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薩丁王國位於義大利北部高山的深谷裡,是個由國王統治的神秘古老小國,人民全是黑發和銀髮的白人,王族和貴族幾乎掌控了王國的一切。
沙斯對伊藤廣季的實力驚佩不已。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半年,這個男人卻只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就把整個薩丁重整得有聲有色,彷彿重生般。
所以對於僅剩兩個月的時間,伊藤廣季便會離開薩丁王國的事實,沙斯起了違反約定的念頭。
他希望伊藤廣季能永遠留在薩丁,為王國的更加繁榮而努力。因此他找來和他有一樣念頭的祭司和軍事大臣密商大計。
這四個月在伊藤廣季強勢領導下共同奮鬥,早讓他們三人深深認定這個強勢酷悍的男人,正是薩丁王國下任國王的最佳人選。
為了留住這個男人,他們可以不擇手段、不惜任何代價……
* * *
折煞人的半年終於過去,在這段渡日如年的漫漫歲月中,夜明珠心裡想的、嘴裡唸的、夢裡見的全是廣季、廣季、廣季。
明天就是約定的日子,她終於可以和廣季重逢。
這半年來,她幾乎都待在「傲龍島」,以便隨時從和伊藤廣季保持密切連系的展少昂口中,得知薩丁王國的最新情報。
所以她很清楚伊藤廣季在薩丁王國所創造的種種豐功偉業,以及他如何受薩丁王國上下的信任和擁護。
這一切讓夜明珠意識到她莫的愛上了一個很不得了的男人,一個到哪裡都可以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男人。
可是她最盼望的還是和廣季早日重逢,不再分離,其他的都不重要。
所以無論展少昂說什麼,明天的薩丁王國之行,她是跟定了。
「我不管,如果你不讓我同行,我就偷偷跟去。」夜明珠無賴至極地威脅展少昂。她知道這男人很難纏,不像廣季那麼好應付,所以早在兩個星期前就展開長期抗戰。
或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回展少昂居然意外的點頭應允,不過他開出了條件:
「我答應帶妳一起去薩丁接廣季回來,可是妳必須做點喬裝,把金髮染成黑髮,一切聽我的,不可以亂來。」
「我會的,我發誓什麼都聽你的!」夜明珠喜不自勝,一顆心早飛向薩丁王國去了。
* * *
當私人直升機在薩丁王國皇宮裡的停機坪緩緩降落,所有的富麗堂皇、雕梁畫棟夜明珠都沒看進眼裡,她一雙天藍色的眼眸只顧著在接機的人群中搜尋伊藤廣季的形影。
可是不論梭巡幾遍,就是找不到心上人的影子,夜明珠不禁有點失望。
廣季為什麼不來接機?他應該知道她要來的。或者廣季在生她的氣,認為她不該跟來,所以才故意避不見面?
但她真的想早點見到他嘛!
或者是──廣季已經愛心、愛上別的女子?
「明珠,下機了。」展少昂打斷她的思緒。
「知道了。」
進了皇宮,在負責迎接他們的輔政大臣沙斯的安排下,夜明珠和展少昂被分開接待。
沙斯說想和展少昂談些國事,所以邀請展少昂前往議事廳,而她這個隨行的女子便被打發到御花園來玩。
唉,沒辦法,誰教薩丁是個極為重男輕女的國家,連王族、貴族的千金都只是政治籌碼,她這個外來女人自然更不算什麼。
沒關係,她就忍耐一下,等少昂和那些薩丁人談完正事,她就可以和廣季見面了。
想到這兒,夜明珠情不自禁的泛起盈盈笑意。
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由遠而近,極為急促。
夜明珠聞聲回眸,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馬背上的人,一隻大手便往她纖腰一攬,抄她上馬。
「放開我,野蠻人,你想做什麼!?廣季、廣季,快來救我!」夜明珠氣急敗壞地朝打劫她的男人又踢又打。
這男人八成是王公貴族之流,才能自由進出皇宮,不過他別以為他是貴族就可對她亂來,她才不吃這一套!
「好潑辣的野丫頭!」男人輕笑。
這聲音是──
夜明珠才抬眼,兩片嫣紅唇瓣便給奪去,完全無招架之力地任對方予取予求。
好蠻橫霸道的大色魔!可是這吻的感覺好熟悉,還有那聲音……莫非──
她鼓足勇氣睜大眼睛一探究竟。
廣季!?
「親王回宮了,快稟報沙斯大人,親王回宮了!」
四周的宮人興奮地騷動起來,而且朝他們群集過來。
親王?夜明珠一頭霧水。
「一群壞事的傢伙!」男人低咒。
但也因而停止吻她,不過並未放她自由。夜明珠因他激烈霸氣的長吻,幾乎喘不過氣。
此時,人群已群集在馬前,動作整齊劃一地下跪,畢恭畢敬地齊聲道:
「恭迎親王回宮,您辛苦了。」
耶!?這個色情狂是親王?可是他明明是廣季啊!
也不對,如果他是廣季,為什麼不認得她?而且行為態度也不太像廣季?
「恭迎親王回宮,展先生已經來了。」出來恭迎的沙斯和其他人一樣恭敬。
沙斯口中的親王矯健地躍下馬背──順便把夜明珠一齊扯下來。
「哎呀,好痛!你怎麼這麼粗魯,害我差點扭傷腳。」夜明珠哇哇直嚷。
「大膽刁女,敢對親王無禮!」
皇宮侍衛殺氣騰騰的上前,但在親王示意下又乖乖退下。
「沙斯,把這女人留下來侍候我!」親王強硬的下令。
「可是她是和展先生一起來的客人,恐怕──」沙斯相當為難。
夜明珠氣得指住親王的鼻尖大罵:
「你以為你是親王又怎樣?我又不是你們國家的人幹嘛侍候你?」
事情一定有蹊蹺。他分明是廣季,為什麼會變成親王?而且一副不認識她和少昂的陌生表情?
親王,也就是伊藤廣季直視展少昂道:
「這女人是你帶來的?」
「對。如果親王喜歡,我可以把她送給你。不過請給我一點時間,私下和她溝通一下。」展少昂笑容可掬的道。
「少昂!?」夜明珠完全猜不透展少昂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難道少昂看不出來他口中的親王就是廣季!?
「我同意,但時間不能太長。沙斯,找人帶路。」伊藤廣季轉向沙斯。
沙斯遲遲未動的勸說:
「親王,請聽我說,這位小姐是外國人……」
「你反對?真奇怪,你平常不是常把女人往宮裡送?我國、外國的女人都有,老勸我挑幾個女人留在身邊恃候,現在我趁了你的意,你怎麼反而不贊成了?」伊藤廣季一副質疑的口氣。
「不──我當然不是反對,可是……」沙斯急著解釋。
不妙,如果他再反對,只怕親王和那個展少昂都會起疑。但這女人是前十三夫人的女兒夜明珠,雖然她把金髮染成黑髮,但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沙斯,你怎麼不回話?」伊藤廣季威嚴十足的喝道。
「屬下在,親王的決定屬下當然照辦,怎敢反對。」沙斯順從的道。
斟酌之後,他決定讓夜明珠留下,以免親王和展少昂產生疑竇。
反正在「忘情草」的藥力下,親王根本不認得這女人,只是把她當成一般玩玩的侍妾,他又何必反應過度?
* * *
一獲得和展少昂獨處的機會,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對展少昂興師問罪。
「少昂,你究竟在想什麼?我不信你沒發現那個親王就是廣季!」
「我當然知道他是廣季。問題是廣季根本不認識我們,只把我們當成來訪的貴賓,而且他對他那個親王的身份根本沒有半點懷疑。」展少昂就事論事。
「那我們怎麼辦?我看這八成是沙斯那個陰險小人搞的鬼。他們一定是發現廣季太好,所以不肯履行約定把廣季還給我們;因此暗中搞把戲,把廣季弄得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也忘了我們,好阻止我們帶走廣季!」夜明珠一點也不含糊,立論精闢,分析得頭頭是道。
「多半是這樣沒錯,所以我們得按兵不動,先暗中查清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想對策解決。沙斯他們當然也知道我們會有所行動,所以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的等我們反攻,因此我才要妳留在廣季身邊當內應。」
「我明白了,我會留下來。」就算少昂不說她也會留下,她才不會在這種非常時期離開廣季身邊。
「很好,我會隨時和妳保持聯繫。」當然是透過電腦網路。
「我知道,你要儘快查個水落石出,咱們好把廣季帶回去。」夜明珠此刻非常慶幸自己是個「網路神偷」,這份才能可確保她在這宮中任意使用電腦網路和少昂保持密切連絡,而不被沙斯他們發現。
於是,展少昂留下夜明珠,獨自離開薩丁王國。
接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她和廣季這個親王相處的問題了。
夜明珠靜下心來仔細觀察伊藤廣季之後,得到不錯的結論。
基本上,伊藤廣季的性格和處事作風並沒有很大的改變。真要說他有什麼改變,就是變得比半年前更酷、更霸道強悍、蠻橫不講理。
這次重逢,強吻她又強迫收她當侍妾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等,不對!廣季不記得她,卻一見面就強吻她又強行留下她,這不就表示廣季變心,愛上其他女人了!?
噢,她居然吃起自己的醋來,可笑!
可是她就是無法釋懷,很不是滋味,嘴裡一遍又一遍的埋怨:
「你這個叛徒、花心大蘿蔔,可惡……」
不行,現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得儘快查出真相,讓廣季恢復才行。
門突然被重重地踹開,伊藤廣季一派倨傲的對她下令:
「侍妾過來,替我更衣!」
嘿!居然叫她「侍妾」!?還要她替他更衣!?
