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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龍傾蘭心 (請君笑納外傳) 作者:陽光晴子

龍傾蘭心 (請君笑納外傳) 作者:陽光晴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1714個瀏覽者
沒錯!身為大清皇儲的他追求的就是這種愛情,
偏偏父皇逼他選妃逼得緊,
引來一堆欲「攀龍」之女,
不在選妃名單中的她甚至放話已暗結龍種?
萬萬不可能!她雖暗暗傾心他多年,
可就像含羞草一樣,見著他便垂下頭說不出三句話,
肯定是她那愛胡搞瞎搞的嫂子捅的漏子,
好不容易幫她化解污蔑皇室成員的殺頭大罪,
皇上又將面有紫色胎記的她指給跛腳的平民哥哥,
君無戲言,這次他該如何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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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見晴子陽光晴子

    哈哈哈……終于將《請君笑納》相關的第三本書完成了,想想時間過得還真快,那時“找碴”而來的靈感,這會兒全成了一本本的書寶寶了,說來還是得感謝咱們家的徐姐喔。

    不過,晴子寫到最後一章時,差點沒給精神分裂了!

    因為三心二意啊,一些安排好的情節,實在舍不得丟掉,但眼見是最後一章了,又不得不忍痛割愛,于是晴子就定格了,什麼叫定格?

    就是都不動啊,讓稿子晾在那兒,任它風吹雨淋——

    呃,總而言之,晴子就是在掙扎嘛,好舍不得喔!

    但交稿日子近在眼前了,一向是乖寶寶的晴子怎能繼續納涼打蚊子呢?

    所以……所以……晴子還是很努力的讓劇情全上了台面,那看來是更緊湊了,晴子迷可別錯過喔!

    時值暑假,玩要小心,打工要當心,工作更要盡心(時機歹歹),當然,還要有個求知的心,要不然三日不讀書可會面目可憎喔!

    老婆婆晴子下台一鞠躬。


第一章

    北京

    “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羅蘭屏凝睇著庭院中的落花片片,喃喃念起唐朝詩人劉希夷的詩。

    十一阿哥阿利克已與雲冰公主回到金鏤國去了,日後也將在那兒定居,“掉包新娘”總算是有驚無險,讓王室在最後關頭識破了假雲冰公主金媚鳳的真面目,而今,皇上跟皇後雖尚未從五台山禮佛回宮,但七阿哥選妃一事已如火如荼的展開,各王公貴族莫不卯足了勁,甚至買通內侍太監,希望能在選妃的名單上劃上那麼一筆……

    羅蘭屏如子夜星辰般的明眸頓時黯淡下來,她輕移蓮步的走到九曲彎橋旁,略微傾身向清澈的湖面,輕咬一下紅唇後,她拉開半掩住臉頰的紫色面紗,就著湖面明鏡看著左臉頰那塊丑陋的紫色胎記。

    “顏面有礙,是嗎?”她哽咽一聲,眼眶隨即泛紅。

    就七阿哥郎都府上傳出的消息,此次的選妃名單上並沒有她的名字,因為她臉上的胎記眾所周知,而一個顏面有礙的女人是不配當七阿哥的妻子,更何況,七阿哥貴為大清的儲君,他的妻子便是日後掌管後宮的皇後。

    “蘭屏!”錢含韻的聲音在另一端的長廊響起。

    羅蘭屏慌忙的拿起繡帕拭去頰上的熱淚,再將紫色面紗拉起塞在耳後。

    錢含韻這個粉雕玉琢的大美人,全身上下全是管閑事的仗義細胞,因此,一看自己的小姑眼角仍噙著淚水,她便知道郎都選妃一事又惹這個溫柔羞赧的小姑傷心了。

    “嫂子。”羅蘭屏見她走到自己眼前,直瞅著自己看,她感到渾身上下不對勁極了。

    錢含韻露齒一笑,那股靈活靈現的氣質煞是迷人,“郎都來了。”

    “他……”她咬白了下唇,隨即低頭不語。

    “我猜他是來找你哥談這次選妃的事。”

    “他作好決定了?”羅蘭屏飛快的抬起頭來看著一臉賊笑的嫂子。

    “你怎麼不自己去問他?”

    “可我……”

    “郎都在咱們景羅王府里走動多年,而你也暗戀了他多年,我記得前一年我剛到這兒不久,羅爾格還捉弄咱們兩個女人,明知道羅爾烈跟郎都在我們身後,他還故意問你喜不喜歡七阿哥,你記不記得?”

    她怎麼會忘了,當時她傻傻的承認了,可是那又如何?郎都根本沒有任何表示,這代表這幾年來,她是一人痴心。

    錢含韻見她杵著不動,又陷入沉思,當下干脆拉著她的手就往西廂的庭院走去。

    “嫂子,你要帶我去哪里?”

    “見郎都,要他給你個交代。”

    她愣了愣,“什麼交代?”

    “他明知道你喜歡他,這次選妃名單上又沒有你的名字,他身為一個儲君,總得對你這幾年的痴心真情說些話吧。”

    “不,不要!”那多羞人啊!羅蘭屏急忙要掙脫這個平民福晉的手,但錢含韻可還有三腳貓功夫,比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有力多了,她只有被拉著走的份。

    景羅王府位于天子腳下,豪宅為大四合院,分達五進院,院北為正房,東西廂則為晚輩所居,而在羅爾烈承繼景羅王爺之位後,更與郎都成為摯交好友,因此,這西廂還另闢建了一處豪華涼亭,專為招待這個龍子用的。

    涼亭位居高處,可視遠山雲霧,近看王府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觀賞錦鯉于荷葉水流間追逐迷藏,飽覽百花展姿之艷。

    不過,郎都此番前來,眉宇間卻見愁雲,對這一片美麗景致顯得無心欣賞。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此次選妃之事大傷腦筋,不知是羅爾烈跟錢含韻的坎坷情路,還是阿利克跟金迎冰那震懾人心的愛戀故事影響了他,他也渴望有一段揪緊心坎的愛戀,因而找到自己生命中的至愛。

    皇阿瑪與皇額娘雖尚未從五台山回京,卻已差人將選妃名單送來給他,這也意謂著他的妃子必定是從這張名單中脫穎而出,他似乎沒有自己選擇真愛的機會了。

    羅爾烈看著眼前眉宇深鎖的郎都,心想,莫怪乎妹妹蘭屏對他情深意重,他氣宇不凡,有著冠絕群倫的俊美之貌,再加上渾身散發著王者之勢,那股天生的尊貴氣質無人能比,而一身圓領大襟的紫綢曲襟袍更是將那股氣質烘托得更為懾人。

    郎都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端起白玉瓷杯輕啜了一口醇酒,甫放下杯子,一旁負責伺候的彩眉連忙又上前一步,為他斟酒。

    彩眉是錢含韻的貼身丫環,扎著兩條粗辮子,長相清秀,但終究是個小姑娘家,雖然身份懸殊,但她愛慕的目光就是情不自禁的老往郎都的臉瞄過去。

    一身藍色行袍的羅爾烈抿嘴一笑,對著郎都道︰“你一旦擇定妃子人選,怕是有多名女子要傷心了。”

    “甭取笑我了,爾烈。”他喟嘆一聲,心情著實欠佳。

    “怎麼會是取笑?光我這景羅王府里就有不少碎心人呢。”

    郎都搖搖頭,他惟一想到的只有羅蘭屏,她是個溫柔婉約的女子,但礙于臉頰的胎記,總是以面紗示人,又因自卑個性使然,他雖進出景羅王府多年,但兩人更正交談的次數卻是寥寥可數。

    “言歸正傳吧,你決定妃子人選了嗎?”羅爾烈再次切入主題,他相信這也是郎都來此的主要目的。

    他苦澀一笑,“就是決定不了,才來這兒找你聊聊。”

    羅爾烈濃眉一蹙,“你尚未決定?但我從凌楓老王爺那兒得知,在下個月皇上跟皇後自五台山回宮後,就將舉行你的納妃大禮了。”

    “沒錯,而這也是讓我感到更心煩的原因,看了選妃名單上那三十名精挑細選而出的名門佳麗,雖然每幅畫都像美若天仙,但我對她們卻毫無感覺。”

    羅爾烈面如冠王的臉孔閃過一抹困惑,“別告訴我,你全看不上眼。”

    “不是看不上眼,而是……”他抿抿唇,自我嘲弄的道︰“這話從一個皇儲的口中道出是過于天真,但我真的很想象你跟阿利克一樣,有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有個深愛的女人為妻,不過在這樣匆促的選妃過程里,怎麼可能呢?”

    聞言,羅爾烈想到羅蘭屏,她愛郎都多年,郎都也很清楚。

    仿佛看出好友眸中的思緒,郎都再次牽強一笑,“我知道蘭屏愛我,但事實上,你也知道她連跟我交談的勇氣都沒有,在錢含韻成為你的王妃後,她雖然會跟我同坐一起飲茶,但可沒吐過一個字兒,我對她少了一份相知,實在不知如何看待她對我的款款深情。”

    羅爾烈明白的點點頭,“也難怪你不知如何看待,單方的愛戀有時會是一種壓力,不過,胳臂是向里彎,我認為你該給自己跟蘭屏一個機會,好好相處聊聊。”

    他詫異的看著他,“你想撮合我跟令妹?”

    “你溫文內斂,蘭屏溫柔羞澀,我覺得你們很適合。”

    郎都濃眉一皺,“但她並不在選妃名單上。”

    “我知道,因為她臉頰上的胎記。”這一點,他說來頗多無奈。

    郎都微微頷首,“對皇室而言,她頰上的胎記等于是個殘疾,皇室的確無法接受這樣一個顏面有礙的女子為太子妃。”

    “是皇室不能接受,還是某人的心里也無法接受?”錢含韻不悅的聲音突地響起,兩個專注對談的俊美男子這才發現她已走近涼亭,而她還一手拉著似乎急于離去的羅蘭屏,她的眼角含淚,顯然听到他們的對談了。

    “讓我走,嫂子。”听到郎都那一席話,她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她早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妃,又何必硬走這一趟來自取其辱呢?

    “蘭屏,你的個性太弱了啦,有些事該問清楚就得問清楚,不然,像你傻傻的愛了七阿哥多年,不是浪費了青春跟感情?”

    “小小姐,你又來了。”彩眉一看錢含韻又對事情發表高論,忍不住在一旁低喃,拉拉她的衣角。

    “我就是看不慣蘭屏這樣委屈自己嘛,其實她毋需自卑的,她長得漂亮極了,”她頓了一下,突地轉向郎都,笑咪咪的道︰“對了,你沒看過嘛。”

    語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掉羅蘭屏臉上的紫紗。

    羅蘭屏呆了一下,才慌亂的拉起紫紗,急忙遮住在剎那間乍現的瑰麗臉蛋。

    郎都濃眉一皺,雖然只是瞬間工夫,但他倒是看到了她左頰上的紫色胎記,也看到了在面紗下那傾國傾城的美麗臉孔。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那塊紫色胎記確實讓那張黛眉櫻口、姿容不俗的臉蛋減了幾分姿色。

    羅蘭屏沒有勇氣看郎都的表情,他長得如此俊美,身旁又有多位美女為他傾心,他肯定沒瞧過像她這般丑陋的女子。

    淚水迅速的在她眼眶里聚集,她覺得好糗、好難堪,哽咽一聲道︰“我回房去了!”

    “蘭屏!”錢含韻見她淚如雨下的轉身就走,氣呼呼的對著默不吭聲的郎都道︰“七阿哥,你怎麼可以一句話都沒說?你這不是讓她更自卑了?”

    “含韻,是你太躁進了。”羅爾烈對這個積極過頭的妻子頻頻搖頭。

    “我哪能不躁進?七阿哥就要決定妃子人選了,我怎麼還能讓蘭屏繼續當個隱形人。”

    郎都沒有說話,目光卻直視著倉皇步往九曲彎橋的身影,看到她突地拐了一下,隨即跌坐地上後,他連忙提氣,身形一旋的落在她身旁,“你沒事吧?”

    羅爾烈跟錢含韻也同時施展輕功而來,看到羅蘭屏咬白了下唇,柔弱的搖搖頭後,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目光。

    錢含韻賊兮兮的笑了笑,“肯定是扭傷腳了,那就麻煩七阿哥抱她回房好了。”

    “含韻,男女授受不親。”羅爾烈知道妻子在打什麼算盤,當然得阻止了。

    “嫂……嫂子,還是麻煩你扶我回房,好嗎?”羅蘭屏可憐兮兮的低聲央求。她的夢碎了,只想躲回房中療傷。

    “這……”她柳眉一擰,突然腳也一拐的跌坐地上,“哎喲,痛啊,我就說嘛,這種高底旗鞋肯定會摔我一次的!”

    郎都跟羅爾烈交換了一下目光,對她的舉動感到無奈,雖然她戲演得爛,但意思可是很清楚了,她是不會扶羅蘭屏回房的。

    而此時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的彩眉可不知道她的小小姐在做戲,連忙蹲向前去就要扶起她。

    錢含韻毫不客氣的賞給她一記白眼,“我家相公抱我就成了。”
娘子點名了,羅爾烈只得向前,將她打橫抱起。

    錢含韻開心的窩在他的懷中,再瞥了眼杵著不動的郎都,“七阿哥,我們夫妻倆都示範了,你不會不知道要怎麼做吧?”

    郎都尷尬一笑,“我自幼受庭訓、儀禮長大,實在不能……”

    “彩眉,可否請你幫我一下?”羅蘭屏若不是因為扭傷的腳踝痛楚不已,她早起身離開了,她知道嫂子是有心要幫她的忙,可是她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羞辱了。

    彩眉傻愣愣的點點頭,就要向前扶她。

    “咳咳!”錢含韻刻意地干咳兩聲,要她的丫環識相點。

    彩眉急忙煞住腳,不解的看著她。

    “我說相公,我的腳疼得緊呢,我們先回房好不好?還有彩眉,我肚子有點兒餓了,你先到廚房去煮點東西給我吃。”錢含韻將不解風情的兩人給遣開,分別派了任務。

    羅爾烈跟郎都再交換了一下目光,表明太座最大後,便抱著娘子離開了,彩眉則是一臉的霧煞煞,但還是乖乖的跟著離開。

    羅蘭屏靦腆的直瞪著就這麼離去的三人,這下可怎麼辦呢?她是真的痛得站不起身。

    “我來幫你。”

    郎都溫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愣了一下,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扶起自己。

    他凝睇著目光羞慚的她,仔細端詳,她戴著絹制花朵、珠翠假髻,身著淡粉色綴金線的絲綢長袍……

    不可諱言的,她的確是個氣質出眾的官家女子,雖然面戴紫紗,但她那雙璀璨的明眸卻也因此更引人注目。

    “我……我自己走好了。”她囁嚅的低語,眼楮還是不敢看他。

    “沒有我幫你,恐怕你走不了一步。”

    “我不想麻煩你。”

    “一點也不麻煩,待會兒我喚個丫環扶你回房去。”

    “嗯,那只好麻煩七阿哥了。”

    郎都小心的扶著她一步步朝長廊走去,奇怪的是,以往他到景羅王府時,舉目都可看到兩三名丫環、男侍,但今天走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半名僕侍的蹤影。

    他搖搖頭,啼笑皆非的輕嘆一聲,可想而知,錢含韻肯定指示那些僕役們閃得遠遠的。

    兩人步入長廊,前往中院,就像有人清場過,這兒也不見半個人影。

    郎都走著走著不由得緩了步伐,女子閨房,他豈能輕易入內,何況時值選妃的敏感時刻,他更該謹言慎行。

    羅蘭屏可以感覺到他的遲疑,她停下腳步,僵直的抬起頭來,局促不安的道︰“我想在這個長椅上坐一會兒,七阿哥可以先行離去。”

    “不礙事的,王府這麼大,待會兒該是可以見到了兩名丫環。”他兩泓深潭似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見她額上泛起晶瑩的汗珠,他居然有想為她拭去的沖動。

    在他凝睇的目光下,她一顆心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我想一定是嫂子將僕人差開了,不然,不會見不著半名僕人的。”

    看來他們心中皆有譜,“那好吧,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我直接到前廳找個丫環來幫你。”

    “嗯,麻煩七阿哥了。”她羞澀的朝他點點頭,頭一回感謝臉上系了紫紗,掩飾了她那燒紅得幾乎都快冒出煙的雙頰。

    郎都再次對她回以一笑,便轉身離去。

    只是他心里清楚,這一別,他暫時是不會再來景羅王府了,依錢含韻那凡事好管到底的心,他來一次,怕就得跟蘭屏獨處一次。明白她對自己多年的深情,他雖非無情之人,但選妃在即,她又被摒除在名單之外,他還是別來攪動她心湖的那一池春水……

    ***

    郎都一到前廳,便發現大多數的僕役、丫環全被集中在這兒,而羅爾烈、錢含韻,還有羅爾烈的弟弟羅爾格、母親王寶玉全都在座。

    看來這一家人都希望自己跟羅蘭屏成為一對。

    羅爾烈見好友臉上啼笑皆非的神情,自己也感到尷尬透了,但妻子有三寸不爛之舌,勸住了一大群人乖乖的守在這兒,要他跟羅蘭屏好好的談情說愛一番。

    郎都見一群人急忙揖身向他行禮,連忙搖頭,“不必多禮,我要回宮去了,蘭屏她還在中院的涼亭中,可能得有人過去攙扶她回房。”

    “你怎麼不扶她回房?”錢含韻問得直接。

    “我有我的考量。”

    錢含韻盯著他。儲君就是儲君,他渾身散發著王者之勢,且氣質清朗,配上那雙澄淨明朗的雙眸、俊美的臉蛋,這樣一等一的人才若沒將他跟蘭屏湊成對兒,她可會嘔死呢!

    “含韻,別為難七阿哥。”羅爾烈一邊對妻子說話,一邊還不忘向好友投以歉然的目光。

    郎都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只是年已五旬的老福晉王寶玉一副欲言又止的瞧著他,他明白自己似乎不是想走就能走了。

    “老福晉,請你有話直說。”

    王寶玉從老王爺死後,一人扛起王府的所有重擔,不過,她最在意的還是羅蘭屏的婚事。

    她臉上的胎記眾所周知,因此遲遲沒有人來說媒,可她年已十七,再耗個一兩年下去,恐怕更乏人問津了。

    思忖了一會兒,她語重心長的道︰“不怕七阿哥笑話,先前我一直以生有蘭屏這樣的女兒為恥,若不是含韻那直言不諱的言詞打醒了我,恐怕我還會繼續厭惡這個女兒,所以……”

    她頓了一下,“我有心補償,想為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我不敢奢望七阿哥會中意她,畢竟七阿哥的妻子便是日後母儀天下的皇後,蘭屏的容貌是遜色了些,所以我想請求七阿哥通報皇上,請他代為賜婚,為蘭屏求得一佳緣。”

    “額娘!你怎麼這麼說?”錢含韻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嘛,娘,蘭屏就愛七阿哥,你要她嫁別人,她哪肯?”長相俊秀的羅爾格跟錢含韻連成一氣。

    羅爾烈瞅了也跟著妻子瞎起哄的弟弟一眼,“爾格,別胡亂發言。”

    “他哪有胡亂發言,他說的是實話。”錢含韻馬上駁斥。

    郎都瞥了眼這吵成一團的羅家人,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一聲,煩,的確煩透了!強抑下心中那股煩躁感,他直視著王寶玉道︰“老福晉的話,待皇阿瑪回宮後,郎都定當轉達。”

    “謝謝你,七阿哥。”她一臉真誠感激。

    羅爾烈看著突地悶聲不語的妻子,明白她這會兒是不得不閉口了,郎都沒有拒絕額娘的要求,這代表他對蘭屏是真的沒有什麼感覺。

    郎都沒有錯過羅爾格跟錢含韻臉上的失望,但他此時、打亂如麻,實在無心顧及他人的感受。朝眾人點點頭後,他隨即步出府外,上馬離開。

    錢含韻眼眸一轉,指示彩眉先去伺候羅蘭屏回房,接著便拉著羅爾格往府外走。

    “含韻,你要去哪里?”見她臉上的神情,羅爾烈知道她還沒打算放棄。

    她俏皮的指指頭,“爾格的腦筋比你活,我們要去腦力激蕩一下,想想怎麼幫蘭屏。”

    羅爾烈看著一意孤行的妻子,再看看也同樣興致勃勃的弟弟一眼,看來這兩人有志一同,他想要他們別管閑事,那可比登天還難了。

    “我去看看蘭屏。”王寶玉拍拍兒子的手,轉身朝中庭走去。事實上,她並不反對媳婦跟小兒子的行為,以一個母親的私心而論,她也希望蘭屏能跟郎都成為一對,只是她很清楚,這樣的機會渺茫。

    羅爾烈濃眉一蹙,太陽穴隱隱痛了起來,他的妻子有將事情鬧得雞犬不寧的本事,但對皇室的規條卻是絲毫不解,他由衷祈求她可別鬧過頭才好。

    ***

    一望無際的湛藍天際下,金碧輝煌的七阿哥府上是門庭若市,各個皇親國戚、達官貴人莫不將自己待字閨中的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盛裝前來七阿哥府上,希冀的就是七阿哥能對自己的女兒印象加分。

    而郎都一回到府內,可沒想到會踫上這麼一大群人。

    侍衛們及總管是一臉無奈,畢竟這群貴客都大有來頭,不是王便是將,他們哪敢阻攔。

    再說,這一大群人在見不到七阿哥,又看到前來求見七阿哥的人愈來愈多的情況下,火氣一旺,罵他們這些奴才不打緊,還有好幾方的人馬當場吵了起來,他們嚇得是噤若寒蟬,吭也不敢吭一聲,而他們沒想到這些一品、二品的文武大官、皇親國戚一吵起架來,也是一副丑陋的嘴臉,難看極了。

    “七阿哥,你總算回來了,我跟小女等你好一會兒了。”

    “七阿哥,你別理南親王,你看看我的女兒,梨頰微渦……”

    “北親王,你別笑死人了,你那女兒腫得跟肥豬沒兩樣,還敢自夸。”

    “傅政公,你別太過份。”

    “七阿哥,你還是瞧瞧我女兒,仙姿玉質……”

    “我的女兒才是天香國色……”

    “我的女兒是色艷桃李……”

    偌大的大廳里,幾名王爺、將軍吵成了一團,每個人爭得臉紅脖子粗,你一言我一句的來回大聲叫罵著。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這里面有太多的長輩在場,他縱然貴為阿哥,但對他們還得留一份尊重,只是他們愈吵愈凶,有些人甚至已開始動手動腳的打起來。

    “夠了!”他神情一凜,冷冷的沉喝一聲。

    四周頓時靜了下來,各個王爺、將軍怒甩衣袖,互相瞪了一記白眼。

    “多謝各位大人走這一遭,但我早言明,會從名單中擇一為妻子,而且不願按照以往皇室擇妃的程序,數百人入宮,一一挑選。”他頓了一下,目光一一巡視過眾人,“我有想見之人,定會差宮中太監前往貴府告知,屆時再勞煩大人們偕女前來,郎都這麼說,各位是否了解了?”

    他這一席話雖說得溫文有禮,但話語中的強勢可也清楚得很。

    眾人抿抿唇,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得偕同愛女離開。

    好不容易恢復了一室的平靜,郎都才稍喘一口氣,總管便又前來通報,凌楓王爺偕同傅賢王爺前來求見。

    “凌王爺跟傅王爺?”郎都濃眉一擰,雖然感到煩擾,但論輩份,凌王爺與皇阿瑪情如兄弟,三個月前,阿利克的婚禮還是凌王爺主持的,至于傅王爺,則是皇阿瑪得力的左右手,皇阿瑪有重大政策一定與他商量。

    “請他們進來吧。”

    總管很快的去而復返,領著兩位上了年紀的老王爺走進大廳。

    郎都請兩人入座,總管立即端來一壺茶,為三人各倒了一杯後便退了下去。

    凌楓一臉的慈眉善目,他輕撫白須,瞥了一臉沉穩、兩鬢飛白的傅賢一眼,這才對著郎都道︰“七阿哥,不瞞你說,我是為傅王爺之女傅青燕說項而來。”

    郎都並不意外,他選妃之事各方角力不斷,傅王爺跟凌王爺的關系良好,他會為傅王爺前來也是意料中的事。

    只是傳聞傅青燕刁鑽傲慢,再加上外貌絕色,多名王公貴族子弟追求,個性更為跋扈。

    “我想七阿哥對青燕並不陌生,宮里有關她的傳聞不少,當然,她個性是刁蠻了些,但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凌楓這話說得有些心虛,其實傅青燕大小姐脾氣重,恃寵而驕,並非日後皇後之才,但博王爺親至凌王府央求他說好話,礙于人情,他也不得不前來一趟。

    郎都凝睇著凌楓,從他略顯心虛的眸中,他明白他的話只能信一半。

    “我明白了,凌王爺、傅王爺,我會好好考慮傅小姐的。”

    “那太好了,七阿哥,對了,我這兒還有幾幅小女的詩作及繪圖,請七阿哥看看。”

    郎都的目光移到相當自豪的傅賢身上,接過他手中的幾幅紙卷。

    只是在攤開觀看時,郎都卻發現自己並無心觀賞這一幅幅精致旦詩意典雅的詞句。傅王爺既然麻煩凌王爺前來說項,那一旦皇阿瑪及皇額娘日轉京城,傅王爺肯定會向皇阿瑪大力推薦傅青燕——

    他濃眉一摔,心頓時沉甸甸的,這凌王爺若是與傅王爺一同向皇阿瑪推薦傅青燕,那他可能不必選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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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來啊、來啊,今日咱們百花樓的花魁媚鳳公主特地游街,要咱們這徐州城裹有權有勢的有錢大少看個清楚,讓她有機會招待招待,來啊、來啊,快來啊!”

