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一副很愉快的樣子,白井口中的雞蛋的味道變得好像橡皮一樣。
「我是童貞,你要不要確認一下?是你主動這麼說著勸誘我的哦。」
好像確實是這個樣子,古谷聳了聳肩膀。白井感覺到了輕微的嘔吐感,於是用握著刀子的手摀住了胃部。自己一點一滴建築起來的人生,拚命抑制著自己的性癬而走下來的人生,從昨天晚上起就產生了巨大的扭曲。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也是嗎?」
「你問我是同性戀嗎?不是的。男性對像你還是第二個。除了你以外,只有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半開玩笑地和學弟上過一次床。」
對於白井而言,原本應該是難得的休息時間的星期日早晨,就這麼成為了他今後難得平靜的日子的開始。
(前篇完)
四 威脅
來古谷這裡來玩的兩個孩子,也就是古谷的外甥雅美和外甥女彩香,在黃昏之前就回了神戶的家裡。古谷家除了熱帶魚以外,還有兩隻雄性的大獵犬。在給它們餵食之後,古谷做了晚飯。那是口味相當清淡的和風食物。
古谷對於食物似乎相當執著,他所做的咖喱飯和青菜味增湯,就算和普通的料亭相比也不算遜色。吃完飯之後,中西因為有夫人在家裡等著,所以很快就告辭了。雖然白井也滿心滿意打算溜掉,可是卻被古谷用要他幫忙收拾的借口留了下來。
「你的宿醉已經沒事了嗎?」古谷把洗好的碗筷放好,將眼鏡留在飯桌上詢問道。
白井尷尬的幾乎無法呼吸。因為他還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剛剛與自己共度一夜的對象。但是,難得古谷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既然不明白男人的真意,白井也就不想隨便反抗對方,沒有意義的惹火上司。
「啊……托你的福……」
聽到這個愚蠢的回答,男人好像覺得很有趣一樣扭曲了嘴角。
「要到院子裡面去看看嗎?」
在古谷的邀請下,白井雖然到了院子裡面,但是卻因為一心想回去而心不在焉。
雖然進入五月之後白天已經長了很多,但是過了八點天色畢竟還是昏暗了下來。儘管白天相當溫暖,但到了晚上,纏繞在身邊的寒氣還是讓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隱約感到了涼意。
不過比起那個來,白井更清晰感覺到的,是淡淡的潮水的味道。儘管同樣是面對著瀨戶內海,但是白井的老家卻無法感覺到這種潮水的味道。
古谷家的院子周圍種植著高高的林木,雖然為了讓枝葉不會太過繁茂而精心修剪過,但是好像自然的森林一樣覆蓋著房子的枝葉還是足以遮蓋住鄰家的視線。這一切就好像在述說著這個建築物的歷史絕對不只十年二十年一樣。
「你喜歡孩子嗎?」
在吃完早飯之後,直到孩子們回去之前,白井都一直和雅美、彩香玩在一起。
面對孩子的時候要輕鬆的多。對於白井而言,比較起那些必須套著面具生活的成年人來,相對來說想到什麼都直接表現出來的孩子要容易相處的多。
不知道這個家族是不是都是從小五官就比較鮮明,兩個人的長相都和古谷頗為相似,擁有清晰的雙眼皮和挺直的鼻樑。
像彩香,就算年紀還小,但是從那張稚嫩的臉孔上已經不難看出她將來會是個相當出色的美人。雅美也是個可愛的少年。但是這個眼睛大大的,拚命壓抑著自己內向的個性向白井撒嬌的少年卻有先天性的心臟缺陷。
他每週都要去兩次醫院接受檢查,小小的身體更要接受數量龐大的藥物。因為他的心臟缺陷已經到了無法支撐到成年的程度,所以如果不進行移植的話,他恐怕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也許是因為身體衰弱的關係吧。他是個深思熟慮,喜歡看書的老實孩子,而且骨骼非常纖細。
在古谷的詢問裡面包含著對於白井的警告。因為他已經看出了白井對於雅美的關心超出了一般。高個子的男人用溫柔的聲音招呼著失去了語言的白井。
「過來,這邊有游泳池。」
當走在橙色的常夜燈燈光照耀下的昏暗的小路上的時候,古谷伸出手來拉住了白井的手腕。
白井的心臟不由自主狂跳了起來。古谷還是第一次對他展現出體貼的一面。白井下意識停下了腳步,拚命打量著古谷的側臉推測著他的真意。
秀麗的額頭,挺直的鼻樑,那是張非常端正的臉孔。從額頭到下顎的線條幾乎稱得上完美,特別是那個高高的鼻樑,普通的明星都無法和他相提並論。原本是類似於西洋人的五官,但是在修長風眼的中和下,又醞釀出了一番別有風味的男子氣。
「你好像有這樣看著別人的習慣啊?」
男人的聲音裡面混雜著苦笑。
「你最好不用對著什麼人都露出這種目光,會讓對方產生特別的興趣的。」
古谷的聲音溫柔地愛撫著白井。
自己希望得到這個男人的愛嗎?白井在內心詢問著自己。自己真的可以不用畏懼這個男人嗎?
「你經常回現在的公寓嗎?」
「不,只是回去睡覺而已……」
古谷用好像對待從玻璃箱中取出來的小白鼠一樣纖細的手勢,緩緩撫摸著白井的脖頸。這個好像安慰一樣的愛撫緩和了他懷抱中的白井的緊張,轉而是輕微的陶醉感開始滲透了他的全身。
「你喜歡這棟房子嗎?」
白井點了點頭。
「我喜歡這個家,這裡的空間讓人有種安心感,好像具有包容性一樣的溫暖體貼。如果說我還對什麼東西有所執著的話,那大概就是這個家了。」
男人對於這個自己出生成長的老家似乎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他好像為了讓白井理解這一點一樣,慎重的選擇著詞語說道。
「我好像……可以理解。」
聽到男人近乎求婚一樣熾熱的語言,白井也好像頭暈目眩一樣的點了點頭。男人微微一笑。
「你收拾好身邊的東西就過來吧,多餘的東西就不用要了。」
白井聽到了自己血液凝固的聲音。他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你是認真的嗎?他凝視著男人的眼睛。
「那個,這是什麼意思?」
古谷向前走了幾步,轉頭看了看白井。男人的臉孔進入了常夜燈逆光的部分,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是在說,你從這裡去醫院上班就好了。反正你現在的公寓也沒有盡到家的職能吧?那麼從哪裡走還不都是一樣。」
白井反射性地左右搖著腦袋。
「不要,請饒了我吧。」
即使如此,白井柔和的京都口音還是無法讓人感到太多抵抗的感覺,白井持續搖著腦袋。
「不要,這有這個無論如何也不行。」
其實還可以有其他說法。但是之所以只能這麼說,是因為白井的防衛本能強烈作用的結果。
白井渴望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他比任何人都要畏懼世人的目光。而和男人的同居,正是完全可以摧毀這一切的東西。因此對於古谷試圖打破他那名為常識的寧靜的鎧甲的語言,他自然而然產生了過敏反應。
「這樣啊。」
很意外的是,古谷居然很輕鬆就點了點頭。
「那個、那個,你別誤會,我不是討厭你……」
因為害怕損害到古谷的心情,白井慌忙抓住了古谷的手腕。
「我知道。」
「你真的別誤會,我絕對不是討厭和古谷先生一起住……」
古谷緩緩鬆開了白井的手腕,男人柔和的拒絕讓白井十分狼狽。古谷立刻走向了院子裡面。明明還有的是其他說法……白井在後悔的煎熬下,笨拙的跟在了古谷的後面。
如果惹火了身為上司的古谷,從明天起的工作無疑就要如坐針氈了。更何況還有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被宣揚出去的危險性,自己當時為什麼就沒考慮到這一點呢?
