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頭
別看才早上四,五點鐘,可畢竟在數伏,這天熱的,能給豬蛻掉一層皮。
人多,二氧化碳就多,二氧化碳是啥?那是溫室氣體,大氣層都不是溫室氣體的對手,何況勢單力薄的空調。
儘管一人一身白毛汗,購物大廳依然熱火朝天的喧鬧著。
出貨,進貨,抬價,砍價,熱氣騰騰的體現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欣欣向榮。
「誒,誒,你幹嘛你?這是我看上的,放手放手!」
搖鏡頭,特寫,一個賣韓版長衫的攤位正在上演幾乎每天采貨時都能上演的一幕。
一個個頭兒挺高的小寸頭,和一個身材修長的日系中長髮,倆人同時拽著一件淡黃色雪紡長衫,誰都不撒手。
「你看上的就是你的?比薩斜塔好,你看上了,意大利人民答應給你麼?」中長髮狹長的眼眸一白,很大方的送給小寸頭倆衛生球預防蟲吃鼠咬。
「嘿!較勁是不是?老闆作證,這衣服是我先看上的,先來先得!」
「我給錢了,所以是我的。」錢一掏,塞進老闆手裡。
「你這人怎麼不講理?老闆,我給你加兩塊錢,這衣服我要了。」
「你這人才不講理,我錢都給了,你幹嘛還跟我搶?這麼多衣服你不要,非得跟我搶幹嘛?」
「等等等,我跟你搶?是你衝上來跟我搶,成不?我還得問你呢,滿市場這麼多人你都不搶,跟我搶什麼?好,我知道了,老闆,這人是您托兒吧?給您抬價呢吧?老闆,不是我說您,做買賣也得有良心,有點兒職業道德是不是?咱不能要錢不要臉,老跟您這兒進貨,您咋還殺熟呢?您要是這樣,趕明兒我不跟您這兒進貨了!」
「老闆,我勸您趕明兒也別跟這號兒人做生意。典型的被陷害妄想狂,指不定哪天他還得冤枉您殺人越貨呢!」
「你不是托兒你幫著老闆抬價?!」
「誰幫著老闆抬價?你不會買別的,非得跟我搶一件幹嘛?!」
「廢話,就TM這一件,還是你丫跟我搶!」
「誒,誒,誒,奧運期間咱文明點兒成不?早晨出門沒刷牙吧你?!」
「得,奧運期間咱誰都別惹事兒,我把錢給你,你把衣服讓給我。」
「你還沒睡醒呢吧?衣服到我手,我給了錢就是我的!讓給你?你看我像缺心眼兒嗎?同行是冤家,懂不?」
「衣服我也攥著一半,老闆,錢拿著!我還多加了兩塊錢,衣服歸我。」
「你講話,先來先得,我先給的錢,就等於我先下得聘,管你是不是多加兩塊錢,晚了!」
「結婚還能離婚呢,下聘管個屁用!」
「跟我這兒就管用!」
「跟我這兒不管用!」
「大熱天的你故意找不痛快是不是?」
「好你個惡人先告狀,你丫要是帶著良心出門,摸摸自己良心,是誰找不痛快!」
「你先摸摸你良心還在地方不?搶別人的貨還說別人沒良心,你良心大大滴!」
「兩位祖宗,咱上別處找良心成不?我這兒還得做生意呢,您二位擋著我,就剩下看熱鬧的了。」
「成,老闆,您說句公道話,我這就給您騰地方。」小寸頭特不樂意給人找麻煩,都是做買賣的,誰都不容易,耽誤老闆別的生意,擱他這顆善良的心挺不落(lao,四聲)忍。
「錢,您拿著,您二位愛上哪兒爭上哪兒爭,打一頭破血流都跟我沒關係。」老闆把小寸頭塞給他的錢重新擱回小寸頭手裡,乾乾脆脆撇清關係,絕對的獨善其身,不蹚渾水兒。= =bbb
「拿來吧你,看見沒,老闆收了我的錢,這意思就是認定衣服賣我了,哥們兒,下回動作利落點兒,拜拜吧您那!」中長髮瞅準時機,一個巧勁兒,戰利品徹底到手,瀟瀟灑灑扛起裝滿貨的大包,擺擺手特有禮貌的退場,眼睛裡盛滿了得意。
「操!孫子!下回別讓我碰著你!」指著那頭搖尾巴晃的背影,小寸頭扼腕怒吼。