    這兒是熙來攘往的徐州大街,帶頭吆喝的正是花街柳巷里,尋芳客最愛光臨的百花樓的總管鄭成福,在他身後還有十幾名以花朵為名,搔首弄姿的妓女們,而緊接在後的便是由八名赤裸著胸膛的壯漢扛起的,一座布滿透明絲紗的加長型坐轎。

    轎上的女子冶艷妖嬈,半臥躺在轎子上,一襲酥胸半露的肚兜薄紗裝,讓人看了忍不住就想上前摸那麼一把,而她一雙丹鳳眼勾人魂魄,嘴角邊又有一一顆美人痣,勾勒出一張相當動人的容顏。

    此女就是金媚鳳,當初她與父親陷害金迎冰,將新娘掉包,由她充當金迎冰,再將金迎冰送入妓女戶任人糟蹋,原以為如此一來,她便可開開心心的成為十一阿哥的新娘,沒想到卻被郎都及凌楓給識破了身份,而十一阿哥更是以牙還牙的將她送到徐州的妓女戶中……

    思走至此,金媚鳳眸中快速的閃過一道冷光,但在注視著街道兩旁好奇甚至面露鄙夷的民眾時,她的嘴角仍帶著笑意。

    她會報復的,從她的初夜被一個粗暴的男子毀掉後,她便不在乎自己為萬人所騎,她要以身體做為報復的工具,她要以自己的身材美貌收買男人的心,她要他們心甘情願,為了討好自己而四處為她收集可用的情報。

    而從她這三個月努力獵物觀來,她已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將那一群害她墜入風塵的人一一殺死!

    “听說她是金鏤國的王族呢,居然淪落到咱們大清當妓女!”街道上議論紛紛聲不斷。

    “難道你沒听過‘掉包新娘’的事嗎?她是害人不成反害己,真正的雲冰公主已跟十一阿哥成親了。”

    “對啊,而且他們兩人兩個月前就已回金鏤國去了。”

    街上人聲鼎沸,雖然你一言我一句,聲音雜亂,但金媚鳳卻將那些話全听進了耳朵。

    其實這些事情她早從一些客人的口中得知了,也因此,她更恨那些阻撓她幸福的人,如今的她是沒有能力長途跋涉回去金鏤國了,再說,她父親已死,祖國里全是憎恨自己的族人,她也不可能回去。

    不過,她現在還在大清的土地上,她就有能力去消滅那些可憎的人!

    “來啊、來啊,咱們百花樓的花魁媚鳳公主特地出來游街,要那些有錢有勢的大爺睜大眼楮看個清楚喲,包準你瞧那麼一眼,就讓你失了魂,更讓你渾身騷癢難耐……”

    鄭成福的叫喊聲在徐州大街上持續的回蕩著,而金媚鳳為了找到幾名跟宮中有接觸的達官貴人,竭盡所能的展露自己的性感風情,似有若無的輕撫自己半露的裸胸,眼神流轉間頻頻釋放電力,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

    金媚鳳游了一趟街回來,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雖然才傍晚時刻,但百花樓裹已來了一大群有頭有臉、有權有勢的貴人。

    百花樓雖是家妓女戶,但老鴇善于交際,再加上接收了十一阿哥差人送來的金媚鳳,打著金鏤國王族的招牌,趕來嘗鮮的人可不少,而金媚鳳還算識時務,客人是一個接一個的接,所以百花樓每到夜晚便人聲鼎沸,熱鬧極了。

    也因此,這百花樓的裝演極盡奢華之能事,金碧輝煌、精雕細琢,樓上樓下有近百間廂房。

    當然,幾名當家的妓女還有專門接待貴客的上等廂房,這里頭的裝演不輸豪門宅第,廂房內更增添了層層薄紗制造旖旎氣氛,讓客人在舒服之余,寧願窩在里頭不回家。

    而這圖的自然是客人亮澄澄的銀兩。

    “媚鳳,你可回來了,要你的客人像粽子一樣是一串又一串,不過,也有人不高興了。”老鴇翠娘亦步亦趨的跟著面露笑意的金媚鳳,低聲的說著。

    “有人不高興?”她柳眉一皺。

    “不就是那個‘平民阿哥’嘛!”

    “史建仁?”

    “可不是,他正在你的廂房大發雷霆呢,你得趕快過去安撫安撫。”

    這個平民阿哥其實是當今皇上微服出巡時,跟個平民女子史楠雲發生感情而生的皇子,不過,史楠雲不願跟隨皇上回宮,而選擇獨自照顧幼子,所以皇上只得贈予豪宅、黃金等物讓他們母子倆有個棲身之所,也因此史建仁有個平民阿哥的封號。

    史建仁天生殘疾,右腳不良于行,雖然身上流著龍血,但皇上近二十年來的不聞不問,更讓他對自己的殘疾感到自卑不已,而他的脾氣乖舛暴躁,使得他身邊幾無友人。

    不過,他對金媚鳳是一見驚艷,對她闊得很,出手大方,也算是百花樓的金主,翠娘自然是要金媚鳳去安撫他了。

    然而,金媚鳳對他這個跛腳阿哥卻不怎麼理睬,他雖貴為阿哥,但是皇室那兒不聞不問的阿哥,跟這種人耗時間,對她的報仇沒一點兒助益。

    “媚鳳,你怎麼站著不動呢?”

    她冷冷的瞥了眼一身紅通通的綢服,徐娘半老的翠娘,“我想先伺候一些新來的客人。”

    她眉兒一皺,“這……你不伺候史少爺?”

    “不想。”

    “這不行啊,我的媚鳳,你就行行好,早點伺候他,早點打發他走就成了嘛。”

    “你找別的姑娘去伺候他。”她不想浪費時間在他的身上。

    “他會將別的姑娘攆出來的。”

    金媚鳳抿抿唇,不悅的甩了一下衣袖,大步的回到自己的廂房去。

    她一進房,一身白色綴金線長服的史建仁馬上一拐一拐的走到她前面,將她抱個滿懷,一臉深情的問︰“為什麼去游街?為什麼去引來更多討厭的蒼蠅?”

    她略微使力的掙脫他的懷抱,走到圓桌旁坐下,冷笑一聲,“別忘了你也是那堆蒼蠅的其中之一。”

    史建仁有一張清秀俊美的臉龐,但也許是自卑及暴躁的情緒使然,這張臉孔雖然清秀卻隱約有一股戾氣,再加上他自幼練武,壯碩的身材配上如此的臉孔,給人一股很不協調的感覺。

    聞言,他臉色丕變,氣沖沖的大步走到她身旁,“砰”一聲用力的拍向桌子,紅木桌上立即印上一個手印。

    她冷冷的瞟他一眼,“別在我這兒耍流氓,我金媚鳳這條命早不想要了。”

    史建仁揚嘴一笑,這就是他喜歡她的原因,她從不畏他的怒火。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不安份的手也摸上她的前胸,“好好伺候我,你要什麼,我統統都能給你。”

    金媚鳳對男人的挑弄早已麻木了,燃不起欲火,她任由他摸著,任由他抱著自己上了床,任由他卸去了衣衫,再虛假的對他的愛撫吟哦幾聲,其實她的心早已飛到大廳里那些新來的客人身上,不知里面可有幫她引出那些仇人的棋子……

    ***

    近一個月來,羅蘭屏幾乎是足不出戶,她的心情很糟,除了皇上跟皇後已從五台山回到皇宮,正為郎都的擇妃之事作最後的定奪外,嫂子也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說皇上已有決定,傅王爺之女博青燕己是內定人選了!

    她也曾听聞傅青燕之名,據說她貌如天仙,是眾多阿哥、王公子弟追求的對象……

    倚欄望天的羅蘭屏忍不住長長一嘆,壞消息還不止于此,額娘為了她的婚事,還央求郎都向皇上請求,為她擇一良緣作主賜婚。

    她神情一黯,如此一來,她跟郎都就更不可能有結果了,只是對象若不是郎都,她根本不想出閣……

    “蘭屏!”錢含韻偕同羅爾格興高采烈的奔來。

    羅蘭屏美麗的秋瞳飛上不解的眸光,這近一個月來,她鮮少看到他們兩人,大哥對他們這兩個闖禍精擔憂得很,多次找他們詢問兩人忙些什麼,但兩人神秘兮兮的,一個字兒也不肯吐露。

    “蘭屏,不必眉頭深鎖了,你嫂子我……”錢含韻開心的指著白自己。

    一旁的羅爾格則拍著自己的胸膛,“還有你二哥我,一起將你的婚事全打點好了。”

    “沒錯,你就等著當郎都的新娘好了。”

    羅蘭屏錯愕的看著你一言我一語,神情上莫不沾沾自喜的兩人,她當郎都的新娘?這怎麼可能?

    “你放心,我們這一個月來布的局差不多發酵了,皇宮里不可能沒有聲音的。”羅爾格連連拍打自己的胸膛,一副沒問問題的模樣。

    “我不明白。”她一張臉兒霧煞煞。

    “也難怪你一頭霧水,不過,這就算我們給你的驚喜好了,你就在家等好消息吧。”錢含韻喜孜孜的凝睇著自己的小姑,一想到她跟郎都能成為一對,她就笑得闔不攏嘴。

    “可……這怎麼可能呢?我並不在名單上,而且傅青燕已是內定人選。”她真的被他們搞糊涂了。

    “那又如何?郎都跟你有了關系,自然得負責……”

    “爾格!”錢含韻連忙出聲,但心直口快的羅爾格還是來不及住嘴。

    “‘關系’?我跟七阿哥有什麼關系?他又要負什麼責?”

    “死爾格,話干麼說那麼快,要是皇宮那兒沒有消息傳來,卻先讓爾烈知道了,他不罵死我們兩人才怪。”錢含韻忍不住又瞪了羅爾格一眼。

    “對不起嘛,但悶了一個月,我也算合作了。”一向吊兒郎當的他難得悶了個把月,真的很不錯了。

    “二哥、嫂子,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七阿哥又要負什麼責?”羅蘭屏柳眉緊蹙。嫂子會怕大哥罵,這事恐怕不會是件好事。

    錢含韻看著臉上半掩著紫紗還是一樣水當當的小姑,她深知她的外貌雖柔,但個性可執著得很,從她死心塌地的對郎都付出真情多年一事便可窺知,這下她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她嘆了一聲,“好吧,我告訴你,但你可不能出賣我跟爾格。”錢含韻將話先說在前頭,因為她跟羅爾格腦力激蕩後使用的可說是“下三濫”的低級方法,羅爾烈知道了肯定會氣得火冒三丈,叨念個三天三夜也沒完沒了。

    “我不確定,嫂子,可是我會斟酌情形。”

    溫柔中帶有自我的執著及堅定,這就是她的小姑!

    這下子,錢含韻也只得硬著頭皮說了,“你知道‘曾參殺人’這句成語嗎?”

    她點點頭,“嗯,曾子的母親三聞曾子殺人,乃信以為更,但此非真實之事,而是多人口耳相傳,讓不信的人也相信了,這也算是流言的可怕吧。”

    “沒錯,我們就是讓‘沒有’的事成為‘有’的事,這七阿哥自然就得負責,然後娶你為妻了。”

    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呃……郎都常到我們景羅王府走動是皇室里眾所周知之事,所以我們就刻意找幾名太監、宮女說了些話,讓他們到宮里去散布謠言,如今一個月了,皇宮里應該也傳得眾所周知了……”錢含韻說著說著,聲音也愈來愈小,太低級了嘛!

    看她這樣子,羅蘭屏的心都揪緊了,“你們傳了什麼謠言?”

    “呃……”錢含韻志下心的目光射向正想轉身逃走的羅爾格,“喂,這是你從坊間學來的爛法子,你多少也說一些吧。”

    “這……好吧!”落跑失敗,羅爾格也只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干笑兩聲後道︰“蘭屏,這事雖然毀了你的清譽,但我們可都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你別多想。”

    羅蘭屏愈听愈是不安,何況這會兒又提到她的清譽。

    “你知道的嘛,生米煮成熟飯啊,我們就說其實你跟七阿哥老早就在一起了,所以七阿哥才會老往我們府上走,而且這會兒你也懷有身孕了,但偏偏你又被摒除在選妃名單上,所以七阿哥才會更感困擾,不知如何擇妃……”

    羅蘭屏听得呆了、傻了,五髒六腑絞成一團,恍似癱瘓的聲帶更是艱澀地吐不出一個字來。

    “呃,我先走了。”羅爾格選擇二次落跑,看妹妹那悚然一變的神情,他知道這個溫柔的妹妹即將發怒了。

    他腳底抹油離開了亭台,錢含韻卻沒離開,她知道小姑心中的沖擊一定很大,可是她必須告訴她,他們的出發點絕對是為了她好。

    “你、你們怎能如此?”羅蘭屏眼眶泛紅,她很氣、很氣,卻不知該說什麼辱罵之詞,因為她知道他們全是不舍她對郎都的深情才做出這等卑劣之事。

    錢含韻咬著下唇,握住她冰冷的手,“蘭屏,我們是為了你好。”

    她眸中盈聚了淚水,傷心的抽回自己的手,“為我好?誣陷七阿哥,毀謗我的清白是為我好?!”

    “這……”

    羅蘭屏淚如雨下,“或許你們的確是為我好,可是這樣對嗎?七阿哥會被冠上什麼樣的罪名,還有他的人格……”她難掩傷心的直視著一臉無措的錢含韻,“他可是大清的儲君,一旦有心人因這件事而推翻了他,那我要背負什麼樣的歷史罪名,你可曾想過?”

    錢含韻被問傻了,管這檔閑事,她只想到羅蘭屏。

    “而且郎都會怎麼想我?我愛他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但這會兒卻強要成為他的妻,甚至不惜污蔑他!”她泣不成聲,肩膀不停的抖動。

    錢含韻急忙拍拍她的肩,“呃,他不會怪你,這不是你的意思。”

    “可他不知道,他會認為我是個不要臉的女人,砌詞捏造,心存不善。”

    會嗎?她愣了一下,急忙又道︰“不,不會的。”

    “會,我就會這樣想,一個臉上有胎記的丑陋女子竟然為了擁有他而含血噴人,企圖成為他的妻!”她聲淚俱下的嘶喊。

    錢含韻嚇得倒退一步,她溫柔的小姑可從沒如此生氣過呢!“蘭屏,你別激動。”

    她能不激動嗎?郎都會如何看她呢?

    她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僵硬的道︰“我想一人靜一靜,請嫂子離開。”

    “可我……”

    “我怕自己會說出傷害你的話,還是請你離開。”

    錢含韻看著她刻意回避的目光,她就算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也只得離開了,只是她也知道事情嚴重了,她的確想得不夠周到,這下該怎麼辦呢?

    羅蘭屏的目光落在遠方的山巒,她的臉頰上靜靜的淌著兩行熱淚,她是無臉見郎都了,這樣不實的謠言一旦傳到他的耳里,他肯定恨死自己了。

    晴朗的天空一望無際,不見一片白雲,可她的心卻是沉到了谷底,滿布愁雲。

    ***

    此時的郎都正離開府第乘轎前往皇宮,皇阿瑪差太監總管請他至龍躍宮的御書房一敘,他相信一定是他遲遲沒有決定妃子人選,皇阿瑪決定再次詢問他的意思。

    畢竟上回皇阿瑪一回宮,已將意思說得明白,他希望傅青燕成為他的妃子,但他只言再考慮,並未首肯,只是一段時間下來,他尚未給皇阿瑪答案。

    太監總管小德子年近五旬了,面貌慈善,但一想到近日皇宮內苑盛傳七阿哥已與羅蘭屏暗結珠胎的謠言,他老眉一皺,這事其實已傳得眾人皆知了,只是事關大清儲君的聲譽,這話大伙兒就算怎麼傳也不敢傳到皇上及皇後的耳里。

    這七阿哥可說是他看大的,他怎麼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不過他進出景羅王府多年卻也是眾所周知的。

    如果此事屬實,那他只會更加困惑,俊美無儔的七阿哥怎麼會看上顏面有礙的羅蘭屏呢?

    更奇怪的是,七阿哥在皇上回宮後,居然還要求皇上為羅蘭屏賜婚,搞得宮里耳語不斷,大部份都是負面之語,不外是指責七阿哥想要始亂終棄、另結新歡等等……

    思緒問,小德子向前一步,拉開了轎子的簾帳,將一身藍色瓖金線的大襟馬褂的七阿哥給迎下轎來。

    郎都站在龍躍宮前,卻裹足不前。

    選妃一事,就算皇阿瑪問起,他也無答案可給,不管是傅青燕或是選妃名單上的三十名千金,他都無心成家,他希望能有一段真摯情感的發展後,才成為一對夫妻,但此番庸俗之詞豈能向皇阿瑪說明?

    一旁的小德子見他居心糾緊,心想該是為羅蘭屏一事煩心吧,畢竟她並非在皇上欽點的選妃名單上。

    “呃,七阿哥,可否讓老奴說個話?”

    郎都揚起一道濃眉,“說吧。”

    “皇上是名仁君也是個慈父,若心里有話不妨跟皇上直言,老奴認為,皇上一定會考量到七阿哥的心情,做出最妥善的安排。”小德子是語重心長,但郎都不知道那個謠言,自然也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了。

    他僅僅是一笑,“多謝德公公建言,我會試著跟皇阿瑪溝通的。”

    “那奴才就先恭喜七阿哥了。”他露齒一笑,拱手作揖。

    “恭喜?”他濃眉一皺。

    “有情人終成眷屬,七阿哥就不必煩心了。”

    他愈說,郎都俊臉上的兩道眉就摔得愈緊,“何謂有情人終成眷屬?”

    “呃……就是羅……”

    “郎兒,怎麼盡站在門口跟德公公閑聊,卻沒進去見你皇阿瑪呢?”太德皇後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六名宮女。

    “參見皇額娘。”郎都連忙行禮,而身後的小德子也吞下到口的“蘭屏”兩字與一干太監隨從急忙跪地行禮。

    太德雍容華貴,頭戴朝冠、身穿朝服,腳蹬高底旗鞋,雖已屆五旬,但風韻過人,氣質出眾。

    “都起喀吧!”她朝兒子笑了笑,“咱們一起去見你皇阿瑪吧。”

    “是,皇額娘。”郎都心中雖仍有疑問,但礙于皇額娘在旁,也只得吞下那個疑問,攙扶著皇額娘進入龍躍宮後,朝書房而去。

    ***

    典雅肅靜的御書房內,年近五旬,氣宇不凡,自有一股尊王氣勢的崇慶皇帝正注視著一幅丹青,為其下筆者的娟秀字體及力道感到贊佩不已,雖然其中少了股沉定之氣,但就一個年方十五的姑娘來說已屬難得了。

    “皇上還在看青燕的筆墨之作啊。”

    太德的打趣聲響起,崇慶才將目光從圖上移開,看著自己摯愛的皇後跟最自豪的兒子,笑道︰“你們來了。”

    “可不是嗎?不過,皇兒心中似乎仍無答案,所以還杵在宮外跟德公公閑聊呢。”

    太德笑笑的看著面露靦腆的兒子,而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德子則連忙低頭,“奴才多話,請皇上……”

    “可以了德公公。”崇慶朝他笑了笑,再直勾勾的看著一臉為難的兒子,“你皇額娘說中你的心事了?”

    郎都點點頭,“皇額娘是識兒心,但兒臣也不想讓皇阿瑪為難。”

    太德在一旁樂然一笑,“知子莫若母,不過,你皇阿瑪最頭疼的阿利克都已娶妻,你這個儲君的婚事也該辦一辦了。”

    “你皇額娘說得是,這事是不該緩。”崇慶直視著自己俊美的兒子,卻在他眉宇間看到一抹心事,“怎麼?還是朕提及的青燕抑或是選妃名單上的人選,皇兒沒有一個中意的?”

    “並非如此,皇阿瑪,只是兒臣希望多一些時間來決定妃子人選。”

    他濃眉一蹙,“朕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嗎?早在阿利克前往金鏤國娶妻之前,朕便告知你擇妃之事了。”

    “我知道,皇阿瑪,只是兒臣目前尚無成家之心。”

    “男大當婚,你年已二十五,許多與你同齡或年少的阿哥都已成家,有兒有女了。”

    “皇阿瑪立我為大清之儲君,兒臣以為該花較多的時間來學習國政事務。”

    崇慶與太德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目光,看來郎都對成親之事確實是興趣缺缺,但從另一方面想,也許是他尚未遇到心儀之女子。

    太德朝崇慶點點頭,示意要他拿個主意,而她也打算靜默一旁,讓這對父子多聊聊。

    崇慶思忖再三後,才道︰“這麼吧,朕安排個晚宴邀傅青燕到宮中與你相見,她是個美麗有禮的姑娘,見個面,也許能讓你心中拿個主意。”前些時候,傅王爺曾偕女進宮,他對美麗溫柔的傅青燕很有好感,應是個良婦之才。

    聞言,郎都也不好再說拒絕之詞,只得點頭答應。

    “另外,你上回曾提及景羅王府的老福晉希望朕為她的愛女賜婚一事。”

    他點點頭,“是,不知皇阿瑪是否已有適當人選?”

    一旁的小德子一听他這麼說,灰白的濃眉一皺,不明白七阿哥為什麼不將他跟羅小姐的事同皇上說清楚,他不是說要溝通?

    崇慶撫須笑道︰“已有人選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委屈了誰。”

    他…臉不解,“皇阿瑪何出此言?”

    “羅蘭屏臉上有個胎記,听聞都是以紫紗半遮面,這容貌自然不是上上之選了,而皇阿瑪想將她指給長居徐州的平民阿哥史建仁。”

    他倒抽了口氣,一臉錯愕,“可是他天生殘疾。”

    “所以朕才說不知道是委屈了誰,不過,建仁武功高強,走路雖跛腳,長相也不好看,但他畢竟是個身強力壯的阿哥,羅蘭屏下嫁到那里去,也不算委屈吧!”

    聞言,不知怎的,郎都心中居然燃燒起一把無名火,對皇阿瑪的安排,他感到不悅極了,再者,羅蘭屏除了臉上那個胎記外,人也是脫俗出眾、儀態萬千。

    郎都濃眉一擰,他並非歧視史建仁的殘疾,只是他強烈的排斥這樣的安排,他覺得羅蘭屏就是不該嫁給史建仁!

    他壓抑下那股莫名燃起的怒火,直視著父親道︰“皇阿瑪在考慮她的對象時,是否早已認定她容貌不佳,因此不願將她指給一些在宮中的阿哥們?”

    崇慶撫須搖頭,“非也,朕不是那種短視之人,只是宮中的阿哥雖不曾見過她,卻知道她臉上有胎記,因此,朕就算將她指給其中的一名阿哥,怕是那些嬪妃會氣不過朕的安排,多惹抗議。”

    “所以皇阿瑪便將她指給什麼都不爭的史楠雲母子?”

    听出他話里的尖銳之詞,崇慶也顯得不悅,“皇兒是在怪朕錯指了對象?”

    靜坐一旁的太德不解的看著郎都,他似乎相當生氣,原因呢?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強抑下那股愈燒愈旺的怒火後,才歉然回答,“兒臣不敢。”

    崇慶撇撇嘴角,“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我會叫德公公前往景羅王府及徐州的史府頒令聖旨。”

    郎都靜靜的不發一言,這原本就是老福晉所盼望之事,他為何會想阻撓皇阿瑪賜婚?

    “這羅蘭屏的事已經決定了,你自己的事就多想一些,早點給朕答案。”崇慶忍不住再次叮嚀。

    “沒錯,皇兒遲遲不決定妃子人選,各方角力不斷,實非好事。”太德慈愛的提醒兒子,但仍困惑兒子剛剛的怒火為何?

    “是,兒臣定當細思。”他淡淡的回答,語調不見熱絡。

    “這……”小德子眼見這場會面就將結束,為了維護大清儲君的聲譽,有些話不得不冒著被砍頭的危險,也要拼著老命說。

    他向前一步,拱手作揖,“啟稟皇上,奴才有事稟告。”

    崇慶挑起了一道濃眉,“說吧。”

    “奴才希望七阿哥能自己將話對皇上說白了,別將那些心底話放在心里。”

    郎都不解的看向面露憂心的小德子,“德公公何出此言?”

    “這……奴才剛剛不是跟七阿哥說了嗎?皇上是個仁君慈父,七阿哥跟羅蘭屏小姐的事早該說明,否則皇上一頒旨賜了婚,那七阿哥的聲譽也全完了。”

    “我跟羅小姐?什麼意思?”他一臉困惑。

    崇慶跟太德也是一臉不解,崇慶指指小德子,“說話別拐彎抹角的,說清楚,講明白。”

    “是,老奴遵旨,老奴這會兒其實也是骨鰻在喉,不吐不快啊。”小德子于是娓娓道來近日宮中傳播七阿哥跟羅蘭屏珠胎暗結的事……

    郎都神情丕變,瞠視著小德子,怒聲道︰“德公公為何說這種捏造之事?”

    他瑟縮一下,一臉惶恐,“這不是奴才說的,事實上,整個宮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件事,只是沒有人敢將這件事傳到皇上及皇後耳里。”

    “簡直是一派胡言,我跟羅小姐僅守禮儀並無曖昧之情,何來珠胎暗結之事?”

