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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怕你愛上我 作者:丁千柔

怕你愛上我 作者:丁千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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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nebula見到壇主的真面目,壇主送出現金63Ds幣.


第一章

  「我武──福威──」、「我武──福威──」一陣陣鏢局趟於呼喊趟子的低沉宏亮的哈喝聲劃破了萬籟俱寂的黑夜,一行約十餘人的鏢師,浩浩蕩蕩的押著幾車的貨連夜的趕著路,光看這陣仗就知道這次的鏢是大有來頭。
  「豹哥,你想那個『玉笛子』會不會來劫這趟鏢?」一個看來年紀不大,滿臉青澀的男子問看他身邊一個有著落腮鬍的男人。
  由這個年輕男子一路上不停的東張西望的樣子看起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跑鏢,相較之下,他身旁這個被他稱做豹哥的男人似乎就顯得沉穩許多。
  「如果照他的行事,他應該會來,畢竟這一趟鏢是尚衣奉御的鏢,如果他不出現,可會有很多人失望的。」男人挑起了他那有常人兩倍粗的眉,整張臉看起來倒有些嚇人。
  「可是這次押鏢的是我們,如果有了什麼閃失,那我們不是會賠慘了?」
  「那個尚衣奉御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整天只會仗勢欺人,我本來就不想替這種人做事,只是我們在人家手底下做事的,上面接了的縹我們也推不得。」看來這個叫豹哥的男人似乎對這次的鏢怨言頗多。
  「豹哥,這種話給人聽到了是會砍頭的。」畢竟是年輕人,一聽到男人如此放膽的話,連忙出聲阻止。
  但這也怪不得他,在這種權勢當道的時代,百姓的命輕得不如一隻螻蟻,即使是事實,隨口的幾句抱怨都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一樣人,不同命,那些奸商貪官成天為非作歹,享盡榮華富貴,我們這些老百姓替他們做牛做馬,卻換不到三餐溫飽,而且多說一句話就有可能人頭落地,我倒巴不得天下多些『王笛子』這類的俠盜。」
  「玉笛子」是近兩年出現在江湖的一個怪盜,他總是在一陣悠揚的笛聲中,伴著「快馬不須鞭,拗折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路旁兒」的古詩出現,然後憑著地高強的武藝和身手半途攔劫,再留下半截玉笛而去。
  只是他和一般大盜不同的是,他攔劫的都是些貪官污吏、奸商妄願的財產,而且怪的是,這些被劫的財物都會在隔夜被分送到貧民的家中,是以官府雖然對這個來去無蹤的大盜傷透腦筋,但是百姓卻個個對他非常推崇,甚個暗暗送他個伙盜之名。
  「不過,我想他是不會來了吧!總鏢頭這次兵分兩路,而且日夜趕鏢的方式似乎奏效,玉笛子大概沒有想到我們會捨宮道而繞遠路,趕明兒一大早,出了清華谷,轉上郢道就可以交貨了。」
  為了避免遇上玉笛子,他們這次將押鏢的人分成兩路,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上他們放出的風聲說幫尚衣奉御押的鏢走一般的官道,可是真正的貨卻是由他們押著,快速的由小路進入清華谷,再轉上交貨地點的郢道。
  這一路行來果真是風平浪靜,連一點兒風吹草動也沒有,看來這一次的聲東擊西之策成功的引開了玉笛子的注意力,只待明天交了貨,他們的任務也就大功告成了。
  不過,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天下的事可是沒個准的。
  他們兩人的交談尚未告一個段落,一陣悠遠的笛聲劃破了寂靜的夜,如泣如訴的揚著「四面楚歌」的曲子,在夜深人靜的此時此刻,更顯得淒清哀絕,也霎時讓這一行十餘人的鏢師們陣腳大亂。
  「是玉笛子!小心貨物,絕不能讓他把東西帶走。」走在最前頭的總鏢頭連忙大聲嚷著。
  所有的人屏息凝神的四處張望,現在四週一片漆黑,能見的範圍也就只有火把照得到的地方,誰也不能預料這個傳說中最神秘的大盜,到底會從什麼地方出現,又會用什麼樣的方法出現。
  「快馬不須鞭,拗折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路旁兒。」
  一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聲音隨著夜風送了過來,可怕的是這個聲音忽東忽西,這麼多人聽了大半天也聽不出這個聲音到底是從什麼方向而來。
  看來,這個玉笛子不是內功修為極好,不然就是非妖即怪,否則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快出來!裝神弄鬼的算什麼英雄好漢。」總鏢頭強壓下心頭的驚懼,大聲的說。
  他心中冷汗暗暗的流個不停,因為不管這個玉笛子是武學極高的高手或是妖怪,都不好應付。
  「把東西留下來,我的目的只是那些貨物。」
  不知何時,一個身著玄色勁裝的身影已立在他們一行人的前面,由於玄色的衣服容易融入黑夜之中,所以這玉笛子的身影若隱若現的教人看不真切,唯一看得清楚的是,月光映在王苗子手中那支近乎透明的笛子,微微的反射著令人心寒的光芒。
  「你不知道這是尚衣奉御公孫昕大人托的鏢嗎?公孫大人可是王皇后的妹夫哪!」總鏢頭仍不死心的說。希望籍著公孫昕強大的後台讓玉笛子知難而退。
  「我就是知道這是公孫賊人的鏢才來攔的,平常人的鏢我還沒興趣呢!」
  玉笛子在一陣大笑後說道。
  要是在乎什麼朝廷命官不命官的,他就不會專門擋劫這些空有勢極,卻只會作威作福的貪官奸商的錢財了。
  「看來閣下是非要這鏢不可了?」
  「沒錯!」玉笛子答得倒也乾脆。
  「有本事你就來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怎麼說,他既然接了這趟鏢,就得盡力護鏢才是。
  「那就試試看了。」
  話聲才方落,剛才未完的「四面楚歌」又再次響起,可是和剛剛不同的是,方纔的曲子讓人聽了有說不盡的心酸和悲切,讓人聞之便知此人有極高的音律修養,而這會兒的曲子雖然沒變,卻像是有魔力一般的教人頭痛欲裂,一曲仍未歇,所有的人便接二連三的癱在地上,抱著頭不住的呻吟。
  「這貨物就當你們聽到這人間少有的笛音的代價了。」
  玉笛子拿出了他要的東西,玉笛在手上轉了半圈後,一個用力便將手中的玉笛分成兩截,留下半截玉笛後,便像來時一般迅速的消失在天仍未明的夜中。
  一陣風吹過,那半截玉笛隱約的作響……
  [[長安 大明宮 含元殿]]「公孫卿家何事急於請奏?不能等明日早朝再說?」
  李隆基用手微撐住頭的斜靠在含元殿的紫檀龍椅上,微皺著眉頭的看著底下手捧奏折的公孫昕。
  這會兒他本來和難得回宮中一次的結義小弟白守謙把酒敘舊,結果卻有人傳話公孫昕在殿外求見,打斷他正濃的酒興,也惹得他甚是不悅,要不是看在他是王皇后的妹夫,和他也有那麼點關係的份上,他才沒這份耐心理他哩!
  「如今我大唐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個個豐衣足食,全因皇上之英明所賜,天下得皇上之明君若此,我大唐定能國祚永享,此乃黎民百姓之褐𩇫」公孫昕不愧是講慣官場話的老油條,這一口的甜言蜜語雖教李隆基仍有些不悅,但臉上至少沒有了最初的怒意。
  「公孫卿家今兒來不會就是要對朕說這些吧!」
  「皇上英明,公孫昕愧為尚衣奉御,接連兩次由江南綾繚工坊為宮中訂製的珠聯對馬、孔雀錦紋等的上好絲綢都在半途遭一名為玉笛子的宵小之徒劫走。」
  「玉笛子?」
  「沒錯,此人已犯下多起案子,早為官府所通緝,雖然此人總在得手後留下半截玉路而去,但至今仍無人識得其面。」
  「有這等事?那朕倒想看看這玉笛子是生成何等三頭六臂。」聽得公孫昕的描述,這活靈活現的話題倒勾起了李隆基的些許興趣。「不過,這等事你該找的人是刑部尚書吧!」
  「臣知道,只是這其中有些玄妙,連刑部尚書裴大人也不能做主,是以臣只好斗膽越級上奏。」
  「有何玄妙你倒說來聽聽。」這會兒李隆基倒真的聽出個興趣來了,有什麼玄機讓堂堂大唐官從一品的刑部尚書也不能做主?
  「微臣懷疑此事和裴駙馬有所牽連。」
  「你是說冷竹島的裴駙馬?」李隆基的整個眉頭都皺起來了,「荒謬,裴駙馬的家業何止千萬,他會把你這小小的綢緞放在眼中?」
  裴冷簫這個人雖然不得他的心,但是那也是基於對不能將這個各方面都高人一等的男人收於己用,且連續幾次都敗在他手中的積怨而成,私心上,他對這個冷得可以的男人看實還有幾分英雄相惜之意。
  這個裴冷簫對任何一件有關朝廷的事是能避則避,還訂下什麼不在朝為官的狗屈家規。偏偏他冷竹島的裴家好似專出有才能之人,害他這個皇上連想將那些人收為己用的機會都沒有。
  只是,依他對裴冷蕭的瞭解,這公孫昕的話也委實荒謬的可以,這世上有誰不知道冷竹島富可敵國,根本不可能半路攔劫這區區的幾疋絲緞。
  「話是如此,可是玉笛子盜遍全國卻獨獨不曾盜過冷竹島的一分一毫,此事不免讓人感覺躁蹺。」公孫昕提出他的看法。
  「那依你之見呢?」李隆基對公孫昕的說法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只是問著他的看法。
  「請皇上下旨,清冷竹島就此事做一交代,如此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也好對天下有一交代,否則在此太平盛世出現此等匪類,對皇上的聲譽也定有所傷。」公孫昕真是個說話高手,這麼三兩下就將一切推得乾乾淨淨。
  「我會考慮的。」李隆基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公孫昕可以離開了。
  公孫昕才一離開含元殿,這時一個年約三十出頭,長相俊朗而溫文,看來有三分俊逸、七分瀟灑的清秀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守謙賢弟,你的意下如何?」李隆基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含笑的問看。
  原來這個有著和他斯文相貌不相符合的銳利眸子的男人正是李隆基的拜把小弟,人稱「智公子」的白守謙。
  「好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沒有被搶就說是和盜匪一窩,那天下之人大概有九成和玉笛子有關了。」白守謙雖然不常在宮中,但是他這個「智公子」的名號可也不是白叫的,對公孫昕這個人,他也略知一二。
  「那依賢弟之見?」
  「小弟覺得公孫昕似乎有所目的,他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想把冷竹島拉進這渾水之中,如果小弟沒猜錯的話,他定是托鏢不成,對冷竹島心薦怨恨,且想借冷竹島的勢力幫他揪出玉笛子,而出此惜刀殺人之策。」白守謙的反應可不是一般人可比擬,雖然是突來的問題,當下一思量就能對答如流。
  「這樣一來,冷竹島交不出玉笛子就難脫其責,相反的,若是捉住了玉笛子,也算替他除了個眼中釘,看來這公孫昕的心眼還真不小。」李隆基被白守謙這一點明也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那賢弟的意思是不准奏了?」
  「非也!」白守謙搖了搖頭。「大哥該遂其所願才是。」
  「明知道這是公孫昕的私心,賢弟這話從何說起?」李隆基不解的挑起了一邊眉頭,等待看白守謙的回答。
  「這個公孫昕雖然說有私心,但他最後的話倒也不假,任玉笛子如此目無法紀的攔劫,對大哥的威信也確實有損,現在各方通組仍無進展,不如我們就將計就計,借冷竹島的勢力來擒住這個玉笛子,也可省下不少的麻煩,大哥意下如何?」
  李隆基的眉頭隨著白守謙的話愈來愈開,到最後甚至擊掌大笑了起來,「妙哉!妙哉!真不愧是我的好賢弟,就這麼辦!」
  「如果大哥覺得小弟尚可勝任,就將此事交於小弟。」白守謙似是胸有大計的說。
  「看來你已經有計劃了?說來聽聽。」李隆基不覺的雙手磨拳擦掌,一想到能和那個冷得不像人的裴冷策再次過過招,他覺得精神一下子都上來了。
  自從上次計劃讓裴冷簫的妹子嫁三弟後,就好久沒有這麼好玩的事了。
  太平盛世嘛;人總是要找點樂於來玩玩呀!
  冷竹島冷竹山莊聽雅院。
  月光輕柔的在黑夜織起白色的紗幕,雖然已是深秋還冬之時,在這處於南方的谷島,似乎仍沒半點寒意,園子裡的楊子花開得正美,濃郁而醉人的香氣在院子間飄散。
  優雅的簫聲和著築音和笙響柔柔的彈奏著「十夜月吟曲」,悠揚的樂聲讓所有難過聽雅院的人都放輕了步履,絲毫不敢弄出一些聲響,一來是怕打斷如此動人的樂聲,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這奏樂的人正是冷竹島的三個當家,就算不懂得欣賞的人也沒有膽敢擾了他們的雅興。
  不過,此一限制似乎對兩個人無效,一個是年約十來歲,有著金髮藍眼的小男童,另一個是懷中抱著個週歲嬰孩的美麗少婦。只見在所有人安安靜靜的聆聽看這難得的演奏時,他們卻交頭接耳的說起話來了。
  「小奇,這是什麼曲子,還挺不錯的。」那個抱著嬰孩的少婦轉頭問看她身旁的男童。
  「杏兒媽媽,你沒聽過這曲子啊!這曲子就連三歲小孩也知道。」那話中有說不出的得意,彷彿在笑她的孤陋寡聞。
  「聽過我還要問你啊!」杏兒沒好氣的瞪了她丈夫的義子──算來也該是他的義子──一眼,這個小子真是愈來愈沒大沒小了,再怎麼說,他還得叫她一聲媽,竟然敢用這種取笑的口氣對她說話!
