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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魅香》作者:洛煒【完結】(毒香續集)

《魅香》作者:洛煒【完結】(毒香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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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聽說,那個男人為了他,連江山都願捨去
聽說,那個男人為了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皇翌極天的決心和毅力確實讓蘭堇難以抗拒
尤其當他親口說出:寧願負盡天下、只為換得你一顆真心的時候
蘭堇早已冰冷的心,因為他的允諾而再次悸動了……

第一章

時值蘭月,正是炎風扇戶、暑氣盈樓的時節。

午後的一場驟雨,暫時歇緩了燮國王都燥熱的暑氣,但相同的這一場雨,卻為王都外的「溟山」增添了些評生機。溟山恰如其名;遍山的古樹枝葉稠密、濃蔭蔽空,遠遠望去幽暗連天,宛如溟海一般深邃神秘。

經雨露滋潤過的溟山變得十分舒爽宜人,野草幽花在雨氣熏蒸後盡展美麗,古樹綠蔭也在雨水洗滌下重現風情。夏蟬再次盡情嗚叫,山鳥重新展翅飛啼,伴隨著雨後吹起的沁涼微風,任何人只要置身在溟山之中,都會產生一種彷彿來到人間仙境的美麗錯覺……

在溟山山腰間,有一處隱密的天然冷泉,泉水晶瑩透明、冰涼徹骨,若以手掬泉飲之,舌尖還會留下一股淡淡的甜味。冷泉面積不大,約莫只夠讓八、九個人容身,加上座落在參天古樹與綠蔭幽徑之中,位置十分隱密,一般人並容易找到這個地方。

在這驟雨停歇的午後,幽靜的冷泉僅有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置身其中,他並不像一般人那樣浸坐在冷泉裡,而是四肢攤平、整個人仰躺在冷泉之上……

少年的發漂在水面上、猶如散開的墨黑絲緞,白色的衣襟在水面上飄飄蕩蕩、載浮載沈,他合著眼睛,靜靜享受冷泉沁涼透骨的滋味。

突然,樹梢間傳來「嗚嗚嗚」的動物嗚叫聲,這聲響讓冷泉中的少年睜開眼,浮在水面的雙臂輕輕向後一劃、身子自泉中站定--

「雪兒?」呼喚聲自兩片淡粉唇瓣逸出,少年一雙琥珀色、澄澈得可以反射水面波光的眼瞳開始在水泉四周搜尋。

「雪兒?」少年再喊,音旦裡微揚,遠山般的彎眉因為沒有得到響應而無奈地蹙起。

「你再不出來我可不理你了!」少年搖搖頭,一邊伸手將濕淋淋的髮絲往後梳、一邊緩步踏出水泉。

就在少年完全離開水泉、坐在池邊的時候,一道疾如風、快如閃電的白影「倏」地自樹梢上躍下,衝到少年懷中,仰起雪白的頭顱,發出「嗚嗚嗚……」的撒嬌聲。

「現在肯出來了?剛剛為什麼不應我?」少年垂首,故意板著臉注視著鑽入懷中的白狐,同時注意到當自己低頭說話的時候,冰涼的水滴順著髮絲滴落在它雪白毛皮上時,白狐齜牙咧嘴、露出了不高興的嘶嗚聲。

「嘻嘻……你不知道什麼叫自投羅網嗎?」少年微笑,突然用力抱住白狐,並將它往自己的胸前按住--

明知道白狐不喜歡碰水,卻故意忽視它抗議的嗚叫聲,少年以近乎惡作劇的方式抱住它、努力弄濕它身上的白毛,直到懷中的白狐整個身體都濕透了,他才滿意地鬆開手,笑看著白狐跳開數步,不高興地用力甩開身上的濕意。

「這叫有福同享,我堅持和你一起共享溟山有名的冷泉。」少年不以為意,以頑皮的語氣和白狐說話。

說完後少年起身,褪下濕透的上衣,隨意披在附近的樹枝上晾乾,只穿著白色長褲再次走回冷泉,舒服滿足地輕吐出一口氣,神情愉悅地坐定後,還不忘回頭對白狐微笑邀請。「真的不考慮?」


白狐視而不見,刻意選了一個離少年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偏過頭開始梳理自己的毛髮。

少年笑了,卻不再多說什麼,他靠回冷泉邊,微微仰起頭,琥珀色的眼瞳凝望著溟山絕美的景致,思緒不由自主地如飛絮般開始飄揚……

如果不曾和皇翌極天這個男人相遇,自己的人生,該是全然不同的吧!

蘭堇今年十九歲,他的父親——「蘭浩文」,原本貴為燮國尚書,五年多前因為涉及陰謀叛變,被已故的先王判了滿門抄斬之刑,但由於蘭堇自小體弱,三歲後就被送到鄉間的寺廟,由住持扶養長大,所以當住在王都周圍的蘭家被滿門抄斬時,遠在鄉下的蘭堇僥倖逃過了一劫,在官員找上寺廟來搜尋蘭家遺孤的時候,正巧遇上了先王殯天、新任燮王繼位大赦天下,蘭堇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在蘭堇獲得特赦後,住持師父特地和位於王都的「承德寺」的老住持取得聯繫,希望能讓蘭董移往承德寺居住,以便他能為往生的蘭家人誦經祈福、聊表孝心。

蘭堇遷居到承德寺的時候才十四歲,他每天除了在寺中誦經禮佛、悼念家人之外,幾乎不出寺廟,過著如僧人般平靜的日子。

在承德寺裡,蘭堇最親近的不是住持、也不是同年齡的小和尚,反倒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那是當蘭堇初到承德寺、剛迎回蘭家人靈位的頭幾日,他因為悲傷過度昏倒了,一隻飢餓的小白狐咬了蘭堇一口,以他的血止了它的飢渴,之後又蜷曲在蘭董懷中入睡,同樣以自己的體溫暖和了蘭董,從那一夜起,同樣孤苦無依的一人一狐成為共同依偎、相互扶持的夥伴。

蘭堇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是如此了,和白狐永遠留在承德寺裡面,無慾無求地過完一生,卻怎麼也沒想到,三年前,在那個繁花落盡的秋末,皇翌極天這個男人就這麼闖入了他的生命……

皇翌極天——掌握燮國江山的年輕皇帝。那年,他剛坐上燮國帝君的王位,在秋季狩獵的時候,發現了從寺廟中偷溜出去嬉戲的白狐,燮王見獵心喜,騎著馬一路追到了承德寺,這才在寺廟小徑上遇到了蘭堇——

「這白狐是你飼養的?」

蘭堇至今還記得當年的情況,當雪兒逃難似地鑽到自己的懷中躲避,在他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時候,身後就傳來皇翌極天低醇優雅的嗓音,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與自負。

還沒真正看到人,皇翌極天的聲音已經讓蘭堇微微蹙緊了眉頭,他討厭用這種腔調說話的人;當年到寺廟宣判必須押送他到王都斬首的官……幾天後再到寺廟宣讀他獲得新燮王特赦的官……還有這個莫名其妙闖入承德寺的男人,說話都是這種語氣,雖然聲音、嗓調不同,但是那種彷彿高人一等的優越語氣卻是相同的。

蘭堇將雪兒抱在懷中,漫不經心地轉過身子。由於自己背對著夕陽,對方無法看清楚他,但相反的,蘭堇卻能將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擁有低醇優雅嗓音的主人,是一名在外貌上也無法挑剔的出色男子;劍眉、挺鼻、薄唇,每一寸輪廓都像是精心雕刻似的俊美迷人,他身上穿著黑色鑲金線的狩獵華服、騎在一匹駿馬上,一雙劍眉因為蘭董的不回應、以及因背光看不清楚前面而不悅地蹙起。

只為了這麼點小事就不耐煩,看來是個脾氣不好的貴族子弟哩!蘭堇上下打量皇翌極天,將他每一分表情看得仔仔細細,心中如此推斷著。

「我在問你話,這白狐是你飼養的嗎?」皇翌極天再問、語氣中添增了一絲不耐煩。雖然他一時看不清楚眼前白衣少年的模樣,卻能感覺到他注視自己的目光帶著批判,這種略顯無禮的凝視瞬間挑起了皇翌極天的好奇心。

蘭堇毫無所懼的目光對於三歲就被冊封為太子、二十五歲繼位為王的皇翌極天而言,是陌生而且前所未有的,卻也更增添了他想弄清楚對方身份的念頭。

皇翌極天踩著大步走向蘭堇,但是還沒靠近,蘭董懷中的白狐就因為嗅到陌生人的氣息而飛竄地逃開了,他被白狐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認定了是少年故意放走自狐而更加不滿了。

「你……」皇翌極天一手扣住了蘭堇的肩頭,俊臉上盈滿了怒意。

就在蘭堇認定自己得無端承受一頓好罵的下一瞬間,
對方黑瞳中的惱怒瞬間消失了,由於蘭堇始終看著皇翌極天,所以清楚看見了他漆黑眼瞳中竄起的吃驚與詫異,而後,那雙黑瞳裡的情緒產生了變化,盈滿了某種蓄勢待發的渴求、以及自己無法辨識的濃烈情緒。

蘭堇不知道那雙黑瞳中隱然閃爍的情緒代表了什麼,但沒來由的,一顆心卻因為他專注的凝視被震撼了。

「世間居然有如此絕色……」男性薄唇中吐出了歎息。

在當時,或許他們誰也沒料到,就在這四目接觸的瞬間,兩人原本平行的命運便開始纏繞在一起了。

很快的,皇翌極天知道眼前的絕色少年是罪臣之後、是自己大赦天下後僥倖存活的少年。而蘭堇也知道了這個目光如炬的男子,既是導致自己孤苦無依的先王之子,偏偏又是讓自己撿回一條命的年輕燮王。

年輕的燮王當然不會僅滿足於視線的驚艷,在兩人相遇的那一個夕陽宛如火球的傍晚,他以半強迫的方式得到了蘭堇的身子。

原本以為那只是帝王的一夜風流,只要過去了就永遠結束了,但蘭堇怎麼也沒想到,皇翌極天從來不打算放手!先是三不五時夜訪承德寺,最後甚至封他為五皇子皇翌嵐的保傅、直接將他領進了燮國皇宮,以一種毫不忌諱的方式寵幸著,燮王的行為徹底激怒了皇后與太皇太后,後者更是下令將蘭堇關在地牢候審。

就在蘭堇死心地認定自己最終逃不過死在皇家之手的命運時,皇翌極天卻夜闖地牢,將他救了出來,而更讓蘭堇震驚的是,他還安排了出宮的馬車。

在我不能不顧拋下一切、完全擁有你、之前,請你暫時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皇翌極天甚至沒有多做解釋,就這麼擊暈他、將他送出了皇宮……

坐在冷泉裡的蘭堇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自從那一夜離別後,如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而縈繞在自己心頭、怎麼也無法忘記的,就是皇翌極天臨別前所說過的話。

如果,我們有機會重來,你是不是願意將朕當成一個只是一心一意愛著你的平凡男人?

他明明就是皇帝,是能夠掌握整個燮國的男人,又何必問自己這種不可能的問題呢?

你對朕,終究不是無動於衷啊!那麼為了你,我皇翌極天在此對天發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和這句話同樣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中的,是皇翌極天最後摟緊自己,狂烈激動得彷彿想將他整個人完全烙印在腦海中的深吻。或許,這就是皇翌極天內心的打算吧!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自己最常想起的,就是皇翌極天最後的那一吻……

「最後……一個吻嗎?」蘭堇喃喃自語,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自己的嘴唇,因為想起皇翌極天的一切,心情再次亂成了一團。

堂堂帝王之尊、坐擁後宮佳麗無數的皇翌極天,為什麼會對自己如此執著?這是蘭堇始終不明白的地方,是因為自己這張男生女相的面皮嗎?從小到大他早已習慣了眾人驚艷的目光,但就算自己真稱得上絕色,怎麼說也還是男兒身,既不能為皇翌極天生下子嗣,更不可能將他們倆的關係昭告天下。

皇家子嗣、帝王聲譽,身為帝王最需要看重的兩件事,為什麼皇翌極天可以毫不考慮地說出「我只要你」這種任性又不負責任的話呢?

那一夜從皇宮離開後,蘭堇和白狐被送到溟山附近的一棟隱密宅邸,那是一棟從外面看起來像是早已荒廢多時的廢墟,但裡面卻整理得舒適整齊,宅內甚至還有習過武藝、沉默寡言的奴僕,看得出這一切又是皇翌極天的安排!

「呼……」蘭堇將頭埋在臂彎,抵在水池邊歎息。承德寺……皇宮……地牢……溟山,地點一個換過一個,但終究是囚禁自己的牢籠啊!

突然,一種略微冰涼的觸感滑過他的手臂,蘭堇抬頭,這才發現白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身邊,像是意識到他的意志消沈,溫馴地輕舔他的手臂表示關懷。

「雪兒……」一抹微笑白蘭堇嘴角流演,陰霾的心情也因為白狐的安慰而褪去了不少,他伸手抓下白狐,後者完全不掙扎、乖乖地讓蘭堇將它抱入冷泉裡,口中還發出討好的聲音。

「我沒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一直陪著我,不是嗎?」蘭堇將白狐抱得更緊,開心道:「所以沒關係,只要有雪兒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一人一狐就這麼相互依偎,共享溟山的宜人景致……

不知道過了多久,「啪」的一聲異響,突然打破了冷泉邊寧靜的氣氛,蘭堇懷中的白狐在空氣中嗅到某種氣味,倏地又竄出蘭堇的懷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蘭堇也聽到了那聲異響,不禁納悶地自冷泉中站起。這一個月來,他每隔三、五天就會上溟山來,而負責看護他的奴僕們都會安靜地守在山腳下,不讓任何人打擾他,既然如此,這個時候又怎麼會有人上山呢?

「是誰?」蘭堇走到樹下、扯起半濕的外衣披上,疑惑地開始四處張望。

剛才聽到的聲音絕對不是錯覺!蘭堇十分確定,那是腳步踩斷枯枝的聲音,自己來這裡已經十幾次了,不會弄錯這種聲音的。

四周靜悄悄的,既沒有人回答他,也沒有其它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闖入者是誰,但蘭堇很確定有人來到附近了,因為他感覺得到某種凝視的目光……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專注、熱切得會讓自己略微不安心臟不規律跳動的目光……

皇翌極天?蘭堇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燮王的名字,但隨即搖搖頭,制止自己荒謬的念頭,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根據五皇子每天寫來的信,皇翌極天為了某項計劃,每天都在皇宮裡忙得不可開交,絕對不可能來這裡的!

不是他!應該不是……心裡雖然這麼想,但蘭堇卻覺得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劇烈,他甚至還得伸出手按住,就怕它從自己胸口跳出來。

「啪」的一聲,踩斷枯枝的聲音從蘭堇的身後再次響起。但是蘭堇甚至沒有回頭的勇氣,只能緊緊地以手抓住胸口,心神不定地聽著那沈穩、逐漸接近自己的腳步聲。

是他嗎、不是他嗎?但更讓蘭堇感到害怕的是,胸前那種狂亂得像是要發狂的心跳聲,究竟是期待還是害怕呢?

不一會兒,腳步聲在蘭堇的後面停住了,來人雖然沒有開口,但是那股強烈的存在感已經瞬間籠罩住蘭堇整個人。

「堇……」低醇、溫柔的男性嗓音喚出了一個名字。

蘭堇渾身一震、還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站在身後的人就伸出了雙臂,用力攬住蘭堇微微顫抖的身子。

「堇……我的堇……」低醇的嗓音這次直接抵在蘭堇的耳邊,七分寵溺、三分憐惜的語調讓蘭堇慌得連忙閉上眼,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蘭堇緊閉著雙眼、不安發顫的模樣似乎取悅了對方,因為蘭堇聽到了對方輕笑的聲音,跟著,他感覺到對方伸手按住自己的肩頭,以一種強勢卻不失溫柔的方式讓他轉過身——

「為什麼閉著眼睛,不想看到我?」男子笑問,俯下身逐一吻上蘭堇微蹙的眉、緊閉的眼、被冷泉凍紅的鼻樑,還有略微冰冷的雙頰。

一次又一次、對方重複著相同的動作,融合了珍惜與溫柔的吻,讓蘭堇忍不住發出歎息,兩片粉色的唇終於微啟,帶著若有似無的邀約意味。

但不知為什麼,對方始終略過蘭堇的嘴唇,只是持續以羽毛般輕柔的吻造訪他精緻美麗的五官,只除了嘴唇——

這人真的是皇翌極天嗎?雖然聲音一樣、氣味一樣,但他對自己向來是激烈狂野得像風、像火,從來不曾以這種蜻蜓點水的溫柔方式吻過自己,該不會只是很像他的人吧?

心中一日產生了疑惑,蘭堇勇敢地睜開眼睛。而對方像是早已算準了蘭堇會有這樣的反應似的,早一步彎低身子,讓蘭董一雙琥珀色眼瞳在睜開的剎那,只看見了他含笑逼近的大頭!


「啊!」果不其然,蘭堇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

對方放聲大笑、不給蘭堇絲毫反應的時間,再次伸手將他攬入懷中,以掌心扣住他的頭,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前。

溫暖寬闊的懷抱……純男性陽剛的氣息,還有讓自己心悸不已的低醇笑聲,真的是他……真的是皇翌極天沒錯!

「陛下……」蘭堇喃喃低語,明明被皇翌極天摟在懷中了,他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剛才為什麼不睜開眼睛?難道堇真的不想看到我?」皇翌極天輕問,溫柔地輕撫著蘭堇的背心。

「不是。」蘭堇搖頭,美麗的臉龐紅暈浮現,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之所以不敢睜開眼,是怕眼前所見只是自己過度想念而產生的幻覺。

如果腦袋裡的思緒可以控制,那麼自己絕對不願意想他,但蘭堇必須對自己承認,在過去這一個多月裡,他確實經常想起皇翌極天,雖然無關乎愛與不愛,但是每當獨處的時候,腦海裡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人;不管是他的人、他說過的話,還有他們過去三年發生的每一件事……

琥珀色的眼瞳抬起,仔仔細細地凝視著皇翌極天俊美的五官;意氣風發的劍眉、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瞳、挺立的鼻樑、總是帶著隱約笑意的薄唇,集合了這一切所構成的獨一無二的皇翌極天!

蘭堇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伸出手、像是要證明對方真正存在似的輕輕觸碰著,直到皇翌極天一把握住他的掌心,湊到嘴邊親吻,蘭堇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當皇翌極天濕熱的舌尖舔過他的掌心時,蘭堇渾身一震、面紅耳赤地抽回手。現在可以確定不是幻覺了,皇翌極天真的在這裡!

「你為什麼在這裡?我以為……」蘭重以略微遲疑的語氣開口。五皇子今天早上來信明明說他依舊很忙碌,不是嗎?

「是我要五弟這麼告訴你的。」皇翌極天微笑著開口,他踏前一步,重新將蘭堇拉回懷中。「如果不是他這麼說,我怎麼嚇得到你?又怎麼能看到你乍見到我的時候,流露出的真正性情呢?」

將懷中纖細的蘭堇摟得更緊,皇翌極天滿足地輕歎一口氣。他永遠不會忘記蘭堇方才看到自己時,那種又驚又慌亂的表情,雖然距離他期盼的「狂喜」還有一大段距離,但至少已經不是過去充滿距離感的生疏了。

「陛下是說……你專程出宮一趟只為了作弄我嗎?」蘭堇難以置信,雙手抵住皇翌極天的胸口,退開一步詫異地問。

這人……真的瘋了嗎?就為了這點小事冒險出宮來見自己?現在整座王都都籠罩在一股緊繃的氣氛之中,因為西明王皇翌蓁、南陽王皇翌武半個月前各自帶了自己的軍隊在王都外紮營,附近的百姓都在謠傳戰爭即將要爆發了,雖然蘭堇從五皇子的書信中猜出,這是燮國王宮中、燮王和太皇太后最後一場奪權的鬥爭,但無論如何,現在畢竟是非常時刻,皇翌極天不應該隨便出宮才是!