    “這……可是奴才查過了,這話是由景羅王府里的人傳到宮里的。”

    “不可能!”郎都氣煞了俊顏,這等詆毀名譽之事,令他火冒三丈,但他絕不相信是從景羅王府里散布而出的。

    見他動了怒,小德子神情也慌了,“是真的,老奴身為太監總管……”

    “夠了!”崇慶眉心攏緊的斥責了一聲,“朕相信皇兒的話,所以這等不實謠傳若真是由景羅王府傳出的,那景羅王府上下可犯了詆毀皇室的滔天大罪!”

    郎都怒火頓熄,忙不迭的道︰“景羅王爺跟兒臣是好友,絕沒理由做這種事。”

    “可我曾听其他妃子談及羅蘭屏對你傾心不已,托付真情多年,是嗎?”太德直視著兒子,面有思索。

    郎都清朗的明眸閃過一道困惑之光,“兒臣希望星額娘不是暗指此事是羅蘭屏所為,她是個溫柔的女子,不可能有這等心機。”

    她露齒一笑,“皇額娘也是個女人,了解女人的心理,若一個深愛已久的男子即將娶他人為妻,也許會做一些違反平常之事來挽回他的心。”

    “這……”他神情大駭。

    “更何況,你貴為儲君,此次選妃名單上又沒有她,她會以自己的清白……”

    他搖搖頭,“皇額娘,請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蘭屏是這樣的女子。”

    “是不是這樣的女子,我認為皇兒該走一趟景羅王府,問個明白。”

    “這……”郎都面有為難,對這件謠傳他雖然滿腔怒火,但他卻不希望這件事對景羅王府的任何一人造成生命的威脅。

    如皇阿瑪所言,這事若屬實,景羅王府犯的可是毀謗皇室的滔天大罪,而且公然散布謠言,恐有挑釁律法之嫌,屆時罪加一等,誅及九族,全要抄斬。

    他抿緊了唇,直視著父親道︰“兒臣立刻去問清真相。”

    “嗯。”崇慶頷首,看著他帶著怒火抑郁的離去。

    太德見兒子緊繃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後,才開口道︰“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請說,皇後。”

    “撇開這次的不實謠傳不談,皇兒跟景羅王府上下的關系良好,我想他心中對此事雖感生氣,卻也擔憂景羅王府一家老少的性命,所以……”

    “所以要朕對他們詆毀之罪法外開恩?”

    太德露齒一笑,“沒錯。”

    崇慶沉思了一下,“景羅老王爺對皇室的確有功勞,而今羅爾烈也是朝廷之棟梁,不過,賞罰分明,如果他們確實詆毀皇兒名譽,那朕是不得不罰。”

    “可是……”

    “皇後不必再說,這事朕自會再思忖衡量。”

    聞言,她也只得閉口不談了,只是瞧見郎都剛剛離去的抑郁身影,及眸中的擔憂之情,她很好奇他在乎的是景羅王府一家人,還是顏面有礙,深愛他多年的羅蘭屏?要不,他對賜婚一事的反應為何如此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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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阿哥?!”阿仁總管笑嘻嘻的看著乘轎而來的郎都,邊招呼邊將他迎進景羅王府內,“七阿哥來得不巧,咱家的王爺跟福晉、老福晉全外出了,爾格少爺剛剛也出去了。”

    “你們家小姐呢?”他眸中可見怒火,從皇宮到這兒的一路上,對這件向壁虛構的事,他愈想火氣便愈加沸騰,羅家一家人分明知道這種以訛傳訛的不實謠傳,對他的傷害有多大,所以他們是故意陷他于不義?

    還是賭上了全府人的性命要他不忍心的承認這個骯髒的傳言,娶羅蘭屏為妻?

    阿仁年紀不小,也善于察言觀色,一見郎都臉上泛著嚇人的鐵青色,笑臉一僵,差點就說不出話來應答,“呃……啟稟七阿哥,咱家小姐在她的閨房里。”

    “很好,我去見她。”

    看著他怒沖沖的大步朝東廂而去,阿仁的心怦怦直跳,“不好,這一定有什麼事,我得趕快去找王爺回來!”

    他急忙喚了幾個丫環僕侍去守在羅蘭屏的閣樓下,要他們睜大眼楮看,豎直耳朵听,萬一有什麼事,可得機靈點後,便匆匆離府了。

    而幾名丫環僕侍呆呆的急奔東廂閣樓,但個個面有困惑,這七阿哥又不是頭一回來府上,論何阿仁總管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

    雅致的閨房里,羅蘭屏正為錢含韻及羅爾格那欠缺考量,散布謠言一事感到頭疼不已。

    她相信這件事一定會傳到郎都的耳里,到時他會怎麼想?而她又要如何解釋嫂子及二哥並非真的想詆毀兩人的清譽?

    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大哥及額娘啟齒,生怕他們听了,會怒斥嫂子和二哥……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

    她柳眉一擰,剛剛家人邀她到城郊的廟宇上香,但她心頭的火仍旺,便佯裝身體不適拒絕了,怎麼?他們又想勸她同行?

    她喟嘆一聲,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門口後邊打開門邊道︰“我真的不想去……”

    她倏地住口,門外站著的居然是郎都?!

    “我有事情想問你。”郎都冷冷的睨視她一眼,便轉身朝一旁的亭台走。

    見他突然疏遠,一臉冷漠的神情,羅蘭屏心跳猛然加快,他肯定听到那個不實的謠傳了!

    她志下心不安的咬白了下唇,步出門外,走到他的身後,“你……你都知道了?”

    郎都神情突地一變,意思是她也知道所有的事?難道真的是她刻意掀起這些難以入耳的是非謠傳?

    思走至此,他的怒火狂熾,“看來你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身體立刻僵直不動,“對……對不起!”這是她惟一想到的話。

    真的是她?他倒抽了口氣,語氣緊繃,“對不起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承認了這件事,影響所及並非你我兩人的清譽而已,我皇阿瑪對此事震怒不已,還言此事若真屬實,你景羅王府一家上下全犯了詆毀皇室的滔天大罪,罪可判死,難道你都沒想到?”

    她臉上的血色刷地一白。

    郎都心中的怒火愈燒愈旺,他猝然轉身,失去自制的怒吼,“你也是個飽讀詩書、甚懂禮儀之人,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會以這般卑鄙的手法來逼我娶你!”

    他的話像鞭子般,一字一句抽痛了她的心,她面如死灰的喃聲道︰“你以為……”

    “眾口鑠金確實能積非成是,但我皇阿瑪深信我的人格,知道我不會做出這種逾越情禮之事,你的計謀怕是無法奏效了!”他的聲音嚴峻如冰,眸中閃爍著狂熾的怒火。

    “不,我沒有!”她淚如雨下,他們兩人也認識多年,縱然鮮少交談,但她並非城府深沉之人啊!

    “這件事既是由你而起,我會代羅爾烈等人向我皇阿瑪請求法外施恩,讓這件事盡快落幕。”

    她哽咽一聲,凝睇著這張帶著怒火的俊顏,說來這件事確實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的痴心,嫂子跟二哥也不會想到這法子幫她的忙。

    她顫抖著手輕撫面紗遮住的胎記,反正她也厭倦這張臉了,若她一人扛下所有的毀詆之罪能救其他的親人,那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咽下了喉間的苦澀,她無法隱藏眸中對他的深情,她好愛好愛這張容顏,也好愛好愛他俊朗的氣質,但他現在對自己的深惡痛絕、鄙夷輕視,卻將她的心撕成了千片萬片……

    咬了下下唇,她承擔所有的罪狀,“這件事全是我做的,是我舍不得你,是我沒辦法看你迎娶其他的女子為妃,所以不惜毀了自己的清白和你的聲譽,妄想以眾人的口誅筆伐逼你娶我,”她頓了一下,淚水在眼里直打轉,她咬咬牙,硬是將淚水困在眼眶里,“這事全是我做的,我願意接受責罰,願意被關人天牢,等候斬刑。”

    郎都凝睇著在紫色面紗下仍然瑰麗動人的淚人兒,她承認了,然而他的心為何感到心痛?他看錯她了,不是嗎?這樣卑劣的事情,她居然……

    他火冒三丈的怒問︰“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一時失了魂,做出傻事,我不怪誰。”她手緊握得手指都泛白了。

    “就算如此,難道你都沒有考慮到你的家人?”

    “我是個自私的人。”她是該承受他的一切輕蔑與指責,事情全由她而起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好說的?郎都冷冷的注視著她,“如今宮里是謠言滿天,為了平定謠傳,你現在就得跟我回宮面聖,將這一切全盤托出。”

    “我明白了,我跟你去。”她點點頭,但心中隨即涌起一股不舍,她這一入宮,會不會從此就見不到家人?

    听聞天牢是關死囚之地,禁止家人探視……

    郎都見她一臉哀傷,不知怎的,一股不舍又躍上了心頭。

    他搖搖頭,將這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拋諸腦後,轉身步下階梯。

    而羅蘭屏拭去了頰上的淚水,再看了閨房一眼,這才跟著步下樓去。

    守在閣樓下的幾名丫環僕侍剛剛可是遵守阿仁的交代,眼楮睜得大大的,耳朵豎得直直的,因此都听到那滿門抄斬的大罪,只是他們不明白,小姐對他們這些下人一向和善,她的話雖不多,但她真的是個好人,怎麼可能去散那些不實的謠傳呢?

    問題是這來的人可是七阿哥,大清的皇儲,因此他們沒那膽子要他放人,也不敢跟他說話,只能紛紛跪地,以哀求的目光看著他。

    “你們這是干什麼?”郎都頗感錯愕的看著跪了一地的丫環僕侍們。

    大伙兒彼此看了看,卻沒有人敢出口發言。

    這群丫環僕侍在府里都超過七、八年了,羅蘭屏很輕易的從他們不舍的目光中明白他們的心意,她感激的朝他們點點頭,“你們別為難七阿哥,都起來吧。”

    “可是,小姐,你絕不是七阿哥口中的那種人。”一名丫環忍不住哭了出來。

    “是嘛、是嘛,小姐更不是自私的人,不可以死的。”另一名丫環也跟著哭了起來。

    “小姐,你先不要走,等王爺、福晉回來好不好?”另一名僕侍也紅了眼眶。

    羅蘭屏的秋瞳泛起淚光,她不能等大哥他們回來,到時候,嫂子一定會為自己闖的禍而扛下罪行,那大哥怎麼辦?他那麼愛嫂子。

    她的目光直直的睇視著面露思索的郎都,“我們走吧。”

    看著跪了一地的丫環,郎都的怒火稍熄,理智也稍稍回籠,而在細細思考後,他才想到景羅王府的平民福晉。

    依錢含韻的個性,她的確有可能這樣胡搞瞎搞,而且也只有她搞不清楚詆毀皇室成員的滔天大罪,膽敢放手去做。

    “蘭屏,這一切不會是你嫂子做的吧?”

    聞言,她的胃一陣痙攣,猛抽口氣後,才以幾近瘠癥的嗓音急忙否認,“不,不是嫂子,不是嫂子!”

    看來真是那個愛管閑事的錢含韻搞的鬼!這下麻煩更大了,羅爾烈跟自己是好友,他跟錢含韻坎坷的情路,他是一路看在眼底,這叫他如何將錢含韻送至皇宮治罪?

    “七阿哥,是我差人去散播謠言口的,請七阿哥別再做其他的猜測,我們還是趕快走吧!”羅蘭屏不想再牽連任何人,也不願再看那些不舍的丫環僕侍,她拉起裙擺快步往前奔。

    郎都瞥了眼那群泣不成聲的丫環僕侍,濃眉攏緊,縱然心有不忍,但一想到這個謠言危及自己聲譽,還有皇阿瑪的震怒,也只得先行離去。

    而在郎都偕同羅蘭屏乘轎離去後不久,阿仁已在半路攔劫到前往城郊的羅爾烈等一行人,再緊急的返回府中,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到底怎麼回事?七阿哥為何會來這兒帶走蘭屏?”羅爾烈一臉焦慮的問那些哭得淅瀝嘩啦的丫發僕侍們。

    而站在他身旁的錢含韻這會兒可是嚇得心怦怦亂跳。

    從阿仁氣喘吁吁的騎馬攔截他們一行人,說七阿哥神情古怪、面有怒火開始,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偏偏另一個同伙羅爾格又不在身旁,一想到自己要一人承擔丈夫和婆婆的怒火,她就說不出半個字兒。

    不過,她不說,丫環僕侍們一樣將郎都的猜測說出。

    “錢含韻!”羅爾烈的怒吼聲陡起。

    她全身顫了一下,頭低垂著,看也不敢看丈夫一眼。

    “這一切就是你跟爾格腦力激蕩,想出的好法子?”他簡直快氣瘋了!

    她怯懦的抬起頭來,看看丈夫鐵青氣炸的臉還有婆婆那張也帶著怒火的容顏,“對、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

    “沒想那麼多引這是多大的罪行,這種無中生有的話你也捏造得出來?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嘛,你這會兒直念我做啥,還不趕快騎你那匹快速的神駒追上七阿哥的轎子,將他們給攔回來,大家想想有什麼解決之道嘛。”錢含韻當然甘願受罰,但這會兒實在不是責備她的時候。

    王寶玉雖然對媳婦的所作所為氣得七竅生煙,但也不得不承認她這一席話說得對極了,“爾烈,你就趕快追上去,不然,一旦入了宮,事情可就不好解決了。”

    “是,額娘!”羅爾烈惡狠狠的再瞪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妻子一眼,才轉身看向阿仁,“去將爾格找回來,這件事他也脫不了干系!”

    錢含韻暗暗松了口氣,他丈夫還有想到爾格,那這件事她就不會一人扛了。

    羅爾烈氣沖沖的直奔馬廄,飛身上了神駒,策馬疾奔。

    ***

    郎都的轎子正在北京街道上,一路往皇宮而去。

    這一路上,羅蘭屏幾乎是低頭不語,郎都見她麗顏上布滿哀傷,沒來由的,心中的不舍層層疊疊的愈來愈濃。

    而他的思緒也愈來愈清楚,他一時怒火攻心失了理智,因而將一些帶火之詞發泄在無辜的羅蘭屏身上。

    只是她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護?這攸關生死,她承認了傳言之罪,小命肯定也沒了……

    喟嘆一聲,他直視著同坐在轎內的羅蘭屏,“我知道這一切並非你所為,對剛剛我怒火攻心的那些怒罵之詞,還望你不會計較。”

    她愣了一下,飛快的抬起頭來凝睇著神情已無怒火的郎都,“不,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的,罪全在我。”

    “你想替你嫂子扛下罪狀?”

    她低頭,“沒、沒有的事。”

    “錢含韻為人熱誠,也不懂皇室貴族的繁文褥節,這件事,我會代她替皇阿瑪求情,不過……”他搖搖頭,“從德公公的言詞听來,這謠言在宮中似乎已人人皆知,而皇室律法不容動搖,我並沒有把握你嫂子能全身而退。”

    “那還是由我來扛好了,嫂子跟大哥  鰈情深,而且嫂子的出發點全是為了我。”

    他露齒一笑,“你總算承認此謠言來自于你嫂子了。”

    她抬頭看他,尷尬的噤聲不語。

    他凝睇著她,“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子,對我又是一往情深……”

    “請七阿哥別再說了,那只會令我更加難堪而已。”她慌亂的打斷他的話。

    他點點頭,“也是,不過,我想還是請轎夫回返景羅王府。”

    她愣了愣,“為什麼?”

    “該去見我皇阿瑪的人並不是你。”

    “不,我願意扛下這些捏造之罪,請七阿哥不要帶走我嫂子。”

    他喟嘆一聲,“我並非是非不分之人,怎能明知罪不在你,又讓你頂罪?”

    “可是……”

    “你毋需多言,我已決定。”語畢,他拉開轎簾,對著轎夫指示,“回景羅王府。”

    “是,七阿哥。”眾轎夫回轉轎子,朝景羅王府走。

    而此時,快馬前來的羅爾烈瞧見郎都的八人大轎後,連忙飛身下馬,“七阿哥!”

    郎都掀開轎簾,正好瞧見心急如焚的羅爾烈一個箭步的接近轎子。

    “七阿哥,這事不是蘭屏的錯,該治罪的人也非蘭屏,而是含韻跟爾格。”羅爾烈不願護短,單刀直入的坦承相告。

    “爾格也在內?”郎都詫異的目光移向羅蘭屏。

    她苦澀一笑,“不管是嫂子或二哥,我都不希望他們受罪,他們全是為了我。”

    郎都明白的頷首,再將目光移到前方憂心仲仲的羅爾烈身上,“我們正打算回返貴府,有什麼事到貴府再談,這兒畢竟是北京大街。”

    郎都一言,羅爾烈這才注意到街道兩旁聚集了不少的民眾,他歉然的抱拳作揖,“對不起,我太急了,所以……”

    “不打緊的,你先回府吧,我們隨後就到。”

    羅爾烈點點頭,轉身走回神駒旁,飛身上馬,而在郎都放下轎簾的剎那,他正好瞥見妹妹憂心蒼白的臉孔——

    喟然一嘆,他策馬先行,妹妹應該沒有殺頭之虞了,但他心中的憂懼並沒有消失,不知含韻跟爾格能否全身而退?

    ***

    景羅王府的門口,王寶玉、錢含韻、羅爾格、彩眉跟阿仁等人都拉長了脖子看著路口,這盼的自然是羅爾烈能及時將郎都給攔回來。

    “嫂子,我們兩人都被額娘罵得狗血淋頭,待會兒還可能被抓去殺頭,怎麼辦呢?”羅爾格剛剛被阿仁逮回來,就跟錢含韻排排站,兩人被王寶玉罵得頭都抬不起來,這會兒才有時間交談。

    “甭擔心,要殺頭也只有我一人會被殺,你佯裝什麼都不知情就好了。”現在錢含韻打算一人扛,雖然她實在很舍不得她深愛的相公。

    “那怎麼成!我是男子漢,怎麼可以讓你這個小女子一人承擔呢?”他馬上哇哇大叫。

    “誰叫我那麼白痴,我是你嫂子,卻想得不夠周全。”

    “可是那個下三濫的法子是我提供的。”

    王寶玉怒斥,“你們兩人夠了沒有?!”她的心已經夠煩了,他們還你來我往的爭著認罪?

    “對不起,額娘。”錢含韻跟羅爾格沮喪的同時低頭。

    “我知道你們想幫蘭屏,但這種方法實在是……”王寶玉頻頻搖頭,這種誣陷他人以達到目的的卑鄙手段,她是怎麼也想不到會出自熱誠的媳婦,和雖吊兒郎當卻毫無心機的兒子。

    她不明白他們怎麼會天真的去挑釁大清的律法!

    “老福晉,王爺回來了!”阿仁的驚喜聲讓三個談論的人連忙將目光移向路口,只是看到羅爾烈騎乘神駒的身後並無郎都的轎子,三個人的心全涼了半截。

    “來不及嗎?”錢含韻喃喃低語,一張臉愁雲慘霧。

    羅爾烈飛身下馬,將馬交給阿仁後,對著急忙趨向前來的眾人道︰“甭擔心,郎都正偕同蘭屏朝這兒來,我們在這兒恭候之余,也得趕緊想想,能有什麼法子保住……”他沉重的眸光一一看向妻子及羅爾格,“你們兩人。”

    “不必了,這事就我來扛好了。”錢含韻迫不及待的舉手。

    羅爾格瞪她一眼,再將她的手拉了下來,“大哥,不關嫂子的事,是我……”

    “我是要你們想法子,不是要你們爭著認罪。”羅爾烈不悅的瞠視著兩人。

    錢含韻與羅爾格互視一眼,無言的交換著——還是努力的動動腦好了!

    ***

    郎都與羅蘭屏一抵達景羅王府,眾人便往清靜素雅的書房而去。

    書房外是一簇翠綠的竹林,隨風擺動,在黃昏的滿天紅霞下,別有一股寧靜與沉寂。

    眾人在書房人坐,阿仁急忙為眾人沏來一壺茶,隨即離開,但仍克制不住焦慮的心,守在書房外。

    “七阿哥……”羅爾烈、羅爾格、羅蘭屏及錢含韻的聲音在同時響起,眾人怔愕的互視一眼,隨即靜默不語。

    王寶玉看了他們一眼,再看看面色也顯得凝重的郎都,“七阿哥,我想他們想說什麼,你一定很清楚,我想請求的是可否請七阿哥幫他們說情,要皇上別治他們的罪。”

    郎都喟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的投注在面色蒼白的羅蘭屏身上,她的翦水眸子滿是哀求之光,令他益感不舍。

    移開了凝睇的目光,他看向王寶玉,“此事渲染得過份,謠言四飛,我皇阿瑪下了重話,說這乃詆毀皇室成員的滔天大罪,要我皇阿瑪不治罪,恐怕不易。”

    王寶玉心猛地一震,哽聲再問︰“皇上會判重罪嗎?”

    郎都一一巡視眾人蒼白的憂容,“我想不會,畢竟景羅老王爺對皇室有功,爾烈更是國之棟梁,但無奈的是,就算皇阿瑪想赦免羅家,也得考量到律法之本,這件事恐怕一定有人得受罪,好杜絕悠悠之口。”

    聞言,王寶玉無措的看向羅爾烈,不管是誰被治罪,這手心手背全是肉,她都不舍啊。

    羅爾烈明白母親的沉痛,他直視著郎都,“七阿哥的意思是沒辦法讓這里的人全身而退?”

    “恐怕是如此。”他不願說違心之言來安撫眾人。

    “那就由我去頂罪。”

    “我去!”

    “我去!”

    錢含韻、羅爾格及羅蘭屏三人的聲音幾乎在同時響起。

    郎都搖搖頭,語重心長的道︰“你們如此爭執,最後只可能落得三人同時有罪,這該不是你們搶著認罪的本意吧?”

    三人互視一眼,頓覺無力,不過,令眾人訝異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羅蘭屏居然向前一步,直視著她多年來只敢偷偷窺視,卻不敢正視的郎都道︰“七阿哥一定明白這事的起因全在于我,若不是我,也不會有這等事情發生,所以請七阿哥將我帶到皇上面前認罪。”

    “蘭屏,不是這樣的!”錢含韻拉著她的手,一臉愧疚。

    “不,嫂子,明明是如此。”

    “其實七阿哥可以救我們嘛,只要他委屈一下就好了。”羅爾格忍不住開口。

    這話自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郎都直視著這個一直在景羅王府的羽翼下生活,過得輕松自在而單純的羅爾格,“如果方法合宜,要郎都委屈一下不是問題。”

    “真的?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他開心的大叫起來。

    “你有什麼好方法?”錢含韻對他可不怎麼有信心,而看羅爾烈臉上的神情,她相信他也有一樣的想法。

    “是啊,請爾格宣言。”郎都朝他點點頭。

    羅爾格笑了笑,“七阿哥只要將假的變成真的,沒有的變成有的,那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郎都臉色丕變,冷冷的反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將謠言成真?真的跟蘭屏有曖昧之情?要她暗結珠胎?”

    “就是!”

    錢含韻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天啊,果然是個爛得不能再爛的爛方法!

    “二哥,你怎麼能……”羅蘭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爾格,你真是太亂來了。”羅爾烈一張俊臉也氣得鐵青。

    “沒錯,你大哥說得對,這哪叫好方法?”王寶玉不禁怒聲斥責。

    郎都俊美的臉上滿是沉硬之色,“我乃皇阿瑪指定的大清皇儲,若做出這等不合禮節規範,玷污蘭屏清白之事,你認為我皇阿瑪能放心的將江山交給我?或者我郎都名譽掃地,難保不會在歷史上劃上一筆好色之詞。”

    頓時成了眾矢之的,羅爾格委屈的撇撇嘴角,“我只是想若你跟蘭屏成親,那誰管那個謠言啊,到時咱們這群人不也就沒罪了,豈不皆大歡喜?”

    郎都氣炸心肺,“名譽比我的生命還重要,你要我做這等辱名之事,那是絕對辦不到!”

    “七阿哥,別動氣,我們不可能要你這麼做的。”羅爾烈狠狠的瞪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一眼。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冷冷道︰“這事你們再做商量,我想先回府去,只是,可能明兒個就得有人到我皇阿瑪面前認罪,你們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羅蘭屏見他轉身就要離開,連忙出聲,“請七阿哥暫且留步。”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繃緊聲音說︰“還有事?我不以為此刻的我有心情听。”

    她潤潤干澀的唇,“我明白,但請七阿哥給我一點時間,听我一言。”

    他抿抿唇,“你說。”

    “這件事不管今兒個還是明兒個都要解決,皇上既然要七阿哥親自前來了解,就打算嚴辦此事,而這會兒,皇上也許就在皇宮候著七阿哥,畢竟你的身份是個阿哥,這般不利的流言愈早澄清愈好。”

    他蹙眉,“你的意思是要我此刻就帶人去見我皇阿瑪?”

    “沒錯,這事既然避不開,又何必拖延?”

    “可是……”他搖搖頭,“該帶誰去?”

    “自然是我。”

    “蘭屏!”眾人的驚愕聲同時響起。

    她一一巡視摯愛的家人,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大哥與嫂子  鰈情深,二哥尚未娶妻,額娘年紀已大了,這里面我是最適合去認罪的人。”

    “可是明明不是你的錯。”錢含韻真是恨死自己了。

    “事情因我而起,再說……”她眼眶泛紅,抬起手輕撫著面紗下的胎記,想到因為這個胎記,她被摒除在選妃名單外,也想到因為這個胎記,郎都無法接受自己的真情……

    她哽咽一聲,“我很早就想擺脫這個胎記,但這個記號是與生俱來的,就算宮里的太醫曾嘗試醫治,但也無法消失,所以死似乎是擺脫它的惟一方法。”

    “你不該如此說的,蘭屏,生命有其存在的價值。”郎都不知道她如此在乎臉上的瑕疵。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是最適合去認罪的人。”

    王寶玉心疼的握緊了女兒的手,“額娘去吧,額娘的生命已經過了大半,你還年輕。”

    “不,額娘,你別讓七阿哥為難了,我們愈作不了決定,他愈無法向皇上交差,那豈不是讓皇上質疑他有婦人之仁或過于優柔寡斷,而一個未來的君王怎能有此猶豫性格?”