  他也不想想,她可是由一千多年以後來的人,這種早八百年前就失傳的小曲,她怎麼可能認得幾首,問她鄧麗君的歌說不定她還懂得比較多。
  「相傳這是東晉桓伊所作,原為笛曲,而後改編成琴曲,其中有相當濃的清商樂樂曲尾句重複的特點,我說的對不對啊?」小奇初時是對著杏兒說的,可是結尾卻是問看才結束曲子的三個人,話中有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說得好,小奇,你真是愈來愈聰明了。」會說出這樣毫不修飾言詞的人,除了裴家最小的裴冷笙之外,不會有別人了。
  「這哪能怪我,對桓伊這個人,我只知道他有作『梅花三弄』這曲子,至於你們彈的這個什麼『十夜月吟曲』我聽都沒有聽過,搞不好這曲子在我那年代早就失傳了。」杏兒不平的蹶起了嘴巴。
  「杏兒你……」裴冷簫聽了杏兒的話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我說過討厭你皺眉頭的。」杏兒把懷中的嬰孩往裴冷簫懷中一塞,霸道的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孩子都有了,你還不相信我?這輩子我是賴定你了。」她低柔的對著裴冷簫的耳邊說。
  這個男人呵!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對於讓她由未來來到這年代的神秘力量,他一直有著無限的敬畏,卻也有著無盡的恐懼,他似乎害怕她會離開他。所以,只要她一握未來的事他就會皺起眉頭,甚至好幾次在半夜醒來,她都會發現他緊緊的擁著她,像是深怕一個鬆手她就會消失了一般。
  「我是愛慘了你了啊!」裴冷簫一手抱看他倆的愛情結晶,一手輕輕的執起杏兒的手輕吻,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相信自己的心一定仍冰封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是她!這個繫住他的心的女人救了他,他已經不能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即使只是想,這樣的念頭都會讓他心痛的難以自持,除了他是真的愛慘了她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又來了!」裴冷簫非常不怕死的做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你們要卿卿我我的可以,但是總要顧及到這兒是大庭廣眾,而且還有小孩子,如此做法實在有些傷風敗俗。」
  要是以前,打死裴冷簫他都不敢對那個冷得比長白山萬年不化的寒冰還冷的大哥開這種玩笑,可是自從大哥娶了杏兒後,這口沒遮攔的裴冷簫也就愈來愈大膽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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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笙,你完了。」裴冷築仍是那一臉鍋子也敲不掉的狐笑,而且笑中還有濃濃的哀悼之意,對這個自找死路的小弟,他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裴冷築還沒來得及致上他的哀悼之意,杏兒就整個人由裴冷簫的懷中鑽了出來,轉身面對裴冷簫,露出了一個令人毛骨驚然的笑容。
  「敢問一下我們裴冷空大少爺,我是傷了哪門子風又敗了哪門子俗?你大嫂我可是健康得很,倒是看你的臉色還比較可能『傷風』,讓我來幫你把個脈吧!」說完,她也不管裴冷笙要不要就抓起他的手,自顧自的把起脈來。
  「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裴冷座心裡開始有點兒毛毛的。
  「哎呀!你慘了。」杏兒突然皺起眉頭說。
  「叔叔有什麼病嗎?」小奇好奇的問。
  「小奇!」裴冷笙連忙出聲制止,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出言不遜了,想來是他最近安逸得太久,久到忘了他大嫂一整起人來可是會讓人很淒慘的。
  「你想知道呀!」杏兒不理會裴冷笙的話,遠自的問著小奇。
  「嗯!」小奇肯定的點點頭,雖然這麼做是有點對不起冷笙叔叔,可是他實在很想知道杏兒媽媽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你冷簫叔叔這種病呢,就叫『心因性挖土症』。」
  「什麼是心因性挖土症?」小奇更加莫名其妙了,這個杏兒媽媽有時候講真的是很難懂,不過這也讓他更期待她接下來會說的話。
  「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病,得了這種病的人一開始就會亂挖土,然後漸漸的對任何事都疑神疑鬼,再來就會受人左右,到最後他說的話會全部出於一本書。」
  「那就是說冷笙叔叔講的話會在一本書中找得到?」
  「沒錯!」杏兒一股正經的點點頭。
  「大嫂,你這話太沒道理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奇怪的病,更何況我挖了什麼土?」
  「你不相信我?那要不要賭賭看?」
  「賭?」裴冷簫遲疑的看了杏兒一眼,他知道他這個大嫂一向是古靈精怪的緊……「你不會又有什麼陰謀吧!」
  「小奇,你看,你冷笙叔叔已經進入心因性挖土症的第二階段,開始疑神疑鬼了。」
  被這麼一說,一向不怎麼有耐性的裴冷笙也顧不得心中的疑慮。「笑話,賭就賭,你說我會開始挖土,我什麼時候挖土了?更何況我裴冷笙會受人左右嗎?而且我才不會相信這天下有什麼書能和我說的話一個樣。」心念兒一轉,裴冷笙倒開始有點有恃無恐了。
  笑話!哪有人說的話在一本書中全找得到的?
  「你不後悔?」杏兒挑起一邊的眉頭,臉上儘是刻意裝出來的好心。
  「我們就賭,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不得有任何異議,如何?」裴冷笙愈想愈覺得自己贏定了。
  「這可是你說的喲!」杏兒壞壞的說,「任何事都不得有異議哪!那冷築,你要不要也加注呢?」她突然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裴冷築,反正愈多人愈好玩。
  「是啦!二哥,我一定贏的,你押在我身上絕不會吃虧的。」
  裴冷築臉上仍是那一貫的笑容,他將眼光在杏兒和裴冷蕭之間轉了一圈,只倒也有個底。
  「我和大哥一樣,你們誰贏都好,只是大嫂若贏,我就奏一曲臨江仙,一方面是助興,另一方面算是為大嫂的巧智喝采。」
  這盤面上看來裴冷笙是贏面極大,可是以否兒的機靈,此事尚難有論斷,他裴冷築可不做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
  「聰明!」杏兒佩服的說。
  這個裴冷築真不愧是「笑面諸葛」,想整到他可真是難。不過,這天下有她整不到的人嗎?她的腦袋可比他們進步了一千多年哪!
  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把這隻狐狸抓來開刀。
  「現在勝負未分哪!大嫂得提出證據來證明我得了那個什麼繞舌的怪病兒,不然這次你可就輸定了。」裴冷笙得意的說。
  他這個由未來來的大嫂好像天生是他的剋星,打她一出現,他就乖乖的雙手奉上了冷竹島中最古靈精怪的寶座,不僅玩不過她,就連他一向最有信心的巧辯之術也敗得連反擊的力量也沒有。
  不過,這樣的局面今天就會完全改觀,這一次他是贏定了。
  「那你就聽好了!你沒事在我這個太歲的頭上動土,就是『亂挖土』,然後在我說你進入第二階段的疑神疑鬼後,馬上就受我「左右」的進入了第三階段,賭這麼個你必輸的賭,你還否認你不是得了心因性格土症而頭亮壞去?」
  杏兒這一長串的話聽得裴冷笙是目瞪口呆,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連忙大聲的抗議:「你這些話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你也沒有說出我的話是哪本書上全找得到,如何斷定我打這個是必輸之賭,既然不是必輸之賭,我又有何受人左右之說?」
  他裴冷空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針見血的否定就推翻了杏兒的理論,把自己從圈套中硬是拉了出來。
  「看來你還真是有點小聰明嘛!」杏兒挑起了一邊的眉頭。
  「當然,這下大嫂你就……」
  裴冷蕭的得意在杏兒那甜得有些壞的笑容中隱去,應該是他贏了吧!可是,他大嫂的笑容硬生生的讓他腳底發涼,一股大禍臨頭的感覺沒由來的襲上了心頭。
  「說呀!怎麼不繼續說呢?」
  「大嫂,威脅不是正人君子所應為之事,願賭就要服輸。」裴冷絲小心翼翼的提出聲明,不然有大哥這麼強大的後盾在,他贏了也沒搞頭。
  「我什麼時候說我是正人君子了?去!去!別把那一套沒事找事做的準則用在我身上,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就算要贏也會讓你輸得明明白白的。」
  「可是現在是我贏呀!」裴冷笙皺起了眉頭說。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認輸啦?」杏兒假意的提起一邊的嘴角,雙手抱胸的脫了那個不知自己大難臨頭的裴冷蕭一眼。
  「可……」
  「可是什麼?你是想說我還沒有說出你最後的『照本宣科』症狀嗎?」杏兒賣個關子的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除了裴冷笙的呼吸稍嫌急促了些,其他的人都是一臉的興意盎然,等著看她會說出什麼樣令人拍案叫絕的回答。
  「快說嘛!杏兒媽媽,我想知道什麼書會讓冷蕭叔叔的話全在裡面。」這小奇不愧是小孩子心性,當下就忍不住的追著杏兒要答案。
  「字典羅!你看看他說的話兒在字典不都找得全嗎?所以這回還是我贏了。小子,願賭服輸喲!」
  天!這……太過分了!
  這是什麼廢話嘛!他的話每個字在字典當然找得全,哪個人的話在字典找不全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杏兒的回答也沒有錯,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著了人家的道,除了認了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麼?
  「是啦!我認輸。」裴冷蕭一臉的苦瓜相。
  「好一個回答,裴冷築也心服,在此奏一曲也算是當然。」裴冷築微笑的搖搖頭,對這大嫂的古靈精怪除了佩服之外,還是佩服。
  奏起手中的築,如行雲流水的揚起了臨江仙這一首柔膩的曲子。築原本是種有著激昂狂放音質的樂器,是以古有高漸離擊築送荊問刺秦王之說,可是到了裴冷築的手中,竟也能將臨江仙這首輕靈小調詮釋得令人為之如癡如醉,這裴冷築擊築的功力亦可見一般。
  正當樂曲急轉直上之時,突然噹的一聲,築上的弦竟然斷了一根,斷弦還在裴冷築的手上劃了一個口子,鮮紅的血快速的滴上了築器。
  杏兒連忙喚人送上金創藥,一邊熟練的包紮,嘴上也不曾稍停的損起他來了。「早就說你擊築的技術爛透了,你還不相信,這會兒連你的還月築都抗議了。」
  裴冷築自是知道這是杏兒表達她關心的方式,他這個大嫂心中愈在乎時,講起話兒就是這種調調,大哥真是幸運能擁有這樣的妻子。
  想著,他的目光在空中和裴冷蕭交會,看見裴冷蕭瞭然的眼神,他微一點頭的笑了笑道:「如果你不是我大嫂,我一定會愛上你。」
  這句話一出口,當場有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個是裴冷笙,另一個是杏兒。
  裴冷笙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二哥,你不想活了。」誰都知道裴冷簫對他這個寶貝愛妻在乎到了什麼地步。
  而杏兒更是被他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恐的望看他。「你別開玩笑了!」
  裴冷築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裴冷簫,搖搖頭歎了口氣,「我當然是……
  開玩笑的,沒讓大哥的臉變色還真可惜,不過嚇到了大嫂也算是值回票價了。」
  「裴冷築!」
  杏兒整個人差點跌到地上,這該死的裴冷築,平常就是一臉狐笑,講起話來讓人根本摸不清楚是真是假,差一點兒害她嚇死!記著好了,此仇不報,她杏字就讓他倒過來寫。
  「就看在我即將遠行的份上,大嫂就大人有大量,如何?」
  「你要去哪裡?」杏兒的眼睛閃了閃。笑話!整了她就想跑,門兒都沒有。
  「還月築的弦斷的同時,我信手卜了一個卦,有遠行之兆,看來我必須去會一會一個老朋友,而且還月築的弦需原製造者方能修補,趁此我也想去造訪那個有人稱『天下第一巧手』的孟冬月。」
  「天下第一巧手?」杏兒倒聽出幾分興趣來了。別的她是可有可無,說到玩,她的精神就全上來了。
  「是啊!孟冬月這個人是個打造樂器的高手,她所做出來的樂器,不論音質或外形,都堪稱當今世上的翹楚,不過,這個人倒也神秘的緊,至今還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裴冷笙這個安靜不了的小子,禍從口出的教訓才剛領教,這會兒又急急的插話。
  「這麼個神秘法。」哇!真是愈聽愈有趣。
  「聽說欲見上此人一面,需經過明義、辨曲、揚音三關。所謂明義乃明音律之奧義,辨曲乃辨五曲、九引、十二操;而揚音需楊音扣人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聽說至今仍無人能闖三關而見這奇人一面,二哥,是不是有興趣閣上一闖?」裴冷笙將他所知的一切一口氣的講完,然後煞是有趣的看了裴冷築一眼。
  「知音難尋,能以樂會友不也是人間一大樂事?」裴冷築原就對這個行事特立的孟冬月有興趣,解謎又一向是他的興趣,尤其是這種高難度的謎。
  就來比比看,到底是天下第一巧手的才思巧,還是他笑面諸葛的智慧高了。
  在長安酒樓二樓西廂的一個包廂中,有兩個人對著桌上滿滿的佳餚,卻沒有一個人動一下手中的象牙箸。
  「大舅子,你會不會覺得玉笛子好似衝著我們而來?我們當初由狄長思手中奪來的十一個琅琊音玉,算算在玉笛子的盜取下只殘存四個,我怕再這樣下去,會牽扯出我們當年滅門奪玉之事。」
  雖然玉笛子並非只盜取他們府中或托鏢的東西,可是他們手中的琅琊音玉只剩其四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他是愈來愈擔心這件事或許和他們十年前殺了麟台監(約今日之國立編譯館館長)狄長思一家有關。
  「我的直覺是玉笛子和狄長思這個人一定有關。」公孫昕好半響才回話,而一出口就教楊玉仙心中為之一震。
  「大舅於,你知道玉笛子的身份了?不然你為什麼如此確定?」
  「不知道,不過我曾請人暗中調查過,那玉笛子所盜之物皆會送給那些陋巷百姓,唯獨琅琊音玉卻從不曾出現,由此我可以斷定,這玉笛子的目標應該是我們手中的琅琊音玉。」
  「可是,當年我們不是把狄家的人全都殺了,這個玉笛子的真正身份是什麼?為了斬草除根,他們當年不管是男女老少,一個也不放過,怎麼可能在十年後又冒出這麼一個難纏的人物?」
  「我只能確定這玉笛子是為琅琊音玉而來,至於他的目的是要報仇,還是要琅琊音玉中的寶藏就不得而知了。」
  當初,在一個因緣湊巧下,公孫昕和他的妹夫楊玉仙得知在狄長思手中的十二塊琅琊音玉中藏有一個絕世的珍寶,於是他們起了貪念,便使計買通殺手,殺人奪玉。
  沒想到他們殺了狄長思一家人後,數來數去就只找到十一塊音玉,所以至今仍能不知古書所載的絕世珍寶是什麼。
  而今十一塊音玉又有大半落入那個神出鬼沒的玉笛子手中,教他們怎能不悒鬱?