「陛下你這人……」蘭堇搖頭,不敢相信他居然任性到這種程度。

「每一天、每一天我的心底都會冒出一個聲音,告訴我必須出宮、必須見你一面,如果戰爭、奪權……是我必須面對的,我絕對不會逃避,但我就是無法忍受見不到你……」皇翌極天伸手扣住蘭堇的雙腕,將他扯近自己的身邊,低下頭、貼近蘭堇微啟的紅唇邊,低夏著說道:「堇……我想你,無時無刻都只想著你,想得都快要發狂了,你知道嗎?」

蘭堇面紅耳赤、無法言語,被皇翌極天赤裸裸的告白給撼動了,他無法動彈,只能被動地回望著皇翌極天深邃的黑色眼瞳。

「是的,我是個不盡責的皇帝,在不應該出宮的時候出宮,只為了想看你見到我時錯愕的表情……」皇翌極天傾身,輕咬著蘭堇微啟的嘴唇,低柔的聲音盈滿激情,以無限誘惑的語調問著:「你呢?是不是也同樣想著我?」

「陛下確實嚇到我了……您應該盡快回宮……比較好……」蘭堇心慌意亂,忍不住別開眼,因為皇翌極天深邃的黑瞳就像是無底的深淵似的,他整個人都快被吸進去了。

「那可不成,我還有一件事沒做……」皇翌極天低醇的笑聲不停地干擾著蘭堇早已混沌混亂的思緒。

「什……什麼事?」

「這麼甜的小嘴,為何總會問出這麼無情的話呢?」皇翌極天懲罰性地咬著蘭堇的下唇,伸手牢牢抱住蘭堇的同時,低嗄地宣嗄布案:「我想你、渴望你,我今日出宮,只為了愛你——」

說出答案的下一秒,皇翌極天完全不給蘭堇猶豫的時間,炙熱發燙的身子跟著覆了上去……



第二章

「陛下……」蘭堇語調慌亂,皇翌極天光是突然出現就夠嚇人的,再加上又訴說了一堆思念的話語,強烈的衝擊讓他腦袋裡昏昏沉沉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你在發抖?」皇翌極天根本不讓他有逃脫的機會,雙臂一伸,就將蘭重困在樹幹與自己的身體之間,低下頭輕吻蘭堇微涼的臉頰,在感覺到他身上細微的顫動,輕笑道:「雖然天氣熱,你也不應該泡在冷泉太久,身子會受不了的……」


「我不冷。」蘭堇猛烈搖頭,除了鼻間充斥著讓人暈眩的男性氣息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因為皇翌極天的貼近而開始發燙。

「那麼,你身子抖得這麼厲害是因為我嘍?」皇翌極天輕笑出聲,口中吐出的炙熱氣息直接移轉到蘭堇的耳邊,張口放肆地咬著他細緻的耳垂,深深吸吮著讓自己沈醉不已、屬於蘭堇的氣息。「堇……」

「陛下!」當皇翌極天的手往下移,隔著衣服握住他雙腿間的慾望根源時,蘭堇窘得驚叫一聲,琥珀色的眼直直望入皇翌極天情慾勃發的黑瞳。

他當然知道皇翌極天想做什麼!但……但這裡是荒郊野外啊!要是被前來溟山的人撞見了怎麼辦?

「沒人有膽子敢進來打擾的,誰敢進來我就廢了他一雙眼睛。」皇翌極天一眼看穿了他的不安,低笑道。「因為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你現在的模樣……」

「我……現在是什麼模樣?」不想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皇翌極天調戲的大掌上,蘭堇試圖以談話來轉移自己的心思。

「秀色可餐……銷魂蝕骨……」皇翌極天偏過頭,直接抵上蘭堇的脖子,將他當成一道美食般輕輕啃咬,停放在他雙腿間的手戲譫地游移,緩慢而有技巧地挑起他的反應。直到蘭堇青澀的分身被喚起後,他伸手環住,另外一隻手則是伸到褲子後面,在小穴的附近徘徊,低嗄地笑著繼續說:「熱得像火一樣……讓我猜猜,你身上其它的地方是不是也是這麼熱?」

蘭堇美麗的臉上燒起一片火紅,雖說兩人有一個月沒見,但是過去的皇翌極天就算想擁抱自己,也絕不會說出這種露骨、幾乎是毫無顧忌的挑逗話語。

「不習慣聽這些嗎?我說過,當我們再見面時,我希望以平常男子的身份和你重新開始,讓你接受我上皇翌極天的!」看出他的疑惑,再次低笑道:「現在我不就在這麼做嗎?像個普通的男子一樣,努力向他的愛人求愛表白……傾吐我這一個月來的相思之情。」

求愛表白?蘭堇雙目圓睜。一見面就將自己壓在樹上上下其手,說一堆讓自己面紅耳赤的話,這哪裡是什麼求愛表白?

「你這種張目結舌的樣子真可愛。」皇翌極天被蘭堇錯愕的表情逗笑了,忍不住低頭又吻了他一下,跟著他抬起頭、雙眼如炬,薄唇微啟卻是以一種彬彬有禮的語調問道:「堇,我現在可以抱你了嗎?」

如果不是目前的狀況尷尬,蘭董一定會大笑出聲——整個人被困在對方懷中,兩人的身體幾乎緊密相連,更別提皇翌極天還有一隻手握著自己的重點部分,以這種隨時打算對自己「做什麼」的姿勢,他居然還能以一種「想散步、還是想聊天」的平淡語氣,提出「我現在可以抱你了嗎」這種怪問題。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蘭堇挑高一道眉,被皇翌極天異於往常的表現激出平日隱藏的另外一面。心裡猜想他必會眉頭一皺、立刻擺出皇帝的嘴臉吧!

皇翌極天濃得發亮的黑瞳瞬也不瞬地鎖著蘭堇,像是在辨識他是不是認真的,好半晌後,就在蘭堇以為他就要開口喝叱自己大膽的時候,皇翌極天卻輕輕扯開嘴角,以再溫柔不過的語氣說道:「那就算了,是我太心急了。」

「嗄?」蘭堇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原來這一個月來飽受相思之苦的只有我一個人,我終究只是自作多情。」皇翌極天苦笑,黑瞳重新對上蘭堇錯愕的雙眼,低頭道:「我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我想得到的是你的心,就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情。」

皇翌極天說完後,正想退開、抽回手的時候,蘭堇卻突然伸手扣住他,美麗的臉頰暈紅似火,遲疑了半天,這才害羞又著惱地說道:「等一等!你這樣莫名其妙跑來撩撥我,現在又想不負責任的跑掉?」

蘭堇雖然對皇翌極天的回答感到吃驚錯愕,但是直到對方真的打算撤手退開時,這才發現他確實是認真的!別開玩笑了!三年來自己從不情願到熟悉皇翌極天整個人,就算內心還厘不清對皇翌極天真正的感覺,但是他的身體早已經接受了對方,每當皇翌極天靠近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就會主動憶及過往種種而產生反應;就像現在一樣,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發熱發燙,胯下的分身也被喚起,甚至準備好承受他了,卻得到皇翌極天一句「我不想強迫你」,真是太可惡了!

「堇?」皇翌極天有些不明白,視線從他困窘脹紅的容顏往下移,最後停在他輕輕握住的部位,這才瞭解蘭堇的意思。

「陛下雖說想和普通人一樣求愛表白,說的是很好聽,但你做得到嗎?」注意到皇翌極天臉上一閃而逝、懊惱自己做錯事的表情,蘭堇強忍住心中想要大笑的衝動,這實在太罕見、太不可思議了!於是他刻意裝出刁鑽的語氣,把握機會報復他過去三年的專制強硬。「哪有人先動手再徵詢意見的?現在要怎麼辦?」

蘭董嘴裡雖然繼續刁難,但心中卻為眼前這個徹底改變的皇翌極天感到有趣。雖然明白皇翌極天極有可能惱羞成怒,屆時只要重新擺起帝王的尊嚴、在這裡直接要了他,自己也無法拒絕不是嗎?但皇翌極天非但沒有這麼做,反倒真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雖然蘭堇不知道對方會改變多少、改變多久,但此時此刻,他確實為了皇翌極天的困惑而枰然心動。

或許,是因為此刻身在溟山,被這裡的好山好水誘惑,人變得比平日更大膽了,也或許,皇翌極天突然現身讓他情緒激盪,更或許,其實他比自己願意承認的還要思念這個男人……

蘭堇伸出雙手,大膽地將皇翌極天的手往自己雙腿之間按去,輕輕說道:「既然這裡不是皇宮……你在這裡也不是皇帝,那麼我也應該對真心表白的人有所響應,不是嗎?」

「堇?」

「下次記得先問了再動手。」蘭堇鼓足了勇氣,仰首吻上皇翌極天,吐氣如蘭地說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皇翌極天想聽的也只有這些了他發出滿足的低吼聲,雙臂一伸,用力摟住了蘭堇……

「啊……」白濁的情液自粉色頂端噴出,射在男人的掌心裡,發洩過後的蘭堇身子一軟,如果不是及時以雙手抱住樹幹,說不定就要狼狽跌倒了。

在蘭堇不住張口喘息的時候,他感覺到身後的皇翌極天又向前靠近了一些,直接貼上自己赤裸的身子。

「張開腿……」低嗄的嗓音溫柔地下達命令,炙熱的嘴唇一口含住他的耳垂,再次讓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蘭董雙頰燙紅,將自己虛軟無力、幾乎站不穩的雙腿微微分開了一些。

「再開一點……」耳邊的男音多了幾分緊繃,噴在頸項的氣息開始轉粗,雙手也開始移向蘭堇纖細的腰間,將他調整成適合進入的姿勢,跟著用力一挺,火熱瞬間貫穿了蘭堇的小穴——

「啊……」許久未承受的炙熱男性讓蘭堇驚喘一聲,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堇……放鬆,我不想傷了你……」皇翌極天從後面輕咬他光滑的背,同時探手揉捏他胸前的紅蕊,不住地輕聲安慰。

皇翌極天忍住不動,試圖給予蘭堇更多適應的時間,同時不斷地以溫柔的低語以及熟練的愛撫分散他的注意力,不一會兒,蘭董的身體逐漸放鬆了,像刀鞘緊緊鎖住自己的火熱,小穴也慢慢承受了自己。

「堇……我渴望的堇……」皇翌極天開始動了,像是要盡量延長兩人交歡的時間似的,深深進入後再輕輕抽出,一次又一次地品嚐被緊緊鎖住的快感。

「嗚……」蘭堇發出細細小小的嚶嚀聲,身體似乎憶起了激情的旋律,腰部也隨著皇翌極天的衝刺輕輕擺動著。

歡愉刺激、綿綿不絕的快感從兩人肉體相銜的那個部位,一波一波的傳向腦門,隨著體內流竄的火苗越來越烈,皇翌極天進出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在即將達到高潮的時候,他伸手向前握住蘭堇勃發的慾望,加快愛撫的速度,最後在蘭堇失神的吶喊聲中,兩人瞬間達到了頂點……

「你還好吧?」

一睜開眼,蘭堇就看到皇翌極天關心的黑瞳,他眨眨眼,發現自己躺在樹下,想必是剛才的交歡過於激烈,自己竟然暈了過去。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皇翌極天柔聲道歉。過去在宮廷交歡,為了不讓蘭堇受傷,他都有特別準備藥膏,但是今天了心急著來見他一面,根本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我沒事。」蘭堇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

「走得動嗎?還是讓我抱你下山,找個大夫來看看我比較放心。」皇翌極天有些擔憂,畢竟蘭堇過去從來不曾在歡愛中暈過去。

「不用!」蘭堇脹紅著臉大聲拒絕。現在這種狀況看大夫,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皇翌極天在溟山做了什麼嗎?

「你確定?我覺得……」

「真的不用,我躺一下就好了!」蘭堇十分堅持。他本身就不是縱欲之人,剛才短短時間內卻被皇翌極天撩撥的發洩了兩次,自然累癱了,只需要多休息,絕對不必看大夫。

「是嗎?那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在這裡陪你。」皇翌極天伸手輕撫他黏在臉頰上的髮絲,俊臉盈滿溫柔。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突然傳來了幾聲忽長忽短的哨音,而皇翌極天在聽到後,有些不悅地蹙緊了眉頭。

蘭堇曾和皇翌極天生活了好一陣子,自然知道那是他和特地訓練的一批死土之間聯絡的暗號。

「陛下應以要事為重,還是快點回去吧!」蘭堇微笑,並不打算讓皇翌極天為難。「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皇翌極天的黑瞳依依不捨,但他知道自己此刻沒有選擇。

「小心保重自己,我走了。」皇翌極天傾身,對蘭堇印下一個溫存的吻,忍不住又開口道:「我會找時間再來看你。」

「陛下,在宮廷風波平定之前,您別再來了。」蘭堇喚住他,琥珀色的眼瞳有著澄澈的真心。「陛下對蘭堇所說的話,蘭堇並沒有忘記,全都謹記在心。」

皇翌極天不語,只是靜靜凝視著蘭堇。

「陛下乃是大燮王國的帝君,如果在這個重要的時刻還為了蘭堇分心,那麼蘭堇如何對得住天下的百姓?」蘭堇首次坦承真心。「陛下曾對我說,想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身份與我重新開始,這份心意我很感動,但陛下身為九五之尊,是你一出生就決定好的命運,何苦急著為蘭堇放棄呢?」

「你至今仍不願意相信我的真心?」皇翌極天苦澀地問。

「不,只是我們都需要更多的時間,才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蘭堇以再平靜不過的語氣開口,含蓄地表達自己的關心。「眼前陛下還有宮廷的事情要處理,蘭堇不願意再成為陛下必須煩惱的負擔,請陛下放心,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留在這裡靜心思考,不敢讓陛下多費心。」

皇翌極天聽完後,目光轉柔,伸手握住蘭堇的手保證道:「你的關心我收下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多謝陛下。」蘭堇綻開一抹真心的微笑。

皇翌極天再次傾身吻住蘭堇,在接觸到他溫熱的嘴唇時,情不自禁地探人舌尖,加深了這個吻,一直到他滿意退開的時候,蘭堇已經氣喘吁吁、面如艷陽了。

「堇,為我保重。」皇翌極天最後一次吩咐,跟著起身,頭也不回地往下山的方向前進。


「蘭堇!蘭堇!」剛入夜,蘭堇房間的木門就傳來「砰砰砰」的敲打聲,伴隨著少年清朗的嗓音。

能找上這裡、還能在這種時間來訪的,除了五皇子皇翌嵐之外,不會有別人了!蘭堇微笑,合上看了一半的書,起身打開房門。

「嵐皇子。」蘭堇頷首致意。即使皇翌嵐抗議了無數次,但蘭重依然不改稱呼的方式,只願意將充滿距離的「皇子殿下」改成「嵐皇子」,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今天……你在溟山見到我那個不良皇兄了吧?」皇翌嵐大方地走入蘭堇的房間,轉頭笑嘻嘻地問。

曾經,他對燮王隱藏自己喜歡蘭堇、甚至以封他為保傅的做掩護、偷渡進皇宮寵幸的行為難以諒解,畢竟一個是從小疼愛自己的皇兄,另一個則是自己最喜歡的朋友兼保傅,對他們連手欺瞞之事始終耿耿於懷。有一段時間他甚至無法面對蘭堇,後來是因為蘭堇差點遭到皇后毒手,這才讓皇翌嵐警覺到自己喜歡蘭堇這個朋友,勝過在意他欺騙自己的事情,所以才真心誠意向蘭堇認了錯,同時認真地幫燮王保護他。

這一個多月來,他每兩天就寫一封信告訴蘭堇宮裡的情況,每週則會抽空跑來看蘭堇一次,雖說現在宮廷氣氛詭異、情勢緊繃,但反正有燮王和精明幹練的四皇哥頂著,他還是繼續當他逍遙自在的五皇子!

「是誰故意戲弄我,在信上寫說陛下很忙,讓我在溟山出饃嚇了一大跳!」蘭堇佯怒,瞪了皇翌嵐一眼,話題才提到了溟山,腦海中隨即就想起下午的旖旎情事,雙頰不由自主地泛紅了。

「皇兄知道我三不五時向你報訊,特別要我這麼做的,我雖然是皇弟,但也不能抗旨吧!」皇翌嵐聳聳肩,突然發現蘭堇雙頰火紅,忍不住向前一步,輕呼道:「哇!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快坐下!我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皇翌嵐不等蘭堇開口,抓著他就往床邊拉去,跟著一把推他上床,命令道:「快躺好休息,這裡的僕役在搞什麼鬼?連主人發燒了都不知道,真是太不盡責了!」

「嵐皇子,我沒事。」蘭堇一把拉住想往外走的皇翌嵐,阻止道。「我沒有發燒、也沒生病,別驚動其它人!」

「真的沒事?」皇翌嵐不信,明亮的雙眼在蘭堇臉上反覆搜尋,最後乾脆伸出手,一手放在蘭堇的額頭、一手放在自己的額頭。「嗯……有點燙,可是又不像發燒那麼燙,真是奇怪了……」

蘭堇好氣又好笑,直接扯下他的手,無奈道:「我真的沒事,你別隨便找大夫,要是驚動了陛下,他說不定又扔下宮裡的事情趕過來了。」

蘭堇說話的時候,燭光淡淡照著他精緻絕美的五官,在暈黃的燈光下,他的容顏艷極無雙,連早已習慣他絕色的皇翌嵐都看直了眼。


皇翌嵐抽回手,雙眼炯亮的凝視蘭堇,後者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最後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你真美,比我看過的任何女人都要美。」皇翌嵐稱讚。「後宮佳麗無數,但皇兄卻獨獨鍾情於你一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是皮相,我從來沒聽過以外貌建立的恩寵能維持到永遠的。」蘭堇直覺地回答,或許,這就是自己始終無法釋懷的地方了。

是人,都會貪戀美色,更何況是權傾天下的帝王,更認定了天下絕色理應歸自己所有,那麼,一旦美貌不再,原本的寵愛和憐惜是不是也跟著消逝無蹤了呢?

「那麼如果有人喜歡你的皮相,也真真正正喜歡你這個人,他也和皇兄一樣願意為你做盡一切,你願意捨棄皇兄,選擇那個人嗎?」皇翌嵐突然發問。

「世間會有這樣一個人嗎?」蘭堇笑著反問。

「當然。」皇翌嵐堅定地點頭。

「那他在哪裡?」

「他……」皇翌嵐突然一頓,跟著搔搔頭歎氣道:「總之,世間一定會有這種人的,只是條件要比皇兄好……好像有點困難哩!」

「淘氣。」蘭堇搖搖頭,並不將他孩子氣的談話放在心上。「對了,你這麼晚還來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見你。」皇翌嵐咧齒微笑。「今晚有點悶,所以我就騎著馬過來找你了。」

果然是燮王的兄弟,一樣的任性!蘭堇微微一笑。「但是你深夜出宮,不怕明天你的四哥教訓你?」

整座大燮宮,能治得住自由率性的五皇子的人,除了燮王皇翌極天之外,就是東陵王皇翌燁了。他和燮王是皇子中同由皇后所出的親兄弟,卻和皇翌嵐最親,也是讓皇翌嵐又敬又怕的四皇哥。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皇翌嵐擺擺手,揮掉腦海中四哥不悅的俊臉,重新拉起蘭堇的手道:「不管!今天我既然來了,你就得陪我說話,我們好久沒一起下棋、一起聊天了,蘭保傅。」

蘭堇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知道今晚無論如何是不能睡了,望著皇翌嵐充滿期待、孩子性十足的臉龐他知道自己最終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

「我讓人沏杯茶,我們先下棋吧!」



第三章

皇•宮•聖雲殿——

位於燮國皇宮西側的聖雲殿,是一座雅致、幽靜的宮殿,也是縱橫燮國後宮將近六十年的太皇太后西嶸氏的寢宮;她十七歲進宮、十九歲產子後被立為蓉妃,往後幾年她竭力於後宮鬥爭,與幾位皇妃合作,把當時的皇后當成主要敵人,在皇帝的耳邊進讒言,興風作浪,最後成功地讓皇帝廢後,改立蓉妃為後,並將她所生的兒子改立為太子。

跟著,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她又再次扶持一批新人宮的妃子,將她們調教成心腹,與舊有的妃子在後宮鉤心鬥角,而西嶸氏則扮演了居中調解的角色,不讓任何一方坐大,也不讓兩方有和解的機會。

西嶸皇后多年來以相同手段控制後宮,一直等到皇帝殯天、太子繼位,她被尊為皇太后,居於燮宮最高的位置。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屹立不搖,她對天子所選的后妃也下了一番功夫,多半選擇溫馴、柔弱,抑或是與西嶸氏家族親近的重臣之女,而天子的性格原本就懦弱無主見,所以也任由母親安排一切。

天子的無主見無形中養大了西嶸氏的野心,她不再滿足於後宮地位的鞏固,開始將自己的觸角伸到燮國的殿堂之上;她有計劃地將西嶸氏一族引進朝廷,封官、封爵,讓他們逐漸擁有左右天子、縱橫朝廷的能耐。

一切的計劃都進行得十分平順成功,加上天子在位的最後三年染了病,鎮日昏昏沉沉,更無心於朝政,這讓西嶸氏更肆元忌憚地以「叛亂罪」殲滅了朝中最後一批反對她的勢力。

這一切的順利發展讓西嶸氏洋洋得意,甚至有種連老天都在幫她的想法,天子殯天之後,西嶸氏的地位躍升成為任何人都不可撼動的太皇太后,跟著,她讓大子皇翌極天繼位,成為燮國第十三代帝君,同樣為他選後、選妃,將所有親信安排在朝中,打算以過去一貫的方式控制燮國。

她以為自己成功的控制了新燮王,但如今看來卻沒這麼簡單,那麼,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

西嶸氏坐在軟榻上,兩名侍女站在身後細心按摩,她在焚香中閉目沈思,思索著燮王、思索著自己應當如何應付這突然其來的反撲。

皇翌極天……第一次將這個名字映入腦海中,是他滿週歲的時候,她那個略顯懦弱、個性溫吞的兒子首次露出興奮的表情,抱著皇位的繼承人,笑得像是擁有全世界那樣的滿足。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淡淡瞥了一眼,只覺得那嬰孩目黑唇紅,長得十分可愛。

皇翌極天三歲那年被封為太子,之後她所得到的消息也都是:太子聰穎、太子細心,學習能力十分強、文韜武略都難不倒他等等的讚美之詞。每週他都會固定上聖雲殿請安,從不間斷,就算西嶸氏正在午睡或是會客,皇翌極天都會秉持著後輩的恭敬姿態,安安靜靜地候在外殿等著傳喚。

想來,他就是以這樣溫馴恭敬的態度瞞過了自己二十幾年也說不定,西嶸氏的嘴角不屑地勾起。因為皇翌極天的溫馴、近似天子的懦弱,所以在皇帝殯天後她連考慮都沒有,就將他擁上了燮王的寶座。


「嘿嘿……想不到我居然有看走眼的時候……」西嶸氏喃喃自語。

「太皇太后?您有什麼吩咐嗎?」身後按摩的宮女一愣,機靈地回應。

「沒事,繼續捏吧!」

「是。」宮女應了一聲,再次專心地為太后按摩,不敢多問一句。

那麼,燮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興起了從自己手中逃脫的念頭?算來應該是半年前,當燮王從宮外將那個叫蘭堇的少年接回皇宮、擔任五皇子的保傅之後開始,燮王逐漸有了改變……

蘭堇,起初她並不覺得那名少年會對燮王造成什麼影響,直到宮中的太監、宮女們言之鑿鑿,每個人都說那個蘭保傅生得國色天香,比絕色美女還要美麗,就連瑛皇后也對他充滿了戒心,這才讓西嶸氏開始留意起這號人物。

叛臣蘭浩文之子……她記起來了,尚書蘭浩文——那是前朝最後一批反對後宮干政、導致她必須除掉的人之一,想不到居然還有漏網之魚,而且讓皇翌極天給遇上了!