更衣是──
「侍妾,妳聽到沒,過來!」伊藤廣季挑高眉峰,表情更加冷峻。
「知道啦!」原來這傢伙這半年來都叫女人替他更衣,也就是說已經有很多女人比她還早看過廣季的身體,甚至上──
唉,別亂想了,眼前的難題已夠棘手,她得從廣季身上扒下一件件外衣、長褲,還有內衣和內褲?
媽媽咪呀,光想她已霞紅滿面,連頭也暈了起來。
但是另一方面,她實在也想嘗嘗替心上人更衣的滋味。
因此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那麼緊張,螓首微頷,伸出細白的小手替伊藤廣季脫去外套,接著是絲質襯衫……
一轉眼,伊藤廣季的上半身已經全裸,望著他那結實性感的裸體,夜明珠羞窘得不知該看哪裡比較好,手的動作也暫停下來。
別再蘑菇了,否則廣季又要大吼大叫了,可是她難為情得動不了雙手。
「怎麼停下來了?」瞧!偉大的親王已經發出不耐之吼了。
「我──」
才想辯解,突然給猛力拉進廣季懷裡,發燙的小臉不巧就貼住廣季裸露的胸口,害她差點緊張過度,當場昏倒。
不,不對,現在不是昏倒的時候,不記得她的廣季根本就是在對她以外的女人調情,這……好過分……花心鬼、大色魔!
偏偏她又捨不得這溫暖性感的胸膛,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這胸膛一直是她一個人的,是她最愛依偎撒嬌的小天堂,如今卻……
「好漂亮的黑髮,雖然我比較喜歡金髮──」他低低的說著,一閃神已托住她的頭,熾烈地掠奪她的紅嫣。
夜明珠開始拼命地掙扎,她才不要花心的他吻她。
然而,熟悉的灼熱、烈酒般的熾情,很快便吞噬了她的理智和反抗,她變得眷戀不捨,沉醉流連……
* * *
入夜,伊藤廣季和夜明珠的戰爭再度展開。
「過來!」伊藤廣季躺在床上,命令夜明珠和他共枕而眠。
夜明珠抵死不從的說:
「你是個高高在上的偉大親王,而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侍妾,怎麼可以踰矩的和親王同床共枕?還是請親王早點入睡,小女子到隔壁侍女房去睡。」
她何嘗不想和久別重逢的心上人同床共眠?可是一想到這無異是接受廣季花心的事實,她便又氣又妒又不甘心,不肯讓他稱心如意。
伊藤廣季這回倒沒有多做為難,很快便鳴金收兵的說:
「妳的話不無道理,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妳和我同床不可,只是──沒什麼,妳去睡吧!」
只是?夜明珠被他故弄玄虛的曖昧語氣挑弄得心神不寧。
「怎麼還不去睡?妳現在反悔也沒用,快走!」
呵!居然趕她!夜明珠心裡好氣,以刺耳的聲音吼道:
「誰會反悔?我現在就走!」其實她真的有點後悔。
夜明珠旋開門把時,伊藤廣季又說:
「給妳一個建議、睡覺時門窗要關好,最好開著燈睡。」
「為什麼要開著燈睡?」夜明珠心頭慌了起來。
伊藤廣季故意製造恐怖氣氛地說:
「那房間有點不乾淨,住過那房間的侍女有好幾個人都說過曾在那個房間的窗外看過白影飄來飄去、房間的燈莫名地熄滅──」
「不──不要說了──」夜明珠聽得毛骨悚然,差點嚇昏過去。
老天,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怎麼偏偏給她遇上這種事……
「那麼妳快走吧,記得帶上門。」伊藤廣季邪惡地下起逐客令。
「哦……我這就走……」夜明珠僵硬地小碎步移動。
別怕,他一定是在嚇唬她的,根本不可能有鬼,可是……
門外迴廊適巧吹來一陣夜風,涼颼颼又陰森森的,嚇得夜明珠甫踏出房門的腳又急急地收回,用力關上門。
「怎麼了?」伊藤廣季一臉嘲諷的問。
「沒事,只是覺得我侍候了你一天,幹嘛不舒舒服服的睡一覺?所以我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和你同床共枕。」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大搖大擺的鑽進被窩,死賴著不走。「晚安。」
趕我也沒用,我就是不走!
意外地,伊藤廣季沒有趕她也沒有嘲笑她,只是靜靜地熄燈躺下。
在漆黑中,夜明珠起了貪念,蠕蠕身子,厚臉皮地把人家的手臂當枕頭用,還不害躁地霸住人家的懷抱,舒舒服服地當英雄臂彎裡的寶貝。
想推開我也沒用,我會再纏住你,直到得逞!
再一次的意外,伊藤廣季並未推開她,反而很配合的輕摟著她入眠。
夜明珠這才安心地享受幸福甜蜜,還是溺在廣季懷裡的感覺最棒!
然而,心酸苦澀不意地湧上心頭──
「廣季最壞,為什麼忘記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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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啦,你聽到沒?」
皇宮的花廊一早就充滿夜明珠製造的噪音。
伊藤廣季無動於衷,繼續扛著她箭步疾行。
「快放我下來啦!」明知廣季不會聽她的,夜明珠還是沿途又踢又打、又叫又罵。
她愈來愈搞不清楚廣季究竟在想什麼?
一大清早就把酣睡的她吻醒,強迫她梳洗更衣,然後就把她扛在肩上走出臥寢,這會兒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
如果廣季沒忘記她,她會很喜歡他這樣霸道的對她,甜蜜幸福的和他打情罵俏。
可是廣季根本不記得她,所以他對她這一切的親密行為反而令她不是滋味、無法釋懷。
「放──呀──」
伊藤廣季突然把她從肩上放下,打橫抱著,自己坐定後又強迫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以雙臂限制她,不給她有機會自他臂彎裡掙脫。
夜明珠定神後才發現他們來到了御花園裡的一處水榭,氣派的餐桌上擺滿美味的早餐。
「吃!」伊藤廣季把塗了奶油的麵包送到她小嘴前,不容反抗的命令。
嘿!又是盛氣淩人的命令式作風,豈有此理!夜明珠氣極。
可是廣季這熟悉的強迫餵食舉動,卻觸動她記憶深處的甜蜜回憶……
半年前他們一齊到英國出任務時,她為廣季負傷那段日子,廣季也是這麼待她。粗蠻霸道,卻令她深深感動。
然而物是人非的今天,廣季同樣的舉止卻令她不勝淒楚。
「快吃!」伊藤廣季又吼。
夜明珠不禁怒氣上揚,餓死鬼似的張大嘴狠狠吞掉伊藤廣季手上的麵包洩憤。
「再來!」她反客為主的下令。
不這麼做她心中的怨氣實在難消。
伊藤廣季居然沒有動怒,順她的意繼續餵她。
面對廣季出乎意料的反應,夜明珠更不是滋味。你就這麼喜歡「眼前的我」,對這個「我」和「以前的我」一樣好?