  「反正我們一定要殺了玉笛子,否則當年的事若是露了餡,我們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楊玉仙是標準的小人嘴臉,貪生怕死又敢做不敢當,才一聽到玉笛子可能和當年的事有關,額際便冷汗直流。
  「玉笛子是一定不能留,但是我懷疑,他這麼努力的想拿回琅琊音玉,或許我們一直遍尋不著的應鐘珩就在他手中,若真是如此,那我們總算能一睹古書中記載的絕世珍寶。」公孫昕至今仍念念不忘那個絕世珍寶。
  「可是現在大部分的音玉都落入了那個神出鬼沒的玉笛子手中,我們別說得到寶藏了,要是一個不小心,事跡露了出來,到時候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你放心好了,我全都計劃好了,我已奏請皇上,說此事和冷竹島有關,請皇上下旨要冷竹島對此事有個交代。」
  「冷竹島?這不可能,皇上不會相信的,誰不知道冷竹島富可敵國,哪需要用這種手段?」楊玉仙連連搖頭。
  「我知道皇上不會信的,可是他仍是會下旨給冷竹島,有冷竹島插手,就算玉笛子再如何神通廣大,也絕對會現形,到時我們不僅可以追回失玉,且還能得到最後的那塊應鐘珩,找到珍寶。」
  一想到多年的願望即將實現,這時的公孫昕再也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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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從古到今,變動的時間、空間總讓人有滄海桑田、世事多變之感,但總有一些東西是恆古不變的,而人類嚼舌根、傳謠言的習慣就是其中之一。
  玉茗樓可說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名店,時常座無虛席,所以任何消息都可以在此互相傳遞而不被遺漏,是以就算稱這個地方為「消息號子」一點也不為過。
  這也是孟冬月常來這兒的原因,如果不是為了能在這兒聽到許多可用的消息,以她如此孤冷的個性,是絕不會出現在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
  她一身的交色勁裝,臉上蒙著一塊將臉邀去大半的薄紗,只留下一雙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這樣的打扮在這樣的地方是引人注意的,或許是她眼中透露出來的冷漠和不善,讓這兒注意到她的人亦常常在背後猜測她的身份,卻沒有人有勇氣向她證實。
  她知道這兒的人在她的背後竊竊私語,也知道這兒的人對她相當的好奇,不過,她可沒有興趣去滿足任何人的好奇心,而且她打心底喜歡人們對她敬而遠之的態度,因為她不善與人相處,也不愛和任何人有任何牽絆。
  像這會兒在她左手邊不遠處頻頻對她施以好奇眼神的那桌客人,雖然不是光明正大的看看她,但是孟冬月仍然能感覺到他們的焦點是落向何處。
  她著實不客氣的冷冷看了那些人一眼,或許是她的眼神委實過於犀利,那桌子的客人竟不約而同的像被貓盯上的耗子,個個噤若寒蟬,隨即又發現自己的舉動似乎可笑的聳聳肩,強作一副沒事的樣子,討論起他們不知道由何處聽來的消息。
  「你們有沒有聽說冷竹島的二當家就要來江南了?」
  「真的!什麼時候?聽說他和他的大哥完全不同,是一個溫文多禮的謙謙君子,而且尚未成家,他這次來江南會不會就是為了尋一房妻室?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下可要掀起好大一陣旋風了;想想單就冷竹島的勢力,連當今人子也得敬個三分,不僅將麒玉公主下嫁冷竹島的大當家,更降旨要冷竹島的大姑娘婚配平西侯,平西候可是當今名震天下的震雷軍的將領,南冷竹和北震雷聯姻,其勢力可真是大過於天,有哪家的姑娘要是能進得了冷竹島的大門,那可真的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更何況冷竹島的二當家不僅文采過人、風度翩翩,稱得上是人中之龍。」
  「對呀!我還聽說……」
  孟冬月對這樣的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對她來說,冷竹島是一個不存在的名詞,並不是冷竹島的名氣不夠大,而是她的生命中只存在三種東西──
  嬤嬤、音樂和復仇。
  其他的,對她來說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另一桌客人的談話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兩個官差打扮的衙役,邊喝著酒,一邊交換著他們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聽說京城派來了個御史大人,是專程南下來捉拿玉笛子的。」一個滿瞼落腮鬍的彪形大漢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在斟酒的同時,不忘向他的同伴炫耀著他靈通的消息。
  「可是玉笛子一向神出鬼沒,至今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朝廷通緝了這麼些年也沒點頭緒,這個御史大人有何來頭?」另一個長相稍微白淨的衙役一瞼懷疑的問。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這玉笛子要是這麼好捉,這案子也不會拖了這麼些年仍是一點下文也沒有。
  「這倒也沒聽說,我昨兒個聽師爺說,驛館來了個姓李單名傑的御史大人,他到江南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玉笛子這個懸案。」
  「李傑?」小個兒的男子微皺眉的想了一下,「我好像沒聽過這個名號,想來也沒什麼來頭,憑他就想捉那個連影子都沒有的玉笛子,未免把玉笛子看得太輕了。」他一臉不屑的說。
  這朝廷可真是天高皇帝遠,有事沒事的派個御史大人來,說是懲惡除凶,實際上對真實的狀況一點也不瞭解,打著代天巡狩的名號,卻常常是勞民傷財,就沒看他做出個什麼鳥事。
  「這回不一樣,聽說這個御史大人這次前來,手中握有玉笛子想要的東西,一定能引得出玉笛子。」
  「就算他能引得出玉笛子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就不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御史大人能捉到我們八府衙門都捉不到的玉笛子。」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如果是冷竹島的人出面,那可又是另當別論了。
  想冷竹島的勢力可不下於朝廷,如果冷竹島要插手管這件事,就算玉笛子再怎麼厲害,可也逃不了。」
  玉笛子再怎麼厲害,畢竟他們這種小衙役也只是聽說,沒什麼機會見識,可這冷竹島就不一樣了,冷竹島要是打個噴嚏,天下可能會翻個好大的身子。
  「可是,冷竹島不是一向不過問朝廷之事,哪有可能說出面就出面?」那小個頭的男子仍是有疑問。
  「你這麼說也沒有錯,但是天下事可沒個准,冷竹島的二當家就這麼巧的在這當兒也出現在江南,若要說是巧合,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那個大漢或許因為自己這句話多屬臆測,是以最後的這話說得甚是小聲,不過仔細聽著他們對談的孟冬月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臉上仍是冷冷的,沒有任何一絲表情,伸手由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便一句話也不說的轉身走出了玉茗樓的大門。
  她才一走出玉茗樓的大門,那對她十分好奇的人們便把話題紛紛轉到這個總是一言不發獨自出現在這兒的蒙臉黑衣女子的身上。
  「她不知道是什麼人,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等人,每一次都是一個人來,然後安靜的坐上幾個時辰,我看了這麼多次,就沒聽她開口說句話。」
  一個有些中年發福的微胖男人像是憋了甚久的第一個發言。
  「怎麼?你這個殺豬成動了你那個豬哥心,對人家那麼注意呀!」另一桌的諸衣男子大概是這個殺豬成的舊識,不客氣的挖苦地。
  「開什麼玩笑!光看到她那雙六月天都會凍死人的眼睛,死人都會跳起來,我對百花院的小紅還比較有興趣,至少小紅人如其名,可是熱得很。」
  「看來你昨兒個一定又去找你的老相好了,你小心回去被你家的凶婆娘踹出門。」
  「去!我們講的是剛剛的那個怪娘兒們,你扯到我這邊來做什麼?」殺豬成沒好氣的瞪了那個說話的人一眼。
  「是你先提起你的小紅的。」那個人雙手一攤,將所有的事推個一乾二淨。「不過,我真的想看看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樣,可惜她老是蒙著臉。」
  「一個女人會蒙著臉,大概是長得見不得人,說不定她的臉醜得會讓你三天吃不下飯。」殺豬成一逮著機會就大說特說他的想法。
  誰說女人的舌根長,男人一嚼起舌根來,可也是「鬚眉」不讓「巾幗」。
  「你太誇張了。」
  「還不止哪!我說她不說話的原因,很可能她根本就是個啞巴。」殺豬成足話匣子一開,嘴巴停不了,話也愈講愈難聽。
  「你這個殺豬的,真是一點口德也不留,她是哪兒招惹你了,把人家講得這麼難聽,再這麼講下去你是不是要說,她搞不好就是那個八府通緝的玉笛子了?」
  一個看起來有些儒氣的白面書生,大概是聽不下殺豬成的話,本著儒家的「仁恕」之道,路見不平的反駁他。
  「哈!你錯了,我才不會這麼說,那個姐兒們哪種可能性都有,就是不可能是玉笛子,像玉笛子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女人,你這個蛀書蟲是書看太多,腦子成一團漿糊了是不是?真是個大書獃!」
  城外十里處有一大片的楓林,可能是氣候的關係,這裡的楓樹是終年通紅,所以城裡的人就叫這兒為「泣血林」。
  不知從何時起,這林子傳出了鬧鬼的傳說,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說的人是繪聲繪影,聽的人是毛骨悚然,漸漸的人們就再也不敢接近這座林子。
  一陣哀絕的琴聲在林中迴盪著,在日落餘暉中更顯得傷感,或許是琴聲感動了歸巢的烏鴉,那三兩成群的歸鳥也跟看琴音在淒絕處哀鳴,這操琴人的技巧是高,這琴音是美,可是村著這林子的傳說卻是令人心悸。
  曲高和者寡,鄉夫民婦不懂音律,只道是鬼哭神號,於是這林子更是沒何人敢一窺究竟,而林子的怪事迭聞更是甚囂塵上。
  這個操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黑衣的神秘女子孟冬月,她不是沒有聽過城裡的人對這林子的種種傳聞,卻從來沒有澄清的打算。一來是她本就不喜歡解釋,再者這樣的傳說阻絕了外人踏入林子,這對喜好安靜的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所以她也從不覺得有任何解釋的必要。
  更甚者,她有一種冷眼旁觀的興味,看著一件莫須有的事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變成如此的真實,除了有一種覺得荒謬的好笑,更讓她對人世的虛實升起幾許的悲涼。
  何為真?何為假?孰是虛?孰是實?全是人心的小把戲而已。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又有誰能肯定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或許連自己本身的存在也只是個假象……
  她存在嗎?孟冬月存在嗎?現在這個操琴的女子是存在的嗎?
  可笑啊!這麼一個簡單明瞭的問題,在看過這人世間虛實交錯後,她已經什麼也不能確定。
  一個連自己存不存在都不能確定的人,她還能確定什麼事呢?
  「阿月,你今天在城裡又聽到什麼消息了?」林子中一間極為簡陋的木屋傳來一個極為蒼老的女人聲。
  「沒事!嬤嬤!您醒了,餓不餓?阿月幫您熬了點雞湯,正熱著呢!」冬月停下了指間流洩的音律,起身進入小木屋。
  「阿月,嬤嬤的眼睛瞎了,心可不瞎,你的琴音又急又亂,看來這事兒一定不小,今天在城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跟你爹娘有關的消息?」
  一個年紀極大的瞎眼婆婆朝著冬月的方向說,由她衰老的臉色和急促的聲音,感覺得出她的身體狀況很差。
  「嬤嬤!您別擔心這事兒,來,讓阿月喂您喝點熱湯,看看阿月的手藝如何?」冬月急急的迎向前,對她來說,嬤嬤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阿月,嬤嬤的年紀大了,本來早該回去了,可就放不下你呀!你就忘了報仇的事吧!相信你爹娘也會寧願你做個尋常人家的女孩子,找個好歸宿,平平安安的過日子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孫女心中的苦,可是阿月畢竟是個姑娘家,就算阿月是個男孩,孤家寡人的,又怎麼動得了那些官大權大的人呢?
  她實在是不忍心讓阿月一輩子就這麼的活下去,她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婦,她可不想再連唯一的孫女兒都沒有了。
  「嬤嬤,您要阿月做什麼都可以,就這事兒阿月是萬萬不從,若不是嬤嬤需要阿月,阿月一定去和那些惡人拚命。」冬月恨恨的說。
  「阿月!」老婆婆急急的抓著冬月的手。
  「嬤嬤!您別急,阿月說過的,只要嬤嬤需要阿月,阿月是絕不會去做那種事的,所以嬤嬤要阿月不去做危險的事兒就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冬月拍拍老人握在自己臂上那只枯乾得令人心驚的手。
  「阿月,你這孩子呵!」老婆婆既心疼又無奈的喊了一聲。
  她就是知道若自己一死,再也沒有牽掛的阿月可能什麼也不管的放手一搏,所以即使她活得再累,也要撐住最後一口氣。
  冬月也知道自己是任性的要求,她是存心要嬤嬤不能放心的走,她知道嬤嬤的這口氣是為了她而硬撐下來的,可是她仍自私的這樣做,因為對她來說,如果連嬤嬤都離開她了,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與其說是嬤嬤靠她照顧而生存,倒不如說她是依賴著嬤嬤而生存。
  輕手輕腳的餵著嬤嬤喝了湯、吃了藥,冬月細心的伺候著嬤嬤入睡,此時月已升起,清冷冷的掛上了夜空,為這入冬時節的晚上帶來濃濃的寒意。
  冬月小心翼翼的用暖被將嬤嬤蓋好,確定一切都安好後,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子,她抬起頭看見烏雲漸漸的掩住了如鉤的新月,夜色昏暗的一如她的心境。
  看來今晚是個適合夜行的日子。
  江南冷竹別館雅言苑。
  裴冷築坐在涼亭中靜靜的品著夜色的孤絕,涼亭的石桌上擺看兩個杯子,卻只有他一個人,準備酒菜的下人們雖然有些好奇,但礙於主僕之分,也不敢多言。
  裴冷築怎會不知道下人們心中的疑問,但是他沒有多做解釋,因為有些話是不用說太多的,時候到了,一切自然會明白,又何必多費唇舌。
  所以地只是笑笑的示意下人們離開,好讓他能獨自享用這好久沒有的安寧日子。自從大哥娶了一個來自未來的大嫂後,那個一度死氣沉沉的家現在無時無刻都充滿了笑聲。
  他當然是樂於見到這樣的轉變,至少,他又找回了那個有喜有怒的大哥,他知道他大哥心中那缺因家破人亡而破裂的洞已經有杏兒替他補上,他大哥現在已經找回了他的完整。
  而他呢?
  他甩了甩頭,似乎想搖去這有些落寞的想法,看來他比他自己認為的更像他大哥。
  當年他裴氏一族慘遭滅門時,冷箏才剛會走路,而冷笙也還在襁褓之中,想是沒什麼印象了,可是他和他大哥就不同了,他們都是十幾歲的人了,對那一夕之間像是變成煉獄的家,那場景是說什麼也不可能抹去的了。
  因此,從那天起,他的大哥裴冷簫封起了自己的情感,變成了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人,直到杏兒的出現,才讓他大哥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情感。
  而他,卻成了一個總是面有笑意的人,似是看過了人生的旦夕禍福,於是對任何事皆雲淡風輕。
  於是他習慣於這樣的自己,習慣的用不在乎的笑來面對所有的事情,習慣忘了當初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人,也習慣被人以為自己的隨性和自在……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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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輕易的讓任何事變成了理所當然,不管這件事是否合理。
  只是這次隻身來到江南,品味著一個人的寂靜,雖然有些孤單,卻讓他開始了某些事。
  或許,人只有在寂靜的時候才會和自己交談吧!