由於畏懼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脅,所以白井選擇了最糟糕的辦法拒絕了古谷。就算說是喝醉了,但是誘惑古谷的人還是白井。對於自己喝酒之後的放蕩,他多少有些察覺。
他只喝過一次酒。那是在大學的迎新會上,因為被同期糾纏不過,他最後還是喝了酒。儘管只是幾口,他還是失去了理智。他聽說自己喝醉後,毫無止境地糾纏男人,對男人投懷送抱。
同學們當時笑話他一喝醉就成了危險人物。但是白井知道他們在心底其實都暗暗對他有所懷疑。懷疑那是不是就是白井的本性。所以從那之後,在那個宴會之前,他一滴酒也沒有沾過。
繞到了院子後面,如同古谷所說的那樣,有個戶外游泳池。在常夜燈的照耀下,游泳池波光蕩漾。從大小來說,這裡只有普通游泳池的一半左右,但是相對的似乎也格外深。水面附近染上了淡淡的藍色,而水底則深沉的幾乎看不見。
古谷走到游泳池旁邊回過頭來,沖白井招招手。
「白井,你會游泳嗎?」
古谷的聲音意外的沉穩,這讓白井鬆了口氣。
「啊,我是個汗鴨子。連五米都游不出去。」
「一點都不會?」
「對,說起來真的很不好意思。」
看到古谷沒有生氣的樣子後,白井不知不覺浮現出了近乎諂媚的笑容接近了他。
「這個游泳池很深吧。」
「有四米左右。巴?你看,你看得見池底有什麼嗎?」
古谷指著夜色的水底,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笑容誘惑著白井。不想再惹火上司的白井老實的來到了古谷的身邊。如同大多數不會游泳的人一樣,白井也很怕水。他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古谷的襯衫袖子。
「你害怕水嗎?真可愛。」男人笑了出來。
「水底到底有什麼?」白井凝視著水底。儘管在古谷的口氣裡面感覺到了一絲奇怪,還是用溫和的口氣詢問到。
就在那個瞬間,他被推了下去。還沒來得及醒悟到底發生了什麼,白井的身體已經在水花四濺的同時深深沉進了水中。
游泳池的池底一片黑暗。因為完全沒有防備的關係,所以他幾乎是以頭朝下的形式掉了下去,即使雙腳拚命尋找著落腳點,但是卻就是夠不著底部。
冰冷的池水刺痛著肌膚。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掙扎著的手腳,在水裡也只能激起不完全的彈力。
白井因為恐懼而顫慄了起來。他只是拚命掙扎著,為了逃脫黑暗,為了逃脫水底。原本一味下沉的身體終於又開始浮了起來。但是焦急的嘴裡卻積聚了大量空氣,結果一不小心嚥下了池水。帶著消毒水味道的液體流進了氣管,白井劇烈咳嗽了起來,肺裡面似乎都是一片空白。
就在他覺得死定了的瞬間,他的臉孔浮出了水面。白井忘我的掙扎叫喊著。但是古谷卻只是站在池邊用冰冷到恐怖的眼神看著求助的白井。
白井的唇邊洩露出了絕望的呻吟。他的手胡亂在空中抓了幾下,然後再次沉進了水裡。因為痛苦,他的淚水幾乎湧了出來。
發出悲鳴的喉嚨又灌進了大量池水,白井扭曲著身體掙扎著。他的胸口因為渴望氧氣而疼痛不已。他捂著嘴角,下意識的拚命抓著喉嚨。
他好不容易再次浮出了水面,勉強吸了幾口氣後,向把自己推下水的當事人拚命哀求。交叉著手臂俯視著白井的古谷終於把手伸到了襯衫上,緩緩的脫下了襯衫。儘管白井好像馬上就會淹死,他還是絲毫也不慌張,一件接一件緩緩脫下了衣服。
而白井顧不上看這些,只能拚命掙扎著試圖盡可能靠近泳池邊。因為不懂游泳,所以他的身體反而失去了平衡沉下了水底。
睜開眼睛之後,又是一片黑暗。然後,又喝下了一大堆水。他已經無法正常的思考。五感幾乎已經都失去了作用。濕透了的衣服纏繞著手腳。白井已經分不清上下,就連自己是在上浮還是下沉都無法明白。
由於恐懼而僵硬的手腳再次無奈的搔動著水面的時候,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一個強大的力量將他拖到了水面上。
是古谷。白井忘我的抱住了他。渾身濕漉漉的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得救了,就在他這麼想的瞬間,淚水已經接二連三流了出來。白井哭的淅瀝嘩啦的抱住了男人。為了更穩固一些,他甚至用腿緊緊纏住了男人的腰部。一邊嘟囔著一些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語,他一邊用臉龐磨蹭著男人濕漉漉的脖子與頭髮。
男人是全裸的。在刺骨的冰水之中,只有這裡擁有讓人安心的溫暖。一邊用強壯的長長的手臂抱著白井,古谷一邊用另一隻手緩緩攪動著水面。
水面非常不安定,腳底又沒有任何立足點,白井只能拚命抱緊了男人堅實的身體。他現在所能依賴的,也就只有古谷而已。
一邊低聲說著沒事了,男人一邊用手指愛撫著白井的脖子。白井嗚咽著,不顧對方全裸,也不顧對方就是把自己推下水的當事人,拚命把臉孔埋在了他強壯的胸膛上,祈求著他的原諒。
男人一隻手支撐著白井的腰部,一隻手撫摸著他濕漉漉的頭髮。將嘴靠近了白井那形狀優美的耳朵,男人聲音甜膩的低語道:「到我家裡來吧。」
聽到古谷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口氣後,白井第一次抬起了臉孔,畏懼的看著那個掌握著自己生命的不可理解的殘暴的男人。
為了不讓自己被推下去,他的雙腿更加用力的纏緊了古谷的腰部,然後猶猶豫豫的,好像求饒一樣用手指撩起了男人濕漉的劉海。
白井歪了歪腦袋,好像窺探古谷臉色一樣凝視著他那深沉的瞳孔,然後,顫抖著失去了血色的嘴唇,用無法置信的表情,戰戰兢兢的左右搖了搖頭。
男人毫不容情。他緩緩把手放到了白井的腦袋上,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已經用力把白井再次按進了水裡面。猛喝了幾口水,白井一瞬間幾乎失去了意識。但緊接著他又被抓住頭髮揪出了水面。
他咳嗽著,貪婪的吸著空氣。會被殺,他是真心覺得這個男人會殺了自己。饒了我吧,請不要殺我。白井絲毫不顧臉面地哭泣著,緊緊纏在了男人身上。
赤裸的男人一邊不停的吻著白井濕漉漉的頭髮、額頭、耳垂,一邊用好像談情說愛一樣溫柔的聲音說道:「你會……來我家吧。」
好像落湯雞一樣的白井帶著因為恐怖而扭曲的臉孔,在男人的懷中流著淚用力點頭。
白井包裹著一條大大的浴巾,茫然若失的將身體埋在了起居室的沙發裡面。從他濕漉漉的頭髮上還滴落著水珠,染濕了看起來相當高級的沙發,但他好像已經完全注意不到這些,只是濕潤著眼睛,偶爾好像想起什麼一樣抽泣幾聲。
消毒水的味道還浸透在他的鼻腔和氣管裡面。這讓白井認識到,古谷那瘋狂的言行確實是發生過。
古谷把白井從池子裡面拉出來之後,不顧自己全身赤裸裸的,就那麼抱著已經失神的白井把他送進了浴室。
他剝掉了白井濕透了的衣服,用熾熱的淋浴沖洗著白井瘦弱蒼白的身體,然後自己也沖了個淋浴。在熱水產生的白霧中,當白井終於被塞進古典西洋風格的陶瓷浴缸之後,只能茫然的注視著眼前的古谷那接近完美的肉體。
古谷在浴缸旁邊彎下身子,凝視著白井微張著嘴唇,滿眼都是淚水的白井的臉孔。
「啊,這個抓傷還挺厲害的。都滲出血來了。希望襯衫可以遮得住就好……」
男人的手指碰到了白井的喉頭,被熱水浸到的那裡疼痛無比。白井皺起眉頭試圖逃開這過度的疼痛,但是反而被古谷抓住了浴缸裡面的手指。
「真可憐……」
古谷拉起了白井的手,用指尖擦掉了他夾在指甲之間的被抓下來的皮膚以及黏結的血跡。
「不過,你比想像中要惜命的多啊。你的生活看起來明明沒有多麼快樂,為什麼還是會如此執著呢?或者說,你只是怕死?」
看到白井躲避著自己的目光,男人緩緩把手伸進了浴缸裡面。白井只能顫抖著看著男人的手臂分開了自己瘦弱的雙腿,抓住了他雙腿間萎縮的分身。
在因為淚水而模糊的視野中,這一切似乎缺乏了真實的感覺。從因為恐懼而乾澀的喉嚨裡面,只能洩露出彷彿嗚咽的歎息。
男人浮現出了殘酷的笑容,從上面打量著白井淒慘的樣子。然後,一邊用火熱的舌頭舔著白井彷彿一隻手就可以扭斷的脖子,一邊用孩子們玩弄蟲子般的手勢撫弄著年輕人的分身。
而白井所能做的抵抗,就只是將臉背過去,用無力的臂膀推著壓上來的胸膛。因為無法抵抗男人玩弄他的脖子和分身,他的眼睛中浮現出了屈辱的淚水。最後,純粹因為生理的快感而在男人手中達到了高潮。然後,他被帶到了起居室。
為什麼只有自己要遇到這種事情?一想到這裡,他又不知不覺湧出了淚水。白井用浴巾摀住了眼角。古谷的要求實在無法讓人覺得他是清醒的。
也許當初誘惑他的人確實是白井。但是,只是因為這樣那個男人就要踐踏只是上過一次床而已的他人的生活嗎?白井像個孩子一樣抽泣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有多麼不擅長和他人交往。因為高中時的痛苦記憶,他非常畏懼他人目光,從來沒有敞開過心房和他人接觸,因此也沒有可以稱得上朋友的存在。
但是,白井所不能理解的是,這似乎並不是原因的所在。那個男人的想法實在不是白井所可以預測的。古谷好像在廚房準備著什麼,不過白井已經失去了從這個好像監獄一樣的地方逃脫的勇氣。
他用濕潤的眼睛戰戰兢兢打量著寬大的起居室。西洋風格房間所特有的高大天花板,再加上寬敞的面積,對於不習慣西洋房間的白井而言,呆起來實在相當彆扭。
房間裡面並沒有什麼奢侈的裝飾品,但是無論是傢具還是擺設都看得出是經過了精心的挑選和照顧。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得出這個房間受到了主人多大的珍惜和愛護。
這不僅限於這個起居室,其實整個建築物都飄蕩著同樣的感覺,但是精神上已經接近崩潰的白井當然沒有心情去注意這些。