夜明珠愈想愈矛盾沮喪,吃得也愈來愈快,藉大口嘶咬洩恨。
站在遠處遠眺他們的沙斯,清楚的看見藏在伊藤廣季眼中的情意,心中警訊大作。
這樣下去不行,得進一步行動……
* * *
早餐結束,伊藤廣季又強迫中獎的把夜明珠拉到議事殿,迫她坐在他身邊,聽他和朝中大臣商議國事。
廣季如此重視她,連上朝都帶著她是很令夜明珠感動沒錯,但也令她心情更加矛盾複雜。
忘記她的廣季這麼在乎她,她究竟是該喜該悲?夜明珠一時也理不清自己真正的感受。
一旁的沙斯面對這樣的發展,一直維持高度警戒。
退朝後,沙斯上前攔阻伊藤廣季離開:
「親王請留步,屬下想請你再等一下,蒂娜公主即將前來晉見您。」
「蒂娜公主?太皇太后家族那位?」伊藤廣季進一步問。
「正是。」
「她來幹嘛?」
「蒂娜公主是您的第一王妃人選,公主她──」
「坐在那邊那個來歷不明的什麼親王,你給我仔細聽清楚,我說什麼也不會嫁給你的,你休想利用娶我來登上國王寶座,你根本不配──」兀自闖進門的黑髮美女一連串的發飆。
「蒂娜公主,不許對親王無禮。」沙斯氣極敗壞的上前制止黑髮美女。
可惜蒂娜公主完全不理會沙斯的勸阻,殺氣騰騰的沖到伊藤廣季面前,指住他的鼻尖怒罵:
「你立刻給我滾出薩丁,我不承認你這個親王!」
「蒂娜公主,不准對親王無禮。」沙斯口氣更重的制止她,一面又拼命代為向伊藤廣季求情,「親王請恕罪,蒂娜公主年紀尚輕,所以──」
「沒關係的,沙斯,我喜歡任性霸氣的女人,蒂娜公主的事就交由你處理。」伊藤廣季一派王者風範。
「呃?」意外順利的結果令沙斯一時呆楞住。
「你的意思不是希望我娶蒂娜公主為第一夫人嗎?不過蒂娜公主似乎不太滿意這樁婚事,你得負責說服她。」
「屬下遵命──」
「你別癡心妄想,我才不會嫁給你!」蒂娜公主充滿憎惡的怒瞪伊藤廣季。
伊藤廣季無動於衷的繼續對沙斯下令:
「你最好儘快說服蒂娜公主,如果她再不從,我授命你依照薩丁的國法,以違抗王命親手將蒂娜公主處決。」
沙斯聞言面色丕變的呆楞住。
「回話,沙斯!」
「是,親王。」
「你休想,我就算死也不會嫁給你!」蒂娜公主氣得當場落淚。
伊藤廣季完全對她視而不見,又對沙斯說:
「你如果希望我如期登基,就儘快完成命令。」
「屬下知道。」
「侍妾,過來,走了!」伊藤廣季一轉身便把受創過度而消音的夜明珠抓進懷裡,動身離開。
夜明珠給他一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傷心欲絕地掙扎叫罵:
「你放開我啦!你不是要結婚了,還抓著我幹嘛?你休想腳踏兩條船!」
「腳踏兩條船又有什麼不對?薩丁的王族本來就是一夫多妻制。」伊藤廣季答得理所當然。
「你的意思是你也愛蒂娜公主?」廣季愛上她以外的女人,比他愛上「現在的她」更令夜明珠無法接受。
「我幹嘛愛那個高傲的女人?」
「可是你要娶她。」夜明珠噙淚大叫。
「那是國王的義務。第一夫人只是政治籌碼,沒必要談什麼愛不愛。有喜歡的女人,娶來當其他王妃就行了,走了!」伊藤廣季語畢便拖著一臉不敢置信的夜明珠往外走。
夜明珠眼尾餘光不經意掃到滿面委屈的蒂娜公主和臉色慘白的沙斯。
「你居然要我嫁給一個不愛我,只想利用我的冷血男人……」蒂娜公主絕望悲憤的對沙斯咆哮。
沙斯只是低著頭,不吭一聲的任她唾罵。
夜明珠突有領悟地暗忖:難道蒂娜公主她……
這想法令夜明珠心頭一片紊亂。
當伊藤廣季強迫夜明珠上馬,兩人共乘一騎逐風賓士在宮外綠野時,夜明珠不禁幽幽的說:
「你不是真心的……對不對?不論你是否忘了從前,你都不會要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對不對?所以你不會娶蒂娜公主的,對不對?」
她多麼希望廣季能給她肯定的答案,令她安心。
可是伊藤廣季卻當沒聽到,一味專注於策馬奔馳的樂趣。
夜明珠愈想愈氣,索性猛搥打他溫暖的胸膛洩憤。
為什麼變心?為什麼忘了我?可惡、可惡……
* * *
幾天後,夜明珠從和展少昂的秘密網路聯絡後,知道了伊藤廣季忘記他們的真相。
這一切全拜薩丁王國特有的一種稀有植物「忘情草」所賜。
只要把「忘情草」搗碎磨成汁,混在食物裡讓人天天食用,一個月後便會讓食用者忘記以前的種種。
最糟的是「忘情草」目前尚無解藥,因為根據薩丁王國的秘密醫療史記載:凡服食過「忘情草」的人,至今尚未有記起從前的奇跡發生過。
也就是說,廣季這一生都不會再想起過去,更不會記得他們共有過的愛情!?
「不──這怎麼行──」夜明珠幾乎跌進絕望的深淵。
這樣太過分了……她不許廣季忘了她……不許……
嗚∼∼
呃?哭聲?夜明珠以為是自己的,但很快發現哭聲是來自夜深人靜的御花園,而且還有男女爭吵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好像沙斯和蒂娜公主……
於是夜明珠決定偷偷潛去一探究竟。
「你不必再說了……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嫁給那個什麼鬼親王的……」蒂娜公主恨恨的落淚。
「蒂娜公主,妳聽我說──」沙斯急於說服她。
「我不要聽,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寧願死在你手裡,也不要嫁給我不愛的男人,你聽到沒?」蒂娜公主梨花帶雨的瞅著他。
「蒂娜公主,妳冷靜點,不要逃避現實──」
「逃避現實的是你!你從小就知道我愛的是你、想嫁給你,你不但從來不回應我的感情,現在還要我嫁給別的男人?你好狠哪……好狠……」蒂娜公主愈說愈傷心。
沙斯被她弄得激動起來,卻又力持平靜的說:
「請別說了,蒂娜公主,妳貴為薩丁最高貴的王族公主,只有薩丁國王才配得上你,微臣從來不敢對公主有非份之想,請公主別再戲言,好好準備和親王的婚事。大臣們已在今天通過決議,將於三日後為親王舉行加冕典禮;妳應該知道,加冕後的隔天,就是新任國王迎娶第一王妃的日子,請公主別再任性了。」
「滾……你滾──快滾──」蒂娜公主完全絕望的趕走沙斯,一個人獨自在夜風中飲泣。
夜明珠確定四周無人後,才悄悄跑到蒂娜公主身邊,小小聲的說:
「別大聲說話,我是來幫妳的。」
「妳是那天和那個鬼親王在一起的侍妾?」蒂娜公主充滿敵意,但並未大聲嚷嚷。
或許是夜明珠的話打動了她。
「你們剛才的對話我都聽到了,妳很愛沙斯、想嫁給沙斯對不對?」夜明珠的態度非誠懇。
蒂娜公主因而坦誠相對,直直點頭,哽咽的說:
「沙斯是已逝的太上皇的第八王妃所生,說起來也具有王族的血統,可是第八王妃出身卑微又早死,因此沙斯在宮中一直備受冷落,只有剛過世不久的先王,也就是他的第一王兄真的關心他。因此沙斯從小就對先王非常忠心,一直跟在先王身邊,成為先王最信任、最得力的左右手。先王死時還遺命沙斯為輔政大臣,直到推選出新任國王為止。一直以來,沙斯所做的一切都以薩丁的繁盛為依歸,根本完全不在乎我……」
「那可不見得。」夜明珠莫測高深的說。
「什麼意思?」蒂娜公主心頭浮現一絲希望。
「我的意思是凡事要試了才知道。」夜明珠很有把握那個沙斯對蒂娜公主絕對有情!
「妳是說要我去試探沙斯對我的感情?」
「對,除非妳是膽小鬼,沒那個勇氣!」
「少瞧不起人,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會怕試探?只不過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才能知道沙斯真正的心意……」蒂娜公主又沮喪起來。
「別灰心,妳只要照我的話做就行了。」夜明珠附耳對她悄授機宜。
蒂娜公主聽得表情瞬息萬變,她是很心動卻沒有把握:「這個辦法真的可行嗎?」
「當然!」夜明珠一派胸有成竹的口吻。
「我知道了,一切都聽妳的。」蒂娜公主下定決心。
「這才對。」夜明珠很滿意。
蒂娜公主已經確定夜明珠絕非泛泛之輩,於是正色的問:
「妳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幫我?妳不是單純的侍妾吧?我聽說妳是一位叫展少昂的王賓帶來的客人。我知道了,妳是來接那個親王回去的,對不對?」
夜明珠深刻地看她一眼,不答反問:
「妳知道親王的來歷?」
蒂娜公主猶豫片晌才點點頭:
「我聽太皇太后說過,這是極機密的事。親王本名叫伊藤廣季,是沙斯從國外找來重整薩丁的,可是沙斯他們不想放走他,所以設計他食用『忘情草』……」見了夜明珠的反應,她突然頓悟的問:「妳已經知道了?」
夜明珠坦率地頷首,眼中藏著深切的悲傷,「廣季是我的未婚夫,他和我約好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可是半年的約定到了,我來薩丁接他回國,他卻忘了我……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帶廣季回去,我不會讓他娶我以外的女人為妻的。」
「對不起……都是我們不好。對不起……」蒂娜公主聽得羞慚至極,無地自容。
「妳別這麼說,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解決妳和廣季的婚事。還有,妳絕對不可以把我們今晚的談話告訴任何人。」夜明珠慎重地叮嚀。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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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任國王加冕的日子轉眼到來。
展少昂應邀再度飛抵薩丁王國,成為加冕典禮的座上王賓。
不久,加冕典禮隆重、順利地完成,伊藤廣季正式成為薩丁王國的新任國王。
事情如願發展,最欣慰的莫過於一手策劃主導這一切的輔政大臣沙斯。
暫時回復王賓身份坐在展少昂身邊的夜明珠,目睹了伊藤廣季加冕的過程。他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令她心跳不已,她不得不承認,無論廣季記不記得她,他永遠都是唯一能令她心動癡迷的男人。
不,現在不是感動迷醉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幫助蒂娜公主進行拒婚的計劃。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廣季和蒂娜公主如期舉行婚禮。
夜明珠沒好氣的偷瞪身旁的展少昂一眼,這些日子來她對少昂的態度實在有些不滿。
也不知道少昂究竟在想什麼,最近居然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行動,害她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最可惡的是,他居然還眼睜睜地看著廣季成為正式的薩丁國王,連廣季和蒂娜公主的婚事,他都沒有特別的反應,簡直豈有此理!
算了,先別管這個,她得行動了。
「我到別處去溜達溜達。」夜明珠隨便對展少昂交代一聲便開溜。
夜明珠溜進國王專屬休息廳時,正好聽到甫成為國王的伊藤廣季,當著蒂娜公主的面對沙斯說:
「明天的婚禮沒問題吧?我再說一遍,如果明天婚禮無法如期舉行,你就提蒂娜公主的頭來見我。」
「是!」沙斯原本笑容滿面的表情瞬間垮下,面如死灰。
「侍妾,過來!」伊藤廣季一見到夜明珠,立刻把她逮住,迫她和他同行。
夜明珠和往常一樣,連反抗的機會也沒,只能乖乖照做。
不過她還是趁大夥兒不注意時,偷偷和蒂娜公主交換了眼色。
當晚,喜氣洋洋的皇宮裡起了極大的騷動──蒂娜公主自殺了!
