所受的創傷和壓力,不忍再逼她,於是事情就這樣無疾而終,但它仍存在兩人之間,成為他們心中最大的疙瘩。

  一雙溫熱的手臂無聲無息的環上念築的腰,念築自然而然的握住那只大手,靠在那熟悉的胸膛。

  「在想什麼?」書淮在她耳際低問。

  「沒有。」

  「從實招來,是不是在想我?」書淮笑問。

  奈何,念築沒心情和他說笑,秀眉緊蹙,緘默不語。

  「怎麼啦?」書淮扳過她的身子柔聲問道。

  「書淮,如果我動手術的話,成功率有多少?」念築幽幽地開口問道。

  他的笑容凝結了。「百分之五十。」

  念築離開他的懷抱,緩緩走至床沿坐下。

  一陣冗長的沉默籠罩著他們,就在書淮以為念築不可能開口時,一陣凄美又帶顫抖的聲音由不知名的遠方傳來。

  「我一直以為只要你我夠努力,生命的終站離我還有好長一段路,我以為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在你生命的日記裡寫下繽紛的一頁。然而,我也知道自己的病帶給了你很深的傷痛,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恐懼而裹足不前,累你陪我擔心受怕,所以為了你,我決定放手一搏,即使我知道它極可能成為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個選擇。」

  「念築,」書淮走到床前將她緊擁入懷:心如刀割。「我知道妳愛我,但我何嘗不是如此,如果妳真的害怕開刀,我又何忍逼妳,就算必須日夜牽掛著妳,我也甘之如飴。」

  「不,書淮,」念築由他懷中仰起頭,綻放一抹堅強的微笑。「我要為你、為我們的將來努力。」

  她的笑容絞痛了書淮的心。「好,念築,我們一起為將來努力。」聲音近乎哽咽。

  「但是媽媽……」

  「不同意?」

  「是的,當初楚伯伯提出開刀的建議時,媽媽就瘋狂的反對,所以事情才會停擺。」

  「理由呢?」

  「她說如果要將我的生命交在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手上她死也不答應,我們恐怕很難取得她的同意。」

  書淮沉吟一會兒,然後輕輕將念築拉出懷中,語出驚人地說:「嫁給我。」又是一個肯定句。

  「什麼?」念築以為她聽錯了。

  「我說,嫁給我。」聲音柔得醉人。

  「不!」她努力保住所剩無幾的理智。「我不能。」

  「為什麼?」書淮納悶的皺眉。「妳連命都敢交給我了,為什麼不肯將人交給我?」

  「書淮,這對你不公平,或許手術會失敗,那你……不行,我說什麼也不能答應你!」

  「念築,不要考慮妳的病況,不要考慮一切外在因素,只問妳的心,問妳自己願不願意將終身托付予我。」

  「我當然願意,我會努力成為你的好妻子,在夜幕低垂的夜晚點盞小燈等候你的歸來,在滿天燦爛的星空下與你共數滿天星鬥,帶著滿腔泉湧不歇的愛與你攜手共度每個晨昏。」她柔聲說。

  「所以,我們的婚姻會很幸福的,是不?」書淮順著她的話尾說道。

  「不,我不能這麼自私,這對你──」

  「不公平,對嗎?」書淮接口道。「老天!這句話妳已經重復N遍了,有沒有新一點的台詞?」

  「我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嗎?好,那麼大家就來就事論事,我至少可以舉一百個妳該嫁給我的理由。其一,妳愛我嗎?」

  「當然。」

  「既然妳愛我,而我也愛妳,為什麼不能共組一個小家庭?」

  念築啞口無言。

  「其二,妳的身體狀況實在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妳,這個人選也非我莫屬。有意見嗎?」

  念築依舊無言以對。

  「很好。其三,如果想保住妳的小命就必須開刀,而要過妳母親那一關也只有我們結婚,一旦結了婚我就不再是『不相干的人』,她就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同意嗎?」

  念築瞠目結舌。

  「第四,如果妳還記得,我們曾以一盤蚵仔煎做賭注,結果妳輸了,所以妳必須把自己賠給我。」

  念築還是沒有反駁的能力。

  「OK!既然妳沒意見,那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求婚?」謝天謝地,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了。

  「妳剛才已經默許了。」

  「我同樣可以找一百個理由拒絕你的求婚。」

  書淮挑了挑眉表示詢問。

  「其一,沒有鮮花、燭光。」

  書淮愕然。

  「其二,沒有羅曼蒂克的氣氛。」

  書淮仍然反應不過來。

  「其三,你剛才的口氣好像在談生意,一點也不溫柔,我要是輕易答應你,豈非太便宜你了?」念築望著書淮一臉窘迫不安、手足無措的焦慮狀,心中竊笑不已,卻還能故作正經的沉吟道:「不過……」

  「怎樣?」書淮已急得直冒冷汗。

  念築飛快的撲進書淮懷中,開心道:「我一點也不介意。」

  「念築?」他還搞不清楚狀況。

  她輕戳書淮的胸膛,笑道:「逗你的啦!」

  「好哇!整我!」他抓住念築頑皮的小手說道。「看我怎麼罰妳。」語畢,在念築來不及閃躲之前,他的唇已覆上她的。念築不再猶豫,伸出雙臂專心響應起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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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托著下巴靜靜坐在書桌前。

她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最後在耍賴兼撒嬌的柔情攻勢下,以一個吻換得書淮的首肯,辦理出院手續回家。

  記得當時她還嬌嗔的指控他假公濟私,書淮卻不以為然地說:「反正公私兩便嘛!」

  「那你會不會這樣要求每個女病人呢?」

  「如果答案是YES呢?」他存心逗她。

  「你敢?」她凶巴巴的瞪著他。

  「瞧妳一副潑婦罵街的悍樣,我要真敢這麼做不被妳剝下一層皮才怪。」

  「知道就好。」

  偏偏不怕死的書淮還敢惹她。「其實就算妳不說,我也預備讓妳出院,只不過我想嘗嘗未來的老婆對我投懷送抱的滋味而已。」

  「楚書淮!」

  書淮知道他已經將她惹毛了,再不開溜鐵定會血濺五步。「老婆大人息怒,妳幽默詼諧的老公待會兒有個手術要開,所以不能陪妳了,喏!」他將床上的小抱枕塞到念築懷中。「暫時先把它當成我吧!」然後立刻轉身准備溜之大吉。

  「楚書淮!」

  「什麼事,親愛的老婆大……哎喲!妳想謀殺親夫啊?」書淮接住飛擲而來的抱枕。

  「哼!」念築別過臉去不理會他。

  「別生氣啦!」書淮踅回床前將抱枕塞回她懷中,並出其不意的啄了一下她的紅唇,在念築尚未來得及大發雌威之前迅速逃離她的視線。

  念築拉回縹緲的思緒,嘴角猶掛著一抹傻呼呼的微笑。

  叩!叩!