擦掉了本能地流出來的淚水之後,白井視線的一角飄過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原本只是把那裡當成是深色牆壁的白井勉強瞪大了因為哭泣過度而紅腫的眼睛。
「啊! 」
白井的眼睛瞪到了不能再大,整個身體都彈了起來。好歹用浴巾塞住了嘴角而沒有發出慘叫,已經可以說是個奇跡了。
但是無視白井的恐懼和厭惡,兩條巨大的怪魚繼續在牆壁的水槽裡面扭動著身體。那個幾乎可以用醜惡來形容的頭顱與其說是魚類,倒更接近兩棲類。雖然身軀巨大,但是頭部卻很小。圓圓的上半身幾乎不動,只有下半身不停的在水中扭動著。它全身唯一的色彩,就是下半身腹部的刺眼的鮮紅色。
白井原先所認為的深色牆壁,其實是幾乎佔了正面牆壁的玻璃水槽。白井的脖子上冒出了一個個的雞皮疙瘩。那個隨便看看也有一米以上的巨大生物的各種地方都在煽動著白井的厭惡感。
在和自己只有一面玻璃之隔的地方,就存在著剛才差點將白井送入死亡的水之世界。與人類完全沒有交點的陌生生物在那裡面唯我獨尊地暢遊著。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刺激白井目前十分脆弱的神經了。
全身汗毛直豎的白井用毛巾摀住嘴角,倒吸著冷氣,但即使如此也無法將視線從怪魚身上轉開。就在這時,古谷端著一個紫檀的盆子走了進來。
男人只是瞟了一眼白井視線停留的地方,然後就把盆子裡面的白瓷茶杯擺在了桌子上。
「沒關係,它不會咬人的。那是住在亞馬遜的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魚。」
古谷在白井面前放下了一個小了一圈的茶碗,靜靜的倒上了淡金色的茉莉茶,茉莉茶甜甜的芳香飄蕩了起來。
「喝吧,讓身體暖和一下。」
即使聽到了古谷的催促,白井也無法將視線從那個恐怖的生物身上轉開。古谷叫了他不只一次,但是白井就好像中邪一樣就是無法移開視線。
「明佳!不要管那個了!把臉轉過來!!」
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白井與其說是吃驚,還不如說是反射性的轉過了頭來,古谷藉機將茶碗塞進了他的手裡。
透過薄薄的陶瓷傳到指尖的溫度讓白井茫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十分冰冷。
「喝吧,中國茶最適合暖和身體。」
在古谷的催促下,白井抿了一口。然後視線又模糊了起來,在芳香的液體落入喉嚨之前,淚水再次打濕了白井的面頰。
古谷歎了口氣,坐在白井的身邊,用浴巾的一角擦著白井濕漉漉的頭髮,另一隻手則扶在了白井拿著茶碗的手上。
「我也知道自己這樣有點過分,但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實在不認為像你那麼懦弱的人會主動來到我身邊。」古谷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到。
在男人的大手的催促下,白井又喝了幾口茉莉茶,茉莉茶的芳香和溫暖滲透到了全身。當因為恐懼和緊張而僵硬的四肢解凍了之後,白井自然而然將體重依偎到了古谷身上。
「為了避免留下痕跡,明天好好去醫院消毒一下吧。 」
耳邊傳來了古谷的低語。他的手指好像愛撫一樣輕柔觸摸著白井的咽喉。白井就好像被用來做試驗的白鼠一樣,只能緊繃著身體任憑他為所欲為。
他想要大叫,想要甩開男人的手,想要抗議男人的任性言行。剛才在浴室之所以任憑他擺佈,只是因為恐懼。將白井的頭部按進水裡的那個瞬間,古谷的殺意是認真的。
雖然想要痛罵,雖然憎恨到了想要給對方的臉孔一兩個耳光的程度,但是,對於男人的恐懼還是遠遠戰勝了這些,所以白井只能哭泣了出來。他抽動著鼻子,洩露出了嗚咽。將身體依偎在古谷懷中,白井好像個孩子一樣無所顧忌地放聲哭了起來。
「你也用不著哭成這樣吧?」
男人的聲音裡面混雜了困惑。儘管如此,白井還是一邊用手指擦拭著淚水,一邊繼續哭泣。
在泳池裡面的古谷的殺意是認真的,所以他害怕,所以他不敢反抗。被按進水裡的那時候的恐懼和絕望,白井絕對不想再嘗到第二次。不斷溢出的淚水就是白井無聲的抗議。
「你自己應該也不是完全沒有意思吧?這個世界上可沒有那麼多人願意以同性為對象。為什麼明明那麼懦弱,卻又要那麼拘泥於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呢?難道說,你想就這麼一輩子生活在畏懼之中嗎?」
沒有回答古谷似乎有些不耐煩的詢問,白井只是不斷、不斷哭泣著。
五 奇妙的同居
當辦公室因為日班和夜班醫生交班而一片混亂的時候,坐在房間最裡面的古谷被護士長用內線叫了出去,身為實習醫生的白井在旁邊偷眼打量著他的行動。
同樣身為實習醫生,但是性格油滑的櫻井和夏木還是像平時一樣試圖盡量把工作推到他的身上,不過白井這次勉強用自己還有事情等借口推托了開,在五點就準時來到了醫院的出口附近。
纏繞在他纖細脖子上的白色繃帶非常引人注目,替他包紮的人是護士島津。島津是個典型的日本式引人,在醫院受到了不分男女老幼的所有人的歡迎。不過從她那秀麗的臉孔上,很難有人想像得到她一張口就是一口機關鎗一樣的關西腔。這個比白井年長六歲、活力十足的護士平時就像照顧弟弟一樣對待白井。所以今天早上看到白井喉頭的抓傷之後,她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前天晚上,白井在溺水的時候忘我的抓出來的傷口,比想像中還要更加嚴重。儘管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古谷一直有幫他敷藥,但是最嚴重的部分還是用衣領都無法掩飾住,而且不是能用被蟲子咬到的借口就能糊弄過去的。
白井蜷縮起了平時就有點駝背的身體,低垂著腦袋,盡量用襯衫領子隱藏著傷口,然後用含糊的口氣表示自己昨天不小心在游泳池溺水了。
溺水的事情確實是事實,再加上他平時就不是那種什麼都說的很清楚的類型,所以島津沒有產生什麼疑心。
你還真是笨呢。該不會是去游泳池約會了吧?島津笑嘻嘻的,用好像對待患者一樣的口吻溫柔地幫他裹上了繃帶。
會對白井親切的,並不是只有島津。不知道是不是比起醫生們來,白井與護士們更合得來的關係,在護士裡面對他有好感的人相當之多。白井那種溫和的,絲毫不咄咄逼人的態度在女性們看來似乎非常可愛,因此在圍繞著白井的護土們之間自然而然產生了奇妙的同伴意識。
比如說和白井同樣是在四月份來到這個醫院的護士田中和北就在不知不覺中把白井當成了可以傾訴心事的對象,經常會向他訴說自己雖然在護士學校獲得了助學金,但是相對的卻不得不在畢業三年之內都被束縛在遠離老家的醫院裡面,過著孤獨辛苦的日子。
你要小心哦,聽到護士長這麼叮囑白井之後,好像雙胞胎一樣的田中和北立刻同時點頭說到是啊是啊。因為有一張像女人一樣美麗的面孔,所以白井大夫好像很能激發女孩子的保護欲呢。櫻井從旁邊半帶著諷刺地看著白井。
對於島津相當迷戀,但是卻從來沒有受到過她青睞的夏木的視線裡面,包含著某種讓人很不舒服的黏乎乎的感覺。不過也難怪,纏繞在秀麗面孔下的白皙脖頸上的繃帶,就好像小孩子為被折斷腦袋的洋娃娃所做的包紮一樣,孕育出了某種淒慘的脆弱感和危險感,讓平時只給人模糊感覺的青年不可思議的引入注目。
而白井之所以想要趕緊回去,完全是為了不想被古谷抓到。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被抓到的話,男人昨天近乎脅迫而讓他答應下的同居的約定,立刻就會被強制執行。
昨天晚上,好像個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了一番之後,白井住在了古谷所準備的房間裡面。但是大概是受夠了哭泣不停的白井吧?古谷說了句他就在隔壁房間後就離開了。
而今天一整天,白井都在拚命逃避著古谷,兩個人至今都沒有交談過什麼。早上島津為他包紮的時候,男人也只是冷眼在旁邊看著。
必須趁著古谷被護土長叫出去還沒有回來的時候……白井慌忙取出了考勤卡。但是就在這時,出入口的門突然打開了。
「白井大夫。」
背後傳來了溫和的,但是卻包含著某種令白井心驚膽戰的東西的聲音。白井沒來得及把考勤卡插入打卡機。
從背後越過他的肩頭伸過來的手掌從白井手裡取走了考勤卡。
「我送你回家吧。等我五分鐘好不好?我收拾一下。」
轉過頭來之後,穿著白袍的高個子男性正在衝他微笑。但是,眼鏡深處的眼瞳卻沒有絲毫笑意。
古谷一定是事先就在某種程度上預測到了白井的行動,所以一早就收拾好了。因為他現在確實是花了不到五分鐘就可以出門了。
他把桌子上的病歷不分青紅皂白塞給了副主任林田之後,好像生怕白井逃走一樣抓著白井的手腕離開了辦公室。
將白袍放進了衣櫃,取出外套之後,他再次抓緊了白井的手腕,帶著幾乎是捕捉犯人一樣的霸道勁頭把白井拉到了地下停車場。
看著不容分辨就把他的外套和皮包扔進了後座,開動引擎的男人,白井戰戰兢兢地從側面打量著他。當用和平時的理性駕駛完全不同的粗魯方式一口氣從地下衝了出去之後,古谷才第一次開了口。
「你以為我在生氣嗎?」
啊,白井曖昧地嘀咕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麼好對付。雖然外表上看起來很溫和,但是我明白你有些地方非常頑固。」
「哼」地冷笑了一聲之後,古谷再次沉默了下來。
在白井的公寓前面停下車來之後,古谷不顧白井率先走了進去。小跑著追在步伐比常人要大的男人的後面,白井緊接著進入了大廳。白井怯生生地看著古谷就在自己面前輸入了四位數的密碼,解除了防衛系統。然後對於前幾天自己沒有在意地在男人面前使用了密碼的事情後悔萬分。
