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多久,狄傲辰和楊剪柔已置身放客棧的客房中。
狄傲辰一句話也沒說,朝楊翦柔丟去一隻小瓷瓶後,便兀自站在窗邊。她解開衣裳
,露出了光裸的香肩,但是,由於她受傷的部位在肩後,她努力了好久,卻怎麼也觸不
著傷口,於是,她只能挫敗的望向窗前那道冷漠的背影,「你能不能幫我上藥?我一個
人沒辦法。」
狄傲辰終於轉過身來,當地的目光觸及她背上那片春光,一抹輕蔑的冷笑倏地揚起
,「這算是色誘嗎?宮水凝,如果你夠瞭解我,就應該知道,你就算在我面前脫光了,
也是徒勞!」
色誘?楊翦柔愣愣的聽著他的話,一臉不解,難不成他以為……無哪!她才沒這麼
輕賤!
「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誰知,狄傲辰根本就不聽她的解釋,轉身就走。
「等等!」她急忙喚住他。
雖然已開了門,但他的腳步頓了頓。
見事情猶有轉回餘地,楊剪柔又揚起笑容,竭力勸說他回心轉意。
「別忘了,我之所以會受傷,你也要負一部分責任,如果我的傷口惡化,對你也沒
好處吧?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好嗎?求求你啦!我真的很疼……」說到最後,她改用哀
兵政策,表現得可憐兮兮的。
都說成這樣了,他不至於這麼不近人情吧?楊翦柔暗忖。不過,顯然她對狄做辰的
冷酷尚未有足夠的認知,下一刻,決然而去的身影,戳破了她的美夢。
看著門板無情的關上,她洩氣的垂下肩頭。
她終於瞭解,為何姐姐癡戀了他九年,卻仍得不到他一丁點的憐惜。這樣的一個男
人,正如傳聞中所言的冷漠、無情,就像是天邊的孤星——可望卻不可及。
甩甩頭,楊剪柔拋開迷恩,瞥向背後血瀆乾涸的傷口,認命的歎了一口氣。
夜深了。
狄傲辰倚窗而立,目光定在蒼穹中某顆特別明亮的星子上。露重風寒,然而陣陣襲
來的冷意,卻不及他凝霜不化的容顏冷峻。
他已經有許久不曾再想起那段塵封的往事,對他而言,這段過往以及宮水凝,都是
全無意義的。
那一年,他十七歲,雖然生性沉默寡言,卻也不至於冷若冰霜,喜怒哀樂也不曾刻
意掩藏。
然而,之後所發生的事,卻改變了一切,也徹底地改變了他!
那一日,他本欲出於回谷,卻發現有人觸動了百轉林裡所設置的奇門八卦陣法,他
前去查看,也因此及時救了險些在九旋陣中喪命的女子,並將她安置於幻影中。
「傲辰師兄——」隨著一聲清脆的嗓音,一道嬌小的身影也跳進了幻影軒。
「湘影,」他回身迎向粉離玉琢的女孩,將食指放在唇上,「小聲一點!」
顧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轉了轉,最後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飛字師兄說你拐了個
女人回來,原來是真的呀!」
噴!這任飛字消息真靈通。
他苦笑著搖頭,蹲下身子與九歲的顧湘影平視,「告訴我,飛宇師兄是怎麼說的?
」
「他說你打算改行當採花大盜。」顧湘影笑嘻嘻地回答。
「我看是他吧?」他嗤哼了一聲。天曉得,誰才是名副其責的採花大盜,這任飛宇
就會亂栽贓!
「聽說這個姐姐很漂亮喔!」
顧湘影探頭探腦的想打聽情報,偏偏狄傲辰擋住了她的視線。
「湘影乖,別吵姐姐好不好?等她醒來,師兄一定告訴你。」他柔聲輕哄,而湘影
也根聽話的點頭離去。
目送顧湘影離去後,他回過身來,這才發覺那名女子已睜開了雙眼,正目不轉睛的
瞅著他。
他收起笑容,柔聲問道:「你醒了?感覺如何?」
她盯視著他,沒有回答。
「你很有膽識,敢隻身獨闖百轉林。」
她終於開了口,冷哼道:「我從來就不將顧流風看在眼裡!」
短短的一句話已足夠讓他肯定,她的確是意圖挑釁師父。
「是的,正如同你不將自己的小命看在眼裡一般。」他亦嘲弄的回敬了句。人家既
是來者不善,他也用不著客氣了。
本以為她會反唇相譏,不料,她只是根深、很專往的凝視著他,過了好會兒她才開
口扛破沉默。
「我叫宮水凝。」
他訝然的看著她,本以為這個看來極冷的女子,是不屑向他透露什麼的。
「宮?」他輕蹙雙眉凝思,「你和宮宛宛有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師父。」
狄傲辰這才恍然大悟。
他們幾個師兄妹都知曉,師父顧流風與宮宛宛之間的恩怨,兩人原本是師兄妹,算
來,他還得喚宮宛宛一聲師姑,只是……唉!那又是一筆厘不清的情愛糾葛了,也難怪
她合代她的師父前來尋釁。
顧流風得知此事之後,他不想再多惹宮宛宛怨懟,一方面也是本著同門之誼,他不
得不交代狄傲辰好好照顧。
師命難違,狄傲辰只好接下照料宮水凝的責任。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後,宮水凝的
身子逐漸恢復了,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也出於他意料之外。
「我說,我、愛、你,」宮水凝深深的凝望奢他,神情認真。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難怪他總覺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尋常,難怪她老是出神的
凝視著他,難怪她會有意無意的對他做出親密的舉動,難怪……「你——」他困難地頓
了頓:迎棍著她深惜的眸光,所有的話都變得難以啟齒。
「我有拒絕的餘地嗎?」
「沒有。」她的神情堅決。
這樣的神態,無由地令他感到不安了起來,好似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何以見得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視為獵物的感覺。
「因為我這輩子絕對不會放手,絕對不惜一切代價!我從來就不打算動情,只因看
清這個世界過於無情,但是,天意讓我遇上了你,並且愛上你,我很清楚這會是今生唯
一的一次,所以我不會放棄。」
不可否認的,在乍聽到她這番癡狂的愛語時,他無法不動容。然而,他知道她並不
適合他,而他對她也沒有特別的感覺,他無法勉強自己接受這份感情。
「那麼,讓我們當兄妹好嗎?我會像對湘影一般的疼你。」這是他唯一能回報的了
。
「誰希罕當你妹妹!」她喊道。然後,像要證明她的決心,她熱烈的印上他的唇,
狂熱的吻住他。
狄傲辰呆了!他本能的想推開她,但抬起的眼睛卻不經意的對上那雙美目的水眸,
正閃動著惹人心憐的淚影乍然湧上心頭的歉疚攪住他的心房。
畢竟,是他傷了她,既然他什麼也給不起她,若是有限的溫存能讓她好過些,他又
怎麼忍心做得太絕?
於是,他閉上眼,輕輕的擁住她。她內心的熾烈,以及她刻骨銘心的付出,而他的
回應,只是一貫的柔柔淡淡。在這個吻當中,他不曾投入什麼,有的,只是幾許的憐惜
吧!
毫無預警的陣刺痛情來,她咬破了他的唇!他驚詫地推開她,口中除了嘗到些許血
腥味之外,更有一股異樣的味道……他瞬間領悟,飛快的嘔去口中殘餘的氣味。
「沒有用的。」她詭魅的笑了,「這種毒的毒性很強,只要一沾上傷口,便會在最
短的時間內,隨著血液蔓延至全身。」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與她無冤無仇,不是嗎?他甚至因為不想傷害她,才…
…「因為我愛你。我說過,你必須是我的。」
如果他以為他會為了解藥而屈服於她,那她就錯了!