  「誰?」

  「小築,書淮來了,現在人在客廳,妳下不下來?」是柳心眉。

  「哦!馬上來。」語音甫落,人已站在房門口。

  「這麼急著見他?」柳心眉取笑道。

  「媽!」念築臉紅地叫道。

  「好、好、好,不說了,下去會妳的情郎吧!」她話都還沒說完,念築已一蹦一跳的下樓,惹得柳心眉在後面頻頻搖頭。

  「念築。」書淮一見她下樓立刻展開雙臂,而念築猶如輕靈的粉蝶般愉快的投入他的懷中。

  不甘寂寞的凌亦恆立刻出言調侃:「哎!真是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小丫頭。書淮,你知不知道這丫頭小時候最愛在我懷中撒嬌了,每回就喜歡和我共擠一張椅子,現在可不同了,有了男朋友,連老爸都丟在一旁涼快。」

  「我就快不是念築的男朋友了。」

  「啊?」凌亦恆聞言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老爸失寵事小,女兒沒人要才是大事。」

  「爸,這是什麼話!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念築嘟著嘴抗議。

  「是啊,至少眼前就有一個不怕死的男人敢要妳。」書淮極有默契的和她一搭一唱。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凌亦恆當真摸不著頭緒。

  「我的意思是我將由念築的男友晉升為老公了,當然,還是得先征得您的同意。」

  「女兒,妳答應啦?」見念築含羞帶怯地點頭,他不由喜上眉梢。「既然你們都商量好了,我這個老頭子能有啥意見?」

  「謝謝伯父。」書淮和念築對望一眼,迭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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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的時間在安排婚禮的瑣事細節中輕輕流逝,婚期也在兩人衷心的期盼下悄然降臨。

  在一串冗長的婚禮流程過後,念築坐在屬於她和書淮的新房內輕輕梳著一頭又黑又直的長發,臉上掛著一抹如夢似幻的笑容。

  門開了,書淮朝梳妝台走來,目光和她在鏡中相遇。「在想什麼?」

  她將目光由鏡中移開,起身面對著他。「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所說的話。」

  「妳指的是十八年前嗎?」

  「是啊!當初我答應要當你的伴娘,沒想到最後竟成了新娘。」

  「是啊,命運有時真的很奇妙,」他擁著她坐在床沿。「它讓兩個不認識的人相遇、相知、相戀、相惜。彷佛早已注定了我們屬於彼此,在重重考驗過後,我仍然只認定妳,妳依舊是我最真心的執著。」

  「與其說命運讓我們彼此相屬,不如說我以柔柔的情絲牽系你心,今生今世注定糾纏,再也無法可解。」她望著他,眼中濃濃的柔情教書淮不飲也醉。

  「情絲相系,是的,一根情絲,系住你,系住我,妳是我最深情的牽絆,放不開的柔情──」俯下頭,帶著令人動容的激情,他印上她的唇。

  彼此的衣衫是何時褪落,他們沒注意,只知道用行動表達他們永遠訴不盡的情意。

  因為有愛,使得夜旖旎而浪漫,因為有情,使大地亦為之動容。

  夜,漸漸深了,只有幾只秋蟬在窗外鳴叫著,彷佛是為室內的有情人吟唱一曲動人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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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念築的身體狀況欠佳,不宜出遠門,所以書淮取消游歐的計劃,在台中覓得一處遠離塵囂、風景怡人的處所做為蜜月之地。

  白天他們攜手看日出、漫步在森林中聆聽鳥鳴,傍晚則在溪邊垂釣,欣賞落日美景,看著紅霞染滿天際,他們的心也無限滿足。

  一個月後,他們結束了自在愜意的浪漫假期,雙雙踏上歸途,而書淮也在返家後的第三天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正如書淮所言,他們的婚姻生活的確很幸福。每天早上他會用細膩繽紛的吻叫醒念築,然後與她共同准備早餐,每回他晚歸時,念築也總會點盞小燈等候他的歸來。

  晚飯過後他們通常會陪楚慕風在客廳聊天,有時也會窩在陽台享受彼此的濃情蜜意。

  這天早上,念築依例陪楚慕風、羽寒和書淮用餐,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丫頭,妳最近氣色好多了。」

  「是啊,爸,念築之所以這麼健康全都得歸功於我,愛情的魔力嘛!」書淮笑道。

  念築白他一眼。「是喔!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念築,妳現在才看清我哥的真面目啊!」羽寒說。

  書淮無辜的眨眨眼。「哪有!這是實話嘛!」

  念築被他那孩子氣的表情逗笑了。「你喲──」突然一陣反胃感襲來,她趕緊摀著嘴往廚房衝去,在洗手台上吐得昏天暗地。

  「丫頭!」

  「念築?」

  羽寒和楚慕風同時叫。

  「念築!」書淮擔憂的跟了上去。「怎麼啦?」

  「沒──」天啊!她的胃又在作怪了。她連忙轉過身去,對著洗手台干嘔了幾聲。

  「念築,別嚇我啊!」書淮手足無措的站在她身旁,恨不能代她受過。

  念築扭開水龍頭,用清水拍打臉頰,然後才轉身看著書淮。若不是此刻身子虛弱,她還真會大笑出聲,書淮的臉色比她還白,臉上流露出深刻的焦慮與不安……

  突然,她腦中閃過一絲靈光,懷孕二字猶如閃電般迅速掠過腦際──

  書淮扶著她走回房間,關心地問道:「念築,妳是不是生病了?」

  念築臉上漾著一抹好美的笑容。「沒事,只是胃有些不適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放心去上班吧?」

  「不行,妳今天─定要和我去醫院,否則我─整天都甭想安心上班了。」

  「書淮,聽話嘛!我保證,」她慎重地舉起右手說:「等你下班後我一定完好無缺的站在你面前,好不好?」

  「那妳要好好休息喔!」他退而求其次地說。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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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卻無法入睡,最後她跳下床,換上一套連身長裙,稍微梳了梳略顯凌亂的秀發,然後出門往祥安醫院去。

  到了醫院她便直接到婦產科掛號做驗孕的檢驗,半個小時後,她聽到了她最想聽的一句話:「恭喜妳,妳當媽媽了。」

  一抹不敢置信的喜悅閃進念築水靈靈的大眼睛,她顫聲問:「真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錯不了。」醫生含笑告訴她。

  「謝……」

  「對呀!我想起來了,妳是楚書淮醫師的新婚妻子,對不對?」

  「嗯,我是。」

  「楚大夫還不知道妳懷孕了吧?快去告訴他呀!」

  「我知道,謝謝。」

  帶著喜盈盈的滿足笑容,她來到了書淮的私人辦公室前。

  叩!叩!

