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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果子棋緣+番外》作者:梨花

《果子棋緣+番外》作者:梨花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vikki6128 您是第10844個瀏覽者
  
  出版日期:2008/6/25

  文案:

  這個土包子怎麼回事,竟然自以為是的把自己當成了小偷,難道他長眼睛只是為了喘氣嗎?

  哼哼,不過是一天後又摘了他兩個果子,這傢伙就把自己小偷的罪名給做實了,自己哪知道這是他家的果子啊。

  什麼?那個精通於棋道的人就是眼前這個誣良為盜的土包子?這......這怎麼可能?

  但為了下棋,也只有暫時忍耐了,只是這個張大海太離譜了吧,不過是把他的幾根地瓜給分了屍,竟然就把自己掃地出門。

  不行,他江百川豈是這樣容易認輸的人。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回轉,目空一切的江大公子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把心丟了。

  愛情的小芽長得旺盛,他努力的想掐死,他才不會認真遵守李大喜對自己的詛咒,去愛上一個土包子,何況這個土包子又不愛自己。

  但是造化弄人,經過妓院的風波,在兩人吊在懸崖上命懸一線之刻,江百川還是忍不住告白了。

  可老天爺哪能看得他如此順利追到愛人,一場誤會,終使江百川黯然離去。

  什麼?做媒的女人們將大海家的門坎都踏破了?某個前一刻還信誓旦旦說會祝福的傢伙在轉眼間就暴跳如雷,並且迅速的做了另一個決定:搶親,哼哼,你張大海就是我江百川的人。

  只不過被妒火燒昏了頭的江百川並不知道:在前方等著他的,是一個更大的笑話和那令人啼笑皆非滿臉黑線的真相。


  楔子

  只要在江湖上混的人就都知道。當今武林,既不是什麼武林盟主的天下,也不是什麼邪教教主的江湖,真正掌控著整個江湖的,是被稱為「暗黑五派」的一個組織。

  這暗黑五派不但是在江湖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幕後黑手,更是控制著國家經濟大權的風雲人物,他們門下的產業數不勝數,涉及各行各業。

  暗黑五派包括青山派,綠水派,紅衣派,白雪派,紫霞派。五派掌門現在多是掛個名頭在那裡,門下各項事情都交給了他們的弟子。

  紅衣派中的寒芳仙子是個女兒家,雖然聰明美貌,卻是心如蛇蠍。但從小到大,其它四派的弟子就絞盡腦汁要將她追到手,因為誰得到了寒芳,便是五派的總盟主,是站在江湖最顛峰的人。

  不過現在的情勢發生了變化,青山派的沈千里率先退出這場爭奪美人的戰爭,因為他在不經意間,竟然愛上了一個叫做李大喜的土包子。

  更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就是這個李大喜,說出的一番純屬土包子的言論竟然讓之前勢如水火的四個男人找回了兒時肝膽相照的友情,因此,他雖然是個土得掉渣的農民,卻還是得到了這些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的尊重,他和沈千里的愛情也自然被除了寒芳仙子外的其它人祝福。

  沈千里與江百川,聶十方,鳳九天是從小就立志要當為霸一方的土匪的,長大後,他們倒也的確實現了自己的願意,雖然誰也不明白,明明就是尊貴的如天上明月的他們為什麼要去當土匪。

  如今沈千里是名草有主了,但還有另三個苦哈哈的單身漢呢,不過不用急,月下老人是很公平的,這個姻緣紅線嘛,自然是人人有份兒的了。

  第一章

  雖然同樣作為土匪,但江百川和他的好友沈千里可是有很大不同的。

  江百川是四人中相對來說比較沉穩的人,而且還是個笑面老虎,往往你罵他一句,他依然不改笑容,但下一刻,你便會覺得身上某個部位會很痛,很痛很痛。

  江百川是不喜歡殺人的,他覺得殺人太無趣了,懲罰是要痛不欲生的,例如弄瞎對方一雙眼睛,割斷兩隻手,敲碎兩條腿上的骨頭,他覺得讓人生不如死才算作懲罰。

  而沈千里為人狠辣無情,往往不動聲色間便能置人於死地。

  當然了,這是在他認識那個李大喜之前,現在的沈千里,別說殺人,連那條索命無數的鞭子都不敢輕易拿出來了,就生怕李大喜一個不高興,鬧點小脾氣還在其次,萬一傷心又傷身就糟糕了。

  江百川就不明白,至於嗎?一個土包子而已,又不是懷了自己的孩子,用得著寵成那副無法無天的德性嗎?

  不過一家說一家事,他也不否認自己對李大喜沒什麼討厭的感覺,甚至他還有些欣賞,不過再欣賞,那李大喜也是個土包子,他只是有些不理解眼高於頂的好友為何就會變成了老婆奴。

  百無聊賴的走在洛陽城繁華的街道上,江百川默默哀悼著遠在天邊可能正和老婆賠小心的沈千里。他身邊五米以內的距離,沒有任何人敢靠近,雖然洛陽城很大,十分的大,但江百川的名字可是已經傳遍城中的每一個角落。

  這麼說吧,如果排一個洛陽城最惹不起大人物排行榜的話,他是以絕對優勢高居榜首的人。

  再次無聊的打了個呵欠,這日子實在是太平淡無味了,距離上次去萬宮山已經過去差不多半年了,這半年裡竟然沒有一件稍微刺激點的事情,就連他的佩劍風雲,都沒機會拿出來展示展示。

  手腳也很久沒有活動過了,因為沒有敢得罪他的人。

  江百川歎了口氣,那個紅衣派怎麼就偃旗息鼓了呢?真是懦弱,如果她們和青山派對著幹起來,或許自己還有點刺激事情玩玩。

  要不然回山上吧,實在覺得無聊的江百川忍不住向自己的山頭方向望了一眼。

  自己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回山了,不知道那些老傢伙們有沒有趁機去打秋風。

  想起上次當著異長老的面說想回羅帶山探望師傅時那老傢伙驚懼的表情,江百川就覺得有些不滿。

  看看人家沈千里的師門,多寵他啊,就算十全陣差點把他折騰死,那也是長輩對晚輩的一番苦心。而自己的綠水派那些不中用的老東西們,卻把他當成瘟神一般。

  要不乾脆就回羅帶山吧,看看那些老傢伙們嚇傻了的表情應該蠻有意思。江百川呵呵呵的發出兩聲怪笑,登時離他五米外十米內的人群迅速退到十米以外。

  就在江百川做完決定將要轉身的時候,一個飛也似的人影從他身邊掠過。奇怪於竟然有人敢靠近自己,江百川很隨意的望了一眼,原來是一個在街面上流竄的小毛賊。

  他微微搖了搖頭,不值得自己出手啊。然後他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清亮動聽的聲音大喊道:「抓小偷啊,快幫俺抓前面的小偷。」

  一瞬間,江百川真以為是李大喜來洛陽了,如果不是那截然不同的聲音。

  他暗暗搖了搖頭:可惜了這把好聲音,即使帶著十足的土氣,聽起來仍是讓人舒服的緊。

  他忍不住就回了一下頭,然後,一張汗流滿面的英俊臉孔便映入他的眼簾,大概是累的吧,雙頰紅通通的,倒顯得他有幾分動人。

  看著那明顯和李大喜一個級別的土包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從自己身邊跑過,江百川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真是土的掉渣啊,和李大喜放在一起就像兄弟一樣。

  跑過去幾步的土包子猛的停了下來,回過頭懷疑的瞄了瞄江百川,忽然衝上前來抓住他的袖子大嚷道:「還錢,還俺錢,你這個該天殺的小偷,那是俺辛辛苦苦賣了五十斤地瓜的血汗錢,你快還給俺。」

  他激動的大喊大叫,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然而最令江百川驚訝的,是在這個土包子的頭頂上,有一隻花尾巴喜鵲飛了過去。

  這讓他想起了在萬宮山上那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喜鵲,一瞬間,他的臉色慘白起來:不,不會的,老天不會讓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的。

  惡狠狠盯著面前拽住他不放的土包子,哼哼,不可能,他江百川絕不會步上好友的後塵,也愛上一個土包子的。

  江百川冷冷的看著對面臉紅脖子粗的土包子,任由他繼續拉著自己的袖子,腦海裡思索著該給這個蠢包子什麼樣的懲罰。

  自從被李大喜罵過後,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肆意妄為的動不動就斷人筋脈手腳,不過,哼哼,冒犯自己的人絕不能輕易的全身而退,這是他一向的原則,絕不能為任何人改變。

  不過在實施這個原則之前,他想先弄清楚一件事情。

  「你究竟憑什麼認定我是偷你錢的小偷?」

  他很好奇,那個小偷早跑出十里遠了,這個笨笨的土包子卻在這裡拉著自己不放,難道他眼睛有問題,沒看出自己這身高貴的衣服和那個小偷一身流氓服有著本質的區別嗎?

  「這還用問嗎?」對面的土包子非常得意的振振有辭。

  「你身邊根本就沒半個人,說明這城裡的人都知道你是小偷,所以你偷不到別人了,就去偷俺這個外來人的。還有,你要不是那個小偷,俺跑過你身邊的時候你笑啥子?哼哼,別以為俺們鄉下人就土就笨,俺們也不是好欺負的,識相的你快還俺的錢,俺就不拖著你去告官了。」

  「剛剛偷你的那個人,你不會沒看清楚他穿的什麼衣服吧?」

  有趣有趣,這個土包子還會推理,雖然他推理的實在不像樣,但還是勾起了江百川的興趣,他不介意在懲罰這個土包子之前好好挖掘一些更有趣的東西,反正最近日子實在無聊的緊嘛,他甚至還好心的提醒了土包子一下。

  張大海,也就是江百川眼中的土包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了一尊惹不起的瘟神,還興高采烈的說道:「哼哼,你們江洋大盜隨時隨地換件衣服還不容易?別以為俺見識少,俺可是見過大盜的,你們連變臉都會,變衣服還難得住你們嗎?」

  江百川一張臉成了青綠色:「變衣服?變臉?你說得那是妖怪。」

  看來這個土包子已經完全忘記了他剛才追的不過是個小偷而已,竟然話題一轉,就攀扯到江洋大盜身上去了。

  張大海疑惑的看了看江百川:「你是故意的吧?你能不知道你們行裡那些大盜賊的能耐?俺親眼見過,俺們村子裡前年來了個大盜,大晚上的,他一會兒白衣服一會兒黑衣服,嚇得俺們都以為鬧鬼,後來劉財主家丟了好些東西,才知道招賊了,就是那個愛換衣服的盜賊干的,然後官府抓了好幾天都沒抓住呢,縣裡的劉捕頭都親自去了,最後也沒抓住,只說那賊會變臉,看看,俺也是親身經歷過的人,你別想在俺眼前打馬虎眼,趕緊把錢還給俺。」

  江百川心道:聽他說得,那個大盜倒是有些本事,會易容術。只是奇怪啊,這樣的江洋大盜咋的不開眼,偷到一個由老的小的土包子們組成的鄉下去了呢?

  不過他可不想為此費神,邪佞一笑:「好啊,既然你說我偷了你的錢,那你就來搜我的身啊,你搜到了,我就還給你,如何?」

  張大海懷疑的瞄了瞄他,忽然朝手心裡吐了口唾沫,然後雙手搓了搓:「那個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別說俺欺負你。」他上前一步,果然就著江百川的身子摸了起來。

  路人中有好心的本想提醒一下這個土包子明顯的找死行為,不過看看江百川興味盎然的臉,不由得都把話吞了回去,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到大少爺的情緒為好,否則他轉換了對象,可要倒大楣。

  張大海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危險處境,不怕死的一邊摸著一邊心裡嘀咕:這小白臉明明比俺胖點,咋硬梆梆的石頭似的?俺是村子裡最結實的,也沒他這麼硬啊。

  一邊想著,他已經摸到了江百川的小腿肚子上,忽然只聽天邊「砰」的一聲,抬頭一看,只見遠方一個黑色亮點冉冉升起。

  張大海被這個會飛的黑色亮點弄得懵了,然後他只覺得手裡一鬆,江百川已不知怎的退出了身子。

  丟下一句「算你好運」後,他的身子倏然拔高躍起,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穿屋越脊去的遠了。

  剩下張大海在原地愣了半天,才跳著腳大嚷道:「天殺的,你個毛賊,你還俺錢,那是俺賣了俺家後院的地瓜給汪奶奶看病的錢啊,你個天殺的小賊。」

  一旁的路人都搖頭歎氣的離去,這個土包子啊,從魔鬼手下撿了一條命竟然還不自知,真的無可救藥了,但願上天垂憐,這種一根弦的傢伙以後就不要送到洛陽城來送死了。

  張大海其實並不是十分的一根弦,他是個很聰明的人,雖然出身卑賤,爹娘都是農民,還早早的扔下他去極樂世界了,但他硬是靠著自己的勤勞和聰明自己養活著自己。

  他不識字,卻下得一手好棋,畫的畫兒也不錯,那都是跟村裡原本是教書的老先生學的,唯獨不肯唸書,他覺得看著老先生搖頭晃腦的在那裡讀什麼孟子莊子都是浪費時間。

  讀書和畫畫下棋都不同,那些玩意兒可以在幹完農活後,自己在地頭上用根木棍就能在沙地上玩的起來。

  讀書還要買筆墨紙硯,實在是太浪費了,老先生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他不敢在沙地上寫字,唯恐褻瀆了這最高尚的東西。