  而在這一段不經意的自省中,他才發覺,原來他比自己以為的更像他大哥,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在被滅門的那一刻起封閉了自己的感情,所不同的是他大哥戴的是冷漠的面具,而他用的卻是笑臉。
  「不愧是笑面諸葛,似是早料到會有我這個不速之客,連酒器碗筷都預先替小弟我備好了,果然是神機妙算,世事盡在你彈指之間。」一個聲音由牆外傳人,不多時,一位身著白衣的俊秀男子由高牆外一躍而入,瞬間大方的坐上了裴冷築對面的石椅。
  「白兄來者是客,愚弟以清酒小菜略盡地主之誼自是當然,若有不周到之處,還望白兄見諒……或我該稱呼李兄或是御史大人呢?」
  裴冷築的話讓白衣男子微怔了一下,旋即又笑開了,「連這點你都知道了,這天下還有何事你不知呢?像賢弟這樣的人才是該報效國家,以助天威。」
  「過獎了。」裴冷築仍以一貫淡然的笑臉接下了白衣男子的讚譽,「人渺若滄海之一粟,愚弟非神非聖,何能知盡天下事?多是一知半解罷了,既稱不上賢也談不上什麼人才,且我冷竹島家規──凡我裴家之人一律不過問朝廷之事,是以不敢違。」
  裴冷築這話講得是客客氣氣的,但是有「智公子」之名的白守謙如何聽不出來他話中的意思。
  講明白一點,裴冷築的意思就是,只要他姓裴的一天,就不可能和朝廷有任何的牽扯。
  白守謙碰了這麼個軟釘子倒也不生氣,反正這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這冷竹島的人是一個比一個難纏,連當今皇上都拿這些人沒轍,他本來就不以為他的話會有任何的效用,只是說來暖暖場的罷了。
  「鐘鼎山林,人各有志,為兄也不勉強。」
  「好說廣裴冷築向白守謙敬了敬酒,算是化去了剛剛些微的僵硬氣氛。
  「不愧是冷竹島,連這等上好的百年桂花釀都能輕易宴客,今天為兄算足賺到了。」白守謙品了一口白玉杯中的酒,不覺喜出望外的說。
  「此酒地窖尚有,若喜歡,則隨白兄之意喚人多取一些。」對這種事裴冷築倒不介意,冷竹島本就不是小門小氣之戶。
  「那就先謝過了,不過話說回來,賢弟不會不明白為兄今天的來意吧?」
  好酒難得,入口自是芬芳撲鼻,回味無窮,不過君子飲酒是雅,淺嘗轍止,正事仍是不能忘,於是白守謙又將話題轉了回來。
  「白兄指的是玉笛子之事?」裴冷築是何等人物,哪會摸不出白守謙的來意。」
  「玉笛子劫鏢不是一天、兩天,大江南北的鏢局沒有不受其害,獨獨冷竹島能置身事外,這話說來總不免落人口實,賢弟以為呢?」
  「或許是因為冷竹島的貨物沒有玉笛子看得上眼的。」裴冷築對白守謙這蓄意的抹黑倒也不動氣,仍是他一貫的笑容,輕描淡寫的直指中心。
  「看來為兄是多此一舉,沒錯!玉笛子劫鏢是有他特定的目標,就是琅琊十二音玉。」
  「琅琊十二音玉?」裴冷築微一停頓,「你說的是傳說中可以相互共鳴奏出天樂的琅琊十二音玉?我以為這不過是傳說而已。」
  他記得在一本古書上看過,有十二塊依樂律十二律命名的美玉,分別是黃鐘玲、大呂瓏、太鐘淨、夾鐘琅、姑洗琊、中呂璨、葵賓琉、林鐘璃、夷則鑰、南呂玨、無射瑜及應鐘珩,是以有詞云:「玲瓏鐘錚,琅琊璨璨;琉璃其鑰,須瑜其珩。」
  十二音玉若聚在一起,就會產生共鳴,不用人便能奏出絕美的音律,不過不以入而成樂之事委實太過玄妙,所以他只把此事當作迭聞傳說,沒想到是真有此事。
  不過,若是真有此事,他倒真想聽聽古人所描寫的幽若天女散下九重天之花,繽紛柔美的懾魂之樂是怎麼樣的樂章。
  「這就是十二音玉之一的無射瑜。」白守謙像是要證實他的話,由懷中取出了一隻深綠色的寒玉。
  「這是無射瑜?」裴冷築的眼睛閃過了一絲快得令人難以察覺的光芒,「這玉的形狀倒是挺特別的,那其他如黃鐘玲、大呂瓏是否也各有奇特之處?」他似是隨口問問。
  「這十二音玉其實完全一模一樣,其中的差別只在於顏色和溫度,黃鐘玲是暖玉且色近白,漸次顏色加深溫度變冷,至最後的應鐘珩時已成寒玉,且顏色墨綠近黑。」
  「你似乎對這十二音玉瞭解得不少?」裴冷築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守謙一泊𩇫「那我對你的瞭解是否足以認定你對此事已開始感到興趣?」白牙謙不答反問。
  「我想王丈外樹上的朋友可能對你手中的東西比我感興趣得多。」
  裴冷築這句話一出,同時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專心說明的白守謙,另一個自然是樹上的那個黑色身影。
  白守謙自認身手尚可,可是被人靠得這麼近而渾然不覺,直到裴冷築的出聲才回過神來,這樣的事實讓他臉上有些掛不住面子,連口氣都些微的沖了起來。
  「樹上的朋友偷偷摸摸的,實非君子之所當為,若有誠意,何不現身一見?」
  白守謙的話才方落,那黑色的身影竟以極快的速度欺身上前,瞬間,無射瑜已經易了手,白守謙心中大驚,眼看這黑影就要帶著無射瑜離去。
  這時只見裴冷築手中紙扇一收,一個反手奪回無射瑜並扣住了黑影的手,將黑影整個向後一扯,登時和黑影面對面。
  兩人的眸子一對上,就不約而同的頓了一下,裴冷築只覺得這既冷且清的脖子似乎有些熟悉,可是他又想不出自己曾幾何時看過這樣的眸子。
  一陣風吹了過來,站在下風處的裴冷築隱約聞到一絲香氣,那該是屬於女子方有的香氣……
  眼前的人是個她!
  「快摘下他的面紗,看看這個玉笛子是何三頭六臂的人物。」白守謙連忙向前,急於一探這強盜的廬山真面目。
  裴冷築另一手已欲揭去那層面紗,好一窺這女子的真面目,但在接觸到那女子似是從命的眼神,地利用身於隔住白守謙的視線,巧妙的把手中的無射瑜又塞回了那女子的手中,再作勢一推,讓整個情況看起來好像是那名女子自己掙脫了一般。
  那名女子微怔了一下,似是不能相信竟然會有這樣的轉變,但隨即縱身一躍,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你是故意的!」白守謙抗議的喊。
  明明就看到玉笛子已束手就擒,怎麼可能在一瞬間就帶著無射瑜離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裴冷築放走玉笛子。
  「人有失手,若白兄認為我是故意的就太武斷了,你也看得出這個玉笛子的輕功有多高明,不是嗎?」
  裴冷築倒是推了個乾淨,反正沒證沒據,白守謙怎能奈何得了他?
  「你……」
  白守謙這下倒真是說不出一句話,看來這一次他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裴冷築的下一句話倒是燃起了他些許的希望。
  「放心!東西是從我冷竹島的地方失去,冷竹島自然替你找回來。」
  冬月即使回到了她在泣血林安身的屋子,握著無射瑜的手仍是不住的顫抖著,她死命的咬著下唇,怕是自己一鬆了口便會忍不住尖叫的擾了嬤嬤,更怕自己狂跳的心會就這麼的由口中衝出。
  她心中的激動不只是因為她又拿到了一塊音玉,也不只是因為剛剛一路上的狂奔和方纔那千鈞一髮的緊急情況,最讓她害怕的是,她以為她的面紗就要被他取下,她的殘缺就要暴露在這個世上她最不想讓他看到的人的眼光之下。
  他!是他!是那個大哥哥!
  是那個地上輩子唯一夢想的男人,是那個用一支玉笛就收去了一顆情竇初開女兒心的男人,但……
  那已是遙若上輩子的事了。
  冬月顫著手把掌中的無射瑜放入由床底下拿出的小木盒,加上這塊無射喻,她已經拿到了八塊音玉,現在只差林鐘璃、夷則鑰、南呂玨和應鐘珩,她就找全了十二塊音玉。
  當她要把木盒關上的時候,一個東西碰到了她的手,她像是不能自制的將那段只剩一半的白玉短笛取出。
  她用力的握緊那僅餘一半的凝脂雪笛,直到整隻手隱隱作痛,可是她卻渾然不覺,只因為她的心痛早就蓋過了一切。
  心?她還以為她早已沒有心了,一個連自己的存在都不在乎的人還在乎自己有沒有心嗎?
  揚起頭,她發出無聲的嘶吼,而許久不曾落下的淚也隨著夜風捲落掉入土裡。
  就讓她再好好的落一次淚吧!就只有今夜!
  她會確定自己的淚已流乾,而明天太陽升起後,她又會是那個生命中只有嬤嬤、音樂和復仇的孟冬月。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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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守謙開始懷疑自己或許犯了一個錯誤──
  這個裴冷築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在冷竹島的幾個當家中,最出名的該是那個總是冷著一張臉的裴冷簫,或許是裴冷簫給人的印象太強烈而深刻,所以相對的對於總是一臉笑容的裴冷築,絕大多數的評語都是足智多謀、謙和溫文。
  可是在裴冷築承諾取回無射瑜而邀他暫居冷竹別館的這些天,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裴冷簫是冰的話,這「笑面諸葛」就是水。
  冰是很可怕沒有錯,所以人們在面對冰的時候會小心,對於較溫和的水就比較不在意,但是水其實和冰一樣都具有殺傷力……
  不!或許該說,水有時比冰更危險,因為人們往往低估了它的危險性。
  原本地以為裴冷築會抓著他迫問有關十二音玉的事,從他那天放走玉笛子的樣子看起來,這個裴冷築對玉笛子該是興趣濃厚,所以他一直等著裴冷築,一心以為他手中握有的線索可以來和裴冷築做條件的交換。
  可是沒有想到等了這麼些天,裴冷築似乎一點行動也沒有,每人忙進忙出,忙的還是冷竹島的事,似乎完全忘了十二音玉和玉笛子的事。
  不行!他得去找裴冷築談一談!
  白守謙心意一決,當下便轉往裴冷築居住的雅音築,由這些日子他對裴冷築的觀察得知,這個時候他大多是在對帳本,所以不會出門。他決定不光通報,好給這個「笑面諸葛」來個措手不及。
  「也該是你來的時候了。」
  裴冷築對不經通報就推門而入的白守謙不僅不顯得訝異,就連臉上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也不曾退去,彷彿白守謙的到來旱在他意料之中。
  面對裴冷築這樣的表現,日守謙恍然大悟,看來他又輸了這一次,這個裴冷築不是忘了十二音玉和玉笛子的事,他只是在和他比誰能沉得住氣,說穿了,裴冷築根本就是在等他把手中擁有的籌碼親自雙手奉上。
  「真是高!看來我本得不甘拜下風。」白守謙自嘲的搖了搖頭。
  幾次交手都讓對方佔上風,這樣的情況真是令人打心底的感到不是滋味,他現在幾乎能體會為什麼皇上每一次提到裴冷簫時總是又歎又恨,因為他對這個總是棋高一著的裴冷築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好說,小弟只是個商人,對『交易』總是較白兄有些心得,談不上高這個字眼。」裴冷築仍是那一臉「狐笑」,教人完全摸不營他的心思。
  「賢弟是否已有玉笛子的下落?」白守謙好奇的問。因為裴冷築表現得太篤定了,若非他心中早有盤算,否則為何如此淡然?
  「白兄何不談談你對十二音玉的瞭解,如果小弟想得沒錯.白兄和這青玉還頗有淵源,絕非單純只想追回音玉或抓出玉笛子,以白兄如此積極,這其中定有曲折。」裴冷築別有深意的看了一臉訝異的白守謙一眼。
  「這天下尚有你不知之事嗎?」白守謙的驚歎不禁脫口而出。
  「白兄可否為小弟解答?」
  白守謙苦笑的搖了搖頭,「我就算不說,以你的能耐,要知道那些問題的解答也不是難事.只是我自己說了倒省事些。」他至此是對這個「笑而諸葛」完全的俯首稱臣。「琅琊十二音玉原是河北狄氏之家傳寶物,這河北狄氏自開唐以來即為麟台監,代代世襲,在約十餘年前,突然無故遭入滅門,十二音玉亦隨之不知去向。」
  「由玉笛子的目標看來,此人想必和河北狄氏有關。加上就我所知,這琅琊十二音玉雖然托鏢的人不盡相同,但背後的主使人其實是同一人,如果以種種跡象顯示,可以大膽假設這背後主使人很可能即是當日滅門案的主謀。」裴冷築淡淡的說。
  他的話一出口,便讓白字謙暗暗汗顏,想他還以為這這冷築-點動靜也沒有,可是由他的話聽起來,分明早就把一切的事物摸得一二楚。
  「沒錯!可是這一切都是假設,假設是無法定罪的,如果玉笛子真是當年狄府的余孤,就能證實我們所猜測的一切,也就能讓狄府的伸冤得以昭雪。」
  一想到那些大奸大惡之徒在做了這麼些喪盡天良的事之後,仍能逍遙法外,而且以其權勢作威作福,白守謙不禁恨得牙癢癢的,如果讓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絕對要那些人血債血還。
  「這十二音玉雖奇雖貴,但不至於能讓人痛下殺手至此,這其中定有玄機,恐怕白兄有所隱瞞吧!」裴冷築是何等人物,一點點的小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白守謙這才知道裴冷築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還要下這「請君入甕」的一看,看來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白守謙深深的看了裴冷築一眼,似是不太確定是否能將此事透露,畢竟茲事體大,就連皇上那兒他也不曾稟明……
  「或許是為了這琅琊音玉之秘密只能由天子得之,取之則能成天子的傳言。」白守謙吸了一口氣,決定把話說明,畢竟現在他需要冷竹島的協助才能查明一切。
  「又是宮中的權力鬥爭。」裴冷築的語氣有著濃濃的不屑。
  這權力真的能腐化人心,為了能大權在握,人們真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自古至今是如此,以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只要有人類存在的一天,這樣的事就會不斷的發生。
  「那你現在決定怎麼做?」
  「我冷竹島之人既已承諾的事定會做到。」裴冷築淡淡的說。
  「以賢弟的能力,要找出玉笛子定不是難事,只要有你一句話,相信要使那些妄佞之徒伏法自是指日可待。」白守謙安心的說。
  「如果白兄還記得的話,小弟承諾的是無射瑜的事,至於玉笛子……」
  「你的意思是?」
  對於白守謙的問話,裴冷築仍是他不變的笑容。
  想起那雙清冷而絕麗的眸子,經過這幾天的反覆推敲,他幾乎能確定他為何會對那樣陌生的眼睛有著如此熟悉的感覺。
  「玉笛子是我的。」
  答案簡單、明瞭、肯定。
  夕陽斜暉伴著歸巢的鴉雀偶然的幾聲嘶鳴,在昏暗不明的天空中,撒下了幾許的落寞,或許是為夜即將來臨,也或許是為了空氣中不尋常蕭瑟,於是連路上的行人也顯得有點行色匆匆。
  裴冷築仍是一派悠閒的漫步著,雖然是獨行,卻不覺得寂寞,或許比起他那冷得嚇人的大哥,他才是真正的難以接近,畢竟要拆掉一面有形的牆並不難,真正難的是拆掉看不見的阻隔,不是嗎?
  「年輕人,你看來是外地來的是不是?」一個身背一大捆的木柴,看來是正要回家的砍柴人。
  他看得出這個樵夫並沒有惡意,裴冷築微微笑了笑,算是給了個禮貌的回應。
  那個砍柴人對裴冷築的沒有出聲倒也不以為意,只因為眼前這個看來飽讀詩書,有著不凡氣質和俊逸外表的男人,相當的今人激賞,至少非常對他的眼。
  「看你一臉悠閒的樣子,大概是沒有聽過前方的泣血林傳說,那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聽說一到晚上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你還是趕快離開才是。」
  「泣血林?」
  「這是我們當地人給前面那片楓林取的渾名,最早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叫的,不過這名字取得還真是貼切,那紅紅一大片的楓也不知怎麼的,就是一年四季降紅,從來就不曾改變顏色過。」
  樵夫放下了身上的木柴,開始比手劃腳的描述了起來。
  「這倒也難怪。」裴冷築點點頭。
  楓秋紅是自然法則,本不足以為怪,但終年通紅就有失常理,也難怪這兒的人會對這種現象噴噴稱奇。
  不過以他的看法,這片楓林位於山之南、水之北,且地勢呈凹壑,冬天的冷風有山阻隔,是以不見寒冷貶骨之急,終年溫度皆如孟秋,變化不大,是以楓色不變大約也是此因。
  「不過,最可怕的還是這個林子有不乾淨的東西。」那樵夫的聲音瞬間變得好小,像是怕被別人偷聽了上,神色之間也有著幾分的驚慌。
  「什麼?」裴冷築一下子沒有聽清楚。
  「就是鬼啦!」那個人仍足用極小的聲音說。
  「鬼?」
  「噓!」樵夫連忙用手勢示意裴冷築放低音量,「別這麼大聲,會被聽到的。」
  「被誰聽到?」裴冷築環顧四周,天色已近昏暗,四下無人,就只有他和樵夫,又有誰會聽到?