    聞言,郎都濃眉一蹙,凝睇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身上,不可否認的,她字字句句都脫離不了對他的關切之情,但對自己可能面臨的大罪卻不曾憂懼過半分。

    隨著羅蘭屏的一席話,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郎都身上,他們心知肚明,不管今天或明天,一定有人得跟郎都走一遭,可是要他們犧牲蘭屏,他們怎麼舍得?

    郎都這會兒被所有的央求目光圍繞,不由得一嘆,“我會盡我所能讓蘭屏脫罪,你們暫且放寬心吧。”

    聞言,眾人懸在半空中的心稍稍地定了一點,但仍眉頭深鎖。

    羅蘭屏沉沉的吸了一口氣,“七阿哥,我們還是走吧。”

    他點點頭,“不過,在走之前,我想告訴你,我帶你前去認罪,並非認同你剛剛的‘適合’之言,更不贊同你因為臉上的胎記而恥于生命之理。”

    “我……”

    “我不會講違心之論,說你的胎記無損你的美麗,但是你的確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容顏會老,但內在的修養所散發的氣質比美麗的容顏還要來得吸引人,你明白嗎?”

    “是嗎?那怎麼就是吸引不了七阿哥你呢?”錢含韻馬上吐槽,而羅爾格更是點頭如搗蒜。

    “含韻,別再制造問題,成嗎?”羅爾烈不客氣的白了妻子一眼。

    她趕忙閉上嘴不說話了。

    不過,她的那句關鍵話倒是令郎都沉思起來,羅蘭屏真的吸引不了自己嗎?

    他想到她不慎拐到腳,他下意識的施展輕功飛到她的身旁,而在皇阿瑪將她指給史建仁時,他心中突起的忿然與不悅,還有她為家人頂罪時,他心中急涌的不舍之情……

    他的下頷一緊,濃眉一皺,難道他會愛上她——

    不,不可能!她雖羞怯的暗戀了自己多年,眸中也總閃爍著傾慕的光芒,但他不曾為此感到動心,又怎麼會被她吸引,進而愛上她?

    他暗暗做了個深呼吸,一定是他多心多想了,思緒就跟著混亂起來。

    不再去理會那混沌難解的思緒,他定視著羅蘭屏,“我想叮嚀你一句,皇阿瑪是個熱愛生命之人,他看重的不是泛泛之輩,而是對生命有自信的人,你在跟他對談間,別說這些沮喪之詞,明白嗎?”

    她點點頭,知道他正為自己的脫困之道指點一條明路。

    “我們上路吧,事情遲早要解決的。”

    羅爾烈雖然知道他會盡力,但還是開口道︰“請你一定幫忙,七阿哥。”

    “我會的,你放心。”他朝他點點頭。

    羅蘭屏一一巡視眾親人一眼,便跟著郎都離開景羅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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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位在北京大道的傅王府上,被皇上內定為郎都妃子的傅青燕正驕縱的大發小姐脾氣。

    傅王府是個林蔭聳天、氣派雄偉、紅磚綠瓦的大四合院府第,此刻氣呼呼的站在廳堂的傅青燕一身粉紫綢緞,的確長得明眸皓齒,有著傾國傾城之貌。

    這些日子,她會乖乖的守在家里,盼的就是郎都會專程到府里見她一面,沒想到先前才從丫環那兒開心的知道他的轎子來到北京大街,但等了又等,不見他前來,再問之下,原來他到的是景羅王府。

    而且事情還不止于此,過沒多久後,郎都便跟羅蘭屏共乘一頂轎子朝皇宮去了。

    “阿瑪,你不是說皇上已經跟七阿哥說要立我為妃了,為什麼七阿哥還跟羅蘭屏同乘轎子進進出出的?難道宮中的謠傳是真的?”

    “女兒,宮中謠傳之事可別胡說,那僅是謠言而已!”傅賢連忙安撫女兒。

    “是嘛、是嘛,這七阿哥氣宇不凡、外貌英挺,他怎麼會跟長相丑陋的羅蘭屏在一起?”傅青燕的母親楊淑馨寵溺的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

    “我也是這麼想啊,但他為什麼不是來我們府上,卻去了景羅王府?”她愈想愈不甘心,她身後可有一大群的王公貴族在追求呢,但大清的皇儲卻不曾到府上來,甚至在皇上點名她為內定太子妃後也毫無動作,這不是太可惡了嗎?

    “女兒稍安勿躁,阿瑪已經派人到皇宮去打探消息,看看七阿哥帶羅蘭屏日皇宮所為何事。”傅賢對這心肝寶貝疼得緊。

    “阿瑪,我可不管,我一定要當太子妃,你答應過我的!”

    “我知道,阿瑪為了你已經去求凌王爺到七阿哥府上說項了,之後又帶你直接去面聖請求撮合。”

    “可你為什麼不準我去見七阿哥?也許他看了我就會愛上我,根本不會去理那個傳言中,長相丑不可言的羅蘭屏。”她火冒三丈的瞪著父親。

    這該怎麼說呢?傅賢頭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她的脾氣驕縱刁蠻,皇上日理萬機,忙得很,他帶她去見皇上,停留的時間短,要她收斂自己的脾氣,少說兩句,給皇上一個好印象是很容易。

    但七阿哥只是皇儲,而選的又是他日後的皇後,他很擔心外表溫文儒雅,實則敏銳內斂的七阿哥一眼便看穿了女兒的虛偽之態,因而否決了她,所以他才阻止女兒去見七阿哥,至少得等皇上的那道聖旨下來,他才能放心讓女兒與七阿哥相見。

    “阿瑪,我在問你話呢,你想什麼?”她美麗的容顏上滿是不耐。

    “青燕,你阿瑪有你阿瑪的考量,你乖乖的待在府里就是了。”他們夫妻倆早想過對策了,這會兒他們是愈低調愈好,別四處惹塵埃。

    “又要我待在府里,很煩人你們知不知道?”無處可發泄怒火的傅青燕一轉身就將擺在廳堂里那只價值不菲的唐三彩給摔到地上。

    “砰”一聲,花瓶碎得滿地,傅賢的臉都綠了,“青燕!”

    “總之我快悶不住了,阿瑪再不搞定這次選妃的事,我就自己去找七阿哥,哼!”她氣沖沖的回自己的房里。

    傅賢搖搖頭,看著已著手整理一片狼藉的丫環們,再看看也一臉無奈的妻子。

    “再去面聖吧,不然我看是關不住咱們的女兒了。”楊淑馨憂心忡忡的建議。

    “也只能如此了!”唉,聖旨遲遲不下來,各方角力不斷,他能否靠女兒飛黃騰達也還是個未知數,他這把老骨頭還是多方奔波,努力一下吧!

    ***

    郎都偕同羅蘭屏一同前往皇宮內苑面聖,他思忖再三後,突地帶她先轉往坤寧宮,他打算邀皇額娘一起前往,多少能幫景羅王府的人說說話。

    到了坤寧宮,郎都依禮作揖,再看向身旁的羅蘭屏,她看太德看傻了眼,居然忘了行禮,“還不參見皇後!”

    “呃……是,蘭屏參見皇後,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羅蘭屏急忙拿下系在胸側的絲絹,往後一甩,跪地行禮。

    “蘭屏?羅蘭屏?”太德柳屆一揚,詫異的目光看向一旁泰然自若的兒子。

    “兒臣想請皇額娘一同為景羅王府說項,看能否免了散播不實謠傳、詆毀皇室之罪。”郎都直言。

    太德瞧瞧兒子堅定的眸光,再看看跪在地上的羅蘭屏,“你抬起頭來讓哀家看清楚點。”

    她深吸了一口氣,抑制那狂烈的心跳聲後,才怯懦的抬起頭來。

    太德仔細的打量這名氣質出眾、溫柔羞澀的女娃兒,白嫩的臉蛋配上細致的柳葉眉,一雙明眸如秋水般,與宮中盛傳是個面貌丑陋之女差距千里。

    “你介意將紫色面紗卸下嗎?蘭屏。”

    她神情一震,一想到郎都也在一旁,那股自卑與難堪便涌上心頭。

    “蘭屏,你就讓皇額娘瞧瞧,其實你外貌出眾,並不遜于其他官家女子。”郎都知道她在乎自己的觀感,鼓舞的話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她苦澀一笑,“七阿哥何需說違心之論,蘭屏深知自己的相貌如何。”

    語畢,她掀開了面紗,等著看這名應有五十年紀,但看來卻像三十多歲的慈祥皇後的臉上出現嫌惡的神情。

    太德乍見她左臉頰那紫色胎記時,柳眉不由得一擰。

    但她並非嫌惡,而是感到惋惜,這絕對是一張朱唇粉面的美人臉,而她身上散發的純淨氣質更是楚楚動人,可惜的是,那個胎記怎麼會出現在這張粉雕玉琢的桃腮杏臉上?

    她露齒一笑,看到羅蘭屏錯愕一愣,“誠如我皇兒所言,你有一張很漂亮的臉,蘭屏。”

    她啞口無言,這怎麼可能?

    “左臉的胎記確實有損這花容月貌,不過,平心而論,仍勝過一些中等之姿的女子呢!”

    羅蘭屏的粉臉微微一紅,她相信皇後說的話,因為她看來真誠極了,臉上也沒有她擔憂見到的鄙夷之情。

    “蘭屏謝謝皇後。”

    太德微微一笑,看看也面露笑意的郎都後,再看看這名愈看愈順眼的女娃兒,“謝哀家什麼?”

    “我……我以為會在皇後臉上看到……”她束口不言,一張臉紅通通的,她怎麼可以說她怕會在皇後的臉上看到嫌惡之色呢?那不是將皇後說成了膚淺之人?

    太德是個體貼的人,明白她想說什麼,便不再追問了,她朝她點點頭,“起喀吧。”

    “謝皇後。”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氣,也對這名慈眉善目的皇後有一個相當好的印象。

    太德轉頭看向心情似乎頂不錯的兒子,“在前去見你皇阿瑪前,皇兒可有什麼話要先挑明的?”

    “皇額娘英明。”郎都再次一笑。

    “那就說吧。”

    他點點頭,卻先看向面色頓時一黯的羅蘭屏,“我得將此次傳言的前因後果跟皇額娘簡要的說明,這內容若有令你難堪之處,請你不要見怪。”

    她詫異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先安撫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太德對這一幕也感到驚訝,沒想到郎都這麼在乎羅蘭屏的感受,她饒富興味的看著四目相對的兩人,他們看來還挺登對的。

    郎都朝羅蘭屏微微一笑,才面對太德,娓娓道來錢含韻與羅爾格興起謠傳的始未……

    “原來如此。”太德頻頻點頭,目光不由得回到神情羞慚的羅蘭屏身上,莫怪乎她感到難堪不已,她對郎都的多年深情,今好管閑事的平民福晉想要讓她的感情有所依歸,居然以這種不入流的方法來逼迫郎都……

    “皇後,”羅蘭屏鼓起勇氣看著她,“這一切的事皆因我而起,我想請皇後成全,讓蘭屏承擔一切罪狀。”

    她贊賞的點點頭,還不是個自私的人,這女娃兒,她喜歡。

    “哀家明白了,哀家會知道如何跟皇上說的。”

    “皇額娘,你的意思是真的要蘭屏接受一切責罰?”郎都頓時心急起來,這並非他帶蘭屏前來見皇額娘的本意啊。

    她笑了笑,“皇額娘有這麼說嗎?”

    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太心急了。

    “走吧,咱們一起見皇上去。”太德從位子上起身。

    郎都再次拱手,“可兒臣還有一事相稟。”

    她挑起一道柳眉,笑笑的坐下,“還有事?”

    “是的,關于蘭屏賜婚一事。”

    原來……她打趣一笑,“皇兒不是要我將這事一並跟皇上談,要他將蘭屏與平民阿哥的婚事取消吧?”

    郎都被她那促狹的眸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兒臣听聞史建仁並非一個謙謙君子,而蘭屏個性溫柔怯懦,兒臣真的不認為這是個好姻緣。”

    聞言,羅蘭屏神情一白,皇上已將她指給別人了?不,她不要嫁給別人,她的心只在郎都身上,如果不能跟他成婚配,她寧願老死在家。

    太德來回的看著兩個年輕人的神情,不難一眼看出這四目中的深情與無措,只是……

    她柳眉微擰,看得出來郎都對蘭屏也有一份情愫存在,但他為何不向皇上爭取娶蘭屏為妻呢?

    她凝睇著兒子,朝他點點頭,“皇兒近一步說話,皇額娘有事想問你。”

    “是。”郎都依言步上階梯,走到太德的身旁,“皇額娘有何指示?”

    “你對蘭屏有情,是嗎?”

    他感到好笑,“皇額娘何出此言?”

    她擰眉,“可我以為兒臣的神情帶有愛意,難道不是?”

    他濃眉跟著一皺,直覺的否認,“我進出景羅王府多年,等于是看著她由個小女孩蛻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這該是一份兄妹之情,皇額娘多慮了。”

    太德沒有回答,就她看到的並非如此,看來郎都尚末發覺自己的感情。

    “好吧,那我明白了,不過,指婚及謠傳之罪,皇額娘也僅能答應皇兒會盡力幫忙,但結果如何,皇額娘可沒有把握。”

    “兒臣明白,謝謝皇額娘。”

    “那走吧,別讓景羅王府一家人心急如焚的等候消息,尤其是當事人……”太德將目光放回柳眉不展的羅蘭屏身上,她有一股我見猶憐的氣質,讓人愈見愈喜,皇上應該會多份憐愛之情,皇兒請求的兩樁事也許真有逆轉的可能。

    郎都與太德同時步下階梯時,他心中的郁悶已去了大半,而在越過羅蘭屏身旁,見她突地意識到自己尚未將紫色面紗系回而慌亂的拉起面紗掩面後,濃眉不由得一皺,他並不希望她對自己如此見外,如此懼怕,不過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希望她在自己的面前沒有紫紗遮面?!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不再多想,挽著太德朝崇慶的寢宮而去,此時較重要的是如何說服皇阿瑪對景羅家人法外開恩。

    羅蘭屏連忙跟在兩人身後,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現在要去見當今聖上了,她卻手軟腳軟的……

    不,她要勇敢不是嗎?郎都要她勇敢堅強,她就要勇敢堅強!

    ***

    一行人來到雅致的御書房見崇慶,大德便充當起和事佬,將這件原是一番美意卻弄巧成拙的詆毀皇室名譽的事件,簡單呃要的向他做個敘述。

    崇慶邊听邊打量靜默憂心的羅蘭屏,過了好半晌後,才開口道︰“難得你有此勇氣承擔一切罪狀,不過事實上,在皇兒開口要前去景羅王府問清真相後,皇後便已代景羅王府上下向朕求過情了。”

    郎都驚訝的看向太德,而羅蘭屏眸中頓泛淚光,臉上布滿感激。

    “如今明白只是一場無心之過,而非朕事先認定刻意挑釁皇室律法、污蔑捏造之過,這事朕可以不再追究。”他也希望早點平定這件是非,好安排羅蘭屏與史建仁之婚事。

    聞言,羅蘭屏連連磕頭感謝,但太德與郎都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目光,依皇上的行事,雖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這等散播謠言污蔑皇室之罪,雖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皇上怎會這般平靜?

    “多謝皇上恩典,蘭屏想速回府中告知家人這個好消息。”羅蘭屏臉上的愁容盡退,可見笑意。

    崇慶撫胡點頭,“也是,順便與家人聚聚,朕已為你賜婚,指給朕居于徐州的兒子史建仁,這月十五將是你們的成親之日,他雖沒有納入皇室宗親,但身上所流的也是朕的血脈,你下嫁到那里,可得做個賢妻良母。”

    羅蘭屏的笑容僵在嘴角,聲帶頓時癱瘓,這月十五?距離現在不是只有半個月的時間?

    “皇阿瑪,這日子不會太倉促了?”郎都敏銳的提出質疑。

    太德柳眉緊蹙,看來皇上會這麼快饒恕羅蘭屏一家人的詆毀之罪,又這麼快決定她與史建仁的成親日期,恐怕內有文章。

    “皇上,臣妾對蘭屏丫頭一見得緣,想將她留在宮中陪臣妾幾天,可否請皇上將賜婚之事稍做延期?”

    “這……”他面露為難,他就是接到史楠雲差人快馬送函給他,信中盡是擔憂之情,說史建仁近日迷上百花樓的一名花魁,日日流連,而史建仁已屆成親之年,望他能為他擇一名溫柔婉約的官家女子為妻,也許如此,能讓他不再流連煙花場所。

    對史楠雲母子,他一向有愧疚,因此,他也已快馬差去聖旨,將羅蘭屏賜予史建仁為妻,另修書一封,將羅蘭屏臉上胎記略加說明。

    娶妻當娶賢,景羅王府在宮中甚得龍心,指給史建仁也是私心作祟,而一對互有殘疾的男女也許能惺惺相惜,進而有了真感情……

    “臣妾的要求是否令星上為難了?”太德見他遲遲沒有回答,出口再問。

    崇慶瞥了面無血色的羅蘭屏一眼之好吧,你就先留在宮中陪皇後幾日,不過,賜婚一事的日期照舊,因為朕已派太監快馬前往徐州頒布聖旨了。”

    “皇阿瑪,可是這件婚事……”

    “郎都,你先帶蘭屏到皇額娘的宮中安排一下她的住所,皇額娘有些話想私下跟你皇阿瑪聊聊。”太德打斷兒子的話,略微使了一下眼神。

    “是,皇額娘。”郎都無奈的點頭,縱然心中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請求皇阿瑪暫緩賜婚,也只能偕同羅蘭屏先行離開。

    太德見兩人一走,便直言問道︰“皇上會如此快速的擇定婚期與不追究景羅王府一家人的污蔑之罪,想必有關聯吧?”

    崇慶露齒一笑,“皇後果然聰穎。”

    “不止是臣妾,皇兒也有同感。”

    “是嗎?”他點點頭,將史楠雲的信函內容悉數說給她听外,亦將他差人送去的聖旨與私函內容毫不隱瞞的告知。

    沒想到,知悉一切的太德竟眉頭深鎖。

    “有問題嗎?皇後。”

    “臣妾不敢,只是皇兒他似乎對蘭屏也有一份情愫存在,君無戲言,聖旨已出,臣妾擔心皇兒在明白自己的一份真情後卻來不及了。”

    他聞言大笑,“皇兒對蘭屏?不會吧,蘭屏顏面有礙,皇兒怎麼會愛上她?”

    “皇上此言差矣,就算有那紫色胎記,蘭屏的容貌仍舊不俗,是個明眸皓齒的大美人,再加上那股雖柔但仍見執著的出眾氣質,臣妾真的不認為她配不上皇兒。”

    “是嗎?”

    “再者,誠如皇上所言,娶妻當娶賢,將她指給建仁,臣妾以為是委屈了蘭屏。”

    他眉頭一擰,“皇後何出此言?”

    “一個流連花叢之人怎會是個良人?何況建仁流連之所還是個妓女戶。”

    崇慶搖搖頭,“楠雲是個知書達禮的女子,朕相信在她的教育下,建仁會是個品行才德兼顧的男子,朕以為楠雲會在信上說建仁迷戀花魁,應是怕朕國事繁忙,延遲賜婚一事,才故意如此說的。”

    “是嗎?看來臣妾是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定了。”

    “君無戲言。”

    “可皇兒他……”

    “傅王爺早你們一步前來求見,我已要他幾天後偕女進宮赴宴,若郎都沒意見,他跟青燕的婚事,朕也將在當晚宣布,皇後就不必多想了。”

    見他如此堅持,她不再多言,如今僅希望真的是自己多想多慮,郎都對羅蘭屏真無情愫才好……

    ***

    郎都帶著羅蘭屏到了坤寧宮,並指示宮女為其準備一間窗明幾淨的房間,只是羅蘭屏看著這緊臨皇後寢室旁,豪華氣派的房間,臉上並無笑意,眸中也盡是憂與愁。

    郎都喟嘆一聲,他的心情又好到哪里去?在听到皇阿瑪決定蘭屏的下嫁日期後,他是莫名其妙的沮喪不已,心似乎也在瞬間跌到了谷底。

    “蘭屏,你先在這兒休息一下,我想去找皇阿瑪再談談。”

    “我……我也去,成嗎?”她想請求皇上撤回賜婚,這雖是抗旨,也有殺頭之虞,可是,她不在乎,她不想嫁給什麼史建仁。

    “不,你留在這兒,你想抗旨拒婚,可能會引來皇阿瑪的怒火,還是由我去說吧。”

    她錯愕的看著他,“你知道我想……”

    他點點頭,對自己如此簡單的洞悉她的思緒也感到不可思議,“我再去找皇阿瑪談談,而你在場,恐怕對事情也無助益。”

    “嗯,我明白了,那一切有勞七阿哥了。”她感激的想屈膝行禮,但他突地一個箭步向前,拉住她的柔美,阻止她行禮,而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讓兩人的心同時一震,一股電流亦在瞬間往四肢百骸流竄。

    郎都濃眉一擰,對這股引起渾身燥熱與狂烈心跳的感覺感到錯愕不已。

    羅蘭屏臉兒燒紅得都快冒出煙來,她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低頭掩飾眸中的深情。

    “對不起。”震懾過後,郎都俊臉上滿是尷尬,“郎都非輕浮之輩,絕非故意……”

    “我明白,七阿哥不必解釋。”她吶吶的開口。

    “那我先行離開了。”他覺得自己的口才頓時變拙了。

    “嗯,送七阿哥。”

    郎都深深的再凝睇低垂螓首的她一眼,這才面露思索的轉身離開。

    而羅蘭屏聆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一直到聲音消失後,她才緩緩的抬起頭來,將被他踫觸過的柔莠輕輕的貼在臉頰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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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景羅王府里,每個人都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直到夜暮轉黑了,也不見羅蘭屏回轉府上。

    時間不斷的過去,眾人無心用餐,餐桌上是一盤盤動都沒動的山珍海味,而每個丫環僕侍也是愁眉苦臉的,多人齊聚在僕役院里等候消息。

    “不行,我受不了了,爾烈,你帶我走一趟皇宮成不成?”錢含韻受不了這樣凝滯沉悶的氣氛,拉了丈夫的手就想往外走。

    “胡鬧,皇宮豈是你想去就能去的?”羅爾烈搖搖頭,略微使力的將妻子拉回位子坐好。

    “可是……”

    “王爺、王爺,聖旨駕到,德公公要你到前廳領旨!”阿仁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聞言,眾人的心全涼了半截,久久不見羅蘭屏回來,又突如其來的來道聖旨,這怎麼會有好事呢?

    但想歸想,眾人還是急忙移往前廳接旨。

    “恭迎聖旨。”羅爾烈帶頭,跪領聖旨。

    小德子開展聖旨,恭敬的朗讀,一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朕主賜婚,將景羅王爺之妹羅蘭屏指給阿哥史建仁,兩人將于本月十五完成迎娶大典,欽此,謝恩。”

    賜婚?眾人面面相觀,一臉錯愕,但仍齊聲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德子將聖一旦父到羅爾烈手里,“恭喜王爺。”

    “這……皇上賜婚?那詆毀皇室之罪還有蘭屏呢?”羅爾烈心急如焚的問。

    “王爺不慌,這兒還有封信是皇上要奴才交給王爺的。”他從懷中揣出一封信函交給羅爾烈,“奴才先告退了。”

    “呃……”羅爾烈接過信,連忙請阿仁遞上一袋紅包,“謝謝德公公。”

    “貪財了,謝謝王爺。”

    小德子一走,全部的人簇擁至羅爾烈身旁,看著他拆開信函展信快覽。

    “信上說什麼?”大伙焦急的問。

    羅爾烈一臉困惑,“皇上不追究謠傳之罪了,而皇後對蘭屏一見如故,相當喜愛,所以留她在宮中幾日,暫不回府,不過,皇上要我們著手準備蘭屏出閣之事。”

    “沒事了?而且還賜了婚?這皇上人還挺好的。”錢含韻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但一說完話,她卻發現其他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怎麼了?”

    王寶玉搖搖頭,“皇上賜婚雖是美意,但卻指給史建仁。”

    “史建仁不好嗎?”

    “不好,先前我在賭坊鬼混時,就听過他的大名了,那家伙是個跛腳,可武功高強,脾氣暴躁,而且還常流連妓院,根本不是個好人!”羅爾格一臉不屑,“再者,他還是皇上跟平民女子邂逅所生的私生子,喊他平民阿哥是一回事,但可沒幾人瞧得起他!”

    錢含韻臉色丕變,“這……那皇上怎可將蘭屏指給他呢?”

    “就我所知,皇上已多年不曾聞問史家母子,應該不知道史建仁這些坊間傳言,這一次恐是因額娘請求七阿哥要皇上賜婚,皇上才想到他。”羅爾烈忍不住搖頭。

    “這阿哥那麼多,干麼會因蘭屏而想到他……”錢含韻頓了一下,隨即明白問題所在,她氣沖沖的道︰“是因為蘭屏臉上的胎記對不對?而史建仁腳殘,皇上就這樣將兩人配在一起,求個公平是嗎?這是什麼鬼道理!”