雖然不確定那名少年知道了些什麼,但是他的存在就足以讓西嶸氏感到不舒服,所以,西嶸氏更加留意燮王與蘭堇的一舉一動,在得知燮王為了他不惜將皇后軟禁在銀鳳殿,甚至荒廢朝政的時候,西嶸氏立即以禍亂朝網之罪將蘭堇收押在地牢。

西嶸氏的意圖很明顯,明確地告知燮王她才是燮國皇宮真正的主人,倘若皇翌極天真的為了一名男寵而荒廢了朝政,那麼自己隨時可以再找一位新燮王來取代他的位置。


但事情的進展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順利,蘭堇被囚禁後,燮王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既沒有立刻到聖雲殿請罪,也沒有試圖和皇后恢復感情,他對朝政依然漠然、對後宮依舊冷淡。就在西嶸氏摸不清楚燮王的心思為何按兵不動的時候,安排在王都的心腹紛紛將消息傳回聖雲殿,東陵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短短幾日就逮捕了數千名與西嶸氏相關的人士,有宗親、也有親友,一口氣將王都內西嶸氏的勢力給剷除殆盡。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駐守邊關的西明王與南陽王也同時返朝,還各自率領了軍隊進駐在王都之外,對其他人來說或許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西嶸氏卻再清楚不過,原來皇翌極天並不是一隻溫馴的兔子,而是一隻善於隱藏、隨時準備撲倒獵物的猛獸!

「難得、難得……兩隻溫馴的兔宙心子居然生出一隻大老虎來了。」西嶸氏緩緩睜開眼,笑得十分感慨。想起自己這一生中都為了確保權力而奮戰,最後居然被嫡生親孫給算計了。

「太皇太后,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身後的宮女看起來更緊張了,畢竟太皇太后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又是歎息又是苦笑,還淨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看了真讓人不安。

「玉兒,我沒事,我說人還真的不能不服老呢……」西嶸氏搖搖頭,抬手揮了揮,要他們停止按摩,沉默半晌後才開口道:「去幫我找燮王來,就說我這位太皇太后歲數大了,有好些話想和孫兒聊一聊呢。」

「是,玉兒這就去。」宮女彎身請安,腳步靈敏地離開了。

望著玉兒逐漸遠去的身影,西嶸氏微微瞇起眼,心中不禁揣測著依舊被囚禁在地牢裡的蘭堇,如果先前宮裡的傳言屬實,燮王確實為了這名少年著迷沈醉,那麼那個叫蘭堇的少年,無疑是自己手中最重要的一張王牌了。

景鴛宮——

「朕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就不去了。」宮殿內,燮王坐在案前讀書,俊美的臉上波瀾不興,淡淡的拒絕了聖雲殿宮女的傳命。「你回去轉告太皇太后,過兩天等朕的精神好些了,自然會過去請安。」

「……是。」玉兒欲言又止,最後卻礙於身份而默默退下。

聖雲殿的宮女離去後不久,東陵王皇翌燁也來到了景鴛宮請求晉見,來到燮王的書房後,一張俊顏咧著似笑非笑的笑痕問道:「剛才我好像看到了聖雲殿的宮女,怎麼?老狐狸按捺不住想求和了?」

「差不多。」燮王將手上的書本擱下,轉向東陵王說道。「她身為西嶸氏之首,當然得為他們盡點力,不過這次她可打錯如意算盤了,西嶸氏這些盤根錯節、佔據王都多年的毒瘤,朕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摘除。」

「哈!衝著陛下這句話,臣弟這一個多月來都沒休息呢!」東陵王微笑,不忘為自己討賞。「等這件事結束後,陛下可別忘了放我一段長假,臣弟要好好休養一番才行。」

「沒問題,這一次要不是有你幫忙,事情無法進展得這麼順利。」燮王誠心道謝。東陵王手段圓滑、人面又廣,在王都結交了各式各樣的朋友,由他來逮捕西嶸氏安插在王都的人最合適不過。


東陵王但笑不語,雙眼在書房內環視一圈後問道:「嵐弟呢?他沒有在龍青宮,我還以為他到陛下這裡來了。」

「他出宮了。」見東陵王問到了皇翌嵐,燮王嘴角一撇,忍不住質疑道:「你應該知道他去找誰,現在時機正敏感,你這個做四哥的可別讓他到處亂跑,要是壞了我們的計劃,到時候誰該負責?」


「嵐弟心中最服氣的未必是我。」東陵王好整以暇地回應。「陛下在嵐弟的心中才是真正的榜樣,若有人在所謂的『敏感時機』還有閒走一趟溟山,就不能怪嵐弟有樣學樣了。」

燮王一愣,昨晚上溟山之事連東陵王也知道了?」莫非是嵐弟又多嘴了?還是宮中有人將這件事洩漏了出去,一想到後者,燮王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蹙緊了。

「陛下放心,派在溟山的護衛我也有份,嵐弟三不五時往那裡跑,我總得多雙眼睛在那裡看著他,所以『那個人』的消息只有您知道、我知道上東陵王看出他的擔心,忍不住取笑。「再說,光看陛下今天精神好心情佳的樣子,我也不難猜出來哩!」

「咳!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提點你這位四哥一聲。」燮王輕咳一聲。「要是不想讓他四處跑,倒不如想個法子將他困在身邊,省得一天到晚來我這裡討人。」

「臣弟多謝陛下關心。」東陵王拱手行禮,眼珠子一轉,笑吟吟地道謝。「多謝陛下的聖旨,恩准嵐弟跟在我身邊共同處理西嶸氏族人這項煩人的事情,有了嵐弟相助,臣弟必定能精神飽滿、事半功倍。」

「就照你說的辦。」燮王揮揮手,樂得讓東陵王將皇翌嵐天天帶在身邊,省得他一天到晚只想著往蘭堇那裡跑。

「那麼我這就去見嵐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東陵王微笑,非常期待看到皇翌嵐得知消息的模樣。「不知陛下有沒有話需要我代傳給嵐弟,或是『那個人』人的?」

燮王沈吟了一會兒,目光因為想到了蘭堇而轉柔,半晌後才開口道:「就說,朕會以最快的時間掃除宮中所有不寧靜的事情,讓他回到我身邊的。」

「遵旨。」東陵王微笑,將燮王交代的話牢牢記在心中,跟著拱手謝恩,正想轉身離去時,突然腳步一頓,最後一次問道:「關於西嶸氏族人的處置,陛下的心意依舊不變?」

燮王抬頭,漆黑的眼瞳坦然回望東陵王的目光,緩緩點頭道:「除了燮國太皇太后西嶸氏之外,其它的人朕一個也不打算留。」


溟山——

東陵王抵達溟山宅邸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他在心腹手下的帶領下,穿過層層密道,這才來到蘭堇居住的地方。

還沒伸手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皇翌嵐笑鬧的聲音。

「哈!蘭堇你又輸了,這一杯酒換你喝了!」

「嵐皇子,我……」

「不行!願賭服輸,這杯酒你一定要喝!」皇翌嵐堅持的聲音讓門外的東陵王搖頭,連門也不敲,直接推開了木門——

「東陵王?」

「四哥!」

東陵王精明的黑瞳在屋內一掃,確定並無其它人之後,最後停在皇翌嵐微醺的臉頰上,他眉頭一緊,大步走到皇翌嵐的身邊,手一抄,奪過他手裡的酒杯,似笑非笑道:「今晚來的倘若不是我,看你怎麼保住自己的腦袋。」

「四哥,你什麼意思?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皇翌嵐傻笑,酒意不但讓他昏沉,更讓他無法思考。「你來了更好,來來!我們一起喝!」

「胡鬧。」東陵王臉一沈,直接扣住皇翌嵐的手,將他整個人壓在自己懷中,低喝道:「等你醒了看我怎麼治你。」

被東陵王按在懷中的皇翌嵐根本不覺得有事,反倒是靠在他懷中不斷地笑著。東陵王無奈地轉頭,對蘭堇抱歉道:「這傢伙給你添麻煩了,希望他不是從昨天就纏著你鬧到現在。」

蘭堇原本就是絕色,如今在燭光和酒氣的雙重渲染,下,更顯得絕魅動人,東陵王再次慶幸今晚燮王沒有一起同行,不然嵐弟真要惹上麻煩了。

「嵐皇子是怕我問,所以才浮想些花招來逗我開心的。」蘭堇淡淡一笑。「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在一起喝酒而已。」

「我知道。」東陵王對蘭董微笑解釋。「這傢伙一點警覺性都沒有,不說點狠話教訓他怎麼行?我看他一時片刻是不會醒了,看來今晚我們兄弟倆都得在你這裡借住一宿,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蘭董有些奇怪地看了東陵王一眼。明明這裡就是他的別院之一,居然問他這個借住者是否介意,真是太奇怪了。


「皇兄早就將這裡買下了,我當然得問問主人的意願才行。」東陵王一眼看出他的困惑,眨眨眼戲謔道:「那,我們這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就暫時告退,夜深了,不打擾了,我們明天再見。」

「嗯,慢走。」蘭堇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目送東陵王扶著東倒西歪的皇翌嵐離去。

蘭堇將木門重新關上,才坐回床邊,雪兒就立刻跳入他的懷中,不滿意地嗚叫幾聲,似乎在抗議他一整晚的忽略。

「好了,現在你可以安心睡覺了。」蘭堇露出微笑,輕撫白狐柔順的毛,自己也爬上床躺好,帶著微醺的醉意很快就睡著了。

「嚇?」當皇翌嵐半夜因為口乾舌燥而醒來,看到身旁睡的人居然是皇翌燁的時候,嚇得「咚」一聲跌到了床底下。

「砰」的一聲巨響,不但讓皇翌嵐整個人摔醒了,也將沉睡中的東陵王給吵醒了。

「嵐弟?你搞什麼鬼?」東陵王伸手一抹俊顏,向來含笑的臉龐因為被吵醒,出現了極為罕見的不悅神情。「這麼大一個人了,睡覺還會滾到地上去,真是的!」

「四……四哥?」皇翌嵐用力揉了揉眼睛。沒錯,這長相、這容貌,還有教訓自己的這種語調,確實是四哥沒錯!「咦?四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我是在……我出宮來找蘭堇,不是嗎?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你看清楚這裡是哪裡?糊塗蟲!」東陵王挑高一道眉。「這裡就是溟山,喝了點酒,腦袋就亂成這個樣子,下次你再碰酒,看我怎麼教訓你。」

「四哥……你真的是四哥嗎?」皇翌嵐還是有點恍惚。皇翌燁脾氣一向好,再加上他從小就寵自己,就算自己犯了錯,他也不會過度責罵,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的皇翌樺失去了平日的和氣,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生氣的樣子。

「我是不是你四哥?哼!既然不確定,還賴在地上做什麼?乾脆坐上來看清楚。」皇翌燁冷冷一哼,看著皇翌嵐很委屈地從地上爬起,乖乖地坐回床邊。

「如何?」皇翌燁挑高一道眉冷聲問。「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四哥。」皇翌嵐委委屈屈地開口應道。是被惡人附身的四哥,他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見到皇翌嵐無比委屈,卻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神情,皇翌燁覺得更惱了。雖說知道皇翌嵐孩子氣重、就算喜歡纏著蘭堇應該也不至於出事,但是親眼看到他和另外一個人喝得醉醺醺的,自己的心裡頭就是不好受,但他知道這個渾小子一點也不懂,要不然不會以這種委屈的眼睛看著自己了。

「四哥,你是來這裡找我的嗎?」意識到皇翌燁並不打算開口,皇翌嵐只好主動示好。

「當然,難道你以為四哥和你一樣閒,可以隨意出宮來找人喝酒嗎?」皇翌樺的口氣依舊不好。

「嘿嘿……」皇翌嵐低頭假裝懺悔。好吧!不知為什麼四哥還在氣頭上,自己被他消遣幾句也沒關係。

「不過你的好日子明天就正式結束了。」皇翌燁冷冷的開口。「陛下已經下旨,從明天起你跟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審理西嶸氏族貪污、謀反這件案子。」

「什麼?」皇翌嵐瞪圓雙眼。「我?四哥你不要開玩笑了!那些東西我根本就不懂!你要我一起審理?」

「就是因為你什麼都不懂,陛下才要你跟著我從頭開始學。」皇翌樺再次挑眉瞪視。「你自己說,這陣子大家忙翻了天,連西明王、南陽王都從邊關返朝,就你:—個人輕輕鬆鬆的,不會不好意思嗎?」

「可是……」皇翌嵐還想再辯。

「陛下已經下旨,沒得商量。」皇翌燁直接打斷他的欲言又止,語氣轉柔說道:「西嶸氏的案子已經不能再拖了,接下來我得沒日沒夜的進行審理,沒時間到處挺你、擔心你是不是又闖禍了,你就當是四哥拜託你暫時留在我身邊,別讓我擔心、荒廢了正事,這樣可以嗎?」

「原來四哥你心情不好,是因為西嶸氏的事情啊!」皇翌嵐突然領悟了。所以他才會一整晚臉都這麼臭。「幸好!我還以為四哥在生我的氣呢!」

皇翌樺俊臉僵了一下,好半晌無法吐出一個字。

「是,我為了很多事情在煩心。」皇翌樺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淡淡的微笑。「你該體諒四哥,別再讓我操心了。」

「好。」皇翌嵐爽快地點頭了。「說完了嗎?我們可以睡覺了嗎?」

「?」

「和四哥說了一堆話,我又累了,想睡覺了。」皇翌嵐說完後,主動地躺好,抬頭對皇翌樺笑道:「好久沒和四哥一起睡了,以前我晚上常發惡夢,都會吵著要和四哥一起睡,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皇翌燁的俊顏因為回憶到過去而轉柔,低頭看著皇翌嵐毫無戒備、一臉天真的神情。

「現在和那時候一模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有四哥……」皇翌嵐閉上眼睛,很快就昏昏欲睡。「我就不怕!」

皇翌樺凝視著皇翌嵐熟睡的臉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伸手為他蓋好被子,最後也在他的身邊躺下,就和過去的日子一樣,在皇翌嵐的身邊沉沉入睡……

第四章

短短三天過去了,燮宮表面上一如往常,暗地裡卻是風起雲湧,各有各的盤算。

當太皇太后西嶸氏命人將蘭堇從地牢帶到聖雲殿,打算親自審理的消息傳到景鴛宮以後,燮王知道攤牌的時機已經成熟,於是寫下紙條交由心腹,迅速送至宮外給東陵王,命令他依計行事。

果然,不到半天的時間,景鴛宮外就傳來太皇太后鑾駕前來的消息。

「參見太皇太后。」燮王不動聲色,以一貫優雅的姿態恭迎西嶸氏人內,同時讓侍從點上太皇太后喜歡的焚香,再奉上從外域進貢的參茶。

「哀家聽聞陛下龍體微恙,好些百子都不能上聖雲殿來,所以今天哀家親自來景鴛宮探視。」西嶸氏啜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開口問候。

「有勞太皇太后費心了,朕身體還好。」燮王微笑。

「喔,那哀家就放心了。」西嶸氏嘴裡帶笑,雙眼閃過一絲精光,絲毫不浪費時間地開口道:「既然陛下龍體無恙,卻怎麼也不願意上聖雲殿探視哀家,莫非……陛下為了哀家囚禁蘭堇那件事和哀家生氣嗎?」

「不敢。」燮王搖搖頭,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動搖的情緒。

「那就好。」西嶸氏端起熱茶再啜一口,以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姑且不論那少年是否真的國色天香,陛下既然是燮國的帝君,喜歡男寵倒也無妨,畢竟歷史上的前例時有所聞,但是陛下為了他連後宮都冷落了,更讓皇后三番兩次哭倒在我的聖雲殿,哀家這才不得不出面處理,陛下該不會怪哀家多事吧?」

說話的同時,西嶸氏的雙眼始終不曾離開皇翌極天的面孔,試圖在他那張俊美優雅的臉上尋找情緒,但說來奇怪,每個人都說燮王對那少年無比癡狂,為什麼今天一點反應也沒有,莫非帝王之心當真是喜怒無常,寵幸那少年只不過是貪圖享樂,根本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太皇太后教訓得是,朕知道錯了。」燮王頷首認錯,深幽的黑瞳瞬也不瞬地回望西嶸氏的目光,反倒讓後者微微心驚。

「罷了……陛下畢竟年輕,貪戀美色原本就是帝王的習慣,也沒什麼好責怪的。」西嶸氏輕輕頷首,話題跟著一轉問道:「但哀家不明白的是,陛下為何接二連三讓東陵王逮捕許多對朝廷有貢獻的朝臣?哀家知道陛下憂煩那少年的事,好一陣子無心於朝政,但也不能將進忠言的朝臣都抓起來,這樣全天下的人會笑話陛下的。」

「有這一回事?朕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燮王霍地抬起頭,俊臉上充滿迷惘。「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逮捕有功朝臣?」

「陛下是在和哀家開玩笑嗎?」西嶸氏冷哼一聲,厭惡燮王的裝模作樣。「東陵王是陛下的親弟弟、臣子,他的所作所為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原來太皇太后說的是東陵王逮捕的那些人?」燮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又眉頭一緊,露出困惑的表情說道:「但太皇太后剛才提的是『對我朝有功之臣』,和東陵王逮捕的那些亂臣賊子毫不相干,所以朕一時弄糊塗了。」

「亂臣賊子?陛下這罪名扣得是不是太大了點?」西嶸氏面色一沉,十分不悅地開口。

「是嗎?朕並不這麼認為。」燮王起身,走到案前指著上頭一大迭檔說道。「這些是來自各地的彈劾書信,是東陵王花了三年功夫收集而來的,朕就是因為收齊了這些數據,才讓東陵王動手拿人的。很顯然的打從朕繼位以來,似乎有一票人仗著『身份不同』,一直秘密進行著篡位、改朝換代的陰謀,太皇太后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嗎?」

三年?西嶸氏臉色大變。這麼說這一切根本不是臨時起意,而是燮王自繼位起就做好的盤算,他一直在等、等著在最恰當的時機,一舉剷除西嶸氏所有的勢力,一個也不打算留!

「好……好一個燮王。」西嶸氏冷笑連連。「連哀家你都瞞住了,陛下非比常人,居然有耐心等足三年。」

「身上長了膿包雖然討厭,但膿包成熟前就刺破未必有效果,倒不如靜心等待,等到膿包完全成熟了,再一舉將它割除,永絕後患。」燮王也不再掩飾自口己心中的打算。「至於耐心,宮中有許多先例可循,太皇太后您是最瞭解的,在燮宮裡想要生存,耐心有時候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陛下是在諷刺我嗎?」西嶸氏傲然抬頭,即使知道自己輸了,仍然不願在孫兒面前示弱。

「不敢。」燮王依舊扯著淡淡笑意。

「那麼陛下這半年來的所作所為,也是作戲給我這個老太婆看的?」西嶸氏目光深沉地問道,開始懷疑這半年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都是假像,是燮王假裝迷戀上蘭堇讓自己分心,暗地裡卻安排東陵王剷除西嶸氏的人,好深沉的心機……

「太皇太后要怎麼想都行。」燮王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分享有關蘭堇的事情,尤其是太皇太后。「說起蘭卿,我想太皇太后欠他蘭家百餘條人命,不是嗎?」

西嶸氏臉色驟變,怎麼也沒想到燮王會連這件往事也掀出來,她坐著不動,耳裡聽著燮王以平靜的嗓音繼續

「父王雖然在三年多前殯天,但事實上在他去世前幾年就已經病了,那時的朝政雖說由我代為主持,但多半都是太皇太后您批准的,不知道您還記得嗎?」燮王以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回憶過往。「父王雖然病了,但是仍有不少朝臣忠心耿耿、為燮國盡心盡力,難免對您這位從後宮探出手干政的太皇太后多有怨言,他們惹惱了您,這才惹下殺身之禍,甚至背上圖權叛國這項重罪的,不是嗎?」

「嘿嘿!看來哀家今天是自投羅網,陛下存心和我翻舊帳是不是?」西嶸氏瞇起雙眼,對燮王咬牙切齒地開口。「過去之事翻出來有什麼用?那些該死的傢伙全都成了地下黃土,陛下想為他們討公道,嘿嘿,難道不嫌太遲了嗎?」

「當然不遲,虎死留皮、人死留名。」燮王平靜說出自己的打算。「朕重審此案,至少可讓無辜的蘭卿洗清罪臣之子這個臭名,讓他恢復清白之身,同時也讓當年誣陷蘭家,以及其它忠臣的惡徒得到懲罰。」

「好一個多情的天子!」西嶸氏從燮王眷戀的語氣中嗅到一線希望,牙一咬,狠聲說道:「既然都已經掀開了手中的底牌,那麼我們祖孫倆是不是要開始談條件了?你說,你想怎麼樣?」

「朕根本就沒打算談條件,企圖動搖我燮國根本的惡徒,原本就是死不足惜。」燮王黑瞳一亮,盈滿絕不妥協的霸氣。

「你連蘭堇的性命都不顧了嗎?」西嶸氏心中雖然吃驚,表面上卻是文風不動。「哀家看過那個少年,果然長得秀氣、讓人憐惜,陛下不是想為蘭家人留名留後?如果陛下對西嶸氏族人手下留情,哀家就將蘭堇完整無缺」送還給陛下,如何?」

「不可能。」燮王想也不想地就回絕了。「朕剛才已經說過了,朕從來沒打算和太后談條件,西嶸氏一族咎由自取,怨不得朕。」

「皇、翌、極、天!」西嶸氏怒極,咬牙切齒地喊出他的名字。「你不要欺人太甚!惹惱了我,我立刻讓你皇位不保!」

「如果太皇太后指的是鄰近『上夔國』的軍隊,還有西嶸氏族人這幾年秘密結交的軍隊,現在他們的統帥分別在西明王、南陽王的帳內作客呢。」燮王扯起無情的笑容。「您以為我調回兩王,只是單純的想嚇唬您、對您逼宮嗎?」

西嶸氏身子一軟,直到此刻才深切體會到了「全盤皆輸」的感覺!