「宮水凝,你大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是貪主怕死之輩嗎?告訴你,我絕不會稱了你
的心的!」
「是嗎?」
她的笑容過於自信,令他不由得沉下臉來,「什麼意思?」
她輕笑,「你所中的毒乃為『鎖情鴛鴦』,只要你控制自己的心性,就不會對生命
造成威脅、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你只能鎖情,不動七情與六欲的度過一生。」
換言之,今後的他,已失去愛任何人的權利,只除了她「你——」一把怒火熊熊的
燃起,他死握住拳,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倏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穿透他的肺腑,令
他難以招架,他退了一步,血絲順著嘴角滑落。
該死!他忘了「怒」也是七情之一。看來,她說的是真的。
「為何不問我有關解藥之事?」
狄傲辰拭去嘴角血漬,深吸了一口氣,要置情回望她。「有必要嗎?」
若她會輕易的送上解藥,一開始便不會這麼做。而他既不打算妥協,又何需多此一
問?
不過,她仍是說了:「鎖情鴛鴦的解毒法很奇特,須由異性服下,肌膚相親之後,
方能解毒。」她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小藥丸,「這是唯一的解藥。」
然後,她吞了下去,「除了我,你別無選擇,這一生,我都會和你糾纏至死。」
「哦?」他挑了挑眉,冷漠的道:「我寧可選擇絕情絕愛!」與其愛這毒蠍女,他
寧可一世無情!
「我人就在這裡,為何不強要了我?」她扯開衣襟,眼眸帶媚的貼近拖,「我不介
意的。」
「無恥!」他嫌惡地這,毫不眷戀的甩開她,「你給我滾出於回谷!」
「你撐不了多久的。」
「是嗎?何妨拭目以待。」對她,他已經無話可說了。他轉身朝外頭喊道:「慕文
、飛宇,將這個女人丟出千迥谷!」
如今,九年過去了,他不曾後悔當日的決定,縱使這一生都要伴著這一身奇毒,他
也絕不再與宮水凝有任何牽扯。
還記得一開始,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全然受到牽制,即使是素有神醫之稱的曲慕文,
也只能讓他在牽動毒性時減輕痛楚。
不過漸漸的,他能以自身深厚的內力抗衡,但是,他那寒冰般的性情,卻早已根深
抵固。
九年來,曲慕文不曾放棄為他解毒,任飛字、顧湘影也期盼有一天他能再次拾回屬
於他的七情六慾;而他,卻早已無所謂了。
對於一個已然無心、無情的人來說,能不能解,又有何差別?這輩子,他是不可能
動情了。
這些年來,宮水凝正如當初所言,一路癡纏他至今。他早知以她近乎病態的激狂個
性,會用一生的時間來與他僵持下去,直至嚥氣那一刻。
他無聲冷笑。看來,這女人似乎聰明多了,懂得以他無法拒絕的方式糾纏他。今日
暗算他的人名喚倪虛,是風月派的創始人,一個下流齷齪的東西!
江湖中大多陰暗,他無心一一理會,但若膽敢犯到千回谷,他絕不會坐視不管。本
來,這些人要下流、要淫穢,他全管不著,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打著任飛宇的名號
胡作非為,還成立了風月派,盡做些低俗敗德之事,得知此事之後,他便拋下了身懷六
甲的湘影,出了千回谷,代任飛宇解決了此事、只要是關乎師兄、妹的事,他永遠義無
反顧,這是他們四人之間堅如金石的情義。
反正,他的敵人也不少,不差這幾個,如果倪虛敢再不知天高地厚的前來尋釁,他
會讓倪虛知曉,幻影神劍絕非浪得虛名。
倒是宮水凝,這點小場面便讓她吃了暗虧,若無法用失常來解釋的話,便是她的一
種巧用心機了。看來,為了他,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只是,今日所見的宮水凝……該怎麼說呢?讓他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宮水凝變得
不像宮水凝了。他沒去注意,自上回見到她至今,究竟又過了多久,難道時間真能改變
一個人嗎?若非她的容貌一如往常的美艷,他幾乎要以為,此刻待在隔壁房中的女人不
是宮水凝了。
她的眸光太溫和,而以往只有一片冰冷,唯有在見到他時會燃起狂愛烈焰。
她的神情太清靈無邪,而以往卻是冷凝陰沉,只有在面對他時才有人性情感。
她看來過於嬌弱,亦不似以往的剛強,總之……狄傲辰斂起了幽沉的眸子,覆丟其
間的深逐。
【第三章】
盯著狄傲辰疏冷的俊容,楊剪柔第無數次歎氣。
七天過去了,他仍是孤傲得令人難以親近,讓她不禁開始感到苦惱,因為,一旦被
他得知,她的傷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他一定會毫不遲疑的踢開她!
這兩天,她瞞著他不再抹藥,企圖拖延復原的時間,甚至還期望傷口惡化發炎,只
要能讓她留在他身邊,什麼苦她都能忍受。
儘管他始終將她視若無物,可她就是喜歡待在他身邊,說她是自虐也好,不可理喻
也罷,總之,只要凝視他,就會讓她情難自己的失神許久,縱使那張出色容顏仍是不變
的幽寒冷漠。
「收回你的花癡眼光。」在樹蔭下閒目養神的狄傲辰,眼也沒睜的丟來一句。
楊剪柔心虛的吐吐舌。
這些日子以來,狄傲辰的沉默寡言足以將人給悶死,於是,她只好主動製造一堆話
題來纏他一一雖然他仍是無動於衷。
「哎呀!傷口好像又隱隱作痛了!」
他雙手環胸,斜睨了她一眼。「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啊?」她愣了一下,隨即掩飾住自己的慌亂。「我哪有裝什麼,是真的很痛嘛!
」
「是嗎?」他輕扯唇角,神情高深莫測,倏地,他出其不意的朝她擊出一掌——楊
剪柔被震退了一步,她摀住悶痛的胸口,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偷襲一個「受傷」的人,
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果然沒錯!狄做辰幽暗的目光看向她微微蒼白的小臉,兀自凝思著。
「喂!你覺不覺得你很惡劣?」
「你不是很痛嗎?死了就解脫了。」他不為所動他說道。
楊剪柔歎了一口氣。他的一言一行仍是寡情得教人心寒,他明明無傷人之意,為何
一定要將話說得如此冷絕?
「既然瞞不過你,我承認就是了,用不著以這種方式來試探我。」她很認命的招供
:「沒錯,我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將我丟到天邊去,省得礙你的眼!」
意氣用事的說完後,她立刻就後悔了!現在,她是真的沒有理由賴著他不放了,可
是她又捨不得離開他……狄傲辰挑起眉,不置可否。她看不出他的心緒,只好像個即將
被拋棄的小貓似的垂下頭,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驀地,他瞇起雙眼,持劍的手一緊,本能的推開她。跌退幾步的楊剪柔猶傻愣愣的
,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你真的想死是不是?不會閃嗎?」狄傲辰受不了的朝一臉呆樣的她喊道,及時舉
劍擋下了差點落在她身上的飛鏢。
突然由半空中翻身而至的身影,令他無暇顧及她。他轉身正面迎戰,劍芒閃動著幽
幽寒光,一招一式皆凌厲無比。今天他要是不取下倪虛這條狗命,他就不叫狄傲辰!