幸好宮女發現得早,才救了蒂娜公主一命。
由於事關重大,所以薩丁重要的王公貴族、朝中重臣全都連夜趕至皇宮,齊聚一堂召開緊急臨時秘密會議。
除了當事人:伊藤廣季、蒂娜公主外,輔政大臣沙斯、軍事大臣、祭司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等人全都列席。
連貴為王賓的展少昂也應邀出席。
夜明珠當然也在場──被伊藤廣季強迫中獎拉來的。
就算沒人帶她進來,她也會想盡辦法偷溜進來。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妳嫁是不嫁?」伊藤廣季面罩寒霜,當眾問蒂娜公主。
蒂娜公主依然堅定不移的拒絕:
「不嫁,你殺了我吧!」
「很好,我就成全妳。沙斯,動手!」伊藤廣季冷酷無情地下令。
「陛下──」沙斯面如死灰,一動也沒動。
「動手,聽到沒?」伊藤廣季氣勢駭人的再次命令。
沙斯向太皇太后求援:
「太皇太后──」蒂娜公主是太皇太后最寵愛的外孫女,他相信太皇太后會出面替蒂娜公主求情。
沒想到太皇太后卻大義滅親的搖頭重嘆:
「沙斯,你就動手處決蒂娜吧!君命不可違,蒂娜既然抵死拒婚,按我國國法只有死罪一條,除非國王收回君命……」
沙斯差點昏倒,又轉向伊藤廣季,「陛下──」
「逆我者死,動手!」伊藤廣季口氣堅決,絲毫不為所動。
沙斯頓時如墜地獄。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他不是為了逼死蒂娜公主才要她當第一王妃,他是要她終身幸福,而不是像這樣……
「沙斯──」伊藤廣季再次催促。
蒂娜公主不忍心見心上人為難,噙淚開口道:
「沙斯,你就快動手殺了我吧!我早就說過,如果不能與你成親,我寧願死在你手中也不要嫁給別的男人,你就動手吧!我不會怨你的。」說完,她便視死如歸的閉上雙眸。
「蒂娜公主……不……不是的……」沙斯失控的語無倫次。
倏地,他當著眾目睽睽之下,啪的一聲向伊藤廣季下跪,大聲的道:
「請陛下饒蒂娜公主一命,一切都是屬下的錯,是屬下辦事不力,屬下願意以死謝罪──」他說著便想自刎。
「沙斯,不要──」蒂娜公主眼明手快的衝了過去,緊抱住心上人阻止他。
「你以死謝罪也抵償不了那女人的罪,我一樣會授命別人處決她!」伊藤廣季表現得非常決絕冷血。
「陛下──」沙斯欲哭無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樣的發展根本是他始料未及!
蒂娜公主又說話了:
「沙斯,你就殺了我吧!與其死在別人手中,我寧願死在你懷裡……」
沙斯狠狠咬了咬下唇,猛對伊藤廣季磕頭:
「請陛下饒蒂娜公主不死,屬下願意為陛下做任何事情,請陛下饒蒂娜公主不死……」
他不斷重復懇求,不斷地磕頭,磕得額頭破皮流血,喊得聲嘶力竭還是不肯停止。
蒂娜公主感動得泣不成聲。她終於確定沙斯真的愛她、對她有情。
以太皇太后為首的旁觀人群也全被沙斯的深情感動,咸感鼻酸。
「陛下──」
伊藤廣季終於有所回應:「你真的願意做任何事?」
「是──只要陛下饒蒂娜公主不死,屬下願意為陛下做任何事。」沙斯彷如絕地逢生。
「你肯當眾發誓?如果你反悔,我立刻殺了蒂娜公主。」
「我發誓,我絕不反悔。」沙斯二話不說,當眾指天立誓。
「很好。沙斯聽令:本王命令你從現在起成為下任薩丁新王。」
耶!?
驚訝的只有沙斯、蒂娜公主和夜明珠三人。
「還不謝恩,莫非你想抗旨?」伊藤廣季又吼。
沙斯還是呆若木雞。他太驚訝了,一切的發展完全脫序、出他意料、令他措手不及無法反應。
夜明珠和蒂娜公主也呆在一邊,說不出話來。
「你就快接受君命吧!」悶了好半天的展少昂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
「根據薩丁的王法,下任國王是由上任國王指派,如果上任國王未指派人選便亡故,便由輔政大臣和其他大臣共推下任國王。現在,廣季在你的推舉下成為國王,身為國王的廣季又把王位傳給你,於法於情都合理之至。太皇太后還有諸位大臣,你們說是不是?」展少昂口沫橫飛的說。
「你叫他廣季!?難道──」沙斯頓時臉色丕變。
「你沒猜錯,廣季從頭到尾部沒有忘記過去。」展少昂很好心的為沙斯解惑。
「可是他明明吃了『忘情草』──」沙斯不敢置信地吼嚷。
伊藤廣季不屑地冷哼:
「東邦家族多的是製藥、催眠的高手,再厲害的藥劑東邦家族都能造出解藥,再強的催眠術東邦家族都能破解,區區『忘情草』算什麼?」
「那你為什麼──」
「笨,這就叫做『將計就計』。早在你開始圖謀不軌之前,我和廣季就已經未雨綢繆的防患於未然了。」展少昂送佛送上天的吐露更多。
「於是你們先找上太皇太后告知一切,然後請求太皇太后暗中支援,瞞著和沙斯共謀的人,一一說服朝中重臣和王公貴族支援沙斯當下任國王;接著又利用沙斯的陰謀,將計就計的演出這一連串的精采好戲,最後再祭出蒂娜公主這張王牌來逼迫沙斯就範,是不是?」夜明珠聰明地融會貫通,條理分明地說出故事的真相。
只怕連她和蒂娜公主策劃的自殺行動都在這兩個混蛋的計算之中!
該死!難怪少昂都不著急,難怪廣季的態度愈看愈怪,可惡!居然瞞著她!
「賓果,給妳滿分。」展少昂笑得好無辜。
伊藤廣季則輕咳一聲,代表默認。
「你們兩個大混蛋,害我哭得死去活來,該死、可惡──」夜明珠拼命捶打狼狽為奸的兩個大壞蛋洩憤。
臉上滑落的卻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沙斯,你就接受王位,為薩丁王國的未來好好努力吧!」太皇太后衷心地說。
「太皇太后……」沙斯感動得無以復加。
「還有,蒂娜這丫頭就請你多擔待了。」太皇太后忍不住老淚連連。
「外婆……」蒂娜公主飛奔入太皇太后懷裡,嚶嚀啜泣。
「沙斯,你還沒答應我呢!」太皇太后淚水更加泛濫。
「是,太皇太后。還有各位,沙斯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許和厚愛。」
一切終於雨過天晴。
* * *
當夜明珠和伊藤廣季終於得以獨處時,夜明珠便開始興師問罪。
「你好壞,不但裝成不認識我,還那樣對我,讓我以為你不但忘了我還變了心,害我哭得死去活來,你壞、壞、壞!」
雖說是興師問罪,但夜明珠問罪的方式卻是緊抱住人家,賴在人家懷裡嬌聲嗲氣的猛撒嬌。
伊藤廣季深情款款地緊抱住她,低低的道:
「是妳不夠信任我才會懷疑我,我才是該生氣的人。」
「你──」夜明珠又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但心裡實在不甘心,於是耍賴到底的說:「我不管,我說是你不對就是你不對!」
「這麼說來,妳是不肯嫁我了?」
「那當──你說什麼!?」夜明珠瞪大眼睛。
伊藤廣季表情變得凝重深刻:
「回去後,我們就結婚。」
夜明珠激動得淚如泉湧,狠狠抱住伊藤廣季大聲道:
「不許你反悔,就算你反悔我也嫁定你了。」
伊藤廣季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內心的強烈愛意,只是緊緊抱住她,認真低切的說:
「今後再也沒人能傷害妳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分別了半年多哪!
夜明珠淚水更為泛濫,不停點頭,「嗯──嗯──」
一想到廣季這半年來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換取她永遠的安全,再多的委屈、氣憤都消失了。
這次,他們真的可以攜手回到久違的「傲龍島」去了,真好!