    “含韻,不可以這樣批評皇上!”羅爾烈雖然出口斥責,但心有同感。

    “太過份了,郎都呢?他都沒有幫咱們蘭屏說話?太可惡了!”錢含韻根本沒听進丈夫的話,氣得哇哇大叫。

    “君無戲言,恐怕郎都也沒辦法。”王寶玉此時是後悔極了,將女兒指給那樣的人倒不如讓她留在家里。

    “嫂子,我們找郎都去!”沖動的羅爾格拉了錢含韻的手就往外跑。

    羅爾烈咬咬牙,氣憤的身形一閃,竄到兩人的身前,“夠了!你們難道要去指責郎都,再讓皇上判一次辱罵皇儲的罪嗎?”

    聞言,兩人硬生生的停下腳步,不敢再造次。

    “我找七阿哥談去,順便請他帶我進宮去探望蘭屏,你們全待在家里。”

    “是!”兩人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

    在眾人關注的目光下,羅爾烈差人牽來神駒,飛身上馬直奔七阿哥府。

    ***

    “什麼?七阿哥尚未回府?”急奔至七阿哥府的羅爾烈一臉失望的看著府中總管。

    “是的,景羅王爺,不過,七阿哥有差人回來說近幾日都會待在宮中,暫且不回府了。”

    羅爾烈喟嘆一聲,“我明白了。”

    看來郎都是為了蘭屏暫留皇宮了,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回府等待消息。

    ***

    兩天後,徐州的史府也接到了皇上賜婚的聖旨。

    年屆四十,但風韻猶存的史楠雲急忙差人去將已流連百花樓數日不曾回府的史建仁給叫回來,但等了老半天,只見僕役們單獨回來,卻不見兒子。

    “你們少爺人呢?”

    “少爺不肯回來。”僕役們一一低頭,雖然夫人千交代萬叮囑的要他們帶回少爺,但早在去之前,他們就知道請不回他了。

    史楠雲氣煞了,這個兒子她雖無縱容,但從小自卑感作祟,又加上習得一身武藝,早天不怕地不怕,更不畏她這娘親說的話了!

    但皇上指定的婚期已近,她豈能容許他繼續窩在溫柔鄉?

    “備轎,我要去百花樓!”

    “呃……夫人?”眾僕役傻眼。

    “皇上欽賜姻緣,我可不能繼續讓他沉迷在百花樓,快去!”

    “是!”僕役們連忙出去備轎。

    不過,就在一身高貴藍綢長衣的史楠雲坐上轎子的剎那,一股沉甸甸的愁緒也襲上心頭。

    皇上賜婚雖是美事,但指的卻是一名顏面有礙的官家女子,這兒子身有殘缺,她自是不能嫌棄,不過兒子能否接受這樣一名賢淑之女?

    听聞百花樓的花魁冶艷妖嬈、容貌出眾,還是前幾個月轟動京城,以“掉包新娘”欲取代真正的雲冰公主的金媚鳳,如今兒子為這等城府深沉的女子動心,實在是家門不幸啊!

    ***

    百花樓里,一身白衫的史建仁在金媚鳳的廂房內苦候幾個時辰了,卻還不見美人的身影,氣得對著那些姿色平庸、小心伺候著他的幾名妓女大聲咆哮。

    “滾滾滾!叫你們老鴨過來,我要的是媚鳳,不是你們這幾個庸脂俗粉!”

    幾名妓女嚇得奪門而出,而就在史建仁氣炸心肺,準備一間間房的去搜出金媚鳳的身影時,一身薄紗罩身,微露性感裸體的金媚鳳千嬌百媚的走了進來。

    愛人現身,他臉上的怒火頓熄,開心的上前擁住她,“美人兒,你可來了,我想死你了。”

    金媚鳳冷睨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這位平民阿哥,你佔住我的廂房太久了,我是來請你離開,不是來伺候你的,請你不要會錯意。”

    史建仁臉色一變,皮笑向不笑的道︰“我有沒有听錯,你要趕我走?”

    “沒錯!”

    “為什麼?我多得是銀兩。”

    她冷笑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人家尊王爺的銀兩可不比你少。”

    “尊王爺?!”他濃眉一擰,腦海隨即浮現那名全身金光閃閃,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瘦小王爺,他粗哼一聲,“那老頭子銀兩是多,但已經是個老頭子了,他哪能滿足你?”

    她明白他指的是床第之事,不過,她對性可一點興趣都沒有,重要的是他口中的老頭子對皇宮的大小事是如數家珍,提供了不少內幕給她,讓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她大喜之日,設陷害她露出馬腳的主謀居然是景羅王府的羅爾烈跟錢含韻夫婦,她當然不能放過他們!

    史建仁見美人兒目露殺氣,濃眉一擰,再回想她在最初與他燕好時,時常套問他是否知道宮中之事,是否進出皇宮。

    “你為什麼對皇宮的事那麼感興趣?按理,那是你的傷心之地,而十一阿哥跟雲冰公主又回到金鏤國去了,跟你有關的人已不在中原,你如此費心打探宮中之事是想做什麼?”

    金媚鳳冷冷的睨他一眼,“那是我的事。”

    “也可以是我的事,只要能討你歡心,任何事我都願意去做。”

    “是嗎?”她撇撇嘴角,不怎麼領情。

    “媚鳳!”

    她露齒一笑,“好吧,等哪一天,你跟皇室有了接觸,我再考慮需不需要讓你來討我的歡心,但這會兒,”她笑容一斂,眸中冷光再現,“請你離開我的廂房,尊王爺正等著我伺候他呢!”

    “金媚鳳你……”他咬牙切齒的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但並未使力鉗緊。

    “你舍不得殺死我的,還是快點走吧!”金媚鳳可一點都不怕他。

    她的確說中了他的心思,他為了她神魂顛倒,哪舍得殺死她。

    他忿然的收回手,氣憤的轉身離開。

    金媚鳳冷嗤一笑,輕輕的撩撩如絲緞般的黑發。

    其實史建仁武功高強,對皇室成員又沒有一絲好感,一旦時機成熟,她的確會好好的利用他,只不過,在妓院多日,她也清楚男人就是那麼一回事,欲搶故縱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

    徐州大街上,史楠雲的轎子跟史建仁回府的轎子相遇了,史楠雲急忙停轎,想勸兒子回府,沒想到兒子倒令她訝異的回了一句,“我是要回府了,你滿意了吧。”

    史楠雲一臉錯愕,見兒子的轎子繼續往府的方向走,連忙放下轎簾,指示轎夫返回府中。

    母子倆一前一後回到史家府第後,心情郁悶的史建仁隨即回到房間,史楠雲只得拿了聖旨及一封皇上親筆的私函來到兒子的房間。

    房間內,史建仁連靴子也沒脫,和衣躺在床上,手當枕,雙腳交疊,臉上可見怒火。

    見狀,史楠雲雖不明白他發生什麼事,但就他臉上的神情觀來,此時並非跟他談皇上賜婚的好時機,只是此時不說又待何時?到時他若又離家流連百花樓……

    “你看看吧,事關你的終身大事。”史楠雲將聖旨及信函一起交給兒子。

    “終身大事?”他挑起一道濃眉,坐起身來,接手一看,眉頭愈糾愈緊,臉上的怒火愈來愈熾。

    “建仁?”她感到惴惴不安起來。

    “狗屎,這什麼賜婚?嗄,指了一個丑女給我?”他怒不可遏的發出咆哮。

    她瑟縮一下,“可皇上說羅蘭屏是個賢淑有禮的女子……”

    “那有什麼用?一個讓人倒盡胃口的丑女!”他惡狠狠的瞪著母親,“我不會娶她的,你听懂了沒有?”

    “抗旨可是要殺頭的!”她不得不提醒他。

    他陰沉的注視著面露不安的母親,“殺頭?他憑什麼殺我?這些年來對我不聞不問後,再莫名其妙的指了個丑女給我?”

    “建仁!”她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坦白是她央求皇上指婚。

    史建仁半眯著黑眸,冷冷的道︰“你跟皇上說去,我寧願要一個妓女也不會要那個官家女!”

    語畢,他氣沖沖的奪門而出,絲毫不理會她的叫喊。

    史楠雲一臉愁容,這該怎麼辦呢?建仁根本不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

    ***

    坤寧宮內,羅蘭屏佇立在鯉魚池前,看著五彩鯉魚在綻放的蓮花、荷葉間來回嬉戲,看似自由,但其實也只在一方的人造池塘里,永遠只能在這樣的框框間游動而已。

    輕嘆一聲,她在皇宮五天了,皇後是個慈祥可親的長輩,差來多名太醫看她臉上的胎記,看看能否使其消失,而答案自然是很難、不可能……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很感謝她,兩人的相處也從剛開始的靦腆不安到現在的熟稔寬心,但她還是好想回家,好想見見家人,何況,再過幾天就是她的出閣之日……

    這幾天,郎都跟皇後是輪番上陣,對她出閣一事向皇上請求暫緩,但皇上心意已決,她就算再怎麼不願曲心委嫁,一思及抗旨的罪名將央及全家人的性命,她根本無力反擊……

    “蘭屏。”

    郎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抽離了思緒,回轉身子看著豐神俊朗的他。

    今晚皇上設宴邀請傅王爺父女,要郎都見見準妃子,而皇後竟然也開口邀她赴宴,且還貼心的差人裁制了一款高貴典雅的紫綢旗衣,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想出席。

    郎都清澈的眸子凝睇著身上仍是一款素雅淡粉的羅蘭屏,“我听伺候你的宮女說,你不想換裝出席晚宴?”

    她尷尬的抿直了紅唇,“我……我身體不舒服。”

    借口吧,他可以從她那雙美麗的眸子里看到濃濃的不安。

    其實這幾日在他皇額娘刻意的安排下,他們兩人可說是朝夕相處,而這也讓他更有時間去理清心中那混沌不明的情愫。

    捫心自問,他對羅蘭屏確實有一份感情,但他卻笨拙的無法辨明那是男女之愛或是兄妹之情。

    畢竟他出入景羅王府多年,認識她的時間相當的長,更了解她對臉上胎記的自慚及自卑,因此,他對她會有呵護疼惜及不舍之情仿佛也是天經地義的……

    抽離了思緒,他直言道︰“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不想去見傅青燕?”

    聞言,羅蘭屏滿臉紅潮,她的確是不想去見傅青燕,一怕兩人外貌一比,令她更形慚愧,二怕妒心作祟,失了該有的禮貌,那豈不令特意邀自己出席的皇後難堪?

    郎都直視著這張仍系著面紗的臉孔,不可否認的,她氣質過人,秋瞳似水,近幾日來,她跟著皇額娘進進出出的,已引來一些阿哥們的詢問,想知道她是哪一家的大家閨秀。

    而在得知她便是傳言中面貌丑陋的羅蘭屏後,眾人驚愕不已,對她面紗下的臉孔也相對的更加好奇,不過,皇額娘似乎有意吊眾人胃口,並沒要她卸下面紗。

    思緒間,郎都走到她身側,目光移到池中的鯉魚,“我想皇額娘要你參加今晚的晚宴一定有她的理由,事實上,我也希望你能出席。”

    她咬白了下唇,“這……可是我擔心我表現不好,而且我的面貌……”

    “你想太多了,”他凝睇著她,“如果皇額娘嫌棄你的面貌,就不會邀你出席了。”

    “可我……”她真的很不安,他是不會明白她心中的煎熬的,她很擔心自己會在那樣的場合哭了出來,那對皇上不是大不敬嗎?

    “今晚的宴會過後,我會回府去,然後隔天到你哥那兒去,我想他們一定很關心你在宮中的情形。”

    她眸中一亮,“我可不可以回家呢?我也很想回去。”

    “這一點,你可以直接問皇額娘,畢竟是她將你留在宮中的。”

    她明白,她也數次想開口問,但就是不知如何開口。

    看出她的手足無措,郎都倒感到一股歉意,他明白皇額娘為何會將她留在宮中,她希望他能看清自己的感情,只是不知是否因為過于理性分析,他反而無法判別自己對她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不忍看她的失望之情,他接著道︰“這麼吧,我明早會先來宮中一趟,順便幫你跟我皇額娘問一聲,能否與我同行至景羅王府去。”

    “真的?”她眸中的光亮再現。

    他露齒一笑,“自然是真的,何有誑你之理?”

    她靦腆的搖頭,“對不起。”

    “何來對不起之說?”

    “我、我太不會說話了……”

    “蘭屏。”他直視著她,“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以為我們已能侃侃而談,可你對我似乎還多了一份羞赧。”

    她愣了一下,才吶吶的道︰“我不知道,皇後在場時,我們也許能侃侃而談,可我們兩人獨處時,我就渾身不自在,話也不知怎麼說了。”

    他笑了笑,“好吧,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得去換上衣服,而我也得去見皇阿瑪。”

    她回以一笑,但隨著他轉身離開後,她的笑容立即打住,心也沉重起來。

    “看來你就是散發不實謠言,詆毀七阿哥的名譽,佯裝已暗結珠胎的羅蘭屏,也是皇上許給跛腳的平民阿哥的羅蘭屏,更是這幾天還厚顏無恥的待在宮中,陪著皇後的羅蘭屏!”一串串的冷言冷語從一旁的涼亭里傳了出來。

    羅蘭屏全身一震,面色蒼白的側轉身子,看向涼亭,剛好瞧見一名貌如天仙的妙齡女子輕移蓮步的朝自己走來,她一身瑰紅的上等綢緞,身上穿金戴銀,氣質傲慢,美麗的臉上滿是鄙夷。

    “果真是丑得見不得人呢,臉上還得遮上紫紗。”傅青燕大刺剌的走到她身邊,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但批評的話犀利得很。

    羅蘭屏被說得羞慚不已,更被她那不屑的目光看得無地自容,低垂著蟯首不敢回話。

    “不過,你長得丑就算了,這臉皮怎麼也那麼厚呢?故作裝楚楚可憐的模樣跟七阿哥談情說愛。”

    “你、你在胡說什麼!”羅蘭屏飛快的抬起頭來,看著這名氣焰高漲的女子。

    “我沒胡說,剛剛七阿哥跟你有說有笑的一幕,我全看在眼里,你這女人別不自量力,妄想跟我爭七阿哥,我可是皇上指定的太子妃,你最好識相的別出席皇宴。”她一臉不屑。

    那她是傅青燕了!羅蘭屏心神一震,她果真是個天仙美人,和郎都確實是郎才女貌,登對極了。

    “喂,你在發什麼愣?我要你別出席皇宴,你听到了沒有?”

    羅蘭屏看著趾高氣揚的她,突然想到郎都曾提及的內在與外貌。

    平心而論,她的外貌的確出眾,可這般驕縱的氣質及臉上對她的鄙視之情——這樣的一名女子會是賢內助?

    傅青燕冷冷的揚揚眉,“羅蘭屏,你別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我可講白了,你今晚別出席,以免壞了眾人的胃口,听懂沒?”

    語畢,傅青燕輕蔑的瞟了她一眼,一轉身,卻看到郎都站在曲橋上,一臉冷峻的瞪著自個兒,“呃……七阿哥。”

    郎都冷冷的越過她,直接走到面色蒼白的羅蘭屏身旁,將一串夜明珠項鏈交到她的手中,“這是我一早就差人回府去取來的,我覺得你的氣質與它相襯,而你在宮中作客,一些配飾又不在身邊,所以你今晚就戴著它出席吧。”

    她感激他的貼心,只是在听過傅青燕一番犀利的言詞後,她哪還有臉出席?

    “不用了,七阿哥送給傅姑娘好了。”

    他俊臉一沉,“蘭屏,夜明珠光芒綻人,但漾得可是柔光,怎會適合一名張牙舞爪、冷言冷言的女人!”

    “七阿哥,你干麼拐著彎罵人!”傅青燕不悅的怒道。

    他對她真的沒好臉色,听她對羅蘭屏說的那些輕蔑之語,他對她更是完全沒有好感!

    “我說,你干麼罵人啊!你怎麼不說話,冷峻著一張臉看人?”傅青燕氣得噘高了嘴。

    他冷睨她一眼,“郎都並沒有指名。”

    她撇撇嘴角,“我才不信!還有,你干麼對一個丑女那麼好?我可是你日後的妻子呢。”

    “郎都尚未接受皇阿瑪的安排,傅姑娘話說得太早了。”他的聲音夠冷了。

    她愣了愣,“這……胡說,我阿瑪說皇上明兒個就要頒令聖旨公告天下了。”

    “是嗎?只可惜今日一見,郎都心中另有想法,定當竭盡所能的請皇阿瑪取消頒令!”他一張俊臉也是冷冰冰的。“七阿哥,你……”傅青燕氣得語塞。

    “我想傅王爺提前帶你入宮,絕非讓你在此逞氣焰、羞辱人!”

    “我又沒有說錯,她不是不知羞的傳言懷有你的孩子嗎?這種人本該教訓……”

    “也輪不到你來教訓!”他火冒三丈的打斷她的話。

    “七阿哥,沒關系的,你不需因我而動怒。”羅蘭屏見他一張俊臉氣得鐵青,忍不住開口。

    “你這個丑八怪,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傅青燕一肚子火,只得向她宣泄。

    “我……”她咬白了下唇,連忙低頭。

    “抬起頭來,蘭屏!”郎都堅定的眸光睬視著她。

    她抬起頭來,因他眸中的鼓舞之光而感到錯愕。

    “你根本不是個丑八怪,何必因傅姑娘的一句錯誤之詞而感到羞慚?”

    她愣愣的看著他,覺得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來。

    “她明明就是個丑八怪,還掩面紗,七阿哥才不需說些違心之論呢!”看他這麼護她,傅青燕氣得牙癢癢的,她從來都是目光的焦點,也是許多阿哥爭相討好的對象,但這個俊美的皇儲似乎比較在乎那個丑八怪!

    “傅姑娘丑八怪丑八怪的掛在口中,郎都想請問,傅姑娘是否真的仔細打量過蘭屏?”郎都冷峻的反問。

    “我當然看……”她氣呼呼的瞥向羅蘭屏,剛好瞧見她那雙微漾著淚光的翦水秋瞳——

    她柳眉一皺,沒想到她一雙眼楮倒長得還不錯,再仔細看她那頭柔細的烏絲,還有在那紫色面紗襯托下,更顯白皙柔嫩的似雪肌膚……

    郎都說得對,就所看到的部份,她並非是個丑八怪,而且還是個容貌不俗的大家閨秀呢!

    但那又如何,她就是有個見不得人的胎記啊!她忿忿的別開臉,不願意再看她。

    見狀,郎都明白她不敢再丑八怪的叫個不停了,“傅姑娘,你一到皇宮便四處亂跑,並沒有知會你阿瑪,對不?”

    傅青燕心中暗呼不妙,她太急著想看到七阿哥,也想在晚宴前先和他獨處一下,讓雙方留個好印象,結果她好不容易問了多名太監宮女才看到七阿哥,卻見他跟羅蘭屏輕聲細語的說話,這一氣之下,她忘了阿瑪,也忘了給七阿哥一個好印象!

    “傅王爺剛剛正四處差人找你,你還是快去找你阿瑪吧。”

    傅青燕輕咬下唇,手上絞著絲帕,“對不起,七阿哥,我剛剛是一時妒心作祟,才會對羅姑娘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請你別介意。”

    他抿抿唇,“你該請蘭屏別介意,而不是我。”

    “這……”她才不要對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說那種話呢,她不值得!

    “我走了!”氣呼呼的她干脆轉身離開。

    羅蘭屏看著她氣僵了的身影,心中的思緒頓時復雜起來,傅青燕畢竟是皇上內定的太子妃,若因為她而壞了這樁姻緣,那她不罪過了。

    “請七阿哥追上博姑娘安撫安撫如何?”

    郎都濃眉一皺,“有此必要?”

    她牽強一笑,“她日後便是你的妻,蘭屏實在不願看到你們因我而起了爭執。”

    他笑笑的搖頭,“她日後不會是我的妻,因為我郎都絕不會娶這樣驕縱的女子為妻!”

    “可是皇上他……”

    “我皇阿瑪的確屬意她成為我的妻,但他並沒有強勢要我接受,只是要我考慮,所以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我手上。”

    “那七阿哥可有屬意人選?”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在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麼問題後,她一張粉臉滾燙得都快冒出煙來。

    郎都看著她,卻久久沒有回答,因為他心中也無答案,他還是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在現實的情形下,這個夢想似乎遙不可及。

    見他沉默,羅蘭屏知道答案了,他心中尚無人選,就算自己站在他的眼前,他也沒有考慮到自己。

    “我回房更衣了,謝謝七阿哥的項鏈。”她急忙低頭,以掩飾盈眶的熱淚,匆忙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郎都看著她的身影,居然能感受到她的傷心。

    喟嘆一聲,他一旦拒絕傅青燕,皇阿瑪一定會問他是否已有其他的中意人,到時他又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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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皎潔的月光下,崇慶、太德、郎都、羅蘭屏及傅賢父女在氣派高雅的楠木涼亭共聚一堂,佳肴、醇酒一一上桌,宮女在侍,氣氛看似熱鬧,但不時有一股凝滯的氣息若有似無的充塞著。

    而這自然是傅賢父女對羅蘭屏的出現感到不悅,只不過,傅賢在明白她乃是皇後親口邀約後,連忙壓下嫌惡情緒,虛偽的表現慈善,但博青燕年輕氣盛,再加上剛剛在鯉魚池畔發生的沖突,她一張粉臉一直是繃得緊緊的。

    太德的目光在傅青燕跟羅蘭屏的身上不時來回打量,相較之下,一驕縱一溫柔,她希望皇上也會注意到此點。

    羅蘭屏此時是如坐針氈,大家的目光不時的在她身上來來去去,而博青燕又是一張氣焰難消的怒顏,她感到好不安、好不安啊!

    而郎都的目光則從沒停駐在博青燕的身上,他對她的印象太差了,跋扈、刁蠻、自以為是,就連皇阿瑪剛剛為兩人介紹時,他也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而這其實也是傅青燕最感到生氣的地方,好歹她也是客人,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除此之外,還不時的為羅蘭屏夾菜,輕聲細語的叮嚀她要多吃一點,這算什麼?

    崇慶也看出這三個年輕人不對勁的地方,腦海中不由得想起皇後曾言及郎都可能對羅蘭屏懷有情愫一事……

    他沉眼瞥向傅青燕,不過,就外貌而言,他還是覺得郎都跟她比較登對,畢竟日後母儀天下的皇後若顏面有礙,還得以面紗半遮面,那豈不是讓皇室族人沒了面子?

    思走至此,他朝郎都點點頭,“酒足飯飽了,你要不要陪青燕四處走走?兩人多談談,培養培養感情。”

    “皇阿瑪,不必了,我在這兒坐陪即可。”他恭敬的回答。

    “皇上,七阿哥根本就沒有將我放在眼里,更沒將皇上你放在眼里呢。”傅青燕一見他拒絕,氣不過的怒道。

    郎都俊臉一沉,“何出挑釁之言?”

    “是啊,青燕,皇上、皇後都在這兒,不許你胡說八道!”傅賢老臉一白,他可千交代萬交代,要她能少說一句是一句,她怎麼還……

    她一臉寒霜,“我沒胡說,七阿哥說他根本不會听皇上的話娶我。”

    “傅姑娘,我是要請求皇阿瑪取消公告天下的頒令,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根本不可能娶你為妻。”郎都亦動怒沉喝,他原本還想私下跟皇阿瑪談論此事,可她竟然刻意挑釁他們父子感情,那他也不必對她客氣!

    “七阿哥……”坐在一旁的羅蘭屏怔愕的看著他,她沒想到他會如此坦白。

    太德卻是一臉笑意,對兒子不拖泥帶水的言詞甚為欣賞。

    不過,崇慶卻不怎麼高興,皇兒這一席話可讓傅賢父女難堪透了,而他們終究是今晚的客人。

    “皇上,這……”傅賢一張老臉實在有點掛不住。

    崇慶朝他點點頭,不悅的看著郎都,“皇兒,你這話說得未免過于斬釘截鐵了!”

    “皇阿瑪,兒臣心中尚未有意中人,實不願倉皇娶妻。”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皇阿瑪要青燕來宮中,就是要你們小倆口多聊聊。”

    “我們已經聊過了,而氣氛不好。”郎都回得干脆。

    “那還不是這個丑八怪害的!”氣不過的傅青燕也干脆將帳直接算到一直靜默不言的羅蘭屏身上。

    郎都眸中一閃而過一道冷光,“你在胡說什麼?分明是你那高聲謾罵令人受不了!”

    “才不是這樣的!這羅蘭屏私下造謠要你娶她,結果被星上懲罰指給了一個跛腳的平民阿哥,她本來就該被罵,我也只是幫你出一口氣啊,你憑什麼對我冷言冷語?還說不喜歡我。”傅青燕不管三七二十一,連珠炮的說出自己的委屈。

    “青燕,你這其中的話有些錯誤,朕將她指給史建仁可不是懲罰,而是希望他們兩人在顏面及足下互有缺陷下,能多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崇慶搖搖頭,突地將目光移向羅蘭屏,“你該不會同青燕一樣,認為朕是在懲罰你?”

    “蘭屏不敢,也不曾如此想過,只是……”她咬白了下唇,想到郎都如此清楚的表達自我的想法,她也鼓起勇氣,直視著崇慶道︰“蘭屏其實也有所求,就賜婚一事,想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濃眉一皺,“你說什麼?”