  「請進。」裡頭傳來書淮客套平板的聲音。

  念築一開門便看到背對著她站在窗前的書淮,她一時玩心大起,悄悄走近他,雙手輕輕環上他的腰,將玲瓏有致的身軀緊貼住他。

  書淮身子一僵,本能的將身後的女性身軀往後推,然後猛然轉身。

  念築沒有防備,一個踉蹌往後退幾步。

  「念築,小心!」書淮及時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喂!老公,出了門就不准我抱你啦?」

  「我怎麼知道是妳嘛!」書淮歉然。「對了,妳怎麼來了?」

  「想你嘍!」念築撒嬌的偎進他懷中。

  書淮寵溺的輕點她小巧的鼻尖。「少來了,該不是突擊檢查吧?」

  念築皺了皺她小巧的鼻子,模樣煞是可愛。「才不是,人家才沒有那麼小人呢!我只不過是要給你一個驚喜,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什麼?」他挑高眉詢問。

  念築不勝嬌羞的握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然後問道:「明白了嗎?」

  他愣了一會兒,然後雙眸立即亮了起來。「老天!妳是指……」

  「我懷孕了。」她喜孜孜的接口。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如此幸運。」他擁緊她,臉上散發著為人父的驕傲,目光專注而溫柔的凝注著她。「妳知道嗎?我只要想到妳腹中正孕育著我們的愛情結晶,我就有著無限的喜悅和驕傲;『他』將在數月後降臨這個世界,參與我們的家庭、分享我們的快樂,『他』將在我們細心的呵護下漸漸茁壯……這是那麼美好的事啊!而這一切都是妳這個美麗的小天使賜給我的。」他談到寶寶時的神情好投入、好迷人。

  「書淮……」念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來,小媽媽不可以站太久,過來休息一下。」書淮拉著她走向沙發,當念築欲坐下時,書淮卻搖了搖頭。「我比較喜歡妳坐這裡。」書淮先坐下,然後指了指他的大腿。

  念築依言坐在他的大腿上,整個人倚在他的胸膛。

  書淮左手摟著念築的腰,右手則輕撫著她平坦的小腹,溫柔地說道:「小寶貝,聽到爸爸在叫你嗎?」

  「他還那麼小,幾乎都還沒成形哎!」念築好笑地說道。

  「對喔!」書淮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他都還沒出世你就那麼疼他,萬一他一出生,我豈不是要被你打入冷宮了嗎?」她半真半假地說道。

  「怎麼,吃味啦?」他輕捏她的鼻尖。

  「我哪敢和你的寶貝爭風吃醋啊!」念築噘起小嘴,表情不勝委屈。

  「當真吃醋啦?」沒來到書淮反而信以為真。「別生氣,妳才是我編號第一的?寶貝,行了吧!」

  「你真當我是醋桶啊!」念築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好啊,妳又耍我,我決定再用老方法處罰妳!」下一刻,他的唇已覆上她的了。

  「書……」本欲反抗的念築,一碰上他溫熱的雙唇,立刻忘了「拒絕」為何物,所有的理智早已不翼而飛,因為在他溫柔細膩的吻下,她根本無法思考任何事,更甭提記起這裡是辦公室。

  就在這多情旖旎的一刻,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楚……」方瑩如尷尬的站在門邊。

  念築迅速推開書淮並跳下他的腿,雙頰紅得有如傍晚的晚霞。

  「妳應該晚一點再進來的。」書淮「指正」道。

  「呃……『下次』改進。」方瑩如故作輕松地說,但心細的念築卻捕捉到她一閃而逝的夢碎神情。

  「有什麼事嗎?Miss方。」

  「這是你要的病歷報告,我幫你調出來了。」方瑩如將一個公文夾放在桌上。

  「還有事嗎?」

  「沒有了,我先出去了,呃……你們『繼續』。」方瑩如的雙關語惹得念築的臉又莫名其妙的脹紅了。

  待方瑩如離開之後,念築才嬌瞠的瞪著書淮。「都是你啦!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不,更正,是連妳家也丟過了。」書淮好整以暇地說。

  「你還敢說,我都沒臉見人了啦!」

  「不,至少妳還可以見羽寒,因為她沒有眼福,還沒見識過。」書淮笑著提醒她。

  「是哦,我還得謝謝你替我預留了後路!」她沒好氣地說。

  「不用客氣。」書淮回她一記迷人的笑容。

  「書淮。」念築斂去笑容,一臉沉思狀。

  「怎麼啦?」書淮困惑的望著她。

  「我覺得剛才那位小姐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書淮的興致被撩起了。

  「那是一種女人看男人的眼神,而非部屬對上司。」

  書淮愣了一會兒,然後將她拉回屬於她的「座位」,問道:「何以見得?」

  「女人的直覺。她讓我覺得她『愛你在心口難開』。」

  「真是的,什麼事都躲不過妳的眼睛。」

  「那是真的嘍!」見書淮點點頭,她又問:「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能怎麼辦?難不成要我在臉上刻著凌念築私人『專用』七個大字嗎?」他刻意強調「專用」二字。

  念築當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紅著臉輕斥道:「惡心死了!」

  「欸!你怎麼把我們之間美好的親密關系形容得如此不堪呢?況且,我要是不『惡心』的話,他會憑空掉下來嗎?」他指了指她的腹部。

  「正經一點啦!」念築輕捶了一下他的肩。「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你以為我能怎麼辦?一個心裡只容得下老婆的男人,除了裝聾作啞之外還能怎麼辦?」

  「可是……」她仍不太放心。

  「妳不信任我?」書淮挑高眉問。

  「不是。」她毫不猶豫的否定這個答案。

  「那妳是怕我被她給吃了?」書淮滿臉盡是笑意。

  「討厭!」念築紅著臉白他一眼。

  「那不就得了,妳這個庸人自擾的毛病又犯了。」

  「還不是你害的。」她嘟著嘴說道。

  「我?」書淮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說?」

  「對呀,誰教你長得一副讓女人『趨之若騖』、恨不能收歸己有的俊逸臉孔,害我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中被某個仰慕你的女人給──」她在脖子前比了個卡嚓的手勢。

  「關於這一點我別無選擇,難不成妳還真的要我刻上凌念築私人專用的字樣嗎?」

  「不用了啦,反正你的表情已經充分傳達這個訊息了。」

  「但是我的唇更想傳達這個訊息。」他賊兮兮的俯向她。

  「不行,我現在是孕婦,你不可以欺負我,否則你兒子會抗議的。」念築抵住書淮湊過來的唇。

  「沒關系,我兒子不會介意我對他媽咪一親芳澤的。」

  辦公室又陷入了一片靜默,只剩濃濃的愛意,包圍著兩個人。
第九章


  當晚,書淮宣布念築懷孕的喜訊之後,楚慕風樂得幾乎合不攏嘴,羽寒開心地大叫:「哇,我快當姑姑了!」

  「那還是八個月後的事。」念築發現全屋子裡最正常的人應該是她,其余的人全興奮的不像話。

  「喂,羽寒,我這個當爸爸的都還沒叫,妳未免太興奮過頭了吧!」書淮抗議著。

  「好吧,那我讓你先叫,叫完再換我叫。」

  「我才沒那麼無聊,我都直接──」書淮出其不意抱住念築的腰,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圈,讓未加防範的念築驚呼出聲。「哇,世界真美好!人生充滿希望!」

  「書淮,快放我下來。」念築輕輕掙扎,羞得無地自容。

  楚慕風大笑。「沒關系,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羽寒附和著:「就是嘛,自從認識妳之後,他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合乎常理的?」