  嗯,在這裡我們可以簡單說一下張大海的性格,他和李大喜不同,李大喜倔強,認準了死理就不放鬆,張大海卻很懂得隨機應變的道理,也所以他的生活過得還算不錯。

  但是他也好打抱不平,村裡誰家有個不和吵嘴的,他都願意插上一腳,要是遇上了什麼不平事,他絕對會血氣方剛的第一個衝上去。

  這看起來是很矛盾的兩種性格,但是奇異的,在他身上都融合了。

  然後,最最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張大海是個愛錢如命的主兒,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銅錢,他的那點兒聰明才智就會全部消失,因此在洛陽城的大街上,他才會運用他所謂的推理認定了江百川就是偷他錢的江洋大盜。

  可惜這個大盜的功夫實在太高了,轉眼間就飛的人影不見。張大海急得跳了半天,最後還是眼睜睜看著人家消失在天地盡頭。

  他蹲著身子在地下嗚嗚嗚的乾嚎了一陣,拿起空袋子垂頭喪氣的往回走,一邊暗暗的咒罵著偷他錢的江百川。

  還有洛陽城裡這些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路人,並且發誓後院剩下的那片地瓜,他出了後要留下自己吃,再也不拿來這裡賣了,嗚嗚嗚,這次真的是賠大了。

  再說江百川,他看見自己和心腹在緊急情況下用來聯絡的信號後,一心只以為是兩個心腹遭到天大的危險,於是連忙施展上乘輕功趕來相救。

  當然,會這麼在意固然是因為兩個心腹跟著他的時間長,有了一定的感情,另外也是因為竟然有人敢挑戰他們龍虎山土匪的威嚴,這點他是絕不可能容忍的。

  一想起終於有理由聽那種美妙的骨頭斷裂聲,他的血液便為之沸騰不已。

  終於趕到了信號升起的地方,意外的,除了兩個心腹外,周圍沒有半個人的影子。

  江百川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偏偏他還聽到心腹甲磨刀在大聲的抱怨,說什麼:「好了,估計爺快來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我都說過不要試不要試,不就是泡點水嗎?現在可好了,你等著被扒皮吧。」

  心腹乙拭劍也不服氣的叫道:「你現在抱怨我,萬一這信號因為泡了水不靈了,我們又有急事需要通知爺,怎麼辦?貽誤戰機的罪名到時候你又要推在我身上了。而且怕什麼,哼哼,我這回有法寶可以打動爺,保管他高興就是......」

  話音未落,便聽見身後一個慵懶的聽不出半點危險的低沉聲音道:「哦?拭劍竟然有這種法寶,拎出來爺瞧瞧,看看是什麼能讓你這樣的有恃無恐。」

  磨刀和拭劍看起來一副其實不敢回頭,但又不得不回的樣子,最終轉過身來。磨刀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爺,不關小的的事情,因為信號花兒不小心掉了出來,落在水窪裡,拭劍就非要試試好不好用。說不好用的話好及時回山上領新的,因為我們身上就剩這一隻了......」

  他喋喋不休開脫罪責的話語終止在江百川笑瞇瞇的眼神中。

  「嗯,磨刀,你這樣急幹什麼?爺有說過要懲罰你們嗎?爺想看看拭劍的法寶,你別耽誤了爺的時間,懂嗎?」真是兩個笨蛋,難道試過好用後就不用回山上領新的了嗎?江百川對兩個心腹手下的智商感到萬分失望。

  他的眼光又轉向一臉冷汗的拭劍:「拭劍乖乖,別怪爺沒警告過你,爺最近可是十分的無聊,你拿出的東西如果不能令爺滿意的話,哼哼......」

  他沒有說後果,不過這聲冷哼足以讓他的兩個手下膽顫了。

  拭劍擦擦頭上的冷汗,沮喪道:「爺,你還是把屬下的腿打斷了吧,我看您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聽骨頭碎裂的聲音,這樣的話,我說什麼出來你都會說不感興趣的,您老就行行好,在這兒打斷了,離龍虎山咱們的老巢也近,我也好讓磨刀趕緊背我回去找劉大夫,否則以後在個什麼偏遠地方想起這碴兒來,可沒有劉大夫那麼高明的醫生能幫我把骨頭接的和沒斷一樣了。」

  江百川冷哼一聲:「你這小東西倒知道爺的脾氣,廢話少說,趕緊把你的法寶拿出來。」

  說完了,就見拭劍忽然嘿嘿賊笑道:「爺,不是東西,我的法寶是一個人,是一個下棋下得特別好的人了。」

  一聽到下棋,江百川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這一生除了練武外,唯一喜歡的就是下棋。

  奈何沈千里聶十方鳳九天以及山寨裡的二三四當家的,都不是什麼下棋的材料,沒幾招就被他殺的丟盔卸甲,到最後就連洛陽城裡,都根本沒有人願意和他玩了,挫敗感太強烈了。

  結果弄得他都不敢聽到下棋兩個字,否則那種遇不到對手的感覺就像是十幾隻貓在他心尖上抓撓一樣,別提多難受了。

  此時一聽拭劍竟然主動說到下棋,可見這小子是真有譜了,否則誰都知道惹毛了他的下場。

  果然就見拭劍有恃無恐的道:「爺,真的,去年你和我那個表哥下過一盤棋吧?你把他殺的落花流水,最後還說他的棋藝不錯。我表哥那次真是深受打擊,還說以後再也不下棋了。果真,這一年來聽說他走南闖北做起了生意,就是堅決不肯再動那些黑白棋子。誰知上個月去鄉下一個村子收桃子的時候,被他看見一個漢子在地上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心想一個莊稼漢,也張羅著玩這種高雅東西,因當時不服氣,就和那人下了一盤,結果輸的慘敗而歸,我表哥說了,單論棋盤上的功夫,那人未必比爺差,而且他下棋不按套路,讓人特別有新鮮感。我表哥即使敗了,仍是和人家下了七盤,也就輸了七盤......」

  不等拭劍說完,江百川的眼睛已經亮了,折扇一點心腹的腦袋:「少說廢話了,快帶著爺去。」

  磨刀在一旁鬆了口氣,連忙道:「拭劍,你帶著爺去吧,把那人地址留給我,我回山上拿些信號煙火就去找你們。」

  開玩笑,這種時候可不是積極的關頭,哦,跟著爺去,萬一爺也輸了,還不等著他拿自己出氣呢。磨刀非常精明的算計著。

  「爺,這是那個鄉下漢的地址,你先自己去,我和磨刀一起上山去拿些信號煙花就去找你。」

  拭劍斜睨了磨刀一眼:呸,你以為就你精明是不是?告訴你我也不輸給你,你怕爺拿你出氣,我就不怕了,哼哼,你等著,等爺走了,看我怎麼唾棄你這個背叛朋友同仁的傢伙。

  他正想的高興,忽聽江百川陰惻惻開口道:「怎麼?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信號煙火已經變成要用火炮發射了嗎?所以要你們兩個人去抬下山來?」

  他也斜睨著兩個心腹:呸,就以為自己聰明是不是?當爺看不出你們是怕被爺拿來當出氣筒嗎?真是兩個不稱職的東西,人家沈千里旁邊的流霜趁月可比你們好多了,任打任罰的。嗯,不過估計現在有了李大喜,沈千里大概不敢再對那兩人動輒打罵了吧?

  低頭看看手上的地址,想了想,罷了,土包子們都沒見過什麼世面,自己再帶兩個跟班,嚇得他手哆嗦,拿不出真正的實力就不好了。

  他抬起頭來,對被嚇得噤若寒蟬的兩個手下一揮手:「你們不是要去抬煙火嗎?怎麼還不走?難道還要爺送不成?」話音未落,磨刀和拭劍已經兔子般的倉惶逃竄而去,不一刻便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懷著興奮的心情向手中的地址飛奔而去,如果不是怕嚇到路人,他會不惜用上輕功,不過算了,這裡不是洛陽城,萬一哪個走路的行腳商人以為是大白天遇見鬼,嚇出個好歹就不好了。

  江百川難得有這樣大發善心的時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還未見面的土包子棋手。

  第二章

  不過這村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偏僻啊,江百川直找了半天,才總算找到。

  彼時太陽已經落山,夕陽的餘暉籠罩著小小的村子,家家戶戶的房頂上都升起了一縷縷的炊煙,說不出的寧靜祥和。讓江百川著實為之心醉了一番。

  問一個過路的牧童一打聽,牧童聽說是找下棋很棒的一個莊稼漢,就忍不住笑了:「你是找俺大海叔吧?俺們村子裡就他下棋最好,連慕容先生都下不過他的。他就愛在地頭上畫了棋盤,拿石子跟自己下,你找得是不是他?」

  江百川心說我哪知道是不是他啊,不過他想起拭劍說過,他表哥就是看見一個漢子在地上自己和自己下棋的,那應該就是這個大海叔沒錯了。

  向小孩問明了他大海叔的住處,江百川心情激盪,神采飛揚,一路哼著小曲來到了村子最西頭的那個院子裡,卻在一瞬間被驚的呆住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這裡看見這種東西?這......這太匪夷所思了。他癡癡看著一枝伸出牆外的樹杈,滿樹的綠葉中藏著兩個鮮紅鮮紅的果子,看起來就誘人饞蟲。

  要摘下嗎?這可是極品的仙果,不比沈千里那座碧青山上發現的玉龍果實差啊,竟然還有兩顆,連這顆果樹都長得這般高大,這可是再稀罕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如果真的摘下來,又是別人的東西,總歸有些不好。江百川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中。

  過了一會兒,他果斷的把頭一揚,暗道:有什麼?不過是個土包子而已,他或許還不知道這果子多值錢呢,到時候多許他點銀子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左手已經不由自主的伸出,只輕輕一躍,便將那兩枚果子都摘了下來。

  他正激動不已時,忽聽院內已經響起了狗叫聲,緊接著一個聲音響起道:「是誰在外面?」江百川正想著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然後他便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江百川這一生,經歷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是比起現在,他忽然覺得過去那些經歷實在算不得什麼了。

  因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赫然竟是上午誣指他偷錢包的土包子,一時間,他完全的愣在了那裡,連手上的兩個果子都忘記揣進懷裡去了。

  張大海也愣住了,不過他可是立刻就反應過來:呸,這小偷欺人太甚,偷了他賣地瓜的幾百文錢不算,現在竟然還偷到家裡來了。

  他回身進了院子抄起一根扁擔便衝了出來:「好啊,你個天殺的小偷,嫌在大街上偷了那麼點錢不過癮是不是?竟然還跟著俺來家裡了,你手上的那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清了江百川手裡拿著的果子,再往自己院裡的樹枝上望了一眼,立刻慘叫起來:「你個天殺的賊,趕緊把俺那果子給俺,這樹長了二十年,好容易今年才結出兩個果子來,俺都沒捨得吃,還想留著過年呢,你你你你,你就給俺摘了,啊啊啊啊,快還給俺,否則俺打死你聽到沒?」

  把果子交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江百川因為畢竟是自己摘果子在先,所以出奇的和聲道:「那個......我真的不是小偷......」

  一語未完,張大海已經氣的把扁擔往地上一頓,指著他手中的果子道:「呸,你還有臉說你不是小偷?你連這麼兩個果子都不放過,好,你說你不是小偷,那你說,是誰讓你摘果子了?是這樹朝你招手了還是點頭了?你這種不叫偷叫什麼?嗯,或許不叫偷,叫搶。總之,你到底還不還給俺?」

  他掄起扁擔,看樣子只要江百川說個不字兒,一場血戰就在所難免了。

  「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想偷你的果子,我只是......」生平沒有這麼和善過,偏偏對面的土包子一點不領情,大吼一聲就衝了上來。還一邊叫道:「呸,小偷哪有肯承認自己偷東西的。」

  他一扁擔砸下,卻被江百川輕飄飄的給躲了過去。

  俺砸俺砸俺再砸,俺就不信砸不到他。張大海仗著一身的蠻力,追著江百川在街院上繞起了圈子。

  那些在家吃飯的鄉里鄉親們都端著飯碗湧了出來。

  「聽說沒?好像聽大海在說偷他錢的小偷呢?」

  「嗯,是啊,俺也聽他喊,說這個小偷如今又來偷果子。」

  「嘖嘖,真是賊性不改,誰不知道大海家那果樹是屬鐵的,這二十年了統共才結了這兩個果子,難怪他要玩兒命呢。」

  「就是,這小賊也太可恨了。」

  江百川本來是很有趣的看著張大海氣喘吁吁追著自己的,不過等他聽到那些議論,就越來越氣悶了。

  氣悶之下,就覺得用輕功來和張大海玩的自己實在有些不太道德。

  於是他的心情立刻惡劣無比,尤其是周圍對他的誣蔑還越來越厲害時,他眼中煞氣一閃,猛的站到張大海身後,惡狠狠道:「別給臉不要臉。」

  說完提起對方的脖領,身子一閃,便落到了院子裡,緊接著飛起一腳,將那根扁擔給踢出了大門,「咚」的一聲震天回音,那扁擔就落在眾人腳前,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出來。