  「就是泣血林的主人。」那個人一講完,看見裴冷築仍一臉不解,就再次補充,「就是那個鬼啦!」
  「你認為泣血林的主人是個鬼?」
  裴冷築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了,看來這兒的人對這林子存在太多的誤解,但這更讓他確定了一件事。
  這些日子他一直利用冷竹島的眼線調查看孟冬月的下落,好希望孟冬月能施巧手,為他修補他心愛的還月築。
  根據收集而來的消息指出,孟冬月最有可能出沒的還是在江南這一帶,而且極有可能就在這附近,再加上這一帶常常有不明的樂音傳出,這讓他幾乎要確定這個孟冬月很可能就藏身在這個林子中。
  所以他才會在此刻獨行於此,為的就是想來拜訪一下這個人稱天下第一巧手的孟冬月,順便以「樂」會友的交交這麼個奇人。
  「如果不是鬼,怎麼可能發得出那種聲音,而且我有好幾次都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那不是那種東西是什麼?」樵夫語帶恐怖的說,看來他是真的被嚇過幾次。
  「什麼樣的聲音?」裴冷築好奇的問。
  「反正我也說不上來啦!有時候像是有人在大叫,有時候又像是狂風,還有時候像是打雷,最可怕的是,我有一次看到一些野獸像是中邪似的一隻隻的朝著林子走進去,這不是鬼的話,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呢?」
  「野獸像是中了邪?」這不會是傳說中的百鳥朝鳳吧!古書中有記載著善操琴,能引萬物同一情而共喜共悲,看來這泣血林中之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裴冷築的思緒未落,這不遠處的林子竟傳出陣陣的聲響,由初時的柔泣低語,漸漸的隨之高昂急劇,那絲絲入扣的琴音,竟引得裴冷築胸中一片激盪,他知道,不管這林中人是否是孟冬月,這人他是交定了。
  相對於裴冷築的感動,那個樵夫反而瞬間臉色發白,只見他勿匆的背起放置於地上的木柴,有些連滾帶爬的開始跑,還不忘回頭告誡裴冷築:「別再逗留了,如果要命的話,快點走吧!」
  說完,沒有看裴冷築是否聽了他的話,便頭也不回的一個勁兒的向前跑去,活像是他的背後有只會吃人的猛獸似的。
  裴冷築淡淡的看看樵夫跌跌撞撞的離去,心中雖感謝他的好意,但對這如此高絕的琴藝在這些不懂音律之人的耳中竟是如鬼魅般駭人,思之便不覺有些愴然。
  世間是容不得獨醒,否則便是孤獨,曲高而和者寡,本是千古不變的定理呀!
  冬月將胡笳十八拍由第一拍開始彈起,這「笳-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的胡笳十八拍,是她在心亂時最常彈起的曲,往往對她安定自己的心緒有極大的幫助。
  可是今天,這十八拍的曲她已彈至「十有三弦急調悲」的身十三拍,卻仍無法抑止在她心中不停翻動的情緒。
  隨著愈來愈激昂的琴聲,一陣劇痛由指尖兒往上傳,看來她的手指已承受不住她這樣長時間的劇烈演奏,血由指尖不停的進出,可是她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如果這指上的疼痛真的能轉移些許她心中的悲憤,就這樣吧!
  「阿月,別再彈了!」
  嬤嬤的聲音由屋內傳出,雖然是氣若游絲,卻像是一聲響雷,狠狠的驚醒了沉溺於自憐情緒中的冬月,她連忙的停了手中的琴。
  該死!她竟然忘了,嬤嬤雖然看不到,可是她的耳朵卻比什麼都靈,她一定可以由琴聲聽出她的不平靜,以嬤嬤現在的身體,她又怎麼能讓嬤嬤為她的心情擾心呢?
  「嬤嬤,是阿月吵醒您了?」
  「你最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心情如此的紊亂?」
  「沒有。」冬月心虛的否認。
  「還說沒有,你的琴音亂成這個樣子。」嬤嬤摸索著冬月伸過來的手,「瞧,手指頭都破成這個樣子了。」
  「嬤嬤!」冬月掙扎的想將手拉出嬤嬤的掌握之中,但又怕力道太大會傷了嬤嬤,只能無奈的喊了一聲。
  「告訴嬤嬤,那個男人是誰?」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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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男人?」
  冬月的心一下子提至胸口,嬤嬤知道了什麼?
  她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說過,那個男人只是她心底的一個影子,這些天她一直在說服自己,她是孟冬月,和那個男人有關的是狄羽音,而狄羽音早就不存在這個世上了。
  「那個將你的心弄得這般煩亂的男人。」
  嬤嬤倒是篤定,畢竟冬月再怎麼說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心情的轉變她怎麼會沒有察覺到呢?
  「沒有什麼男人,嬤嬤,你想大多了,冬月這輩子不會愛人,何況冬月這個樣子能愛人嗎?」強忍看心中深深的傷痛,冬月硬是讓聲音沒有一絲的波動。
  「我可憐的阿月。」
  嬤嬤心痛的擁住了冬月,她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豆寇少女,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呢?她什麼也沒有錯啊!
  「阿月一點也不可憐,因為阿月還有嬤嬤,不是嗎?」
  「可是嬤嬤再活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了,到時你要怎麼辦呢?」
  她一想起這一點就擔心,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如風中的殘燭,瞬間就可能消滅,讓她撐著這麼一口氣的,是她存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孫女啊!
  「那嬤嬤就別掉下阿月,阿月只有您了。」
  嬤嬤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屋外奇特的動靜讓她住了口,將頭轉向窗口。
  冬月也感到嬤嬤不尋常的舉動,疑惑的順著窗口的縫隙看了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倒教她整個人不由得一震,臉色也刷的一片慘白。
  是他!
  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他來這裡的可能就只有一個,難道他是來抓她的,因為他決定由她手中拿回無射瑜?
  不!有可能的是,他放走她是因為他要她所有的音玉!
  該死!她怎麼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一手?
  如果這是他的打算,她真不知道該說他是聰明還是卑劣,竟然玩起這種欲擒故縱,一網打盡的伎倆。
  不過她絕不可能就這樣把音玉雙手奉上的,音玉原本就是她們家的東西,就算要和全天下的人為敵,她也一定要拿到音玉。
  即使是他!
  裴冷築入了林子便向著琴音的方向行去,那胡笳十八拍奏得悲憤至極,令他愈聽便愈是心驚,也更由衷佩服操琴之人的技藝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能把胡笳十八拍奏得如此高明這天下恐怕沒有幾人,因為這樣的曲子若不是經過大風大浪、人生無常的話,是無法詮釋這其中的悲憤之意的,可是這個操琴之人卻能彈出這曲中的傷痛,令聞者也不免心有慼慼焉。
  藉著皎月撒落在林間的銀光,裴冷築正確無誤的來到了一座簡陋的小木屋前,看來這就是操琴之人所居之處了。
  門前尚有一座琴,他上前一看,這琴表面樸實無奇,且琴面有一處相當大的裂痕,看來似乎不像能發出如此絕美音色的好琴。裴冷築伸手微一撫琴,清亮音色隨之流瀉,久久不絕於耳。
  這真的是一把曠世難得一見的好琴,以他冷竹島的勢力,稱得上極品的琴他也見識不少,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一把名琴,那清亮的音色似是會攝人心、收人魂似的。
  他的眼光落在琴角的一個小記號,看來他猜測得沒有錯,這個地方就是側有天下第一巧手的孟冬月的居處,這琴角上的月字正是證明。
  「在下冷竹島裴冷築,遠到來訪,實屬冒昧,不知孟老前輩是否肯惠賜賞面?」裴冷築雙手一捧,對著木屋有禮的作揖。
  孟冬月盛名流傳已久,加上剛剛聞之琴聲,若無經過一定世面者,難有此技術,所以裴冷築自然而然的便將孟冬月的年齡上提了許多。
  「要見我者,必須經過三關,不知道你是否已有所準備?」一個蒼老的聲音由屋內傳出。
  這個聲音雖然符合裴冷築對孟冬月的年齡設定,但是他卻直覺發現這事何點兒不對。
  轉念一想,心裡有點兒譜的裴冷築並沒有指出他的疑惑,仍是配合的演了下去,看看這個孟冬月或者自稱是孟冬月的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前輩指的是明義、辨曲、揚音三關?」
  「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浪費時間,我們先從明義開始吧!你倒說說看,音律之其奧義是何解?」
  「經禮通論有云:『詩為樂心,樂為聲體。』,音律之用在正人心,故先王以作樂崇德,是以音律之奧義在於以詩美樂心,成之聲體,而後終成樂以化人心。」裴冷築這笑面諸葛可不是叫假的,一出口便能引經據典,侃侃而談。
  「好一個以詩美樂心、成之聲體、樂化人心,請問如何美樂心、成聲體而終至化人心?」那個蒼老者的聲音似乎對裴冷築的回答有幾分的激賞,但旋即又問出更犀利的問題。
  若是常人對音律無一定認知,或許還能靠剛剛引文來具論,但現在這個問題就不是這麼容易可以回答的。
  可是裴冷築自小接受深厚的音樂教育,對音律的涵養自是不在話下,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心正而已。」
  「心正?如何言?你的回答也太簡單了吧!」那聲音滿是驚異。
  「心正,下筆成詩自美,表現之聲體自美,樂之美,聞之人心潛移默化,則人心可正,如此即何詩不詩美樂心,何樂不明其志,何人不正其心。」裴冷築不躬不卑的緩緩作出他的結論,靜靜等待老人的決定。
  在沉靜了一陣子之後,屋內傳出了幾聲不甚有力的掌聲,「好一個心正而已,看來我這老婆子也不得不承認你這小伙子是胸中有那麼點東西,這明義一關就算你通過了。」
  「謝謝前輩的抬愛,那晚輩就斗膽請前輩出第二關之題了。」
  「那你就聽好了,我奏一曲,你倒聽聽看是否識得。」
  話才方落,屋內射出一條黑布,將裴冷築前面的琴收了進去,隨即琴音揚起,忽高忽低,宛若黃鶯出谷清鳴,突而猛若飛瀑直下成秋霜,自琴音躍出至琴音嘎止一氣呵成,流暢宛若天成。
  裴冷築不禁報以喝采,「高,前輩之琴藝實屬罕見,能將這五曲、九引、十二操以如此手法貫連,想來真是世上少見。」
  「你這小伙子聽得出此乃貫連之曲,你對這古琴曲該有一定之瞭解,已實屬不易,但你是否聽出此為何曲加以貫連?」
  「這曲子可不少。」裴冷築微皺著眉頭說。
  「沒錯!裡頭一共有曲二、引三、操四等九曲,若你能聽出七曲就算你過了此關。」
  「只要九之七即可?那前輩真是厚愛了。」
  「先別說得太早,雖然只是九之七,若無一定之反應和對琴曲的認知,要答出過得此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就看晚輩的耳是否成材了。」裴冷築淡淡的綻出一抹笑容。
  「五曲指的是鹿鳴、伐擅、駿虞、鵲巢、白駒,前輩選的大概是伐檀和鵲巢,而九引的烈女引、伯妃引、貞女引、思歸引、霹靂引、走馬引、箜篌引、琴引、楚引,選的是思歸引、箜篌引和琴引;最後選的是將歸操、猗蘭操、龜山操、越裳操、拘幽操、歧山操、履霜操、朝飛操、別鶴操、殘形操、水仙操、襄陵操等十二操中的猗蘭操、拘幽操、履霜操、水仙操,一共是九曲,若依先後順序的排列應該是猗蘭、思歸、水仙、箜篌、琴、鵲巢、履霜、拘幽、伐擅。」一口氣講了這麼一串的曲名,裴冷築仍是思緒不亂的談笑著。
  「看來我真的是太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竟然能一口氣講出這九曲,而且連順序都沒有錯,你的音律造詣已不是泛泛之輩,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就有這種境界,我真是愈來愈欣賞你了。」
  「好說,如果前輩不嫌,我們就進入第三關如何?」裴冷築點點頭算是接下了老人的讚譽,不多浪費時間的直接挑戰第三關。
  「直接而簡單,我真是愈來愈欣賞你……咳……」那個老人似乎一口氣喘不太過來,一陣嘶啞的咳嗽聲久久不平息。
  「前輩您……」
  裴冷築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到一個清柔的聲音比他更快、更急的問看:「嬤嬤!您怎麼了?您沒事吧!」
  那個聲音煞是好聽,但聲音中的急促和擔心,道出了這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和這個「孟冬月」的關係定是匪淺,而且這個聲音一出現,裴冷築心中的疑團總算得到了答案。
  看來這個年輕女子可能才是真正的「孟冬月」,真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個聲音似乎比他想像中的年輕了許多。
  好一會兒之後,才又聽見那個蒼老的聲音止住了喘息,「我沒事!年輕人,繼續我們的測驗吧!」那個老人似乎玩上了癮,聲音聽起來仍是氣若游絲,但是仍沒有停止的打算。
  「嬤嬤!」
  那個年輕的聲音又著急的響起,看來似乎不希望老人再繼續下去,裴冷築能體會女子心中的擔憂,看來那老人的身體已相當孱弱,再下去對老人的影響一定不小。
  「前輩,如果您的身體不允許,我們就下回再續,緩些個時候,待您的身體好轉些再說,不知您意下如何?」裴冷築關心的提議著。
  「下回?去!你以為我還有多少時間哪?要嘛就現在,如果你沒有信心過這第三關,你就趁早滾了吧!不用找這麼多的理由。」老人逞強的說,可能是身體不舒服的關係,連講起話來似乎都變得不客氣了起來。
  「嬤嬤!」那個女子不贊同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阿月!好久沒有這麼刺激的事了,我等了一輩子從來沒有人能闖過第三關,你不會要我白白的失去這一次的機會吧,以嬤嬤的身體,錯過了這一次,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就算是你,嬤嬤也不打算聽你的話,懂嗎?」
  老人的話聽起來相當堅持,於是那個年輕女子似乎放棄了勸阻的打算,而後老人又說了:「年輕人,你準備好了嗎?」
  「如果前輩覺得尚可,那冷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裴冷築仍是不疾不徐的說著,對他來說這第三關現在或下次來,根本一點分別也沒有。
  「爽快,那你就接招吧!這一關是楊喜,顧名思議就是考考你對音律的造詣和指下的功夫,你就選個你拿手的樂器奏一曲來聽聽吧!」
  「冷築之名為築,那晚輩就斗膽的以築來獻醜,還望前輩不要見笑。」
  「築是吧!」
  老人話才方落,一把築由廈內平平飛出,穩穩的落在裴冷築的面前,倒教他對此人拿捏的力道暗聲叫好。
  裴冷築此時也不再多言,舉手先試了試者,築音響起,讓裴冷築又再次忍不住暗地叫好,這築音之清絕不下於他心愛的還月築,不愧是天下第一巧手之譽的孟冬月,擁有的樂器皆是不俗。
  對一個愛樂善揚的人來說,有這樣一把名器可用,是人生的一大喜事,當下裴冷築便心喜的盤地而坐,舉起築棒奏出一曲「李代桃僵」。
  裴家的人以樂器為名,且皆以其名之樂器所長,加以裴冷築又是以謀略見長,他的音律功力更是不在話下,這築音由他手中流瀉就如泉之湧,一發而不可收拾,澎湃有力處鏗然有聲,低回柔轉處如泣如訴。
  此時,天地之間一片寂靜,充塞的全是裴冷築忽起忽落的築音,彷彿是萬物皆為其音所魅惑,深怕一個動靜便打斷了如此的樂揚。
  一曲方落,屋內傳出了一陣不甚有力道,卻不失其激賞之意的掌聲。
  「年輕人,你的築藝之高超,讓老身佩服,這天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了,這築名為『幽蘭』,就贈於你了。」
  「那冷築就先謝過了。」裴冷築倒也大方的收下。
  「我就喜歡你這種直接卻不魯莽的個性,要不是我來日元多,你我或可能成忘年之友。」
  「只要前輩不嫌棄,朋友相交一場又何必在意時間之長短?又何謂時間之長短呢?」
  老人似乎因為裴冷築的話而領悟了什麼,在沉默了一陣子後,突然大笑不已。
  「好一個不在意時間之長短,人生在世長或短皆渺如滄海之一粟,轉瞬皆成空,又有何長短之分?交你這一個朋友也不枉然了。不過……」
  老人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來,整個話鋒一轉:「好一個『李代桃僵』,想必你這聰明的小子已察覺我不是揚琴的孟冬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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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我猜得沒錯,操琴之人應當是方纔的那名女子,或者我該說是「玉笛子」。」裴冷築的話一出口,當下屋子裡的人全靜了下來。
  在一片靜默之中,一道黑影由窗子躍出,瞬間無影無蹤,而裴冷築卻沒有追趕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站著。
  「小伙子,進來吧!看你的樣子,現在沒有捉拿她的意思,不是嗎?」
  「她是我的,不過,不是現在。」裴冷築臉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容,但是語氣中的自信卻不容抹殺。
  「你倒是自信得緊,不過卻也聰明,阿月現在需要時間冷靜,我老是說她太沉不住氣,但是對像她這種年紀的姑娘家來說,這是可以原諒的,不是嗎?」說到這裡,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還站在外面做什麼?」
  「那冷築就打擾了。」裴冷築遵從老人的話輕輕的推開了木屋的門,一踏入屋中,訝異的發現,這木屋比從外面看起來的大上許多,雖然簡陋,卻也乾淨而整潔,最重要的是這屋中琳琅滿目的樂器,大至鐘、磐、鼓、篌,小至塤、貝、葉、,無一不有,讓人恍若進入另一個空間。
  「這兒的樂器都是當今少見的上上之選,以孟冬月的名號,任何一樣都可以要價千萬。」等著裴冷築─一賞玩全數的樂器後,老人突然開口說。
  裴冷築的眼光被老人的聲音拉回,轉向趟在床上,看起來雙眼已瞎的老太婆身上,那老人家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樣,瘦骨鱗峋而且垂垂老矣,但是以她分明的五官,看得出年輕時必也是風華絕麗的佳人。
  「以這兒樂器的價值,你們大可不必住在這樣的地方。」裴冷築以他多年從商的眼光看起來,隨便一把名器,都夠尋常人家過個一輩子了。
  「那是好長的一段故事了。」老人感慨的說著。
  那雙無神的眼眸讓人看不出她的心事,但裴冷築可以感覺到老人的心思已飄得好遠,該是過往的那一段記憶吧!