* * *
在太皇太后、沙斯和蒂娜公主的盛情下,伊藤廣季三人決定參加完新任國王的加冕典禮和國王與第一王妃的婚禮後才離開薩丁王國。
由於夜明珠已不再有殺身之禍,於是她便把黑髮弄回原來的金髮。
誰教廣季曾說過,他比較喜歡金髮的她勝過黑髮的她,所以她就忍不住地成了「女為悅己者容」的實行者了。
當加冕典禮和婚禮順利結束,伊藤廣季一行人便準備啟程離去。
話別的氣氛總不免感傷。
沙斯拉住伊藤廣季和展少昂依依不捨地說個不停,蒂娜公主則淚眼婆娑地要夜明珠常來看她。
依依離情裡突然浮現殺機,一團黑影猛力地撞開蒂娜公主,撲向站在三樓露臺護欄邊的夜明珠,力大無窮地掐住夜明珠的脖子,瘋狂地嘶吼:
「去死吧──妳去死吧──我不會把陛下讓給妳的,賤人──」
夜明珠被掐得喘不過氣,更別說出聲求救。
「皇太后不要──」蒂娜公主見情況不妙,放聲高喊:「救命──沙斯──快來人啊──」
她一面求救,一面出手阻止皇太后,可是瘋狂的皇太后蠻力無窮,蒂娜公主根本奈何不了她。
在拉扯間,皇太后把夜明珠推下護欄,自己也跟著摔落。
「不──」蒂娜公主差點昏倒。
第一個趕到的伊藤廣季眼見夜明珠墜樓,即刻飛撲下去擁著她,打算以自己的身體當肉墊保護她。
「不──廣季不要──快放開我──」夜明珠知道他的企圖,急得大聲哭喊、拼命掙札,不肯讓心愛的男人為保護自己而犧牲。
無奈怎麼也掙不開伊藤廣季的擁抱。
「不要──求求你,廣季──」
結果,他們和皇太后幾乎同時墜地。
「廣季──」在伊藤廣季捨身保護下,夜明珠幾乎毫髮無傷。可,當肉墊的伊藤廣季卻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夜明珠瞥見身旁渾身是血、當場氣絕身亡的皇太后,再看看不醒人事的伊藤廣季,不禁絕望地尖叫:
「不──」
* * *
皇太后因為著地時,頭部正好撞到地上的石頭,因此當場死亡。
伊藤廣季則因為身手矯健,又冷靜地設法先穿過茂盛的樹葉枝椏才墜地,掉落的地點又是溼軟的草坪,所以全身除了多處刮傷外,並無大礙。
較糟的反而是毫髮無傷的夜明珠。
她因為目睹心上人在自己眼前昏迷不醒,又驚見頭破血流、當場死亡的皇太后,因此誤以為伊藤廣季為了救她而在她面前猝死,突如其來的巨大創擊,讓她昏厥過去。
醒來後,她竟變得癡癡呆呆,誰也不認得,只會傻傻地笑著,滿口「廣季、廣季」的不停叫喚。
替夜明珠診治的醫生說這是受不了突發的創擊,產生逃避現實的心理所導致的嚴重心理障礙。
因為是心理疾病無法有效醫治,能不能恢復還要看病人本身的意志和造化了。
至於皇太后瘋狂攻擊夜明珠的理由,是因為誤把金發藍眼的夜明珠當成夜明珠的母親。
不過無論理由為何,對伊藤廣季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只是動也不動地守在變得癡呆的夜明珠身邊,誰也不理。
伊藤廣季和展少昂根本沒想到,他們竟是在這樣的無奈與悲慟下揮別薩丁王國。
* * *
回到「傲龍島」已經一個星期了。
夜明珠依然成天癡癡呆呆、逢人就傻笑,並不斷叫著:
「廣季、廣季。」
伊藤廣季還是不分晝夜的守著夜明珠。才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已削瘦得不成人形。
「廣季、廣季。」夜明珠又對著他傻笑。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伊藤廣季和往常一樣的回應她。
他的心中充滿悔恨。
如果他當時片刻不離的待在明珠身邊。
如果他強硬阻止明珠換回金髮。
如果……
再多的如果、再多的自責,都已挽回不了已經造成的悲劇。
一直到現在,他才深刻的體會到明珠以為他忘掉她時,心裡所遭受的創擊是如何的悲慟、難以承受。
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嗎?懲罰他先前對明珠造成的創傷?
「廣季、廣季。」夜明珠依舊癡傻地笑道。
伊藤廣季緊緊抱住心愛的人兒,聲音沙啞,像在泣血般一次次的低喃:
「我在這裡……明珠……我就在妳眼前……妳醒醒……明珠……」
始終默默地緊跟在伊藤廣季後頭的展少昂再也看不下去,決定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 * *
直升機不停地在紫湖上空盤旋。
機艙裡載著展少昂、伊藤廣季和夜明珠。
「少昂,你究竟想做什麼?」伊藤廣季不解的追問。
「沒什麼,只是想請你打開艙門,背對艙口站著。」展少昂笑咪咪的說。
「少昂?」伊藤廣季愈來愈搞不清楚他要做什麼。
「你會照辦吧?」展少昂對他的反應十分有把握。
伊藤廣季果然乖乖的合作。打開艙門背對艙口站著,等待展少昂接下去的指示。
展少昂果然立刻採取下一步行動,用力推了他一把,笑容可掬的道:
「下去吧!」
少昂!?
推下伊藤廣季的同時,展少昂把夜明珠拉到艙口,在她耳畔雲淡風輕地道:
「明珠,妳仔細看看,掉下去的人是誰呀?」
眼看伊藤廣季再一次從自己視線中往下墜落,夜明珠雙眼突然佈滿驚懼,高聲尖叫:「不──不要──廣季──」
墜樓的那一幕重新浮現夜明珠的腦海,迫使她不顧一切地跳下直升機投向紫湖,追隨心愛的男人而去。
「廣季──不要死──不要──」
早一步落水的伊藤廣季待夜明珠一落水,便立刻遊到她身邊抱緊她。
夜明珠完全陷入驚懼狀態,不停的哭喊:
「不要死──廣季──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廣季──」
伊藤廣季見狀,用力捧住她的小臉,逼視著她大聲地吼嚷:
「我在這裡,明珠,看著我,我就在妳眼前,我沒事的,明珠,妳聽到沒?」
如此重復數十遍之後,終於喚起夜明珠的注意。
「廣季!?」夜明珠不敢相信地瞪視眼前的心上人。
「對,是我!」伊藤廣季幾乎停止呼吸。
「廣季?」
「對!」
「真的是廣季?」
「對,真的是我!」
「廣季──」夜明珠終於確定在她眼前的不是幻影,於是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失而復得的心上人,放聲大哭:「廣季、廣季……」
「是我、是我……」
相愛的兩人,終於真正的重逢。
伊藤廣季不知如何表達這份熾烈的情感,只能死命抱住心愛的人兒,狂烈的吻她,一次又一次的吮吻……
待激情稍褪,伊藤廣季才低低的說:
「我們結婚吧!」
「嗯!」夜明珠噙淚應允。
這一次,再也沒人能阻擾他們了。
「嗨!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泡夠了沒,要不要求我拉你們上來啊?」
展少昂從直升機艙口探出頭,大煞風景地朝他們大叫。
伊藤廣季和夜明珠不禁相視莞爾。
「那就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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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今天的「傲龍島」顯得格外熱鬧,連天空也以分外清朗來歡迎宮崎耀司這位「常客」──常年出現,不算客人的客人。
「我就知道你今天無論如何一定會趕來。」展令揚又是招牌一○一號笑容。
「那當然,事關伊藤家傳宗接代的大事,我怎麼可能缺席?」宮崎耀司理所當然的表態。
他和伊藤忍、展令揚交情匪淺,是日本最大國際黑道幫派「雙龍會」的教父級大人物,也是當年把伊藤廣季帶來傲龍島的人。
宮崎家和伊藤家有很深的淵源,所以只要是有關伊藤家的事,無論大小,宮崎耀司都非常重視。
他此次前來便是為了伊藤廣季的婚事。
「對象是『哈雷』首領夜影的三妹?」宮崎耀司興致勃勃。
「嗯!金發藍眼,才十八歲,非常機靈的一個俏女孩。」展令揚對女性溫柔寵愛是出了名的。
「聽說那女孩很有展家人的氣質,還是少昂特地為廣季相中的人選?」宮崎耀司頗具玩味的道。
「如果你沒大事要說就喝你的茶!」伊藤忍冷漠的發出警告。
「忍,別這樣啦!待會兒夜剛就要來了,人家可是廣季未來的岳父大人,你可別把人家嚇到,壞了廣季的婚事。」展令揚拍拍伊藤忍的肩。
伊藤忍雖然還是一臉不悅,但神情已軟化許多。
宮崎耀司對這種司空見慣的場面早已習以為常。
他們三個人的關係未曾改變過,總是他追著忍、忍追著令揚……
* * *
夜明珠整個早上都在那兒跺來跺去,沒一刻安靜過,嘴巴不停唸唸有詞:
「怎麼還不來,爸爸和哥哥到底在搞什麼嘛,慢吞吞的真討厭。」
展少昂有趣的看著她:
「我說明珠,妳這麼巴望你老爸、老哥趕快來,萬一他們來了之後反對婚事呢?妳老哥是不會啦,不過妳老爸可是準岳父,岳父一向比較難纏的。」
「他們敢反對我就把他們趕回去,到時少昂你一定要站在我這邊幫我哦!」夜明珠一臉認真的說。
「這個沒問題,我一定幫妳。」展少昂拍胸脯打包票。
一旁欣賞他們一搭一唱的伊藤廣季簡直啼笑皆非,拿他們沒轍。
這兩個人氣質怎麼會這麼相似?一樣任性霸道、刁鑽古怪愛整人。
而他偏偏對這型的人最沒有免疫力,只怕這一生都難以逃開這兩個男女惡魔。
不過他倒是甘之如飴,一點也不想逃。
輕柔的風終於帶來了「哈雷」的夜家父子。
夜剛從未下飛機就開始說個不停:
「影,你多跟我說說那個『影子之狼』伊藤廣季的事吧!他究竟配不配得上明珠那個可愛的鬼靈精?」
夜剛自從五年前把「哈雷」首領之職正式交棒給兒子夜影後,已很少過問哈雷的事,可說已呈半隱居狀態,所以對「影子之狼」不熟無可厚非。他這些年來滿腦子想的都是兒子女兒的終身大事,今天也是為了三女兒的婚姻大事才肯露臉。
「你待會兒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哈雷首領夜影捺著性子回答,長時間被疲勞轟炸實在不是好受的事。
「我看你也很欣賞那個伊藤小子,是吧?」
「哼!」夜影倨傲地冷哼,不置可否。
只是,誰也沒想到,原本喜氣洋洋的親事會在夜剛和宮崎耀司碰面時,轉眼生變──
「我反對這門親事!」夜剛態度極強硬不友善。
「爸?」夜明珠未料到少昂的戲言會成真。
「別說了,我不會把女兒嫁給殺人兇手!」
「老爸你是怎麼了?誰是殺人兇手?」夜明珠又急又氣。
「他!」夜剛怒指宮崎耀司。
「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記得和你打過交道。」宮崎耀司實話實說。
「你或許不認識我,但你總認得繪里子吧!那個被你抓去當孕母,以處子之身懷孕生子,終至發瘋而死的可憐女人!」夜剛非常激動。
「你──」
「繪里子曾經是我的未婚妻,她嗜錢如命的繼母趁著我不在繪里子身邊時,拿了你的髒錢,把繪里子賣給你當生孩子的機器,當我知道時已遍尋不著繪里子的下落。沒想到那個喪心病狂的主使人竟是日本『雙龍會』的大人物,看來老天還沒有老糊塗,讓我找到了你!」經過多年的追查,他只知道主使人的模樣,卻查不出主使人真正的名字和身份,原本已死心以為不可能找到仇家了,沒想到還是給他找到了。
宮崎耀司不愧為老薑,面不改色,非常冷靜的說:
「就算是又如何?你的親家又不是我,你根本沒有理由反對婚事。」
「我當然有理由!誰都知道日本雙龍會有兩大龍頭家族:一姓宮崎,一姓伊藤。而且宮崎家族對伊藤家族非常死忠,其中又以宮崎耀司對伊藤忍的維護最有名。按這點推之,能讓你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搞出精子小孩的人,除了伊藤忍不可能有別人。也就是說這個伊藤廣季就是你利用繪里子的身體,所製造出來的伊藤家後代,我沒說錯吧?」
「伊藤家的後代全是精子小孩,你憑什麼一口咬定廣季是繪里子的小孩?」
「不管是不是,反正伊藤家的人全是害死繪里子的間接兇手,所以我絕不會和伊藤家結親家!」夜剛強硬的表態。
「夠了,臭老頭,你愛怎麼鬧是你的事,但我不准你再傷害廣季!」展少昂挺身擋在伊藤廣季面前,發出嚴重警告。
「就是嘛!臭老爸,難道你不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廣季根本沒錯!」夜明珠緊緊抱住伊藤廣季,怕他承受不住打擊。
「妳這孩子想造反?」夜剛不敢相信他最寵愛的寶貝女兒會為了一個男人和他反顏相向。
「那又怎樣?是你不好,誰教你傷害廣季!」夜明珠和展少昂一樣,完全護著伊藤廣季。
廣季的身世已夠悲慘,她不准再有人來傷害廣季,即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行!