  所有的議論聲都停了。江百川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些,剛想低頭和張大海說清楚事情的經過,猛然聽見街門外一嗓子:「鄉親們,怎麼辦?大海兄弟被那個天殺的強盜劫持了?咱們該怎麼辦?不能衝進去啊,大海兄弟的命還是要的。」然後外面就響起了一片轟然回應聲。

  江百川只覺得鼻子要氣歪了,偏偏被他掐著脖領的張大海還梗著脖子朝外面大喊:「鄉親們,不要管俺,趕緊去告官,讓劉捕頭過來抓住這個天殺的小偷去蹲大牢,鄉親們,俺死了都不打緊,重要的是一定要除去這個禍害啊,你們快去官府告官,別管俺,再晚了衙門就關門了。」

  為什麼沈千里會喜歡這種土包子呢?江百川七竅都快冒白煙了,驀然大吼道:「都聽清楚了,我不是小偷,呸,別說你家,就是你們整個村子加起來,我也不稀罕。」

  他從懷中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金子扔在張大海面前:「這是買你的果子錢,你看夠不夠?」

  張大海停止了掙扎,街門外的人停止了群情洶湧的議論,連飛跑出去要報官的兩個漢子都被拖了回來。所有人都在密切關注著事項的發展,誰不知道張大海可是個愛錢如命的主兒啊。

  「這......這黃銅......咋......咋這麼亮?」張大海蹲下身去,顫著手撿起那塊金子:「媽媽呀,這......這能煉多少銅錢啊?少說也得幾百枚吧?」

  他緊緊的將那塊金子抱在胸前,看向江百川:「你說你要用這麼重的黃銅買那兩枚果子嗎?」

  黃?黃銅?江百川眼前一陣眩暈,這土包子也太土了點兒吧,比起李大喜還有過之無不及。

  「金子,這是金子你知不知道?是正宗的馬蹄金。」他無力的吼,竟然把他江百川扔出去的歸類為黃銅這種沒品的東西,這絕對是對他的侮辱啊。

  「金......金子?」張大海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一個身子也搖晃起來,看樣子他隨時都有可能昏倒。

  沒辦法,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金子長啥樣兒。對於把一枚銅錢都視為寶貴財富的他而言,金子這種詞語實在是太過激烈的衝擊,他需要跌倒時的疼痛來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

  在身子接觸到地面之前,一隻有力的臂膀挽住了他。睜開眼是江百川發青的臉色:「不至於吧?不過就是十兩金子而已,現在你還認不認為我是小偷了?」

  哼哼,他看他們這個破村子加起來也未必值十兩黃金。

  「你一定是江洋大盜。」張大海嘟囔了一句,然後跳了起來,直奔人群衝去。

  「劉老爺,你幫俺看看,這是不是金子?是真的金子嗎?」村子裡就地主劉大同見過金子,所以張大海首先就想找他鑒定一下。

  「咦,劉老爺,你怎麼了?怎麼昏倒了?呀,那個劉五劉四,你們家老爺昏倒了。」

  人群又沸騰了,江百川無聊的看著他們亂作一團,尋了棵樹在那裡倚著。

  不一會兒,他便感覺腿上怎麼熱乎乎的,低頭一看,只見一隻大黃狗正親熱的舔著他的褲腿,還時不時的把一顆狗頭往他身上蹭。

  江百川不由得來了興趣,他的動物緣向來都不是很好,就連自己的愛駒,上來脾氣時都不肯理他,誰知道這隻狗竟然對他如此親熱,而且重要的是,對於這隻狗而言,他絕對是那種應該狠狠咬上一口的陌生人。

  摸了摸狗的腦袋,毛茸茸的手感不錯,那隻狗見他對自己的動作挺溫柔的,不由更是蹭的歡起來,實在令江百川百思不得其解。

  忽聞身後一個好聽的聲音笑道:「大黃,你也知道他是有錢人了?嗯,不錯不錯,表現的很好,不愧平日裡跟俺學了那麼久看人下菜碟的功夫。」

  是張大海,他讓劉五劉四把自家老爺抬回去後,便送走了那些左右鄰居,一回來便看見寶貝大狗正幫自己籠絡這個有錢人。

  江百川險些跌倒,他沒聽說過有哪隻畜生還會看人下菜碟,尤其這隻狗還是一個土包子訓練出來的。

  他站起身只試探著說了一句:「大黃,下回我給你帶醬肉過來。」大黃便歡快的搖起了尾巴,一邊對著他汪汪的諂媚的叫。

  這回江百川是真的服了,回頭看向張大海:「你是怎麼把它訓練成這樣的?」

  他真的是好奇,誰料對方卻擺擺手道:「這有什麼難的,對你們這樣的有錢人俺一向很尊敬,長了俺家大黃也就跟著俺學會了,當然,這可不是說俺就對窮人們不好,俺可不是那種勢利眼。」

  他又看了一眼江百川手中的兩枚朱果:「那個,你真的要用這塊金子買那兩個果子嗎?嗯,雖然看起來挺難得的好像,但是它們應該不值這個價錢的,俺雖然愛錢,但一向很公道,你可想好了。」

  江百川不由得失笑:「聽你這麼一說,似乎真的買貴了,不如這樣,我給你十兩銀子好了。」

  他說完,看見張大海的手倏的藏到背後。然後臉上現出了要哭也似的表情,才慢慢又將手伸出來,比烏龜還慢的遞到他面前,一根一根手指的張開:「那......好吧,你......拿去吧。」

  嗚嗚嗚,心在滴血啊,太痛了,王八蛋,早知如此,你一早就拿銀子出來啊,我也不用像現在這樣難受了。他心裡惡狠狠的罵著。

  「我逗你玩的。」江百川一笑,不能再逗了,看這土包子的眼淚都在眼裡打轉呢。

  他真是不明白,無非十兩金子而已,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這金子就給你,其實你根本不知道這果子的價值,算了,反正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又落到那棵樹上:「不過說實話,這種仙品一般都是生在絕頂之處,你怎麼弄到的,而且還養的這麼好,竟然二十年就結了果子,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張大海也回頭看了一眼,撓撓頭道:「這是俺爹帶回來的,那時候俺才七歲呢,要說難養活,更是沒有的事,我就把它和其它樹一樣養活啊,你又騙俺吧。」

  江百川的臉色又變了一變,冷哼道:「對你這種土包子,我根本不用騙。」

  話音剛落,張大海也變了臉色:「你這人咋說翻臉就翻臉呢?俺也沒說你什麼,你就叫俺土包子,呸,沒有俺們土包子,你們這些城裡人吃啥穿啥?」

  江百川看著他恨不得跳腳的樣子,忽然想起來李大喜當初在芳草別院罵他們的時候,不由得啞然失笑:俗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看來這天下的土包子們也都是差不多的。

  聳了聳肩膀:「沒有啊,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告訴我你叫什麼,我不是就不叫你土包子了嗎?」

  「俺叫張大海。」張大海的臉色還是很臭:「哼哼,別說的這麼好聽,俺知道你就是心裡瞧不起俺,你們城裡人都一肚的花花腸子,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都根本不一樣。」

  他說完又看了看黑下來的天色:「好了,天都黑了,你還不走嗎?你要是沒地方去......」看了看手裡的金子,狠狠一咬牙:「好吧,看在金子的份上,俺就招待你一頓,不過只有一頓啊。」

  江百川何時受過這種氣,還什麼「只有一頓。」他氣的轉身就走:「不用你免費招待,我......」

  他突然又頓住腳步,心想不對啊,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不是下棋嗎?因想到這裡,便硬生生的頓住了腳步,又回過身來:「我不用你免費招待,我付你銀子行不行?」

  他在身上摸出五兩的小銀元寶遞給張大海,果然就見他的臉立刻無比明媚起來:「好啊好啊,你跟俺來,你看這天都黑了,你也沒處去不是?索性在俺家歇一夜,啊,當然,這住宿費就不用交了。」

  江百川為之氣結,他錯了,這個土包子根本沒有李大喜那麼淳樸的本質,根本就是個勢利小人嘛,雖然拋開這些,他們倆其實差不多,只不過是這張大海多了一個會下棋的好處而已。

  等到張大海忙了半天,把飯菜端上來後,江百川不由得傻眼了,桌上擺著四個菜,可沒有一個他能叫上名字的:「這......這是什麼?」他指著一個碟子問道。

  張大海笑道:「那是醬白菜根子,很好吃的。」

  江百川心想白菜我也不是沒吃過,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不過我倒是沒看見白菜根長什麼樣,難道就是這種東西嗎?

  正想著,張大海已經一一的指給他道:「這是醬蘿蔔條,這是醃的蘿蔔纓子,這是干豆腐炒雞蛋,呵呵,因為你出了那麼多錢,俺總不能都拿鹹菜來給你吃對不對?」

  江百川自認為目力是絕對出色的,可他在這一大盤豆腐裡左看右看,硬是沒看見一塊成形的雞蛋,歎了口氣,算了,難道以為這裡是得意樓嗎?五兩銀子可以叫一桌最上等的酒席。

  不過好在這些東西賣相不怎麼樣,吃起來卻還不算難吃,總算也把肚子打發了個半飽。

  吃完飯一問,果然要找的下棋人就是張大海。

  江百川興致上來了,拖著張大海就要立刻對兩盤。

  張大海看來不是很有興趣,耐不過他磨,只好把自己畫的一張紙棋盤和兩碗石子端了出來,當場讓江百川幾欲暈倒,顫顫指向棋盤:「這......這就是你下棋的工具?」

  不,不可能的,圍棋啊,那麼優雅的東西怎麼可能用這種粗糙的工具。

  「是啊,找這些黑白石子,花了俺三個月的功夫呢。」張大海才不理會什麼環境風雅的,擺好棋盤,先在東南角上落了一子。江百川無奈,只好也拿出一顆棋子放在西北角上,兩人正式展開一場廝殺。

  不過下著下著,江百川就興奮起來了,如同拭劍所說的,這張大海的棋藝不是普通的精湛,而且大概是因為他沒看過什麼棋譜,所以下起來無所顧忌,攻守有序,且花樣百出,有時候走出一招妙棋,只把江百川喜的恨不得捧住他來親兩口。

  痛快淋漓的下了一盤,最後江百川輸了十三子。

  不過他可一點都不惱,這是三年來第一次有人贏了自己,而且還贏得如此輕鬆。

  人才難覓啊,他在心裡下跪感謝上蒼,卻見對面的張大海打了一個呵欠,把石子什麼的一推,含混道:「好了,不下了,俺明天還要下地呢,再睡晚了該起不來了。」說完起身爬到炕頭,就要放鋪蓋。

  江百川的棋興正濃,怎能放他去睡,但這可是強求不來的。他眼看著張大海已經一頭倒了下去,忽然壯士斷腕般吼了一聲道:「不就是下地嗎?明天我幫你下地去幹活。」

  不管了,說什麼也要讓他再和自己下一盤,真是的,自己還打算贏這盤呢,想了好幾步妙棋出來,就等著看他能否破解,怎麼可能讓他去睡覺呢。

  張大海一骨碌爬了起來,仔細的盤算了一下,然後疑惑問道:「你下地?你會幹什麼?會刨地瓜嗎?會拔蘿蔔嗎?會收拾玉米嗎?」

  他一連串的說了幾個會字,聽得江百川眼睛都直了。

  他很想問問張大海:「地瓜是什麼東西?蘿蔔不是樹上長出來的嗎?那個玉米?玉米就是吃的白米飯嗎?那玩意兒還用怎麼收拾,不是直接倒進鍋裡就可以蒸嗎?」

  不過明擺著一問出來這傢伙肯定倒頭就睡。所以江百川硬著頭皮努力表現的理直氣壯的回答道:「這有什麼難的?我小時候爹娘也是種地的,什麼活兒我都會幹。」

  他刻意亮出自己因為練劍而長了幾個繭子的修長雙手:「看,這些繭子都是幹活的時候落下的印記。」

  張大海陷入了明天會多一個幫手幹活的喜悅中,所以輕易就相信了江百川的話,他不知道的是,江百川的爹娘生前是皇上親封的一等公和一品誥命夫人,一輩子連鋤頭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於是他又爬了起來,重新擺好棋盤,江百川的那幾步妙棋刺激的他也興奮起來,一通廝殺後,江百川以輸二十子的成績再次慘遭敗北。

  江百川看張大海的眼神徹底變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只知道賺錢種地的農民,竟能下得這樣一手好棋,而且是遇弱則強,遇強更強的那種。

  聽著他嚷嚷說一定要睡了,不然明天一天都幹不了活了。看著他俐落的收起石子棋盤,他的眼睛裡忽然神采大盛;太好了,終於有事情做了,不把這個張大海給徹底打敗,他就不回龍虎山了。

  第三章

  張大海萬沒料到下棋也能下出麻煩來。他此時還做著賺到了一個免費勞力的美夢。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這個江百川根本就什麼都不會幹,他連拿鋤頭的姿勢都不對,還敢說什麼活兒都會幹,八成那幾個繭子都是騙人的。

  張大海氣的七竅生煙,一把將剛把兩個地瓜刨成了四半的江百川給推到一邊去:「好了俺的祖宗,你再幹下去,俺這一年的辛苦都白費了。」

  他沒好氣的說,心疼看著零散的被分屍的地瓜,唉,都是自己害了它們啊。

  偏偏江百川的倔勁兒也上來了,他是個萬事不服輸的主兒。

  五歲時只為師傅說了一句「他現在練松玉心法還太早,不行。」他便躲在後山的山洞裡悄悄練開了,小命都差點搭上,可還是被他花兩年的時間給練成了。

  那麼難的心法啊,連掌門師伯都驚歎自己是個奇才,今天不過就是刨幾個地瓜罷了,怎麼可能難得住他江百川,開玩笑嘛,他只是頭一次幹農活,有點不熟練罷了。

  「大海,你讓開,真的,我已經找到辦法了,包管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把這些地瓜全部弄出來,而且不用你幫一下手。」

  江百川粘上前拉住張大海,卻被他一把甩開:「呸,俺再信你俺就是傻子,你給俺邊上待著去。」

  不過江百川怎可能就此甘休,又纏了上來,硬是把張大海給拽到了身後:「大海,你看我的,這回肯定行,哼哼,你就等著五體投地的佩服我吧。」

  他說完,右掌緩緩平推而出,忽然大喝一聲,只見掌風過處,塵土飛揚,嗆的他和張大海都不住咳嗽起來。

  好容易等塵煙散去,仔細一看,地上出現了一個又深又大的巨坑。江百川得意洋洋的道:「怎麼樣?俺只要拍出這麼幾個坑,你的地瓜不就全都出來了嗎?」

  張大海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花,使勁兒抱了一下江百川:「嗯,你真是太能幹了,好樣的。」說完他開心的跑到坑邊,江百川美滋滋的跟了上去,卻在半秒鐘後就傻了眼。

  張大海原先笑成了花的臉已經在瞬間變成冷若冰霜的晚娘面孔,忽然回頭盯著江百川惡狠狠的問:「地瓜呢?俺的地瓜呢?你說過會全都出來的地瓜呢?它們在哪裡?啊?」

  江百川撓了撓頭,他哪知道地瓜在哪裡?難道還不夠深?不會啊,蔓子都化成碎塊了,地瓜怎麼可能不露面呢?