不過才十來招,倪虛便已退居弱勢。狄傲辰劍身一挑。在劍端染血的同時,倪虛亦
瞪大眼,往後倒下。
「自尋死路!」狄傲辰冷哼了一聲,靈巧的收劍回鞘,轉首望向嚇得俏容發白的楊
剪柔,不禁嘲弄地撇撇唇。
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很蠢,但是,她從未親眼見過這等江湖殺戮,到鑒,她一
顆心還跳個不停呢!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稍稍平復了驚駭的心緒,甫張口,還來不及說什麼,
復又驚悸地瞪大眼,顫抖的手指了指他背後,再一次駭白了臉色。
狄傲辰見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心知有異,機警的回過頭,卻已來不及了,只能硬生
生承受飛來的暗器。他雙眸寒冽,抽出嵌入肩頭的飛鏢,然後冷怒的射向偷襲之人,只
見那人應聲倒地,再無動靜。
「傲辰!」她手忙腳亂的想扶住他,「你沒事吧?」
他一手按住鮮血直流的左肩,不為所動的揮開她。楊剪柔無奈,只能暗自心焦的跟
在他身後。
回到客棧,狄傲辰扯開上衣,隨意倒了些許藥粉在傷口上。楊剪柔看了,忍不住又
是一陣歎息。
「你可以請我幫你。」她好心地建議著。
狄傲辰充耳不聞。
她早知道的,這人傲得跟什麼似的,會向她求助才有鬼!更何況,他的表現根本像
是不把這個小傷口看在眼裡。
她也很想不當一回事,但是……唉!
「我來。」她取過他手中的瓷瓶,他抬手欲推離她,而她像是料準了他的行為模式
,反握住他的手。「你都受傷了。還逞什麼強呢?你能不能多珍惜自己一點!」他的滿
不在乎,讓她擰疼了心,這比他對她冷言冷語更令她難受,她不要他這樣!
「你以為你是誰?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少自作多情。」他冷言嘲弄道。
「好!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不管你在不在乎,你就讓我幫你上藥行不行!」此話
一出,連她自己都嚇到了。她……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以誰的身份道出此言了。
狄傲辰不語,只是目光深沉地瞅住她。
楊剪柔抬眼望他,盈盈水眸中有著乞求,「算我求你,如果我當真這麼令你難以忍
受,等你傷一好,我立刻滾離你的視線。但是現在請你將就點好嗎?」
他黯沉的黑眸似在沉思,一寸寸的望進了她心靈深處,一抹複雜的光芒掠過眼底。
見他沒反應,楊剪柔便當他是同意了。生怕他隨時反悔,她以最快的速度替他處理
好傷口,然後又取出隨身的絲絹紮緊,「受傷的人要多休息,希望你不介意我篡這理照
——呢,陪你。」
誰也看不出他眼中的那抹深沉有什麼啟義,反正她從不指望自己能瞭解他,只要他
不排拒她的存在就行了。
狄傲辰沒表示任何意見,靜靜閉上了眼。
這算是一種好現象嗎?他是無言的接受了她,還是他覺得她過於厚顏無恥,根本不
屑搭理她?
楊剪柔心中千思萬緒乍然湧上,而牽動所有愁緒的,是狄傲辰那張冷毅出眾的暴。
一整夜,楊剪柔始終守在床邊不曾稍離,她不明白自己心裡這份過於深刻的懸念之
情,究竟有何意義,但她愈深思愈心亂,於是她選擇了忽略。
天際已逐漸泛起光亮,伏在床沿小寐的她睜開了眼,緊張兮兮的抬手輕觸狄傲辰額
頭的溫度,確定一切正常後,她才放下心來,轉而查看他的傷口,擰了條濕毛巾擦拭傷
口周圍的血跡,細心地將藥粉均勻的撒在上頭,才再一次陷手絹纏上。
一抬頭,她便撞進了一雙有如無底幽潭的黑眸中。不知何時狄傲辰已醒了過來,那
雙沉晦的眸子正緊瞅住她……他們靠得好近,她幾乎能感覺到他所呼出的氣息。
「呢——」他的眼神好怪。楊剪柔試著打破沉默,卻發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倉皇的想退開,但因跪坐地面許久,酸麻的雙腿承受不住突來的重量,才剛撐離
寸許,又毫無預警的跌了回去,無巧不巧的印上近在咫尺的唇一一狄傲辰詫異地瞪大了
眼,一陣清晰的刺痛扎入他的胸口。
強烈的震撼撞進楊剪柔的心頭,一股從未有過的迷離情潮流貫她的全身。
來不及羞怯,她注意到他些許泛白的臉色,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傷口疼。」是傷口的關係,沒錯吧?雖然那抹疼痛來得過於突然,也過
於怪異……狄傲辰用甩頭,不願深思,雙眸定定地望住她頰上醉人的淺淺雲霞。
「呃……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算是「初吻」嗎?她也分不清,但至少他是第一個碰到她的唇的人,不可否認,
這是極親密的接觸,但願他別當她輕佻的在勾引他才好。
「又不是第一次,有必要道歉嗎?」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是第一次?她怔了怔,這才想起自己此刻所扮演的角色,頓時一抹苦澀的酸意竄
入心肺,姐姐與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親密嗎?
楊剪柔的思緒全然亂了起來。天哪!她在想什麼?她居然在吃姐姐的醋,而且是為
了狄傲辰……誰能否訴她,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完全模糊了自己的立場與角色,在
狄傲辰尚未對她有好感前,她卻先不由自主的迷失了自己,難道她們姐妹注定該愛上相
同的男人,面對相同的命運?
壓下蜂擁而來的千思萬緒,楊剪柔努力想扮演好自己此時的角色,「那麼就當作是
重溫舊夢吧!」
「重溫舊夢?」狄傲辰諷笑著,「若是你,會想重溫一場惡夢嗎?」
惡夢?他竟稱如此甜蜜的接觸為惡夢?她黯然神傷的垂下了頭,苦澀地道:「我真
的令你如此厭惡?」
他高深莫惻地凝望著她,「不,我並不討厭你。」
她訝異地挑起眉,「你……你的意思……」
他這可是在說,他已不再對她反感?
「沒什麼意思,只是我沒有討厭你的理由。」
狄橄辰這話可意味深遠,但沉浸於喜悅當中的楊剪柔卻不曾留意。
狄傲辰待她的態度明顯地好多了,雖然仍僅止於平平淡淡,但至少言語不再殘忍無
情。這算是因禍得福嗎?雖然這麼想很不該,但她真的覺得這道傷讓他變得比較人性化
多了。
其實,楊剪柔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在扮演宮水凝,她一直都任性的以楊剪柔
的風貌來面對狄傲辰,而不曾刻意地表現出宮水凝該有的樣子,她想給他最真的她,希
望在他心目中,能有「楊剪柔」的一席之地,而非躲在宮水凝身後的影子!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她原先的預料,她對狄傲辰的感覺再也不單純了。但是……對
他那份厘也厘不清、斬也斬不斷的清絲,卻教她全無招架之力。
歎了一口氣,她盯視著手中盛裝著暗褐液體的碗,舉步來到床前。
「傲辰,起來吃藥了。」
狄傲辰盯視了她好一會,才將目光移向她遞來的碗,在接過的同時,他見著她纖自
小手上紅腫了一片。「那是什麼?」
她無奈地重複,「這是我特地去替你抓的藥,對你……」
「我是說你的手。」
手?她愣愣地往下望,在理解了他所指為何後,飛快的將手往身後藏,微微窘澀地
道:「呃……沒什麼……」
這樣的答案並不能打發他,「那是什麼?」這回的語氣裡多了一抹不容反抗的嚴厲
。
「沒……」
「是燙傷?」他的一雙劍眉皺了起來。
「不是。」她口答得太過快速,反而有些心虛。
狄傲辰根本沒把她的否認當一回事,「是為了煎藥的緣故?」
既然他早已洞悉,她再否認下去就顯得幼稚了。「很笨拙對不對……」她垂下頭,
自卑的感覺使她的髻愈來愈小。
這真的不能怪她呀!她向來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這種煎藥的工作,連碰都沒
碰過。
「拿去。」出乎意料的,狄做辰並沒有用輕視的眼神嘲弄她,反而丟了個小瓷瓶給
她。
楊剪柔瞪大了眼睛,「你……」他居然會關心她的燙傷,還拿藥給她?
