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一聲驚恐的叫聲，嚇得亮幾近神魂俱裂，身影一晃，一道白色的疾影已是消失了蹤影，那非人般的速度令在場另兩個人一瞬呆愕，只能怔怔看著那瞬間消失於密林後的那抹雪白。
相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眸光，方才他們是不是有幸看到武林傳說中的絕頂輕功“淩波微步”呢？以前是曾聽主人說過在某次機緣下得到那步法，但不是一直以來都無法領悟的麼？那現今──
看來人的潛力果真是無窮的啊。
眼神一個簡短的交換，縱身，也隨之躍起，幾個騰挪，趕到了光尖叫的地點。
當亮匆匆趕到光所在的地點，只見光微張大了嘴，愕然靠立在一旁的松樹下，左手還捂著胸口處，大口大口的地喘著氣，低著頭徑自出神。連忙伸手把他攬入自己懷裏，細細地上下前後檢查了一遍，見無大礙才稍微放下心。擰眉，不解，方才那一聲驚恐的聲音來於何故。
“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那個──”指了指右下方，光眼裏還是留著淡淡的恐懼，亮順著指尖方向望去──倒在血泊中的一個身影，因為其中半邊身子還浸在水裏而顯得發白了，猩紅的血凝結成暗黑色，搖蕩在水面，異常的詭異。難怪光在看到的剎那，是一聲驚恐的叫聲。
隨之跟來的劍奴影奴已是站在他們的後方，亮攬起光轉身，遮去他的視線，示意他們前去救人。
看著躺在雪白毛毯上的受傷者，光有些好奇地伸手碰了下，冰涼的溫度，手指微抖了下，因淩亂的發絲掩去他大半的臉，連忙伸手撥開，發絲後現出一張極其柔美的臉，烏黑的發絲無力地垂在耳際，一身蔚藍的錦緞已是被血染成了暗黑色，即使是昏迷中也是個美麗的人。光忍不住輕歎一聲，“好漂亮的人啊，真是少見呢。”手也不自覺地拂上他白皙的臉頰。
看到光玩鬧性的舉止，亮微搖頭，拿起茶杯，潤了一口溫暖，看著影奴在一旁專心的護理工作。伸手拉過光不安分的手，遞過手裏的綠茶，“你不要妨礙影的工作。”
光微嘟嘴，接過綠茶一飲而盡，然後想到什麼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把寒光冷然的短劍，道：“這是我剛才從腳下拾起的，我猜是他的東西，你先收起來，我怕自己會不小心弄掉了。”說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亮接過那把如冷月般的劍，劍鞘極古樸，抽出劍的時候卻泛起一陣冷然的光芒，應是把上等好劍。看來此人身份不那麼簡單。
眸光一轉，看到劍奴立在一旁若有所思般，心中一動，問道：“劍，你可知曉此人的來曆？”記得尹屏曾對他說過，一般而言，江湖上的有名者都有其獨特的兵器及招式，也許從這一點的蛛絲馬跡中，劍奴已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再度凝視了昏迷中的人，劍奴久久才道，“如果屬下沒有料錯，此人應是雨江樓的池弦語。只有他的清漣才有如此清冷的劍光，而且從他所受到的傷勢看來也象是雨江樓的漫天花雨所傷。”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半月前，雨江樓發生巨大的變故，樓主許如離不知所蹤，暫由副樓主張顧映料理樓內大小事物。但不久後又傳出樓內有人竊取至寶而叛離雨江樓──”
好象很複雜的事情啊，光側頭看著亮，一頭的霧水。怎麼救個人也會有那麼麻煩的事啊，不過──這樣會不會給亮添麻煩的啊，但就此擱下傷者不管，他又做不出來。凝著眉，擔心地問道：“我們不能救他麼？”
亮微笑淡然道，“沒有關系的，對吧，劍──”
“是的，落月山莊不屬於任何的派別，而以主人的能力，區區一個雨江樓並無大礙。”劍奴點頭，淡淡地陳述著事實。
事實上，落月山莊已經隱然是江湖上最強大的勢力了。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莊主的武藝無人能出其所右；另一個原因是江湖上人稱為“笑面狐狸”的尹屏是落月山莊的主管，對外雖稱為是主管，但無人不曉他是莊主自小的玩伴。這兩人的武功是江湖上排名的頭兩位，又有誰不忌憚三分呢？加上落月山莊順帶也是個經商者，財富可列為全國是首富，金錢加上實力的強勢，無人敢逆其鋒芒。
哦──光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黃昏，未盡的霞光透過薄雲淡淡地映照著雪地，印下深深淺淺的柔和，把一切都籠罩成恍惚的朦朧中，仿佛天地都被裝進了一個琉璃的世界中。
城門外，一輛疾馳的馬車帶著薄薄的風塵須臾在離城門尺寸間勒住了疾動，一旁的路人還來不及反應，只見一輛華麗精美的車緩緩進入了繁華的京城。不由得紛紛議論道，不知又是哪位王爺或官宦人家回來了，怎以前也不曾見過如此華麗的馬車呢？到底是誰家？