  他彎下身子仔細找了一遍,冷汗便一下子爬上了鼻尖額頭,與此同時,張大海也看見地上的紅薯碎塊了,他忍不住慘叫一聲,蹲到地上撿起那一小塊一小塊的地瓜便放聲大哭起來。

  「那個......你別哭......」江百川去拉張大海:「那個,幾個地瓜而已......你怎麼能就掉眼淚呢?男兒有淚不輕彈......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寧可流血也不能流淚的。」

  他非常笨拙的勸說著,因為拉不起來大哭的男人而顯得手忙腳亂,真是的,他以為只有女人哭才會讓人慌了手腳,沒想到男人哭起來也一點都不遜色啊,媽的,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一點血性兒。

  他正覺得不耐,忽見張大海「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朝他大吼道:「你放屁,什麼叫幾個地瓜?那是糧食,你這麼的看不起糧食,老天爺會落雷劈死你的你知不知道?」

  江百川翻了翻白眼:「喂,不用詛咒的這麼狠吧?那個......我也是頭一次幹這活......不熟練也......也情有可原嘛,你再讓我來一次,肯定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不等說完,張大海就咆哮道:「什麼?你還想再來一次?你你你你......」他氣的聲音都哆嗦了,最後乾脆用手一指大吼道:「你......給俺走,立刻就走,俺再也不想見到你這種富家公子哥兒了。」

  江百川氣血上湧,這一輩子他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不過是因為這土包子的棋藝好方纔如此忍氣吞聲,他倒越發的上臉了。

  冷冷的看了張大海一眼,他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同時在心裡暗暗罵道:呸,你個沒見天的土包子,這輩子就守著你這幾畝地瓜過日子吧。

  一路回到了龍虎山,那些嘍囉們見大當家的一副紅眼想宰人的樣子,誰敢往眼前靠。磨刀和拭劍在後面磨嘰了半天,礙於貼身僕人的身份,不得不前去當炮灰。

  如此不到兩天,二人就被江百川那些千奇百怪的要求和指責弄得連撞牆的心都有了。

  好在第三天,江百川忽然拿出珍愛的千年沉香木棋盤,以及兩罐黑白玉棋子,揚言說要下山散心,不許人跟著,他們這才結束了水深火熱的生活。

  沒錯,江百川就是要去張大海家。這兩天他想著下過的那兩盤棋,真是連覺都睡不好,再不去找張大海,他的心裡都要長毛了。

  哼哼,不就是火氣大了點兒嗎?沒關係,大丈夫能屈能伸,沈千里那麼塊萬年寒冰,現在還不是對他的寶貝老婆俯首貼耳,自己為了精進棋藝,挨幾句罵算什麼?就當作打是親罵是愛了。

  呸呸呸,自己在想什麼呢,那個土包子,還打是親罵是愛,他腦袋進水了嗎?

  就這樣一路嘀咕著來到張大海的家門前,他嘿嘿一笑,暗道自己果然是英明的,如果讓磨刀拭劍那兩個傢伙跟來,看見自己被罵的樣子,他還有臉回山去指揮土匪們嗎?

  看了看天色,嗯,快到傍晚了,張大海應該快從地裡回來了。他推開門,院裡的大黃看見他,興奮的搖起了尾巴,汪汪叫著直往前撲。

  這一幕讓江百川的心一瞬間恍惚起來,彷彿是一個男主人回到家裡一般,狗兒歡快的跑了過來,一邊叫著通知屋裡的女主人。

  他的心忽然像被什麼東西塞滿了似的,暖暖的竟然忘了反應。等回過神兒來,大黃已經蹭上他的腿了。

  他不由笑了起來,從包裹裡取出一塊大肉骨頭扔給黃狗,這是他在路上經過一家滷味店時買的。

  因為想到沈千里說李大喜剛被娶上山那會兒,吃東西的樣子都能嚇死人,所以他認定同樣身為農民的張大海應該也會喜歡自己帶來的吃食。

  再說他們家的東西實在太少了,除了鹹白菜就是鹹蘿蔔條子,再就是鹹豆腐,自己要在這裡長期住下去,可不能頓頓吃那些東西。

  摸摸包裹裡的銀子,嗯,足夠了。這回下山他特意帶了一百多串銅錢,幾十兩的碎銀,還有一百兩小銀元寶,五百兩大銀元寶,金錠子金葉子金元寶也帶了幾百兩,哼哼,他就不信這些東西收服不了那個勢利的張大海。

  當然,本來也帶了銀票的,可是最小的面額也是一千兩一張,他估計拿出來張大海直接昏倒的可能性比較大,再說他認不認識銀票這東西還是難說呢。

  何況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看那個愛錢如命的傢伙為幾串銅錢,幾兩碎銀,一錠元寶什麼的開心大叫的樣子。

  賄賂完了大黃,江百川施施然走進屋裡,將沉香木棋盤等先放下,四處望望,嘖嘖,那天夜裡下完棋就睡覺,第二天天不亮就被拖起來下地了,還真沒好好看過這窮人家裡是什麼樣的。

  如今一看,雖然是家徒四壁,但收拾的卻很乾淨,江百川很滿意,他討厭髒亂的環境。

  大黃又歡快叫了起來,江百川從窗子向外望去,他看見張大海扛著鋤頭推開街門走了進來,先走到那棵仙果樹前撫摸了幾下,嘴裡唸唸有聲。

  「我看著你這兩天怎麼沒精神似的,你別生氣啊,你的果子雖然被人買去吃了,但是你這樹不是還在嗎?枝子葉子一點沒少,咱們來年再結幾個不就有了,我今天在道上撿了點肥給你餵上,你好好的長。」

  他一邊說一邊將鋤頭上掛著的筐取了下來,向樹根下倒了一些東西。

  江百川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張大海有時候看起來挺機靈的,誰想到這樣呆,竟然還和樹說話,還說什麼來年再結幾個。

  他可知道那棵謫鳳樹被稱為仙樹嗎?不但世間難覓,而且它結果子也需要許多年呢,像他家這顆移來二十年就熟了兩個果子的,實在聞所未聞。

  聞所未聞?江百川的眸子驀然瞇了起來,不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仙品能有這麼短時間內果實就成熟的,就連那玉龍果,也是五十年才能成熟。

  而這棵謫鳳樹,大概就是因為張大海對他的關懷才會如此茂盛,一下結了兩枚果子吧。想到這裡,不由得暗暗點頭道:看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話果然不錯,你付出多少,收穫就會有多少。

  摸了摸懷中揣著的盛放著兩枚果實的錦盒:嗯,在這鄉下地方,沒人打攪,倒是趕緊吃了它們增強功力為是。

  他正想著,忽聞門口「啊」的一聲大叫,抬眼望去,只見張大海明顯被驚嚇到的表情,大張著嘴巴:「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結結巴巴的問,第一件事就是向牆角堆著的那些地瓜看去,忽然醒悟到現在地瓜已經出完了,不會再有被分屍的危險。

  他這才放下心來。進屋沒好氣的問道:「你不是走了嗎?又回來幹嘛?俺可得說清楚,你沒有東西落在俺這裡。」

  江百川拿下包裹放到屋中唯一的櫃子裡,然後手中提著一串銅錢放在張大海面前:「看到了嗎?這是我賠你的地瓜錢。」

  錢能通神這句話在張大海身上得到了最淋漓盡致的體現,見到銅錢,他一臉寒冬臘月的表情立刻變成春暖花開,接過那串閃閃發光的銅錢:「嘖嘖,這些錢夠買幾十斤地瓜了!」

  他緊緊的握住錢幣:「那個江百川,你看你,走路累了吧?沒關係,你先歇一會兒,俺這就給你做飯去,你想吃點啥?這回給豆腐裡打兩個雞蛋行不?」他一邊說一邊就要出屋做飯。

  江百川一把拉住他:「行了,別管飯了,先和我下一盤,等會兒有好東西給你吃。」他不敢先把豬頭肉什麼的拿出來,唯恐張大海沒命的撲上去,就沒人和自己下棋了。

  一邊忙把棋盤擺好,再把那罐白子推給張大海,知道他習慣用白的。聽他嘴裡咕噥道:「你就是沒過過苦日子,下棋那玩意兒不過是散心的,還能當飯吃不成?」

  說是這樣說,他還是坐了下來,江百川估摸著應該不是自己的魅力大,八成是那串銅錢起的作用。

  一邊下著,張大海又叨叨上了:「這香味倒挺好聞的,你們就是有錢沒地方花,整個棋盤還抹香料,這香料都不便宜啊,真是的。」

  江百川翻了翻白眼,心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這是千年的沉香木,稀世奇珍。不過他想跟張大海說這些也是對牛彈琴,就忍住了,但有一個問題始終纏繞在心頭,正好趁這個機會問出來。

  「大海,你之前認定我是小偷,江洋大盜,現在又憑什麼相信我不是了?就因為那錠金子嗎?」他真的是很奇怪,在張大海眼裡,是不是有錢人都是最值得相信的。

  「當然不是了。」張大海呵呵笑了一聲,順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俺是從昨天開始才認定你不是小偷的,因為你用金子買了俺兩個果子,過後還沒把這金子偷回去,所以俺覺得俺那天確實冤枉你了,就可恨那個天殺的賊,俺賣了地瓜好不容易賺到的那點錢,都被他摸去了,俺以後再也不去城裡賣東西了,那些人忒不地道,要是俺看見別人遇上這事情,早上去揪住那小賊了。」

  「呵呵,大海還是個打抱不平的主兒呢。」

  江百川也落了一子,他和別人下棋,都是屏息靜氣,專心致志,從沒有遇見過張大海這樣的人,不過這種感覺令他非常舒服,邊聊天邊對弈更是讓他感到十分的新鮮。

  在這樣的心情下,對面的張大海看起來也無比順眼。驀然,他倒抽了口冷氣,因為他看見這個棋藝奇高的土包子竟然是用手抓棋子的,而且......而且,江百川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了過去。

  顫顫指著張大海結巴道:「你......你......你的手上是什麼?老天,不要告訴我那是泥巴,啊啊啊啊,你下棋之前都不洗手的嗎?」

  張大海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棋盤上落下的一點泥巴,憨憨一笑。

  「喲,俺都給忘了,你看俺每天都是在地頭上畫個棋盤,揀石子自己和自己下的,就家裡這個棋盤棋子也都是石頭蛋子,洗啥手啊,洗了也得沾泥,所以俺就忘了今天這是你的東西,沒事兒沒事兒,這幾個白子兒怪好看的,俺等下洗洗就好了。」

  他說完站起身,到外屋洗了手才又回來。

  江百川這人稍微的有那麼一點兒潔癖,不過這點子脾氣在張大海面前可發作不出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否則人家一句:「你不愛待就滾蛋」,自己就得傻眼。

  因此不得不強忍下來,好在下棋這東西最是耗人心神,不一刻他就把心中的這點不快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張大海層出不窮又不按章法的妙招,是可以把他的魂都勾走的。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下完了兩盤棋,江百川照例又是慘敗,他卻絲毫沒有惱的感覺,只是張大海這回說什麼也不肯再下,他無奈,只好將包裡的臘肉油餅什麼拿出來,兩人都餓了,大吃一頓。

  張大海便在炕上放下有幾個補丁的大褥子,兩床已經很舊的薄棉被,和江百川招呼了一聲,便鑽進被窩裡,不一刻的功夫,呼吸已是均勻起來。

  江百川睡不著,這樣的鋪蓋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不過沒辦法,待這幾天過去,他贏了張大海就回山,再說江湖男兒,講究那些錦繡綺羅幹什麼。