狄傲辰僵硬的別開視線,「我只是不想欠你什麼。」
她眨了眨眼,旋即了悟。這個傲氣無比的男人!他冷酷太久了,久到忘了該如何表
達人與人之間的關懷,也不習慣表達;如今,他卻肯為她破例,為此,她感動的緊握住
瓷瓶,心中湧起一股溫熱的浪潮。
她明白他一定無法適應她的感激與道謝言詞,所以,她善解人意的以輕快語調道:
「你是開藥堂的啊?怎麼身上隨時攜帶各種藥?」
狄傲辰抿抿唇懶得口答她。有個嗜醫成癡,沒事就研製一堆千奇百怪的藥品往他們
身上塞的大師兄,身上的藥想不多都難。
「你不想欠我,我也不能欠你恩情,這樣好了——」她眼珠子轉了叨,拿回他還沒
喝下的藥,「你的手現在不方便,我餵你服藥,就當作是回報,如何?」
狄傲辰盯視著她良久,才終於點點一下頭。此刻,他才突然發覺自己的心竟一點勉
強的感覺也沒有——事實上,他從來就不是誰能勉強得了的人。
楊剪柔綻開燦亮的笑顏,舀了匙藥汁,小心翼翼的吹涼之後,才遞到他的唇邊,讓
他喝下。
狄傲辰一直目不轉睛的望住她,然後,他突然伸手輕輕的為她拭去嬌容上淡淡的碳
黑痕跡。
這個舉動讓楊剪柔嚇了一跳。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卻肯為她做出這樣的舉
動,怎不教她又驚又喜呢?
「謝——謝謝。」她希望自己的表情能自然些,但臉上泛起的淡淡紅潮卻洩漏了太
多屬於女子的嬌羞。
從那天之後,楊剪柔與狄傲辰兩人的相處模式,明顯地漸入佳境。狄傲辰不再對她
冷言冷語的,而楊剪柔的柔情及噓寒問暖也不再換他嗤之以鼻的反應,而這樣的轉變,
讓楊剪柔十分滿足,並且感激他的「仁慈」。
說實在的,她但挺意外,他會接受她的照料,當初,他連與她共處一室都覺得嫌惡
,可是如今,他不但接受了她的存在,並且絕口不提要她離開之事了。
有時候,他會一言不發,若有所思的凝望她,而她也總是裝作不知道。因為,在內
心深處,她愛極了他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感受,不管他的眼神有何含義,也不論他究
竟在想什麼……她托著香腮,偏著頭望向在坐在床邊輕拭長劍的狄傲辰,一時好奇開口
問道:「你之所以會贏得這江湖第一神劍的美名,劍法想必了得。時至今日,你真的沒
碰上任何棋鼓相當的敵手嗎?」
他挑眉瞥了她一眼,「你說呢?」
「沒有。」她堅定的口遁,「在我的心目中,沒人比你更棒了。」
很傻氣話語,但他確實由她眼中讀出了傾慕的光彩。
他總是沉默寡言,所以她也不指望他說什麼,逕自又道:「人家想見識一下江湖第
一神劍的絕妙劍法。你為我舞一段,好不好?」她其實並不抱太大的期望,但是——他
迎視她企盼的眸子,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楊剪柔差點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仲之餘,狄傲辰已出了房門。
柔和的月光之下,他的身形宛如一道流光,融入陣陣劍影中。
他飛身一躍,如亂雪飛霜的劍式一掃濃密的枝葉,揮動於飄飄落葉之中,如流星劍
雨殷,招招出神入化。繁棄落地之後,他亦在同時收了勢,然後收劍回鞘。
「哇!好捧幄!」楊剪柔用力鼓掌,看得歎為觀止,差點就回不了神。「這套劍法
叫什麼名字?」
他撇撇唇,示意她向地面。
只見一地的落葉赫然排成清晰的四個字——劍雨流星。
她雙眼亮了起來,含笑跟著他進了房門。「江湖第一神劍果然名不虛傳。」見他的
額角沁出薄汗,她沒多想,下意識的執起手絹為他輕拭。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眸光深幽地凝睇她,「我不曾為誰舞過劍。」
楊剪柔瞪大了眼。那她不就是唯一……這對他來說,有任何特殊意義嗎?她芳心竊
喜,又羞又怯地迎麗。
狄傲辰握住柔荑的手,不知何時已移向她泛起醉人配紅的嬌容。這一刻,他眼中只
剩下面前這名柔情似水的女子、他什麼也不顧去想,緩緩地吻住她柔嫩的朱唇。
楊剪柔先是一陣詫異,隨後,波披衝擊心頭的情潮讓她無力思考。她閉上了眼,玉
臂溫馴的環上他的頸項,全心全意的以靈魂去體會他所給予的迷醉激情。
狄傲辰扣緊了她纖盈的嬌軀,更為深切的探索她潛藏的柔情,狂熱的舌尖逗引她的
回應。這感覺是那麼的美好,他真切的感受到兩道共舞的靈魂……突然,他的胸口傳來
一陣撕裂般的扭絞——楊剪柔注意到他臉色異常的慘白,驚叫道:「傲辰,你怎麼了?
」
他鬆開她,跌退了兩步,摀住胸口,試圖調勻氣息。「沒……沒事。」
此時她滿心掛念著他,沒心思去深究什麼,透在床邊坐下。「是不是傷口疼?」說
著,她便動手想解開他的衣衫。
他按住她的手,搖搖頭。他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由她所挑起的痛楚。
見他的神色已逐漸恢復,她才寬下心來。緊繃的心弦一放鬆,方纔那纏綿的一幕又
跳回她的腦海。她掙脫他,退開床邊不敢直視他。「你欠我一個解釋。」
看著她好一會兒,他才低沉地道:「沒什麼好解釋的。」
他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的吻了她,卻連個解釋也不給她?
一陣濃烈的酸楚攫住了楊剪柔的心。他仍是一如當初的輕視她,把她當成一個可以
為所欲為、連解釋也不必的廉價妓女?
熱浪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倔強的不願讓他看清眼底的淚光,匆匆背過身去。
他扳過她的身子,盯住她眼中的晶瑩淚影,「你在哭?」
「沒有。」她怨懟地別開眼。
他以食指拭去她的淚痕,「我不接受差勁的謊言。告訴我,為什麼哭?」
「你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多餘的再來關心為什麼!」
「不在乎你?」他愕然,「你以為我會吻一個我不在乎的女人嗎?」
「你若在意我的感受,為何連個解釋也吝於給我?」
他鬆開她,微惱地吼道:「我以為,我的行為及表現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你答案了
,你還要我解釋什麼?」他已下定決心與她一道沉淪,結果她竟然……該死!
她心跳加快,望著他懊惱的神憎,莫非……「你的意思是,」頓了頓,她不確定地
問:「你喜歡我?」
他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僵硬地道:「你高興就好。」
她張口結舌。亦悲亦喜的滋味同時在她心中交錯,她好想大笑,又好想痛哭、他喜
歡她……這不是作夢,他真的動心了;但是,她也沒忘記當初爭取這段感情的目的,而
這正代表著……她將功成身退,將他還給愛了他九年的姐姐。
可是——她真的好捨不得呀!
當初,她真的沒想到自己會陷了下去,一思及將離他而去,她的心便疼痛不堪,她
不想放手,但是,這段感情同時也是姐姐深深期盼的,誰該歡喜?誰又該心碎?
多可悲呀!她們姐妹竟愛上了同一個男人,也同樣愛得深、愛得癡——突來的沉默
令狄傲辰不解,他困惑地凝視她。「怎麼不說話?」
她搖頭,將臉埋進他的懷裡,恣意地宣洩衰淒的淚水。
他擰起眉,「怎麼回事?」她已得到她想要的,為何卻顯得如此悲傷?