「妳──」
「好了,你們三個小鬼閃邊去。」展令揚手口並用的把展少昂、伊藤廣季和夜明珠全擠到一邊涼快。
「你又是什麼東西?」夜剛對展令揚一樣態度惡劣。
「我警告你,敢再對令揚無禮,小心我宰了你!」伊藤忍殺氣騰騰地怒瞪夜剛。
展令揚把伊藤忍推給宮崎耀司看著,笑容可掬地對夜剛道:
「你很愛繪里子吧?」
「那當──當然……」夜剛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答得有點不自在。
「比你的原配夫人和任何情婦都愛?」
「那是──」
「也就是說你覺得你夫人和情婦們都覺得自己很幸福,是你的最愛,從未怨過你、恨過你的花心、用情不專囉?」
「你到底想說什麼?」夜剛惱羞成怒地大吼。
展令揚一派正中下懷的悠閒: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好奇,當初若是沒有那件事,你是會娶柔弱怯懦的繪里子小姐還是把她當眾多情婦之一?」
「當──當然是──」
「一定是情婦。哈雷首領之妻一定得強悍精明、膽識過人!」夜影插嘴道。
「你閉嘴!」夜剛怒瞪兒子,身為兒子的夜影卻對他聳聳肩。
情勢變得對夜剛愈來愈不利。
展令揚不疾不徐地繼續道:
「也就是說你覺得柔弱怯懦的繪里子成了你的眾多情婦之一會非常幸福,她會在爭風吃醋中自得其樂,她更會把恐怖份子的血腥殺戮當成電影般欣賞,鼓掌叫好,她會一生無怨無悔、幸福快樂、無憂無慮地對你馬首是瞻?而且你認為繪里子小姐一定會覺得那樣的際遇比當個孕母、生個精子小孩更好?」
「你究竟想怎樣?」夜剛被說得無言以對,節節敗退。
展令揚知道他贏定了,又道:
「我只是覺得,與其為那些難以論斷孰是孰非假設性的往事吵得不可開交,不如實際一點,尊重小鬼們的意願。你不覺得你的女兒和繪里子小姐的兒子能夠結婚,也是一種緣份、美事?」
「我──」夜剛動搖了,態度明顯軟化許多。
「好了啦,老爸,你再囉哩叭嗦,害我和廣季結不了婚,我可就不認你這個老爸,要和廣季私奔去了。」夜明珠忍不住出聲威脅。
「妳這孩子居然為了未婚夫威脅我?」
「那又怎樣,廣季比老爸重要多了──咦?你說未婚夫?這麼說你不再反對了,對不對?」夜明珠衝過去抓住夜剛猛搖晃。
「我可不想失去寶貝女兒,讓女兒討厭我。」夜剛寵愛的道。
眾人見狀,都明白已雨過天晴,同時也對展令揚特有的能耐佩服不已。
宮崎耀司對展令揚的感情最複雜:
「又欠了你一筆。」
「好說。反正你已欠我很多筆,不差這一筆,不必太感謝我。」展令揚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
伊藤忍理所當然是偏幫展令揚,就像伊藤廣季永遠維護著展少昂一樣,家傳淵源哪!
* * *
夜明珠左思右想之後,還是吞吞吐吐地開口了:
「廣季,很抱歉,剛剛我爸爸他──」
「安啦,廣季沒那麼脆弱,也沒那麼小心眼,不會把那種事放在心上的,妳還是好好計劃你們的婚後生活吧!廣季可是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浪漫,妳可要多費點心了。」同行的展少昂多嘴地聒噪完便識趣的自動消失,留給他們小倆口兩人天地。
展少昂一番話讓夜明珠安心不少,但還是不太放心。
「廣季──」
伊藤廣季霸氣地將她攬進懷中,強勢地掠奪她兩片嫣紅的花瓣。
獨佔欲強烈的吻,宣告著他要她、在乎她的事實,令夜明珠吃了顆定心丸,深情地回吻他。
她知道真的什麼都不必再提,只需更愛她的廣季。
「婚後我們的新家還是蓋在這個『靛島』上好了,而且要建在和『紫島』相連的附近,好方便我在兩島間串門子。」原來伊藤廣季的「靛島」和展少昂的「紫島」是「雙子島」,兩島間有狹長的陸地相連。
夜明珠喋喋不休地在腦海刻劃著幸福的藍圖,愈說愈開心。
伊藤廣季自然是她的忠實聽眾,深情地凝睇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們還要生很多、很多的小孩,最好能組成籃球隊;再努力一點的話,組成棒球隊也不錯。當然兒子、女兒都要,有的個性像你、有的像我、有的像我們的綜合體、有的是突變種,最好還有雙胞胎,家裡每天都熱熱鬧鬧的,我們兩個的小孩一定男的俊、女的標致,個個都是迷死人的混血兒。」夜明珠愈說愈像那麼一回事。
伊藤廣季終於忍不住調侃她:
「我都不知道妳的志願是當隻多產的豬媽媽,增產報國呢!」
她老大不服氣地跳進他懷裡,大搖大擺的賴在人家腿上,不依地圈抱住他:
「當豬媽媽有什麼不好?反正有你這個豬爸爸陪我,多子多孫多福氣嘛!而且這樣一來,你就不會再孤單寂寞了。」
暖意霎時竄過伊藤廣季的心口,令他動容,難以自製地抱緊懷中的小東西。托高她的下巴,霸道灼烈的吮吻,吻得夜明珠喘不過氣。
夜明珠不覺感到心酸,更加熱情地回應心上人的吻。
她不會再讓廣季孤單寂寞,她要永遠陪著他、永遠……
「聽說明天克里會來接我們,我就要和爸爸、哥哥還有克里先回德國去了。」因為「傲龍記」和「哈雷」聯姻是很重大的盛事,一切得按禮數來,所以她不得不先回德國等廣季來迎娶她。
「克里?」
「他是我的貼身保鏢,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像兄妹一樣感情很好。明天克里來我再幫你們介紹。」說起克里,她已經又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哼!」伊藤廣季一臉不悅。
唷!吃醋了,真好。「你可不能對克里亂來,人家可是非常盡責的在保護我,為我出生入死、在所不辭呢!」
「等結婚後,妳就不需要保鏢了!」他更加慍怒。
「那當然,有你保護我就夠了。」夜明珠深情款款地在他薄抿的唇上輕啄一下,消消火。
被撩起愛火的伊藤廣季當然不會輕易放人,反被動為主動地吻得她天旋地轉才鬆口。
夜明珠小鳥依人地在他懷裡嬌喘著:
「你一定要快一點到德國來娶我哦!」
「嗯!」
「我不在期間,你不可以變心哦!」
「嗯!」
「你一定一定要趕快來──」
話未竟,中指上突然被套上藍色夜明珠製成的戒子。
「這是──」婚戒!