叫欠拾一下貼身的東西就可以了。如果有什麼其他需要的,回頭可以再來取。反正開車的話連十分鐘路程也沒有。」在緩緩上升的電梯裡面,古谷如此說道。
「你昨天所睡的房間,是我姐姐出嫁前使用的,所以應該相當舒服才對。」
古谷依靠在白井房間的出口,一邊玩弄著手上的車鑰匙,一邊看著白井好像在嘗試最後的反抗一樣,磨磨蹭蹭地把內衣和洗漱用品塞進旅行包裡面。
最後,他好像是對於白井似乎永遠不會結束的整理行李感到了不耐煩,於是快步來到了他的身邊。從衣櫃下層的抽屜裡面隨便抓出了白井的內衣塞進包裡面。
「你是M SIZE啊。」
看了一眼手上的三角褲,古谷如此嘀咕。白井連耳朵都一片通紅。原本應該就這樣把東西塞進包裡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覺得白井表情的變化比較有趣,男人特意又補充了一句。
「就我個人來說,我比較喜歡四角褲。」
從那個彷彿在視奸著自己側臉的男人手裡,白井搶過了自己的內褲塞到了旅行包的最底層。然後他把T恤塞在了上面之後立刻拉上了旅行包拉練。
「那些不用了嗎?」
看著白井整理著衣櫃裡數量不多的西服的樣子,坐在床上的古谷扭曲了一下嘴唇,帶著諷刺的笑容示意了一下書櫃裡面包著辭典外皮的那些雜誌。
原本因為男人的嘲笑而耳朵通紅,緊緊咬住嘴唇的白井轉眼之間臉色又一片慘白。他轉向古谷的臉孔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
白井搖搖晃晃來到了古谷的前面,好像崩潰一樣癱了下來,跪在了地板上。
「請你饒了我吧。如果你是在為今天我要逃走的事情生氣的話……我道歉,所以……」
白井跪在地上,顫抖著嘴唇,用絕望的表情凝視著古谷。男人嘲弄的看了一眼臉色已經如同白紙的青年,拿起了旅行包。
「既然已經收拾好了,就走吧。」
白井沒有再說什麼,抱著西服就跟在了他的後面。
「如果被人發現你和我這種人同居的話,只會損害到您的名譽的……」
在路燈和對面開來的車子的車頭燈的照耀下顯得顏色清白的白井的側臉,感覺上並不是在害怕,而是充滿了寂寞。
白井在醫院的購買部物色著晚上要吃的杯麵。因為是大醫院的購買部,所以這裡的規模和設備都不遜色於普通的超市。
「白井?」
一個男人突然拍了拍白井的肩膀。
站在擺放著膨化食品和方便面的櫃子之間的,是手裡抱著兩個幕內便當的腦外科副主任中西。白井為了掩飾自己喉頭的繃帶,低垂下了腦袋。
「你今天值夜班?」
「啊。」
白井的聲音裡面混雜了一絲困惑。
「我也是,那麼回頭我去循環科的值班室去玩嘍。」
用好像要去朋友家玩的輕鬆口氣說完之後,中西也不等白井回答,就自顧自消失了蹤影。白井歎了口氣。將味增湯之類的東西塞進購物籃,擺放在了收銀台上。
他絕對不是討厭中西。中西開朗豪爽,同時又很細心體貼,是個只要呆在他的身邊就能讓人心情愉快的男人。但是,對於現在的白井而言,任何可以讓他聯想到古谷的存在,都已經足以讓他心情鬱悶。
更何況中西就是白井住在古谷家的那個早上,在他脖子上發現吻痕的當事人。所以這個男人已經知道了古谷和白井的關係。
自從被古谷強行拉去同居之後,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這是他開始在古谷家起床之後的第一次夜班。
古谷家有若干種熱帶魚和兩頭大獵犬。年紀大的那只叫做卡薩,從來到這裡兩年,還算不上成年犬的那只叫做西薩。卡薩已經被容許進入房間,但是西薩還只能呆在院子裡面。兩隻狗的大小都幾乎趕上了小牛,雖然它們在白井面前齜牙咧嘴,但是一看到古谷就光會拚命搖尾巴了。
他的生活和學校的住宿生似乎沒有太大差別。早晚的食物都是古谷親手準備好。只有一次是出現了一個名叫澤木的年長家政婦,為房子進行了掃除,處理了需要清洗的衣物,而且那天的晚飯也是她準備的。
澤木每週會來這裡兩次,有趣的是古谷在這位女性面前完全抬不起頭來。澤木好像從古谷還是孩子的時候就開始照顧他,所以到現在也還抓著古谷叫小少爺,而且毫不介意的對他的私生活發表意見。
晚上……則什麼事情也沒有。讓白井幾乎不知所措的,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游泳池裡的那次幾乎溺斃的恐懼,至今還深深殘留在白井的心中。就連在夢裡,他也會見到被按在黑暗中,在其中掙扎著慢慢窒息的自己。
古谷比白井所知道的任何人都要傲慢、優秀,而且比任何人都要美麗。但同時,他也是個比任何人都要殘酷、自我中心、冷漠無情的男人。
他嘲笑、侮辱、責罵白井的性癖。在早上開車前往醫院的途中,他那張端正的臉孔上浮現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殘忍的嘲笑色彩,向白井詢問,你是想像那個雜誌一樣被男人抱呢?還是想要自己去抱人?
白井因為怒火和羞恥臉色慘白。悲哀和不甘讓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到了失去血色,但是,即使如此,他也連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如果能衝著他大叫不要再纏著我了,請你不要管我了的話,那該有多麼輕鬆啊。但是,他害怕。如果反抗的話,古谷也許會若無其事的讓白井的性癖曝光吧?就像那個時候,他毫不猶豫的把白井的頭按進水裡一樣。儘管如此的憎恨,但是白井還是從心底畏懼著這個名叫古谷的男人。
值班室位於循環器官科所在的A棟6樓的西側。那是個不大的房間,折疊床、櫃子、桌子以及若干椅子,還有就是水池和微波爐。
桌子上一個由患者送來的小熊娃娃,看起來和整個房間說不出的不搭配。房間裡面還有幾本不知道是被誰拿來的漫畫雜誌,以及一個小小的十寸電視。一看就是只有男人進出的房間。
並不是說這裡很髒或者說雜亂,但是,不管再怎麼開窗換氣也無法消除的煙草味,以及男性獨特的汗臭味,總是讓每個當班的人都說不出的鬱悶。
在白井往杯麵裡面注入熱水的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中西巨大的身軀正在往裡面窺探著。
「白井,我還帶了另外一個人,沒關係吧?」
「啊,請進……」
中西轉過頭來,招呼背後的男人。
「嗨,已經取得美人的許可了,你進來吧,進來!」
跟在巨大的中西後面的,是個同樣穿著白袍,個子比較高,看起來斯文嚴肅的男人。他的眼睛細長溫柔。雖然堆著笑容,但是嘴角和眉頭都有些困惑的皺著。
「這小子是胸部外科的木下。他是我和古谷的大學同學。也曾經一起參加過橄欖球部。因為剛好同時值夜班,所以就把他帶過來了。」
和白井的目光接觸到一起之後,木下浮現出了體貼的微笑。僅此而已,白井已經對這個名叫木下的男人抱有了好感。
「初次見面,我是木下。你正在吃飯嗎?」
「啊,不,我是打算接下來吃……」
中西衝著抱著放了熱水的杯麵的白井展示了一下自己帶來的裝著便當的塑料袋。
「那正好,我原本就想和你一起吃呢。一個人晚上吃飯的話感覺會很彆扭吧。」
「白井沒關係嗎?」
木下不著痕跡的把話題轉到了白井身上,不著痕跡的把視線也轉到了白井身上。
「啊,哦,那個,我正好買了味增湯。」
那就好了,中西說道,然後毫不見外的物色起了櫃子裡面的東西,從裡面去除了碗筷。木下擺好了椅子,而白井則慌忙給他們倒上了茶水。
兩個大男人這麼在人口一站,房間就顯得格外的狹窄。木下環視著周圍,也許是大學時的鍛煉的關係吧,即使站在中西的身邊,他也並不會顯得多麼遜色。
「聽說白井是被古谷強迫著同居了啊?」
木下一邊打開便當,一邊好像閒聊一樣輕鬆的扯開了這個話題。面對這個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給人一種安心感的男人,白井儘管被碰觸到了自己最大的羞恥,還是在幾乎沒有意識的情況下點了點頭。
木下看了看中西。
「真可憐,那個男人還是這麼亂來。」
「就是說嘛。」
兩個人會意的點著頭評論自己的好友。
「如果他過於亂來的話,我們會提醒他的。你沒有被他強暴吧?」
中西的話讓白井的耳朵染上了紅色,他低下頭,用筷子戳著麵條。
「你的說法太露骨了。」
木下從旁邊拉了一把中西的袖子,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白井的咽喉。
「看你喉嚨的繃帶,是被古谷做了什麼吧?」
被人指摘到自己都已經忘記的傷口,白井一邊好像躲避男人們的目光一樣用手遮掩住了繃帶,一邊膽怯的注視著比起樂觀的外表來要敏銳的多的木下。
「那個,白井,古谷這個人一向對於其他事物不太執著,可是一旦執著上了的話,就會是個非常執拗的男人。」
木下好像覺得很抱歉一樣歎了口氣。
「以前無論是對於交往的女性還是同事,他都沒有主動接近過,更不要說是和他們維持關係了。可是現在他卻對你說不出的執著。可以說是到達了我們前所未見的程度。你明白嗎?這是古谷第一次讓其他人進自己家。即使是以前和他交往的女人,也從來沒在他的家裡住過。」
白井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理解,過了好一陣子,才戰戰兢兢的反問:「古、古谷老師,是、是同性戀嗎?」
木下的眼睛裡面一瞬間浮現出了悲哀的色彩,但是白井並沒有注意到。
「怎麼說呢,比起男人來他還是更喜歡女人。」中西大聲說道。
「對,不會錯的。他雖然喜歡女人,但是對男人並不是沒什麼興趣。」木下也格外冷靜的在旁邊插嘴。
「其實我從初中的時候就很迷他啦。你想,從男人的眼光來看他也算非常性感吧。因為他進入橄欖球部,所以我想加入那裡的話就會有接觸的機會,所以就追著他進入了橄欖球部。然後在那裡認識了木下。」
看著中西笑到見牙不見眼的樣子,木下冷冷的在一旁插嘴:「這小子在練習的時候就光滿臉興奮的追著古谷跑,我當時還想說這傢伙真是奇怪呢。」