  書淮終於放下念築。「我這叫情不自禁。」

  「得了吧,每回你『情不自禁』時,總是搞得人心惶惶、雞飛狗跳、鴨貓子亂叫的,實在令人難以招架。」

  「你的伶牙俐齒才教人難以招架,你要是有念築的一半溫柔就好了。」

  「那也要看對像,如果是妳,免了,還是把我少得可憐的溫柔放在銀行生利息比較劃得來。」

  「真要命!一點也不服輸,將來娶到妳的那個男人,上輩子鐵定『沒燒好香』。」

  「書淮,」念築扯了扯書淮的衣袖。「羽寒不是你說得那麼糟,」羽寒正欲感激念築的仗義執言,豈料她又說:「羽寒豈只『糟』一字可蔽之,她簡直糟透了、糟到無藥可救、糟到慘不忍睹!」

  「念築!」羽寒氣呼呼地叫。

  「請稱呼大嫂,OK?」念築巧笑嫣然的糾正。

  羽寒無奈,只好轉頭搬救兵。「爸,有人欺負您的寶貝女兒,您怎能坐視?」

  楚慕風故意板起臉,訓道:「丫頭,妳也真是的,愛說實話的個性也不改一改,盡管是不爭的事實,妳也用不著這麼直接啊!」

  羽寒氣壞了,但她自知孤掌難鳴,寡難敵眾,只好選擇轉身離去,消極的表達她的抗議。

  眾人見狀,恣意的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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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沁涼如水,蒼穹中,忽明忽滅的閃爍星光更為迷蒙的夜增添了幾分神秘之美。然而對陽台上這對有情人而言,它卻浪漫而多情。

  「念築,雖然這是小說電影裡常出現的對白,但我仍要說,我是何其有幸,得妻若此,我願足矣,此生當可無憾!」書淮帶著撼人心痛的深情說道。

  一句「我願足矣」,一句「此生無憾」使得念築一凜,臉色也隨之泛白。這句語焉不詳的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書淮察覺念築的異樣,關懷地問:「冷嗎?」雙臂立即環住她。

  「嗯,有點。」念築順勢偎進他懷中。

  「那我們回房裡去,免得妳生病了。」他擁著念築一起回房,並順手關上落地窗。

  「書淮,」念築拉著他一同坐在床沿。「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我有什麼意外的話,你……」

  「不會的,」書淮將她納入懷中,臉龐埋進她泛著幽香的發絲間。「相信我,不會有這一天的,在我們好不容易通過重重的考驗才得以覓得心靈相屬的彼此後,老天不會如此狠心的收回這一切的。」

  「我也不希望啊!可是事實不容我們逃避。答應我,即使它下一刻就會發生,你也要勇敢的面對,不許做任何懦夫的行為,好不好?」她祈求的仰首望著他。

  「不,這太殘忍了,妳不能期望我做我根本沒辦法辦到的事。」他的聲音有絲哽咽、有絲驚懼。

  「你可以,如果你夠愛我的話。」

  「就因為我太愛妳了,所以我辦不到。」

  「不,我的愛多到足以支持你為我活下去,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不對?」

  「不對!如果妳膽敢拋下我,我才不管什麼勇敢面對或懦夫行徑,我會立刻隨妳而去,天上人間,形影相隨。」書淮激動的擁緊了她,半帶威脅、半含濃情的說道。

  「書淮,聽我說。」念築試圖喚醒他的理智。「你不能這麼做,否則我就是死也不會原諒你。」

  「我管不了這麼多了,如果妳真心的疼我,那就保護好自己,否則妳就等著看我成為現代羅密歐吧!」他堅決道。

  「書淮,我答應你,為了你,為了我們的Baby,我一定、一定會堅強起來。」念築猛力點頭保證,成串的珠淚卻不受控制的跌落下來,濡濕了書淮胸前的一大片襯衫。

  「別哭,妳哭痛我的心了。」他心疼的吻去她的淚珠,然而豐沛的「降水量」卻絲毫沒有歇止的現像,反而泛濫的更凶了。書淮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只有打趣的說:「拜托!小水龍頭,妳也克制一下好嗎?照妳這個降水速度看來,為夫的心就算沒被妳的淚珠滴得千瘡百孔,也會被妳泉湧不歇的降雨量淹死。我終於知道羅密歐和茱麗葉是怎麼死的了,或許就是被茱麗葉的淚水給淹死的。唉!女人的『能量』真是不容小覷。」

  念築被他那不倫不類的論調逗得展顏一笑。「討厭,你消遣我!」

  書淮邊吻去她眉睫的淚珠邊道:「我愛妳疼妳都來不及了,怎舍得消遣妳。」

  「就會哄我,偏偏我對你的花言巧語卻一點免疫力都沒有。」

  「冤枉啊!老婆大人,這些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妳怎能把它貶得如此不堪,況且有幾個男人能在嬌妻哭得唏哩嘩啦之余,還能用盡苦心博妻一笑的?」

  「滑頭!」念築被他那唱作俱佳的言詞逗笑了。

  「第一次有人用這種言語形容我,不過只要是出自於我最親愛的老婆之口,任何詞藻都是『甜言蜜語』,我都甘之如飴。」書淮不以為忤,反而衝著她頑皮的一笑。

  念築又詞窮了,在無言以對之余,她賭氣的跳下床往門口衝去,而書淮卻一步也不差的將她攔個正著。

  「怎麼?真的生氣了?」

  她仿照他方纔的口吻說道:「我最親愛的老公,雖然你的甜言蜜語令我芳心如醉,精神飽滿,但容我提醒你,愛情是不能當面包吃的,所以我現在要去喂飽你兒子的五髒廟,可否請你一邊納涼?」

  「娘子有事,為夫的我豈能袖手旁觀,坐收漁翁之利,還是請娘子一旁休憩,為夫代勞即可。」他將念築推向就近的椅子上,然後拱手作揖道:「在下告辭。」

  「且慢!」哼!要耍寶大家就來玩,誰怕誰?

  「娘子有何指……」他甫轉過身便看見迎面飛來的小抱枕,但他眼明手快的接個正著,然後朝念築得意的露齒一笑。「又想重施故計?」

  「再接招。」念築又出其不意的扔出一只熊貓玩偶,正中紅心!

  「哎唷!」書淮哀嚎一聲。「最毒婦人心!」

  「你不是身手矯健嗎?」她得意的綻出一朵如花笑靨。

  「如果現在飛過來的人是妳,我一定接得穩當當的。」他賊兮兮的調笑道。

  「你美喔!快去准備宵夜啦,你老婆快餓扁了。」

  「唉!」書淮邊轉身邊念念有詞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楚書淮!」念築凶巴巴地叫道。

  書淮暗叫不妙,立即轉身掛上一臉虛偽的假笑。「老婆。」

  「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是嗎?」念築朝他別有深意的一笑。「我就讓你苦個夠、勞個痛快!」說著又探手摸向身旁的布娃娃,一舉朝書淮擲去。

  「唉呀!無怪乎孔老夫子會說唯女子與小人難……」見她又欲大發雌威,立即見風轉舵。「我是說有事夫君服其勞,有酒食娘子饌……又不對?好、好、好,我走就是了。」

  書淮急急轉身,未料身後已是房門,竟又狠又准的一頭撞了上去。「唉喲!」又是一陣哀鳴。

  「怎麼啦?疼下疼?」念築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前去,邊撫他的額頭邊問。

  「不疼──才怪!不過,只要妳摸一摸,再大的傷口也不疼了。」未待她大發嬌嗔,他立刻識相地說:「我去弄宵夜,等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襲了一下她的紅唇,再手腳俐落的立刻閃人。