「保證。」
夜明珠感動得雙眼泛滿淚光,久久無法言語。
反倒是伊藤廣季不太自在地解釋著:
「聽說女人都喜歡鑽石,但我覺得藍色的夜明珠最適合妳,和妳的耳環正好一對──」見她不說話,他又說:「如果妳不喜歡──」
「沒有的事──我好喜歡,這個比鑽石好太多了……我好高興、好高興──」夜明珠幸福得直抽泣。
「不許哭,我說過我討厭妳哭!」伊藤廣季慍怒霸道地命令。
「那你就像以前一樣幫我止住淚。」她撒嬌地說。
他接受她的建議,用唇……
* * *
隔天,克里準時來了。
伊藤廣季堅持護送夜明珠一行人到夏威夷和「哈雷」的人會合,畢竟「哈雷」是國際恐怖組織,仇家太多,多一分防備總是好事。
到了夏威夷,眼看分別在即,夜明珠眼眶又紅了起來,瞅住伊藤廣季哽咽的再三叮嚀:
「你一定要快點來接我……帶著藍色夜明珠戒子來娶我……」
他們約定好那個藍色夜明珠婚戒要等到婚禮當天才正式戴上,所以現在暫交還伊藤廣季保管。
「嗯!」伊藤廣季輕撫她燦爛的金髮,心中亦是萬般不捨,只是他較擅長掩飾。
兩個人依依不捨的吻別後,終於分開。
目送佳人離去的伊藤廣季,遲遲不捨移開凝睇情影的視線。
倏地,他驚覺一輛黑色的貨運車正殺氣騰騰地朝夜明珠一行人的方向衝撞過去。
他旋即飛奔過去。眼看貨運車就要撞上夜明珠,他使勁一推,把夜明珠推離鬼門關。
驚魂未定的夜明珠驚見伊藤廣季將被撞上的可怕一幕,不覺尖叫:
「不──」
乒──乓──!
隨著一聲巨響,煙幕彈所造成的黑色煙塵彌漫滿天,肇事貨運車早已在濃煙掩護下逃逸,留下無可挽回的慘劇。
「廣季──」夜明珠第一個衝向黑煙未散的出事現場。
「我在這──」塵煙中伸出一隻手臂,攬腰緊抱住她。
「廣季!?你要不要緊?」夜明珠急著確定心上人的傷勢,怎奈濃煙妨礙她。
「我沒事,有人把我撞開……」
耶!?
適巧黑煙散盡,他們不約而同地發現身邊一片血泊,鮮紅的液體中間躺了一個人。
「克里──」
* * *
在手術室門外等候是十分難挨的折磨,尤其對夜明珠和伊藤廣季而言更是如此。
夜明珠一直偎在伊藤廣季懷裡,萬分自責地低泣:
「我好自私──克里生命垂危……我心深處卻慶幸著受傷的人不是你……我真的好自私……好自私……」
伊藤廣季抱緊她,低啞的道:
「不關妳的事,一切是我不好。他是為我當了替死鬼,該負責的是我,妳不必自責,妳沒有錯──」
「你也沒有錯,不要自責。」夜影就事論事地說。
伊藤廣季很難釋懷。
如果那男人救的是明珠,非常合情合理;可是那男人救的卻是他,他沒理由救他的。為什麼?
難道那個男人他──
手術燈適巧熄滅,所有的人全屏氣凝神的等待醫生宣結果。
「病患雖已脫離險境,但脊椎嚴重受創,下半身有全部癱瘓之虞,今後只怕得坐在輪椅上度過一生;還有,他也失去了生殖能力,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四周頓時一片死寂。
夜明珠幾乎昏厥在伊藤廣季懷裡。
* * *
夜明珠一見到克裡便跪在床邊大哭,哀哀的道:
「對不起……克里……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機警一點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廣季不會為了救我而陷入險境,你也不會……都是我不好,請你別怪廣季,求求你……」
克里連忙扶起她,急急的說:
「小姐,妳別這樣。我根本沒有怪伊藤先生,我還要感謝他替我救了妳呢!本來保護妳就是我的工作,我卻不夠機警害小姐身歷險境,要不是伊藤先生眼明手快救了小姐,我只怕以死謝罪也不夠彌補我的失責,所以我根本不可能怪伊藤先生。」
「可是──」
「你為什麼要救我?」伊藤廣季搶白道。
克里深刻地直視他,正色的說:
「我已說過,保護小姐是我的本分。假如那時我沒疏忽,那麼當時為了搶救小姐而受傷的人本來就該是我,所以我不是要救你,我只是在盡我的本分。」
「可是──」兩人不約而同地道。
「如果你們真想為我做些什麼,就請你們如期舉行婚禮。不要為我耽擱讓我變成罪人,那我就更罪孽深重了。至於我今後的生活你們更不必掛心,影先生已幫我安排妥當,哈雷向來不會虧待組織成員的。所以請你們答應我如期舉行婚禮,讓我安心,不要讓我變成阻礙『傲龍記』和『哈雷』聯姻的罪人,可以嗎?」克里句句肺腑的說。
夜明珠緊握住伊藤廣季的手,噙淚保證:
「我們一定會的,謝謝你,克里。還有,對不起……」
「我預祝你們幸福!」克里衷心的道。
這樣就好了。只要他最愛的明珠小姐永遠幸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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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離開醫院後,夜明珠一直止不住淚,伊藤廣季摟著她,低沉地開口:
「我會如期去迎娶你,我保證。」
「嗯……嗯……」夜明珠猛點頭。
她明白這是廣季對克里最高回報的表現。
「不許再哭了!」他俯身吻住她。
風塵僕僕趕至,遠遠地凝視他們的展少昂眼中儘是安心的笑意。
「看來事情已圓滿落幕,不必我露臉了。」
所以他當下轉身先行離去,不想去打擾他們小倆口吻別。
欲鑽進車子前,一位擦身而過的年輕女子引起他的注意,讓他回眸多看了一眼──
那個女人……
他大概是多心了。一個素未謀面、擦肩而過的女子怎麼會給他一種不祥的感覺?
一定是多心了!
於是他上車,加速遠颺。
* * *
依朵是「哈雷」的成員之一,和洸(無影)一樣直接受夜影管轄。
這回克里受傷,夜影便調派她來負責照顧克里。
理由無它,因為克里是依朵的救命恩人,依朵一直想回報克里,所以夜影當她是最佳人選才調派她來。
眼看著伊藤廣季和夜明珠在那裡卿卿我我,難分難捨,依朵終於忍不住衝上前去。
「你們可真親熱。」
「依朵?好久不見。我聽克里說妳負責照顧他,可是這幾天我都一直沒看見妳,現在總算見著了,請妳多為克里費點心。」夜明珠誠懇的說。
「妳真的關心克里嗎?」依朵夾槍帶棒地道。
「我當然關心。依朵,妳怎麼了?」夜明珠發現她不太對勁。
「妳知不知道克里為什麼要救伊藤先生?」
「那是──」
「那是因為克里愛妳,他知道如果伊藤先生死了,妳一定會很傷心,所以他才會奮不顧身的去救伊藤先生。而且,克里對妳的愛是男女之情,不是妳以為的兄妹之愛。」雖然克里警告過她不許對夜明珠亂嚼舌根,可是她實在不忍心看克里獨自受罪,至少要讓夜明珠知道克里真正的心情。
「妳胡說,克里明明跟我說……」
「說他把妳當成妹妹看待是嗎?他當然得那麼說。因為妳是小姐他是保鏢,老爺又對他恩重如山,而且他知道妳把他當成哥哥。在這種情況下,他哪敢對妳心存妄想、表達愛意?妳知不知道克里從小就愛你了,比伊藤先生更早更早,求求妳不要對克里這麼殘忍……」依朵激動得哽咽。
「不……我不信……」這對她無異是晴天霹靂。
伊藤廣季支撐著夜明珠,森冷低沈地道:
「妳究竟想怎樣?」
依朵懾於他冷酷的魄力,變得有點支吾,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我……我只是想請你們聽聽克里真正的心情……」
「我如何相信妳不是心懷不軌?」
「我可以證明!」
* * *
深夜的迴廊竟是如此安靜,靜到伊藤廣季和夜明珠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門內逸洩出來的爭吵──
「你對明珠小姐根本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而且你從小就愛她愛到現在,對不對?」
依朵咄咄逼人地吼嚷。
「不是這樣的!」坐躺在病床上的克里極力反駁。
「你再不說實話,我就去告訴明珠小姐你愛她!」她威脅著。
「不行──」
「那你就對我說實話!」
「你何苦這樣逼迫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連自己都欺騙。」她就是太同情他的遭遇,否則又何必枉作小人?