中西笑了起來。
「最好笑的是,當時身為主將的嚴厲學長也迷上了古谷那傢伙,甚至還跪下來拜託他,『一次就好,請讓我上一次。』當時古谷面無人色的四處逃避,最後還是決定退出了橄欖球部。」
木下和中西忍不住一起捧腹大笑。
「那個主將比古谷還要粗壯兩圈,我們當時還想說就算是古谷的話只怕也受不了吧。在看見古谷被喝醉了的學長追得拚命逃跑的時候,我們真的快笑死了呢。」
「我和古谷認識了那麼久,也只見過那麼一次他慌張的樣子。那麼粗壯的學長居然在居酒屋裡面對著他跪下來,也難怪古谷會嚇得不輕了。」
那個主將的塊頭比我還要大哦。中西指了指自己。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白井細聲問道。他的聲音裡面除了困惑以外,還摻雜了若干哀求的色彩。
「大約是你的什麼吸引了他吧?雖然這個人非常自我中心,但是也很討厭干涉別人,他既然肯讓你住進自己家裡,那麼可見是對你相當的在意了。白井,他對你的執著,會讓你覺得困惑嗎?」
木下靜靜的詢問道。因為無法回答就是這樣,所以白井低垂下了腦袋。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中西嘀咕了一句:「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人,原本是個更直率、教養好的大少爺的……」
三個人一起加入橄欖球部的時候古谷還是個大好青年。他的母親好像在他小時候就去世了,他和姐姐以及身為律師的父親一起生活,看起來就是個家教良好的快樂青年,似乎和煩惱什麼的根本無緣。
古谷的改變發生在二年級的夏天。那時他的父親因為腦溢血而倒下了。在過了一年左右的住院生活後,他的父親離開了這個世界。從此之後,古谷就好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男人。
「因為那小子什麼也不說,所以我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為遺產的關係而和其他親屬發生了不少爭執,而且他父親的委託人也欺負他是小孩子,明明是已經解決的案子也不肯付律師費。還有房地產商因為他是未成年人,就要奪走他只是名義上抵押的房產。所以他才會變得那麼不信任別人吧?那個時候他足足瘦了十公斤以上呢。」
木下一邊用筷子靈巧的取出了燒魚的刺,一邊補充道:「他本質上是個好人。不過古谷的自尊心很高,所以他應該不會對我們這些同學訴苦才對。可是,你和他有一定的年齡差距,那小子又很中意你。所以如果你能理解一下那個我們所不知道的古谷的話,我們會非常高興的。」
白井沒有回答。
木下用哀傷的眼光看著陷入了沉默的白井。
「突然受到這種拜託,你也會很頭疼吧?對不起。」
就在這時,有什麼人敲響了值班室的門。站在門口的就是他們剛剛才提到的古谷。大概是因為出去了一次剛回來的關係吧,他已經脫下了白袍,轉而穿著淺灰色的西服。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古谷挑起了眉毛。
「一起吃飯啊。我還要問你有什麼事情呢?」
中西若無其事的飄飄然回答。古谷進入了房間,在桌子上放下了盒子。
「我買了壽司來。」
喲,好體貼啊。中西伸手過去,但是立刻被古谷打開了。
「沒有你的份,快點回腦外科吧!有急診。」
中西聳了聳肩膀,斜眼看著古谷,然後在木下的催促下站了起來。
當幾個高個子男人都站在狹窄的房間裡面的時候,自然而然在因為害怕而站起來想要離開房間的白井前面形成了一堵牆壁。
「這個給你!」
古谷將桌子上的兩個盒子中的一個交給了離開房間的兩個人。白井有些吃驚的看著這樣的古谷,但是木下則若無其事的接了過去。
送走了兩個人之後,古谷回到桌子前面,看著吃到一半的杯麵,他凝視著立刻進入警戒狀態的白井的臉孔。
「你還是只吃這種東西嗎?」
古谷一邊解開飯盒的帶子,一邊拿出了兩個小盤子,衝著白井說道。
「那個,請您一個人吃好了。」
「我是想要兩個人一起吃才買回來的。」
因為在古谷靜靜的話語中,注意到了若干孩子氣的頑固,白井有些意外地轉過頭來。
古谷一邊往遞給白井的小盤子裡面倒醬油,一邊拿出了筷子。感覺上和平時的氣氛並沒有什麼兩樣。即使只是翹著腿坐在椅子上,看起來也是個十足的帥哥。
看著始終用警戒的表情偷看著自己的白井,古谷的眼神裡面露出了疑惑的色彩。
「他們該不會又多嘴對你說了些什麼無聊的事情吧? 」
「他們說,讓我理解你!!」
古谷衝口而出。一想到又要面對古谷那種讓人渾身發抖的諷刺,白井就不寒而慄,但是意外的是古谷只是微妙的歪了歪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而已。
「那兩個傢伙還是這麼多事啊。那種事就不用管了,吃飯吧。」
古谷用好像年幼的戀人之間常有的動作,用筷子挑起了菜放進了白井的小盤子裡面。
那種從平時的壞心眼的古谷所完全無法聯想到的體貼,讓白井頑固封閉起來的心靈產生了輕微的動搖。白井還不習慣受到別人如此若無其事地表示親近。
只不過,因為兩人之間還沒有什麼話題,所以平時就飄蕩在兩人之間的緊張感以及不信任感還是並沒有就此消失不見。
晚上的循環器官科和外科不一樣,由於沒有多少急診病人,所以非常安靜。只是偶爾從窗外傳來的救護車的聲音才會打破這份寂靜。
吃完飯以後,古谷在窗口確認了一下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救護車聲後,回到了坐在床上的白井的身邊。他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發出了卡嚓的一聲,這就好像個暗號一樣,白井的身體立刻對這個輕微的聲音產生了反應,下意識跳了起來。
古谷伸出了手臂,從背後把白井摟進了懷裡。
「你是不是太過大意了?」
古谷從背後取下了白井的眼鏡,就在那個瞬間,E—COIST的端正的香氣包圍了他的全身。感覺到了背後那比自己要大一輪的男人身體的質感和熱度,白井連掙扎都無法掙扎一下。
確實是大意過頭了。白井就好像離了水的魚一樣嘴巴一張一合地呼吸著氧氣。即使彷彿能讓人麻痺的熱量已經浸透了全身,纏繞在男人身上的香氣還是帶著種無機物的冰冷感。
「原本沒想讓你留下這麼重的傷的,不好意思。」
一邊用長長的左手將白井環抱在胸口,古谷一邊用右手撫摸著白井的繃帶。
「你這裡……」古谷在蜷縮起身體的白井的耳邊,用帶著笑意的愉快聲音低聲說道:「有顆痣……你知道嗎?」
白井甩開了纏繞在身上的男人的手臂,掉轉了身體。
「請、請放開我……」
古谷笑了笑,將白井按倒在了床上。單手被扭到了後面,肩頭又被男人用體重壓住,白井幾乎是無法反抗的就被按倒在了床上。
「上次,你還是第一次吧。看你誘惑的方法那麼大膽,我原本以為你早就習慣了呢。」
因為無法忍耐男人的注視,白井閉上了眼睛,咬緊了嘴唇。如同古谷所說的那樣,白並沒有任何性方面的經驗。
大學的時候,他曾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在那種類型的店子裡面買了幾本色情雜誌,結果受到了中年男人的搭訕,他當時立刻像逃命一樣的跑掉了。白井極度討厭那種會讓他沒有退路的事情。
白井一邊詛咒著自己這麼容易就被古谷所打動的懦弱,一邊拚命掙扎著進行抗拒。可是男人輕易就趁著白井掙扎的時候,把腿擠進了他的雙腿之間。那種鮮明的感觸,讓白井發出了乾澀的悲鳴,同時用空著的手抓住了床單。古谷笑了笑,放開了青年。
「果然還是男人的身體啊。一點都不柔軟。」
古谷一邊幫白井整理凌亂的白袍,一邊微笑了出來。然後他站了起來,一邊整理著領口,一邊走向了門邊。
「單獨一人的夜晚可是很漫長的。晚安。」
看到門關上之後,白井大大歎了口氣。放在桌子上的鬧鐘顯示出現在才剛過十點而已。白井鬆開了領帶,躺在了床上,當寂靜的房間恢復成了只有他一個人之後,白井才第一次明白了古谷話裡面的意思。
剛才被古谷所觸摸到的地方還一片火熱。被抱進懷裡時所感到的強大的力量,古谷撫摸著他身體時的那種纖細的愛撫,被壓倒時的男人的身體的重量。這些全都一口氣鮮明的復甦了過來,白井喘息著趴在了床上,感覺到了自己下半身的興奮。
毫無疑問,他的身體已經著了火。不甘心……
那個男人明知道白井的性癖……白井將臉孔埋進了床單裡面,狠狠咬著自己顫抖的嘴唇。
在自己的身體裡面流淌著某種熱切尋求著出口的東西。白井害怕,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讓對方如願以償,暴露出連自己也無法正視的醜態。任憑那個冰冷的男人擺佈,最後甚至脫口說出什麼恐怖的事情。
為什麼那個男人就是不能放過自己呢?白井無法忍耐自己火熱的身體,為了抑制幾乎要衝口而出的呻吟而在床上扭動了起來。
「白井,你看報紙的時候是從哪裡開始看呢。」
吃完早飯,給白井倒上了咖啡後,古谷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問道。
雖然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也繫好了領帶,穿好了上班的服裝,但是低血壓的古谷在早上的心情還是非常糟糕。平時他早上幾乎都不說話,偶爾說話聲音也比平時要低好幾度,今天早上也沒有例外。
「啊,我……」
因為不好說自己平時不怎麼看報紙,所以白井只好猶猶豫豫的含糊了過去。
雖然到了這個年紀還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說老實話,他確實沒有什麼時間去顧及那個。因為醫學部的學生不用為找工作奔忙,所以對於社會常識一向不怎麼重視。而他去年所工作的二十四小時的急救醫院,每天都是夜班夜班,只要有一點時間都巴不得立刻去睡上一會兒。