    被這麼一問,她一臉無措也感惶恐,不過,在看到太德及郎都凝睇過來的鼓舞目光後,她再次鼓起勇氣道︰“皇上明鑒,七阿哥尚且可以跟傅姑娘在婚前一見,而蘭屏卻與史公子素昧平生,兩人相見便是洞房花燭夜,這……”

    “出古至今,大家閨秀多是如此。”崇慶駁斥得理所當然。

    “但皇上,今兒個你可是特地為皇兒邀來傅青燕,這相比之下,顯得皇上有些厚此薄彼,重視自己兒子的感受,卻忽略了那待嫁女兒心的惶恐與不安了二大德適時的為羅蘭屏說話,引來她感激的一瞥。

    崇慶撫須,陷入思緒,皇後此番說詞並不過份……

    郎都則定視著羅蘭屏清澈的美眸,她看來是松了一口氣,有皇額娘幫忙,她的婚事的確有轉圈余地了。

    而傅青燕的目光凝曦在郎都身上,難道他對羅蘭屏真有感情嗎?要不他這會兒看著她的目光為何充滿溫柔?

    “臣啟皇上,今兒個邀宴的主因該是為小女及七阿哥的婚事拉線,這羅姑娘一事,皇上的聖旨已出,應無出爾反爾之理。”傅賢也看到郎都眸中可見的柔情,心中暗呼不妙,甚至擔心那謠傳也許並非空穴來風。

    既有此種顧慮,還是早點將他們兩人的婚事定了才是上上之策!

    “傅王爺此言差矣,其實哀家要蘭屏同桌,也是要同皇上聊聊她的婚事是否有轉圖余地。”太德輕輕的拍拍羅蘭屏的手,神情上盡是喜愛之情。

    羅蘭屏這會兒才明白太德邀她出席的用心,“謝謝你,皇後。”

    她笑笑的搖搖頭,“你謝得太早了,皇上可還沒點頭呢。”

    她咬白了下唇,看著陷入沉思,不言不語的崇慶。

    半晌,崇慶才開口道︰“這麼吧,先說皇兒與青燕的婚事,朕覺得皇兒倒不必急著拒絕,這幾日多跟青燕相處相處,若真覺得不適合,那朕也不好勉強。”

    “謝謝皇阿瑪!”郎都恍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神情愉悅。

    “這……皇上……”傅賢的臉可苦了一半。

    “賢卿不必多言,朕就這麼決定了。”

    “皇上,這不對嘛,你雖然還沒有頒布對旨,但你曾親自對我阿瑪說要讓我成為太子妃,君子一諾千金,更何況你是一國之君,君無戲言啊!”傅青燕不甘願,站起身指著崇慶就批評起來。

    “青燕,你太無禮了!”傅賢連忙將她拉回座位。

    不過,她卻怒不可遏的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憤而離座,“我要回去了!”

    “青燕!”傅賢老臉蒼白,急忙向崇慶致歉,“家教失敗,請皇上不要介意。”

    “不會,她只是心直口快,朕可欣賞極了。”

    “真的?”傅賢老臉又現光彩。

    崇慶點點頭,“你先帶她回府吧,明天我會要郎都前往府中邀青燕出游,兩人走一走,看能不能擦出什麼火花來。”

    “謝皇上,謝皇上!”傅賢開心得連連作揖,再喜孜孜的跟太德及郎都道別後,步伐輕盈的離開。

    “皇阿瑪,我是不可能主動至傅府邀傅姑娘出游的。”郎都直視著崇慶。

    “朕已因皇兒被批評為非君子,難道皇兒還要朕再被批評第二次?”崇慶的神情沉了下來。

    “可……”

    “皇兒就照做吧,皇上已退讓一步了,不是嗎?”太德出言勸阻。

    “皇額娘,我……”

    “我記得皇兒不是告訴我,明兒個要到景羅王府一趟,這蘭屏陪在哀家身邊也有幾日了,想必對家人念得緊,明兒個就一起接她回去,明白嗎?”

    太德略向兒子使了一下眼色,郎都頓時明白皇額娘幫自己找到一個可以不去邀傅青燕的理由了。

    聞言,羅蘭屏喜出望外,“謝謝皇後,謝謝。”她欣喜的朝她一笑。

    崇慶看看在座笑盈盈的三人,最後將目光定在太德身上,“我知道你喜歡蘭屏,但我已將她指給建仁了,聖旨己出,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是改變不了,不過,皇上可曾想過建仁在得知你指給他的新娘是個面有胎記的女子後,是否會欣然接受?”

    “這……”他被問得語塞。

    “臣妾請皇上還是將他們的婚期稍做延期,看看史夫人那里是否有何訊息傳來,不然,萬一婚禮在即,建仁卻不願至景羅王府中迎娶,到時讓眾文武大臣看笑話不打緊,建仁抗旨拒婚,皇上可得將他賜死,這對只有一名愛子的史夫人來說,不是太殘酷了嗎?”

    崇慶頻頻搖頭,啼笑皆非的道︰“看來皇後早已想好怎麼跟朕討價還價了。”

    她露齒一笑,“臣妾不敢,只是希望不要造成遺憾,賜婚畢竟是一件喜事,若成了憾事,皇上也會難過吧。”

    “好吧!朕明白了,朕會再差人前去了解史府那里的狀況,這婚期就暫緩一個月,皇後這下可開心了吧。”

    “開心的不止是臣妾,瞧瞧皇兒跟蘭屏吧。”

    見皇上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羅蘭屏難掩滿臉的笑意,趕忙屈膝謝恩。

    郎都的心情也很好,雖然他無法理解自己的心為何會在瞬間清朗無雲,但看到羅蘭屏如此開心,他真的很為她高興。

    氣氛在傅家父女離開後,有了很微妙的轉變,郎都心情大好,與崇慶侃侃而談,再加上太德的妙言如珠,不時的將羅蘭屏帶入話題之中,羅蘭屏終于不再忸怩,愉快的融入大家的交談中。

    這是一個美麗的夜晚,月光柔美、星光璀璨,夜風中全是愉悅的笑聲。

    ***

    百花樓的廂房里,金媚鳳坐在梳妝台前,仔細的為誘人的紅唇再抿了抿更紅的胭脂。

    她在等,等史建仁的到來。

    這幾天,她從尊王爺那兒听到不少新鮮事,而最令她感興趣的是史建仁與羅蘭屏的婚姻!

    听說是因為羅蘭屏面貌不佳,所以皇上才將她指給了腳有殘疾的史建仁。

    她冷笑一聲,不管如何,這絕對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讓她有機會將郎都及羅爾烈、錢含韻全引往徐州來!

    此時,一跛一跛的史建仁進到廂房,臉上難掩開心之情,他這幾天因皇上賜婚的事而悶透了,沒想到金媚鳳居然主動找人請他過來一敘。

    “我的好少爺,怎麼這幾天都不見你過來?”她嗲聲嗲氣的投入他的懷中。

    而史建仁將美人兒抱個滿懷後,就急著將她打橫抱到床上去。

    “史少爺,你也太猴急了,等听完我說的話後,我再好好伺候你嘛。”金媚鳳美眸流轉,嘴角帶笑,煞是動人。

    他在床上坐下,將美人兒再次摟緊後,卻自我調侃起來,“我忘了,咱們這個花魁肯定是有事才會主動找上我,要不然,排隊等著你伺候的王爺貴族可不少,哪會輪到我這個平民阿哥。”

    她嘮聲一笑,“話可不是這麼說,我記得有人說過,只要能討我的歡心,什麼事都願意做,不是嗎?”

    他挑高起濃眉,“言下之意是,你有事要我做了?”

    “沒錯,不過,我可以信任你嗎?”她抿緊了唇,神情有些忐忑。

    “媚鳳,只要能得到你,我什麼都願意做,也願意幫你保守所有的秘密!”史建仁神情一凝,眸中盡是深情,“我是真的愛你,也願意娶你為妻,只要你願意,我馬上替你贖身,誰管十一阿哥要老鴨不準任何人為你贖身的命令,我就是要替你贖身!”

    她甜甜一笑,“好啦,我明白了,你不必那麼激動,也不必急著替我贖身。”

    “為什麼?”

    金媚鳳附在他耳邊簡要的提了自己的報仇計劃。

    史建仁神情一震,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她柳眉一蹙,“你笑什麼?”

    “我笑你真是太對我的胃口了,女人。”

    “什麼意思?”

    “同樣身為阿哥,皇上寵溺的只有十一阿哥,而欣賞的也只有七阿哥,所以立他為皇儲,相形之下,我這個跛腳阿哥,他卻不聞不問。”他冷笑一聲,低頭親了她的香唇一下,“你這個計策很好,可以葬了七阿哥跟那群礙眼的景羅王府的人,而那個丑女一死,我也就不必跟她成親了。”

    金媚鳳笑開了嘴,“沒錯,這是一舉兩得,你不必娶丑女,我可以報仇。”

    “好,很好,就依你的計劃而行,不過……”他色迷迷的輕撫著她的紅唇,“雖然說幫了你也幫了我,但動手的人是我,我還要一個獎賞。”

    她挑起一道柳眉,“獎賞?”

    “沒錯,事成之後,我要你永遠跟我在一起。”

    “你要我離開百花樓?”

    “沒錯,做一個只屬于我的女人。”他深情的以臉頰磨蹭她細致的臉蛋。

    她甜甜一笑,“那有什麼問題?”

    不過,她雖這麼說,但另有打算,史建仁的睥氣大、佔有欲強,她可沒打算跟這樣的男人相處一輩子。

    條件談完了,史建仁脫去她的衣衫,再次將她推日床上,以唇舌膜拜起她的身體……

    ***

    史建仁跟金媚鳳行雲雨之樂後,便在金媚鳳的催促下返回家去,跟母親言明願意娶羅蘭屏為妻,但前提是郎都必須前來主持婚禮,而女方的親友也得到徐州來觀禮,好讓這場婚禮盛大且隆重。

    聞言,史楠雲一臉錯愕,這幾日她正為他從不擺好臉色,而掙扎著是否該修書一封通知皇上,將婚事取消,可他今兒個卻突然說願意娶了?!

    “前幾個月,皇上雖沒有參加十一阿哥跟雲冰公主的婚禮,但可是由郎都這名皇儲主持的,所以,我不敢要求皇上前來,因為他也沒有參加他最寵溺的兒子的婚禮,不過,我身上畢竟也流著皇上的血,這比照辦理,皇上應該不會不準吧?”

    史楠雲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這事我會央求皇上恩準的,那你對成親之日可有什麼意見?”

    “愈快愈好。”

    史楠雲詫異的睜大了眼楮。

    “沒錯,愈快愈好,在他們一行人抵達徐州的翌日就可以舉行婚禮了。”他笑了笑,“娘,你還是趕快寫信去通知皇上。我要出去了。”

    他是特地回來跟母親談這些事的,說完了,自然要回到金媚鳳的身邊去。

    史楠雲看著說走就走的兒子,不禁一頭霧水,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麼,但只要他願意娶那名溫柔嫻淑的羅蘭屏為妻,那她就算了了一樁心願。

    欣慰一笑,她連忙喚丫頭準備紙墨,好修書一封送到皇上那兒去。

    ***

    “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

    一大早,阿仁就開心的扯開喉嚨,興奮的通知景羅王府里的老老少少。

    沒一會兒,王寶玉、羅爾烈、錢含韻、羅爾格、彩眉,還有一大群僕人丫環全蜂擁到前院,看著郎都跟羅蘭屏相偕入內。

    郎都朝眾人點點頭,隨即退到一旁,看著眾人難掩興奮的神情,圍著羅蘭屏七嘴八舌的問候她的近況等等。

    羅蘭屏雖然也很興奮,但在回答的同時,一雙眼眸仍不時的掃向郎都,眸中盡是傾慕與感激。

    她昨兒個一想到要回家,便興奮得睡不著覺,睜眼到天亮,原以為還得等到日上三竿,郎都才會前往坤寧宮,沒想到天才泛魚肚白,他就差宮女到她房間看看她是否已醒了。

    他真的很懂她的思緒,有夫如此,一定很幸福,可惜她並沒有這個福份……

    “蘭屏,你心不在焉呢,都沒回答我的問題!”

    錢含韻不平的聲音突地襲入她耳中,她臉兒一紅,趕忙將眼神自郎都身上移開,看著一身粉黃的嫂子,吶吶的問︰“呃……嫂子問我什麼?”

    錢含韻翻了翻白眼,卻笑咪咪的走到郎都的身旁,將他拉到羅蘭屏身邊,“我在問,你跟郎都是否成了有情人,不然,怎麼一大清早的,他就陪你回家?”

    郎都笑而不言,錢含韻滿腦子還是想撮合兩人。

    “嫂子別胡說,皇上甚為中意青燕姑娘,還要七阿哥約她出游。”說到這里,她的心其實有點兒難過。

    “是嗎?可他沒去約她,卻親自送你回來,這中間……”她賊兮兮的看著直笑不語的郎都,“七阿哥,你怎麼說?”

    他優雅的聳肩,看到羅爾烈一副要他多包涵的眼神,話題一轉,“蘭屏的婚事籌備得如何?皇額娘要我轉達她的關心。”

    “七阿哥,你這問題可真殺風景,意思是你真的要我們將妹子嫁給那個脾氣暴躁的跛腳阿哥?”羅爾格上前一步,絲毫沒有掩飾他的不滿。

    “你是說史建仁脾氣暴躁?”

    “沒錯,而且陰陽怪氣,一個朋友也沒有,還喜歡粉味,是妓院的常客呢。”

    “你怎麼會這麼清楚?”郎都問得直接。

    羅蘭屏一听,心可全揪了起來,她不知道皇上為她指的夫婿竟然是這種人。

    羅爾格搔搔頭,有點兒不好意思,“這全是以前在賭坊里听來的小道消息。”

    “那有可能只是謠言。”

    “才不呢,大家說得真,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郎都瞥了眼神情忐忑的羅蘭屏,“我不認為皇阿瑪會指這樣的人給你。”

    “我說的話也許沒有經過證實,但很多人都這麼說。”羅爾格倒挺信的。

    “夠了,爾格,你嚇壞蘭屏了。”王寶玉不舍的握住女兒冰冷的小手。

    羅爾格看妹妹果真花容失色,只得住口了。

    羅爾烈以眼神示意要錢含韻帶著羅蘭屏及家人到大廳去。

    錢含韻明白的點點頭,拍拍羅蘭屏的手,“咱們到大廳坐著談吧。”

    王寶玉亦從羅爾烈眸中看出他想單獨與郎都談談,所以便跟著一群人進到大廳去。

    羅爾烈與郎都往一旁的涼亭走去,兩人在涼亭坐下後,羅爾烈尚未開口,郎都便道︰“你是想問我,蘭屏的婚事可有轉圈余地?”

    羅爾烈點點頭,“七阿哥果真是個敏銳之人。”

    “那如果我告訴你這婚事只可能暫緩一個月,一旦史建仁那方沒有聲音傳來,蘭屏可能就得下嫁給他呢?”

    羅爾烈濃眉一皺,“這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此話怎講?”

    “實不相瞞,在接到聖旨後,爾格就說出有關史建仁的負面訊息,而為了蘭屏的終身幸福,我特地去拜訪了從徐州遷來北京定居的幾名富商官人,他們對史建仁的評語都不好。”

    這下輪到郎都的眉心攏緊,“你的意思是爾格的話是真的?”

    “恐是如此。”

    “可是如果史建仁真如爾格所言,我不以為他會沒有異議的接受這次的賜婚。”郎都頓了一下,凝視著面露不解的好友,“就我所知,皇阿瑪並沒有隱瞞蘭屏臉上有胎記一事,而如果他真是游走煙花之人,必定十分重容貌,怎麼可能心平氣和的接受蘭屏?”

    說得也有道理!羅爾烈無意反駁,只得點頭道︰“七阿哥說得是。”

    郎都笑笑的起身,“我也多日沒有回府去了,蘭屏既已回來,我想先回去了。”

    “好吧,多謝你送蘭屏回來。”

    “不必客氣,我先走了。”

    羅爾烈送走郎都後,便轉身步入大廳。

    羅蘭屏的目光幾乎在瞬間移了過來,“大哥,七阿哥呢?”

    “他回府去了。”

    “哦。”她難掩落寞,也許他听了皇上的話到傅王府去邀傅青燕了……

    眾人將她的失望之情全看在眼里,但也感到無能為力,她似乎注定要嫁給史建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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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郎都一回到府上,沒想到已有一位早到的訪客在他書房等著他。

    “是誰這麼早到訪?”

    “呃……”總管這下可為難了,傅青燕一副恰北北的不準他說是她來訪,還說她是日後的太子妃,他若不照做,到時她一嫁到七阿哥府第一件事就是開除他,讓他回家吃自己!

    郎都見他面有難色,猜想或許是什麼高官或王爺秘訪吧!

    “我到書房去。”

    聞言,總管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郎都一到書房,便看到那一身紅綢的傅青燕,她正專注的拿著毛筆,在萱紙上一筆一劃的勾勒著。

    他凝睇著她,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她跟昨兒個一比是柔媚多了。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傅青燕抬起頭來,露齒一笑後,將筆放在硯台,站起身來,“青燕擅自使用七阿哥的筆墨,請勿見怪。”

    “沒關系。”他走近她,看她畫了一幅山水,“你已來了好一會兒了。”

    她聳聳肩,突地想到她阿瑪跟額娘耳提面命要她溫柔婉約好贏得七阿哥的好印象——連忙溫柔一笑,“青燕是特地為昨日的失禮而來,還請七阿哥接受我的道歉。”

    郎都打量著她,明明一股驕縱氣質,卻故作一副嫻淑,不過,她這麼早到府道歉,也算是有心了,他點點頭,“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還有點事,可能無法招呼傅姑娘。”

    “有事?你不是才剛剛回府嗎?”她小臉兒又不悅了。

    “我想我不必跟你說明我有何事要忙吧?”他提醒她是在跟誰說話。

    “這……當然不必,可是我犧牲睡眠來這兒,還為了討你的歡心畫了一幅山水墨畫,七阿哥就要攆我走了?”她紅艷的嘴兒愈翹愈高。

    郎都細看了那幅山水畫一眼,“這幅畫確實不錯,看來傅姑娘有此天份。”

    “那當然,我雖然鮮少練習,但我的老師可說我是個天才呢!”她一臉自傲。

    他笑笑的搖搖頭,“不過,傅姑娘性急,也讓畫中少了份沉定之氣,這可能是美中不足之處吧。”

    她柳眉一皺,“你的意思是我畫得不好?還有許多人特地來跟我求畫呢!你真的太過份了,你是沒地方嫌我了,連我最得意的畫也跟著嫌是不是?”

    “傅姑娘言重了。”

    “才不呢,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丑八怪,所以對我的事是一件也看不上眼?”她不悅的質問。

    聞言,他神情一斂,“傅姑娘不覺得問太多了?”

    “我為什麼不問,一大堆人追求我,但有哪一個公子像你對我一樣,挑三揀四的!”

    “傅姑娘似乎忘了是在跟誰說話!”對她的刁蠻,他的俊臉不禁沉了下來。

    “我……”她愣了一下,糟糕,她一時控制不了脾氣,這……

    “我還有事要忙,請傅姑娘離開。”

    見他不留情的下起逐客令,傅青燕氣得一張粉臉刷白,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郎都搖搖頭,他絕不可能娶這般驕縱的女子為妻的!

    沒來由的,羅蘭屏那張溫柔的臉孔一閃而過腦海。

    他怎麼會忽然想到她呢?奇怪,真的奇怪。

    郎都百思不得其解。

    ***

    三天後,錢含韻帶著羅蘭屏來到七阿哥府上,錢含韻一臉不平,而羅蘭屏卻是一臉難堪。

    見狀,郎都心中有底,錢含韻一定是瞞著丈夫前來的,只是不知道她意欲為何?總管沏來一壺茶,為三人各倒一杯後,便退了出去。

    郎都氣定神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看看絞著十指,一臉不安的羅蘭屏後,才將目光移到錢含韻身上,她正氣呼呼的瞪著自個兒。

    “有什麼話就說吧。”

    “嫂子,你答應不胡說的!”羅蘭屏忍不住先提醒錢含韻。

    “沒錯,但我這口氣已憋了好久,大前天若不是你哥攔住我,我早沖過來問個清楚了!”

    “那就請你直言吧。”郎都一副洗耳恭听狀。

    “好,蘭屏回來後將在宮里的一切全跟我們說了,但最令我不滿意的是,皇上說什麼要兩個‘有缺陷’的人惺惺相惜,進而互有好感?!”錢含韻火氣甚旺,“七阿哥,請你告訴我,蘭屏哪兒有缺陷?她少了條胳臂?少只腿?”

    原來是為了這事,不過,他能體會她的感受,“沒錯,我皇阿瑪在這一點上的確對蘭屏不公平,而我也曾因此問過皇阿瑪,但皇阿瑪言明他並非膚淺之人,不過,要想將蘭屏指給其他阿哥,恐怕也不易。”

    “因為他們知道她臉上有胎記?”

    他無奈的點點頭,這是皇阿瑪當初給他的答案。

    “好!那我想問,如果蘭屏臉上的胎記沒了,皇上是不是會考慮將她指給別的阿哥,甚至是七阿哥你?”錢含韻這話可尖銳了,羅蘭屏在一旁尷尬得不知所措。

    “這……”他思忖了一下,“有這個可能吧,蘭屏這幾日住在皇宮,雖然仍罩紫紗,卻有多名阿哥動心。”

    “但在知道她是顏面有礙的羅蘭屏後,全都放棄了。”她這話說得肯定。

    “嫂子,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可以,羅蘭屏真的希望能將嫂子拉走。

    郎都的目光來到羅蘭屏身上,然後才又回到火冒三丈的錢含韻身上,“其實蘭屏說得對,雖然內在比外表重要,但一開始,吸引人的的確是外貌,你實在不需為此忿忿不平。”

    “好,那這樣好了,請七阿哥再去求皇上取消蘭屏的賜婚,別說什麼暫延一個月,這時間太短了,因為我要想盡辦法讓蘭屏臉上的胎記消失。”

    “這胎記是不可能消失的,嫂子。”她苦澀的提醒她。

    她抿抿唇,“就算消失不了,也總比嫁給那個流連妓院的壞胚子好吧。”

    羅蘭屏語塞,心中卻極贊同嫂子的說法。

    郎都思索一下,目光移到羅蘭屏身上,“這樣好了,我們前去見皇額娘,雖然這些時日,皇後請了不少太醫看你臉上的胎記,他們都稱沒辦法,但我記得每年都有外族進貢一些珍貴的藥材,宣稱可治百病,還能返老還童、起死回生等等,也許我們可以問問皇額娘,是否有這類藥材,或許可以試試看。”

    “那太好了,我們一起去。”錢含韻眸子一亮。

    “不,你回府去,我跟蘭屏去就行了。”郎都考慮到她仗義執言的性子過于發達,到時出言不遜,可會壞事的。

    “這……”也好,讓他們多點時間培養感情,“好吧,那我回去了。”

    羅蘭屏見嫂子真的很豪爽的轉身就走,她不禁緊張了,到時皇後又將她留在宮中怎麼辦?

    “蘭屏,有我在,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呃……”她傻愣愣的看著俊美非常的他。

    郎都對自己的脫口之言也感錯愕,這句話隱含的似乎並非單純的兄妹之情。

    他凝睇著她,對自己那愈來愈清楚的情感而感到不安,他真的愛上了她?

    不過,皇阿瑪已經將她指給史建仁了,看來他對自己的這分感情要盡快理清才好,免生遺憾。

    ***

    郎都偕同羅蘭屏至坤寧宮拜訪太德,並很快的說明來意。

    太德在沉吟了好一會兒後,才嘆聲道︰“其實外族進貢的一些奇珍異寶里,確實有可以讓蘭屏的胎記消失的‘觀音水’。”

    “觀音水?”郎都跟羅蘭屏相視一眼,羅蘭屏心中升起希望之火,但郎都的眉心卻擰緊,“皇額娘並非藏私之人,沒有拿出觀音水恐有理由。”

    “沒錯!”她將目光移到神情一黯的羅蘭屏身上,“事實上,那瓶觀音水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讓宮中的一名太醫懇請先皇恩賜給帶走了。”

    二十多年前?!那根本沒有希望了,羅蘭屏好失望。

    “當年那名外號叫‘聖醫’的太醫,據說是為了救他落崖傷重的妻子而向皇上央求,因為觀音水有起死回生、治百病的神奇效果,若以觀音水清洗身體之潰爛,瞬間便能恢復其白皙,若是眼盲者清洗眼楮,雙眼馬上能見光明。”

    “皇額娘,這些是進貢者吹噓之言,還是真有其療效?”郎都感到懷疑。

    太德露齒一笑,“莫怪乎皇兒起疑惑,但事實上,那瓶觀音水確實神奇,當年聖醫曾拿它治療一名嬪妃的臉疾,當時那名嬪妃被不明的蟲子咬傷,這臉莫名的”直潰爛起來,用了許多藥物卻不見效果,所以聖醫大膽的用那瓶觀音水來試傷口,沒想到效果驚人,不到一刻工夫,那名嬪妃已恢復先前的花容月貌。”

    郎都瞥了一眼難掩羨慕的羅蘭屏,再看看皇額娘,“那名聖醫如今人在何處?”

    她搖搖頭,“二十多年前就失去聯絡了,當年他的愛妻跌落至萬丈深淵,根本尸骨難尋,但他仍拿著觀音水在崖底尋找多年,漸漸的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如此說來,那瓶觀音水有可能還存在這個世界上?”