“盈月樓”三字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金字招牌，即使你再有錢，也不一定能吃上那裏的飯，因為每日都是人潮洶湧，看你能擠進去麼？這天，夕陽還未落盡，盈月樓當然是一如往常的高朋滿座，那輛精美的馬車徐徐走來的時候還沒引起眾位食客的注意，當一只白皙的手伸出，遞給小二看了某件物品後，那馬車內的人立即被匆匆趕來的老板必恭必敬地請到了樓上的雅座。
直至那幾道人影消失於人前，食客們的議論聲仍未曾停止。眾所周知，這盈月樓的老板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前幾日揚王下榻於此也不曾見他如此恭敬過，來人是誰呢？竟能讓他誠惶誠恐至此，好奇的話題一直不曾停息。
聽說，僅僅是聽說哦，那一日，盈月樓的門檻被踏平了足足三尺，只為好奇來人是誰？
來人是誰？能令心高氣傲的人俯身的除了他的頂頭上司還會有誰？盈月樓正是落月山莊的旗下生意之一，因此影奴特意選擇了這個落腳點。
那日，救下了池弦語後，影奴暫先回落月莊准備馬車，而另外的人則暫且觀賞雪地風光兼等待馬車的到來。有傷者在旁，加上光又不適應騎馬，於是就改了另一種的交通工具。如此一來，行程便減慢了，直至十四那日黃昏才到京城。
停好馬車，亮便吩咐影奴抱起傷患到樓上休息，另囑咐小二請來大夫。而他則與劍奴、光一起到三樓的雅座傾聽老板報告這段時期以來的營運情況。
靠臥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極是悠閑的攤在軟綿綿的裘毛上品茗的正是外頭人人關注的對象之一光。他伸手掩去又一個的呵欠，眼皮似乎也越發沈重起來，好──好無聊，亮的會議到底要開多久啊。以前就知道他是個圍棋狂，想不到現今卻成為了個工作狂，到哪裏都沒有改變的家夥。哀怨地再瞪一眼，都是亮的錯，說什麼也不放心自己單獨出門，非要等他處理完事物。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了啦──
“砰──”不耐終上升到最頂點，光最後還是忍不住拍桌站了起來，除了亮仍處變不驚地看著他，其余的人都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呆愕地看著他不知做何反應才是。
“亮，我不管了，先出門逛去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出門找我吧。”語音才落，人已跑到門外了，仿佛怕亮會反悔一般。不待他點頭就已跑了出去。亮無奈的搖頭，就知道光絕不會安分地一直等下去，只不曾料到他的耐性竟如此的差，大概只有圍棋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吧。
突然，仿佛想到什麼似的，忙對身後的劍奴道，“跟上去保護光，另外，帶些銀子。”
跑到大街上，沒走幾步，不遠處一家來來往往的會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奇地跑了過去，抬頭一看──
“翰軒棋社？好怪的名字。”看著面前的金字黑底橫匾，光抬頭嘀咕了句，不過，棋社麼？眸光微轉，就走了進去。已經好久沒有和亮下過棋了，前段日子是因為自己生病的緣故，後來又因為亮忙於工作，雖然那次說如果自己贏了棋亮就要帶自己出門，但那次後就沒有再下過棋了，不知這裏的人水平又是如何呢？好奇心漸漸湧起。
隨意走走，看看正對弈的人實力，都是一些不怎麼樣的棋手啊，光撇撇嘴略帶一點的失望，此刻，角落處一句“我認輸了”引起了他的注意，走過去一看。恩，執白子的那位看來是這裏的高手呢，不論是布局還是中央的進攻，都顯得氣勢磅礡，心裏正想著與他交戰一番，執黑子的人就站了起來離開，連忙坐了下來，道：“我可否與你對弈一局呢？”
那人緩緩抬眉，眼裏露出一絲訝異，眸光微閃，點頭。才想要說什麼，一旁的小二連忙道：“這位公子，我們這裏的規矩是一局一錢銀，麻煩你先付錢？”啊──和塔矢家的棋會所一樣，也是要先付錢的啊。光愣住了，他剛才只顧跑出來不讓亮有攔阻他的機會，根本沒有時間細想這些，現今哪來的錢啊。
見他愣住半晌，小二很快就知道他身上沒有錢，冷冷地道，“抱歉了，這公子，麻煩你回去拿了錢再來吧。”
“我──”光正待開口，對面的人已淡淡出聲解圍道：“他的錢記在我身上。”對光微微一笑，“如果你能贏我一局，我還給你一兩銀子如何？倘若你輸了，就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可以。”一聽可以下棋，光連忙答允下來。
哦，那人挑眉，興味盎然地看著光半晌，道，“你答得倒挺快的，難道不擔心我對你提出什麼要求麼？”如此有趣的人他還是首次見，心下更添加了幾分興趣。
笑話，我可是堂堂的棋士，哪有那麼簡單就會輸給你的。光抬頭，眼睛裏閃著堅定的光芒，“因為，我絕不會輸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