「太皇太后。」燮王緩步走到她的面前,語調放軟,溫聲說道:「您是朕的親祖母,弒親這件事朕是絕對不會做的,請您儘管放心。但是西嶸氏的族人罪無可恕,為了燮國未來的江山著想,朕希望太皇太后不要阻止,您是燮國奇女子,應有勇氣做到大義滅親,不是嗎?」

望著那張斯斯文文、俊美尊貴的臉龐,西嶸氏心頭發涼,再也不敢小觀對方,只能靜靜地聽著他說話。

「朕從來不想對您做什麼,只是太皇太后您年歲已大,又何必過度煩惱國事,孫兒就算再不濟,如今也已經登基為燮王了,若是再讓太皇太后為朕費心,那實在是朕的罪過了。」燮王綻開今日第一抹微笑說道。「朕勸太后回到聖雲殿好好過著清閒的日子,靜心禮佛、遠離塵間俗事,這樣不是很好嗎?」

「哀家……確實老了。」好半晌後,西嶸氏終於乾澀地開口了。「確實有很多事情力不從心了。」

「是孫子無能,讓太皇太后操心了。」燮王拱手請罪。

「罷了罷了……」西嶸氏擺了擺手,承認自己徹底失敗了,西嶸氏的榮耀就此結束,而她卻只來得及保住自己一條命。「你是燮國的皇帝,隨你怎麼做吧!」

西嶸氏說完後自椅子上起身,神情體態像是瞬間老了十多歲那樣,步伐充滿了倦意和疲態。一直到快要離開宮殿時,西嶸氏才轉回頭說道:「對了,我一會兒讓人將那少年送回來,陛下說得對,哀家確實欠了蘭家,一切就讓陛下作主,好好安排他的未來吧!」


「朕一定照辦,多謝太皇太后。」燮王再次拱手,真心誠意地道謝。

西嶸氏不再多說什麼,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緩緩離開了景鴛宮。

太皇太后離開後不久,燮王稍早派出的心腹也已經回返,恭敬地稟告說道:「稟皇上,東陵王已經將西嶸氏一千人審理完畢,所有人罪證確鑿,三日後午門問斬。」

「很好,你下去吧!」燮王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直到宮殿內只剩下他一人的時候,燮王重新坐回位置上,滿足的輕吐了一口氣。終於……這一切終於都結束了,花了三年多的時間,他終於一舉將西嶸氏的勢力給剷除殆盡,剩下的那些習慣了狐假虎威的人,此刻只怕嚇破了膽子,暫時不敢作亂了。

而最幸運的是,地牢裡的假蘭堇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揭穿,這才能讓他這段日子心無旁鶩、狠下心來處理宮廷盤根糾結的紛爭。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太皇太后將在聖雲殿終老、朝廷也將重新換血一番,而他也成功的替蘭堇洗清了罪臣之子這項污名,終於……可以確實地擁有他了!

「蘭堇,朕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擁有你了。」燮王咧開笑容,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酒,輕啜一口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堇……等著我,我們重逢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當西嶸氏上千名族人在午門問斬的消息傳到溟山的同時,皇宮派去的特使也正好抬著一頂空轎,來到蘭堇居住的宅邸外。

「蘭堇接旨……」特使手持聖旨,一臉喜悅地站在蘭堇面前。

「是。」蘭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順從地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前朝尚書蘭浩文意圖謀反一案,經查證事實,蘭浩文並無謀反意圖,……特加封蘭浩文之子蘭堇為燮國太尉,欽此謝恩。」特使宣讀完畢後,將黃色詔書交給了蘭堇,同時說道:「恭喜蘭太尉,恭請蘭太尉上轎,和我一起回燮宮謝恩吧!」

「現在?」蘭堇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嚇了一大跳。

見蘭堇露出為難的神情,特使微笑繼續道:「燮王對小人另有指示,若是蘭太尉還沒準備好,叫小人千萬不可催促,只能在宅邸外候著就是。」

「陛下這麼吩咐你?」蘭堇眨眨眼。那人還是這麼霸道,雖說可以擇日再入宮,卻直接派了個人抬著空轎在外面日夜等候,存心要讓自己過意不去。

「是。」特使拱手告退,不忘提醒道:「蘭太尉準備好之後,只要喚一聲就可以,小人隨時就到。」

「我知道,有勞您了。」蘭堇勉強一笑,現在腦中亂成一片,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蘭太尉,小人差點誤事了。」特使突然喊住蘭堇,從懷中掏出一封密函,惶恐說道:「這是燮王陛下要小人帶給蘭太尉的信。」

恭敬呈上後,特使指揮官兵抬著空轎退到宅邸外去了。

夜半時分,整座溟山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獨房間內的蘭堇輾轉難眠,手裡始終緊緊握著皇翌極天寫給他的信。

信的內容,是蘭堇的父親蘭浩文當年被問斬的真相,燮王在信中提及,當年太皇太后西嶸氏為了鞏固朝權、誅殺異己,病重的老燮王無力反抗,只得眼睜睜看著忠心的臣子被斬首,皇翌極天當時身為太子,就算有意見也不能作聲,只能將這件事壓在心底。直到日前調查西嶸氏族人意圖叛國一案,他們這才招供出當年是受到太皇太后的逼迫、誣陷朝臣,但現在隨著西嶸氏族人被問斬,當年被誣陷的朝臣也一一恢復了清白。

當年的事情來得十分突然,在蘭堇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父親就被問斬了,自己莫名背負上「叛臣之子」這個罪名,如今突然獲得了平反,蘭堇心中雖然激動莫名,卻也充滿了感慨。

就算燮王有心補償,在父親死後封地、封爵,但是失去的生命再也無法挽回,而他依舊孤伶伶地獨自存活在世間。

「……我明白堇對身份之事始終耿耿於懷,倘若身份是你拒絕我的唯一理由,那麼我現在已經竭盡所能還你清白之名,願董能體會我的誠意,不再躲避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攤開了皇翌極天所寫的信,蘭堇的視線始終離不開其中這幾句。

那個男人是認真的……蘭堇幽幽歎息,為了得到自己的真心,他確實什麼都願意,包括為蘭家人平反,只為了讓他不再為自己的身份自卑。

「答」的一聲,幾滴淚水滑落在信紙上,瞬間模糊了紙上龍飛風舞的陽剛筆跡,蘭堇一急,急忙伸手想抹乾紙上的淚痕,手才一伸去,就被身後探出的男性手掌握入掌中了——

「啊!」蘭堇驚喘一聲,根本不知道何時有人闖入屋內,自己一定是想得太出神了,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緊握著自己雙手的手掌,還有偎靠在身後的溫熱軀體都是蘭堇再熟悉不過的,甚至不用開口,蘭堇就知道對方是誰。

「我等了半天,不見你進宮,所以就親自來接你了。」蘭堇背後的男子開口,語氣有著淡淡的抱怨。「我記得信上沒寫什麼會讓你掉眼淚的事情,你為什麼哭了?」

皇翌極天困惑的語氣讓蘭堇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的笑讓對方鬆了一口氣,溫柔地將他轉過身道:「這樣才對,這信上寫的全都是好消息,你應該笑,不應該哭,難道你不喜歡我的安排?」

「我不值得陛下對我這麼好上蘭堇輕歎一口氣。過多的恩寵和憐惜只為了換他一顆真心,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真心。

「值不值得由我決定上皇翌極天坐下,跟著拉起蘭堇坐到自己身邊,低頭靠在蘭堇纖細的頸項歎息道:「好吧!你這人就是頑固,我早該知道的,我不會勉強你,只是這陣子我好累,連覺也睡不好,不介意我來這裡睡一晚?」

「你放著皇宮不睡,來擠我這張床?」蘭堇驚愕地瞪大眼睛。

「我已經習慣抱著你入睡了。」皇翌極天戲弄地眨眨眼,笑著看蘭堇脹紅了臉,長臂一伸,圈住蘭董的腰說道:「你的氣味讓我安心,我不會強迫你……真的,我只是來這裡借宿。」

不一會兒,環繞在自己腰間的雙手果然鬆開了,蘭堇低頭一看,驚訝地發現皇翌極天真的靠在身旁睡著了。

「真是……居然這樣就睡著了。」蘭堇難以置信,細看皇翌極天沉睡時的模樣,眉頭依舊深鎖,眼底下有著淡淡陰影,看樣子真的很累。

蘭董無奈,只得暫時充當僕役,為皇翌極天脫鞋除襪,然後將他整個人推到床邊,最後再為他蓋上被子。在這期間皇翌極天一點反應也沒有,真不知要說他毫無警覺性,還是壓根兒對自己毫無戒心呢?

此時,白狐突然跳到床邊,對蘭堇發出抗議的嗚叫聲,不滿自己的位置被皇翌極天給霸佔了。

「對不起了,雪兒,今晚只得委屈你和這個人睡了。」蘭堇將白狐一把抱起,將它安置在皇翌極天的身旁,輕點它的鼻頭道:「別頑皮也別搗蛋,快點睡,我還要想點事情。」

白狐咿嗚幾聲,帶著有點不情願的心情蜷曲在皇翌極天的身邊睡下。

望著睡在床上的皇翌極天和白狐,蘭堇無奈地綻開一抹笑,目光轉向窗外,心中充滿了許多情緒。自己並非草木,當然能體會皇翌極天為他付出的一切,只是,宮廷裡充滿了許許多多的不確定,就算自己願意接受皇翌極天,但是再次回返宮廷,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堇……」床上的皇翌極天翻了個身,在睡夢中輕喚著他的名字。

蘭堇起身,站在床邊凝視了皇翌極天好半晌,心中暗自作出了決定,或許自己日後會為了這個決定而後悔也說不定,但,他此時此刻卻是毫不猶豫。

他,願意賭這一次,不再有所隱藏,真誠地響應皇翌極天的真心,賭一賭他們倆是否真的能有未來……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14 23: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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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蘭堇接受賞封成為「太尉」重返皇宮後,燮王十分高興,不但賞了他許多寶物,還在大燮宮選了一棟雅致的宮殿送給他,名義上雖說將有許多事情要向太尉請益,為了避免他往返宮廷耗費時間,所以特別恩賜他一座宮殿住在宮裡,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燮王寵愛蘭太尉到了極點,片刻也不願他離開才這麼做的。

依理來論,帝王眷戀男色,甚至寵幸到封官晉爵,凡是忠心的朝臣應當上書勸諫,但偏偏此刻朝臣個個對燮王臣服不已,懾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舉將盤據燮國朝政多年的西嶸氏族徹底殲滅了。在燮王繼位之初,他對太皇太后十分順從,不管是朝政、選後等事都交由西嶸氏全權處理,朝中的勢力也大半被西嶸氏掌握,一般人根本不敢多言,認定了燮王和先王一樣,只是西嶸氏手上的傀儡而已。

但如今看來,燮王並不像懦弱的先王,他有想法、有決心,既然能花費三年的時間布線,將朝中佞臣一舉剷除,如此深謀遠慮的帝王如今寵信著蘭堇,想必有其特殊的原因;再說此刻燮王正熱切的寵愛著蘭太尉,任何的諫言都是白費心力,倒不如靜觀其變,在適當的時候再提醒燮王就可。

正因為朝臣們都抱著如此想法,對於燮王不斷追封、加封蘭堇的行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它發展了……

桂月中旬,是太皇太后的壽辰,燮王特別設了晚宴,西嶸氏以身體微恙婉拒了這場宴會邀約,燮王不以為意,一來他早猜出西嶸氏不會出席,以顯示自己確實打算淡出宮廷的決心,二來,他設此宴原本就只是藉著為太皇太后祝壽為名,實際上是要設宴款待前陣子勞心勞力的臣子,因此賓客以東陵王為主賓,而許久不曾回朝的西明王、南陽王也出席了這場宴會。

「二皇兄、三皇兄!」五皇子皇翌嵐笑嘻嘻地來到兩位兄長身邊,慇勤地為他們斟滿手上的美酒。「兩位皇兄好久不見,讓五弟好好地敬你們一杯。」

「嵐弟,這麼久沒見面了,你怎麼還是這種無所事事的模樣?」西明王皇翌蓁眉頭一皺,忍不住轉頭對東陵王抱怨。「四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大家都知道你最籠這小子,但是也不能寵他寵上了天!全天下誰不知道東陵王是有名的笑面狐,而我和你三哥名氣雖然沒你響亮,至少也被稱呼為邊關雙雄,就只有嵐弟這小子不求上進,這都是讓你在宮裡給慣壞了。」


「是啊!應該讓嵐弟來邊關跟我們磨練磨練,瞧他這一身細皮嫩肉、養尊處優的模樣,不能再放任他了!」南陽王皇翌武也點頭,不贊同地看著皇翌嵐清秀有餘、男子氣概不足的外貌。


「喂喂!二哥、三哥,你們這麼說太過分了!我哪裡沒用了?」皇翌嵐哇哇大叫,轉頭就向東陵王嚷著求援。「四哥你告訴他們,前陣子審理西嶸氏族人的事情我也在旁邊幫忙呢!四哥不睡我就不睡,半點也沒偷懶,對不對?」

「嘿嘿……光是不睡覺那有什麼了不起?」南陽王撇嘴取笑。

「是啊!四弟你不必幫他扯謊,這小於有幾斤幾兩重,我們會不清楚嗎?」西明王也不相信地搖頭。

「好了,你們別嘲笑嵐弟了,他前陣子確實幫了我很大的忙……」東陵王淡淡一笑,在看到皇翌嵐眉開眼笑、傲慢地挺起肩頭時,才又開口緩慢道:「過去我三天得為嵐弟道一次歉、五天得為嵐弟收拾一次爛攤子,但這陣子他乖乖留在我身邊沒有四處闖禍,確實替我省下了不少麻煩。」

「四哥!」皇翌嵐面紅耳赤地大叫。

西明王和南陽王則是大笑出聲,毫不留情地取笑皇翌嵐。

四兄弟笑笑鬧鬧了好一陣子,西明王突然壓低嗓調,對東陵王提出問題道:「四弟,宮廷裡繪聲繪影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哥問的是哪一件事?」東陵王嘴角的笑意斂去,小心的反問。

「就是燮王迷上一名少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西明王臉色古怪地問。雖然他長期駐守關外,對宮廷之事甚少理會,但這一次率兵回朝,駐守王都,或多或少聽到燮王為了一名少年荒廢朝政的傳言。而在大事底定後,他更聽說燮王為那少年加官進爵,大有想將他長期留在宮內的打算。

「這件事……」東陵王沉吟,在心中盤算究竟要對西明王說明到什麼程度。就在這個時候,設宴的宮殿外傳來了宦官清朗的聲音:「燮王駕到、蘭堇蘭太尉到。」

「啊!燮王來了,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聊。」東陵王輕吐一口氣,暗自慶幸燮王和蘭堇來得正是時候,讓自己不必立刻答覆這個為難的問題。

「啊!陛下和蘭堇都來了!」皇翌嵐是其中最興奮的一個,他笑咪咪地看著蘭堇身穿酒紅色的長袍緩步踏入,原本的好氣質、加上絕色出眾的容貌,在華衣的襯托之下更顯得絕艷,一現身,就讓從來不曾看過蘭堇的人瞪凸了雙眼,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那……那人就是蘭堇?」西明王看直了一雙眼,心中難以置信。出現在眼前的明明就是一位穿著男裝的絕色大美女,這樣一位麗人怎麼可能是少年,一定是皇上故意讓後宮的某位妃子反串男裝來戲弄大家的吧!

「是,他就是蘭堇。」東陵王應了一句。從來沒見過西明王如此失態的模樣,不僅是目瞪口呆,連手上的酒杯灑出酒液來了都沒有知覺。

「哈!二哥,你看蘭堇看得都傻了,酒都灑出來了還沒知覺?」皇翌嵐碰巧看到西明王失魂落魄的模樣,當然立刻把握住機會回敬取笑。

「啊?」西明王聞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看到失神,連酒都灑出來了。他臉一紅,忍不住怒瞪了嘻皮笑臉的皇翌嵐一眼。

「好了,陛下已經入席,大家別胡鬧了。」東陵王十分有禮地暗示。

西明王一凜,立刻抽回視線坐定,這才重新抬起頭,當他注意到蘭堇居然坐在燮王身旁,那個原本只屬於皇后的位置時,一雙濃眉奇怪地蹙緊了。

「瑛皇后也是西嶸氏家族的人,所以陛下過一陣子打算廢後,但是這陣子陛下事務繁忙,暫時不會有時間遴選中宮,今晚的宴席由於中宮從缺,所以陛下才特地讓蘭太尉坐在那裡的。」東陵王察言觀色。西明王一向藏不住話,就怕他等會兒會冒出什麼不得體的言語。

「你確定那真的不是後宮妃子假扮的嗎?」西明王壓低了音量再問,至今依舊無法相信坐在那裡的絕代佳人是一名少年。

「不是。」東陵王也再一次保證。「若蘭堇是女兒身,以陛下對他著迷的程度,只怕早已被封為皇后,又何必當什麼太尉呢?」

西明王下意識的點點頭,腦袋裡雖然百分之百接受了東陵王的解釋,但是心裡面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情不自禁地往燮王和蘭堇的位置看去,正巧燮王側身在對蘭堇介紹他們幾個兄弟的身份,所以當西明王抬眼的剎那,正好和蘭堇那雙美麗的眼瞳對上了,前者心中一震,光是凝望著蘭堇一眼,他就像是渾身被閃電劈到似的抖了一下——

唉!又一個傢伙中招了!目睹這一切的東陵王在心中暗自歎息,只能希望西明王及早清醒,不會為自己惹下什麼麻煩才好。畢竟燮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蘭堇,就算是兄弟,他也絕對不會讓人有機會覬覦蘭堇的。

宴席結束後,燮王特別留下了東陵王、西明王等人敘舊,卻不忍讓蘭堇過度疲憊,特地先將他送回了景鴛宮。

夜涼如水,蘭堇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一番、換上了簡便的白色長袍,由於還不想睡,所以乾脆抱著雪兒赤腳走出殿外,打算和白狐一起欣賞宜人的月色。

「看,天上的月亮真圓。」蘭堇心情愉悅地哼著小調,一邊低頭和白狐說話。

白狐溫馴地咿嗚幾聲表示贊同,撒嬌地在蘭堇懷中鑽著,甚至不時地輕舔蘭堇的手臂示好。

蘭堇被白狐的舉動逗得發癢,兩片嘴唇發出清脆的輕笑聲響,正當他想找個位置坐下休息的時候,懷中的白狐卻突然豎起身子,齜牙咧嘴地嗚叫、對著後方示威著。

「雪兒,怎麼了?」蘭堇奇怪地回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有人來到自己的身後,就在蘭堇發愣的時候,懷中的白狐已經像閃電一樣竄出,朝闖入的男子直直撲了過去——

「雪兒!不可傷人!」蘭重急得大喊,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看著雪兒白色的身影一閃,而後聽到一聲痛呼,男子瞬間已被白狐抓傷了手臂。

「該死!是什麼鬼東西?男子大喊一聲,還來不及反應,抓傷他的白狐又已經鑽入草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抱歉,我的白狐不喜歡生人。」蘭堇十分抱歉地開口。這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陌生,但既然他可以順利踏入景鴛宮,那想必是侍衛不想得罪的人。

好奇著對方的身份,蘭堇再次踏前幾步,終於看清沐浴在月光下的男子,是剛才在宴席上有一面之緣的西明王皇翌秦。

「西明王」」蘭堇疑問。他不是應該和燮王及其它兄弟在敘舊同歡嗎?為什麼獨息個人來到這裡。「陛下尚未回宮,您來的時機恐怕不對。」

西明王臉上流露出一絲惱怒。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自從在宴席上見過蘭堇一面以後,腦海中就充斥著蘭堇的影像,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完完全全的心不在焉,後來更是隨便編了個身體不適為藉日離席,而後,他就不知不覺走到這裡來了。

「西明王?你怎麼了?」蘭堇只覺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十分奇怪,又見他發呆似地護著手臂,不禁開口為雪兒再次道歉。「你的傷口沒事吧?要不要我召喚太醫為你治療一下?」

「什麼?」當蘭堇絕色的臉龐靠近的時候,西明王渾身一震,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仟麼才好。「你剛才和我說什麼?」

「你的傷,要找太醫來一趟嗎?」蘭堇不以為意,十分有耐心地再問一次。

「傷?」西明王一愣;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剛才被某種動物抓出了一道傷口。「沒事,這種小傷哪裡需要用到太醫,我沒這麼嬌貴!」

「是嗎?」蘭堇見他說得肯定,也不再堅持,心想這人確實有點怪,似乎聽不懂自己說的話,於是好心地將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次。「陛下尚未回宮,你來的時機恐怕不對。」

「嗄?」西明王直覺地回答:「我當然知道陛下尚未回宮,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我原本是想出來醒醒酒,不知道為什麼走著走著就來到這裡了。」

西明王的回答讓蘭堇一愣,抬頭接觸到他那種癡迷專注的目光時,心中不禁一驚。從小到大自己對這樣愛慕的目光並不陌生,卻也一直十分困擾。

「是嗎?那麼蘭堇不打擾了。」蘭堇微微頷首,聰明地打算立刻離開。

「等等!」蘭堇才一轉身,手臂就被一股強大力量給抓住了。

「西明王,還有事嗎?」蘭堇保持鎮定,以比泉水還要澄澈的眼瞳毫無所懼地直視對方的眼。

眼波如夢如幻、雙唇如同花朵般嬌嫩……但,這樣的容貌為何會是少年呢?西明王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是正常的男人,對男色毫無興趣,但為什麼偏偏……一遇到蘭堇整個人都亂了?