    “也許吧,但茫茫人海,如何找到那名聖醫?”她認為機會太渺茫了。

    “不,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放棄,我要讓蘭屏脫離面紗過日子。”他的語氣份外的堅定。

    太德瞧了兒子一眼,“皇兒對蘭屏的事還真關切。”

    “這……”他俊臉沒來由的有些發熱。

    “哈哈哈……太好了,你們全在這兒,蘭屏也在,正好、正好!”崇慶爽朗的笑聲響起。

    眾人連忙起身,對著進入廳內的崇慶就要行禮,“皇上……”

    “甭行禮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他笑呵呵的邊說邊在紅木綢椅上坐下。

    “好消息?”太德凝睇著他,心不由得為坐在她身邊的兩名年輕人而懸到半空中。

    “楠雲己差人送來信函了,建仁不僅沒有排斥跟蘭屏結婚,還希望婚禮能快快舉行呢!”

    聞言,郎都的心猛地一震,而羅蘭屏的心則涼了半截。

    “當然,楠雲希望朕能考慮讓郎都前去主持婚禮,也希望景羅王府的王爺、福晉能過去觀禮,朕想了想,建仁也總是朕的兒子,但身份敏感,由朕出席不好,若由儲君郎都前去,一是代表皇室的重視,二也算替婚禮熱鬧熱鬧,並無不可。”崇慶真的很開心,他認為史建仁已明白他的用心,才會答應娶妻。

    “可皇上不是已答應延後一個月了?”太德忍不住提醒。

    “既然建仁那邊已無異議,這樁好事又何必延遲?”

    “可是皇阿瑪,兒臣听聞史建仁脾氣甚暴、人品不佳,常流連煙花之所。”這些雖非確定的消息,但郎都為了要皇阿瑪改變心意,忍不住說了出來,至于他為何急著要皇阿瑪改變心意,此時已沒時間去想了。

    聞言,崇慶笑意一斂,“會嗎?”

    “皇上先前不是說過,史夫人在信中曾提及建仁流連妓院嗎?”太德這會兒已確定兒子對羅蘭屏的一份心了,因此為了小倆口好,她盡力說服崇慶暫緩婚事。

    羅蘭屏看著為自己說話的太德及郎都,也鼓起勇氣正視濃眉攏聚的崇慶,“蘭屏請皇上再考慮,若是建仁的人品不佳,蘭屏的幸福沒了不打緊,若是因此影響到皇上的果決英名,那蘭屏的罪過就大了。”

    听完這一席話,崇慶出乎眾人意料,居然笑了起來,“看你日前都像只驚弓之鳥,話也不敢說半句,沒想到這會兒卻語帶威脅?!哈哈哈……好吧,朕就考慮考慮,看看有什麼兩全之策。”

    語帶威脅?“蘭屏不敢,蘭屏怎敢威脅皇上。”她嚇得馬上雙腳跪地。

    “皇上是跟你開玩笑的,他知道你是真的考慮到他的聲名。”太德笑了笑,而一旁的郎都急著將她攙扶起來。

    “唉,朕跟個小娃兒開玩笑,沒想到會嚇壞人呢!”崇慶臉上滿是笑意。

    太德見他此時的心情甚好,倒心生一計,也許能幫幫小倆口呢!

    “皇上,臣妾有個好方法,也許就是皇上口中的兩全之策。”

    “好,皇後說來听听。”

    “這兒到徐州如果行轎緩行大約也要個十來天,干脆就讓郎都跟蘭屏及爾烈、含韻一起乘轎同行,不過,到那兒倒不急著進行成親大禮,而是在史府停留個七、八天,一來郎都跟爾烈能好好的看看建仁的人品、脾氣,二來蘭屏跟建仁也有機會在成親前培養點感情,多少能減了一份陌生,而兩人若真的不合,這親自然也不必結了。”

    “可是……”

    “皇上再想想,皇上的本意是要促成一段美好姻緣,但如果日後兩人情薄意淡卻又束縛于婚姻關系,他們可會在心里埋怨皇上的!”

    太德說服人的功夫一流,崇慶撫須一笑,“好,朕被皇後說服了,這事就這麼辦。”

    “還不謝謝皇上。”她連忙瞥了一眼怔愕的看著崇慶的羅蘭屏。

    她愣了一下,這才急忙要屈膝行禮。

    崇慶搖搖頭,“不必了,不過,那皇兒跟青燕的婚事?”

    “啟稟皇阿瑪,孩兒今早便跟傅姑娘踫過面了,但兩人仍是不歡而散,兒臣想請皇阿瑪別再撮合我們兩人了。”

    “青燕當真如此不得你緣?”

    “恐是如此。”

    崇慶長嘆一聲,看看兒子再看看羅蘭屏,“你們這些孩子可真難伺候。”

    羅蘭屏臉兒一紅,趕忙低頭。

    郎都則拱手說道︰“兒臣明白皇阿瑪是一片好意,但兒臣還是要請皇阿瑪暫緩選妃之事,待兒臣從徐州回來後再議,望皇阿瑪成全。”

    崇慶笑笑的頻搖頭,“似乎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先回宮去了。”

    “臣妾送皇上。”

    “不用了,朕剛剛打擾了你們的談話,你們就繼續吧。”

    眾人只得屈膝行禮,目送崇慶離開。

    一直到崇慶離開好一會兒了,羅蘭屏還恍如置身夢中,一切的事情皆有轉圈了,如果她臉上的胎記也沒了……

    “聊了一會兒,哀家也有點兒累了,皇兒,扶我回房里去。”

    “是,皇額娘。”郎都從她的眼神察知她有些話想私下跟他談,便向前一步,扶著她的手。

    “蘭屏謝謝皇後。”羅蘭屏連忙屈膝行禮,一臉感激。

    “不客氣,你先在這兒候著吧,待會見郎都送你回府去。”

    “謝謝皇後。”除了感激,她也不知道自自己該說什麼。

    郎都扶著太德進入雅致的房間後,仍是一臉笑意,“皇額娘,真的太感激你了。”他覺得那股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郁悶己緩和不少。

    “真要感激皇額娘,就別辜負了皇額娘的用心良苦,好好想想自己對蘭屏的感覺,別等到她真的上了花轎嫁給史建仁後才後悔!”她開玩笑的瞪了他一眼後,才在柔軟的床上坐了下來。

    郎都佇立在床畔,俊臉上略有困惑。

    “皇額娘知道你想跟阿利克及羅爾烈一樣,有段轟轟烈烈的戀情,可是每個人的際遇不同,皇兒切莫盲目的往前看,卻忘了近在咫尺的幸福,畢竟,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太德這段語重心長的話像當頭棒喝,一棒敲醒了他混沌不明的心。

    難怪他的情緒老隨著蘭屏的喜怒哀樂高低起伏,她開心,他便開心,她憂愁,他亦心感沉重。

    原來他潛意識里對轟轟烈烈的戀情仍有所期待,故而不願坦承內心深處對蘭屏已有情感,因為她愛了自己多年,這樣的愛情唾手可得,他便刻意的忽略了內心的聲音……

    愚蠢!他真的是太愚蠢了,佳人就在身旁,他卻視而不見。

    太德看著兒子那徹悟的神情,明白他終于看清自己的感情了。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皇額娘,我想去見皇阿瑪。”

    她搖搖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皇額娘好不容易用計說服了皇上,還是請皇兒陪蘭屏走一趟徐州。”

    “這……可是我想告訴皇阿瑪我對蘭屏的感情。”

    “這我知道,不過,皇額娘倒認為皇上已經答應在他們兩人相看不相厭的情形下才會舉行成親大典,且我兒貴為皇儲,人品、外貌都是上上之選,難道還擔心蘭屏會琵琶別抱,舍皇兒去愛史建仁嗎?皇兒對蘭屏應該有信心的,是不?”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因此,皇兒又何必急于去向皇上說明感情?再說,皇上對蘭屏的容貌有意見,難保你這麼一說,不會強勢要她下嫁史建仁,逼你對她斷念。”

    聞言,郎都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了,“我明白了,多謝皇額娘指點。”

    “還有,皇額娘得再提醒你一點,蘭屏此時還有婚約在,恐非你坦白示愛之時,你總是儲君,不適宜招惹流言是非。”

    “兒臣明白。”

    “那就好。出去吧,蘭屏還在等你呢。”

    他點點頭,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了,兒臣還想知道宮里可有那名聖醫的資料或畫像?”

    她笑了笑,“皇兒確實有心,宮里的人事一向是大內總管在安排的,有一間是歷任總管的資料室,我想那兒應有聖醫的資料,不過,事隔多年,人事可能全非了。”

    “沒關系,兒臣還是想試試,兒臣告退了。”語畢,郎都轉身離開,步出房間。

    羅蘭屏不解的看著走出來的郎都,他面有喜色,眸中閃現柔光,且目不轉楮的凝睇著自個兒。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她心跳加速、臉兒泛紅,手足無措的垂低蟯首。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此時絕非向她坦承心中愛意的最佳時機,如皇額娘所言,在皇阿瑪未取消指婚之前,她還是史建仁的未婚妻子,他在言行舉止間絕不能失了禮儀。

    收斂起眸中的深情,他走近她,“我們一起去找大內總管,到資料室去查看聖醫的資料。”

    她抬起頭來,見他眸中只有清朗之光,先前的柔情已不復見,剛剛難道是她看錯了?

    “皇額娘說那兒應該有聖醫的相關資料,如果能找到他,也許你臉上的胎記真的能消失。”

    她怔怔的看著他,雖然明白他有心幫自己,可是她很想知道他對自己胎記的看法。

    “七阿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當然可以。”

    “你在意我臉上的胎記嗎?”

    “當然。”

    見他答得干脆,她的五髒六腑都絞成了一團,眸中可見痛楚。

    不過,郎都並沒有注意到她眸中的哀痛,他步出坤寧宮,心里只想著要找到聖醫的相關資料,因為他相信就算日後跟皇阿瑪言明要娶羅蘭屏為妻,皇阿瑪可能也會持反對意見,而理由就是大清帝國從未出現一個顏面有礙的皇後!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竭盡所能的使羅蘭屏臉上的胎記消失。

    不知道他心中思緒翻涌的羅蘭屏強抑下心中的酸楚,跟在他身旁靜靜的走著。

    他的回答已經將她打入了冷宮,嫁或不嫁給史建仁已經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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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內總管帶了幾名太監,渾汗如雨的在資料室找了半炷香後,終于將聖醫的資料及畫像交到在廣明齋等待的郎都手上。

    郎都開心的拿了資料給一旁的羅蘭屏,再示意大內總管等人退出去後,才對著她道︰“上面寫他是江南人氏,名喚凌春堂,不過,推算一下他的年紀,現在應有八十歲了。”

    她喟嘆一聲,瞥了眼畫像上那名年約三十、方面大耳的凌春堂,“年已八十,也許已不在世上了。”

    “他既被尊稱為聖醫,也許比常人長壽也不一定。”他沒她那樣悲觀。

    “就算他還活在世上,如今也是發禿齒搖的老人,要憑這張畫像找人……”她搖搖頭,頓時沉默下來。

    郎都此時才注意到她似乎興趣缺缺,“怎麼了?”

    她連忙搖頭,強將心中那股憂愁壓抑下來。

    他不解的看著她,“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得到聖醫的資料,畢竟這是一個希望,而你不是渴望消除臉上的胎記嗎?”她要怎麼說?如果他不在乎那個胎記,而接受她的情感,那胎記的存在與否,豈是問題所在?

    但他在乎,他在意,如果是因她的胎記沒了,他才願意接納她,那這樣的感情夠真嗎?

    看出她的心事重重,他認為她肯定是以為沒有希望了,才會如此失意。

    “蘭屏,只要有一線希望,你就不該放棄,何況我們既已知道聖醫是江南人氏,到時我派多幾名宮中侍衛前往江南尋找聖醫……”

    “不必了。”她意興闌珊的搖搖頭。

    他愣了愣,“不必了?”

    她苦澀一笑,“何必為我勞師動眾?更何況,這個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就算找到他,觀音水也許早就沒了,如此一來,不是更傷心嗎?”

    “你不該如此消極的。”這並不是他認識的蘭屏。

    “期待愈高,失望愈大,從小到大我嘗盡了這樣的苦澀滋味,我不想再經歷那樣的感覺了。”她其實也累了。

    “蘭屏,你的反應跟我想象中不同,你雖然柔弱,但你還有渴望擺脫紫紗的一顆心,不是嗎?”

    她有,但在知道他在乎她的紫色胎記後,她沒有了,如果因為胎記消失了,她才能擁有他,那也是一種悲哀!

    無助的淚水刺痛了眼眶,她咬白了下唇,慌忙的低頭,眨回那即將潰決的眼淚。

    “你哭了?”郎都錯愕的瞪著那滴落而下的淚珠,直覺的抬起她的下顎,看著她那盈聚了淚水的秋瞳,“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想回去了。”她慌亂的轉身。

    郎都卻一個箭步來到她眼前,“你為什麼哭?”

    “別問我了,好不好?我的心很亂,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她淚如雨下的哭訴。

    不忍她成了一個淚人兒,他沒有多想便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撫,“噓,我不問,什麼都不問,你別哭了,好不好?”偎在他溫熱的懷中,羅蘭屏著實呆了、傻了,他抱住自己?他抱住自己?

    懷抱著軟玉溫香,郎都也有剎那間的怔愕,但那僅僅是一瞬間,他發現擁著她的感覺好好,她的身上泛著淡淡的香味,很是誘人。

    門突地被打了開來,兩人像被電極似的急忙分開。

    進來的是個小太監,看到這一幕不該看的,急忙低頭,“七阿哥,傅王爺跟傅小姐正朝這兒過來,說是要見七阿哥……”

    “不用通報,我們已經到了!”傅賢怒不可遏的聲音響起。

    郎都挑起一道濃眉,看到他們父女倆在見到羅蘭屏也在一旁後不禁一愣,但隨即面露不屑。

    郎都將手上的資料收好揣入前襟後,看著傅賢道︰“請坐,不知傅王爺找我找到宮中來,有何要事?”

    傅青燕一張麗顏布滿鄙夷,目光直勾勾的定在系著紫紗的羅蘭屏身上。

    傅賢坐下後,語帶不滿,“實不相瞞,小女前幾天到七阿哥府上致歉,卻是受盡委屈的紅著眼眶回去,我本不想追究,但小女日日哭泣……”

    “原來王爺是來興師問罪的。”郎都的俊臉一沉。

    “你是未來的皇上,我是該敬你幾分,但我終究也是個老王爺了,七阿哥就算對小女不甚欣賞,也不該當面怒責挑剔,傷了小女的心。”

    郎都冷冷的瞥了眼面露心虛的傅青燕,“我不知道傅姑娘跟王爺告了什麼狀,但有件事情也許王爺比較在意。”

    “什麼事?”

    “我皇阿瑪已經答應將選妃之事延後了。”

    他一怔,“可是皇上答應要撮合你跟小女……”

    “皇阿瑪體恤我的感受,不再強求。”

    “你……說來說去,你都是為了羅蘭屏,對不對?”在來之前,傅青燕就被告知要安靜,以免又惹事,但她真的忍不住了,指著羅蘭屏大叫。

    “傅姑娘,我說過你管太多了!”郎都對她真的沒有好臉色。

    “哼,她可是史建仁的未婚妻了,你這樣跟她進進出出的,一定有什麼曖昧之情!”

    “青燕!”傅賢倒抽了口氣,她怎麼又胡亂說話了!

    “你不該血口噴人,我跟七阿哥是清白的!”事關郎都的聲譽,羅蘭屏直覺的出言駁斥。

    她冷嗤一聲,“呵,真是笑死人了,先前傳自己暗結珠胎,這會兒又說自己清白,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她臉色一白。

    郎都氣憤的下起逐客令,“夠了,傅姑娘,你太習慣羞辱人,但我不習慣,請你離開。”

    “七阿哥,等一等!”傅賢一想到飛黃騰達之路斷了,急忙陪起笑臉外,一邊還怒斥起自己的女兒,“瞧瞧你,別說話成不成?你這樣子,七阿哥哪敢娶你?”

    “不娶就不娶!他根本眼盲,居然看上了一個丑八怪,我也不希罕他!”她才不肯受這種委屈呢!

    “啪”一聲,傅賢揚手摑了女兒一記耳光,“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你打我?你從來也沒打過我!”她氣呼呼的拿起一旁的一只古董花瓶就朝傅賢扔了過去,“我討厭你!”

    她動作太快,而博賢也沒料到女兒會拿自己出氣,剎那間就被那只古董花瓶敲到額頭,頓時頭破血流。

    傅青燕這下可嚇呆了,站在一旁動也不動。

    “你這逆女,實在是……”傅賢氣得都說不出話來。

    “誰……誰叫你打我,我氣不過才會這樣!”傅青燕絞著十指,也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郎都搖搖頭,如此悍女,他是吃不消也不願再看到。

    “來人啊,快招太醫來幫王爺止血上藥。”

    “是。”太監急忙領命而去。

    “王爺,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呃……是!”傅賢老臉尷尬,一手還捂著受傷的額頭。

    “蘭屏,我們先走。”郎都朝看傻了眼的羅蘭屏點點頭後,她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兩人相偕離去。

    傅賢實在氣不過,惡狠狠的再瞪了女兒一眼,“丟人,真是丟人!”

    傅青燕抿緊了唇,對郎都是愈看愈不順眼,這樣的太子妃她也不屑當了。

    ***

    景羅王府內,王寶玉、羅爾烈、羅爾格及錢含韻在听完郎都所說的觀音水的相關事情後,這會兒全圍在圓桌上看著那張已泛黃的凌春堂的畫像。

    不過,羅蘭屏卻端坐在一旁,心沒在觀音水身上,因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緒,老想著郎都抱著自己的那一幕。

    她好想問他為什麼會抱住自己!但女兒家開口問這事總是過于大膽,她一向羞怯……

    郎都可以感到她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只是在清楚自己對她日久生情的情愫後,他更得小心的抑制自己那股想將她呵護在羽翼下的渴望。

    先前擁抱她的那一幕,雖然被個小太監看個正著,但他相信他沒那個膽子去傳播這件事情,只是日後他若不好好克制自己,一不小心讓一些同輩的阿哥或長輩見到,那事情可棘手了。

    “老天,畫中的聖醫大概不到三十歲吧,但如今聖醫都已七老八十了,怎麼靠這張畫去找人呢!”沒耐性的羅爾格搖搖頭,踱到一旁去坐下了。

    王寶玉及羅爾烈也同時搖頭,這茫茫人海,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雖然知道他是江南人氏,但江南可不是個小地方,憑一個名字要找到人談何容易?

    郎都來回的看著眾人,大抵能猜到他們的想法,可是他真的不願放棄這樣的機會,就算花上數年的時間他也不在乎。

    眾人間,只有錢含韻的目光還定在畫像上,不知怎的,她老覺得畫中的眼神似曾相識,而她也是江南人氏,也許在某個地方見過也說不定……

    一見彩眉端了茶進來,她一把將她拉到畫像前,害她差點打翻了茶水。

    “彩眉,你看看,你跟我一樣是在江南長大的,有沒有看過這個人?”

    彩眉看了看,搖搖頭,“沒有耶,小小姐,彩眉沒印象看過這個人。”

    怎麼會?她想到他已是個老人了……“到書房去將筆墨拿來。”

    彩眉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將茶放在桌上後,就跑了出去。

    “你想做什麼,嫂子?”羅蘭屏一臉困惑的走近她。

    郎都亦走了過來,“這幅畫可是重要線索,你不會要在上面作文章吧!”

    她面露思索,“我覺得我見過他,但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給他涂上個幾筆,也許就想出來了。”

    聞言,眾人的精神一振,紛紛靠攏過來,如果真能找到聖醫,將蘭屏臉上的胎記給弄不見了,蘭屏日後就不必半掩紫紗,遮遮掩掩的過日子,也不必背負“丑八怪”的惡名,眾人自然是樂觀其成。

    彩眉很快的帶著筆墨去而復返,而此時眾人的焦點自然是擺在錢含韻身上。

    只見她又是擰眉、又是沉思後,開始在那張泛黃的紙上“加工”起來,而嘴巴更是念念有詞的,“老人家多半臉頰瘦削……眉垂須長……魚尾皺紋……”

    在她劃完最後一筆後,一旁的彩眉已經驚叫出聲了,“小小姐,是他?!”

    錢含韻呵呵大笑,“對,就是那個小老兒,那個街坊鄰居傳言被皇上貶成庶民、老皇帝身邊的老太醫,難怪,我怎麼看都覺得他似曾相識!”

    “含韻,你沒看錯人?”王寶玉又驚又喜的忙問道。

    “額娘,我不會看錯,這個老頭子怪里怪氣的,都不跟鄰居來往,也不願看病,不管人家喊他神醫還是怪老頭,他是一概不理!”她絕不會看錯人的。

    “那他肯將觀音水給蘭屏嗎?”這麼怪的人!王寶玉又是一臉的憂心。

    她得意一笑,“若是別人,他一定不肯,不過,我在他欠錢挨板子時,幫他還過錢,而他也說了他欠我一份人情,若以後有需要,他能幫上忙就願意幫忙呢。”

    “那太好了,爾烈,你就帶含韻跟蘭屏下江南去。”王寶玉眼泛淚光,難掩喜悅的說︰“如果蘭屏的胎記真的沒了,那我心中的愧疚就能減輕了。”

    “蘭屏恐怕不能同行。”郎都不想潑冷水,但又不得不說。

    “為什麼?”眾人異口同聲的問。

    羅蘭屏咬咬下唇,輕聲道︰“我得跟七阿哥到徐州去,還有大哥跟嫂子也要同行。”

    “難道是要你跟史建仁成親?”羅爾烈俊臉上憂心忡忡。

    郎都搖搖頭,將皇上今天所決定的兩全之策娓娓向眾人道來,眾人听了,卻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皇上似乎較在意史建仁的感覺,若到時史建仁並非如坊間所言的壞胚子,並對蘭屏的顏面不計較,那皇上一定會要蘭屏嫁給史建仁的!

    “爾格,你說的那些有關史建仁的小道消息到底可不可靠?”錢含韻問得直接。

    他搔搔頭,“一個傳一個,我也不敢打包票。”

    “大家不必擔心,我絕對不會讓蘭屏嫁給史建仁的。”郎都這一席堅定之詞可令眾人听傻了眼。

    “怪嘍,你絕對不會讓蘭屏嫁給史建仁?七阿哥,听起來,好像你自己想娶她、舍不得她,對不對?”錢含韻賊兮兮的目光在俊臉霎時抹上一片紅潮的郎都,還有又驚又喜又手足無措的羅蘭屏身上來回打量。

    郎都暗暗的做了一個深呼吸,知道自己不小心在言詞上泄漏了感情,但此刻也不得不加以否認,“請含韻別胡亂猜測,而言歸正傳,”他的目光回到羅爾烈身上,“皇上有指示要你跟含韻與我們同行,不過,我想兩面進行,你的神駒腳程極快,由你們兩人乘騎直奔江南,看能否取得聖醫手中的觀音水,然後再趕到徐州去跟我們會合。”

    羅爾烈點點頭,“如此甚好,我們依旨也到了徐州,只是晚了數日而已。”

    “這好嗎?萬一觀音水真能讓蘭屏臉上的胎記消失,那史建仁肯定不會放棄這門婚事的,蘭屏這會兒就是個大美人了,胎記一消,那可是個天仙大美人呢。”錢含韻頻頻搖頭。

    “你們想大多了,嫂子嫁到這兒已不短的時間,聖醫在不在人世,或他手中是否還有觀音水都是個未知數。”羅蘭屏忍不住說出自己內心的憂懼。

    “要找到答案很簡單,就是讓你哥哥跟嫂子下一趟江南。”郎都忍不住安撫。

    “可是……”

    “我說了只要有機會,我就不會放棄,請你也不要輕言放棄。”郎都眸中一閃而過一道深情之光。

    凝睇著他的羅蘭屏並沒有錯過那道眸光,心兒一甜,羞澀的低下了頭。

    而在旁邊動作不夠快的人自然沒有看到兩人的眉目傳情,只是覺得兩人的神情有點兒怪。

    “後天便要出發至徐州了,我得回府去張羅事情,我先離開了。”

    郎都再瞥了羅蘭屏一眼,便轉身離開。

    眾人這會兒全將目光投在在臉兒羞紅的羅蘭屏身上,羅爾格更是挑眉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嗎?”

    “沒、沒有,當然沒有,我回房去了。”羅蘭屏嬌羞的急忙離去,她想回房去好好想想今天發生的一切,郎都對她似乎有了不同的感覺……

    看著她倉促離去的身影,羅爾烈、錢含韻跟羅爾格三人不停的交換目光,眸中傳遞的訊息皆是這兩人間似乎有譜了!

    不過王寶玉跟彩眉可不懂他們的眼神傳來傳去在說什麼,只覺得郎都跟羅蘭屏都怪怪的。

    ***

    最近這些日子,徐州的百花樓生意極差,一些老往花叢里鑽的老色鬼不是安份許多,就是往別家的妓院跑。

    翠娘看著靜悄悄的大廳,心里怨極了,她真的被那個尊王爺給害慘了,若不是他摔死,又傳出他是得了“髒病”而死,她這百花樓如今怎會乏人問津呢!

    偏偏他死的前幾天都是金媚鳳伺候的,如今她這株搖錢樹不靈了,除了史建仁外,可沒有一家大爺敢踫她……

    “媽媽!”幾十名妓女面帶不悅的走近她。

    “媽媽,你再不趕走金媚鳳,咱們這個百花樓肯定要關門的!”帶頭的一名妓女神情火得很。

    翠娘撇撇嘴角,“蘭花,現在外頭不是只傳金媚鳳有病而已,你們這些人也同樣有問題,所以客人才不上門來。”

    “那怎麼對呢?我們又沒有伺候到尊王爺!”