  這樣的說服自己,才讓他不甘不願的鑽進了被窩裡,還好張大海不打鼾,否則他真是忍不下去的。

  腦海裡回想著下過的兩盤棋,不知不覺便睡著了。醒來時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只見月上中天,淡銀色的光輝從窗子朦朧射進來,將院子中的幾棵花樹映在牆上,那影子微微的搖曳著,竟也有一番風致。

  江百川的生活注定他不會是個詩情畫意的人,不過這種安寧恬靜的氣氛襯著月光,倒勾起了他幾分浪漫情懷。

  偏頭望過去,張大海不知何時把被子蹬了,裡面的一件汗褂子腰帶鬆垮垮垂在褥子上,使得衣襟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肌膚,奇怪的是胸膛上那兩顆乳頭倒是淡紅色的,靜靜在那裡也像睡著了似的。

  江百川最初腦子裡只是想著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聰明之處,為什麼自己就是下不過他。漸漸的這個疑問就轉化成了一股不服氣的懊惱。

  他悄悄爬過去,注視著月光下男人熟睡著的英俊臉龐,悄悄的道:「哼哼,你有什麼好,有什麼地方比得過我?為什麼老天爺竟然給了你這麼高的下棋天賦,哼哼,我就不信我會一直這樣輸給你,你給我等著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抬手就要指向張大海的鼻子,但因為此時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他抬手的時候,便不小心劃過了對方的胸膛,一種特異的感覺傳來,不是柔軟,但彈性奇佳,他低頭看去,原來自己是碰了對方的乳頭上。

  那本來乾癟著的乳頭被這一撩撥,竟微微挺立起來,顏色也加深了一些。江百川忍不住哈哈一笑,又連忙摀住嘴巴。

  抬頭望望,見張大海沒有半點反應,他才壞笑著又去撥弄了那小小乳頭一下,見它瞬間又長大了幾分,不由得悄聲自語道:「沒想到這麼個木頭似的土包子,身子倒敏感的很。」

  他說完到底不甘心,又撥弄了一下,這回張大海有反應了,「嗯」一聲翻過身子,嚇得江百川不敢再做聲,凝神細聽動靜,發現他只是翻身而已,立刻又睡過去了。

  他直起身子吁出一口氣,目光直直落在張大海身上,看著看著就出了神,下棋下不過對方的那股懊惱又湧了上來。

  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奇異的想法:哼哼,下棋下不過你,可我哪樣不比你強,就算是做愛,也肯定是我把你壓在身下的。

  這想法一出,思緒就像不受控制似的,眼前彷彿已經出現了一幅畫面:他把張大海壓在身下,對方在他的身底下拚命掙扎,卻什麼也改變不了,最後一聲慘叫,然後哀泣求饒。

  他像一個變態一樣,越想就越控制不住思緒,以至於等到清醒的時候,竟然發現下身的那個東西硬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江百川嚇得不輕,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對這個土包子起了反應,這樣的話還敢說什麼絕不會栽在一個土包子手裡。

  不行,太危險了,這太危險了,他連忙爬離張大海的身邊,鑽進自己的被窩裡努力要趕跑剛才想像的那些淫穢畫面,逼迫自己趕緊進入夢鄉。

  但人就是這麼的奇怪,當你越想遺忘時,你就越遺忘不了,江百川怎麼也無法趕走腦海中那些色情畫面,最後他斷定自己是太久沒有找女人的關係,索性不再理會了。

  腦海裡愛出什麼畫面就出什麼吧,這樣一想,倒反而踏實下來,過了一會兒便睡著了。

  迷迷濛濛間,彷彿自己身下正壓著錦繡閣的花魁在做一些令彼此快樂的事情,到得盡興之時,如至雲端。

  江百川滿足的瞇上眼歎息,須臾睜開眼來,卻赫然發現被壓在他身下的,竟是披散著頭髮的張大海,雙目緊閉的模樣似乎是昏了過去。

  這一嚇險些沒把江百川給嚇瘋掉,連忙就要跳開,卻怎麼也跳不下床去,他情急之下死命一跳,然後眼前一黑。

  待得睜開眼來.只見還是在鄉下的屋中,月已西移,牆上花樹的影子漸漸淡了。

  他吁出一口長氣,看來只是個夢而已,雖然夠荒誕,但還好它只是一個夢,自己這樣的人,怎會對張大海這樣的土包子感興趣,講什麼笑話呢。

  下一刻,他的表情重新凝重起來,幸虧是黑夜,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尷尬。

  伸手顫抖著向下身摸去,他險些沒一頭撞到牆上,自己......自己竟然夢遺了,而且還弄髒了人家的褥子,哦,這太讓人難為情了。

  江百川回身看張大海,最後他悄悄的爬了起來,然後將被子當作抹布在上面使勁兒的蹭。

  正蹭的起勁,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公雞啼鳴,接著江百川看到張大海伸了個懶腰,然後睜開眼睛,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咕噥道:「天亮了,該下地去了。」

  說完起身就要疊被子。

  江百川心裡一驚,收回不由自主落在光裸肩上的目光,他破天荒的起身笑道:「你去穿衣服,被子我來疊。」話音剛落,張大海便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你疊?你會疊被子嗎?還是俺來吧。」

  「你別門縫裡瞧人把人瞧扁了好不好?」江百川惱羞成怒,竟真的疊起那床大褥子來,其實只是怕張大海看到那不能啟齒的痕跡。

  好在他臂力不弱,擎起大褥子在空中對折的架勢還蠻像那麼回事,張大海於是放心的穿上粗布短袍,又極其奢侈的打了兩個雞蛋在水裡攪了一下,等到熟了,便連蛋帶水的盛了兩大碗出來,與穿好衣服的江百川喝了,便和他直奔自己的玉米田。

  江百川險沒把那雞蛋水吐出來,因為沒有蜂蜜什麼的,有些腥氣,不過他想到張大海是一番好意,只得勉強嚥下。

  途中聽對方問自己道:「你怎麼又要跟俺下地?告訴你,俺可不敢再用你幹活了,否則今年的租子俺算是交不上了。」

  他哼了一聲道:「我不會幫你幹活的,放心吧,我只是聽說你在休息的時候愛自己和自己下一盤,所以才和你同去,到時候咱們兩人對弈,豈不比你獨下要有趣的多嗎?」

  他這樣一說,張大海便不做聲了。

  到了地頭上,太陽已經出來了,一大片土地裡已經有好些人。

  江百川遠遠望著,暗歎道:難怪李大喜那麼痛恨浪費糧食,如今看來,這莊稼人倒確是十分辛苦的。想完轉頭看向張大海,見他早開始幹起來,於是他尋了個地方坐下,默默等他休息的時候。

  第四章

  誰知這一幹就是一上午,江百川萬沒料到,張大海口中所謂的休息就是吃午飯的時間。

  直到太陽都照上了半空,才見張大海從遙遠的地那頭跑了回來,外面的粗布衣服已經脫了,只穿著內裡的汗褂子,蜜色的大片肌膚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看的他不知為何,就是心神一蕩,腦海中又回想起昨夜那微微挺立起來的淡紅色乳首。

  張大海從包袱裡拿出幾個玉米面窩頭,遞給江百川一個,他看了看,確定在沒有任何菜餚的輔助下自己是不可能吞掉這種東西的,於是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張大海就不再理他,自顧自大吃起來,一邊用另一隻手熟練的在地上畫了張棋盤,雖然不細緻,但該有的部分一樣也沒缺,倒算是不錯的了。

  他又指了指兩人身邊數不清的石子,隨手拿起一顆放在棋盤上,江百川這才知道他是要下棋,不由奇道:「你不要這樣著急吧?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張大海嚥了口中的窩頭,疲憊搖搖頭道:「張老爺子家的地沒人管,都是我替他收的玉米,拚死拚活幹了這兩天,再幹這一上午,真是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了,要不是怕睡著了起不來,俺哪還有心思陪你在這裡下棋啊?」

  他本是無心之語,但江百川聽了,卻奇異的為這幾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而在心裡微微泛起了幾絲刺痛,心道果然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難怪他瘦成這樣。

  他甚至去摸了摸懷中那兩顆被自己珍視的仙果,想了想到底還是不捨的,於是他悶不作聲的開始下棋。

  中途一個年輕的女子經過,看見張大海干啃著窩窩頭,不由得對他們笑道:「大海哥,你怎麼沒帶水,來,這壺水給你吧,俺們那邊還有呢。」

  江百川抬起頭來,只見這個村姑黝黑的皮膚,小眼睛小嘴巴大鼻頭,總之滿身都是缺點,如果讓他打分,絕對是屬於零分的那種女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貌不出眾的村姑,竟然讓張大海露出好看的笑容,那聲音也格外添了三分的和氣:「不用了小娟,我自己帶著呢,還不渴。」

  小娟「哦」了一聲,爽快笑道:「那這樣俺可就不管你了。」說完拿那雙不大的眼睛在江百川身上一溜,抿著嘴笑了一下,然後一甩大辮子,這才離開了。

  江百川被她看了一眼,覺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抬眼看向張大海這邊,卻見他對自己露出帶著幾分羨慕的笑容道:「果然長得好看就是招姑娘們的喜歡,你看小娟看你的樣子,俺可從來沒看見他對俺那麼笑過......」

  他不等說完,江百川就做出誇張的嘔吐姿勢:「嘔,大海,拜託你別說了,你覺得我被那樣一個醜女人看一眼是天大的福氣嗎?」

  他抬頭看著張大海點頭且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由的仰天長嘯:「老天啊,讓我死了吧,啊啊啊啊......」

  他又低下頭,一把拽住張大海的領子:「拜託,大海,拜託你好好看看她的長相,你知道被她看一眼,我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多少嗎?你可知道我已經有好幾年都沒有過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了嗎?那個女人......老天,我是會做噩夢的啊,如果真的必須要娶她那樣的,我倒是寧可娶你,最起碼看著還是順眼的。」

  「你說什麼江百川,俺是男人你知不知道?」

  張大海怒目瞪向對面的人,然後他看見江百川攤手:「沒錯沒錯,你是男人,而且是一個李大喜式的土包子,我怎麼可能會娶你,嗯,我神經錯亂了,沒錯,是這樣,被剛才那個女人嚇得。」

  張大海更不高興了。

  「江百川,俺知道你是有錢人,眼光當然高了,但也不要這樣說人家姑娘好不好,哼哼,你喜歡的那種女人除了會扭扭捏捏的彈琴唱曲外,還會什麼,她們會種地嗎?她們會紡紗嗎?她們會侍弄園子嗎?她們恐怕連鋤頭都拿不起來吧?」他非常不屑的數落。

  江百川鄭重的點頭:「沒錯,她們是不會,她們也不需要會這些,她們要是會這些,恐怖程度恐怕不會比你那個小娟差,老天,我不敢想像。」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湊過去悄聲道:「大海,你是喜歡剛才那個小娟的吧,對不對?所以你聽不得我詆毀她......」

  話未說完就被張大海一把摀住嘴巴,他迅速的前後左右望了望,發現四周無人,這才鬆開手。

  他一張臉漲的通紅,一邊抱怨道:「你瞎說什麼啊,別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說完了又歎口氣道:「有什麼用,俺也是空想而已,小娟的眼光高著呢。」

  江百川慶幸自己此時嘴裡沒有東西,否則非噴出來不可,就那......那樣一個女人,竟然還有著攀高枝的心思,難道她都沒有照過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兒嗎?