「你……你真的不是女子?」西明王不死心地問。

蘭堇雙目一冷,以平靜無情緒的嗓調回答:「西明王,你這個玩笑開得未免太過分了,我當然是男子,需要我請太醫過來為我驗明正身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西明王意識到自己失言,窘困地鬆開手,尷尬地開口解釋。「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算了。」蘭堇怒顏一斂,見他開口認錯後也不再計較。「夜深了,請恕蘭堇先告退了。」

西明王不語,只是呆望著蘭堇逐漸遠去的背影,失魂落魄地站在月光下,癡癡傻傻地忘卻了時間……


西明王夜訪景鴛宮一事,並沒有造成任何困擾,因為蘭堇根本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皇翌極天,而西明王當然也不會主動提起,也因此當西明王提出想在宮內多停留一段時間的要求時,燮王坦然接受了這項請求。

他這兩位兄弟自從封王以來,對燮國盡忠職守、嚴守自己的本分,既然西明王想要多逗留些時日,燮王當然不會多說什麼。

留在宮廷中的西明王幾乎一有時間就會出現在燮王身邊,既然燮王對蘭堇寸步不離,那表示只要見到燮王就能見到蘭堇,因此西明王無視於燮王的疑慮,異常勤奮地出現在左右。

燮王原本就不是遲鈍的人,不到一天就看出西明王留在宮廷的真正理由,不為兄弟敘舊也不為其它,只為了能多看蘭堇一眼。雖然燮王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是這日當西明王在泛舟時因為看蘭堇看得太過專心,以致失神跌落湖中後,燮王終於無法忍耐了。

「東陵王,今日朕找你來,你應該知道為了什麼事。」燮王並沒有直接找上西明王,他怕自己一時按捺不住的罵人,於是先找了東陵王居中解決。

「哈!就算臣弟想裝笨推托,陛下還是會將這件事交給我辦,對吧?」東陵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就好。」燮王沒好氣地開口。「西明王回京好一陣子了,整天留在王宮未免太無聊了,你和嵐弟帶他到王都附近逛逛,多看點風景人物。」

「陛下,您就不能體諒一下西明王長年處在邊關,沒機會見到真正漂亮的人,他不過是看傻了掉到湖裡,又沒真正做什麼,又何必急著將他趕走呢?」東陵王苦著一張臉為西明王求情。

「所以我要你和嵐弟帶著他到處逛逛,多看點其它人,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燮王不願妥協,說到底還是一肚子的醋意無處可發。

「這……」東陵王覺得十分頭痛。

「朕已經做出了決定,這件事不得再議上燮王俊臉一沉,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讓步。

「是,臣弟遵旨。」東陵王只得退下了。

等到東陵王離開後,燮王疲倦地捏捏眉心,如果只是一般臣子,大可將他下放邊疆,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再看蘭堇一眼,但偏偏對方是西明王、自己的兄弟,因此只好找東陵王來解決這件事了。


起身返回景鴛宮後,意外看到蘭堇摟著白狐,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燮王目光轉柔,盡量放輕腳步緩緩靠近,步子雖輕,卻依舊驚醒了白狐,它不悅地看了燮王一眼,最後還是識趣地離開了。

熟睡中的蘭堇似乎正作著好夢,絕色的臉龐裡噙著淡淡的笑意,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上了蘭堇微啟的兩片紅唇。

「……唔,雪兒?別鬧了……好癢……」蘭堇在睡夢中喃喃抱怨。

居然將朕當成了那只白狐?皇翌極天不悅地挑高一道眉,再次俯下身,從他的唇開始往下、逐一印下又濕又熱的吻。

當皇翌極天的吻來到蘭董的下腹部徘徊流連的時候,他睡得再熱也被弄醒了。

不是雪兒!就算它再怎麼調皮,也不會戲弄自己到這種地步!蘭堇「啪」一聲睜開眼睛,又羞又惱地瞪視著置身在自己雙腿間的燮王!

「……陛下,您怎麼會這個時候回宮?」

燮王重新回到蘭堇面前,低頭就給他一個纏綿至極的熱吻,雙手也不浪費時間地鑽入蘭堇的衣襟內搜尋他的溫暖,直到懷中人被他挑逗得氣喘吁吁、春情蕩漾的時候,燮王才滿意的抬起頭,輕咬著蘭堇的下唇回答道:「朕很想你……所以特地來見你一面。」

「現……現在見到了……唔!」蘭堇秀麗的雙眉,因為對方突然握住了自己雙腿間的分身而緊緊蹙起,他大口喘息,十分困難地繼續說道:「既然見到了,陛下是否該繼續處理公事……做一位明君呢?」

「蘭卿有所不知……」燮王低笑幾聲,再次以吻攻擊蘭堇赤裸的胸膛,以戲譫的語調回答道:「愛卿是朕的提神良藥,朕正為了幾件事情無法定奪而煩心,所以特別來找,愛卿不該推托,應該慷慨捐軀為朕分憂才是。」

「慷慨捐軀?」蘭堇錯愕地眨眼,不敢相信他居然敢這麼說!

「對!」皇翌極天並不打算給蘭堇任何思索的機會,男性軀體立刻覆上,徹底阻絕了對方開口說話的機會。

「陛下!」蘭堇又氣又羞的大喊,但是很快的,艷紅如火的嘴唇在皇翌極天熟練的撫弄下,開始吐出細細的呻吟。

春色無邊、吟哦喘息,景鴛宮轉瞬間就變成有情人貪歡、共享激情的殿堂……

第六章

這一年的盛夏,燮國王宮瀰漫著春天的氣息;景鴛宮、御花園、樓台水榭……處處都可見到燮王與蘭太尉相互依偎的身影。燮王尊貴俊美、太尉絕艷魅色,兩人並立在一起賞心悅目得像是一幅畫,在皇宮服侍的宮女太監們也因此練就了一身本事,平常隔著一段距離等候傳喚,當燮王與蘭太尉稍有親密舉動的時候,他們立刻沉默而盡責地退下,不敢打擾。

蘭堇在情愛的熏染下變得更美、更動人了,儼然成為燮國皇宮內唯一受到帝王寵愛、人人欣羨的物件。

這對燮王來說,無疑也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否認蘭太尉帶給燮王無比的歡愉與快樂,不管在朝廷之上、宮廷之間,年輕俊美的燮王臉上總是噙著一抹淡淡的心滿意足的笑。蘭堇的魅、蘭堇的柔順,蘭堇真心的回應,全都是燮王渴求已久的,他心滿意足、沈醉在蘭堇絕色魅惑的笑靨裡……

桂月下旬的某一日,一場滂沱大雨打壞了燮王與蘭太尉打算午後出宮的興致,也打亂了燮宮這一個月來的平靜祥和——

當燮王在書房剛結束與群臣議事,正打算回轉景鴛宮的時候,驚慌失措的太監面色慘白地奔到了燮王面前,隨即五體投地跪倒在地。

「陛……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太監「砰砰砰」地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哭著請求恕罪。

「出了什麼事?快說!」燮王臉上一沉,立刻認出了他是在景鴛宮值勤的太監,看他驚慌失措的跑來,莫非宮中出了什麼事?

「是……是蘭太尉……他……他……」太監支支吾吾,臉上一片死白。

「堇!他出了什麼事?」燮王臉色一變,立刻彎身,面色鐵青的抓起太監厲聲問道:「快說!蘭堇出了什麼事?」

「啟稟陛下……剛才雨停了,蘭太尉覺得宮裡悶……所以打算到御花園走走……」太監渾身發抖,試圖描述剛才發生的事情。「後來……御花園內突然衝出一個蒙面人,我……我當時也嚇壞了,正想回頭喊人,卻被那個黑衣人一掌給擊暈了!等我醒過來以後,就看到……看到蘭太尉衣服破損……渾身是血坐在地上……」

「蘭堇受傷了?他現在在哪裡?」燮王雙眼噴火,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對翅膀,好立刻飛到蘭堇的身邊去。

「蘭太尉……還在御花園,我想他應該沒有受傷才是……」太監吞了香口水,只覺得自己快被燮王憤怒的情緒給嚇暈了。

「混帳!你不是說他全身是血嗎?為什麼又說他沒受傷!」燮王氣得一把揪起太監的衣領,大聲怒斥。

「陛下……蘭太尉手上抱著一隻死絕的白狐……所以,我想……那應該是白狐的血,並不是蘭太尉受傷了。」太監十分猶豫地開口,只盼望燮王聽到這裡心情會好轉,畢竟死的只是一隻白狐,並不是蘭太尉,不是嗎?

「該死!」燮王低咒一聲,將通報的太監甩在一旁,俊臉鐵青地趕往御花園去了。

遠遠的,燮王就看到前方那個跪坐在地上、纖細孤單的身影,蘭堇微仰著頭,視而不見地看著灰暗天空的某一點,絕色的容顏一片青白死絕,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身上的衣服紊亂,最外面的長袍甚至被人扯壞了,零零落落地披掛在肩頭,而他的雙手和胸前的衣服,都染滿了鮮血……

「……堇……」燮王痛苦地低喚他的名,難過地看著一身狼狽的蘭堇,不敢相信不過短短片刻的分離,自己心愛的人就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

蘭堇依舊仰著頭,絲毫沒有察覺燮王的到來,琥珀色的眼瞳一片空白,茫然無助的神情讓燮王看了就心疼。

「堇……」燮王彎下身,目光停在蘭堇懷中那只皮毛被鮮血染成紅色、早已氣絕僵硬的狐狸,他開口想說點什麼,但好半天卻發現自己的喉頭乾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蘭堇的白狐死了……他知道這只白狐對蘭堇的意義非凡,它在蘭家滿門抄斬、蘭堇孤苦無援的時候來到他的身邊,以蘭堇的血止饑、復以自己的體溫暖和了蘭堇冰冷的身子。燮王記得蘭堇曾經說過:白狐是他在人世間唯一的依靠。而讓自己記憶猶新的是,幾個月前,白狐在侍衛的圍捕下受了傷,當時蘭堇為了它的受傷,情緒幾乎都要崩潰,而現在白狐死了,他的蘭堇又要如何承受這一些?

我和雪兒是同生共命,如果他死了,我也不需要活下去了……莫名的,燮王只覺得胸口一緊,腦海中掠過了蘭堇幾個月前說過的話。

「不!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燮王焦慮地開口,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抱住蘭堇,將他緊緊摟在懷中安慰。

燮王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動了陷入恍惚情緒的蘭堇,他認定了有人想要伸手搶奪自己懷中的白狐,絕色小臉露出了憤怒的神情,雙手用力緊緊護住白狐的同時,琥珀色的眼瞳充滿敵意地瞪視著燮王。

「堇,是我……」燮王知道他受了極大的打擊,小心翼翼地柔聲開口。「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身體有沒有受傷?聽我話,我請太醫為你檢查一下,至少讓我放心好嗎?」

蘭堇不動,充滿敵意的眼瞳依舊瞪視著燮王,這種冷情絕決的目光讓皇翌極天心中一震,就像是根本不認識自己、且視為仇人一般的無情目光。

「堇,是我……」皇翌極天忽略心中泛起的強烈不安,再次伸出手,以低柔的聲音輕喚著。「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琥珀色眼瞳閃動著波光,就在皇翌極天欣喜若狂地以為蘭堇認出了自己,並且聽懂了那一番話的時候,蘭堇以平靜、無情無緒的語調開口說道:「我不應該回宮的,是我做了錯誤的決定,是我害死雪兒的……」

「堇!你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燮王急切地想安慰他,但是才伸出手,就被蘭堇無情地揮開了。

「堇?」皇翌極天胸口一痛,發現自己無法承受蘭堇露出那種充滿怨恨的目光。

「是我,是你,是這座大燮皇宮害死雪兒的!」蘭堇突然綻開了一抹笑,那是一種讓人心底發涼、笑意完全沒有到達眼底的冰冷笑痕。

「堇……」皇翌極天被他淒厲的目光給震撼了,但一時之間也無法反駁,只能任由蘭堇發洩。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絕對不會……」眼瞳緊鎖著燮王說完這句話後,蘭堇毫無預兆地暈了過去——

「堇!」虧得燮王眼捷手快,及時伸手扶住昏倒的蘭堇,跟著他一把將蘭堇抱起,扯開喉嚨大喊:「該死!宣太醫!快宣太醫!」

景鴛宮內,因為蘭堇遭逢的意外而亂成了一團。

御花園突如其來的遇襲、再加上親眼目睹白狐的慘死,如此雙重刺激徹底擊垮了蘭堇,他發了一場高燒,身體忽冷忽熱、脈象全部都亂了,雖然太醫開了藥,但是藥一餵下去,蘭堇馬上將藥汁全都吐了出來,急得燮王差點發狂,氣得要將宮中所有太醫拖出去問斬。

情勢亂成一團的時候,得到消息的東陵王帶著王都一位有名的大夫及時趕到,他先用金針穩住蘭堇的脈象,跟著再以獨門調配的膏藥,均勻抹在蘭堇的人中及各個主要大穴,好不容易這才穩住了蘭堇的病情,挽救了一班太醫的性命。

「陛下,蘭堇暫時沒事了,可否借一步說話。」一直等到蘭堇平靜睡了好一會兒,東陵王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燮王關心地凝望著蘭堇半晌,確定他不會醒來後,這才和東陵王離開了寢宮。

「我剛才調查了一下,負責在御花園巡視的侍衛們聲稱看到可疑的人影,他們不敢掉以輕心,所以分頭去搜索,這才會讓蘭堇單獨一人走到御花園。」東陵王說出自己的看法。「很明顯這是一項預謀的突襲,對方很清楚皇宮的地形、甚至是侍衛巡邏的次數,所以才能將時間安排得如此恰當。」

燮王俊臉鐵青,黑瞳幾乎要噴出火焰,恨不得立刻揪出幕後的黑手,將他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陛下您先別急著氣惱,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對方的目標是蘭堇,但不能確定的是,蘭堇果真是主要目標,還是故意襲擊蘭堇對陛下示威呢?」東陵王說出兩種可能。

根據太醫檢查的結果,蘭堇身上只有一些零星的傷痕,也沒有受污辱的痕跡,究竟對方是存心放過蘭堇,還是因為白狐的闖入,對方臨時因計劃被破壞而殘殺白狐洩恨呢?

「皇翌秦……」燮王沈吟片刻,突然咬牙切齒地吐出西明王的名字。

「陛下?您不是認真的吧?」東陵王嚇了一大跳,壓根兒沒想到燮王居然立刻懷疑到自己兄弟的頭上。

「朕的懷疑合情合理。」燮王冷著一張臉說道。「眾所皆知他覬覦蘭堇已久,說不定早在心中盤算這些卑劣的念頭。再者,你領他出宮遊玩的這些日子,大燮宮平靜無事,為什麼西明王才返宮不到三日,蘭堇就在御花園受襲?這件事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有膽子這麼做?」


「陛下。」東陵王汗涔涔地低喊一聲,斯文含笑的臉頭一次出現了慌亂不安的神情,他拱手說道:「臣弟知道陛下現在的心情又急又痛心,但是臣弟懇求陛下千萬不能輕易做出結論,至少給臣弟時間調查真相。」

「東陵王!事到如今你還想為他求情?」一想到白狐慘死、蘭堇淒慘落魄跌坐在御花園的景象,燮王就一肚子怒火。

「臣弟不敢。」東陵王知道事態嚴重,「咚」一聲跪倒在燮王面前請示道:「臣弟斗膽請陛下以國事為重,若陛下不經調查就直接指控西明王,只怕剛穩定的燮國又要起亂子,陛下請相信臣弟,臣弟絕對不敢為任何人說情,只請求陛下給臣弟足夠的時間調查,倘若犯人真是西明王,臣弟絕對不會包庇徇私!」

燮王不語,心中雖然怒火難平,卻不得不承認東陵王分析得有道理。

「朕給你七天,七天後我要見到真兇!」燮王沉默片刻後,聲音緊繃地說出自己能容忍的最後期限。「還有,這段時間內你將西明王帶出宮,朕暫時不想看到他的臉!」

「臣弟遵命,多謝陛下。」東陵王起身謝恩,雖然暫時平息了燮王的怒氣,但是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如果沒有在期限內解決這件事、還西明王一個清白,只怕剛平靜不久的燮國又要掀起風波了……


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後,蘭堇終於睜開了眼睛,澄澈如鏡的琥珀色眼瞳眨了眨,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

「堇,你終於醒了。」在床邊守候的燮王欣喜若狂,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人眠,俊美的臉龐有些憔悴,唯有一雙黑瞳因為看到蘭堇而綻放出喜悅的光芒。

燮王的容貌映入蘭堇眼底的同時,也喚起了所有的回憶,他的雙眼閃過一絲情緒,跟著呈現完全的空白,略微蒼白的嘴唇輕啟,嗄聲問道:「雪兒在哪裡?」

「我把它埋在景鴛宮前面的涼亭附近。」燮王輕聲回答,堂堂帝王居住的宮殿,一景一物都不容許破壞,而燮王居然肯將白狐埋在宮裡,在在顯示了他對蘭堇的憐惜與重視。

「是嗎?」蘭堇自床上坐起,打算下床。

「堇,你的身體還沒康復,乖乖躺著別動。」燮王連忙阻止。

「我要看雪兒。」絕色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但蘭堇十分堅持地開口。

「等你的身體好一點再說,好不好?」燮王放軟調子繼續勸說。

「我要看雪兒。」蘭堇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再次重申自己的意願。

「好,你別動,我抱你過去。」燮王無奈,卻更不願看到蘭堇失魂落魄的模樣,於是一把將蘭堇抱起,在侍女、太監詫異的目光下,抱著蘭堇步出了景鴛宮,來到前面涼亭的位置,這才小心翼翼地將蘭董放下。


「我將你的白狐埋在這,還用你最喜歡的那件白袍裹著它,那白袍有你的氣味,雪兒一定會喜歡的。」燮王平靜說明自己埋藏白狐的過程。

蘭堇不語,只是伸手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土堆,想到陪伴身旁五年多、和自己朝夕不離的白狐如今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埋在這壞泥土底下,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滑下了他精緻無瑕的臉頰。

「堇……」蘭堇的淚水刺痛了燮王的心,他低喚著,無聲地提供自己的胸膛讓他依靠,同時沈聲保證道:「雪兒,我在你面前立誓,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你的主人,一生一世守在他的身邊,絕對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鄭重允諾過後,燮王突然察覺到蘭堇身體軟軟地倒向自己,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蘭堇再次暈了過去。

「堇!」燮王大驚失色,一把將蘭堇抱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回了景鴛宮。

就這樣,蘭堇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他會睜開眼睛,視而不見地盯著某個方向,但是卻不理會任何人,就連燮王和他說話也得不到半句響應。情況壞的時候則是發起高燒,昏昏沉沉地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讓守候在床邊的燮王心急如焚,卻又莫可奈何。

連著幾天下來,不僅蘭堇瘦了一圈,連看護的燮王也變得無比憔悴了。

「陛下,請您保重龍體。」這日,太醫在檢視完蘭堇後,帶著沉重的心情開口提醒燮王,不忍看著他日漸憔悴。

「朕沒事,你只要盡心醫好堇,其它的事不需要你操心!」燮王蹙眉,絲毫不領情。

「蘭太尉只要今天不再發燒,病情應該就穩定了。」太醫見燮王不領情,只好踩著無奈的腳步離開了。

「陛下,左右二宰相在景鴛宮外等了好一會兒了,他們有要事求見。」太醫離開後,景鴛宮的太監進入,傳達宰相想要求見的消息。

「不見!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不見。」燮王不耐煩地揮手。「有事叫他們找東陵王去!朕現在誰也不想見!」

「是。」太監碰了一鼻子灰,再次拱手退下。

「堇……」當寢宮內沒有其它人的時候,燮王坐到蘭堇的床邊,無比憐惜地伸出手,輕撫他蒼白的臉頰,喃喃自語道:「我的堇一日不恢復,我就一日不上朝,天下事我全都不在乎,我只要堇平安無事就好。」

就在這個時候,蘭堇長長的眼睫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而後,他緩緩睜開了那一雙美麗深邃、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睛。

「堇!」燮王狂喜地低語。

「陛下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蘭堇瞬也不瞬地看著燮王,淺紅的兩片嘴唇輕啟,輕聲問道。

「堇,你認得朕?在和朕說話嗎?」燮王變得十分激動,畢竟這是蘭堇發病至今,意識最清楚、說話最清醒的一次。

「陛下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蘭堇並沒有回答燮王的問題,只是再一次開口問道。「陛下剛才說:天下事全都不在乎,只要堇平安無事就好。這句話是認真的嗎?」

「千真萬確、一字不假!」燮王黑瞳中漾滿柔情。「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蘭堇雙眼燦亮,有一抹難以形容的奇特異采。他起身,以前所未有的柔媚語調說道:「陛下,雪兒已經死了,在這世間,蘭堇注定孤孤單單,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不,堇還有我,我會代替雪兒,一輩子守在你的身邊,永遠保護你。」燮王握住蘭重的手,情真意切地傾訴自己的承諾。

「真的?」蘭堇的眼瞳漾起柔光,口中逸出輕輕歎息,主動地將頭枕靠在燮王的胸前低喃道:「陛下說的沒錯,現在除了陛下,蘭堇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正當燮王想開口說點什麼來安慰蘭堇時,卻驚訝的發現懷中的蘭堇微微側過臉頰,主動執起燮王的手湊到嘴邊,張口含住其中一根指頭,以濕熱的舌尖輕輕吮弄著。

「堇?」燮王心中一震。過去三年以來蘭堇從未有過這樣的舉動,就連最近一個月他敞開心房完全接受自己,也不曾有過如此主動的表示。這是怎麼一回事?總是害羞的堇在主動誘惑自己嗎?