  念築一陣錯愕,待她回過神時,他已往廚房衝去。

  望著他的背影,念築露出淡淡的笑容。噢!這個有多種風貌的男人,她何其有幸,有他相伴,上天待她其實不薄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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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踏著輕松愉悅的步伐進入祥安醫院,筆直的朝書淮的辦公室走去。

  今天是她做身體檢查的日子。自從懷孕之後他們便將開刀的計劃暫且壓下,一切等寶寶生下來之後再作打算,所以她依舊得三個月來做一次檢查。

  當她站在書淮的辦公室前時,眼中忽然閃過一抹頑皮的光芒,她輕輕將門推開一小縫,想悄悄打量他正在做什麼,然後出其不意的嚇嚇他。但她完全沒有想到她所看到、聽到的竟是這般嘔心泣血、足以成為她一輩子永難磨滅的記憶──

  「楚大夫,我知道你並不愛你的妻子,你只是因為同情她的病才娶她的,對不對?」

  「Miss方,妳……」書淮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措辭。

  「你什麼都別說了,我懂。」方瑩如柔情款款的偎到他懷中。

  「不,」書淮的雙手僵在空中,推也不是、閃又不能,只能呆呆的任她投懷送抱。

  「不用解釋,只要你能真心待我,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不奢求你給我什麼保障。」

  「Miss方,這太……妳沒有必要做這種犧牲,我根本不能給你女人所向往的……」在「愛情」尚未出口前,她已急切的打斷他的話。

  「或許我不能擁有女人向往的神聖婚禮和穿白紗的夢想,但是只要你能說句『我愛你』,那一切就微不足道了。」

  書淮暗自叫苦連天,此刻他真後悔當初沒有在臉上刻著「凌念築私人收藏」的字樣。如今該怎麼辦,要怎麼說她才會懂?咬牙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這一刀她早晚要挨。

  他平靜地推開她,狠下心說道:「Miss方,有件事我認為有必要告訴你,我愛的人一直以來就只有一個,那便是……」

  「不!」一聲凄厲悲絕的吶喊打斷了書淮接下來的話,更讓書淮和方瑩如同時望向門口。

  「念築!」

  「這不是真的,這……」眼前一暗,身子軟軟的往下墜。

  「念築……」書淮心神俱碎的衝向前去,卻只來得及接住她冰冷的身軀,而她,卻沒來得及聽見書淮伴著焦急和沉痛的呼喚聲。

  「快點去安排相關人員准備開刀啊!」書淮暴怒的吼著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方瑩如。

  「哦!」方瑩如這才如夢初醒般的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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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淮,你行嗎?」楚慕風憂慮地問道。

  「爸,你不信任我的能力?」

  「當然不是,而是你一副快崩潰的模樣……算了,還是我來吧!」楚慕風憂心忡忡地說。

  「爸,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喜歡站在手術室外,面對著妻子生命都無法掌控的恐懼感,所以我決定要親自操刀,和她禍福與共。」他蒼白的臉色透露著堅決的意念。

  「哥。」

  「書淮。」

  凌亦恆夫婦和孟樵、羽寒等四人由走道急急跑來。

  「情況如何?」凌亦恆問道。

  「血塊控制不了,除了開刀別無他法。」

  「不!」柳心眉激烈反對。

  「媽,我知道妳不願讓念築冒險,我又何嘗忍心?可是目前的情況由不得我們,若不開刀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步向死亡,所以再怎麼樣我們都得搏上一搏。」

  「哎!命運真是半點都不由人哪!」

  「楚醫師,」一位護士急忙跑向書淮,氣喘吁吁地說:「凌念築的病況危急,不能再拖延了。」

  書淮一凜,五髒六腑全絞在一塊兒,但他仍打起精神無比沉著的吩咐道:「馬上准備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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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室的燈閃爍著,手術室外眾人的心也上下不定的起伏著。

  經過九個小時的力挽狂瀾之後,書淮神色疲憊的走了出來。眾人不約而同的蜂擁而上,詢問聲此起彼落。

  「念築怎麼了?」

  「手術順利嗎?」

  書淮綻出一抹虛弱的微笑。「手術很成功,血塊也順利清除了,不過詳細情形還是得觀察二十四小時之後才有明確結果。」

  「謝天謝地!」柳心眉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

  「那她腹中的胎兒……」羽寒問。

  他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在我為她打下麻醉針的同時,那孩子就已經注定與我們無緣了。」

  「哥……」

  書淮抬手制止了她。「不用安慰我,我沒事,你們去看看念築,我休息一會兒。」

  望著書淮漸行遠去的順長身影,羽寒不禁嘆了口氣,眼裡也莫名的濡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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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書淮的話猶如一枚炸彈,炸得病房內的人個個體無完膚。

  「書淮,可否請你說清楚一點,什麼叫念築隨時有可能醒來,也有可能永遠醒不來?」孟樵焦慮地問。

  書淮的心陣陣抽搐,語音沉重地宣布道:「根據我的觀察,念築有排斥清醒的現像,否則她早該醒來了。」

  「你的意思是小築根本不願意醒過來?怎會?除非……她知道了什麼她無力承受的事,或者發生了令她不願面對的事。對了!她為什麼會在醫院昏倒?」孟樵一步步抽絲剝繭、節節逼近。

  書淮無奈,只好將那天發生的事及和方瑩如的對話鉅細靡遺的說了出來。

  「這或許就是念築不肯醒來的原因。」

  「不是或許,根本就是!」羽寒惡狠狠的瞪著書淮,彷佛想將他全身的骨頭全拆了一般。

  「別這樣看著我,我怎麼知道念築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否則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搞出這種誤會。」

  「是啊,她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破壞了你坐享齊人之福的美夢,可惜喔!」

  「羽寒,妳明知道我的心,又何苦諷刺我呢?」他不勝愁苦地喊道。

  「好,我不諷刺你,你倒是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羽寒昂首直視他,一步也不放松。

  「念築還是有希望的,許多臨床的實例舉出,病人在昏迷時仍有意識,換句話說,她仍能清楚的接收到我們傳達給她的訊息。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意識也會漸漸模糊,所以我們必須把握時間,否則……」書淮的心莫名的絞痛了,無法再說下去。

  「這段時間大約是多久?」凌亦恆急問道。

  「約一星期。一星期內念築的意識會逐漸模糊,直到完全沒有知覺,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植物人;也有可能會逐漸……死亡。」

  柳心眉聞言倒抽一口氣。「你是說小築只剩一星期的時間?」

  「我們還是有機會的,我不相信這麼多人挽不回念築。」

  「好,從現在開始,我們輪流照顧小築,努力喚回她。」柳心眉拭干了淚,堅強的走向床前握住念築冰冷的小手輕柔細語,從她小時候發生的趣事談到她嫁得好歸宿時為人母心中的喜悅,到現在見她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心中所有的痛心。「小築,妳究竟聽到了沒有?妳一向是最善解人意的乖女兒,妳不會忍心見我如此難過對不對?妳快醒來呀!」