  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過去,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她的過去和回憶絕不在少數,裴冷築知道這一刻老人是屬於她自己的,在她心中的那一個世界是他人無法涉足的,所以他選擇了靜候,任她靜靜憑弔她的回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間,也可能是一輩子,記憶是沒有時間長短可言的,這時老人終於回過神,也發現了屋中的靜默,「我實在是太失禮了。」
  「不。」裴冷築瞭解的說。他能體會這樣突然掉入往昔的感覺,他不也常常在觸景傷情的時候,幾次夢迴過往。
  「你不想問我在想什麼?」老人好奇的問。
  「如果您覺得晚輩能聽,前輩自會道來,反之又何必多言?」
  裴冷築的原則一向是不強求,一切隨緣,當來則來,該走則走。
  「你是一個懂得別人傷痛的人。」
  「或許一樣是受過傷的人比較能夠瞭解那樣的疼痛吧!」裴冷築淡淡的說。
  人人都說他灑脫,每每□慕他的率性淡然,可是又有誰能瞭解他是經歷過什麼樣的心理變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換得這般的雲淡風輕?
  「你不是尋常人家的於弟,想你出口成章而溫文,又懂琴音聲律,態度不亢不卑,不知你成家了沒?」老人突然又轉了個話題。
  「緣份自是天定,冷築至今仍未娶妻。」裴冷築倒也不以為意,實話實說。
  「這樣啊!」老人家點點頭,也沒有接下什麼話,只是突然的話題又轉了開來,「你是如何知道阿月才是真正操琴的孟冬月?又如何得知阿月便是那玉笛子?」
  「因為琴音太有力,以婆婆您的聲音,似乎不可能奏出這般的樂聲。至於玉笛子的身份,是因她身上的香味,她長年操琴,身上必留下特殊檀香之味,和上次晚輩與之交手時一同,放冷築大膽斷定。」裴冷築解釋出他的猜測。
  「你和阿月交手過?」老人似乎有些吃驚,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大約在何時?」
  「約有一旬的光景了。」
  「一旬……這就難怪了。」老人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解答。
  「不過晚輩尚有一事不解,還望婆婆解惑。」
  「什麼話,你問吧!」
  「以她的年紀,約十幾二十出頭,可是孟冬月之天下第一巧手之名流傳已久,似乎不太可能是同一人。」裴冷築提出這中間他唯一找不出合理解釋的一點。
  「你真的是非常聰明。沒錯!真正闖出名號的孟冬月是我,阿月是我的孫女兒,這些年我的身體大不如從前,而阿月已然青出於藍,所以這些年世上的名器多是出於她之手。」
  「那她的真名是?」
  「羽音,很美的名字吧!」嬤嬤的聲音充滿了憐惜,似乎對這久不曾呼喚的名字充滿了感情。
  「禮月令有雲,孟冬之月其音羽,想來您的兒子亦是以此起名。」裴冷築也不禁暗暗為此一悅耳而具深意的名字暗歎。
  「你真的是很敏銳,或許你就是那個能找回羽音的人吧!」老人家若有所思的說。
  富麗堂皇的大廳之中擺滿了各式的佳餚名菜,但凝重的氣氛讓人連動一下筷子的興趣也沒有。
  大廳中只有三個人對坐著,分別是公孫昕和楊玉仙臉色相當難看的瞪視著一臉無辜又無奈的御史大人──「李傑」。
  「你不是說只要我們拿出無射瑜,你就有辦法捉拿玉笛子的嗎?結果你不但人沒有捉到,連無射瑜都弄丟了,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御史大人,辦事如此不力,趕明兒只要我大舅子向皇上參上一本,包你連這小小的四品官都沒得做。」
  楊玉仙一聽到李傑又讓無射瑜落入了玉笛子的手中,心中甚是氣憤,他早就看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御史大人不順眼。
  既然是個沒有名氣的御史大人,那表示這個李傑該是沒什麼後台,所以這狐假虎威的楊玉仙便仗著他的大舅子是國舅的份上,對李傑說話的口氣亦不甚客氣。
  白守謙當然瞭解這楊玉仙的心理,是以對他的口氣一點也不動氣,反倒是有幾分看好戲的心態。這個有眼不識泰山的楊玉仙若知道他真實的身份是當今皇上的拜把兄弟,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冷竹島的二當家已承諾會追回失玉,我想以冷竹島的勢力,兩位大人不會信不過吧!」白守謙裝出一臉恭敬,可是他話中挑□的意味不淺,表面上是恭恭敬敬,實際上卻用冷竹島反將了他們一軍。
  這沒啥大腦又沉不住氣的楊玉仙自然聽不出其中的玄機,仍自顧的以為李傑是怕了他。
  可是一向見識多、閱歷廣的公孫昕可沒這麼好矇混,他在官場上打滾了這麼長的時間,見識過的人何止上千,白守謙的話落在他耳中,自然分外刺耳。
  「以冷竹島的勢力,只要一句話,我們哪有什麼意見?只不過我們希望不只是得回無射瑜,而是早日將這擾亂社稷的玉笛子緝拿歸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公孫昕不愧是公孫昕,這席話講得是冠冕堂皇,連白守謙都不由得想暗暗替他喝采,要不是他早就對這個老狐狸有所疑心,相信聽到了他的話,也不免對他如此的心繫社稷而感動萬分吧!
  「何止要緝拿歸案,像他這種強盜就應該就地正法,通令所有的人對此人格殺勿論。」
  楊玉仙巴不得這玉笛子就這麼死了,一了百了,只要這玉笛子一死,那當年的事應該就此石沉大海,他也才能安心。
  「玉笛子只是搶劫倒從未殺人,而且他一向義賊作風,若輕率的就地正法,恐會引起百姓之不平,是以屬下的意思是希望能經過刑部審理後再走其罪名,如此百姓也能心服口服。」白守謙捺著性子解釋。
  開什麼玩笑!這玉笛子有可能是解開當年麟台監滅門疑案的線索,就地正了法,那如何為狄伯父一家人洗雪冤情?
  「御史大人說得倒也是,不愧是皇上御筆親點的,做起事來果然面面俱到,公孫老頭我深感佩服。」
  「什麼!大舅子!你瘋了,要是……」
  楊玉仙的話在公孫昕的凌厲眼光中散去,他才驚覺自己差點露了口風。
  該死!這個不知道打哪蹦出來的小子真是太過份了,要是不找個機會好好的修理他一頓,他楊玉仙的面子該往哪兒擱?
  「李大人,如果沒事的話,夜也深了,今晚我們不妨就此作罷,改日再詳談此事,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公孫昕客套的下了逐客令,以免講得愈多,這沉不住氣的楊玉仙真的露了口風而壞了大事。
  面對這明顯的逐客令,白守謙縱然扼腕於不能多探些消息,但也不敢太過於打草驚蛇,只好訕訕的對楊玉仙和公孫昕起身告辭。
  不過今天這一行也不能算是一點收穫也沒有,至少他可以確定一件事要捉住這兩個人的狐狸尾巴,只有先從比較好解決的楊玉仙下手才是。
  楊玉仙一待這個令他刺目的御史大人跟著門房出了廳門,終於忍不住出口的發表他的言論。
  「大舅子,你難道不知道玉笛子留在這個世上對我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嗎?要是讓刑部來審,萬一抖出我們當年所做之事,那可不是好解決的。」
  「誰說我要讓刑部來審了?」公孫昕冷冷的說。
  「可是……」
  「寵中的鳥總比天上的鳥好對付吧!畢竟無牢中的意外誰也不能預料,不是嗎?」
  「大舅子的意思是……」這下楊玉仙總算回過神來了,「真是妙,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只要捉到了玉笛子,要殺他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愈想真是愈快意,他就說嘛,以他大舅子這般的狠角色,怎麼可能放過王笛子?
  「而且你還忘了一點。」
  「哪一點?」
  「留玉笛子一個活口是我們唯一能得全琅琊十二音玉的機會,也是我們能夠完成多年心願的機會。」公孫昕冷冷的笑看,只要能得到那十二音玉,大唐的江山便是他的了。
  「可是,我總覺得那個御史大人一定會阻礙到我們的計劃,而且以他的說法,他不一定會把玉笛子交給我們。」
  或許楊玉仙並不靈敏,但是他對「李傑」的不對眼卻讓他歪打正著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傑斷然不會把玉笛子交給他們。
  老謀深算的公孫昕當然明白這件事,他只稍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叫李傑的人不簡單,這個不知何來歷的小子似乎知道了些什麼,他的目的或許不只是捉拿玉笛子這麼單純而已。
  「你說得沒錯,這個小子看來是不會乖乖的把人交給我們,所以我決定由我們自己來捉玉笛於,只要我們先捉到了玉笛子,不但什麼問題都沒有,而且我們的目標也就指日可待。」
  「大舅於,你這麼說,想必你的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和他大勇子相交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公孫昕的言行,多少楊玉仙也摸得出幾分。
  「我已經派人放出風聲,說音玉現在在我們的身邊,相信只要玉笛子聽到這個風聲就會自己乖乖的現身,到時我們只要來個「請君入甕」、「甕中捉鱉」,任玉笛子再有天大的本領也插翅難飛。」
  「可是玉笛子會這麼好捉嗎了」楊玉仙仍有疑惑。
  公孫昕這個計劃聽起來是相當完美,可是其中仍有幾個相當大的問題,像玉笛子的神出鬼沒就是一個問題。
  「這幾天我反覆思考一件事,這玉笛子如何能在不傷人的情況下盜取所有的東西,我一再的琢磨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除非玉笛子用的是懾神迷魂音。」
  「攝神迷魂音?」楊玉仙不解的問。
  「我曾聽說有一種吹奏的方式所發出來的聲響,會讓人暫時的失去神智,而最擅長此一吹奏方式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稱的孟冬月,三十幾年前,我曾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聽過此一技藝,只是我一直沒把這件事和玉笛子之事聯想起來。現在這麼一想,我幾乎可以確定,這玉笛子和孟冬月一定脫不了關係。」
  「就算知道孟冬月和玉笛子脫不了關係也沒有什麼用,誰都知道孟冬月根本沒有下落可尋。」楊玉仙雖然不才,這小道消息倒也是聽得不少。
  「但是至少我們有了對付玉笛子的方法,如果他用的是攝神迷魂音,只要塞住耳朵,不要聽見樂聲,那玉笛子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不是嗎?到時要捉他也就不是一件難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楊玉仙是愈聽愈興奮,他彷彿可以預見玉笛子乖乖束手就擒的樣子,一想到這,他就恨不得現在玉笛子便出現在他的面前,好讓他可以把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就這麼拔去。
  「什麼都不必做,如果我想得沒錯,那玉笛子已經準備送上門了。」公孫昕皮笑肉不笑的說。
  他眼中閃出的殺意冷得教人心顫。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冬月藉著一身的玄衣融入這漆黑的夜中,冬天的風在夜裡顯得更是清冷,但這肉體上的冷一點也比不上她的心寒。
  這些天她不只一次的聽見大街上謠傳著尚衣奉御已來到江南,而且還帶著可以引出玉笛子的實物。
  雖然消息中並沒有提到是什麼樣的實物,但是冬月卻肯定他們口中說的一定就是音玉,除了在裴冷築身上的應鍾珩之外,在那些賊人的手中一定還有南呂玨、夷則再和林鍾璃。
  她趁看嬤嬤睡著的時候溜了出來,準備夜探這賊人的行館,運氣好的話,她就可以取回所有被那班賊人強取走的音玉,以慰雙親在天之靈。
  唯一讓她遲疑的是,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將要面對的正是殺了她的雙親,滅了她的族人的仇人,她不知道自己在使那些人失去神智而盜玉的時候,會不會忍不住手刃了那些仇人?
  她真的不知道!
  她是真的根著那班人,巴不得讓他們一個個的死於非命,或許是她從沒有傷過人,一想到自己得動手殺人,不知怎麼的,竟然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現在她該想的不是這個!她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
  她縱身一躍,輕盈的躍上了尚農奉御行館圍牆邊的大樹,再一個順勢就翻身進入了內院。她的身影方一落地,原本整個漆黑的院子一下子燈火通明瞭起來。
  看來這件事他們是早有計劃的,不過冬月倒也不心驚,反正她來之前早就知道這可能是這班賊人設計出來要捉她的計謀。
  她一點兒也不慌亂的取出懷中的玉笛,在一聲冷冷的哼笑後,使運氣吹起了她的懾神迷魂音,等著這班賦人頭痛欲裂喪失神智的樣子。
  笛音一響起,冬月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訝然的發現她的笛聲竟然對在場的所有人一點效果也沒有,她不死心的再吹了一段,心驚的發現仍是徒勞無功。
  「別白費力氣了,你的懾神迷魂音已經失效,你最好是乖乖就擒,並且把音玉交出來。」楊玉仙得意的說。
  他實在是太佩服公孫昕的料事如神,這一切都一如他所說的,彷彿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現在他全然的相信事情一定會如公孫昕所講的那般順利,因為現在的情況正是最好的證明。
  一想到這一點,他的口氣也不覺的放肆了起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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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冬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她以極快的速度轉身便要離去,冷不防的一支藏在暗中的冷箭讓她避之不及的沒入了她的腿。
  「射得好!本爺有重賞。」楊玉仙一看玉笛子中了一箭,心中自是歡喜,連忙大聲嘰喝,「只要有人活捉玉笛子,賞金一千兩。」
  他原本以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卻發現那些人竟然沒什麼反應,他在征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些人不是聾的就是用布塞住耳朵,他的話根本沒有人聽到。
  明白了這一點後,他連忙以手勢再一次重新表達他的意思。這一次,所有人的反應果然大大的不同。
  一旦明白了楊玉仙的話,在場所有的人眼睛皆為之一亮,個個前仆後繼,深怕被別人搶了頭籌,失去了發財的好機會。
  冬月知道自己是敵不過這樣多的人,她並不怕死,反正她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不知道來得這樣早罷了。
  唯一讓她掛心的是嬤嬤,萬一她死了,那嬤嬤怎麼辦?