    “是嘛,她那人是現世報,得了髒病,才讓客人不敢上門的。”

    大伙不悅的聲音此起彼落。

    翠娘一張臉也沒好看到哪里去,她怒視著這群只會靠嘴巴說話的女兒,“你們要搞清楚,媚鳳這會兒還有平民阿哥大把大把銀子的往咱們這兒送,不然,你們早出去喝西北風了,還敢在這兒說長道短?我又不是傻子,金媚鳳真的送出去了,老娘也跟著沒飯吃!”

    眾女們被說得語塞,只得氣呼呼的各自回到房間去。

    而在金媚鳳的廂房里,史建仁全身赤裸的在她的身上劇烈的喘息著,而金媚鳳則成功的將內心的嫌惡掩飾在那佯裝高潮的情欲麗顏下。

    辦完了事,史建仁一翻身,將金媚鳳帶到自己的胸膛里。

    她在他的裸胸上畫起了圈圈,喃喃的道︰“牡丹花下死,你不怕成為第二個尊王爺?”

    他開心的大笑,“若是怕,就不會踫你了。”

    “樓里的姐妹傳說我被尊王爺染了病,很快就會發病了,你……”她頓了一下,“真的不害怕?”

    “媚鳳,其實我還挺高興有這樣的傳言,這下子沒有人敢踫你,你可完完全全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天真!她在心中冷笑,這個男人真的天真得可以,她已感到身體有些奇怪的變化,下體時有疼痛之感,恐怕是真的被那個老色鬼草王爺給染了病了!

    不過,她神情一冷,就算死,她也要郎都跟景羅王府的那一家人來陪葬,那她才會死得瞑目。

    “郎都跟羅蘭屏已經乘轎往徐州來了,不過,羅爾烈跟錢含韻卻因事轉至江南,會晚到幾天,”史建仁頓了一下,把玩著她的秀發,“我娘說,他們一群人到這兒後,一方面是考察我的人品,一方面是看我跟那個丑八怪會不會相看兩相厭,而只要這兩件事情中有一件有問題,那皇上便會取消這次的指婚。”

    “你是惡名昭彰,那他們很快就會回返北京了。”金媚鳳的心情大落。

    史建仁撫著她美麗的胴體,獻出一計,“其實我們可以將他們困在徐州幾日,只要我窩在你的溫柔香,不去見那個丑八怪,他們連見都沒見上我一面,可不能空口說白話的回去跟皇上稟告,是不?”

    金媚鳳舒展了柳眉,勾起嘴角一笑,“然後伺機而動的找尋下手的機會,對不?”

    “沒錯!”他的眼楮一閃而過一道陰沉之光,“皇上對我這個跛腳阿哥視同隱形人,從來也不習關心過我一分,一旦我將他最自豪的兒子給燒成了灰燼,我還會差人將他的骨灰送到皇上那兒,哼!”他一張臉陰森森的,“是我將他最得意的繼承人給殺死的,到時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也會永遠悔恨一輩子,這樣的滋味光想就令人爽快極了!”

    “沒錯,不過,咱們可得將計劃想得再詳盡點,因為我們只有一次的機會,而且只準成功不許失敗!”

    兩人相視一笑,眸中閃爍著噬血的陰冷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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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郎都一行人從北京出發已有十天了,這段時間雖說不上游山玩水,而且還有八名大內高手、兩名景羅王府的丫環隨行,但郎都跟羅蘭屏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郎都雖然並未表白心中對她的深情,但在眼神流轉間及言談舉止上,羅蘭屏都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呵護之情。

    那種感覺並非兄長之情,而是男女之愛,何況她曾在他的眸中見到赤裸裸的深情,她相信自己不會錯讀了他的思緒。

    而這一路上的朝夕相處,郎都對她也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她愛花、賞花也懂花,在她不再羞澀的面對他後,他們兩人亦能侃侃而談,論及的範圍寬廣,不乏國事、家事、天下事。

    她的文詞造詣、涉獵的書籍之多也令他刮目相看,此外,她還有一手的好女紅。

    “來來客棧”內,連接兩間上等廂房的雅致亭台里,郎都凝睇著在油燈的柔光下的羅蘭屏,她正一針一線的在那只福袋上繡上一條金色的飛龍。

    一身粉紫旗裝的她臉上仍半掩著面紗,如白蔥的縴指拿著系著金線的針,一上一下的在福袋上來回穿梭著,她的動作熟稔優雅,目光雖只盯著那只福袋,但郎都卻可以瞧見她眸中帶笑,偶爾還閃過一道深情的眸光。

    郎都感到一股平凡的幸福在心田上漾起了甜美的甘泉,動人的愛情不一定要轟轟烈烈,不一定要澎湃洶涌。

    它可以是條清淨的小溪、平穩的水流讓人心平氣和,得以細細的觀察四面的風景,慢慢的品嘗個中的甜美滋味……

    他莞爾一笑,看著她完成了福袋上的飛龍,略帶羞赧的將福袋遞給他,“送給你。”

    他笑笑的將福袋接過手,便將它系在腰帶上,“看來如何?”

    羅蘭屏凝睇著眼前這張俊逸非常的臉孔,一身金黃冕袍的他看來是豐神俊朗,渾身散發著王者氣質,再系上那只飛龍福袋——

    她臉兒一紅,“請七阿哥還是別將福袋系在那兒吧,看來有點突兀。”

    他轉身朝另一旁的銅鏡看了看,嘴角一勾,“我怎麼不覺得有任何突兀之感?”

    “因為那一看便可知是出自女子之手,七阿哥貴為皇儲,又尚無紅粉知己,腰上系此福袋,恐引人側目,進而議論紛紛。”她雖這麼說,但心兒可甜呢,她相信自己該是他惟一的紅粉知己。

    “你想太多了,何況我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再說,就因為我是未來的天子,恐怕也沒幾個人敢對這只福袋多加批評。”

    她看著他神情上的自信及傲氣,心中對他的愛意又添了一分,只是——

    不可諱言,隨著他們一日日接近徐州,她的心情也逐漸的轉趨沉重。

    “為何眉頭深鎖?”見她柳眉一蹙,郎都的濃眉也跟著一擰。

    她搖搖頭,“再過兩天,就將抵達史府了。”

    “你在擔心你的婚事?”

    她點點頭。

    “皇阿瑪的心態確實較偏向史建仁,不過,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她的眉頭舒緩,眸中再現笑意,“每次我一憂心婚事,你總是這樣安慰我。”

    “那不是安慰之詞,我不可能讓你嫁給史建仁的。”

    她凝睇著他堅決的神情,交纏著十指道︰“其實,這幾天來,我們總將這個問題談到這里便結束了,但今晚我想繼續談下去,因為我心里還有好多的問題,而嫂子在前往江南時,更是要我把握此次與你同行的機會問個清楚,只是……只要涉及……”她摸著臉上的胎記,“這個,我總是卻步了。”

    他濃眉一揚,笑著說︰“你兄嫂兩人已快馬前往江南,我相信他們會為你帶來好消息的,你不必想太多。”

    “我沒有想大多,而是……”她輕咬下唇,“七阿哥曾告訴過我,你介意我臉上的胎記,對嗎?”

    “我有嗎?”印象中,他似乎沒有這麼說過。

    她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有!上回要去廣明齋之前我問過你,你說你在意的。”

    他回想一下,才笑了起來,“我想到了,當時我的心思全放在如果你臉上的胎記沒了,我們兩人的婚……”他突地束口不言。

    郎都凝睇著面露困惑的她,想表白心意卻又想到皇額娘的叮嚀,此時仍非談論兩人感情的時機,不過,此時不說,又如何跟她解釋當時的思緒呢?

    “為什麼不說下去?我……”她握緊了雙手,“我是鼓足了勇氣才問七阿哥的,這件事我其實很在意、很在意,而你的言行舉止又讓我懷抱著一絲希望,我想,你並不是真的在意我的胎記,而是另有想法,是嗎?”

    看著她緊張交握的手指都泛白了,他搖搖頭笑一笑,進而握住了她的手。

    羅蘭屏詫異的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這張俊美絕倫的臉孔。

    “蘭屏,你相信我是個很傻的人嗎?”

    她搖搖頭,“不,你怎麼會傻?”

    他笑了笑,“我很傻,傻得不知道自己想尋覓的真愛就在身邊,傻得將目光一直放在遠方,傻得讓你愛得辛苦、愛得無措,傻得讓你走了好長一段的坎坷情路,而我更傻得請求我皇阿瑪將你指給別人為妻。”他沉沉一嘆,但眸中卻是柔得化不開的深情,“我真的是個大傻瓜,蘭屏。”

    听到他這席告白的話,羅蘭屏也傻了、呆了,她又一次實身夢中嗎?

    “蘭屏,若不是我皇額娘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可能還盲目的想追求一個不屬于我的轟動戀情,卻不知自己已為你的溫柔與恬靜動了心弦,更不知道自己已為你沉溺情海。”

    “不是騙人的,對不?你沒有騙我?”羅蘭屏的眼眶泛紅,心兒揪得緊緊的。

    他將她擁入懷中,“郎都並非輕浮之輩,兩次擁你入懷,難道你還不懂其中真意?”

    “可……可是你為何說你在意我頰上的胎記?你可知道你那麼一說,我好難過、好難過?”她仰起頭來,不安的看著他。

    他露齒一笑,“都怪我沒有說清楚,難怪你會難過。”

    他輕撫著她如雲的秀發,“在明白自己對你的感情後,我就想跟皇阿瑪談談你跟史建仁的婚事,但皇額娘想得顯然比我還多,她認為皇阿瑪對這件婚事已做了讓步,而我對你也該有信心,因為你絕不會因史建仁而舍我的,換言之,這件婚事絕對成不了,只是……”他喟嘆一聲,“你臉上的胎記卻可能成為我倆婚事的阻礙。”

    羅蘭屏的身子顫了一下,神情轉為哀戚,“是因為大清帝國不可以有個顏面有礙的太子妃,是嗎?”

    郎都點點頭,“尤其我的妃子就是大清日後的皇後,我皇阿瑪就算寵我,也不會放任我選擇一個得半掩面紗的女子為妃。”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難掩傷心的退出他的懷抱,“既然如此,我們最好還是保持距離。”

    “不,還有機會,如果有觀音水……”

    “如果沒有呢?”

    “這……”

    “你是個孝親之人,也非常尊重皇上,他既然給你自由選妃,你就該選個他不會為難的妃子,這才不致使父子間的關系陡生嫌隙,不是嗎?”

    他深情的凝睇著她,“蘭屏,你總是處處為我著想,上次那個謠傳,你寧願接受懲罰,也不願讓我皇阿瑪認為我辦事不力,優柔寡斷,而這次為了維系我們父子的親情,你也要犧牲你對我的感情嗎?”

    聞言,羅蘭屏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我從不奢望你會愛上我,但今晚,我知道你對我有了感情,我已經很開心了,我不會再奢望成為你的妃子的。”

    “你不奢望,我卻希望你成為我的妃子。”

    她錯愕的看著他。

    郎都握住她的手,“我不要你事事只想到我,我要你貪心,更要你有信心,你臉上的胎記絕對可以消失的。”

    她淒然一笑,“那太難了,對一個已失望了十七年的心而言!它已接受了傷心。”

    “你太悲觀了。”

    “我是接受事實。”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半掩面紗?”

    她語塞。

    “你若已面對現實,自然不會在乎他人對你臉上胎記的目光及看言論,你會欣然以對的,不是嗎?”

    羅蘭屏輕輕一嘆,坦白道︰“如果我說我其實已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而只在意你的,你相信嗎?”

    他詫異的看著她,“為什麼?為什麼只在意我?”

    “你不懂一個女孩子的心。”她臉兒一紅,因為她愛他,所以最在乎他的目光,也因此遲遲不敢將面紗拿掉,她害怕看到他的臉上出現嫌惡的神情,害怕他在乎她是個丑女……她惟一在意的只有他啊。

    郎都見她羞澀的神情,這才恍然大悟,因為她在乎他,所以才特別在意他的感受。

    他溫柔一笑,“我懂了,如果我告訴你,我喜歡看你卸下面紗的樣子,你相信嗎?”

    她想了一下,搖搖頭。

    “郎都此言絕對是肺腑之言,雖然只見過你卸下面紗兩次,但我很希望你能卸掉面紗,因為沒有那層薄紗,我更能看清你的臉、你的神情。”

    她直視著他,他臉上的真誠讓她不會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可是她仍有心理障礙,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她擔心某一日,他的俊臉上會出現嫌惡的表情……

    郎都濃眉一蹙,“你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而是我對自己的信心不足,你是如此俊美,本該與美如天仙的女子成為一對,我真的太不自量力了。”愈說她對自己是愈沒有信心。

    “不,你太看輕自己了,而且你長得一點都不丑。”他是真的這麼想。

    羅蘭屏牽強一笑,抽回了被他握得溫暖的小手,“我有眼楮,七阿哥,就算我長得不丑,但左頰上的紫色胎記也絕對跟美麗沾不上邊。”

    “我承認那個胎記是個問題,但那絕不會對我們的感情產生問題。”他有這個自信。

    但她沒有,“七阿哥何必自欺欺人?只要它沒有消失,我就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妃子,而你終會娶另一名女子為妃。”

    “我不會。”郎都深情的凝睇著她那雙漾著淚水的秋瞳,“如果你的胎記真的無法消失,我也不會娶別的女子為妻,我堅持要你,不過,為了不讓我皇阿瑪為難,我會請求他另立儲君!”

    羅蘭屏倒抽了一口氣,怔愕的瞪著他。

    “一旦我只是個普通的阿哥,我想就算娶一個顏面有礙的妃子也不會引來太多的爭議。”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最後的打算。

    “你是說你要為了我放棄皇儲之位?”

    “沒錯!”

    她搖搖頭,“不,你不行,你這樣會讓我變成歷史的罪人,還有你的名譽呢?你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江山?不,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這是我的選擇。”

    “那我也會選擇跟史建仁成親!”她愛他,所以更不能讓他背負千古的罪名,他絕對會是個仁君的,為了她一個半掩面紗的女子放棄江山怎麼值得?

    郎都被她那句願嫁史建仁之詞驚得呆若木雞,她在胡說什麼?

    “這個胎記是不會消失了,我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一到徐州,只要史建仁沒有意見,我願意馬上跟他成親。”

    他臉色倏地一變,“不可以!”

    羅蘭屏定定的看著這張泛起鐵青的俊顏,語氣堅定,“這也是我的選擇,我想回房了,請七阿哥容許蘭屏告退。”

    “不行,你這樣的念頭令我不安,我不能讓你離開。”他向前一步,阻擋她的去路。

    她眼眶泛紅,哽聲道︰“為了我你願意舍棄江山,我是真的很感動、很感動,可是就因為如此,我不能有私心,你明白嗎?”

    “大清還有很多優秀的阿哥。”他知道自己無形中給了她一個重擔,但他有自己的抉擇。

    “但在皇上的眼中,你是最優秀的,而你該回報給皇上的絕不是舍棄江山去愛美人,更何況,我連美人都談不上。”她淚如雨下。

    他不舍的拭去她臉上的熱淚,再次執起她冰冷的雙手,“我知道我的一席話,讓你在瞬間承擔了千斤重的無形壓力,可是我要你知道我絕不會放棄你的。”

    但她卻不得不放棄,要他因為愛自己而辜負皇上的期許,被皇室成員唾棄,進而背負歷史罪名,她怎麼舍得?他是她深愛的男人啊……

    羅蘭屏咽下喉間的酸澀,生硬的抽回自己的手,“我累了,想回房休息,蘭屏先行告退。”

    “蘭屏……”

    “請七阿哥別再為難蘭屏了。”她語氣淡漠,但翦水秋瞳里卻噙著熠熠的淚光。

    他凝睇著她,心生不忍,只得嘆道︰“好吧,你先回房去。”

    她點點頭,拿起桌上那盒針線,轉身離去。

    郎都看著她帶著哀傷的身影,喟嘆一聲,“皇額娘是對的,此時實在不是我告白的時機,如今弄巧成拙,反而將蘭屏推向史建仁的懷抱了。”

    仰頭看著滿天星斗,他衷心希望蘭屏在明天就會打消嫁給史建仁的念頭……

    ***

    今日的徐州是熱鬧極了,夾道爭相目睹未來皇儲郎都,跟即將下嫁給平民阿哥的官家千金羅蘭屏的人民,幾乎將街道堵塞,一片人山人海,歡呼、討論聲不絕于耳。

    只是兩座金碧輝煌的大轎珠簾紗帳重重,要想窺探兩人的相貌是難上加難,不過,這種機會難得,因此眾人還是拉長了脖子,努力的直往轎子里瞄。

    其實坐在轎內的兩人心情都很差,尤其這兩日來,羅蘭屏怕自己被郎都說動,打消了嫁給史建仁的念頭,她幾乎不願與他獨處,甚至刻意疏遠他。

    郎都明白她是為自己著想,但見她刻意與自己保持一段安全距離,他還是難過不已。

    事情會發展至此,都是他招惹來的,如果在他們離開徐州後,他才坦承心中最後的打算,那也許此刻的他就不必如此心煩意躁、懊悔不已。

    尤其這兩日接近徐州近郊,他即差隨侍去向店家及民眾詢問史建仁的為人及人品,沒想到他惡名昭彰、風評極差,不時眠花宿柳,甚至與傳言得到髒病的百花樓花魁金媚鳳夜夜春首!

    如此惡劣之徒怎能讓蘭屏委身于他?!

    而為了讓蘭屏斷念,他一五一十的將史建仁的惡行說給她听,但她卻是沉默以對,仿佛吃了秤坨鐵了心,就是要嫁給史建仁,讓他不致因她而成了千古罪人!

    郎都望著珠簾紗帳外的夾道民眾,突地感到一道陰冷帶怒的眸光從右邊二樓的亭台上射了過來。

    他蹙眉,略微拉開一小縫紗帳,再從珠簾的間縫下,看到一身紅色綢緞、濃妝艷抹的金媚鳳就坐在亭台邊,嘴角微揚似有笑意,但她的眸中卻閃爍著奔騰可見的怒焰。

    他放下了紗帳,想起有關她得到髒病的傳言。

    他搖搖頭,當初阿利克以牙還牙,將她送到妓女戶去接客的作法,他跟羅爾烈都不表贊同,但阿利克作了決定,他們也無能為力,更何況皇阿瑪從五台山回來後,對“掉包新娘”一事並無多問,僅表示他已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皇阿瑪這麼說,肯定也知道阿利克如何處置金媚鳳,不過不管他贊不贊同,當時金媚鳳也已在妓女戶待了三個多月,這事皇阿瑪自然不宜也不必再另作處置了。

    不過,看她剛剛的神情,她顯然沒有反省過自己的惡行……

    而就在兩頂轎子過了亭台不久,史建仁也來到金媚鳳的身旁,倚著她坐下。

    “都準備好了嗎?”金媚鳳瞟他一眼問道。

    他挑高濃眉,“當然!該挖的火坑都挖好了,就等著我們推他們下去。”

    她冷笑一聲,“太好了,我要他們也嘗嘗被人推入火坑的滋味!”

    ***

    史府是個雕梁畫棟的豪華府第,郎都一下轎子,心就益發不安起來,如此氣派的屋宇已結了紅彩,喜字兒貼上了正門大廳,根本已準備好辦喜事了……

    而甫下轎的羅蘭屏看了這等布置,心則狠狠的被揪了一下,看來史建仁真的不在乎她是個顏面有礙的女子,願意跟她成婚配。

    她的鼻頭一酸,喉嚨哽咽,這不是很好嗎?他願娶、她願嫁,郎都便會死了心,回到北京當他的儲君,日後成為一位賢明的君王。

    史楠雲早率領了一千僕人在一旁候著,但對兒子還窩在百花樓不回來迎賓的作法感到沒轍。

    是他答應娶妻的,但她真的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他明明知道郎都是奉皇命來看看他的人品值不值得羅蘭屏仰賴一輩子,可他居然還天天往百花樓跑,難道他不怕婚事就此告吹嗎?

    抽離了思緒,史楠雲仔細的打量她日後的媳婦,雖然系著紫紗,但容貌不俗,尤其那雙美眸待地動人,且膚白似雪,氣質出眾,一身白色的雪紡絲綢,看來更是有股脫俗之美。

    羅蘭屏知道這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正在打量著她,而從她身著上等的綢衣看來,她就是史楠雲,她未來的婆婆!

    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羅蘭屏拉下面紗,露出左臉頰那塊不小的紫色胎記。

    史楠雲的眉兒一皺,而她身後的眾多僕侍丫環則是倒抽了口氣,因為她那個胎記的確有礙觀瞻,原本的一張國色天香之貌頓時成了平庸之色。

    郎都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的卸下面紗,但在想到其背後所隱含的意義後,他俊臉一沉,對著看傻了眼的史楠雲道︰“哪里有地方可以談話?”

    她愣了愣,指著東廂房的方向,“呃……東廂的上等房已空出。”

    “很好,我有話跟蘭屏交代,不許人進來打擾。”他冷冷的說完話,也不理眾人詫異的困惑目光,拉著羅蘭屏的手就往東廂房而去。

    羅蘭屏一張臉羞紅不己,又急又氣的想甩掉他的手,“你這是干什麼?”

    “閉嘴!”他真的很氣,她這算什麼?他要她為他卸下面紗她不肯,卻在史府卸下面紗?

    “七阿哥!”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無法掙脫他的手,但這模樣給眾人看到了,別人會如何議論?

    “蘭屏,我在生氣,但我會忍到到東廂房後才發火,這段時間,你最好安靜。”郎都咬牙迸出話,他真的氣瘋了!

    看著他冷峻的側臉,她的心是七上八下,認識他多年,她頭一回看到他如此生氣。

    她安靜的不再說話,而他拉她的手勁也放柔了,在脫離眾人的目光後,他牽著她的手,進入雅致卻又不失豪華的上等房里。

    他在紅木椅上坐下,看著臉上不再半掩面紗的她,怒聲道︰“丑媳婦也要見公婆是嗎?這就是你拉下面紗的原因?”

    羅蘭屏咬白了下唇,沒有否認,“是。”

    “為什麼?”郎都火冒三丈的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你明明知道史建仁是個風流好色之徒,你……”他咬咬牙,“你嫁給他,就是要我回去當個儲君是嗎?”

    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躲避他帶火的眼眸。

    “不值得,不值得,你听到沒有?!我不許你嫁給他!”

    可她卻覺得值得,“史府已做好準備,而我也已做好準備,成親大典隨時可以舉行。”

    他氣急敗壞的發出怒吼,“不可以,你別忘了,還有你大哥跟嫂子,他們一來,也絕對不會答應你嫁給一個尋花問柳之人!”

    “我知道,所以我會在他們趕抵史府之前完成婚禮。”她平靜的陳述。

    他征愕的瞪著她。

    她咽下喉間的酸澀,“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是嗎?”他咬牙切齒,“你嫁給他後,便成了一個木人石心,無魂無魄的人嗎?”

    “那也是我的抉擇。”

    “我不答應!”

    羅蘭屏凝睇著他,“就算我求你,成嗎?”

    “求我?你求我讓你下嫁給史建仁?”他簡直快氣炸心肺了!

    她點點頭,縱然說的都是口是心非之詞,但她不想成為他當上仁君的一顆絆腳石,她不能自私的將他佔為己有。

    郎都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後,才對著她道︰“你以為你成親後就能讓我斷念嗎?”

    “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最後一定會是如此的。

    郎都僵硬的扯動嘴角,“我不會娶妻的,就算你已嫁作他人婦!”

    聞言,她的眼眶已見淚光,“七阿哥貴為大清的儲君,自該遵從古禮,娶一名才德兼備、容貌出眾的女子為妃。”

    “我的妃子便是你!”他氣她這該死的堅持,她從不為自己著想,只想到他!

    “你不明白嗎?你的堅持只會令我更難過而已,我不要背負那麼重的責任,你的江山、你的子民,還有皇上、皇後對你的期許,你將這些責任全放在我一人的肩上,我背不起、承受不起,你明不明白?”她的聲音瘠痰,數度梗住了話頭。

    “不,這些責任我不會讓你獨扛的。”

    “可是眾人會將所有的錯指到我的身上,我不要!我不要!”羅蘭屏淚如雨下。

    “蘭屏……”

    “我請求你好好做你的儲君,好嗎?”她哽聲啜泣。

    見她成了一個淚人兒,他的心更加的沉重,但他好不容易找到真愛,怎能就此放棄?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你請求我好好的做一名儲君,我也請求你等到你大哥跟嫂子到這里後,再決定是否嫁給史建仁好嗎?”

    她搖搖頭,咽下喉間的酸澀,“你還在想觀音水?”

    “那總是一個希望。”他坦承道。

    “如果凌神醫手上還有神奇的觀音水,他大可賣了它賺進大筆財富,又怎會欠下銀兩挨板子,讓嫂子幫他還錢呢?”她對此事毫無一絲期待。

    “含韻說了,他是個古怪的小老兒,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想抱持任何希望。”

    “所以你消極的只想跟史建仁成親,好打發我走,是嗎?”郎都氣得發出咆哮。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不需對我如此執著。”

    她的神情過于淡漠,令他心中的怒火更加狂熾,“好,很好,我知道了,那就隨便你了!”他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羅蘭屏盈聚在眼眶的淚水再次決堤而下,她認為自己這麼做是對的,可她的心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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