  孟樵也悄然走至床沿輕聲說道:「小築,妳不是希望看到我這只漏網之魚被女人套牢嗎?妳不是說想做做當姑姑的癮嗎?在這些願望都未達成前,妳怎麼一走了之?」

  而羽寒則簡單的說了幾句大家都摸不著頭緒的話。「念築,妳已經違反了『公平交易法』了,妳要求我的事我辦到了,妳答應我的事又豈能食言而肥?」其實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辦到」。

  而一直保持緘默的凌亦恆仍舊不發一詞,只是用憐愛不舍的目光靜靜凝視著他的掌上明珠。

  「哥,輪到你了。」

  眾人將目光移向書淮,並挪了個位置給他。

  書淮坐在床沿,輕柔的撫過她瘦削蒼白的臉頰,溫柔而深情地開口:「念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只好用最簡單明了的一句話代替:我愛妳;永遠都別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聽到沒?」

  然而,兩片長而密的睫毛依舊靜靜的掩住一對原本靈燦出神、可以奪去任何男人呼吸的晶亮雙眸。

  洶湧的失望及挫折感立即充塞所有人的心房,尤其書淮更是悲慟。「念築啊念築!難道連我的愛也喚不醒妳了嗎?」

  羽寒見狀,心生不忍,於是柔聲安慰:「哥,別氣餒,我們還有六天的時間,只要我們不放棄,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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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五天又過去了,念築依舊毫無起色,眾人皆束手無策的含淚離開病房,唯有書淮仍然不死心的守在念築的病床前,一遍又一遍的向她傾訴令人鼻酸的濃情愛意。

  「念築,妳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所以才故意讓我著急?別生氣了好不好?妳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讓我多麼心疼?」他硬生生逼回眼眶的淚珠,繼續道:「妳還記得這首屬於我們的情歌嗎?」他伸手按下桌上的收音機按鍵,頓時房內流瀉著凄美動人的陣陣音符。

  我願與你雙雙飛  我願與你雙雙飛

  令生有了你我夢一回  來世等你將我醉

  我願與你雙雙飛  飛離紅塵是與非

  人間痴情迢迢不歸路  不如天上比翼蝶……

  這首歌還真是他們的最佳寫照!

  「當妳第一次對我唱這首歌時,我就覺得妳有好多話想對我說,所以才藉由這首歌抒發。而今,我也想藉由這首歌告訴妳我的心境和決定:如果沒有妳陪我攜手共度今生,那麼我決定和你比翼雙飛,天上人間,魂夢相依。」

  但,床上的人兒依舊猶如一尊美人石般動也不動。

  書淮不禁想對上天狂喊:「天吶!為什麼,為什麼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我們何錯之有,稱要這樣懲罰我們?」然而在激烈的喊出心中的郁悶之後,他卻只能默默地握住念築冰冷的小手,任狂湧的椎心刺痛啃噬著他汩汩淌血、殘缺不堪的心。

  他就這樣呆坐至夕陽西下,月兒爬上天際;再陪她共同迎接黎明的曙光。

  不知又過了多久,凌家二老、楚慕風、凌孟樵和楚羽寒也來到病房內。

  「哥,今天是第七天了,在最有希望的時機我們都喚不回她了,又何況是她幾乎感受不到我們存在的現在,你這樣自我折磨也於事無補啊!」羽寒既心疼又無奈的勸道。

  「不,我知道她感應得到的,就算她感受不到,我也要這樣陪著她,永遠、永遠……」書淮痴痴地望著念築,頭也不回地說道。

  羽寒聞之氣結,實不知該拿她這個固執、卻又痴情得令她心疼的大哥怎麼辦。

  「哥!」

  書淮依然不睬她,目光定定的停泊在念築雖蒼白卻格外楚楚動人的臉龐上。

  羽寒再也忍不住了,堆積了一星期的擔憂和痛心全傾巢而出:「凌念築,妳這個自私怯懦的女人,就因為妳固執的不肯相信我哥哥的解釋,所以妳就這樣折磨所有關心妳的人,包括我那愛妳至深的哥哥,妳只是一味的想逃避、想解脫,但是妳為我們想過了嗎?妳看到我哥的憔悴模樣了嗎?妳究竟要將他逼到什麼地步才肯罷……」

  「夠了,羽寒。」書淮暴怒地喝止她。「我不許妳這樣說念築,她不是—─」

  「哥,你何苦?」羽寒無奈地勸道。

  「我甘之如飴。」

  眾人聞言皆愴然無語。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很快的又是夕陽染滿天際的日暮時分。火紅的太陽漸漸西沈,金色的余暉撒在雲層裡造就了別致罕見的美景。但誰都無心去瀏覽這番景致,他們的心思全放在病床上的念築和目光從未離開念築的書淮身上。

  愛子心切的楚慕風終究不忍見兒子如此自我折磨、意志消沉,於是勸道:「書淮,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滴水未進,再這樣下去你也會累倒的,還是回家休息一下,醫院的一切有我……書淮,你做什麼?」他驚愕的阻止正在拔掉念築臂上插的點滴瓶的書淮。

  「我放棄了,念築根本不可能再醒來了,現在我要帶她去一個屬於我們的地方。」書淮不理會父親的阻攔,迅速抱起念築往外衝去。

  「書淮──」

  「爸,別追他,讓他發泄一下情緒也好。」羽寒攔住正欲追趕的父親。

  「唉,這個死心眼的孩子!」


第十章


  「念築,還記得這片無垠的大海嗎?」書淮抱著念築坐在靠海的一顆大石上,雙臂將她緊緊環在胸前。

  「從前,每當我想妳卻又見不到妳時,我就會到這個地方偷偷的想念妳,因為在這個地方曾有我倆美好的回憶,妳的初吻也是在這個地方給了我,所以這個地方可以算是我們的定情之地,記得妳曾對我說過,能和心愛的人死在這裡是一件很美的事,而我也曾告訴過妳,如果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那麼我情願選擇在這個地方結束生命。

  「我說過,除非妳能保護好自己,否則我只有遵守下過的承諾,和妳形影相隨、魂夢相依。而今,妳是不可能醒來了,所以我只有當個現代羅密歐。」他說得那麼專注、那麼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卻完全沒有察覺念築那雙緊閉的眼眸中正悄悄滑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他想起了那首「雙飛」,喃喃念道:「我願與妳血中泥,紅塵寸寸泥中血,冷暖相隨,悲歡同淚,朝朝暮暮相倚偎,我是萍,妳是水,相逢相愛不是罪,地久苦,天長淚,為妳染紅我的血……