「我……喜極而位,你別管我……」她斷斷續續地哽咽道,淚水氾濫得更兇了。
她不能解釋,也無法解釋,打一開始,他便只知宮水凝的存在,也只認定發出感情
的是宮水凝。她如何告訴他,另一名躲在宮水凝身後的影子亦深戀著他?
癡戀一場,他卻連她的存在也不知曉。他,終究該屬於宮水凝……
【第四章】
狄傲辰態度的轉變,使楊剪柔陷入了天人交戰中。
她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留下來?爭取,抑或是割捨?該成全道德良知,還是忠於
自己的心?
她無法欺騙自己、漠視自己的真心。她對狄傲辰所付出的感情,遠超乎她自己的想
像,她離不開他呀!
這段日子的相處,他的形影不知不覺的揉入了她的骨血,待她發覺時,它已與她的
生命密不可分、難以抽離了,他的冷傲、他無意間流露出的滄桑氣息,皆一一扯痛了她
的心弦。她是那麼的愛他呵!
然而,她所愛的男人,卻同時也是姐姐的最愛呀!二十四年來,她獨享了姐姐不曾
擁有過的幸福,而唯一能給予姐姐歡笑的,只有狄傲辰,她何忍奪其所愛?這些年來,
楊家虧欠姐姐太多,她豈能連姐姐唯一擁有的也一併奪去?
每當夜深入浴,她便備受理智與情感的煎熬。她自私的不去想姐姐、不去想任何事
,只想待在狄傲辰身邊,隨他到天涯海角,可是,尖銳的良知指控,卻又鞭笞得她鮮血
淋漓……「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狄傲辰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沒什麼。」掩飾好憂傷,楊剪柔雙子抱膝,注視溪面的粼粼水光。
對於她;狄傲辰已不再冷眼以對,她感覺得山來,他的心不再冷似冰霜,而冷峻的
面容也多了幾分柔意。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抱,她亦柔順的靠向他。從那一吻之後,他倆便時常這樣相互依
偎著,什麼話也不說。
「傲辰,為什麼你會喜歡我?」她打破沉寂,仰首問道。記得一開始,他待她絕情
至極,與如今的差異何止天壤。
「不為什麼,只因你是你。」感情之事,本就沒有什麼道理。
只因她是她?楊剪柔細細咀嚼他的話,露出了一抹淒楚的笑。他真的知道她是誰嗎
?
或者說,她是誰並不重要。因為他眼中所看到的她,是宮水凝……閉了閉眼,她拋
開低迷的心緒,身子往下滑,柔柔地枕靠在他腿上,什麼也不願去想,她只想把握住這
一刻的美好。
他俯下頭,淡如柔鳳的輕吻著她的唇。每次擁抱她,總會讓他失神沉醉,她有種令
他著迷的特質,縱使寒漠如他,也不得不化為繞指柔。
「水凝……」他失神地低吶。
這聲沙啞的低喚仿若針刺般,扎得她渾身難受。
「剪柔,我叫楊剪柔!」衝動之下,她脫口而出。「宮水凝是我十歲之後的名字,
我本名叫楊剪柔。」她半真半假的告訴他。
這算是她的一份私心吧!她希望能他記住她的名字,知曉她的存在。
他沒有訝異,亦沒有質疑,只是淡淡的重複,「楊剪柔。」他封住她的唇,「那我
喚你柔兒。」
她幽幽的笑了,無怨無悔的啟唇回應他。至少,他喚的是她的名。
如同上回,在激切狂熾的纏綿中,她感覺到他的嘴唇冰冷得不尋常,她甚至還嘗到
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不解地睜開星眸,發現他的面容白得駭人!
「傲辰!」她心驚地喊道。
狄傲辰鬆開她,血絲順著唇角滑落。
他取出一顆不知名的藥丸吞下,然後淡然地道:「別擔心,我不要緊的。」
約莫半刻左右,他臉上的血色逐漸恢復。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你不告訴我?」她的纖纖素手撫向他卓絕的俊容,「這已
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承受痛苦,而我卻無能為力。這讓我好心痛,
你懂嗎?」
他揚起眉,「你在心疼我嗎?」他再一次將她擁回懷中,翻了個身,仰視空中的悠
悠白雲,「沒什麼好提的,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傲辰——」她猶想抗議。
「被人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的滋味不好受,對不對?」他截斷她的話,冒出這
麼一句。
楊剪柔心頭狂震了一下。他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楊剪柔驚疑不定的
望向他,卻無法由他平淡無波的面容上讀出什麼……也許是她多心了。
「柔兒。」
「嗯?」
「在你心中,我有多重要?」他收回眸光,專注的凝視她。
「你是我的一切。」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出此言,但她仍但白地道:「除了你,我誰
也不要。」
「是這樣嗎?」他深思地道:「即使這份感情不被允許,甚至會使你受盡屈辱?」
楊剪柔斂起眉,掩去其間的淒楚。
「不管將來會如何,只要能多守著你一天、一個時辰、甚至一刻,我都無怨無悔!
」
這是她有感而發的真心話,然而,他懂嗎?
「不後悔?」
「永不後悔。」
「既是如此,你願意與我共度今生嗎?」有她這句話,他再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他在向她求婚?
楊剪柔先是一陣訝異,而後,淚霧模糊了她的雙眼,「我願意!真的很願意!」但
是,她不能……「那好。」他解開頸間的鍊墜,繫上她纖細的頸子。「今後,你便是我
狄傲辰定下的妻子。」
這算……定情之物嗎?她握住猶有他的餘溫的墜飾。那是一塊玉珮,上頭刻著一個
蒼勁茗的「辰」字。
她水眸盈然的望向他,他看出她的疑問,回道:「這是師父送的,說是要我們送給
自己所選擇的另一半。」
目時,濃濃的哀傷襲向楊剪柔,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掉了下來,「我答應你,無論如
何,我楊剪柔只認定為夫婿!」
勾起她的下巴,狄傲辰定定地望住她,「你記住,絕對不許背棄我,否則,我發誓
絕不會輕易原諒你!」
浸淫於悲慼中的楊剪柔,已無心去警覺他這番含義深遠的話語,她將臉埋貼進他的
頸間,低低切切地位訴,「傲辰……我愛你!真的!」
不理會胸口再度傳來的痛楚,他堅定的將她推入懷中。「我幾時說我懷疑你了?」
近來,它發作的次數更加頻密了,一且次比一次更為劇烈,但他不在乎,他既接受
了她的情,同時也會付出自己的,他不相信鎖情鴛鴦真能一世都鎖住他的情。
他就是要她,一生一世,義無皮顧!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楊剪柔卻越陷越深,越來越離不開狄傲辰。她每每痛下離去的
決心,卻在迎視他愛戀的眸光時全然瓦解,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是,再這樣下
去,她真的會崩潰。
狄傲辰不是傻瓜,他早晚會看出破綻,到時,情況會更糟,不如現在就快刀斬亂麻
!
再難捨,終究是要捨,如此牽牽唸唸的,只會讓她的心更痛!