此外,白井本身對於社會形勢就沒有什麼興趣。對於白井而言,這二十五年來,無論是在肉體上,還是在精神上,光是要把生存的意志維持下去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每天最少也要看上兩份報紙,而且至少其中之一必須是日報。剩下的一份只要能做到可以把握社會形勢的程度就夠了。雖然開始的時候會比較辛苦,但是要想作為社會人而得到承認,至少要進行最低限度的努力。你只要大致看上一圈的話,至少不用發愁和別人完全沒有話題了啊。」
用缺乏抑揚頓挫的懶洋洋的聲音隔著眼鏡瞟了一眼白井之後,男人淡淡的把話題進行了下去。
「還有,你這條領帶無論是花紋還是顏色都很差勁.立刻去換一下!」
聽到男人就好像在說你的品味太差一樣的無情的尖銳指責之後,白井連耳根都一片通紅。
「那個,我沒有多少領帶……」
白井好不容易嘀咕了這麼一句之後,古谷放下咖啡杯站了起來。
「過來,從我的領帶裡面應該還可以找出幾個來。」
他將白井領進了自己的房間,從衣櫃裡面取出了幾條領帶掛在白井的肩頭。
「話說回來,像你這麼白的皮膚,就不適合穿這種好像褪色一樣的茶色西服。如果要穿茶色的話,也應該選擇更明亮一些的色系。」
如同平時一樣臭著一張臉的古谷,不分青紅皂白就拔下了白井的領帶,自己選了一條幫他繫了上去。
「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儘管問我!我會盡可能教導你的。明白了嗎?」
一邊幫白井整理著領帶和衣領,男人一邊如是說著。他明明知道,在這麼近的距離裡,他剛剛撒上的EGOIST香水已經足夠讓白井狼狽萬分了。
在白井來到古谷家的第二周的一天,晚飯後,古谷在白井洗澡之後放鬆的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拿出了酒水。因為白井喝不了辛辣的酒,所以古谷為白井準備的是口感清爽的雞尾酒。
由於酒量不好,所以白井並沒有一口喝乾,而是臉色有點慘白的一邊窺探著古谷的臉色,一邊一次次將杯子湊到嘴邊,用小巧的舌頭舔著玫瑰色的雞尾酒。
身上包裹著木棉的睡衣,吹乾後的頭髮貼在額頭上的白井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年幼。他用雙手撐著酒杯,一點點舔著的喝法,確實不是會喝酒的人的喝法。
為了避免再暴露出上次的醜態,拚命抵抗著醉意的白井就好像沒出閣的大姑娘一樣,讓古谷下意識的露出了笑容。
也許,古谷對於白井的中意遠遠超過了他自認為的程度。最初他之所以抱了因為喝醉而誘惑他的白井主要是出於好奇心。最近的女性所少有的那種日本人偶一樣的端正高雅的五官,標準柔和的京都口音,以及白井平時的舉止動作,按說原本都是他所喜歡的類型。不過因為他並不是那種不分男女都可以上的人,所以他對於白井並沒有進一步的興趣。
或者說,白井那種過於不起眼的存在性反而讓他覺得煩躁。因此自然而然態度就變得比較苛刻,而且他也知道白井超乎必要的畏懼著他。
但是,抱了之後,他第一次對白井產生了興趣。比起白井平時給人的那種無趣的國立醫院實習醫生的第一印象來,真正的白井似乎擁有某種更加複雜的東西。
他似乎對於自己的性癖抱有相當的自卑感,因此好像隨時都在察言觀色的在意著他人的臉色,而更加可悲的是他自己完全沒注意到,這種卑微的態度反而更加不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如果能更加表現出真實自然的自己的話,白井看起來應該比現在還更加有魅力的多才對。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了十二點,古谷於是關掉了音響的電源,在寂靜的房間中靠近了白井,從他的手裡拿過了杯子。
「過來……」
就這樣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古谷走向了樓下的臥室,過了一會兒,白井帶著好像落人虎口的少女一樣蒼白的面孔跟在了他的後面。
在只有床頭燈照耀的房間中,古谷剝掉了白井所有的衣物。然後他托起了緊閉著眼睛的白井的下顎,仔細端詳了起來。
雖然身材纖細,但到底還是男人的身體。從肩膀到胸口的線條雖然單薄,但是也不是女性的那種苗條。他們之間的關係,今天晚上是第二次。也許是還不習慣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緊密吧?白井拚命避開了古谷的視線。只有單薄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著。
在細細的脖子上隆起的喉節,背叛了白井那張緊閉著眼睛的,好像女性一樣秀麗的面孔。伴隨著白井的喘息,喉節也上下浮動,讓古谷充分瞭解到了眼前是不同於女性的生物。在輕微的厭惡感,以及遠遠超過那些的興奮感的驅使下,古谷用牙齒咬住了那個雪白的喉節。
微微冒出了雞皮疙瘩的皮膚在橙色的燈光下顯得蒼白無比,小小的顫動著。平時拓藏在衣服下的白井的肌膚比記憶中的任何人都要皙,這份輕微的驚愕感深深烙印到了古谷的胸口。
他擁有的不是西洋女性那種耀眼的白皮膚,而是好像白酒一樣,有種彷彿從內側散發出溫和光芒的透明通澈的質感。好像是為了充分品味這種玉一般的感覺一樣,古谷小心翼翼的抱了白井。
他緩緩的用舌頭愛撫著白井的耳垂,可以聽見白井的牙齒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白井似乎在忍耐什麼一樣緊緊閉上了眼睛。
中途,白井不止一次試圖逃開古谷的懷抱,每次都被他按了回來,在他光滑的胸膛上留下了片片吻痕。為了麻痺白井的理性,讓他自願的打開身體,這份濃厚的愛撫將一直持續下去。
白井對於女性沒有反應的分身,背叛了他那種清純的美貌,並始抬起了頭來。在用手指玩弄了一陣之後,古谷把它含進了口中。
「請你饒了我吧……」
白井顫抖著嘴唇,第一次發出了聲音。
「為什麼?最初不是你自己央求我這麼做的嗎?」
「我一定是瘋了。我喝醉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白井用雙手掩住了面孔。
「請你原諒我,求你……饒了我吧。」
古谷並沒有原諒哀傷的青年。他拉下了白井摀住臉孔的手,好像在說都是因為你一樣,反而更加運用起技巧攻擊著他。
薄薄的眼簾因為染上了熱度而一片紅暈。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紅暈的眼角孕育出了難言的性感。古谷性急的加快了動作,白井不由自主的獲得了高潮。
伴隨著一次的陷落,變化立刻隨之而產生。就好像開了竅一樣,白井的表情變得非常的放蕩。
「和臣……」
他好像無法忍耐下去一樣扭動著腰部,用濕潤的聲音叫著古谷的名字。當身體結合到一起之後,那種快感是和女人的時候所無法相提並論的。而白井那為了取悅男人而拚命合作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勇敢來形容。
白井露出的是和白天的他判若兩人的狂態。雖然在技巧上還很不成熟,但是那種幾乎是挑戰性的,煽動性的打開身體的方法已經足以說明他的熱情。
不久之後,在高聲叫出了含糊不清的幾個詞之後,白井的身體癱軟在了古谷的身體下面;也許是這個反應終於讓古谷獲得了滿足。他表情愉快的替意識已經非常混濁的白井重新披上了毛毯。
第二天早上,白井在隔著厚厚的窗簾射入房間的微弱光線下睜開了眼睛。他身下的床單還殘留著古谷的味道。通向隔壁浴室的房門開著,從那邊傳來了輕微的聲音。
通過鏡子,古谷很快就發現了從門後偷偷探出臉孔的白井。強而有力的視線在鏡子裡面與白井的目光接觸到了一起。古谷正在靈巧的使用香波刮著鬍子。
早上好,古谷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用平靜的聲音對古谷說道。雖然白井回應了一句早上好,但是那個聲音比白井自己所想像的還要乾澀曖昧。白井原本以為又會遭到古谷的怒吼,但是古谷似乎對此並不在意的樣子。
頭髮沒有梳理整齊的古谷的臉孔看起來出乎意料的年輕。看著視線無法從那張端正的面孔,和睡衣縫隙中露出的肌膚上移開,微微張著嘴看的入迷的白井,古谷露出了苦笑。
「你的表情很露骨哦。白井。這樣真的好嗎?你的臉上簡直就像寫著我對你有性趣一樣。」
「啊……」
古谷擠出了新的香波。他抓過了狼狽的捂著嘴角的白井,把他的下巴抬了起來。
因為太近距離接觸到那張端正的面孔,白井拚命低垂下了眼簾。古谷哼著小曲替他塗抹上了香波。無視白井因為那種濕漉漉的感覺而抓緊了他的衣服,古谷使用起了剃鬚刀。
「不要動,馬上就會完的。」
儘管白井已經因為緊挨著喉嚨的刀子而全身僵硬,但古谷還是毫不在意的迅速替他剃下了幾乎沒有多少的鬍鬚。
在古谷替他用毛巾擦拭,塗上潤膚油的期間,白井就好像被送進寵物美容院的狗狗一樣,只能任憑他的擺佈。
男人若無其事的伸手拿過了一個帶著紅色標籤的玻璃瓶。然後,站在背後的男人用濕潤的手指撫摸著白井的脖子。古蘭的阿比•露久的甜甜的味道飄蕩在了洗手間內。直到男人的手指為自己的脖子也塗上了同樣的香味為止,白井都不知所措的呆立在了原地。在他好不容易又能移動視線之後,只在眼前的鏡子裡面看見了一臉惡作劇笑容的古谷。
甜美的味道包圍了全身。無論是在紀錄病歷的時候,還是在樓內巡邏的時候,甚至於在走廊上和護士們擦肩而過的時候,白井都在意的要命,畏懼著他們的眼光,始終無法安心下來。