  「念築,等我。」他將念築放在大石頭上,帶著一抹慘淡又堅決的笑容,毫不猶豫的走向那片汪洋大海……

  地久苦,天長淚,為你染紅我的血……

  「不,不要……」一串細若蚊蚋的聲音由念築的唇畔飄出,但由於海浪聲音之大,原本就微弱的聲音根本傳不進書淮耳中。

  「書淮……書淮,不要,不……要……」但是書淮卻愈走愈遠……

  羽寒和孟樵急忙趕來。「念築?」書淮走後,羽寒愈想愈不對勁,於是偕同孟樵趕來。

  緊閉多日的眼皮緩緩張開,露出了眾人期盼已久的虛弱笑容。「書淮呢?」

  「書淮?我們還正要問妳呢!」

  念築已經十分蒼白的臉龐更加嚇人。「快,書淮……」她猛然起身,顛簸地走了兩步又無力的往後倒,孟樵連忙扶住她。

  她揮開孟樵的手,指著大海。「別管我,救書淮……」

  「你是說,我哥他?」

  孟樵已飛快往海水深處衝去。

  「孟樵……念築,孟樵會不會游泳?」羽寒擔憂地問。

  念築早已泣不成聲。「他會,可是書淮、書淮……老天,如果他……不,我要去陪他!」她激動的往前衝,幸而羽寒拉住了她。

  「念築、念築,妳冷靜一點,我哥哥不會有事的,一切等孟樵上來再說好嗎?」羽寒連忙安撫。「看,孟樵上來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衝向前去。

  「書淮!」念築心碎地叫喚。

  「快送他回醫院!」孟樵說。

  念築和羽寒合力將不省人事的書淮扶上車,由孟樵開車回醫院。

  洶湧的淚水早已模糊了念築的視線,心中不斷吶喊:書淮,你一定要撐下去,在你好不容易將我由鬼門關帶回後,你又怎能拋下我,讓我做一個柔腸寸斷的茱麗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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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眾人發現念築和早已進入昏迷狀態的書淮出現在醫院時,著實嚇了一大跳,但由於書淮生命垂危,他們也只有暫時壓下滿腔的疑問。

  書淮被推入手術室後,念築便一徑的流淚,任誰也勸不停她狂湧不歇的淚珠。

  「念築,妳身體還很虛弱,回病房休息一會兒,這裡有我們。」孟樵憂心地摟著看起來隨時會昏倒的念築。

  她靠在孟樵懷中,輕輕搖頭。「不,我不要,我放心不下。」她虛弱歸虛弱,態度倒是挺堅決的。

  「好吧,可是如果妳撐不住,千萬別勉強。」

  凌亦恆接著問:「女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昏迷不醒的被抱出去的人是妳,奄奄一息的被送回來的人是書淮?」

  「是我,是我害了他,若我早點醒來,他就不會……不會……」啜泣聲模糊了她接下來的話。

  「這不關妳的事,別太自責。」羽寒拍拍她的肩。

  「其實這些天以來你們所說的話我多少可以感受到一些,但是我就猶如置身在一團迷霧之中,怎麼走也走不出來,而眼前一直重復的畫面便是書淮和方瑩如儷影雙雙、情意繾綣的一幕,我好傷心、好難過,但就是揮不開方瑩如的影子,羽寒,妳說的沒錯,我是怯懦,因為我無法承受書淮不愛我的事實,只能選擇逃避。

  「最後我的腦海中所浮現的便是一片海景和書淮的聲音,我努力的想捕捉他的聲浪,但他卻離我那麼遙遠,眼前的迷霧也愈來愈濃,最後,我聽到書淮說他要和我形影相隨、魂夢相依,如果我堅持不醒來,他只有選擇當個現代羅蜜歐,然後便轉身走向那片汪洋大海,我一驚,為了救回他,我努力撥開眼前的霧,努力朝他奔去,然後只覺海浪聲愈來愈清晰……」她聲音略帶顫抖的含淚泣訴。「當我睜開雙眼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念築,別擔心,哥哥不會有事的,為了妳,他會撐過去的。」

  「是啊,」孟樵也加入安慰的行列。「妳為他重新活了過來,他也會為妳再活一次的。」

  「會嗎?」念築的眼神是那麼恐懼、那麼的急需保證。

  「會!他可以為妳死,當然也能為妳活。」

  「但願如此。」

  四個小時後,負責的醫生首先由手術室走了出來,眾人皆不約而同的趨向前去。「怎麼樣?他要不要緊?」

  「還好送醫的速度快,再加上及時搶救,如今已無大礙。」

  念築松了口氣,全身緊繃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虛軟無力地癱倒在孟樵懷中。

  「念築──」眾人一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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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需要休息,我要照顧他!」念築在一群反對聲浪中堅持自己的決定。

  「不行,妳自己都需要別人照顧了,怎麼去照顧我哥?」羽寒投下最後一個反對票。

  「我不放心他,我要親自守著他!」她執拗地。

  由於念築的堅持,眾人拿她沒轍。

  所以,當書淮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的畫面便是一個帶淚的憂愁佳人撐著頭在床邊打盹。他無盡愛憐的撫觸她瘦削清麗的容顏,而此舉卻驚醒了本來就未曾熟睡的念築。

  「書淮,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念築激動萬分地握住書淮的手,喜極而泣的流下如釋重負的點點珠淚。

  「怎麼又哭了,小水龍頭。」書淮聲音微弱的取笑道。

  「人家都擔心死了,你還……」念築心一酸,眼淚又簌簌滾落下來。

  「欸……別哭嘛!是我不好,我道歉好不好?」書淮吃力的坐了起來,並伸手為她拭淚。

  「不好,除非你答應我不再傷害自己,否則這場雨是停不了。」她耍賴道。

  「好哇!居然和我討價還價,不過我有個獨門絕招可以停止這場雨。」書淮氣若游絲,卻胸有成竹地說。

  「喔?什麼?」

  「想知道嗎?好,我『告訴』妳。」他使盡全身僅存的力氣拉過念築,念築不防,整個人跌進他懷中,然後在她的驚呼聲中迅速封住她的雙唇。

  念築微微一愣,然後立刻拋開矜持,如痴如醉的反應著他,禁錮許久的深情立即引發開來。他們忘情的攫取對方口中的溫熱,分享彼此的繾綣濃情,為多日以來的深情掛懷畫上完美的句點。

  「哇!沒搞錯?限制級的哎!」羽寒的聲音驀地響起,使得緊緊相偎的兩人猝然分開。

  「妳要是能晚一點再來,會有更不宜觀看的畫面出現。」他看出念築的蒼白和贏弱,立刻挪出空位讓她靠在他懷中。

  「拜托!你才剛由鬼門關轉一圈回來,一醒來就急著吃豆腐,真不愧是我那風流卻不下流的情聖老哥。」

  「多謝褒揚。」

  念築的反應可沒他那麼溫和。「都是你啦!這下我連最後的後路都沒了啦!」她指的是那天在辦公室的對話。

  「Sorry!純屬巧合。」書淮遞給她一抹氣煞人的微笑。

  「哼!」念築別過臉去不搭理他。

  「老婆,」他扯扯念築的衣袖,像個討糖吃的孩童般說道。「妳沒聽說過嗎?生病的人最大,妳就網開一面別和我計較嘛!」

  「你喲!」念築就是無法板起臉對她這個可愛的丈夫生氣。「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他尚未來得及反駁便被羽寒搶先一步說道:「有人可不這麼認為,別人倒覺得他瀟灑、成熟、穩重、睿智、多情,再加上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卓然不凡、風流倜儻、文質彬彬、才情出眾……」