克里面有難色,掙扎不已。
依朵進一步說:
「我發誓不會說出去,你對我說的話只有你知我知,相信我。」
克里內心交戰不已。
「你對明珠小姐是男女之情,你愛她,對不對?」依朵趁勢說。
克里深刻地望了她一眼,終於鬆口:
「是的……我愛明珠……從小就愛明珠……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愛,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所以為了明珠今後的幸福,你隱藏了事實,自我犧牲地成全他們。」
克里輕吐一口氣才道:
「我生母是個妓女,生下我並不是她自願的。所以她從未善待過我,成天對我又踢又打,還幾度試圖謀殺我。天天受虐的生活讓我變得自閉怕人,直到老爺發現我、收留我,我才得以逃出那個人間地獄。老爺對我很好,為了治好我的自閉症,他讓我當明珠小姐的貼身保鏢。明珠小姐無邪的笑容和天真的熱情救了我,所以我發誓這一生都要為明珠小姐而活,就算陪上這條命也心甘情願。據我所知,那個伊藤廣季有著和我相仿的成長背景,又比我強悍可靠,一定比我更能給明珠小姐幸福。而且明珠小姐很愛他,所以他們一生都會很幸福,我這點犧牲不算什麼的。」
「你好傻──下半身癱瘓、終生殘廢怎能說不算什麼?太不公平了。」
門外的伊藤廣季和夜明珠聽到這裡,全都僵住,無法動彈。
他們壓根兒也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他們兩人深情相對,凝眸彼此許久許久,誰也不曾開口說話。
因為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們──完了。
不知何時,夜明珠有了進一步的動作,旋踵背向伊藤廣季。
「相信我……我這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伊藤廣季。」
語畢,她深吸一口氣,便鼓起勇氣頭也不回地旋開門把入室。
伊藤廣季並沒有阻止她,只是呆呆的任她離去。
下一秒鐘,門內傳來將他逼向絕望深淵的對話──
「娶我,克里。」
「明珠小姐!?」
「聽我說。我這幾天才發現,我真正想嫁的人是你。」
「明──」
「你如果不肯娶我,明天就等著替我收屍!」
「明──」
「娶我。」
「嗯!」
* * *
雷雨交加的深夜,似乎是神秘失蹤最好的時機。
因此,伊藤廣季沒有攜帶任何行囊地離開溫暖的屋內,靜靜地走入磅礡的雨中打算趁夜離開傲龍島,永遠消失。
「你想去哪裡?」
大雨中,出現一個白色的人影擋住他的去路。
少昂!?
「你發過誓,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展少昂逼近他。
伊藤廣季只是無言的低首。
他刻意選在少昂不在的時候行動,沒想到還是遇上了少昂。
「回答我!」展少昂咄咄逼人地扯住他的領口。
伊藤廣季依然不語。
展少昂氣勢更加駭人:
「我明白了。對你而言,我根本不算什麼,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伊藤廣季嘶啞地低吼。
「那我們去把明珠搶回來。」
「不──」
「真正的愛情無需退讓,你明不明白?」
「不──」
「你不去我去!」
「不──」伊藤廣季從背後緊緊抱住展少昂,阻止他。
「為什麼不?只要你堅持到底,明珠一定會改變心意重回你的身邊。你和我一樣清楚,不是嗎?」
「不──」
「因為你知道克里有和你相仿的身世、因為你知道克里和你一樣深愛明珠,所以你無法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的自我犧牲上,是不是?」
「不──」
「你無法狠下心強取,所以選擇退讓,但你又怕你的存在會影響明珠今後的幸福,所以你才選擇消失,以確保明珠永遠幸福,是不是?」
「不──不──不──」
「你可以為了明珠自我犧牲,但你最好明白,對我而言,你的幸福比任何人都重要,就算必須負盡天下人,我也要你幸福!」
「因為你是令揚叔叔的兒子,所以對伊藤家的人有無法割捨的責任感是嗎?」
呯──磅──
展少昂一記重拳,狠狠地將伊藤廣季擊倒在地。
「不要把我和令揚混為一談,忍叔是忍叔,你是你。我在乎你並不是因為我姓展、你姓伊藤,而是因為你就只是你。我從小到大,無可取代的摯親死黨。所以我希望你幸福,你懂不懂?」展少昂渾身濕透,猛力搖晃伊藤廣季的雙肩吼嚷。
「懂……我懂……」長久以來埋藏內心深處的死結終於得到了解脫。
「那就留下來,別走!」
「我──」
「既然你下不了手搶奪,那我就陪你等。不管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一輩子,我都奉陪到底。」
「少昂──」
「所以你發誓,不准走!不許從我眼前消失,到死都不行!」
伊藤廣季激動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只能不住地點頭。
有友如此,他再也無憾。
「我要你親口答應我!」展少昂不肯輕易收手。
「不走……我發誓……永遠不走……」
展少昂這才心滿意足地抱緊他。
「七匹狼」其他五個早已淋成落湯雞的夥伴見狀,再也按捺不住,爭相奔向他們,把他們團團圍住,誰也不肯輕言鬆手。
雨夜的另一隅,是一樣全身濕透的展令揚和伊藤忍。
「咱們的兒子們果然好強,是不是?」展令揚衷心的道。
伊藤忍輕摟著他的肩,以一貫的沈默認同。
* * *
離別在即,萬語千言竟難以啟齒,只能脈脈相視、無言以對。
哭,亦可做為別離的形式。
無奈淚早已哭乾。又或許是人到悲傷最至,反而流不出淚來。
許久,夜明珠才強忍悲痛地啟齒:
「答應我……再找一個心儀的女孩,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然後結婚,組一個幸福完美的家庭……還要生很多很多小孩……一生都要幸福快樂……」
「嗯。」伊藤廣季唇邊掛著一絲罕見的深刻笑意。
往日的歡笑,此刻竟如此清晰地浮現彼此眼前。
「一定要找一個你真正喜歡、讓你不會再做惡夢的女孩……」
「嗯。」
第一次的邂逅彷彿昨日才發生。
「你一定要愛她比……愛我多……」
「嗯。」
她好喜歡廣季蠻橫地吻她、霸道地獨佔她。
「還有……忘了我……別再愛我……」
「嗯。」
這是場惡夢吧?他們明明要結婚了啊!
「我也會……忘了你……和克里幸福的過日子……」
「嗯。」
她多麼希望能拋開一切,自私地投進廣季的懷抱。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嗯。」
我愛你,只愛你。
「一定要幸福……」
「嗯。」
誰讓時間就此停住吧!
「我……」
到這時,夜明珠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成海,泣不成聲。
伊藤廣季只是像具無心的軀殼,動也不動地站著。
忘記深愛過的人,有人或許只需幾個春秋。
於他,只怕用盡一生都無法做到。
癡情,似乎是伊藤家永遠無法改變的遺傳。
夜明珠深吸一口氣,狠心地取下雙耳的藍色夜明珠裝入錦盒,附上紙箋交還伊藤廣季手中,紙箋上寫著:
癡心一片都還君,
願化明珠永隨君。
伊藤廣季依舊低首無言。
然後,他默默地送走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任她走出他的生命,消失在視線盡頭。
相愛的兩人,結局竟是如此不堪的分離。
怨天?怨地?還是該嘆情深緣淺?
伊藤廣季已無法思考,只是望著手中的藍色夜明珠,一直呆呆地凝睇著。
微寒的風,不停拂過他的身邊,彷彿在為他們已逝的愛情低歎──
明珠一對 我棒入手心
盈眶熱淚 灑落衣襟
心底深藏多少 不許付出的情
夢中常見不能愛的人
韶華往事 已不復追憶
物換星移 怎比得當時
因緣轉錯 走上背向的路
怎能回頭受明珠
雙淚垂 雙淚垂
只能夠還君明珠雙淚垂
天涯有芳草 何苦在此低迴
該知道此情無怨無悔
雙淚垂 雙淚垂
不敢說恨不相逢未嫁時
嘆情深緣淺 無言可對
還君明珠雙淚垂
多少的癡情熾愛盡付風中,再也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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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三十年後
「明珠……」
往事歷歷,彷彿昨日才發生般清晰,讓伊藤廣季無限落寞。
凝睇手心中的藍色夜明珠耳環,愛意竟又加深幾許。
或許他這一生將這麼睹物思人而終,但他未曾有悔。
刻骨銘心的愛,一生一次就夠了。
「廣季,你的信。」展少昂笑容可掬地帶來水藍色的信件。
「謝謝。」
伊藤廣季打開一看,不禁大驚,這是──
* * *
瑞士深山裡,人煙罕至的森林別墅中,正上演著令人歔欷的無奈死別。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克里,對緊握住他的手,梨花帶雨的夜明珠道:
「答應我,我死後妳一定要去找伊藤廣季。」
夜明珠淚海更為泛濫地猛搖頭。
三十年了。廣季早已結婚,子女成群,她憑什麼厚顏地回去找他?
克里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又道:
「那個男人一定在等妳……相信我……」
夜明珠哭得更傷心欲絕,「不要死……不要……」
克里深刻地一笑:
「我已經活夠了,擁有你的這三十年來,我天天都過得非常滿足幸福。這一生我已了無遺憾,唯一的牽掛只有妳──答應我,去找伊藤廣季!」
「不要死,克里……」夜明珠只是一個勁猛哭。
「答應我──」
夜明珠知道克里的時間不多了,為了讓他走得無牽無掛,她終於點了頭。
「那我就放心了。這三十年來,難為妳了,祝妳幸福!」
然後,他帶著幸福滿足的笑容離世。
「克里──」
* * *
今天,是克里的冥誕。夜明珠起了個大早,捧著一束鮮花到克里的墳前祭拜。
一路上,她都沈浸在自己的思潮中。
她對克里說謊了。她不可能去找廣季──雖然這三十年來,廣季一直是她唯一的摯愛。
然而,物換星移,事到如今,她如何面對廣季?
她無顏、沒資格,更不敢想像廣季現在和別的女人過得如何幸福。
恍惚間已走到墓前,映入視線的是一雙皮鞋,她下意識地抬頭。
霎時,時間靜止了。
廣季!?
淚,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眼前的奇蹟。
夢,一定是夢!
「克裡過世的前一天,我收到一封掛號信,隔天便傳來克裡的死訊。」
他把那封水藍色的信交給她。
打開信封,裡面是同色的信箋,只簡單的寫著幾個字:
還君明珠!
克里 絕筆
夜明珠淚如泉湧,久久無法言語。
伊藤廣季亦未再多言,靜靜掏出帶在身上三十年的藍色夜明珠耳環,抖顫著手替心愛的人兒重新戴上。
之後,兩人動也不動地相視垂淚。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不約而同的投向彼此,緊緊擁抱。
這一次,他們不會再分離了,至死都不!
深秋的天空,好藍、好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