古谷使用阿比•露久的時候肯定都是在和情人發生過關係的第二天早上,這一點在護士們之間也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所以白井對此十分在意,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到工作上,不管做什麼都是心不在焉。
雖然不知道古谷是出於什麼目的才幫他撒上香水的,但是這種塗抹在脖子上的濃厚香氣纏繞著他的全身,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了?白井煩躁不安的推了推眼鏡。
一旦意識到那種甜甜的香氣,他的背上就不由自主冷汗直冒。幾乎要失去意識。即使在工作的時候,在在意著他人目光的同時,白井還是下意識的感覺到古谷的氣息包圍著他的全身。
好不容易完成了病歷的記錄之後,白井和護士島津一起為了下午的病房巡視而開始進行準備。他的全身都好像發著低燒一樣蘊含著熱度。意識總是不由自主回到昨天晚上的白井幾乎都要忘記了島津的存在。
忘記了島津,而是考慮著現在並不在場的古谷的事情。平時總是一口豪爽的大阪腔,老是毫不客氣的抓著白井說個不停的島津,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也顧忌著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白井,所以準備的時候比起平時來要安靜了很多。
島津是個開朗的美人。所以在醫院裡面不分男女老幼,大部分的患者對她都很有好感。在白井伸手去取櫃子頂部的藥瓶的時候,島津停下了正要從櫃子中層取出藥瓶的手。
「啊,好香……」
白井原本好像被熱度燒昏了的腦袋一下子象被潑了冷水一樣清醒了過來。被她發現了……。白井好像變成了化石一樣,手握著櫃子頂部的瓶子,俯視著島津的面孔。
島津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白井。
「這個味道……是阿比•露久吧?」
白井下意識的劇烈喘息著,用近乎祈禱的心情看著島津的面孔。
島津塗著粉紅色口紅的嘴唇動了動。
「對不對?是古谷大夫的吧?」
女性的直覺準確的探索出了真相的味道。無法忍耐這種沉默的氣氛,白井將視線轉到了地板上,然後島津彭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錯嘛。」
「啊?」
彷彿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白井緊盯著島津的面孔好像要把她看出洞來。
「那麼我們就是情敵了。」
島津繼續拍打著白井的肩膀。
「你不輕蔑我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咬住了嘴唇。
「為什麼?」
「我們……都是男人啊。」
白井的聲音小到了幾乎聽不見的程度。
「那又怎麼樣?」
島津的開朗的詢問,為白井帶來了一點點勇氣。白井猶猶豫豫的抬起頭來,看見了島津燦爛的笑容。
「這和是男人還是女人沒什麼關係吧?既然是愛上了,既然古谷大夫選擇了白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說我的立場還不能和你比,但是我們還是情敵了哦。因為我也是古谷大夫的忠實崇拜者哦。」
「是、是這種問題嗎?」
白井的聲音裡面還隱藏著若干的畏懼。
「是啊。你可是打敗了我這個對手才和大夫在一起的,所以你不和古谷大夫獲得幸福可不行哦。」
島津爽朗的笑著從白井手上拿過了藥瓶。
「不過你還是想辦法處理一下這個味道比較好。感覺上好色呢。說不定古谷大夫是故意的哦。那位大夫其實性格蠻惡劣的。」
島津將手上的紗布浸泡到了入口附近的消毒液的盆子裡面,用力擦著白井的脖子。
「只有這裡被塗上了嗎?」
「嗯……」
但是,儘管面對著微笑的島津,白井還是懷疑和畏怯著。
大概是察覺到了白井的心情吧。島津湊到了白井的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沒事的。你可不要太小看了我哦。我不會說的。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你就儘管放心吧。」
露出一付菩薩面孔的美女瞇起了杏仁形狀的眼睛,微笑了起來。
「加油噢!」
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中,島津拍了拍遠比自己高,但是又很苗條的白井的肩膀。
星期日上午,白井在樓下和古谷一起整理著要清洗的衣物。
儘管自己早上過了十點才爬起來,但是古谷還是聲稱要幫助白井處理衣物。明天家政婦澤木就要來,在他來之前必須先處理好要清洗的東西,在澤木面前一向抬不起頭來的古谷喃喃自語的如此抱怨著。
但是,最近白井注意到,古谷其實是喜歡在休息的日子裡和白井一起做家事。雖然兩人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熱烈的話題,但是古谷就是想讓白井呆在他的身邊。
白井茫然的想著,也許這個男人比外表看起來要更怕寂寞呢。不是他喜歡不喜歡白井的問題,也不是他和白井之間談不談的來的問題,古谷這個男人也許只是想要有人能在他的身邊吧?
清洗衣物的房間除了洗衣機和乾燥機以外,還放著熨斗之類的東西,所以就算是雨天也可以迅速的弄乾衣物。
在房間的人口,大獵犬卡薩正躺在那裡。古谷每次路過,忠犬都會躺著搖搖尾巴。其實清洗的工作完全用不著兩個人來做。整理完衣物後,男人毫不掩飾自己因為低血壓而感到的不快,開始使用雙槽的洗衣機。
一邊偷看著古谷沒有戴上眼鏡的側臉,白井一邊關注著洗衣機裡面的動靜。白井卻非常喜歡這種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至少在這個家裡面還有白井的場所。有生以來第一次,日常生活中的這些小小的插曲讓白井覺得十分的快樂。
古谷覺得,最近的白井時不時會孕育出近乎危險的美麗。不時的,他會突然浮現出少年一樣純真無垢的表情,陷入沉思之中。他微微張著嘴的側臉,有一種從內部滲透出來的性感。並不是女性那樣的艷麗感覺,但同時也沒有女性的那種粘稠。就好像水中生物的尾鰭的搖擺一樣的自然、飄逸,同時又讓人不可思議。
在醫院裡面,他也若無其事的,甚至可以說是如魚得水一樣的溶人了護士們的中間。也許是醫生的辦公室呆著不舒服吧,白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整天泡在了護士站裡面。就好像迎來了一個安靜的姐妹一樣,護士們默認了他的存在。只要去護士站的話,很容易就能發現混雜在護士裡面,吃著零食的白井。
外甥雅美和外甥女彩香也非常親近白井。就連古谷最厭煩的彩香的扮家家遊戲,這個青年也可以非常耐心的奉陪到底。他在和孩子們交談時的聲音更是溫柔到讓人吃驚的程度。
白井可以用非常柔和又充滿魅力的聲音為孩子們講述古谷已經忘在了腦後的童話。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白井的京都口音比和大人們說話時要更加的明顯,常常讓古谷聯想到已經過世的母親。所以古谷經常裝著在閱讀專業書的樣子,其實坐在一邊就是為了能聽清楚白井的聲音。
不久之後,古谷瞭解到白井並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懦弱的青年。以前古谷曾經說過白井很惜命,事實上白井也確實在無意識之中,比自己想像中對於生存更加的執著。
把白井扔下游泳池讓他溺水的時候,古谷也沒有殺死他的意思。只是因為白井過於頑固的抗拒古谷的要求,所以有點生氣急躁而已。白井本人似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還有這麼頑固的一面。
或者說,和實際比外表要神經質,一旦積累了疲勞就會連續低燒的古谷比起來,白井對於疲勞和壓力的抵抗力要更加強。而且他對於冷熱的忍耐力也很強,有時古谷會覺得,從白井身上可以感覺到那種被母親所拋棄的孩子所特有的強韌的生命力。
現在,他正在古谷的身邊,茫然注視著古谷將魚餌投入玄關附近的等身大的柱型的水槽裡面。水槽中長尾巴的天使魚,只是輕微搖擺了一下尾巴就浮到了水面上。這可以說是這種與聲音無緣的生物唯一讓人感覺到存在的時間。古谷說過,從它那優雅的外表很難想像的激烈的捕食方法十分的有趣。
白井切實的開始一點點習慣了古谷的存在。習慣之後,也就逐漸開始把原本的真實的自己暴露在了古谷的眼前。雖然古谷伸手過去的話他還是會跳起來跑掉,但是比起以前那種渾身發抖的情況已經強了很多。
就好像剛買來的充滿警戒心的水槽裡面的魚,在不久之後逐漸習慣,甚至於忘記了古谷的存在,展現出水中生物所特有的對一切都不在意、無所謂的樣子。古谷喜歡的就是這種地方。
古谷把青年帶到了三樓起居室的陽台上。從那裡可以一目瞭然的看到蘆屋的街景,而且還可以看到對面的浮現著沉穩色彩的瀨戶內海。
然後,古谷告訴了這個不會多嘴的青年,自己最喜歡的就是這裡的景色。就是為了這個景色,也就是為了維持這個建築物的費用,自己才來到了這所醫院。
雖然沒有刻意的意識到,但這確實是古谷以前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
六 妖婦
「我想回家取一下行李。」
早飯後,白井一邊在廚房擦著碗筷,一邊小聲嘀咕道。
白井搬到古谷家後已經過了五周,這是一個六月份的晴朗的星期日早晨。古谷沖洗著手上的泡沫凝視著白井的面孔。他一瞬間難以明白,白井的意思究竟是讓他放自己一天自由呢,還是希望自己能陪他回去。
「你說的是哪裡的家?」
用毛巾擦一下吧,他一邊遞給白井一邊詢問道。
「老家……御景那邊的……」