  他本來想刻薄幾句,卻又忍住了,聽張大海繼續道:「唉,俺現在就盼著能攢點兒錢,夠娶房媳婦,然後給俺生幾個娃,這輩子就沒有其他的要求了。」

  他一邊說一邊就露出嚮往的笑容,看的江百川不爽之至。

  這土包子還想著娶媳婦兒呢,哼哼,也不看看他窮的叮噹響,會有女人願意嫁給他嗎?江百川非常「惡毒」的想,甚至可以說是詛咒。

  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在聽到張大海單純願望的時候,心裡有一股酸水拚命的往上冒。

  「就是剛才那種女人嗎?你真是個土包子。」

  江百川不屑的用鼻子哼出聲音:「大海,你的見識太淺薄了,可以說,你根本沒有看過真正的女人,那種可以讓男人神魂顛倒氣血上湧的美麗女人,她們挽著高高的髮髻,帶著各種耀眼的金銀首飾,她們有著修長潔白的頸項......」

  「什麼叫頸項?」張大海打斷江百川拚命想煽起情來的描述,非常謙虛誠懇的問。

  「就是脖子。」江百川沒好氣的瞪了張大海一眼:真是的,自己這麼努力的想讓他沉醉在對女人的形容中,結果他卻非逼自己說出脖子這種破壞氣氛的字眼,太煞風景了吧。

  「啊,脖子啊,那你直接就說脖子不就好了。」張大海嘿嘿的笑,險些把江百川氣的背過氣去。

  「不許打岔。」江百川沒好氣的吼,見張大海瑟縮了一下,他才滿意的點頭,繼續說道:「嗯,她們不但有著修長潔白的頸項......」

  「是脖子。」張大海糾正。

  無力的翻了個白眼,江百川選擇投降:「好吧,有著修長潔白的脖子......」媽的,真不是普通的難聽:「嗯,她們還有圓潤的雙肩,優美而性感的鎖骨,高高聳立著的胸脯,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

  「盈盈一握?」張大海懷疑的瞄瞄江百川:「意思是說一隻手就可以握住嗎?」

  「嗯,是的,大海看來還沒有土到家。」江百川欣慰的笑。

  然而下一刻,強大海就誇張的叫:「天啊,那麼多的頭髮,還有帶首飾,還有脖子,肩膀,胸脯,骨頭,肉,然後她的腰竟然用一隻手就可以握住......」

  他呆呆看著自己的手掌,不住做著握拳的動作:「那......那這麼細的腰不早就斷了嗎?江百川,你說的是女人嗎?聽起來怎麼像是妖怪。」

  江百川十幾年來一直保持著的修養,最起碼是表面上保持著的修養,就在這頃刻間毀於一旦。

  他再次揪住張大海的脖領子:「這是誇張的修辭方法你知不知道?想像,要善用你的想像,想像她們美好的樣子,裙拖六幅湘江水,你,你明不明白?不行了,要被氣死了。」

  張大海愕然的盯著暴怒的江百川,不明白他為什麼發脾氣。

  「俺......俺想像不出來,江百川,你為什麼要誇張呢?你就照實說,俺不就想出來了嗎?還有那個湘江水啥的,那你說的女人和湘江水有啥關係,難道是湘江邊出生的女人都是那種樣子嗎?」

  「算了,我放棄,對牛彈琴本來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更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對著一頭笨牛彈琴。」江百川鬆開張大海,繼續坐回去:「算了算了,下棋下棋。」

  雖然說算了,可江百川的心中卻仍是煩亂無比.以至於不到半刻鐘竟然就輸了一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而張大海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站起來嘿嘿笑道:「好了,江百川,下午俺要幹活,不能陪你下棋了,你先回去吧。」

  他最後一個字說完,人已經到了三尺開外,看起來像是一隻急於逃跑的兔子。

  難道和我下棋就這麼難過嗎?還怕我留你似的跑出老遠,哼哼,你以為你是誰啊。江百川賭氣起身往回走。

  離張大海的屋子還有老遠,就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滿面笑容的站在街門前的樹下,見他回來忙迎上了道:「哎喲,這位是江公子吧,大海呢?他怎麼沒回來?」

  「這個時候,他當然在地裡忙了。」江百川冷冷的回答,這個女人讓他從心底泛上一股厭惡感,雖然他還不知道原因,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種女人帶來的,恐怕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哎呀,這孩子,還忙活著那幾畝地呢,幾畝地難道能比自己的終身大事重要?江公子你快去把他喊回來,我可是有天大的喜事要告訴他。」

  女人誇張的叫著,一邊眼也不眨的盯著江百川俊逸非凡的面孔。

  「什麼好消息?你先說給我聽聽吧。」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江百川微微瞇了瞇眼,竟然連還不算很拿手的攝魂大法都給用上了。

  雖然是不拿手,但對於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鄉下女人,也實在是大材小用的很了,其實江百川就算什麼也不做,這女人也會一字不漏的告訴他,向人炫耀是所有具有三姑六婆本質的女人們必備的本領。

  「哎呀,就是給他保媒啊,人家西嶺村老何家的女兒,長得也結實,手也巧,又能幹,就想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好好過日子,這不我第一個就想到咱們大海了嘛,難得女方要求的彩禮也不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在攝魂大法的迷惑下,這個明顯是媒婆的女人敘述的時候少了幾分眉飛色舞,也幸虧如此,才沒有讓江百川將她立斃於掌下。

  在這裡殺人滅口,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吧。

  江百川四下瞄了瞄,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個吃了豹子膽的媒婆竟敢給他們家大海介紹女人,是不是知道他剛給了大海金子啊,哼哼,這麼勢力的女人能娶回來嗎?還不如把這種禍根悄悄的除了。

  江百川迅速在心中轉著殺人的借口,總算上蒼有好生之德,及時出現的路人甲救了這個女人一命。

  算了,想法子打發她走,讓她絕了這個念頭好了。

  江百川在心裡冷笑,一邊很驕傲的道:「不用麻煩了,大海的親事自然有人為他操心,那種女人也能配上大海嗎?你走吧,再敢提這種媒我就放狗咬你。」

  他的眼睛似乎長在了頭頂上,成功的在把媒婆氣的愣住後,讓她嘟嘟嚷嚷的離開了。

  打發走了媒婆,江百川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哼著小曲兒到村頭肉店買了二斤醬牛肉和幾塊沾肉的大骨頭提回來,他把骨頭扔給大黃,醬牛肉則切了碼在盤子裡,專等張大海回來好開飯。

  直到紅日西沉,才看見那個興沖沖衝進來的身影,江百川頗為納悶:「奇怪,不是應該很累的樣子嗎?干一天農活了呢。」

  「啊,有醬牛肉啊。江百川,是你買的對不對?看看又讓你破費。」張大海憨憨的笑,在對方的強烈要求下烙了幾張油餅。

  江百川在旁邊看著他熟練的在鍋裡放油,然後把桿好的千層餅放進去,左轉一下右轉一下,那餅便漸漸的染上了金黃誘人的顏色,一陣陣撲鼻香氣也散發出來。

  他心中感歎道:其實真的娶了張大海的話,可比李大喜強多了,雖然他們倆的名字都不怎麼高明,可大海卻是有一手好廚藝,那個李大喜只知道吃,可沒聽說他會做吃的。

  嘴角邊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看著張大海圍著鍋台團團轉的忙碌身影,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眼高於頂的兄弟會被一個土包子給迷住了。

  也許這種樸實才是真正的幸福吧,因為此刻的心裡是如此的平靜而舒服。

  笑容隨即斂去,江百川被自己的想法嚇呆了,怎麼......他怎麼又會想到娶張大海身上了,老天,難道他也魔障了嗎?

  不行,堅決的不行,他要抽身而出,沒錯,吃完這頓飯他就要走,對方有再好的棋藝他也不管了,總之堅決不能讓自己步上沈千里的後塵。

  忙碌的張大海沒有注意到江百川瞬息萬變的臉色,他只是在為用掉的油心痛,可人家江百川給了他那麼多錢,怎麼著也不能太吝嗇了,何況做幾張好吃的油餅,說不準還能得些銀子呢。他非常美好的在心裡籌劃著。

  「大海,我......我要走了。」狼吞虎嚥的把油餅和醬牛肉吃了個乾淨,江百川連點渣子都沒捨得放在盤子裡,這還是他第一次學會不浪費糧食。

  真是的,東西做的這麼好吃幹什麼,害他差點說不出離開的話。

  「啊?要走了?」張大海驚訝的問。他臉上毫不做作的表情讓江百川誤以為對方是要留下自己。

  「嗯,是啊,我,我山上有些事情,大海,我知道你可能捨不得,我帶來的那些錢會全部留下給你,但你千萬別留我,我......我會很為難的。」

  這話倒是沒錯,江百川很害怕自己的堅定在張大海開口後就消失無蹤。

  「不,不用為難。」張大海忽然綻開了一臉的笑容。

  「你山上有事情你就回去辦吧江百川。俺不留你,你說你那些銀子會留給俺是真的嗎?那多不好意思啊,這樣吧,俺這裡有地瓜和一些去年的玉米棒子,還有兩串曬乾的紅辣椒,你看你喜歡哪樣就拿去吧,嘿嘿,等到過年時候,你要有空就過來,大概還能趕上俺成親。」

  說到這裡,老實巴交的漢子,一張英俊的臉忽然像是蒙上一塊大紅布般,頭也低了下去,聲音也忸怩起來。

  「那個,俺今天遇見媒婆了,她說有一戶姓何家的閨女挺好的,俺也挺中意,本來想請她家人明天來家裡看看,俺正不知道怎麼和你說,湊巧你就要走了......」

  「我不走了。」一聲大吼驀然打斷了張大海越來聲音越低的說話。

  江百川鼻子快氣歪了,感情他這裡矛盾鬥爭了半天,這個冷血無情的張大海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不但如此,他大概還盼著自己立刻離開,好趕緊給他騰地方讓他見未來的老丈人呢。

  江百川氣的站起身在地上開始轉圈子:「憑什麼?憑什麼讓我給你騰地方,哼哼,想都別想,門兒都沒有。」

  他惡狠狠的看著張大海,彷彿看著一個即將要紅杏出牆的妻子:「媽的我當時就該宰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沒想到一時心軟,竟然還是讓她遇見你了。我告訴你張大海,你想成家,想娶妻子生孩子,門兒都沒有。」

  他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讓張大海徹底的蒙了。

  半天後才回過神來,張大海的臉也紅了,不過這回是氣的。

  「你這說得是啥話?你問俺憑什麼讓你挪地方,俺倒要問問你,這是俺家,俺也沒賣給你,俺憑啥不能讓你挪地方?俺憑啥不能想娶婆娘生孩子?你算俺的什麼人?不過就是住了幾天,憑啥要管著俺?俺又憑啥要聽你的?」

  一連串的問話將江百川問在了那裡,半天做不得聲。

  沒錯,他憑什麼管人家張大海啊。人家要娶妻生子又關他什麼事情。

  江百川想了半天,想不出別的理由,只好把音調降低了八度道:「不是大海,我不是要阻止你,那個你白天也說過了,要好好的攢錢,攢夠了錢才能娶媳婦生孩子啊......」

  不等說完,張大海就笑了:「哎,鬧半天你是擔心這個啊,放心吧,之前你買果子的那兩錠金子不算,你不是還給了俺好些銀子銅錢嗎?俺現在大概比劉老爺都有錢呢,呵呵呵......」

  一句話讓江百川差點翻了白眼,原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這麼回事啊。

  他一口氣轉不上來,在心裡越憋越悶,索性一把拉了張大海就走:「笨蛋,你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女人嗎?你都沒見識過就要娶那個女人,你虧大了知道嗎?長得結實,老天,女人要是被用結實來形容,那得是什麼樣子啊。」

  「江百川,你要帶俺去哪裡啊?」張大海頭一回發現,這個江百川的力氣原來這麼大,被他拉著的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氣,卻根本就是不管用。

  他沒想到江百川看起來就是一個有錢人的樣子,力氣卻這麼大,真是太可惜了,有這把力氣卻不去種莊稼,早知道白天應該教教他農活的。不過他想起那些被碎屍的地瓜,又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我要帶你去見識真正的女人。」江百川大吼,如果他知道張大海心裡轉著什麼念頭,恐怕就要陣亡在前往怡紅院的路上了。

  這鄉下距離洛陽城少說也有百八十里路程,眼看著天色就要黑了,再晚城門就要關上,當然,那道城牆倒難不倒他,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何況他還有一個該遭雷打的想法,他打算到怡紅院要一桌上好的酒菜,叫幾個紅姑娘,總之,一定要把口袋裡本來要給張大海的錢花乾淨不可。

  「俺不去,你說得那種女人,像妖怪一樣,有啥看頭,俺不去,明天人家姑娘的家人就要來俺家了呢。」

  張大海直吼,忽然身子一輕,原來在頃刻間他已經被江百川抱在了懷裡,然後耳邊的風聲呼呼刮過,他終於知道老鷹在天上飛是什麼感覺了。

  沒錯,我怎麼忘了這個碴兒.看來該把他灌醉,讓他明天回不了家。江百川嘿嘿冷笑了兩聲,如踩了風火輪般施展絕頂輕功往城裡趕。

  張大海抗議無效,只好聽之任之,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江百川哈哈一笑:「好了,到了......」

  然後一個讓他全身直起雞皮疙瘩的尖銳聲音響起道:「哎喲我的江公子,今天是哪陣兒香風把您給吹來了啊。我們雲香盼您可是盼的望穿秋水啊。」

  那老鴇一邊說一邊誇張的揮舞著紅手絹大喊:「小紅,去,把雲香姑娘叫來。就說江公子來了。」

  江百川把張大海放了下來,這老實漢子什麼時候見過這種穿紅著綠,臉上粉塗的比牆還厚的半老徐娘啊,只嚇得不住後退,一邊道:「不看了不看了,就像你說的,真正的女人要都是這樣,俺倒寧可娶你。」

  「哼哼,想什麼美事兒呢,你娶我,別開玩笑了,如果是你,就是嫁,懂嗎?」

  江百川拉著張大海的手不放:「蘇媽媽,你別站在這裡礙眼,沒看把我朋友嚇得都不敢看你嗎?嗯,雲香過來,那可太好了,除此之外,再把院裡最紅的四個姑娘叫上,來一桌最上等的酒席。」

  他隨手拋過去十幾錠銀子,樂得蘇媽媽眉開眼笑,忙不迭的答應著,一邊扭腰擺臀的轉身去了。

  張大海眼睜睜看著本來屬於自己的銀子就這麼被老鴇刮了去,恨不得能上前搶回來,但沒辦法,誰叫銀子這會兒還不姓張呢?懷著怨恨的心情,他被江百川給拖到了雅間裡去。

  不一會兒功夫,只聽一陣笑語從雅間外面傳來,緊接著門口擁進四個只穿著半透明紗衣的婀娜女子。

  其中一個笑道:「江公子每來,只要雲香姑娘彈琴,如今怎的想起奴家們來,敢是這次要雨露均沾嗎?那奴家們可都是天大的榮幸了。」

  張大海只看了一眼,就嚇得低下頭去,喃喃道:「媽呀,這都快中秋了,穿這麼少咋也不嫌冷,再說姑娘家露著胳膊大腿像什麼話.萬一被男人們看見了,清白還要不要?」

  他一邊自語,卻聽江百川在旁邊輕笑道:「聽見了嗎大海,笑語盈盈,聲若銀鈴,這才是真正女人聲音上的動人之處。」

  張大海還不等說話,只覺一陣香風迎面撲來。

  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美麗女子向他抿嘴一笑,不等招呼,已經是風情萬種的坐了下來,一隻玉臂似有意似無意般搭在他身上,一邊吐氣如蘭,輕聲問道:「這位公子眼生的很,是江公子的朋友嗎?」

  張大海心想這女人說話真虛偽,明明自己就是一身短打,典型的農家漢子打扮,她卻一開口就稱呼公子,聽著真是彆扭,哪有村裡姑娘們喊自己大海哥好聽啊,真奇怪,江百川難道就喜歡她們這份虛偽嗎?