  「停、停、停!」念築高深莫測地說:「羽寒,妳所謂的『別人』指的是誰?方瑩如嗎?」

  羽寒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將棘手的問題丟回書淮身上。「問我哥哥。」

  「羽寒,妳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書淮在心中暗暗叫苦,然後轉頭對念築說:「呃,念築,事實其實並不是妳所看到……不對,我是說妳聽到的未必……也不對,應該說妳所看到、聽到的都沒錯,只是……哎呀!這教我怎麼說呢?」

  「老哥,你語無倫次了喔!」羽寒幸災樂禍地說。

  「羽寒!妳別火上加油!」書淮恨不能掐死她,當然,如果他有能力站起來的話。

  「我哪有,我只不過雪上加霜而已。」羽寒笑得更得意了,反正她這個哥哥是該有人來教訓他了,免得哪天他又搞個為情自殺,渾然不顧家人的感受。

  「敬謝不敏,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油』和『霜』。」

  「那石頭如何?我可以落井下石。」

  「楚羽寒!」書淮真的拿她沒轍。「妳是來搗亂的嗎?」

  「不、不、不,我是來探病的,好吧,發揮一下同胞愛好了,親愛的大哥,你現在覺得如何啊?」

  書淮成功的轉移危險話題,回答道:「好慘喔!全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都快虛脫了,然後……」

  「楚書淮!」這回出聲的是念築。「你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重點!」

  羽寒聳聳肩,一臉「我盡力了」的無奈狀。「哥,這回你真的玩完了!」

  「閉嘴!」書淮邊思索台詞邊小心地說:「念築,我和方瑩如……」

  「你不用解釋,一切我都懂,只要你能真心待我,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和地位上的保障。」念築偎著他,軟軟地說。

  咦?好熟悉的對話!「念築,你……」

  羽寒早已看出端倪,她掩嘴倫笑,並一邊觀察下文。

  而念築似乎還不肯放過他。「或許我不能擁有女人向往的神聖婚禮和穿白紗的夢想,但是只要你能說句『我愛你』這一切就微不足道了。」

  後知後覺的書淮終於了解了,他在心中連罵了幾句不能出口的粗話,然後才硬著頭皮說道:「念築,妳真的誤會,我不否認方瑩如對我有意思,但我心中始終只有妳,而我正好要向她澄清的時候,沒想到妳卻突然……妳笑什麼?」書淮突然住口,一臉錯愕的望著幾乎快笑癱了的羽寒和抿嘴偷笑的念築。

  「老天!哥,你的反應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念築早就諒解你了啦!」

  「可是,我都還沒向她解釋啊?」

  「這還需要解釋嗎?」念築握起書淮的手,溫柔地說:「當一個男人為了我可以連命都不要時,我還能再懷疑他的真心嗎?」

  「噢,念築……」書淮激動地握緊她的手。

  而一旁的羽寒則動容的注視著這一幕,看來陰霾已徹底走出他們的生命,迎接他們的是嶄新的未來,想著想著,她不由綻放一抹會心寬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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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我回來了!」書淮朝屋內喊道。「老婆,妳在哪兒?」

  「在這裡。」念築挺著九個多月大的肚子緩緩步下樓梯。

  「我扶妳。」書淮三步並成兩步上前攙扶她。「念築,小家伙今天乖不乖?」

  「一點也不,皮得要命!」

  「哦?」他擁著她坐下,撫著念築的腹部說道:「小念築,妳不乖喔!惹媽咪生氣了喲!」

  「對呀,她好皮喔,一逮到機會就興風作浪,猛踢我的肚子。」

  「真的啊!那等她出生後我替妳教訓她,好不好?」

  「你舍得?」她嬌俏的瞅著他問道。

  「怎麼舍不得,她敢欺負我的小妻子,我就舍得打她為你出氣。」

  「那麼我還是你編號第一的寶貝嘍?」

  「那當然!」

  「書淮,」念築撒嬌地叫道。「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喔!」

  「什麼事?」他好奇的揚了揚英挺的濃眉。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甚至到了不惜犧牲生命的地步,我究竟什麼地方吸引你?」

  「呃,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存心逗她。

  「討厭!說正經的啦!」她抗議的捶他胸膛一記。

  「真的想聽?」見到她滿含期盼的雙眸,他實在不想放棄逗弄她的樂趣。「或許是年少無知吧?」

  「楚書淮,再給你一次機會,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她惡狠狠的警告書淮。

  書淮極力忍住欲爆發的笑意,故作正經道:「好吧,是妳要我說的。老實講,大概是眼睛『脫窗』吧!」

  念築聞言立刻氣呼呼的轉身背對著他。

  書淮當然知道嬌妻生氣了,立即由她身後環住她,低聲說道:「以上敘述,純屬虛構,我的視力這麼正常,怎麼會『脫窗』呢?只不過有點散光和色盲而已。」

  「楚書淮!」念築簡直快氣炸了!

  糟糕,把她惹毛了!這是第一個浮現書淮腦海的想法,於是他采取了一○一套,換湯不換藥的絕妙好計──甜言蜜語。

  「老婆,妳別生氣嘛!就算我有色盲,那也無損妳的如花美貌,任誰都知道妳凌念築生得一副沉魚落雁之姿,傾國傾城、閉月羞花之貌,對不對?」

  「哼,誰甩你呀!」念築一不小心竟將小嵐的口頭禪給搬上台桌。

  「可是我卻不能不甩你!」書淮深情地低語。「妳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妳時,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獨特的氣質,一種令男人傾心的纖柔出塵之美,是如此的飄逸脫俗、楚楚動人,牽動著我心底深處最真的柔情,讓我不自覺的興起想保護妳、愛妳的念頭。」他在她耳畔輕聲呢喃。

  「可是,如果今天的凌念築其貌不揚、令人退避三舍呢?還能讓你興起保護的念頭嗎?」念築好奇地問。

  「別鑽牛角尖,也別挑我話中的語病。」他粗聲說道。「沒錯,我不否認妳絕美的外表是我第一眼見到妳時受妳吸引的主因,但如今它已不再重要,只要妳是凌念築,是愛我的念築,是注定和我情牽一生的妳,那麼妳的長相如何就再也不重要了,知道嗎?」

  「書淮……」她感動的轉身欲投入他懷中,卻讓她那「壯觀」的肚子卡在他們倆中間,念築一愣,不由莞爾。

  書淮沒好氣地指著她的肚子抱怨道:「他真礙事!」

  語音甫落,念築立刻捧著肚子哀嚎。「哎唷!我的肚子……」

  「念築,念築,他……該不是在向我抗議吧?」書淮緊張得手足無措。

  「書淮,書……淮,我好像……要生……了……」念築斷斷續續地說。

  「挺著點,我送妳去醫院。」書淮一把抱起念築往門外衝。

  念築早已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抱著書淮。望著書淮不加掩飾的擔憂及焦慮,恐怕他內心的痛楚更勝於她吧?想著想著,地不禁綻放一抹幸福甜蜜的笑容,噢!她是如此的幸福,有夫若此,夫復何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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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真是有緣分阿XDD
我能感覺到你的心痛,你有你說不出的無奈...但是你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越是這樣我就越難受...如果,不幸福,如果,不快樂,那就放手吧;如果,捨不得、放不下,那就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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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有緣千里來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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