雖然青年原本就不愛說話,但此時格外沉重的口氣顯示出了他的不情願。正因為如此,古谷認為白井的話應該是後者的意思。
「要我送你嗎?」
古谷捲起了襯衫袖子如此詢問後,白井好像如釋重負一樣點了點頭。
讓白井等在前面,古谷去面向著大路的停車場開出了黑色的車子。雖然還不到早上十點,但是耀眼的初夏的日照已經讓柏油路面一片熾熱。白井有些目眩的用單手遮住了面孔。他穿的是橄欖色的半袖襯衫和樸素的灰色褲子。
「還真是簡單啊。」
古谷小聲嘀咕了一句。
初夏鮮艷的風景已經讓白井的存在朦朧了起來。就好像在展示他的存在感的稀薄一樣。
雖然古谷並不希望白井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引人注目,但是實在也沒有帶著這種土土的傢伙到處走的興趣。其實只要換一些精緻一些的衣物的話,他完全可以看起來更加的精神。
將車子開到了停車場門口之後,古谷搖下了玻璃。
「白井,回去的時候陪我買一下東西。」
啊,雖然對於古谷突如其來的話感覺到一點奇怪,但是白井還是詫異的點了點頭,跑到了車子的旁邊。白井手扶著車門,看了看停車場的裡面,然後就維持著這個姿勢靜止了下來。
「怎麼了?」
「啊,沒什麼。」
他沖從車窗裡探出頭來的古谷小聲回應了一句,然後坐上了助手席。在關上車門的同時,古谷發動了車子。
「古谷大夫。」
微微喘息著,白井用興奮的聲音,很難得的主動和自己說道。
「大夫,關於那個停車場裡面的摩托車……」
「啊,哈雷嗎?」
「那個,下次,可以讓我再仔細看看嗎?」
「你的慾望還真小。那是中西的車啦。不過實際上就整天扔在別人的停車場裡面。不用光是看看,你乾脆騎一下好了。」
白井的面孔迅速染上了喜色,光是憑氛圍也能立刻感覺到。古谷輕聲笑了出來。
「你也對哈雷有興趣嗎?」
「不過我不是很清楚名字……」
「為什麼?小時候大家不是都會記各種車子和摩托車的名字嗎?」
「我的外祖母……很嚴厲……」
剛才興奮的氛圍就好像一下子萎縮了下去,白井的聲音立刻變小了。儘管已經去世,白井的外祖母還是在他的心裡烙印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懼感。
古谷產生了一點興趣,這個青年之所以到了二十五歲還是這種沒有什麼自主性的性格,毫無疑問是和他成長的環境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從小被父母無視,然後被扔給了嚴厲的外祖母,基本上沒有玩過像樣的遊戲,就是這樣的環境孕育出了白井這樣膽怯的孩子。白井只能受到男人吸引的性癖,多半也有一半並不是他的錯。而是因為他所成長的環境,對於讓孩子成長來說實在太過異常了。
話說回來,如果沒有他人的陪伴就覺得不方便回去的老家,在古谷看來就是難以想像。至少對於古谷而言,老家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感覺舒適的地方。如果是即使有他人相伴,也不想進入的親戚家的話還可以理解……古谷歪了歪嘴唇,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御景位於神戶市的東灘區,就在蘆屋市的旁邊。和蘆屋一樣,是從戰前就開始開發的住宅區。即使在這片高檔住宅區中,白井的老家似乎也是屬於相當氣派的一家。
御景和蘆屋相比,街道的氛圍並不一樣。如果說蘆屋的建築物總讓人感覺到某種摩登的氣息的話,那麼這條街道上飄蕩的則是厚重的,安詳的氛圍。蘆屋曾經因為空襲而失去了將近一半的住宅,所以新型建築較多,而這裡則殘存了眾多戰前建築的日本風格的房屋,所以自然而然就營造出了古樸的印象。
按照白井的嚮導,古谷把車子停在了一棟門前種植著修剪整齊的松木,相當氣派的建築物前面。這棟昭和初期的木製住宅的各種擺設,以現在的眼光看來只能用奢侈來形容。
就在古谷環抱著手臂,對於白井彷彿集中了日本建築精粹的老家感到佩服的時候,旁邊的白井已經完全萎縮了下去。
白井幾乎是不情不願的按下了大門的門鈴。在等待回應的時候,古谷因為沒事幹所以把目光投注到了旁邊的郵箱上,在微微泛黃的紙上,用大約是出自女性之手的柔和楷書寫著白井家各人的名字。但是古谷注意到,這裡面並沒有白井的名字。
寫的最大最粗的白井泰繼應該就是這個家庭的主人,也就是白井父親的名字。然後並列在他旁邊的佳子就是和其他男人私通而生下了白井的女人。然後是泰宏、泰之,這些想來就是白井兄長的名字。
對於這種過於露骨的抹殺了白井存在的行為,古谷皺起了眉頭。
白井是個沒有從父親那裡得到名字的孩子。不光是郵箱上沒有他的名字這個事實,就是從他的名字明佳來看,也足以瞭解他有多麼受到了父親的疏遠。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白井此時的側臉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缺乏血色。
過了一陣之後,玄關那扇毛玻璃的拉門被靜靜打開了。一瞬間,古谷被從裡面出現的和服女性的身影奪走了所有的注意力。那個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化著淡妝的女性和白井擁有同樣的五官,但是其美貌的程度要遠比白井來的咄咄逼人。這就是白井的母親,古谷直覺的感覺到了。
女性身上的和服看起來就是平時常穿的衣服,但是即使是對於服裝不是很熟悉的古谷,也能看得出她身上的大島綢是多麼貴重的東西。
大島綢即使在如今也是動輒百萬的高檔衣物。在父親死後,姐姐出嫁的時候,因為當時的古谷家沒有餘力準備高檔的和服,所以就讓姐姐把母親遺物中的三個大島綢全都帶去作為了嫁妝。而現在這個女人居然把這種比普通的國際名牌服裝還要貴重的高級和服當作家居服來穿,古谷不禁非常的吃驚。像
但是更加讓古谷吃驚的是,按說應該已經是五十上下的白井母親佳子,那種完全可以用佳人來形容的令人屏息靜氣的美貌。
她似乎也是京都出生的女性,五官與白井一模一樣,細長黑潤的風眼,淡紅色的嘴唇,而這其中最美的就是她的鼻形,細長挺直,但是又不會突兀,感覺上非常高雅。儘管皮膚什麼的畢竟已經失去了二十多歲年輕女孩的光澤,但是那種舉止間的妖艷風情,則是年輕女性所完全無法效仿的。
白井那種無意識的凝視他人,讓人覺得他對自己有意思的看人習慣,很明顯是繼承自這個母親。在這雙眼睛的凝視下,就算她本人沒有那個意思,男人毫無疑問也會受到致命的吸引。
如果佳子再年輕十歲的話,自己的人生也許也會因為她而瘋狂吧?她的性感甚至讓古谷也冒出了這樣的念頭。這個女性所擁有的清麗是無法用一句年長就能打發掉的。
佳子對於兒子的到來似乎沒有任何感覺,只是眨了幾下眼睛,就問起了白井的目的。
「好久不見了,母親,我是來拿行李的,馬上就回去……」
白井支支吾吾的說完之後,佳子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將視線轉移到了旁邊的古谷身上。
「他、他是古谷大夫。我的上司。今天幫我來運行李……」
「我是古谷。」
面對輕輕行禮的古谷,佳子用無可挑剔的動作回了個禮。
「平時犬子承蒙您的關照了。」
女人的聲音裡面沒有任何的感情,與她的外表非常相符,帶著一種可以用冰冷來形容的清冷感,古谷甚至於突然覺得,這個女人該不會是性冷感吧。
在玄關白井拜託母親為古谷帶路之後,就好像逃跑一樣消失在了二樓的房間中。而古谷則在佳子的陪伴下,來到了客廳。
這是個古老的建築,所以天花板很低,在跟隨佳子行走的期間,黑色地板的走廊上連一粒灰塵也沒有,佳子從藍色和服中露出的穿著雪白襪子的腳部格外引人矚目。
佳子有一點削肩,身材非常苗條,比古谷大概矮一個半頭左右。一絲不亂的黑髮正好在古谷的眼皮底下,上面裝飾著手工精巧的髮飾。
白井白皙的膚色和容貌都和她一模一樣,但是只有這漆黑如墨的頭髮並沒有從佳子身上繼承到。佳子的舉動輕柔高雅,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完成了所有的動作。
打開了昏暗走廊上的一扇房門,佳子請古谷進入了裡面。古谷低下頭後所進入的房間,是個比起古谷家的客廳感覺還要歷史悠久的典型日本房間。
在與走廊同樣的黑色地板上,鋪著手工精美的地毯,而整體的傢具也都是以黑檀為基調。在這個並不是很大的空間內,擺放了不少豪華的裝飾品,不過由於位置得體,所以看起來不會有暴發戶的感覺。
很快佳子就端來了茶水和點心。將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後,古谷原本以為佳子會立刻走掉,但是沒想到佳子居然坐到了古谷的前面。不過她似乎沒有呆太久的意思,所以只是把托盤放在膝蓋上,將雪白的手指重疊在了上面。
面對面之後,她的美麗更是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在高貴之中又隱藏著某種陰影,這一點是白井所不具備的,同時也帶給了這個女人一種讓人難以侵犯的凜然感覺。
雖然身材苗條,但是她的脊背卻挺的筆直,眼神中充滿了對其他人沒有興趣的色彩。在這個女人身上,同時混雜著少女一樣的傲慢與潔癖,以及成熟女性的妖艷。
「實在抱歉,沒能準備什麼像樣的東西。」
不過她的口氣裡面並沒有什麼抱歉的意思,只是用和白井很相似的京都口音,在言語上客氣了一下。古谷以前從來沒有在柔和的京都腔中感覺到過如此明顯的冰冷。
「哪裡,我突然跑過來,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
因為不明白佳子的真意,所以古谷只能勉強做了個最典型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