鄭秋,倒騰衣服的倒兒爺一位,在西單做生意已經兩三年,每天都過著上貨,搶貨,賣貨的日子,一天下來雖然挺辛苦,但他覺得挺樂呵。
他這人從小就心無大志,就想踏踏實實過自己想過的小日子。別人好了,他不眼紅;別人壞了,也不笑話,總的來說,該名同志心理一直倍兒平衡,真有點兒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淡定境界。=V=
忙忙活活一身臭汗的跟動物園進貨回來,往西單華威北京攻略自己的小門臉兒一鑽,喘口氣,喝口水,就開始擺貨,跟每天一樣準備做生意。
本來他有個幫手,但小姑娘回老家結婚去了,一時間也沒招著人,只能先任勞任怨,孤家寡人的忙裡忙外一陣兒了。
「妹妹,今兒沒見你進貨去啊。」歸置得差不多,對面買賣的小惠也收拾完了,鄭秋又開始新一天的套磁行動。
小惠人長得乖巧,做生意腦子好使,性格爽快,鄭秋惦記人家不是一天兩天了。自打年初小惠開始跟對面做生意,他這歪心眼子蹦出來,就沒回去過。
可,都說小姑娘機靈了,也就是說,不是那麼好拐帶的,鄭秋跟人家滲透精神都大半年了,人家依然倍兒矜持的跟他維持倍兒純潔的革命友情。
話又說回來,鄭秋還就喜歡有主心骨兒,不好蒙騙的姑娘。您想想,你蒙不走,別人想蒙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這樣的姑娘靠譜兒,不用擔心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水性楊花,得誰跟誰走,給你綠帽子戴。
「嗯,今兒不用我進貨。」
「喲,僱人啦?我就說你那老闆忒摳門兒,妹妹你把生意搭理得這麼好,也不說多找個人幫幫你,給你替替班兒,英國那羊吃人都沒他狠。妹妹,你要是到哥哥這兒來,哥哥保管好吃好喝伺候你,讓你享清福,打雜受累的活兒都包給哥哥,妹妹收錢就成,一準兒累不著你。」順便近水樓台。=V=
「惠兒,你說騷擾你的就是這孫子吧?長得就一肚子男盜女娼,消化不良。告訴你多少次了,遇著這樣的畜生,照他腹下孽根卯足力氣來一腳,就算你保護婦女權益,維護世界和平了。」冷言冷語一出場,鄭秋眼前一亮——
好麼!冤家路窄!
小火光在眼珠子裡燃燒,新仇舊恨一起湧現。
「孫子!是你!」
想起早晨起來鄭秋就憋屈,平時都是他搶別人的貨,今兒讓人給搶了。縱觀他上貨的光輝歷史,絕對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就一個不留神,讓這小子鑽了空子。不是他技不如人,實在是今兒早晨起得晚,肚子裡沒來得及墊貨,餓得他心慌,自然戰鬥力空前削弱。
要換了平時,生猛海鮮都沒他鄭秋精神,能讓這小子撿便宜?
別說門兒了,窗子都沒有!
仨這小子捆一塊兒,都不夠給他當陪練的。
想他素來戰功赫赫,今日初嘗敗績,那種滋味……
唉,別提了,回來路上跟早點鋪吃早點,堵心的他飯量都減了半,小包子才吃了七,八個,茶雞蛋也才幹掉倆,餛飩一碗,這叫一沒食慾。TOT
回顧了古往今來,無數名人跟失敗中汲取經驗,大踏步前進的事例,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小信心才艱難的重新站立起來。TOT
「喲!你哪位?看樣子跟我挺熟啊,該不是我追星族吧?唉……人長得漂亮就是招事兒。」特深沉的搖搖頭,馮春對自己的容貌進行一番深刻檢討。
難道美麗也是一種錯誤?長的招蜂引蝶,真不能怪他,誰讓他爹媽忒對得起人民群眾的審美期望,一個沒留神,很不是故意的製造出他這麼個優良品種?