  「那個......」剛說出兩個字來,淺笑著的姑娘已經大膽的又向他身邊挪了一下,整個酥軟的身子都挨在張大海身上。嚇得他宛如被咬了尾巴的狗,一個高兒跳了起來,那紅姑娘便以一個很難看的姿勢摔在了一邊。

  「對......對不起......」張大海慌了手腳,想去扶起人家吧,一看對方身上,就沒有他敢碰的地方兒,不扶吧,看把人家都快摔哭了,總之也是自己的錯啊!

  最後他在衣服上抹了兩把手,期期艾艾道:「對不起姑娘,那個......你......你穿的實在太少了......」他忽然把餐桌上蒙著的上好棉巾給扯了下來:「你......你先披上這個再說......」_

  「大海......大海......」江百川奔了過來,眼看那女子已經自己爬了起來,流下兩行屈辱的淚水。

  他不由得在心裡大聲歎氣,暗道天啊,大海拿餐桌布讓人家披上,也難怪人家會哭,再怎麼說就算不是花魁.也是數一數二的紅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啊。

  「大海,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梨花帶淚,真正的女人最惹人憐惜的時刻。」其實那扭曲了的嘴臉真的不怎麼好看,可怎麼說也是自己家大海有錯在先,江百川不得不抽搐著嘴角說出違心之語。

  「憐惜?」張大海懷疑的回身仔細看了看,忽然驚叫一聲:「啊,是夠讓人心疼的,這胭脂水粉不便宜吧?這一哭把粉都衝開了。」

  他自以為熱心的上前:「姑娘你別心疼,明天俺讓江百川買兩盒胭脂水粉賠你......哎哎,姑娘你去哪裡?你穿的太少了,這裡面男人多......」

  江百川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拉住想要追出去的張大海:「你不用追了,被你這麼說,不去自殺已經算是她堅強了。」

  他看著那如避蛇蠍似的躲到角落裡的其他三個紅姑娘,不行,這樣下去他怎麼可能讓大海迷上妓院裡女人的溫柔手段,去退了那門親事呢?

  「咳咳咳......你們......不用這樣了,我的朋友就是好開個玩笑,你們習慣就好了。」

  江百川硬著頭皮企圖挽回張大海的形象,然而那三個曼妙的女子卻齊齊向後退了一步,其中一個勉強陪著笑容道:「江公子貴人眼界高,還是讓雲香姐姐來服侍您吧,我們都還有些別家公子的約,這就告辭了......」

  「哎哎哎,別走啊......」江百川急了,伸手拉住說話那女子的手,卻在下一刻就被張大海拍了下去:「你幹什麼對人家女孩子動手動腳的?看你像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怎麼還不如俺......」

  他沒說完江百川就差點暈過去了,他再也忍不住,指著張大海的鼻子惡狠狠的吼。

  「笨,就是李大喜也沒像你這麼笨,這裡是妓院,妓院知道嗎?這裡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哪個男人到了這裡不化身成狼,唯獨你,不但沒變成狼,反而變成了大白兔,老天,老天,我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妓院?」張大海被這兩個字嚇得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妓院啊,怪不得......」他的臉忽然紅了,讓江百川非常想知道他後面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內容。

  不過張大海當然不會說,他只是回身望了望自己的身後,想了想又回過頭來笑道:「江百川,你能不能每次說話別用那個什麼誇張的說法,剛才俺還真擔心自己身後長出了狼尾巴呢。」

  一句話逗的那三個女子都笑了起來,而江百川則誇張的倒在地上。

  「大海,女媧娘娘當初造人的時候,大概是忘了給你裝上一根弦吧,還狼尾巴,你就算長,也是是出兔子尾巴來,還狼尾巴......」他鬱悶的自言自語,一個沒留神,那三個女子已經迅速逃了出去。

  江百川扼腕歎息,怒目看向一臉無辜狀的某人:「看看看看,都是你都是你,一個英俊的男人,又有冤大頭幫他出錯,結果竟然把妓女們都嚇得落荒而逃,你呀,也算是嫖妓史上的第一人了。」

  他嘟囔著抱怨,而張大海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俺們當農民的,就盼著娶個誠實的女人,生兩個娃子,大了好幫俺們種地,這種風一吹就倒的女人,只適合你們這些不會種地下田的富家子弟,不信你去問問你常提起的那個什麼......什麼李大喜,肯定是和俺一樣的想法。」

  「嗯,這個應該沒錯,李大喜在遇到那傢伙之前,大概真就是抱著你這種土包子想法。」

  江百川聳了聳肩:「不過很可惜,他永遠的沒機會了,因為某人已經將他吃的死死的,哦,或許說他把某人吃的死死的會更恰當一些。」

  他本來想說李大喜被沈千里剝皮拆骨吃干抹淨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不過怕眼前這個土包子會真的以為沈千里吃人,只好換了個對於張大海來說同樣不易懂的說法。

  看著某人一臉的迷茫,江百川選擇徹底的投降。下一刻,門口一個幽幽的聲音飄來:「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燭火的映照下,牆上一個婀娜的影子行雲流水般邁進屋來。

  第五章

  張大海一個高兒蹦起來:「鬼啊......」下一刻,他的嘴巴被江百川重重捂上:「呵呵,雲香,何必妄自菲薄,我這不是來了嘛。」不行了,不能再讓張大海說話了,否則這妓院裡就沒有敢伺候他的妓女了。

  雲香美若天仙的臉稍微扭曲了一下,不過到底是花魁,大人有大量,假裝沒有聽到張大海的那句驚叫,她裊裊娜娜的來到琴桌前坐下,微微一笑道:「來者是客,雙同,去叫一桌最上等的酒席來。」

  她忽然又掩嘴一笑:「不過也或許不用我們多事,江公子大駕光臨,媽媽恐怕早把酒席預備好了吧。」彈指間她已經將自己的魅力展露無遺。

  張大海呆呆看著雲香。江百川在旁邊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還好,雖然這傢伙太過遲鈍,但眼光還是有的。

  他得意的看向對方,欣慰的笑:「怎麼樣大海,終於知道什麼叫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了吧?終於知道真正的女人,她是宜嗔宜喜,一顰一笑都流露出萬種風情了吧?」

  「啊?」張大海回頭看他:「嗯,我不是看那個,我就是覺得你說得真對呢江百川,原來她們果然喜歡梳這麼高的髮髻啊,我這會兒就在擔心,你說那髮髻萬一倒了怎麼辦?」

  話音落,雲香的臉上也微微變色,有些掛不住了。

  江百川一個大意,就讓張大海找到了發揮毒舌本色的機會,最氣人的就是當事人說得特誠懇特認真,一點都沒意識到他的話是可以氣死人的。

  上下打量了張大海幾眼,雲香的目光轉向江百川:「百川,你領著這麼一個農民過來幹什麼?」語氣中沒有不屑,只是有些不解,雲香的確是一個大度的女人。

  「唉......」江百川歎了口氣,索性攤牌:「這不是大海沒嘗過真正女人的滋味嗎?我就是把他帶來讓他開開眼,瞭解一下什麼叫軟玉溫香,什麼叫芙蓉帳暖,誰知道叫了四個紅姑娘,全被他氣跑了,唉......」

  他一邊說,那邊已經把酒席佈置好了。

  雲香的眼睛一亮,連忙道:「若這樣說,我倒有個主意,你知道先前伺候我的雨濃吧,她因為長得出色,已經掛了牌了,若說她服侍人的本事,這些年耳濡目染,也早學的差不多了,就是運氣不好,偏偏被那個張老闆給標下了初夜。」

  「你知道那個張老闆最喜歡虐待把戲,看女子求饒哭泣他就越來勁兒,我這裡正愁著怎麼救雨濃呢,如今你來了,倒不如替大海兄弟標下雨濃,就算那張老闆已經得標了,可這洛陽城裡誰不知道你啊,那肥豬就算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和你爭,是不是?」

  江百川一拍大腿:「沒錯,就這麼辦,大海雖然嘴巴毒點,但他老實憨厚,心地也善良,由他去照顧雨濃的初夜是最好不過了。」

  他轉身出去找到老鴇,故意把口袋中所有的現銀都標了雨濃,那張老闆剛剛過來,正準備享受一番,可見到對方是江百川,屁都沒敢放一個,便灰溜溜的走了。

  這裡江百川興沖沖的轉回來,張大海已經把桌子上的菜吃了一半,看著他直笑:「嘿嘿,江百川,這菜做的真好吃,就是量太少了點兒。」

  他發表評論。不過江百川沒有回答,他在心裡吶喊:你以為這裡像你們鄉下嗎?吃頓飯就跟餵豬似的。

  「行了,你吃飽了是吧?吃飽了就趕緊點兒,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他推著張大海就往外走。

  張大海回身看著桌上飯菜:「我......我還有點沒飽......」他不住聲的嚷嚷著,而江百川則選擇暫時失聰。

  「江......江百川......你不吃嗎?你還沒吃呢。」張大海被推的直跑,卻還不忘回頭提醒江百川。

  「我不用你管。」江百川徹底的服了,好在目的地也到了:「看見沒?就是這間,你進去吧......」

  他臉上露出曖昧不明的笑容:「大海,人家女孩子是第一次,你溫柔點兒啊,別拿出種地的那股勁兒來。」

  他又指了指對面的房間:「看見了嗎?那是我的房間,你辦完了事兒如果覺得興奮的睡不著的話,可以到我那裡談談告別童子之身後的感想。」

  珠簾半卷,靜室生香,精緻繡房內的錦榻上,江百川心不在焉的坐在那裡看著面前的茶杯發呆。

  雲香坐在銅鏡前,一邊梳理著長髮一邊透過鏡子觀察著江百川的臉色,她自認為很瞭解這個男人,但她今天才發現,她向來以為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似乎世上沒有什麼能難倒他的這個男人,竟然也會有心事重重的時候。

  「百川,你怎麼了?」雲香將頭髮披在身後,只穿著一件抹胸和百摺長裙款款來到江百川身前,春蔥般的手指剝了一粒葡萄送進江百川嘴裡。他喜歡自己這個樣子,認為是最嫵媚最艷麗的一刻。

  「不知道,就是心煩。」江百川甩了甩頭,拿起几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然後抬起頭,直愣愣的瞪著門外,那一邊,就是他把張大海推進去的屋子,他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自己的心竟然在隱隱作痛。

  就聽「砰」的一聲,對面的門忽然被打開,張大海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沒命的向這裡狂奔。

  江百川大吃一驚,連忙迎上前將他扶住,一邊著急的問他:「怎麼了怎麼了?」奇怪,難道是那個張老闆不甘心,又雇了人殺回來了?哼哼,他看那頭肥豬是不想要命了。沉寂已久的殺氣一下子就竄上了江百川的腦門。

  「不是......不是......」張大海臉色煞白,顫抖著身子進了屋,拿起茶杯沒命的灌了下去,然後才一副驚魂甫定的樣子對江百川委屈哭訴。

  「她......那個......她要脫衣服,我......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就要脫衣服,我......我沒有碰過她一下,真的江百川,我真的沒有碰過她一下啊。」他望著江百川,就差沒有哭出來。

  「老天,我道是什麼呢?」江百川拍了一下腦袋,耐著性子解釋道:「大海,這裡是妓院,是給男人尋歡作樂的,她脫衣服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他猶豫了一下:「算了,既然你不習慣,那我們就走吧。」

  這句話一說完,張大海便開始笑了,他的臉都綻成了一朵花。

  「沒錯沒錯,雖然......雖然這裡是妓院......可俺都是要娶親的人了,俺可不能對不起俺將來的婆娘......嘿嘿,江百川,那剛才花出去的銀子還能要回來嗎?」

  他只知道給老鴇的十幾錠銀子,還不知道標下雨濃花的那一大筆錢。

  江百川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標到雨濃後反而又要帶著張大海離開,這根本不符合自己向來的性格。

  不過當他一聽到那句「俺都是要娶親的人了,俺可不能對不起俺將來的婆娘」,心裡的火又蹭的一下子冒了出來。

  二話不說就拽著張大海來到雨濃的房間,把他推了進去後,又大吼道:「這回不許出來了,知道嗎?不把事情做完就不許出來。」

  雲香看著江百川氣呼呼的殺了回來,一張臉上還是憤恨與不甘的神色,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絲驚訝,急忙上來按著江百川坐下道:「百川,你這是怎麼了?他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村漢子,會慌一些也是正常的,值得你生這麼大的氣?」