無視於燮王內心的震撼,蘭堇以一種專心品嚐美食的姿態舔吮著燮王的手指,一根接著一根,給予每一根指頭相同火熱的待遇。

「堇?你在做什麼?」燮王努力壓抑體內竄起的情慾,試圖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絕色的臉龐自燮王胸口抬起,緩緩綻開一抹極艷、極美的笑靨,輕聲開口說道:「雪兒的死讓我體認到生命實在太過短暫,既然生命短暫、生死無常,那麼我們就不應該再遲疑,我想要和陛下共享生命的喜悅、再也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這麼做不對嗎?」

燮王心口猛然一震,被蘭堇的告白給深深地撼動了。他懷疑自己正在作一場美夢,而主動的童則是這場美夢中最不可思議的片段了!

「陛下……立刻進入我、用力填滿我,我想立刻感受陛下!」蘭堇雙瞳燦亮如星,說出大膽愛語的同時,也直接張開雙腿,跨坐上燮王的腰間,左手緊緊摟住他的頸項,右手隔著衣物、主動而魅惑的撫上燮王雙腿間灼熱的慾望,紅唇輕啟、吐氣如蘭地說道:「我在人世間能依附的唯有陛下了,我想要陛下……陛下不要離開我……」

一個男人能忍受的挑逗也只有這麼多了!雖然這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場夢,但就算是夢,皇翌極天卻絕不打算讓它白白溜走!

皇翌極天低下頭,立刻吻上多日未曾品嚐的紅唇,舌尖熱情地探入,盡情吸吮、品嚐他的甜美,同一時間也以最快的速度解開自己的衣褲,早已昂揚勃發的慾望在蘭堇的股間搜尋著入口,跟著他伸手撥開蘭堇的臀瓣,炙熱的慾望急切地頂入他緊窒的小口——

「啊!」蘭堇雙目緊閉,口中吐出融合了痛楚與歡愉的喘息聲。

「堇?很痛嗎?」皇翌極天伸手扣住蘭堇的纖腰,就怕自己的莽撞傷了他。

「不……我不痛……」蘭堇睜開眼,迷濛的眼瞳緊鎖著皇翌極天,同時伸手捧住他俊美的臉龐,再次主動印下自己的吻,最後在他的薄唇上傾吐:「陛下,別停……用力地愛我、用力地填滿我吧!」

「堇……」皇翌極天再也不需要其它的暗示,雙手扶住蘭堇的腰上上下下的晃動,調整自己衝刺的頻率。

「嗯、咽……啊!」嬌媚的喘息聲,肉體相銜所發出的淫靡拍打聲,讓殿內充斥著讓人臉紅心跳的氣氛。

一波一波幾乎將人逼瘋的歡愉,隨著皇翌極天越來越快的衝刺在體內竄起,蘭堇滿臉潮紅,只能攬著對方的肩頭不住喘息呻吟,直到自己再也無法負荷直衝腦門的火熱快感時,他渾身一陣顫動,無法抑制地射在皇翌極天的下腹,同時也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情液射人他體內的最深處……

蘭堇睜開眼,凝視著躺在身邊、因為數次纏綿倦極睡去的皇翌極天半晌,絕艷的臉上面無表情,在確定他睡熟了不會醒來後,這才輕聲翻起下床,隨手扯過一件外袍披上,踩著無聲的腳步離開景鴛宮,緩步來到掩埋白狐屍體的涼亭面前。

「雪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孤單太久的,是這座燮宮害了你、拆散了我們。」蘭堇低喚著白狐的名字,琥珀色的眼瞳充滿了恨意,喃喃自語道:「但是沒關係,我很快就會去找你的,而且我會讓這整座燮宮一起陪葬……」

第七章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景鴛宮寢殿中春色不斷,燮國君王從此不早朝,他沈醉在蘭堇深幽美麗的眸光中,沉溺在蘭堇盈滿誘惑的臂彎裡……

在燮王眼中,失去白狐的蘭堇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小動物,琥珀色的眼瞳飄忽且迷離,失去依靠的他倉惶而不安,唯一能依附的只有自己,正因為如此,燮王無視於每日跪在宮外進諫的朝臣,無視於宮中流傳的竊竊私語,說蘭堇已經被死去的白狐附身,幻化成精怪來誘惑帝王,意欲顛覆燮國朝廷。


蘭堇說的沒錯,是這座大燮宮害死了白狐、是自己執意要得到蘭堇的心才害死了白狐,是自己讓蘭堇從此孤苦無依、徬徨難安,所以蘭堇用寂寞絕望當絲線,以肉體情慾編網,一層又一層、編織出一個巨大而綿密的網將兩人困住;這一切因緣燮王心知肚明,所以並沒有逃避,他自願被囚禁在裡面。

或許任何人都無法理解,但他卻心甘情願、為愛蘭堇而付出代價……

燮王才準備下床,蘭堇纖細的雙臂立刻就攏上他的腰間,燮王回首,對上蘭堇絕色的臉龐。

「陛下要去哪裡?你不是說絕對不會離開我的嗎?」蘭堇隨即起身,語氣充滿了孩子般的天真,赤裸的身子卻像是樹籐般緊緊密密地繞了上來。

「朕哪裡也不會去,只是想差遣宮人們送午膳過來。」燮王溫柔一笑,伸手輕拍他細緻的臉頰。「堇一定也餓了吧!乖乖待在這裡,我一會兒就回來。」

蘭堇甜甜一笑,順從地躺回床上,琥珀色的眼瞳流露出萬種風情,抓住燮王的手湊到嘴邊親吻,撒嬌道:「我不餓,與其吃東西,我寧願陛下一直陪著我。」

「是嗎?」燮王伸手輕攏蘭堇散落在枕上的髮絲,情不自禁地將它們卷在手心玩弄,思索片刻後他甩頭,對著蘭堇綻開一抹蝕人心魂的笑,俯身吻上蘭堇艷紅的嘴唇,輕聲道:「朕也一樣,管他什麼午膳、晚膳,只要有堇陪在朕的身邊就夠了。」

「嘻……」蘭堇發出格格輕笑,展開雙臂、歡歡喜喜地承受燮王的體重。

帳內春暖,兩具軀體再次熱切地融為一體,唇齒交歡、抵死纏綿,忘卻了今夕是何夕……

激情過後,蘭堇枕在燮王的胸前,聽著他由急切轉為平緩的心跳聲,自然也聽到了寢殿外,太監們恭敬而惶恐、為跪在景鴛宮外的大臣請命的聲音。

「陛下,你不打算見他們嗎?」蘭堇慵懶地打了一個呵欠,只覺得那些聲音很吵。「好吵……吵得我都沒法子睡了。」

「董希望我見他們嗎?」燮王淡淡的反問。

「陛下接見大臣需要問我的意見嗎?那陛下不就成為人們口中的昏君了?」蘭堇似笑非笑地開口。

「我不在乎,堇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如果這樣能消除你對我心中的怨恨的話……」燮王依舊以平淡的語氣開口。

燮王的話讓蘭堇一震,琥珀色的眼瞳純真地望向燮王,語氣十分無辜地問道:「蘭堇不懂,陛下為什麼這麼說?」

燮王的嘴角微動,勾起一抹細不可察的苦澀笑痕,一個翻身將蘭堇壓在身下,黑瞳瞬也不瞬地望著他,低喃道:「到現在,你還是認為我迷戀的只是你的皮相、你的身子,認定我一點也不懂你嗎?」

「……」蘭堇不語,只是以一雙澄澈的眼瞳平靜回望著。

「罷了。」燮王輕歎一口氣,起身說道:「我去將他們趕走,你安心的睡吧!我不會讓他們再吵你了。」

蘭堇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凝目望著燮王離去的身影,耳邊聽著他步出寢殿、喝叱太監們退下的聲音,莫名的,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伸手輕輕一探,摸到了濕潤的痕跡。

蘭堇瞪視著指尖可疑的液體,像是看到妖怪似的瞪視著半晌,最後伸到被子上輕輕抹去,他什麼也不願意多想,選擇沉默地閉上眼睛……


燮王不願早朝、不願接見臣子,鎮日陪著蘭堇留在景鴛宮的消息,如火如荼地在燮國皇宮流傳了開來。

東陵王在得到消息後即刻進宮,這幾日他除了要應付不斷陳情抗議的朝臣,還要調查蘭堇在御花園遇刺的事件,更要安撫住在自己府宅的西明王,忙得分身乏術、幾乎焦頭爛額。

眼看情勢越來越不對勁,他這日只得推掉所有事情,帶著皇翌嵐直奔景鴛宮,希望能解開目前的僵局。

景鴛宮外,太監一臉不安地帶回讓人失望的消息。「東陵王,陛下說他誰也不想見。」

「不見?我不信,我自己去見陛下!」同樣待在殿外等候的皇翌嵐按捺不住,就想直開景鴛宮。

「嵐弟,別衝動。」東陵王及時拉住皇翌嵐,不想讓五皇子的衝動壞事,跟著他換上笑臉,對那名太監說道:「張公公,麻煩你再為我通報一聲,就說我會在景鴛宮外守候,一直等到陛下接見為止。」

「……是。」張公公一愣,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好再次轉身進入通報。

「四哥,你真要在這裡一直傻傻的等?」皇翌嵐覺得莫名其妙。「我知道蘭堇喜歡那只白狐勝過自己的生命,但是它已經死了……蘭堇再難過,經過這麼些日子也應該看開了,真不懂陛下在想什麼,就算想逗蘭堇開心,也不必整天陪著他,連朝政都不顧了。」

「這些話你放在心裡就好,可別對蘭堇或是陛下提起,知道嗎?」東陵王無奈地歎氣,伸手揉揉皇翌嵐的發,說道:「你先回去,我一個人在這裡等著就行。」

「不,我要陪四哥在這裡等,我就不信陛下真的鐵石心腸,連我們都不見。」皇翌嵐賭氣。

「別胡鬧。」東陵王輕捏眉心,柔聲勸說:「我不放心你二哥,你就當幫四哥一個忙,替我看住那個西明王,別讓他亂跑。」

皇翌嵐雖然無奈,但還是默默點頭。說起西明王,應該算是他們兄弟中最倒霉的一個吧!陛下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認定了二哥就是在御花園蒙面偷襲蘭堇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就算二哥真的喜歡蘭堇到了一見鍾情的程度,也不會做出這種不合情理的事情才是。

陛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根本認定了就是西明王所為,這種毫無證據的指控,徹底傷了西明王的心,他好幾次都想衝入皇宮直接和燮王,抑或是蘭堇對質,但是都讓東陵王給勸住了。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陛下始終和蘭堇留在景鴛宮,這不僅讓所有人焦慮,更讓原本就有苦難言、有冤難伸的西明王更難受了。

「那四哥你自己要注意身體,我派人送點東西過來,就算要等陛下,也不能累壞了上皇翌嵐提出建議,展現難得體貼的一面。「那我先回去陪二皇兄了。」

「謝謝你。」東陵王扯開一抹笑,感謝皇翌嵐的貼心。

等到皇翌嵐離開之後,東陵王緩步走到景鴛宮前的涼亭坐定、稍微休息了一下,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地面,注意到那壞微微隆起的地面,心知那是掩埋白狐屍體的地方。

「唉……」東陵王重歎一口氣,伸手再次捏了捏眉心。一隻白狐的死居然掀起了這樣一陣風波,真是始料未及的棘手問題啊!


東陵王從正午等到了傍晚,再從傍晚等到了明月高掛的深夜,終於,燮王俊雅的身形緩緩從景鴛宮踏出了。

「臣弟參見陛下。」東陵王一喜,拱手請安。

「你這個東陵王難道沒有其它事情可做?」燮王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嘲弄著。

東陵王抬頭看向燮王,注意到一個月前那個容光煥發、意氣風發的燮王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的他俊臉略顯憔悴,眉宇間有股怎麼也無法掩蓋的苦澀。

「陛下,您這是何苦呢!」東陵王忍不住一歎。在這世間能如此影響燮王的,也就只有蘭堇一人了。雖然知道燮王一頭栽進了情網,根本也沒打算脫身,自己卻不得不以臣子兼兄弟的身份提醒他。

「你等了一整天要求見朕,就只為了說這一句話?」

「臣弟知道陛下對蘭堇充滿了虧欠之意,但陛下這樣荒廢朝政、漠視眾臣的心意,只怕燮國會出亂子。」東陵王小心斟酌著字眼提醒。「臣弟斗膽,不敢妄自猜測陛下的想法,所以特地來此請示,如果有任何事情是臣弟可以效勞的,臣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燮王靜默不語,半晌後才開口問道:「你調查的那件事是否有進展?」

「這件事和西明王絕對無關。」東陵王拱手保證。「襲擊蘭堇之人可以自由出入燮宮而不被人發現,定是訓練有素的侍衛武士,白狐雖死,但我推想它必定在那人身上留下了傷痕,所以我將燮宮所有的禁衛軍、侍衛全都調查了一遍,果然遠到了真兇。」

「主使者是誰廠燮王目光一合,冷冷的開口。

「是瑛皇后……還有後宮的妃子們。」東陵王遲疑了一會兒,這才開口繼續解釋道:「我讓人日夜拷打盤問,最後那名侍衛才說出是瑛皇后,還有後宮的妃子們湊集了身邊積存多年的珠寶,以昂貴的代價欲取蘭堇的性命,原本可以順利得手,沒想到半途衝出了白狐,侍衛和白狐纏鬥了半天,雖然將它殺了,但是他擔心耽擱太久會事跡敗露,這才倉皇逃走。」

「那個賤人……」燮王咬牙切齒。倘若不是白狐闖入,那麼躺在御花園等他的就是蘭堇冰冷的屍體了。「我絕對饒不了她!」

「陛下請三思。」東陵王拱手再度請求。「陛下寵幸蘭太尉、荒廢早朝之事早已讓群臣議論紛紛,若是為了蘭堇而降罪後宮后妃,只怕有損陛下聲譽,臣弟懇請陛下暫息雷霆之火,先將這件事按下。」

「居然敢買兇在我的皇宮傷人!我不可能放過她們!」燮王心中怒火難消,怎麼也不願放過她們。

「臣弟只是說暫時按下。」東陵王再次提出建言。「畢竟陛下已經打算廢後,就將皇后和參與謀刺的妃子暫時囚禁冷宮,這樣她們也不敢再有作為,如今眾臣對陛下寵信蘭太尉一事已有不滿,實在不宜再為蘭太尉樹立更多的敵人。」

燮王思索片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冷聲道:「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將那群面目可憎的女人全都打入冷宮、老死在那裡,朕要她們牢牢記住這個教訓,居然膽敢傷害朕最心愛的人。」

「臣弟遵旨。」東陵王暫時鬆了一口氣,跟著再問道:「陛下,關於西明王一事,他確實是無辜的,這些日子裡他也感覺到陛下對他的不信任,不斷地想進宮解釋自己的清白,不知陛下……」

「朕知道了,是我錯怪了他,讓他進宮吧!」燮王揮揮手,俊臉露出十分疲倦的神情說道:「如果沒有其它的事,你退下吧!」

燮王說完後轉身就打算回宮,卻被東陵王再次喚住了。

「臣弟斗膽請問陛下,明日是否上朝?」東陵王小心翼翼地請示。

燮王沒有回頭,只是不置可否地揮揮手離開了。東陵王只能看著燮王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景鴛宮,一雙眉頭緊緊地蹙起,心中不由自主泛起了不安的感覺……

那天晚上,燮王一夜無眠,只是睜著一雙眼看著熟睡中的蘭堇看了一整夜,直到天色破曉的時候,他翻身下床、離開了寢殿,換上侍女為自己準備了多日未穿的朝服,依依不捨地回頭再看了寢殿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燮王離開後不久,孤獨感讓蘭堇緩緩睜開了眼睛,依舊能感覺到寢殿瀰漫著一股歡愛後殘餘的氣味,但是床的另一邊已經變得冰冰涼涼的,他,還是孤單的被人留了下來……


蘭堇不言不語,隨手披上長袍,漫不經心地踏出景鴛宮,無視身旁太監宮女們誠惶誠恐的眼神,獨自走到外面的涼亭,靜靜地坐在埋葬白狐的黃土堆邊。

蘭堇閉上眼睛,不願意多看一眼曾經和雪兒共享的風景。真奇怪……曾經讓自己覺得景致宜人的景鴛宮,如今卻只是一座囚禁他的醜陋牢籠。

他放任自己的思緒飄散,耳邊雖然聽得到風聲、鳥叫聲,卻再也聽不到雪兒淘氣、撒嬌的嗚叫聲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堇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他睜開眼,澄澈的眼瞳不帶一絲情緒地看著站在眼前的西明王。

西明王一早就入了宮、打算來景鴛宮親自面見燮王,卻不知道燮王今日上了早朝。

「蘭……蘭太尉。」乍見到蘭堇,西明王心中一震,只覺得蘭堇似乎比過去更美、更充滿魅惑了。

蘭堇不語,只是靜靜地回望他的凝視。

「我……我來景鴛宮見陛下。」西明王強忍住心中的騷動與仰慕,不斷提醒自己,蘭堇是陛下最寵愛的人,而自己進宮來是要對陛下表明忠誠的,實在不該這樣盯著蘭堇看。

「陛下上朝去了。」蘭堇簡單應了一句。

「是嗎?」西明王一愣,心中不知為什麼鬆了一口氣,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聽到燮王重新振作而放鬆,還是因為燮王不在而放鬆。

致命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著,西明王知道自己應該離去,卻怎麼也無法移動一步,無奈中只好隨便找話題。「我聽說那件事了,我很遺憾。」

蘭堇不語,只是凝視著遠方。

「你……你一直坐在這裡不會冷嗎?」西明王見蘭堇沒有反應,不知不覺居然開口問道:「我聽宮人說……你這陣子將陛下留在景鴛宮,讓陛下不再早朝、荒廢了朝政……這樣很不好。」

蘭堇抽回目光、琥珀色的眼瞳瞬也不瞬地望著西明王。「如何不好?我是燮王的男寵,竭力承歡侍奉燮王,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西明王脹紅著臉,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只能訕訕地響應:「雖是男寵,但也不該讓陛下沉溺於肉體歡愉,以致荒廢了朝政,日子久了,朝臣若是合力奏劾你,這樣也是不好。」

「嘻……」蘭重輕笑著。「西明王在關心我嗎?蘭堇真是受寵若驚了。」

「我關心陛下……自然也關心陛下關心的人。」西明王咳了咳,努力在蘭堇面前保持冷靜。

「是嗎?」蘭堇突然起身,緩緩朝西明王走近,一步一步、近到西明王幾乎可以聞到蘭堇呼出來的氣息,他渾身緊繃,雙眼轉也不轉地瞪視著蘭堇。

「不勞西明王費心。」絕色容顏上的笑意斂去,琥珀色的眸光轉成一片冷清。「我這具身體只屬於燮國的帝王,能左右我、任意擺佈我的,也只有燮國的帝王而口已,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西明王,也妄想和我說教嗎?哈哈!」

「你……」西明王脹紅臉,被蘭堇輕蔑的態度給激怒了,他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蘭堇纖細的手腕。「你不過是個太尉,居然敢對本王無禮!」

蘭堇並不著急,只是緩緩綻開一抹極艷、極魅的詭笑,輕佻放肆地開口道:「不光是我的身體,就連我的手也只有燮國的帝王可以觸碰,你再不放開?莫非真的想掉腦袋?」

西明王雖然氣惱,卻對蘭堇莫可奈何,只得用力放開蘭堇的手。

「嘻嘻……」蘭堇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轉身離去,逕自回景鴛宮去了。

西明王原本想跟進,卻又怕再次引起燮王的誤會,斟酌片刻後,他轉身離開景鴛宮,打算直接上朝廷與燮王相見。

正當西明王穿過長廊、準備前往大殿的時候,突然有一名模樣清秀的宮女匆匆忙忙地奔到他面前,環顧四周確定附近都沒有人後,壓低聲音對西明王開口道:「西明王,我是聖雲殿的宮女,太皇太后有令,希望能請西明王到聖雲殿一敘。」


西明王錯愣了幾秒,並不覺得自己和太皇太后有什麼可以聊的。

「太皇太后吩咐奴婢轉達,她老人家知道您心裡想要什麼,她有法子達成你的心願。」小宮女輕聲轉述西嶸氏吩咐的話。「只要西明王願意走一趟,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她知道您心裡想要什麼,她有法子達成你的心願……
雖然這小宮女說得不清不楚的,但……這話語中實在有著難以拒絕的誘惑,西明王幾乎沒有多想,就點頭答應了。

「跟我來。」小宮女面露微笑,再次機警地環顧四周,領著西明王很快地離開了長廊……

[ 本帖最後由 戀緋 於 2009-1-11 08:34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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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聖雲殿——

坐在軟榻上的老婦人雙目半垂,神情寧靜而淡漠,臉上的濃妝、發上的珠寶都無法掩飾歲月即將走到盡頭的痕跡,當西明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輕率地答應西嶸氏的要求。

或許,她曾經是燮宮裡可以呼風喚雨的大鵬,但是此刻他只看見了一名羽翼被拔除、深鎖在宮中的孤獨老婦人。

「參見太皇太后。」西明王微微拱手,小心掩飾心中的失望。

「西明王,哀家找你來,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想要坐上燮王這個位置嗎?」西嶸氏抬起頭,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像是平地一聲雷,炸得讓西明王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太皇太后,您說什麼?」西明王臉色一白,急得四處張望,就怕有人聽見方纔的談話。覬覦燮王的位置?開什麼玩笑?他怎麼也想不到西嶸氏找自己來,是要談論這種誅滅九族的逆天大罪!