滿心的苦惱有誰知?TAT
「你丫腦袋讓公共汽車車門給擠了吧?你丫早老性癡呆,我大腦可健全著呢!早晨就是你搶我貨,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哦——想起來了。」馮春恍然大悟的拍拍腦門子,拉出一大長聲,表現出頓悟的感動。「真不是我記性不好,實在是閣下您長的忒大路貨,扔人堆兒裡找不著,過目既忘。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馮春滿臉堆起友善的笑容,特真誠的道歉。
深呼吸,鄭秋告訴提醒自己一定要深呼氣,別讓這自信心過於膨脹的娘娘腔給氣暈過去,讓牢固了二十多年的臉面淪落到擦地的悲慘境地。
「誒,誒……我說大路貨先生,您趕緊把氣兒喘勻了,挺大的歲數真氣出個好歹兒,我擔不起責任。您要是偏癱了,可不能賴上我,讓我養活您。」
馮春見鄭秋臉都快憋紫了,大有背過氣去的危險,連忙熱心助人的湊上前,伸出援手,給鄭秋順氣。
當然,熱情的援手毫不意外的被極力要求獨立自主,平等相待的鄭秋同志嚴肅認真的一把拂開。
「老子身材好,孫子你別趁機揩油!我大路貨?你照照鏡子,看你那長相,你那也是大老爺們兒的長相?你該不是一飛機場真平公主頂著假髮套男扮女裝,模仿祝英台吧?!」
「我祝英台?敢情您盼著當梁山伯呢吧?得了,您要是梁山伯,多少祝英台都得跳河自殺。您別糟踐民間傳說了。」
祝英台?虧這腦殘想得出來。
您想想,祝英台女士能女扮男裝N多年混在一堆男人中間,還不顯山露水,沒讓人發現,得多男性化一女同志?
普遍來講,女同志男性化還能好看到哪兒去?
民間傳說反映的是老百姓的美好願望,咱後世子孫將其發揚光大時,一定要經過科學頭腦縝密思索才行,盲信盲從害死人!
他是一地地道道的美型男,哪兒是扔男人堆兒裡分不出你我的女生男相能相提並論?
再說,就算真如傳說所言,祝英台女士是位大美女,他一男同胞也不能欺負女同胞,跟人家在長相上一較高下對吧?勝了也不光彩啊!=V=
就憑打比方的能力,眼前這位的智商也有待商榷。
「敢情,孫子你雌性荷爾蒙激增,無限愛慕老子陽剛威猛,變著法兒想跟老子湊一對兒,是吧?嘿嘿!有種你摘了假髮套讓老子瞧瞧,就算你長著一長江中下游平原,衝你這長相,老子也忍了。」
「得,惠兒,聽見沒?人家這是跟我求婚呢吧?你說我答應不?我怎麼覺得一見鍾情的閃婚沒啥安全感呢?」
「我呸!求你奶奶個爪兒!」
「隨地吐痰,忒不文明了,您這號兒的見天跪地上跟我磕頭,我都不能答應,忒沒公德心。惠兒,趕明兒少搭理這號兒人,省得咱層次也跟著下滑。」
「你哪只眼睛見我隨地吐痰了?!別把你個人不良嗜好往別人身上栽贓,栽贓犯法!」
「惠兒,這孫子趴地上求你你也別搭理他,整個一狂躁症,萬一你一不留神讓他給拐帶走,一準兒遭遇家庭暴力,哥哥我可真心替你著想,知道不?」
「馮哥,您別瞎逗磕兒了,眼瞅著該上人了,咱準備準備該開始做生意了。」
「妹妹,你可別聽那娘娘腔胡說,我這人除了溫柔體貼,就是老實本分,該考慮,你還得考慮我哈!」
「切——披著人皮的狼,惠兒,回來,不光羊吃人,狼才是吃人的行家。」
「我呸呸呸,吃誰老子也不吃你,酸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