下定決心的那天晚上,她來到了狄傲辰的房門前。
時間無聲的流逝,她不曉得自己究竟在門外站了多久,直到一雙腿已又酸又麻,她
才深吸了一口氣,輕悄悄的推開房門。
她近乎貪戀的深望著熟睡中的狄傲辰,柔夷撫過他的眉、傲然的鼻,以及完美的雙
唇……她不想哭的,可淚水卻偏偏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傲辰……我真的好愛、好愛
你……我好捨不得你、好捨不得放手,可是……我又不得不走……求求你千萬要記住,
一個名喚楊剪柔的女子,曾經這麼深、這麼癡的愛過你,今生今世,此情不移。」
她傾下身子,臉頰輕輕貼上他的,讓淚水靜靜滑落——「這樣也好,反正,你從不
知曉我的存在,我或是宮水凝,對你來說,並無差別,只要你幸福,只要她快樂。請原
諒我的自私,我無意擺佈你的感情,忍痛割捨你,我的心有多難受,你知道嗎?只是姐
姐她……如果說,我們三個人之中,一定有一個人要受苦,那就全由我來承擔吧!」
拭去淚痕,她撐起身於,最後一次將他看個分明,好似想用盡生命中所有的情感來
牢牢的記住他。
「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別再讓自己活在冰冷無情的世界中,這樣的你,
讓我好心痛!」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聽得到,但她仍是想將所有的悲歡一一傾洩,將她
的情感涓滴不剩的交付出去,只帶走她深沉的痛,以及——緊貼在心口的玉珮。
就讓她自私一回吧!她要留下它,因為,這已是她唯一僅有的了。
她哀絕的輕吻他的唇,「今日一別,再難相見,不求你此心懸念,只求你好自珍重
……」
察覺自己已然失聲啜泣,她掩住唇,倉皇的轉身離去「你就這樣走了?不道聲再見
嗎?」
身後傳來不急不徐的低沉嗓音,讓她渾身一僵,萬般錯愕的轉身,看著緩緩坐起身
來的狄傲辰。
「你——」極度震驚之下,使她無法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這小女人似乎過於小看他了,他要真大意到這種程度,早死了八百次不止了。莫說
他壓根兒不曾入睡,就算已然入睡,也早被她吵醒了,他乃是練武之人,一點風吹草動
都能讓他由睡夢中驚醒,更何況,她在他身邊哭得一塌糊塗,他有可能全無警覺嗎?
「說吧!到了這個地步,也該是將話攤開來說清楚的時候了。」他雙手環胸,一副
打算澈夜長談的架式。
「你……我……」她無措地看著他,事情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不知道該如
何應對。
「把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他鎮定的神情,令她不免有些意外。「難道你早就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叫楊剪柔的女人,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從來不曾
對我誠實!」
他冷凝的眼神,顯示他已有些微動怒,她心一慌,反倒不知由何解釋起。
「傲……傲辰,你先別生氣,我……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就是了。」事情都演變成
這樣,再掩飾下去也毫無意義,於是她只得承認,「沒錯,我確實瞞了你一些事。」他
輕嘲地一扯唇角,「這似乎是再明顯不過的享。首先,就由自我介紹開始吧!我相信你
叫楊剪柔,然後呢?你處心積慮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面對他口氣不怎麼好的逼供,她也很認命的答道:「為了我姐姐。」
「姐姐?」
「她叫楊剪雲。」
他蹙眉思索了一會兒,「我記憶中並沒有這個名字。」
「或許說是宮水凝,你會比較清楚,只是十歲以前,她叫楊剪雲。」
「你們有血緣關係。」他早猜到了。
「是的,她正是我的雙生姐姐。」
他怒氣上揚,「所以,你就幫著她來設計我?」
「傲辰,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因為姐姐從小便與我分開,受盡了苦難,
因此,在得知她苦苦癡戀你時,我只是想盡一份當妹妹的心意,幫她一點忙而已,這是
我唯一能力她做的……」
「楊剪柔!你該死的再說一次!」他咬牙瞪著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接近他是別有目
的,但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不堪的真相。「你是在告訴我,打從一開始,你就企圖將我
的感情玩弄於鼓掌?」
「你為什麼一定要扭曲我的意思呢?你以為這些日子我很好過嗎?罪惡感日日折磨
得我痛苦不堪,我想將你還給姐姐,偏偏又捨不得,這樣的心情有多苦,你曉得嗎?你
以為忍痛割捨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在下這個決定時,我的心也好疼、好疼呀!」
聽她這麼一說,他更是怒沖九霄,「原來你還打算將我轉送給他人,楊剪柔!你究
竟將我當成了什麼?我的感情就這麼廉價,可以任你隨意賤送?是啊!你真偉大、真無
私!那我呢?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我活該要任你們姐妹一來一往的擺佈嗎?你這麼
做不僅是污辱你自己,更是羞辱了我!」
他已許久不曾如此動怒,突然,一陣來勢洶洶的痛楚乍然撕裂他的心肺,他捂著劇
痛的胸口,狂嘔了一口血。
「傲辰!」楊剪柔駭然色變,趕忙衝上前扶住他。「先別說了,你先吃藥好不好?
你的藥在哪裡?」
「滾開,不要碰我!」他甩開她,退了兩步。楊剪柔禁不住他這麼一推,踉蹌的跌
坐在地。「在你決意放棄我的那一刻,就再也沒資格過問我的一切了!」
楊剪柔萬萬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時心急如焚,反倒不知該由何解釋起。
「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你一直把我當成姐姐,所以,不管是我或姐姐,對你都
沒差別,才會……」
「我把你當宮水凝?」他吼出聲來,「我要真把你當宮水凝,打一開始就不會讓你
跟在我身邊!就憑你差勁的演技,你以為你能瞞我多久?你以為我是白癡,還是將我當
成了睜眼瞎子?我會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楚就定下關於一生的承諾?
「楊剪柔,我對你感到失望!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是在逼我恨你!」
楊剪柔被他這一連串的怒吼給罵傻了。原來他早就識破一切了!
「傲辰……」她顫聲輕喚,淚水撲籟簌直落。「別這樣對我,傲辰……」
「那你又怎麼能容許自己這樣對我?我說過,若是你背棄了我,我絕不會輕易原諒
你的,當你決意把我讓給宮水凝的時候,我們就沒什麼話好說了,出去!」他決絕的背
過身,不去看她在弱淒迷的淚眼。
「傲辰……」
「出去!」
凝望著那道絕情的背影,楊剪柔有千言萬語。亦哽咽難訴,她嚥回所有的悲楚,搖
搖晃晃的站起身。
都是她的錯,她一定傷他很深、很深,要不然,他不會這麼生氣;他要她走,她就
走,如果他不原諒她,那她就不去惹他心煩,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他……
【第五章】
狄傲辰無眠坐了一整夜,思緒百轉千回。
也好,一切就到此為止吧!他理智的告訴自己,這樣對每一個人都好,包括楊翦柔
。
今後,他仍是那個冷漠無心的狄傲辰,一切都沒變。
深吸了一口氣,他揉去眉宇間的憂鬱,望了眼窗外朦濃的天色,然後挑起劍,起身
離去。
在拉開房門的同時,一個蜷坐在房外的嬌弱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讓他短暫的一
愕。
狄傲辰擰起眉,明明已打定主意放下一切,心頭卻仍無法自主的泛起一抹心疼。他
懊惱的別開眼,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
「傲辰——」楊翦柔起身想追,這才發現腦子昏昏沉沉的,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但她咬緊牙關死撐著,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狄斂辰氣悶的打消原意,沒直接離開客棧,在下了樓後,找張空桌坐了下來。
楊剪柔可憐兮兮的輕咬著下唇,沒敢與他同桌,只是這違的坐在角落,一臉哀怨的
望著他。
見狄傲辰連看自己一眼都不屑,她不禁暗自感傷,眼底又再一次地凝聚水光。
他好像又回到以前那個冷酷無情的狄傲辰,讓她覺得遙不可及。他——不再愛她了
嗎?他是否真的打算恨她……「昨晚,她反覆思索他的話,愈想心愈亂。若他從一開始
便知道她不是宮水凝,那麼,她的所作所為等於是狠狠的傷害了他;他滿心珍視她,而
他卻將他拱手讓人……難怪他氣成這樣。
她不該自以為是的任意支配他的感清,他生氣是應該的,連她都覺自己很愚蠢;如
果他不原諒她,也只能說是她活該。
沉浸於自責情緒的楊翦柔不知道自己這副茬弱的模樣,早已勾得幾名早起的客人心
魂蕩漾、氣血上衝,都快把持不住自己了。
終於,幾名較具色膽的男人上前搭訕——「你……你們……不要碰我,我已經有未
婚夫了。」她下意識的撫向胸口,握住藏於衣服下的玉珮。
「別拒人於千里之外喊!陪我們聊聊,又不會少一塊肉!」說著,一隻淫手便往她
身上探去。
「別……你走開!」她的身子往後縮了縮,駭白了臉色,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
是好。
她想向狄傲辰求助,他不會理她……她極力想躲開這惡意的調戲,不但跌下了椅子
,但她不敢叫出聲來,虛弱的身軀縮向角落,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來,她閉上眼,傷
心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滿腮……倏地,那逼近她的淫穢氣息消失,一道仿如來自地獄的
聲出晷起,「誰敢再碰她一下,就試試看!」
她睜開眼,那幾個調戲她的人,已狼狽的跌在地上,渾身直髮顫。
她帶淚的眼移向狄傲辰。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可怕的表情,陰沉駭人得像是要殺人似
的。
他回身望向她,表情並沒有好看多少,「楊翦柔,你寧可任他們玩弄,也抵死不向
我求救?!」
「我以為……你不理我了……」一開口,淚水便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她不顧一切
地投入他懷中,梗著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你原諒我
好不好?我好怕你生我的氣、好怕你恨我、再也不理我……」
「柔兒……」在她哀怨的位訴下,任狄傲辰的怒火再旺也燒不起來。
他無法形容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雖然仍是這一許氣惱,但更多的疼借卻攫住了他
的整顆心。他低低一歎,捧起她淚痕斑斑的小臉想為她拭淚,誰知才剛碰到她,她臉上
那不尋常的的燙令他心頭一驚。
「你生病了?」該死,一定是昨夜受了寒!