「嘿嘿……哀家說得清楚,你也聽得明白,不是嗎?」西嶸氏微微一笑,蒼老的臉龐射出兩道精明如劍的目光。「就讓哀家再問你一次,你想要坐上燮王這個位置嗎?」

「我還有事,不打擾了。」西明王背上爬滿一身冷汗。認定老婦人瘋了,自己可不想和她一起攪和!

「站住!」西嶸氏低喝一聲,成功地喚住西明王后,好整以暇地開口說道:「先聽哀家把話說完再走也不遲,哀家聽說,燮宮有一位絕色佳人,但他偏偏不是後宮妃子、也不是女子,而是燮王新封的太尉,那個叫蘭堇的太尉,我相信西明王應該聽過才是。」

西明王因為聽到蘭堇的名字,停住了腳步。

「哀家聽說,西明王你似乎對這位蘭太尉十分著迷,還因為看蘭太尉看得過於出神而栽入湖裡,哈哈!想不到西明王也是如此多情之人啊!」西嶸氏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西明王微微脹紅的臉龐。「哀家更聽說,前陣子這位燮王的新歡在御花園遇襲,而燮王甚至還沒調查,第一個就將矛頭指向了你——西明王,是不是有這件事?」

西明王臉上浮現了難堪、窘困的神情,訕訕的解釋道:「這件事東陵王已經調查清楚、還我清白了,確實與我無關。」

「清白?哈哈!哀家感到奇怪,這樣重大的侮辱,西明王不覺得委屈嗎?」西嶸氏略微諷刺地開口。「這些年來,西明王為燮國鎮守邊關、為百姓的安危盡心盡力,如今燮王卻因為一名男寵而質疑你的忠誠,這些西明王你不覺得不值嗎?」

「我今日進宮,正是為了想和陛下解釋這件事!」西明王當然聽出西嶸氏語氣中的挑撥,卻不打算上當。

「燮王就算肯聽你解釋,但心裡卻會永遠提防你……說不定為了斷絕你對那名男寵的念頭,會命令你立刻回返邊關、終生不得回宮呢!」西嶸氏冷笑,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道:「你也見識過燮王對待西嶸氏族人的手段了,那麼你就該知道燮王若是狠下心,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既沒有犯錯,陛下能有什麼理由降罪於我?」西明王仰起頭,努力辯解。「陛下是明君,我相信他。」

「明君?」西嶸氏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什麼荒謬的笑話一樣。「自古以來,哪一位明君會為了一名男寵不上朝?有哪一位明君會為了男寵而拒絕接見朝臣?又有哪一位明君會為了一名男寵而廢後、廢妃,將她們全都關到冷宮裡去?你說,你見過這樣的明君嗎?」

西明王不語,完全無法反駁西嶸氏的任何一句話。

「我告辭了。」就算無法反駁,但是西明王卻不願繼續留在這裡,他轉身再次拱手,打算即刻離去。

「西明王!你想要得到蘭太尉對吧?」西嶸氏幽幽的聲音再次迫上了西明王。「想要蘭堇,除非你當上燮王,不然你一點機會也沒有!」

西明王渾身一震,腦海中閃過方才蘭堇在景鴛宮似笑非笑說過的話:我這具身體只屬於燮國的帝王,能左右我、任意擺佈我的也只有燮國的帝王而已……

「哀家就實話和你說吧!現任燮王的位置是哀家賜予的,哀家不想讓燮國的江山斷送在那樣一個昏君手上。」西嶸氏轉換成慈愛溫柔的聲音繼續道:「但是你不同,哀家看得出來,日後你若成為燮王,就算你專寵蘭堇,卻絕對不會為了他荒廢朝政、怠慢朝臣,所以哀家覺得你才是適合接掌燮國江山的帝王,倘若西明王和哀家合作,哀家就能讓你當上燮王,名正言順地擁有蘭堇。」

真是這樣嗎?一旦成為燮王……那麼我就能得到蘭堇了?

西嶸氏噙著笑,耐心地給予西明王更多的時間思索及衡量情勢,當她看到西明王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渴望時,她開懷地笑了,伸出手,十分可親地召喚道:「來!過來哀家這裡坐下,讓哀家好好看看你,也讓我們祖孫倆好好地聊一聊關於燮國江山這件大事……」

西明王知道自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離開這裡、將剛才聽到的事情全都忘得一乾二淨,然後立刻出宮回邊關,將蘭堇當成一個遙遠的回憶。另一則是留下來,那麼蘭堇將不再只是回憶,而是真正成為自己的人!

閉上眼,西明王的腦海中就立刻浮現了蘭堇絕魅、風情萬種的臉龐。他知道自己該選擇什麼了,西明王不再猶豫,睜開眼、踩著沉穩的步伐走向了西嶸氏……


景鴛宮——

「蘭堇?你在嗎?」

趁著燮王和東陵王正在大殿議事,皇翌嵐把握時間踏入景鴛宮找人,才踏入,就看見蘭堇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雙目茫然地看著遠方。這是自出事後皇翌嵐第一次見到蘭堇,卻也被他這種茫然孤寂的神情嚇了一大跳,於是立刻大步上前,關心地問道:「蘭堇,你怎麼了?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琥珀色的眼瞳一片空白,好半晌才辨識出眼前的人是誰,但是蘭堇沒有開口,只是以一種平靜的目光注視著皇翌嵐。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皇翌嵐被他專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隨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臉上露出笑容,一把拉起蘭堇的手說道:「快!和我來,我有東西送你!」

「我不想看。」蘭董淡淡的拒絕。

「不行!你一定要和我來,看了你一定不會後悔的!」皇翌嵐十分堅持,不顧蘭堇的反對,拉了他的手就往外走。

兩人拉扯著一路來到了景鴛宮外,皇翌嵐拖著蘭堇來到草叢邊,跟著鬆開手,彎下身開始在草叢裡找東西,不一會兒,當他重新站起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隻棕色的小狐狸了。

「看!這是我送你的小狐狸,它才剛出生不久,是我托人買的,連名字都還沒取呢!」皇翌嵐一臉討好,同時二話不說地將小狐狸放到蘭堇的手上。

「送我的?」蘭堇一愣。

「當然,我知道雪兒的死讓你很傷心,所以我又為你攏了一隻小狐狸。」皇翌嵐真心誠意地道。「我知道它不能取代你的雪兒,但至少讓這隻小狐狸陪著你,你知道嗎?這隻小狐狸現在已經沒有母狐照顧了,所以現在它是你的責任了。」

皇翌嵐微笑,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再聰明不過的事情,比蘭堇重新擁有一隻小狐狸,那麼過一陣子他就會忘記雪兒,不再傷心了。


取代雪兒的小狐狸?

「誰也無法取代雪兒。」蘭堇目光一合,同時將小狐狸塞回皇翌嵐的手上,絕色的臉上一片冰冷地開口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喂!蘭堇?」皇翌嵐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想追去,但又不知道該拿懷中的這隻小狐狸怎麼辦。

「嵐弟?你在這裡做什麼?」不遠處傳來東陵王的喚聲,皇翌嵐轉過身,看到燮王和東陵王朝景鴛宮的方向走了過來。

「陛下,四哥。」皇翌嵐揮手和他們打招呼。

「這是什麼?」東陵王走近後,注意到皇翌嵐手上多了一隻毛茸茸的東西。

「四哥,就是一隻小狐狸啊!」皇翌嵐垂頭喪氣地開口解釋。「我原本是想送給蘭堇,希望這隻小狐能代替雪兒讓蘭堇開心一點,誰知道他一點都不喜歡,冷著一張臉走掉了。」

「蘭堇死去的白狐是無法取代的。」站在一旁的燮王淡淡的開口。

「白狐、狐狸,不全都是一樣的東西嗎?」皇翌嵐不懂。「同樣是寵物,有什麼不同?」

「如果今天四哥不在了,你身邊卻多了一個也叫『皇翌燁』的人,你會把他當成四哥嗎?」東陵王搖搖頭,舉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例子。

「當然不會,四哥只有一個,就算那人也叫皇翌燁、長得和四哥一樣,我也不會把他當成四哥。」皇翌嵐只覺得東陵王問了一個怪問題。

「你現在知道答案了?」東陵王微笑。「對蘭堇來說,那只白狐不僅只是一隻白狐,而是伴隨他多年的知音,如今知音已去,就算你又找了一隻狐狸,怎麼也無法取代原來的那個。」

「喔。」皇翌嵐垂下頭,覺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不怪你,虧得你有心,想出這個辦法。」燮王露出難得的微笑,伸手接過皇翌嵐懷中的狐狸說道:「堇不喜歡,就讓朕來養它吧!」

「嗄?陛下你真的要養?」皇翌嵐十分吃驚地問。

「是啊!反正景鴛宮這麼大,多一隻小狐狸不礙事的。」燮王頷首,轉身對東陵王問道:「對了,你不是說西明王也進了宮,怎麼我到現在都沒看到他的人?」

「是啊!陛下不提我都差點忘了。」東陵王也覺得奇怪。「二哥一早就進宮了,究竟到哪裡去了?」

「罷了,或許他過一會兒才會來景鴛宮吧!」燮王不以為意,將懷中的小狐狸交給身後的太監後,對東陵王說道:「你和嵐弟回去吧!蘭堇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我想回去照顧他了。」

「陛下……」東陵王欲言又止,就怕燮王這一進去,又將自己和蘭堇關在裡面不出來了。

「放心,你想說的話我都明白。」燮玉露出苦澀的笑。「是我欠他太多,在我想出彌補他的方法以前,朝廷的事情就得讓你多煩心了。」

「臣弟曉得。」東陵王頷首。

「嵐弟,你也一樣,以後別再調皮惹事,讓你四哥擔心了,知道嗎?」燮王目光轉向皇翌嵐,溫柔地叮嚀。

「是。」知道燮王這陣子因為蘭堇之事煩心,皇翌嵐也不敢造次,溫溫順順地點頭答應了。

「好,你們回去吧!」燮王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回景鴛宮。

望著燮王修長的背影,皇翌嵐忍不住開口問道:「四哥,你會不會覺得今天的陛下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東陵王反問。

「就是陛下說話的方式啊!」皇翌嵐才不相信精明的四哥會沒有察覺到。「他剛才對我說話的態度,好像我們不會再見面似的,這不是很奇怪嗎?」

「陛下還有一場重要的仗要打。」東陵王歎息,無奈地喃喃中自語。「如果成功了,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倘若失敗了……他卻是心甘情願和那個人永遠陷在裡面。」

對凡事一向淡漠的燮王,一旦遇上了感情卻是這樣不顧一切,連他看了都覺得心驚。

「四哥,你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皇翌嵐奇怪地問。「誰要打仗?燮國最近有和誰開戰嗎?什麼成功了、失敗了?到底什麼意思?」

「你不必懂。」東陵王寵愛的拍拍皇翌嵐的肩頭,語重心長的開口道:「這種沉重而心傷的事情,四哥寧願你一輩子都不必懂。」


「四哥?你到底在打什麼啞謎?」皇翌嵐瞪圓一雙眼。

「沒什麼,你四哥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我們快點回去吧!」東陵王微笑,伸手攬住皇翌嵐的肩頭,阻止他繼續發問。「吶!剛才陛下的話你都聽得很清楚了,這陣子不准胡鬧,乖乖地留在我身邊,跟著四哥學怎麼樣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才,明白嗎?」

「人才?我才不要呢!」

兩人就這樣說說笑笑,一路離開了景鴛宮,就在他們走到城門,準備搭馬車離開的時候,一名太監行色匆匆地趕到,對東陵王揮了揮手。

東陵王會意地點點頭,假裝彎身抽去長袍上的灰塵,當他再次起身的剎那,東陵王已經接過了對方遞給他的紙條。

接過紙條後的東陵王轉身上了馬車,坐到皇翌嵐的身邊,不一會兒,馬車載著兩人平穩地駛出了皇宮……


燮王回返景鴛宮後,先讓侍女為他換下朝服,簡單地梳洗一番後,他換上較為舒適的長袍,緩步踏入寢殿。

「堇……」黑瞳掃了一圈,就看到蘭堇白色的身影蜷曲在大床的角落,於是嘴角噙起淡笑,溫柔地問:「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陛下。」蘭堇姿勢不變,僅是微微抬首、琥珀色的眼瞳半怒半嗲地觀著皇翌極天,悶悶地開口:「陛下騙我。」

「我騙你?這話怎麼說?」燮王奇怪地問。

「陛下不是答應過蘭董,絕對不會離開嗎?」蘭堇媚眼如絲、半真半假地撒嬌。「今早我一醒來,陛下卻不在了……」

「朕只是外出辦點事情,現在不是回來了嗎?」燮王軟著調子安撫。

「陛下可知道,當你全心信賴一個人、認定那個人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依靠,卻被那個人欺騙,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嗎?」蘭董嘴角淡淡揚起,以一種自我放棄的語氣說道:「算了,陛下當初承諾的時候未必是認真的,是我自己願意相信陛下的,所以傷心也是蘭堇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朕離開不到半日,就算你獨自留在這裡也不會有事。」燮王伸手輕撫他的發,無比憐惜地開口道:「我剛才在宮外遇到嵐弟,他好心送了一隻狐狸給你,你不喜歡嗎?」

凝視的目光轉冷,蘭董以更冰冷的語氣說道:「如今蘭堇終於明白皇家人的想法,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算雪兒死了,只要再買一隻狐狸就好,我懂了。」

「你可以不接受,又何必曲解嵐弟的好意呢?」燮王輕歎一口氣。

「我怎麼敢和嵐皇子生氣呢?只是我終於弄明白皇家人的想法,如此而已。」蘭堇目光一斂,以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雪兒雖然死了,但是你還活著,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堇的身邊還有我,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燮王鄭重許下承諾。

「陛下難道忘了?我和雪兒一體同命,它死了,我也不會單獨活太久。」蘭堇淡淡的開口。「蘭堇只是想在最後的這些日子裡陪在陛下身邊,想來這微小的希望也無法完成了。」

「那麼你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全是因為捨不得朕?」燮王突然伸出手,抬起了蘭堇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還是因為你將雪兒的死怪在朕的頭上,所以要拖著朕、拖著整個燮國一起滅亡?」

「蘭堇不懂陛下在說什麼。」蘭董琥珀色的眼瞳一片空白,即使與燮王對望,也讓他無法捕捉住自己的思緒。

「你應該懂的。」燮王俯身,輕輕在蘭堇的唇邊印下一個吻。「你不明白的是,朕是全天下最明白你的人;你怨燮宮裡的西嶸氏,為了一己之私、造成蘭家百餘人喪生,你怨我父王無能、無法阻止這一切的悲劇,你怨我們居然在承德寺相遇,你怨我執意將你帶入皇宮,你甚至怨你自己意志動搖,明明已經離開了卻又再次隨我入宮,你怨你自己對朕動了心、這才造成了雪兒慘死,所以你執意將自己封閉起來,再也不讓任何人靠近,對不對?」

蘭堇動也不動,琥珀色的眼瞳緩緩流出無聲的淚痕。

「對,我恨這座燮宮、恨這座燮宮裡的每一個人。」蘭堇輕輕開口。「陛下既然早已經知道,又何必假裝上當?想必您這些日子裡一定覺得我非常可笑吧!」

「不,我只是覺得心痛。」燮王緩緩搖頭。

「不必假裝了!」蘭堇揮開燮王的手,星瞳問起怒火,冷笑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那麼你隨時可以下令將我關入地牢,或者要砍我的頭也可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如果要朕拿天下人的性命換你一條命,朕也願意。」燮王始終專注地凝視著他,伸出手指輕輕揩去蘭堇臉頰上的淚痕。「朕不會殺你,朕會一直陪你走到最後。」

「什麼最後?」蘭堇不明白。

「你可知道,朕在登基的那日,宮廷卦師曾經為朕卜了一卦:『燮國第十三任帝君,乃春神所選,立於百花盛開之春,奈何命中遭劫,亡於繁花落盡之秋。」,燮王伸手一攬,將蘭堇纖細的身子擁在懷中,情意纏綿地低語道:「過去朕一直認為那是無稽之談,但如今看來,或許那位老卦師說得一點都沒錯,朕的王朝、朕的性命很快就要結束了。這樣也好,堇不想活了,而朕則是命中帶劫,看來我們兩個是最相稱的一對呢!」

蘭堇錯愕地瞪大眼,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燮王親口吐露這些話。而他語氣中那種早已將生死勘破的淡然,更讓蘭堇心中湧起了不安的感覺……

「堇。」燮王摟著蘭堇倒向大床,抵著他的頸項說道:「你說對了一句話,生命苦短,應當及時行樂,就算明日朕要死了、燮國要亡了,但只要你還在朕的懷中,那麼朕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完後,燮王再次俯下身,以他的吻、他的真心,綿綿密密罩住了蘭堇……

第九章

明明是不久前才拜訪過的宮殿,此刻看起來卻大不相同。

西明王難掩心中激動的情緒,站在景鴛宮前看了好一會兒,原本他是打算離開聖雲殿後直接出宮的,但不知為什麼,冥冥之中有種力量牽引著自己,讓他不知不覺又走回了景鴛宮。

該進去見燮王一面嗎?西明王在心中想著,這原本就是自己進宮的目的,如果沒有晉見就離開,豈不顯得奇怪,或許更會引起燮王的懷疑。西明王試圖為自己找一個正當的理由,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其實再明白不過,進景鴛宮的最主要原因,是想再見蘭堇一面……

蘭堇。西明王在心中低喚著蘭堇的名字,沈住氣……從容地走進去見燮王一面,要表現得自然一些了千萬不能讓他發現自己心裡的念頭,然後出宮,配合西嶸氏的計劃進行,那麼……當自己再回大燮皇宮之時,他就是景鴛宮的主人,能親手擁抱蘭堇之人!

「呼!」西明王深吸一口氣,換上輕鬆的神情大步走向前,拱手對宮前的侍衛說道:「麻煩為我通報一聲,就說西明王來訪了。」


過沒多久,景鴛宮內的太監走出來,對西明王稟告道:「陛下請西明王入景鴛宮內等候。」

「多謝公公。」西明王微笑,尾隨在太監身後走了進去。

進入內殿,西明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正感到奇怪的時候,太監垂首主動說道:「陛下還有事,請西明王在此地稍坐片刻。」

「好,我在這裡等。」西明王頷首,等太監退開後,這才起身,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週遭的環境。以一個帝王居住的宮殿來說,景鴛宮未免太儉樸了些,如果日後成為他的寢宮,他一定要讓人重新整修、多花點功夫在上面才行。

他一邊想著,一邊伸手隨意觸碰著殿內擺設的古玩,正納悶燮王為什麼還沒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種模模糊糊、類似喘息哭泣的聲音。

西明王是習武之人,聽力自然比一般人來得好,在聽到這個奇怪的聲音後,忍不住心中好奇,順著聲音開始尋找,越往裡面走,聲音也就聽得越清楚了,那是一種分不清是痛楚還是歡愉,融合了啜泣與喘息、讓人聽了忍不住面紅耳赤的特殊聲音。

「啊……陛下……」喘氣聲中,夾雜著少年銷魂蝕骨的喚聲,西明王認出那是蘭堇的聲音,光是聽見他喊「陛下」兩字,西明王就覺得臉上一熱,胸口的心臟更是激烈得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

「……堇……」

「陛下……別再折磨我了……快給我……」

伴隨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呼喊聲外,西明王還聽見了疑似肢體摩擦、肉體交迭拍打的淫靡之音,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不用親眼看見,他也知道此刻的蘭堇正赤裸著身子,像是一朵絕艷的花朵綻放在燮王的身下,纖細魅惑的四肢大張、嬌艷魅惑地承受著燮王……

「啊……」蘭堇高亢、幾乎是啜泣的叫喊聲,在在顯示了寢殿內的情事有多麼激烈,西明王用力握緊了拳頭,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用力揍了一拳!