  有誰會去照料行動不方便又有病在身的嬤嬤呢?
  想到這一點,冬月就是拼了命也要回到木屋,至少帶嬤嬤去一個有人能夠照顧她的地方,不然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一個人突然閃過了她的心中,她是多麼的不想想起這個人,可是她卻無法不去想起他,或許她的心比她的理智清楚的知道,現在能夠幫她的也就只有他了。
  那個她根本不該接近的男人。
  「你這幾天去了哪裡?」
  白守謙一見到裴冷築便大步的走向他,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話。
  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來冷竹別館走上這麼一起,可是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裴冷築有遠行,不知何時才會回轉。
  要不是他知道冷竹島的人一向言而有信,他還真要開始猜疑這裴冷築是不是「跑路」去了,否則怎麼無巧不巧的就在這個時候不見人影。
  「這一次裴某至江南,原就是為了洽談一些有關冷竹島的商業事宜,是以這些個日子自是到各方去視察,白兄何必如此著急,難不成以為小弟會失信於人?」
  裴冷築倒也不介意白守謙不甚禮貌的質問口氣,仍是他一派溫和的笑容。
  被裴冷築這麼一說,這白守謙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想以冷竹島的名聲,他作這樣的臆測不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賢弟此言過重,守謙唐突,只是剛好有些要事急欲告知賢弟,幾次訪之不遇,難免心浮氣躁,口氣便有冒犯,還望賢弟大人有大量,見之不怪。」
  「好說,是小弟不曾交代下人,說來倒也是冷築的錯。」裴冷築本就是個不喜和人計較之人,自然不會把此事放在心上。
  「那愚兄就先謝過了。」
  「白兄別客套了,不妨將來意直說。」裴冷築單刀直入的說。
  「公孫昕已至江南,此事你可知?」
  「略有耳聞。」
  「那他傳出風聲想放長線釣大魚的計劃你聽說了沒有?」白守謙急急的說。
  他著急的是如果玉笛子先落入的是公孫昕和楊玉仙的手中,不但琅琊十二音玉找回無望,最麻煩的是狄家的滅門血案便從此斷了線。
  「以玉笛子的身手,他們這種做法不啻是自討沒趣。」
  裴冷築倒是看得挺輕鬆,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冬月的身手,加上若他猜的沒錯,冬月所用的定是傳言中的攝神迷魂音。有此技藝和身手,他相信那些人要抓得住她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可是據我明察暗訪的結果指出,這次公孫昕可暗中募集了不少的高手,準備將玉笛子擒住,而且我還聽說公孫昕似乎很有把握能捉得住玉笛子。」
  白守謙仍是異常擔擾的說著。
  畢竟公孫昕這個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會有如此的把握,就一定掌握了什麼有力的條件。
  「很有把握?」裴冷築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聽到這兒就連裴冷築都覺得有些不妙,他們裴家的人是一向不理會和朝廷有關之事,但是為了知己知彼,對朝中之事可也是瞭若指掌,這公孫昕是個什麼樣的人,裴冷築心裡也有數。
  像公孫昕這種老好巨猾型的人物,如果他會表現得胸有成竹的樣子,除非讓他覺得事已勝券在握,這樣說來……
  一思及此,裴冷築整個人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一種不祥的感覺悠然而生,「你知道公孫昕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嗎?」他的口氣已不再是隨和而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和嚴厲。
  面對裴冷築這樣的轉變,讓白守謙訝異得不知如何說,現在的裴冷築根本不像他認識的那一個「笑面諸葛」,反倒像是那個冷得可以的裴冷簫。
  「好像是有那麼一個傳言,說公孫昕延攬的高手最好要是聾子,至於理由就沒有人知道了。」白守謙聳聳肩說。
  他想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這公孫昕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好端端的找一群聾子來做些什麼?
  但裴冷築可就不同了,他一聽到白守謙的話馬上臉色大變,頭也不回的向外衝了出去,身形之快,讓白守謙幾乎為之傻限。不過他可沒空發愣,再不快點就跟不上這突然像是吃錯藥的裴冷築了。
  「喂!你要去哪兒?等等我!」他一面追,一面還不停的在裴冷築的身後喊著。
  裴冷築一點回應他的意思也沒有,因為他現在的一顆心全繫在那個有雙滄桑雙眸的冬月身上了。
  都是他的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不該給她太多的時間,早一點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今天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要是她出了什麼樣的差錯……
  裴冷築搖搖頭,甩去這令他心驚的想法,彷彿這樣做就能讓那些不好的事都不會發生似的,雖然可笑,卻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
  她絕不能有事!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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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冬月忍著腳上的疼痛,一邊還要小心身後像是餓狼似的追兵,就這樣跌跌撞撞、停停走走的回到了泣血林,冬月身上劇痛的傷口和心中的焦急讓她冷汗直流、頻頻氣喘不已。
  隨著時間的流逝,冬月的昏眩感不停的加重,黑影幾次都欲攫住她,可是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倒下去,因為這一倒下去不僅宣告了她的死路,就連嬤嬤的命也一起賠了進去。
  而且她還得快,因為這些賦人已經識破懾神迷魂音,不用多時定會懷疑起泣血林,她一定得趕在那些人捉住嬤嬤之前先將嬤嬤帶走,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強忍著腳上仍不停進血傷口的疼痛和不停向她襲來的昏眩,小心翼翼怕是驚嚇了嬤嬤的輕輕推開木屋的門。
  「阿月,是你嗎?」
  「是我!」冬月連忙應聲。
  「為什麼你的聲音這麼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嬤嬤眼雖瞎,可是仍擁有相當好的耳力。
  「是發生了一點事,不過現在沒有時間講,您準備一下,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林子才行。」
  冬月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將嬤嬤背在身上,想趕在那班人追到之前將嬤嬤送出林子,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為她似乎隱約聽到有人進人林子的聲音。
  連她這個受了傷,反應也有些遲緩的人都聽到有人進入林子的聲音,更何況是一向耳聰的嬤嬤。
  「阿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嬤嬤著急的用手上下摸索著冬月,不久摸到了一處熱熱濕濕的東西,而且空氣中也飄著令人不安的血腥味。「你受傷了?」
  「沒事的!嬤嬤,我們快走吧!」冬月咬著牙,仍是奮力的想把嬤嬤背起。
  「不行!來不及了,那些人已經快到了,阿月,你先走!嬤嬤年紀大了,再活也沒有多久了,你就別管我了。」
  「我不會丟下嬤嬤!」冬月說什麼也要帶著嬤嬤一起走,沒有了嬤嬤,她一個人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嬤嬤知道冬月打小就是死硬脾氣,只要她決定的事,說什麼也沒有用,看來只好另外想個辦法了。
  「真是拗不過你。」嬤嬤小聲的歎口氣說。「要嬤嬤走也可以,但是你可不可以先幫嬤嬤做一件事?」
  「當然了!只要是嬤嬤說的,阿月一定盡力去做。」
  「那好,你先到嬤嬤右手邊,那兒的牆上有一支龍吟簫,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冬月點點頭。
  「好!你去把它取下來。」
  「可是……」
  冬月有一點兒猶疑,打她來這泣血林投靠嬤嬤以來,嬤嬤一直不許她動這一支龍吟蕭,所以她一直就沒有碰過,想必這支箭對嬤嬤來說一定意義頗大。
  「去拿就是了,再不久那些人就要來了,你還不快一點。」嬤嬤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流去而更顯得急促。
  冬月被嬤嬤這麼一吼,遂不敢再多想些什麼,只是連忙伸手去取了下來。
  哪知這簫才一離開牆,冬月腳下的地板就開了一個大洞,她連尖叫的機會也沒有,就整個人掉入了洞中。
  嬤嬤聽見冬月的驚呼隨著地上的洞又恢愎原狀而消失,風霜滿面的老臉漸漸泛出一個笑容,她安靜的等著屋外的人到來,表情平靜的一如人定的老僧。
  「喂!老太婆,快把玉笛子交出來,否則可別怪我們這些人手下不留情,連一個又瞎又醜的老太婆都欺負。」這些一心只想著巨額賞金的人,只想捉到玉笛子好得到那巨款,說起話來的口氣一點也不客氣。
  「什麼玉笛子,我不知道。」嬤嬤冷哼一聲,臉上倒沒什麼表情。
  「少裝蒜了,血跡到這兒就沒有了,如果玉笛子不在你這裡,難道他會自己長翅膀飛了?」那個人沒好氣的說。
  「我只是個又老又瞎的瞎老太婆,他有沒有長翅膀我又看不到,說不定他是長了翅膀。」嬤嬤的口氣十足十的鄙夷,對這種自願為虎作倀的人,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客套的。
  「你……」那個人被嬤嬤激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氣得整個人一直不停的發抖,一揚手就打算對著嬤嬤揮過去。
  「大哥,別理那個糟老太婆了,現在搜出玉笛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讓別人先找到,那我們的賞金就沒了。」一個個頭較小的黑衣男子連忙對那個人說。
  那個人一看到所有的人都像是尋寶似的翻箱倒櫃,也連忙加入其他人的行列,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到手的錢財雙手奉給別人。
  這小木屋就這麼一點兒大,撇開設有人知道的機關不說,這地方小得可以,沒幾個可以藏人的地方,於是找不到玉笛子的這些人又把目標放回了瞎眼嬤嬤的身上。
  「你這老太婆,你說不說玉笛子到底到哪兒去了?」那些人個個像是餓狼一樣的全都圍在毫無抵抗力的嬤嬤身邊。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殺了我還是一樣一句話──不知道!」嬤嬤冷冷的說。
  「看來你這個老太婆還挺嘴硬的,不給你一點顏色看是不行的。」一個像是這群烏合之眾中講話最有份量的人說。
  「反正我再活也沒多久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看來冬月的死硬脾氣就是這麼遺傳而來的。
  「是嗎?你這老太婆倒挺雅的,這木屋中的樂器可真不少,想必是你心愛的收藏吧!」那個男人的語氣有著濃濃的威脅。
  「你想做什麼?」
  這屋中的樂器是她花了大半生的心血製成,她自然是很在意,所以回話的時候自然看急了些。
  可這看急的話才一出口,她就在心中暗叫不妙,這不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想做什麼,只是想試試這琴好不好用。」那個人話才一說完,就舉起大刀往桌上的琴一刀劈下,鏗然的一聲,這一把名琴就此香消玉殞。
  嬤嬤再怎麼心痛也只能無言以對,這些名器怎麼說也比不上她的孫女重要,只是可笑啊!這些人是為了大筆的賞金才痛下此殺手,可是他們竟不知道,這兒隨便一把名琴雅器,便比他們的佣金不知高過凡幾。
  價值是什麼?不過是懂得欣賞的人才有的罷了!
  一想到這裡,嬤嬤開始大笑,這會兒她是真的領悟了,她一生追求完美,是以拋夫棄子以尋完美之音,好不容易和兒媳再聚,卻又旋即天人兩隔。
  她該聽從兒子的意思,讓羽音……冬月像個平凡的女人過一輩子,可是偏偏她又不甘埋沒冬月這孩子的天分,於是教了她製器的手藝、懾神迷魂音,也教了她父母未完的仇恨,是她害得冬月不能像一個平凡的女人,有個平凡的生活……
  可笑她一生追求的完美,在一群莽漢中視若敝屣,她一生追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她抓起床頭的竹引瑟,暗聚內力的彈奏了起來。嬤嬤原就是天下第一巧手,這瑟在她的手中揚起之音如泣如訴,再加上她現在心中的悲憤,她幾乎是用生命的力量在演奏這曲廣陵散。
  廣陵散全曲有四十五段之多,它的演奏技術複雜,難度很大。樂曲分為開指(一段)、小序(三段)、大序(五段)、正聲(十八段)、亂聲(十段)、後序(八段)等六個部分,開指、大序、小序三個部分表現了人們對聶政不少命運的同情,樂曲低悲哀淒。
  這些只知道見錢眼開的人自是沒什麼音樂素養,甚或有一堆是聾子,哪他何謂音律,但是嬤嬤的指下引導在空氣中的震盪卻是連大地都幾乎為之震動的。
  一時間,所有人皆震懾住的看看這個瞎眼的嬤嬤,以她枯老而瘦弱的手快而準確的落下個個的音符。
  「別彈了!」
  其中一個人像是受不了嬤嬤指下發出來的琴音和正氣,發出狂亂的叫喊後,把屋中的樂器全都亂砸一通。
  這一出聲便把原本體弱又強提真氣彈奏的嬤嬤給傷了心神,於是嬤嬤的一口血氣倒翻,湧入喉頭,「哇」的便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整個人又癱回了床上。
  「你這個老太婆,還有閒情雅致彈曲,老子可沒空聽,快把玉笛子給我交出來。」方纔的琴音未竟,那澎湃的情緒仍在每個人的心中流轉,讓原本就非善類的這些人口氣更是差得可以,氣氛是一觸即發。
  「早說過沒什麼玉笛子的了,如果你硬要在我這找什麼玉笛子的話,你不如抓了我吧!」嬤嬤強忍著上湧的氣血說。
  「你說的是什麼傻話,我們要的是玉笛子,抓你這個陪老太婆有什麼用,你這個老太婆,再不說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惡狠狠的話才方落,把白晃晃的刀子就跟著舉起,威赫赫的好不嚇人。
  嬤嬤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心中倒也無一絲懼意,只是掛念的仍是在密道中的冬月,她這麼一死,叫冬月如何好好的活下去呢?
  「一大群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婆婆,是會遭天譴的。」一個冷冷的聲音伴著沒有笑意的笑容由門外出現,在眾人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什麼事,那個手提大刀的大漢已經整個人倒在地上。
  「你們是什麼人?」好驚人的手法,當下眾人心中便有了幾分懼意。
  「裴冷築。」裴冷築淡淡的說,臉上仍是那笑意沒有到眼中的談笑,眼中冷漠的光讓眾人為之一怯。
  「冷竹島的二當家?」這個名號之響,當下所有的人便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知道自己沒有本事和冷竹島的人為敵的。「裴二當家,在下只是求財,更何況玉笛子是官方通緝之人,我們可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幾個人欺負一個瞎跟老人能算什麼好事?」白守謙冷冷的說。
  他一路跟著裴冷築來到了這林中的木屋,他是不清楚始末,可是看著這大多人欺負一個老人,怎麼也教人無法不動氣。
  「她是玉笛子的共犯,我們循著血跡至此,卻不見玉笛子,一定是這個老太婆給藏了起來的。」其中的一個人仍不死心的辯解著。
  「她受傷了?」
  裴冷築這下連眼中的笑意也沒了蹤影,那冷冷的氣勢竟和他大哥如出一轍。
  「因為……」看到了裴冷築的臉色,所有的人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江湖傳言,冷竹島的裴冷簫最冷,裴冷築最淡,裴冷竺最狂,可現在這麼一看,裴冷築一點也不淡,他的樣子像是要將他們這些人一起大卸八塊似的。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如果沒有就給我滾!」
  一聽到冬月受了傷,不知怎麼的,一向最有理智的裴冷築也亂了心緒,他不再以彬彬有禮的外貌來對人,而他也不在乎了。
  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冬月在哪裡,她還好不好?