「沒關係,我只怕你不要我……」只要他不氣她,她怎麼樣都沒關係。
「你——」他攫緊了她,低抑的擠出聲音來。「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忍心放開你?
」
「那就別放,永遠都不要放。」一道細細的嗓音由他的胸懷飄了出來,緊緊地抓牢
了他的心。
狄傲辰閉了閉眼。他知道,一切早已不能回頭,既然逃不開,他也就不再掙扎,無
論是對是錯,他都會與她一道承擔。
他抱她上樓,將她平放在床中,低聲吩咐:「你乖乖躺著,我去請大夫。」
在他轉身之際,她不依的扯住他衣角,他又回過頭來。
「你——原諒我了嗎?」她怯怯地問。
「你保證不再做傻事?」他不置可否,表情高深莫測。
她用力的點點頭。
「不再讓宮水凝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
她點得頭都快掉下來了。
「很好。」他傾身吻她,同時口道:「我原諒你了。」
狄傲辰每天準時將熬好的湯藥端進門,喂楊翦柔喝下。兩、三日下來,她的氣色看
起來已經好多了。
「以後別再這麼虐待自己了。」
他俯下頭,連住她嫣紅的唇,探入柔軟的唇腔,在她口中嘗到了殘留的苦味,不過
依然令他沉醉。
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太久,他便放開了她。
「好怪。」她不解的蹙眉打量著他泛白的臉色,知道是他及時放開了她,運行真氣
以抵抗痛楚,否則,她很清楚他下一刻會如何。
她實在想不透,他這隱疾究竟是什麼?有時,他光是望著她,眉心便已搜聚痛苦,
還有發生激烈衝突的那晚……狄傲辰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於是道:「也該是把一切至告
訴你的時候了。九年前,我曾中過一種毒,名喚鎖情鴛鴦,而下毒者——」他說到這的
一笑,「就是你親愛的姐姐。」
她瞪大眼,驚詫地倒抽了一口氣,「怎麼會?!」
「九年來,我之所以會無心、無情,是因為鎖情鴛鴦不容我動情。它的毒侵入我的
骨血,控制我的七情六慾,只要我一牽動心念,毒性便會發作。後來,我憑著自身深厚
的內力,逐漸得以與之抗衡,但是,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牽動我的心緒了。」
「姐姐——為什麼要這麼做?」狄傲辰是宮水凝最愛的人,不是嗎?她怎麼忍心如
此折磨她所愛的男人呢?
「因為我不愛她,她以為如此一來,我就再無選擇,非愛她不可。但是她錯了,我
寧可一世無情,也不顧將珍貴的情感交付給她!」
聽出他提起姐姐時的鄙夷,楊翦柔覺得好傷心,一方面氣姐姐不該這麼做,一方面
又覺得好悲哀,她並非想替姐姐脫罪,只不過,她能理解姐姐的感受。她一定是愛狄傲
辰愛得很深,因為她自小便一無所有,所以當她強烈在乎的人、事、物出現時,她才會
瘋狂的想擁有,於是手法就比一般人也激烈了許多。
「她很美……」她幽幽地道。
狄做辰立刻警覺的瞪著地,「你最好別再惹我生氣!」
她趕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既然明白你要的人是我,我就不會不顧你的感受
,就算對姐姐深感歉疚,我也不會再讓步了。」
他輕哼了一聲。「對那女人毋須歉疚。若真要深謠起來,是她欠了我。」
「你恨她嗎?」
「我也不曉得,對她,我的感覺已然麻木,談不上恨或不恨;而你居然還想將我讓
給她,這才將我的怒氣激到極點。這麼多年來,我已不曾如此動怒了,也因而引發了鎖
情鴛鴦的毒性,你該覺得很驕傲,你是唯一差點將我氣掉半條命的人。」
楊翦柔懺悔的垂下頭,怯怯地道:「對不起。」
「罷了,我只是要你明白,你和她是不同的,在九年前事情尚未發生時,我都不曾
為她動過心,更別提在她如此對我之後。」
「那——這毒解得了嗎?」
「除非要我與她肌膚相親。」他要笑不笑的挑眉睇她。
她的臉上瞬間一陣紅、一陣白的,「這……怎麼可能……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了?」她問得洩氣。
「就連我那號稱神醫的大師兄都對這天下奇毒束手無策,你說呢?」
「姐姐太過分了。」她低畫咕噥。
「沒關係,反正以我現在的情況,只要不是大悲大喜,我都能應付得了。但是,鎖
情鴛鴦最主要的,便是針對情愛,所以我……」
「你們習武之人,不是最能把持心神、心念不動嗎?我不信你辦不到。」
「我若辦得到,還會對你動了心?」
是這樣嗎?她還是覺得怪怪的,但是怪在哪裡,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清晨一醒來,楊翦柔便前往隔壁房,想看看狄傲辰醒來了沒有,她習慣時時刻刻感
覺他就在她身邊。
她推開房門,便看見他正若有所思的站在窗邊,手中還拿著一封信。
她悄悄來到他身後,向來警覺性奇高的地竟然反常得沒有察覺,太怪異了。
「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狄傲辰這才口首瞥她一眼,「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她搖搖頭,又指指他手中的東西,問道:「誰的信?」
「湘影。」他回身正視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本來,我是打算過一陣子再回
千回谷的,但是現在,我恐怕得馬上趕回去了。」
他的神情過於嚴肅,讓楊剪柔察覺到事態並不尋常。「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關於二師兄飛宇的事。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他出了一點事,我必須回去看看。
」
他面色沉鬱,「你願意陪我回千回谷嗎?」
「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到哪裡。」她嬌柔的說道,然後圈住他的腰。
他雙臂亦環上她,欲言又止地道:「柔兒,有件事……」能瞞她嗎?這事是瞞不住
的,但是,她會諒解他和顧湘影的事嗎?