他重重地閉上眼,重新睜開的時候,眼中升起了某種勢在必得的篤定,他轉身,踩著大步離開了景鴛宮。

「西明王?」宮外的太監有些莫名,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離開了。

「請幫我轉告陛下,我有急事必須回去,無法親自和他道別了。」

西明王扔下簡單的一句話,無視太監錯愕的表情,他一路走到城門外,騎上自己的馬準備出宮,在離開宮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望著景鴛宮的方向,在心中對自己立誓:蘭堇!我一定要得到你!

王都•東陵王宅邸——

「四哥,三哥來了!」深夜時分,皇翌嵐表情吃驚地衝到東陵王的書房,告訴他這個奇怪的消息。「奇怪!三哥不是早回邊關了嗎?為什麼又突然返回王都?而且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我說這個三哥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我問他什麼事,他都不肯說。」

「是嗎?快帶他過來。」東陵王心中一凜。

「是。」皇翌嵐見東陵王臉色不對,也不敢輕忽,立刻轉身離開書房,準備將夜訪的南陽王帶過來。

不一會兒,皇翌嵐將面色沉重的南陽王帶入書房,東陵王對皇翌嵐頷首道:「嵐弟,我和你三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你先出去,順道幫我把門關好。」

「好。」皇翌嵐聽話地點頭,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三弟,深夜來訪,想必有什麼要緊的事。」東陵王做出請坐的手勢,靜靜地等待南陽王開口。

「前些日子,老二寫了封信給我。」南陽王頓了頓,最後決定攤開說:「他要我帶兵回王都,還說……燮王荒淫無道,不理朝政,終將導致燮國的滅亡,所以他打算領兵逼宮,將皇帝從王位上拉下來……」

東陵王沉默不語,只是繼續專心聽著。

「我接到信之後心裡很猶豫,不知道老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南陽王皺眉。「沒想到第二天,老二居然又派了人送信給我,在信中強調,他並不是叛亂造反,而是太皇太后欽點他為下任燮王,所以他師出有名,希望我立即點校軍隊,和他一起回王都。」

「那麼三哥你的回答是?」東陵王聰明地不做任何評斷。畢竟南陽王選擇夜訪,那麼心中應該另有主意。

「老二到底在犯什麼糊塗?」南陽捏捏眉心,說出自己的隱憂。「咱們兄弟花了多少功夫,才將西嶸氏那些盤根錯節的毒瘤一舉摘除,他怎麼會糊塗到又和太皇太后串在一起?還接受了她提出的條件,想成為下一任的燮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必太皇太后對西嶸氏族人被誅一事始終耿耿於懷,現在她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想要重新奪回大權!她會這麼做我一點也不意外。」東陵王將太皇太后密召西明王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陛下和我早就提防到這一點,在聖雲殿附近布了眼線,所以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如此,那陛下打算怎麼做?」南陽王聽到這裡,背後不禁流了一身冷汗。原來燮王等人早就察覺了,若是自己一時也犯了糊塗,傻傻地跟著老二帶兵回京,那不就真的成為叛國賊了?

「既然三哥親自來了,這表示三哥還是一心向著燮王、一心向著燮國,我想陛下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東陵王露出淡淡的微笑。「看來這次再也不能手下留情,要徹底斬斷西嶸氏最後這只翻雲覆雨的手。」

「四弟,有一件事情我一定得問清楚……」南陽王遲疑了一會兒,接著鼓起勇氣問道:「燮王和那名男寵……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真的被他弄糊塗了,陛下向來英明果斷,稱得上是明君,但為什麼這件事處理得這麼差勁?老二這一次會選擇反叛,追根究柢不也是陛下過於寵愛那名男寵、莫名其妙指控老二,這才惹出後面的事情嗎?」

東陵王點點頭,半晌後才歎息說道:「每個人都有無法看破的事情。大部分的人為權、為利,但我們這位陛下,則是始終無法跨越情關哩!」

「四弟,既然你對三哥如此坦白,那麼我在這裡也實話對你說,雖然我對陛下忠心耿耿、對燮國忠心耿耿,所以我怎麼樣也無法坐視陛下和那名男寵繼續下去,要我出兵平亂可以,但陛下必須答應將那名男寵賜死。」南陽王說出了自己的條件。」「這是最根本的方法,只要那名男寵不在了,我相信陛下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繼續做燮國稱職的帝君。」

東陵王一怔,顯然沒料到南陽王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四哥,自古以來,多少王朝的毀滅都是這樣開始的!」南陽王十分堅持。「那個男寵是我大燮皇宮最新的毒瘤,必須趁早剷除。」

「我知道了。」東陵王點頭,雖然自己跟蘭堇還有交情,但是南陽王說的不無道理,為了燮國的將來,蘭堇不得不除。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我相信四弟一定會將這些話稟報陛下。」南陽王十分義氣地開口。「接下來你要三哥怎麼配合你,儘管吩咐。」


「好,三哥果然夠爽快。」東陵王露出今晚第一抹微笑,以自信的語氣說道:「我的計劃是……」

九九重陽,是民眾團聚歡慶的日子,也是皇家設宴歡慶的日子。燮國皇宮為了今年的重陽宴做足了準備,正因為這個特殊的節日,遠在關外的西明王、南陽王再次受邀返宮,準備一起度過這個歡愉的節慶。

這一日秋高氣爽、雲淡霧輕,唯有夜空中一輪明月皎潔甚於平時。

燮國王宮特別在內苑架設了一座高台,宴請貴族高官共賞月色之美、宮廷菊花怒放之姿,燮王坐在高台之上輕啜美酒,而蘭堇則是換上一襲嶄新華袍,宛如月光幻化的仙人,靜靜地坐在燮王身旁。

賞菊賦詩、飲酒作樂,耳邊聽到的是絲竹樂曲,眼裡看的是歌舞表演,這和以往的賞月宴並無不同,眾人同歡到了半夜,大部分的人都帶著微醺酒意,紛紛起身對燮王拱手告辭了。

曲終人須散,又過了一會兒,高台上只剩稀稀疏疏的賓客,人們走得差不多了。

在宴席進行中始終垂著頭,偽裝喝醉酒、伏在幾上睡覺的西明王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候,他緩緩起身,假裝伸了一個懶腰,跟著抽出腰間佩戴的引信,朝空中一拉,剎那間一道火光衝上了天空,而就在夜空爆出火花的同時,早已埋伏在附近、偽裝成禁衛軍的士兵們一擁而上,瞬間將高台給包圍住了。

「嘻嘻!二哥,這是你準備的餘興表演嗎?」皇翌嵐喝得有些醺然,以為西明王準備了什麼戲碼要表演。

「是啊!朕也想知道西明王現在要演的是哪一齣戲。」燮王俊美的臉上平靜無波,絲毫沒有驚慌的表情。

「這不是演戲。」西明王指著燮王說道。「我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令,要廢除你這個昏君,你寵幸男色、荒廢朝政,燮國的江山遲早要敗在你的手上,倒不如及早退位,讓有能之士繼承法統!」

「有能之士,是指西明王你嗎?」燮王似笑非笑。

「哼!總之我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令,要你立刻摘下頂上的王冠!」西明王再次大喝。

「你口口聲聲說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令,朕倒想問問,一個死人如何能發號命令?」燮王目光轉冷,面無表情地問了。

「死……死了?」

「三番兩次意圖顛覆我燮國王朝,就算是朕的親人也不能輕饒,朕今早已經將毒酒送到聖雲殿去了。」燮王淡漠的開口。「如今西嶸氏已死,你要如何請她為你戴上燮國的皇帝王冠呢?」

「你……」西明王臉色一沉,毫無所懼地大聲道:「西嶸氏已死那又如何,我的人馬已經將大燮宮都包圍了,不僅只是這裡,整個王都裡裡外外都有我的人,還有南陽王的軍隊,你還不束手就擒?」

「四哥,二哥他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皇翌嵐醉得厲害,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

「沒事,你累了就睡吧!」東陵王拍拍他,像安撫小孩那樣安慰著。

「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將這個昏君抓起來!」西明王大喝一聲,這才發現根本沒有人有動作。

「唰」的一聲,包圍住高台的侍衛軍同時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但是長劍並不是對準了燮王,而是西明王皇翌蓁!

「你們!你們想造反?」西明王臉色大變,根本沒想到局勢居然急轉直下。

「在這裡唯一想造反的人不就是你嗎?西、明、王。」東陵王緩緩站起,以十分遺憾的語氣說道:「你想謀反的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了,陛下念在兄弟一場,只要你願意放棄謀反的念頭,原本打算放過你。但今天你既然已經出手,就不能怪我們手下不留情了。」

「東陵王!哼!我被捕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我的人就會立刻衝入燮宮,到時候看是誰要求饒?」西明王冷哼一聲。

「你的人?在南陽王的軍隊和上夔國十萬士兵的包圍下,你的人又能起得了什麼作用呢?」東陵王淡淡一笑。「虧得你特地等到重陽,王都裡到處都是人,要不然這麼一大票軍隊要混在城裡也確實不容易。」

「西明王,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燮王淡漠地看了西明王一眼。「押到地牢,等候發落。」

「是。」兩、三名禁衛軍向前,將狼狽不堪的西明王給押走了。

由西明王引起的騷動很快就平息了,跟著,南陽王突然走到燮王面前,「咚」的一聲跪下,拱手說道:「請陛下信守承諾,立即處死蘭堇。」

燮王俊臉一凜,目光錯愕地轉向東陵王,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陛下,這是臣弟私底下答應南陽王的條件。」東陵王拱手說道。「西明王意圖叛亂雖然罪無可赦,但這件事情的起因,追根究柢正是因為陛下寵信蘭太尉,才導致這一連串的禍事。為了杜絕後患,臣弟也認同南陽王的提議,請陛下處死蘭太尉。」

「臣弟懇請陛下將蘭堇賜死,做一位燮國的明君吧!」南陽王跪倒,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陛下若是不答應我的要求,那麼臣弟就跪在這裡,永遠不起身。」

高台上,燮王面色鐵青,東陵王、南陽王臉上更是堅定不移,唯有當事人蘭堇依舊沉默地坐在那裡,有種事不關己的淡然。

「陛下,請下旨賜死蘭太尉。」南陽王再次開口。

「陛下。」東陵王也開口催促了。

好半晌後,燮王露出了一絲苦笑,從腰間取出一包藥粉,將它倒在酒杯裡,伸手舉起酒杯,對南陽王、東陵王說道:「執意寵幸蘭堇的人是我,與他何干?既然你們一定要蘭堇死,那麼朕願意一命換一命,這杯毒酒我替蘭堇飲下,但是你們也得對我承諾,絕對不會對蘭堇出手!」

「陛下?」

「陛下不可!」

燮王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仰頭就將手上的毒酒飲下,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東陵王和南陽王嚇白了一張臉,就連蘭堇也難以置信地瞪著燮王,不敢相信他為了保住自己而喝下了毒酒!

「陛下?」當蘭堇看到燮王臉色轉白的時候,再也難掩心中情緒,激動地撲到他的面前喊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堇……」燮王吐出一口血,十分勉強地露出一抹笑說道:「一命還一命,你始終怨朕害死了雪兒,現在朕就還你一條命!」

「太醫!快傳太醫!」東陵王大吼一聲,也立刻衝向前探視。

「四弟。」燮王見東陵王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道:「現在我要聽到你的承諾,你得答應我,絕對不為難蘭董,在我死後放他自由離開,你做得到嗎?」

「陛下,別說話,太醫很快就來了。」東陵王緊緊地握住燮王的手。

「我要聽到你的承諾。」燮王緊緊握住東陵王的手,執意要聽到他的承諾。

東陵王斂下眼,好半晌後才說道:「好,臣弟絕對不會為難蘭堇。」

「這樣我就放心了。」燮玉露出微笑,對東陵王說道:「燮國的毒瘤現在全都清除了,朕就將燮國的江山交到你手上了……四弟。」


「陛下?」東陵王急道:「陛下您不會有事的!陛下?」

燮王原本還想說此在麼,但是他只覺得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最後頭一偏暈了過去。

「太醫!到底來了沒有!」東陵王臉色大變,立刻指揮道:「快!連連將陛下送往景鴛宮!將王都裡全部的大夫都給我找過來!」

「是!」侍衛們不敢怠慢,南陽王連同幾個士兵合力抱起燮王,另外一批人則是立刻出宮找大夫去了。

東陵王這時目光掃到了茫然跪坐在地上的蘭堇,眉心一緊,吩咐道:「來人!暫時將蘭太尉押到地牢裡去。」

「是。」侍衛軍蜂擁上前,立刻將蘭堇帶走了。

「該死!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東陵王低咒一聲,長袖一甩,面色凝重地往景鴛宮走去。

原本歡樂的夜宴,因為燮王中毒而徹底破壞了……

「燮王殯天!」

「燮王殯天了!」

地牢外,隱約傳來了土兵騷動的聲音,地牢內的蘭堇渾身一震,根本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不!他不會死的!」蘭堇一臉慘白,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縮在角落裡。

堇,你相信嗎?就算要朕以天下人的命換你一條命,我也願意。當時,蘭堇根本不相信,認為那只是他討好自己的話。

執意寵幸蘭莖的人是我,與他何干?既然你們一定要蘭堇死,那麼朕願意一命換一命。

一命換一命,你始終怨朕、害死了雪兒,現在朕就還你一條命!

不!不是這樣子的!自己從來沒有想要燮王的命!從來沒有要他以性命來償還雪兒的命啊!

「不!」蘭堇淚如泉湧,哭倒在地上。

幾日後,地牢來了一名意外的訪客。

「蘭堇。」東陵王斯文的臉上不復過去的風采,神情顯得凝重而疲倦。「雖然大哥死了,但是我必須遵守和他之間的承諾,從現在起你已經自由了,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

拿出鑰匙開了鎖,東陵王緩緩地將地牢的大門打開。「你走吧!離開這個你認為囚禁你的牢籠,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蘭堇聽而不聞,像是失去了魂魄的人偶般靜靜坐在裡面。

「你可以自由離開了,聽見了沒有?」東陵王上前,突然對蘭堇大吼道:「有個愚蠢的傢伙用自己的命幫你換到了自由!懂了嗎?現在就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東陵王粗魯的動作喚醒了蘭堇,琥珀色的眼瞳眨了眨,好一會兒才將東陵王所說的話聽了進去。

「我想見他。」蘭堇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東陵王根本聽不清楚,沒好氣地問道。

「我想見他……」蘭堇抬起頭,臉上充滿懇求。「在我離開以前,能讓我見他一面嗎?我還沒向他道別……」

「你——」東陵王原本想繼續發難,但是一看到容顏憔悴的蘭堇,最後忍不住歎口氣,點頭說道:「好吧!我讓你見他最後一面。」

「謝謝你。」蘭堇感激地點點頭,兩顆晶瑩的淚珠滾落,悄悄隱沒在地上。

雅致的景鴛宮,如今成了冷寂嚴肅的靈堂。

蘭堇步伐蹣跚地走到燮王的靈堂前,「咚」一聲跪倒在他的棺木前。檀木棺裡的燮王栩栩如生、俊美依舊,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得很熟似的。

「皇翌極天……」蘭堇開口了,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簡單的四個字,但是過去幾年自己怎麼樣就是不肯喊,即使皇翌極天軟硬兼施、柔聲央求,自己卻始終不願喊他的名字。

現在自己終於喊了,但是皇翌極天卻再也聽不到了

「你不是說過要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嗎?你又撒謊。」蘭堇忍著淚,像是與他聊天似的說著話。「雪兒已經不在了,現在連你也離開我了,那麼獨自留我一個人在人世間做什麼?」

跟著,蘭堇伸手探向棺木,摸出一把陪葬用的精緻匕首。這是他在地牢裡早就決定好的事情,也是他響應皇翌極天一片真心的方式。

「還記得你問過我,我卻始終沒有回答你的問題嗎?」蘭堇綻開一抹美麗的笑痕。「你問我:如果這一生有機會從頭來過,我是不是願意再次與你相遇?」

凝望著皇翌極天的容貌半晌,蘭重輕輕頷首說道:「我願意。」

倘若今生注定無緣,那麼他希望下一輩子能再和皇翌極天相遇一次,皇翌極天不再是燮王、自己不再是蘭堇,只是一對單純而幸福的戀人。

蘭堇說完後,高高舉起了手上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心窩……

就在他用力往下刺的那一剎那,一股力道突然射向蘭堇的手腕,他一時握不住,匕首「鏘」的一聲掉到地上了。

「你若是死了,皇兄醒來絕對不會原諒我的。」身後傳來東陵王含笑的嗓音,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心情十分愉快地走近。

「皇兄?」蘭堇十分困惑。

「就是心甘情願為你飲毒酒的皇翌極天這位皇兄。」東陵王笑嘻嘻地開口。「燮國的太醫並不是都這麼膿包的,雖然情況凶險,但我還是將皇兄救回來了。」

「他……他沒死?」蘭堇驚喜交加,立刻轉過頭,果然看到棺木中的皇翌極天緩緩睜開了眼睛。

「救活皇兄容易,要隱瞞他沒死這個消息倒花了我不少功夫。」東陵王也不管蘭堇是否有在聽,只是自顧自地開口解釋。「光是讓那群頑固的太醫點頭守密,就費了我不少功夫哩!但既然是皇兄堅持,我只好拚了命完成他的請托。」


「堇……」皇翌極天仍然非常虛弱,但看向他的目光依舊充滿醉死人的溫柔。

「我和皇兄打了一個賭。」東陵王笑道。「倘若放你出地牢,你毫無眷戀地離開,那麼他就對你真正死心,不再糾纏。但倘若蘭堇你來了,那就表示你對他並非無心,那麼他心甘情願為你捨棄燮王的頭銜,和你一起歸隱山林。」

「你……你真的沒死?這不是我的幻覺?」蘭堇顫抖地伸出手,輕輕撫摸皇翌極天略微冰冷的臉頰。

「我沒事,我對你承諾過了不是嗎?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皇翌極天握住他的手,湊到嘴邊輕輕印下一個吻。

「好了,既然皇兄賭贏了,那麼我也會遵守諾言。」東陵王輕咳一聲,殺風景地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我在城門已經備妥了馬車,他會送你們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謝謝你。」皇翌極天露出感激的微笑。

「好了,你也該起來了,你不走,我怎麼能將這裝有燮國第十三代君王的棺木送到皇陵安葬呢上東陵王微笑。為了不讓燮王沒死的消息走漏,他們兩人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

皇翌極天在蘭堇的扶持下踏出棺木,在東陵王目送下緩緩離開了景鴛宮,他耐心地等待著,等到手下回報皇翌極天和蘭堇已經坐上馬車離開皇宮後,東陵王才站起身,瀟灑地拍拍手說道:「好了!燮王的容貌也不是人人可見的,封棺!」「是。」東陵王的幾名手下上前,很快地就將空棺封死釘上了。燮國第十三代皇翌極天的棺木,在當晚就被送入了皇陵……

終 曲
溟山—
菊花在秋風中怒放,遠遠望去,溟山就像是抹了一層胭脂,格外動人。
涼風輕輕吹過,滿山怒放的菊花裡,有一雙相互依偎的人影,其中一人坐在遍地菊花之中,另外那個則是枕在對方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仰躺著。

遠方,傳來了鑼鼓喧嘩、禮炮聲隆隆的慶賀之音。

今天是燮國新王皇翌燁繼位的日子,舉國上下都在慶賀,王都的街頭巷尾全都擠滿了人,爭著想要一睹新燮王的風采。

「東陵王登基的模樣,你真的不想看嗎?」兩人當中較年輕的那個,好奇地低下頭問道。

「登基就是那麼回事,穿得厚厚重重走來走去,也沒什麼特別的。」枕在他懷中的男子沒什麼興趣,只是轉個身、調整一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嘴角揚起笑痕說道:「再說,我身邊就有個更好看的人,又何必去看四弟的臉?」

他伸出手,輕輕撥開少年被風吹亂、黏在臉頰上的髮絲。「堇,我說的不對嗎?在這裡才住了半個月,就讓我覺得我過去浪費了太多時間在那座冷冰冰的宮殿裡,我應該更早就將王位交給四弟才對!至少不會再惹出這麼多事,還讓你心愛的白狐。」

名喚堇的少年見他又提起往事,直接低下頭,以吻止住了他的自責。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堇在對方想加深這個吻的時候退開,笑吟吟地開日:「我覺得現在這樣子很好,真的……」

「是嗎?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如果普通人這個身份可以早一點贏得你的心,我一定立刻就做。」皇翌極天開玩笑。

「人世間視江山如浮雲、視權位如流水的,也就只有你這個怪人了。」蘭堇笑著搖頭。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既然只為你一人動心,那麼我無論如何都要貫徹自己的愛情。」皇翌極天自豪道。「江山也罷、性命也罷,只為換得你一顆真心。」

絕色的容貌在遍地怒放的菊花中更顯得嬌媚動人,他主動低下頭,以自己的吻允諾真心。「你早就得到它了。」

「我知道。」皇翌極天得意地眨眨眼。「這就是帝王學,只要是看上的東西,絕對要不計代價得到它!」

蘭堇笑了,清脆的嗓音在風中傳得很遠很遠,他們嶄新的人生,即將重新開始了……

【本書完】

[ 本帖最後由 戀緋 於 2009-1-11 08:36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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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藍兒酒後駕駛, 被警察逮住罰款現金42Ds幣.


有續集的...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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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最後小蘭堇最後是幸福的~~
吾願用十年,換你一生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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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故事呀
為毛沒有有寫東西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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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最後小蘭堇最後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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