  「可是……」
  仍有人想說些什麼,可是被裴冷築冷冷的回頭一瞪,當下全沒了聲。不僅如此,還像是被貓追的老鼠,一個個連滾帶爬的飛奔而去,他們沒有一個人想和冷竹島為失敵,也沒有一個人敢和現在全身散發冷意的裴冷築為敵。
  裴冷築冷冷的看了一眼飛也似地逃難的人後,便連忙轉身察看床上的嬤嬤,「老前輩,你沒事吧!」
  「你來了就好,我是沒救了,可是冬月……」老婆婆是似有些氣不順,停了好一會兒才又說:「冬月是一個苦命的女孩,你能答應我這個將死的老人一件事嗎?」
  「老前輩,您不會有事的。」雖是違心之言,但裴冷築仍是不斷的好言相勸。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最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的照顧冬月,我怕我這一走,她一定會去做什麼危險的事。」嬤嬤急急的抓住裴冷築的手。
  「嬤嬤?您是小音的嬤嬤?」白守謙突然驚喊。
  「你是……」嬤嬤聽得這聲音感覺很熟悉,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我是阿謙呀,羽音出生的時候我還是第一個抱她的阿謙,您還記得嗎?」白守謙認出嬤嬤的身份後連忙說。
  「阿謙!你都這麼大了,上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這下阿月不怕沒有人照顧了。」說完,她咳出好大的一口血。
  「老前輩!」
  「括括鞉」裴冷築和白守謙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驚呼,連忙扶住就要倒下的老人。
  「我沒事,快把阿月放出來。」她指著牆上的機關。
  裴冷築依言向牆上望去,果真看到一處精巧的設計,用力將扳手一拉,地上便出現了好大一個洞。這洞口一開,冬月整個人就衝了出來,一飛身便來到了嬤嬤的身邊。
  「嬤嬤!您不可以掉下阿月不管,是阿月不好,都是阿月的錯,您別生阿月的氣,阿月一定會乖乖的聽您的話,不要離開阿月啊!」
  「乖!嬤嬤老了,這口氣也撐得好累,我想去找你爺爺和雙親,就讓嬤嬤安心的走好不好?」嬤嬤疼惜的說,她又何嘗放心得下這命苦的女孩,但生死全憑天哪!
  「不要啊!」冬月發了狂似的拚命搖頭。
  「乖!剛剛嬤嬤的廣陵散還有正聲、亂聲和後序三個部分未彈,你去替嬤嬤完成好嗎?」
  冬月點點頭,環顧滿室的瘡痍,找了把受損較小的子虛琴,便揮手揚起了琴音。
  正聲是廣陵散全曲的主題部分,表現了對聶政不畏強暴壯烈事件的讚揚和歌頌,描繪了聶政從怨恨到復仇的感情發展過程,深刻的勾畫出聶政的復仇意志。
  這曲原本就激昂,在現在滿是悲憤的冬月指下更是悲切的令人心酸。或許是這曲太過激烈,也或許是這琴早已受損,突然這個琴就在冬月的指下散開,琴音也霎時斷去。
  「嬤嬤!」冬月狂喊,可是嬤嬤卻再也不會回答了。
  「別這樣!讓她好好的走吧!」裴冷築不知道只為了一個女子的悲切,他也會這樣的心痛,可是他的心就是在痛,而且痛得這麼的真切。
  「都是你的錯!」冬月一把揮開裴冷築停在她肩上的手,「為什麼你不早一點來?為什麼你不早一點來?」說完,她便轉身衝了出去。
  裴冷築也起身飛快的追了出去,心中的焦急在看到冬月的身影孤零零的靠在一棵楓樹邊時才稍稍定了下來。他輕輕的擁著她,無言的給她安慰。
  「你跟來做什麼?你這個大瘟神,嬤嬤會死都是你的錯!」她不住的用手狠狠的捶著裴冷築的胸口,發洩似的狂喊。
  裴冷築知道冬月只是在發洩她的心痛,於是他安靜的承受這不公平的指責,他只希望冬月能一次將她的情緒發洩完,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如果可以,就讓他替她分擔些許吧!
  或許是她的手捶得也累了,或許是她的理智在恢復,她停下了手,「為什麼你一句話也不說?這不是你的錯!嬤嬤是我害死的,是我!」
  她的雙肩悲慟的抽動著,極悲痛的她竟然哭不出一滴眼淚,只能一再責備自己,緊緊的以咬住自己下唇的方式來懲罰自己的無用。
  這小小的肩頭到底承擔了多少的重擔?是要經歷過多少事才能讓她這樣哭也無淚?一思及此,裴冷築的心更疼了,為了這樣一個承受了太多的女子而心疼。
  「不是你,這不是你的錯,想哭就哭出來,把你的心痛好好的發洩出來,別再這樣忍著不哭了好嗎?」他低低的訴說他的不捨。
  「我什麼都沒有了!連嬤嬤都離開我,我什麼都沒有了!」她悲切的大喊。「而你叫一個連淚水也沒有的人怎麼哭?」
  「你還有我!我會好好的照顧你的!」裴冷築緊緊的摟著她。
  他的聲音像是會催眠般的靜靜平撫看冬月,在他的懷中,她幾乎可以找到她一直奢望擁有的平靜,她真的好希望時間就暫停在這一刻,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必做,只是這樣靜靜的在他的懷中。
  但,這是不可能的!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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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奮力的掙脫出了裴冷築的懷中,那不是她應該停留的地方,也不是她能停留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到底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而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如果說我要你呢?」裴冷築定定的望著她的眼睛回答。
  冬月征愣了好一會兒,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一時間她笑得全身都震動不已,而那誇張的動作讓人不明白她是在哭或是在笑?
  「你要我?」她冷冷的抬起頭,狠狠的一把摘去臉上的面紗,露出了左邊臉頰長至領口的刀疤,「看清楚了嗎?這刀疤還長到胸口,你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嗎?你要我?你要這樣的我?」
  這是第一次裴冷築看到完完整整的冬月,如果沒有了臉上醜陋的刀疤,她一定是個清麗秀絕的佳人,但是裴冷築看到的不是那刀疤,他看到的是那持命生存下來的勇氣。
  「你好美,真的好美!」他似是迷惑又像是感動的伸出手,輕輕的撫著冬月臉上的刀疤,那樣輕,那樣柔,彷彿是蝶吻般的輕觸著。「我會好好的照顧你的。」他低低的承諾。
  「你別開玩笑了!你瘋了是不是?你看到這刀疤嗎?」冬月搖著頭的大喊。
  為什麼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她鼓起了這麼大的勇氣在他的面前露出這可怕的疤,為的就是要嚇走他,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
  「我沒有看到什麼疤,我看到的只有你!」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嬤嬤的話吧!她一定是要你好好的照顧我是不是?」冬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知道嬤嬤有可能……不!一定是要他好好照顧她,而以裴冷築的君子言行,說什麼他一定會做到他的承諾。
  她不要成為他的負擔,她不想成為一個他必須忍受的包袱,更重要的是,她不要天天看到他卻更清楚的明白他永遠不可能屬於她。
  「這和那個沒有關係,就算老前輩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這麼說我說對了?」冬月心灰意冷的說。
  她就知道事值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以他是冷竹島的二當家,天下美女走看得不在少數,又怎麼可能說這樣子的她美呢?
  「什麼都不要說了,跟我走吧!嬤嬤的事我會處理的。」裴冷築輕輕的說,伸手想將冬月納入他的懷中,就這樣替她擋去風雨,讓她不再傷悲。
  「我不會跟你走的,嬤嬤的事我會自己處理的。」冬月冷冷的說。或許是太激動,傷口的血又緩緩的冒出。
  「別試驗我的耐性,你不會贏的。」裴冷築微皺起眉頭,這小妮子似乎想試驗他的耐性,她不知道他可是有名的「笑面諸葛」嗎?
  「我不想做什麼,我唯一想做的事是再也不要看到你。」各月大喊,隨之一陣昏眩。
  「該死!你的傷口需要治療。」裴冷築暗暗罵自己的粗心,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冬月的樣子不對勁呢?
  「不用你管!」
  冬月仍死硬著嘴,冷冷的看了一眼看來似乎沒了笑意的裴冷築,心中有些兒亂跳,沒了笑意的他看來十分的冷酷。
  她轉身就想離開,可是走沒兩步就又一陣昏眩襲來,她驚覺裴冷築竟然點了她的昏穴,她的罵聲根本沒來得及出口,最後的意識是裴冷築那又輕又柔的聲音:「我說過別試驗我的耐性的。」
  「喂!你別悶聲不響的好嗎?」
  白守謙受不了裴冷築打從抱看冬月回來,並且安置好後,一回到大廳就用他那一號表情的笑容直直的盯著他,盯得他全身上下的寒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
  「難不成你對我有意思?」白守謙故意用話激他,但是看起來一點效果也沒有,裴冷築仍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我投降,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就直說吧!」
  至此,白守謙完全棄甲投降,他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光用瞧的就瞧得你渾身上下不對勁,彷彿是被盯上的獵物。
  「我在等。」短短的三個字,配上他仍是沒有改變的一號笑臉,不過至少他有反應了。
  「等什麼?」
  「你和秋家的關係看來並不淺,這事你似乎有所保留。」裴冷築淡淡的說,但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快得讓人看不出來的謹慎。
  「我和狄家的關係和此事有關嗎?」白守謙有點疑惑的說。
  「你是她出生後第一個抱她的人,這關係不可說不深吧!」
  「冬月……你是說羽音?」白守謙突然回過神來,這個永遠雲淡風輕的男人不會是在意他和冬月的關係吧!「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如果我說羽音是我的未婚妻呢?」
  「那我會殺了你。」
  簡潔的回答和裴冷築臉上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他是認真的抑或只是開玩笑而已,不過就是這樣才教人覺得可怕,也教白守謙設由來的打了一個寒顫。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他絕對相信裴冷築有這個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將他解決掉。
  「你說的是真的,那我說的就是真的。」裴冷築淡淡的笑著。
  「我開玩笑的。」白守謙連忙撇清楚關係,只不過一時興起的開個小玩笑就賠上一條命,這種事他才不想做呢!
  「我也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裴冷築的話仍是讓人聽不出真假,但至少讓白守謙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起來經過這一次後,下一次他要找人開玩笑,一定要找對對像才行。
  「不過說真的,以前狄伯父倒真的提起過。那時小丫頭才五、六歲,不知怎麼的,伯父一提到這事,她就大哭大鬧,還在我的手上咬了一大口呢!」
  「狄伯父和我家是世交,自從我雙親過世之後他們就待我如親生般,要不是十年前我正好出門去修行,也不會讓他們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當我再次回到狄家,卻發現人事全非,而且以懸案作結時,我就決定,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出那些泯滅天良的歹人,將他們繩之以法,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想我狄伯父一生為官清廉,無慾無求,本該不是賊人覬覦的對象,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或許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十二音玉委實害人不淺。」
  白守謙憶起過去,整個人也不禁有些悵惘,狄伯父家庭的氣氛一向是他這個童年失怙的人所□慕的,所以他才常常的待在狄家,而他們也像家人一樣的待他,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想要找出當年滅了狄家的罪魁禍首的原因。
  「她不該是你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是他裴冷築的。
  白守謙倒也不以為意,對他來說秋羽音只是他的小妹妹,若裴冷築真有心,他可是個提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乘龍佳婿,不知有多少人擠破頭想攀上這一門親事呢!
  不過就這麼成全他倒也不是白守謙會做的事,難得能挪偷幾句,叫他安安靜靜的不說,那還不如拿把刀子殺了他算了。
  「你以為她就是你的?你別忘了,以她小小年紀就敢抗婚,更何況是現在,從她的樣子看起來,她的倔強脾氣可不減當年。」白守謙一臉等看看好戲的樣子。
  「她注定該是我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嘛!請問你是由哪點看出來她是你的?」
  白守謙實在不明白裴冷築的自信到底打哪兒來?他總是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看得人又氣又恨,可是又佩服得牙癢癢的。
  「她和我的初相見是她立於木之端,而我見之,『立』於『木』之端而『見』之即成『親』字,合該她是我的了。」裴冷築仍是淡淡的笑著。
  「你是說真的假的?就憑這一點?」白守謙認為這裴冷築是瘋了,有人拿這種事來當作婚姻大事的基準的,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這一點不夠?以後你就知道了。」裴冷築故弄玄虛的說。
  「當然,至少你該有所表示,像是你已經為她深陷情網、為她不可自拔之類的。」白守謙看來還真適合去說書,這種噁心透頂的事他也講得出口。
  「這種事我該說的對象不是你吧!」裴冷築好笑的講。
  裴冷築挑起一邊的眉毛,就讓白守謙覺得自己是自討沒趣,徒然給人當笑話看的。
  真是!此仇不報非君子,找機會他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什麼!又讓他逃了?」
  公孫昕一聽到他所雇的殺手仍沒有捉到玉笛子,氣得臉色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恨不得將這群沒用的東西全丟到海底餵魚。
  「你們這群沒用的豬,真是白養你們了,就連一個身受重傷的人也捉不到,你們還有什麼用,不如死了乾脆一點。」
  楊玉仙的修養可沒那麼好,在滿心等待卻等不到好消息後,他的怒氣劇增,說起話來更是難聽得可以。
  「大人,這實在是不能怪小的,誰知道會半途殺出裴冷築這個程咬金,您是知道的,當今世上能有幾個人敢和冷竹島為敵,我看就連大人……」
  「放肆!我都沒有罵你們辦事不力,你還敢說這種話,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公孫昕大喝的制止了接下來的話,他一向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這一次會動這麼大的氣,看來他是真的非常生氣。
  「大人饒命!」
  公孫昕這麼一喝,所有的人全都嚇得連頭都快要磕掉了,他們早習慣了楊玉仙的怒罵,所以一點感覺也沒有,而公孫昕可從來沒這麼大聲講過話,因此,他的話才更是駭人。
  「全是一群飯桶,全給我滾出去!」他大手一揮,所有的人嚇得連滾帶爬的在剎那間全跑得一乾二淨。
  「真是沒有用的傢伙。」楊玉仙放馬後炮的說。
  「你也一樣,這下可好,你和李傑又結了樑子,讓他和冷竹島的又連成一氣,而冷竹島在此事上表明了就是要和我們作對──」公孫昕恨恨的說。
  「真該死!當時不該逞一時之氣,把冷竹島也給牽了進來,替自己找了這麼個敵人,現在就棘手多了。」
  公孫昕真是愈想愈不值得,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現在他已有十成十的把握玉笛子就是當年狄家的餘孽,否則不可能會懾神迷魂音。
  該死!他不是把狄家的人全都殺得一乾二淨,連個小孩都沒有放過,又哪來的活口呢?
  要是當年的事一旦爆發出來,必會抄家滅族的,看來他一定得趕快找出玉笛子,並且將之滅口才行,只要玉笛子一日不死,那他就一日不能放心。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楊玉仙是標準的狐假虎威,剛剛在那些走狗的面前神氣得不可一世,但是在面對公孫昕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一副典型的小人嘴臉。
  「既然現在知道玉笛子在裴冷築的手中,我們就密切注意,看冷竹島最近有什麼舉動,趁機查出玉笛子的真正身份,到時才能知已知彼。」
  「這真是一個好辦法。」楊玉仙是標準的胸無點墨,只要人家怎麼講,他也只有點頭拍馬屁的份。
  「我會讓他們知道,我公孫昕可不是好惹的!」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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