當初,他以為自己不會為誰動情,所以才義無反顧的娶了顧湘影,沒想到,他遇上
了楊翦柔,造成今日兩難的局面,而顧湘影……「怎麼啦?你看起來好像很苦惱。」她
偏著頭打量地。
「柔兒,記不記得我問過你,如果跟了我會令你受委屈,你還願意嗎?」
他是說過類似的話沒錯,可是一一表情有必要這麼凝重嗎?他在瞞她什麼?
「那得看看是什麼樣的委屈。」她中肯的回答。
「呃……」他用用頭,「算了,別談這個。我只要你記住,我是以不曾有過的認真
在對待你,我絕無意玩弄你。」
「我沒說你玩弄我啊!」怪了,怎麼他今天淨說些沒頭沒尾的話?
連日來,他們兼程趕回千回谷。
楊翦柔看得出狄傲辰有些心神不寧,似乎為了什麼事在困擾著,可偏偏又問不出個
所以然來。
「傲辰?」
「嗯?」他回過神來。
她皺皺眉,「你有心事。」
「等回到了千回谷,你自然就會知道。」
他沒再多言,俯下頭封住她的唇;楊翦柔感受到他深切的呵憐之情,亦毫無保留的
回以熱情。兩人虛軟的往床舖跌去。
「柔兒……狄傲辰喃喃地低喚,迷亂的心緒已無法思考大多,一手急切的解開她的
衣襟,灼熱而激情的吻,烙上她凝雪的肩、頸,隔著撩人遐思的兜衣撫觸著她玲現的嬌
軀」不!「她慌亂的推開他,急忙抓住已敝開的衣衫掩住胸口,」不可以,傲辰——「
狄傲辰不斷地深呼吸,以平撫急亂的呼吸,他退開了幾步,背過身去,「抱歉,冒犯了
你」
該死!他不該被激情衝昏了頭,對她做出逾距的事。一直以來,他都很能控制自己
,但是,一旦碰上她,他所有的理智,便全然瓦解了。
突然一道柔軟的嬌軀貼上他的身後,他渾身一僵,「柔兒,你幹什麼?快離開!」
老天!這女人是想逼得他發狂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並不在乎。我早已認定自己今生今世是你的人,但不是現在
,鎖情鴛鴦一日不解,我帶給你的只有痛苦。」
「柔兒!」他回過身,緊緊的擁抱住她。這個讓人心疼的小東西,原來,她只是擔
心他所承受的痛苦,而非有所遲疑。
「這些年來……我是說,有點匪夷所思……不太可能……」
她期期艾艾了老半天,小臉佈滿了紅潮,但狄傲辰還是沒能搞清楚她想表達的意思
。
「你到底想問什麼?」狄做辰不解地盯往她那張羞紅的嬌顏。
哦是想間……這九年來……你都沒……沒和女人……呃……「她硬著頭皮把話擠完
。
狄傲辰恍然大悟地瞪著她,原來她——要問的就是這個?
他不大自在的別開臉。「我沒這麼純情。」
「噢!」她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裡酸酸的。旋即,她又想到其中的疑點,她仰首問
:「不對呀!那為什麼你對我就……」
他苦笑「柔兒,你太單純了。對男人而言,情與欲是可以分開來的。對那些女子,
我只有欲,沒有情,這在我能應付的範圍內;可你不一樣,我對你不僅僅是簡單的慾望
,我渴望的是靈魂的結合,你懂嗎?」
他真的是一個很獨特的男人,不是嗎?楊翦柔動容的笑了。
「那麼,在你還沒學會對我『心如止水』之前,我們恐怕只能相敬如賓了。」她體
貼的替他拉好衣裳。
什麼叫心如止水?她的意思一一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吧?
他擰起眉,「你是在告訴我,要我不帶任何的感情的吻你,甚至與你肌膚相親?」
「這會很難嗎?」
「我辦不到!」他吼了出來,「就算得到,我也不會這麼做,那和對待妓女有何兩
樣?這等於是在污辱你,更是把你當成了洩慾工具!」
「我並不介意呀!」
「我介意呀!柔兒,我不想委屈你,若給不起你最真的愛,我是不會碰你的!」
「傲辰……」她感動得淚眼婆姿。
夠了,毋需再多說什麼,他是這般的珍惜她。她何其有幸,能得他如此真摯相待,
就算要為他受再多委屈,她亦無怨。
「什麼也別說了,回房休息吧!明明我們便可到達千回谷。」
楊翦柔回房後,正準備寬衣就寢時,突然,一道黑影籠罩住她,她本能的回過頭去
。
「哇——」眼前所見,讓毫無防備的她叫了出來。
見鬼了!她是不是在作夢呀!居然見到「另一個」自己?!
但是,她很快的便恢復正常,反應迅速的理解這是怎麼一國事。
「你是宮水凝?」她興奮地露出笑容。「人人都說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如今一見,
果真不假呢!姐——」
「住剛我沒你這個妹妹!」宮水凝厲聲道,眼眸中充斥著冰冷。
她的冷漠與疏離,刺傷了楊剪柔的心,她微微黯然地道:「我知道,你還在恨爹,
所以就連所有的楊家人都不願意承認,但是,爹真的很想補償你,你給他一個機會,好
不好?別再傷他的心了。」
她傷不傷心與我無關!「那個男人,除了給她生命之外,其餘的什麼也不曾給過她
,她又何必對他有任何感覺!
楊翦柔驚呼:「你怎麼這麼說!他是我們的爹呀!」
「是你的爹,但不是我的。」
「你好冷血——」
「夠了!你沒資格教訓我!我和你還有筆帳要算。」
楊翦柔莫名的一陣心虛,「什……什麼帳?」難道一一她知道了?
「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為什麼你偏要招惹狄橄辰?二十四年來,你獨享了楊家的
一切,我不曾與你爭,但是,為什麼連我唯一想要的狄傲辰,都要和我爭?我到底是哪
一點對不起你了?」
「不……你誤會了……」天哪!現在,她想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誤會?難道剛才那幅火辣熱情的畫面是我的幻覺?」
她萬萬沒想到,當她追蹤千回谷的信鴿找到狄傲辰時。迎接她的竟是這樣殘忍的事
實!那口口聲聲說著虧欠她、想補償她的「家人」,居然掠奪了她九年來刻骨銘心的執
著!
「你聽我說,我一開始真的不打算要愛上傲辰,我之所以接近他,只是想幫你的忙
,以你的身份讓他對你產生好感……」
「哦?那你捨得將他還給我嗎?」
「不!」她鴦叫,「我什麼都能讓步,包括這二十四年來的一切,唯獨傲辰例外,
我只要他!」
宮水凝諷刺的輕哼,「那你又何必將自己說的這麼偉大?你以為除了狄傲辰,其他
的我希罕嗎?」
楊剪柔輕咬下唇,「我知道你很愛他,也想過退出以成全你,但結果卻是傷害了傲
辰,我不想犯相同的錯誤。請你諒解,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說得真動聽。我們何妨一試?」
「什麼意思?」楊剪柔心弦緊繃了起來。
宮水凝速點了她的穴。
她究竟想做什麼?!楊剪柔疑不安地看著宮水凝穿上自己的衣裳,扛扮成她的模樣
,她倏地領悟,原來她是想……「拭目以待吧!」朝她丟下一抹自信的眼光後,宮水凝
推開門走向狄做辰房間——揚?!柔張口想喊,卻偏偏擠不出聲音。她只能在心裡不斷
地告訴自己,要往樂觀的方向去想,就算狄效辰讓宮水凝成功的瞞了過去,至少……他
能解了鎖情鴛鴦的妻,從此不再飽受毒性剪熬,否則傲然如他,怕是一生也不會妥協於
宮水凝。
這樣也好……她忍住酸澀的刺痛,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說服自己,渾然不覺淚霧已
盈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