  「我......」江百川一時語塞,半晌才一屁股坐下:「我......我沒有生氣......我就是恨鐵不成鋼......」

  雲香抿嘴一笑:「原來你恨鐵不成鋼是這個樣子的啊,我還以為你是嫉妒呢......」

  她不等說完,江百川就愣住了,雙目直勾勾的看著雲香,半晌忽然道:「雲香,我來問你,如果一個男人,他本來是瞧不起另一個人,認為他很土很憨甚至很呆。」

  「可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卻對這個人產生了一種......一種情慾的想法......然後他都沒有時間把這種想法趕出腦海,於是他決定離開,可在他離開的時候,又發覺他......他竟然放不開這個人,雲香,你說......你說這個男人會愛上那個又土又憨又呆的男人嗎?」

  雲香驚訝的看著他:「百川,這個男人是你嗎?」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只是她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你別管是誰,告訴我答案就可以了。」江百川無力的伸展了四肢,其實由自己剛才的描述中,他自己都認為答案是不樂觀的。

  雲香苦笑了一下:「百川,這還用問嗎?那個男人不是會不會愛上另一個土氣的呆男人,而是他已經愛上了。」

  她又歎了口氣:「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你,百川,你這麼聰明,若是置身事外,早就看的通透了,還用來問我嗎?」

  雲香歎氣的同時,江百川已經將眼睛睜到了極限大。

  過了半天他忽然跳起來,激動的大嚷道:「不可能,我和他,不過就是相處了幾天的時間,我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一個人,還是一個土包子?我是誰?我是江百川啊,我怎麼可能......」

  沒道理的,老天爺玩自己也不是這麼玩的,他一個好兄弟倒霉的栽在土包子手裡已經很讓人意外了,沒道理自己也會栽在一個土包子的手裡。

  而且最讓人鬱悶不齒的是,他竟然比沈千里栽的還快,確切的說,才......才一天多一點的時間,就是閃電般的愛情也沒有這麼快的啊,江百川越想,臉色就越白。

  「這樣......」雲香沉吟了一下:「或許在這樣的推拒下,百川,你還是有機會掙脫他的吧,不過我想,無論是什麼原因,無論你們是怎樣的相處,無論時間的長短,那個人......確實是走進了你的心裡,想摘出去不是那麼容易的,百川,你......你願意試一下嗎?」她有些期待的看著江百川。

  「我......我願不願意試?」說這句話的時候,江百川的底氣立刻就顯得不足,還不等他琢磨琢磨,對面的房間就驀然傳來一聲驚叫,確切的說,是男人的驚叫。

  江百川「蹭」的一下就竄了出去,一邊大聲嚷嚷:「哎呀真是的,沒看見別人干個事兒像你這麼大動靜的。」

  他砰的一聲撞開門,心裡的酸水已經咕嘟嘟的開始往外冒,甚至他都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閉上眼睛,否則他不敢保證當看到赤身裸體的雨濃坐在張大海懷中時,會不會一時興起殺了那個可憐的女孩子。

  不過房間內的情形一點也不像他想的那樣,張大海和雨濃坐在桌子的兩邊,似乎正聊的起勁,看見他進來,兩人都愣了一下。

  江百川不敢置信的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茶水,他瞪大了可憐的眼睛,顫抖著手指指向那杯茶:「你們......你們就......就在這裡喝茶?聊天?」

  雖然心裡面鬆了口氣,可他還是不能想像,面對著千嬌百媚的雨濃,張大海這個土包子竟然能如此君子。

  「是啊,這裡的茶很好喝,點心也非常好吃呢,江百川你要不要試一試啊?」張大海起身,熱烈的介紹著。

  「不用了......」無力的感覺又泛了上來,江百川想吼,卻吼不出來,他已經氣到會柔聲說話了。

  「那你剛才叫什麼?我還以為你被雨濃給采陽補陰了呢。」他說完,雨濃的臉立刻就紅了,轉過身偷笑。

  而張大海卻是壓根兒不懂采陽補陰是什麼東西,還憨厚的笑著解釋:「沒......沒有,剛剛我倒水的時候,一不小心......嘿嘿,一不小心燙了手。」

  江百川一頭就躺到了榻上,算了算了,隨這個土包子去吧,就像雲香說的,自己得努力的跳出來,說什麼也不能再任心裡那愛情的小芽繼續成長了,必須在它成為參天大樹前把它扼殺在搖籃中。

  江百川很有信心,人他都不知殺了多少個了,何況是一棵嫩芽,還是長在自己心裡的,這太容易了。他完全忘了之前自己是打算回龍虎山的,卻被媒婆的一席話給留了下來。

  江百川準備天一亮將張大海送回家後就和他分道揚鑣,因此他也沒心情逼著張大海好好享受自己替他標下來的雨濃了,只是淡淡問道:「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啊?說得這麼熱烈?」

  「啊,我們說得可多了。」

  張大海興沖沖的來到江百川身邊坐下,而雨濃則又羞又喜的別過頭去,嚇得江百川一下子坐了起來:不是吧,他們兩個之所以清清白白的,該不會是這麼會兒功夫已經訂下白首之約了吧?因此要把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燭夜。

  「江百川,原來青樓女子的命真苦啊,要被老鴇剋扣賞錢,要伺候那些難伺候的男人,要挨打受罵,唉,真的是太苦了。所以江百川,我已經答應雨濃,要為她贖身了,唉,她還是個清白的女孩子,救出去還可以重新再來,我們雖然沒有能力去管其他苦命的女子,但能救出來一個是一個,你說對不對?」

  「贖......贖身?用我的銀子?」猜想成真了,江百川真的想狠狠抽自己幾下,沒想到啊沒想到,自己這是典型的引狼入室了,而且還是引母狼入室,嗯,也不對,應該是他親手把張大海給推進了母狼窩裡。

  「嗯,是啊,不但如此,雨濃說雲香姑娘一直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所以我答應她,讓你把雲香姑娘也一起贖出來好了。」

  張大海眉飛色舞,而江百川則目瞪口呆:「你......你連我的事都想安排?」好嘛,用他的銀子贖出這兩個女人,然後他要一個,再給自己一個,人情倒都成了他的,安排的多明白啊。

  張大海啊張大海,你想的真是挺美啊?江百川咬牙切齒的在心裡嘀咕。

  張大海哪兒知道江百川的心思,還興高采烈的說:「沒有啊,我沒有想安排你的事情,只不過你和雲香姑娘這麼多年,她對你也很好對不對?」

  「何況你不是也說過,她是你心目中真正的女人嗎?江百川,其實你一定很想娶雲香姑娘對不對?沒關係,你就娶啊,你根本不是個在乎別人說什麼的人,而且雨濃說了,雲香姑娘這些年,只把身子給了你一個,其實......」

  「夠了。」江百川大喝一聲:「張大海,你倒是想的好主意,哦,我娶了雲香,然後你娶雨濃,說,你是不是這麼想的?」其實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江百川為自己竟然還用詢問語氣的愚蠢深深不齒。

  「不是啊。」張大海目瞪口呆,不明白為什麼江百川會暴跳如雷,自己不就是提了個建議嘛,何況他為什麼會認定自己要娶雨濃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茫然道:「沒有啊,我沒有要娶雨濃啊,我只是認她做妹妹,她都有了心上人了,是個小貨郎,雖然不是什麼顯貴,但人實誠,俺打算等把她贖出去後,就成全了他們兩個,你再幫他們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這不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嗎?」

  江百川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張大海的安排真是出人意料,再說他說話幹什麼大喘氣,早說是認雨濃做妹妹不就好了,害自己白白難受了一場。

  只不過......只不過:「你剛才說什麼?我把她贖出去,還得負責幫她辦一個風光的婚禮?」

  他......他沒有聽錯吧?大海這愛打抱不平的性子也就罷了,還要好人做到底,若真聽了他的,自己再不遏制感情的發展,到時把他娶進山寨,那土匪窩難道要變成劫富濟貧的慈善堂嗎?

  江百川機靈靈打了個冷顫,不行,這麼恐怖的事情他怎麼能允許發生呢?算了,雨濃和雲香的事就當作自己一時腦子進水了,反正這幾年,她們對自己也不錯,又不用花費什麼。

  但是以後,他一定得離張大海遠遠的,最好永不相見,只是一想到「永不相見」四字,心頭上就驀然掠過一陣尖銳的痛楚。

  江百川沒有理會,他拉著張大海就往外走:「行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咱們回去吧。」他說,而張大海還有些留戀的望望桌上的茶和糕點:「這麼......這麼急幹什麼?把那些東西吃完再走吧,都是咱們花錢買的呢。」

  嗚嗚嗚,多少銀子啊,想想心就在滴血。

  「不用管了,你不是說明天女方的父母要去你們家嗎?」江百川刻意忽略掉在說這句話時心裡那種極度憤恨嫉妒的感覺。

  想斷掉這份情,就必須要自己死心,那麼張大海成婚,他就不能再有任何阻攔的舉動。

  「啊,是啊是啊。」張大海驚叫,才想起今天自己的丈人就要上門呢,但旋即又道:「不過江百川,也不用急得在夜裡趕路吧,那還要穿過一片林子,不是很安全呢。」

  江百川哪管他的話,此時正是後半夜,城門早已關閉,江百川抱著張大海穿牆越脊,須臾就來到城外,只要穿過那條山道,就可以到達張大海的村子。

  他發誓這次一定要把這個土包子放下後就轉身離開,不管多麼難受依戀都不可以再回頭,世上沒有他江百川狠下心來辦不成的事情,愛情也一樣。

  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裡,用輕功在山林中飛奔是不現實的,好在江百川目力過人,白天又走過這條路,地形都記了個七七八八,他自恃藝高,帶著張大海就進了林子中。

  事實證明,江百川的確是藝高人膽大,啥都不怕的。

  但他忘了,他身邊的某人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土包子,連點花拳繡腿都不會的土包子,所以當走到那段臨著懸崖絕壁的狹窄山路時,張大海看著旁邊近在咫尺望不到底的懸崖就開始有些膽怯。

  還沒等他和江百川說一聲,他便覺得腳下一滑,一個身子就直直的向下墜去。

  驟變突生,江百川本能的就緊緊拉住張大海的另一隻手,而這就造成了他也被對方拽下去的後果。

  總算他反應奇快,在掉下去的時候,剩下的一隻手在空中胡亂揮舞,竟然被他抓住了一棵生長在懸崖中的歪脖子樹。

  天不亡我啊。江百川在心底慶幸的叫,不知為什麼,明明是張大海帶累的他摔下來,可此時他心中卻一點抱怨之念都沒有。

  他只是擔心對方有沒有被傷到或者嚇到,當他低頭往下看時,他看到了對方那雙驚惶感激的眼睛和他腳下的另一棵小樹。

  江百川的目中閃過一絲驚喜,有了底下的小樹,自己完全可以借力用輕功飛上崖去。他們四個人的山寨設計大同小異,都是面臨天險絕崖,每次到崖上,自己也是用輕功的,所以這點完全沒有問題。

  他剛剛鬆了口氣,轉瞬間便傻眼了。

  看著死死拽著自己不敢放鬆的張大海,該死,他怎麼忘記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若是可以橫抱著張大海,從地面飛上懸崖,這也是沒有問題的。

  關鍵是現在他只能一隻手扯著對方,又身在半空,腳底下的那棵小樹只有一指粗細,根本承受不住兩人從空中下墜的重量,一旦因此斷裂而導致他借力失敗,那麼結局只有一個,就是掉進這白霧靄靄的萬丈懸崖下。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放棄張大海,那麼江百川自己是完全可以上去的。

  若在以前,他毫不猶豫的會這樣做,不過一個土包子,自己為什麼要救他,就算對他似乎有了點情意,但自己已經決定要斬斷這根情絲了,那麼讓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的確也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不過江百川卻是連想都沒有想過這方法,此時他只是後悔,後悔自己不應該強行帶著張大海在夜色中穿越山林,他明明知道有這麼段懸崖的,四更露重,大海沒有自己一般的輕功,失足滑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越想就越覺得愧疚。垂眼看向張大海,卻見他也正在猶疑的望著自己。

  「江......江百川......」張大海開口,眼神是閃爍的,似乎在害怕什麼:「你......你是會飛的對不對?就像那年俺們村子裡來的那個......江洋大盜,剛剛你也帶著俺飛過了那些屋子,所以你是會飛的對嗎?」

  江百川苦笑:「大海,那不叫飛,是輕功,我的輕功雖然不錯,不過我們現在是在半空中,底下的那棵小樹又太嫩了,無法承受你和我的重量,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還是別嘗試為妙。否則一旦不成功,就只有墜落到懸崖下喂狼了。我們還是等到天亮,或許會有人過來,只要拋下哪怕一棵籐蔓,我便可以帶你上去了。」

  張大海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安慰之色,但隨即黯淡下來。

  「說是這樣說,可這條路本來就很少人走,何況......何況現在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你一隻手抓著樹枝,一隻手抓著俺,怎麼可能......支持那麼多時間呢?」

  江百川心念一轉,已經知道張大海在想什麼了,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甚至帶了一絲慍怒:「你想說什麼?大海,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張大海怯怯的抬眼看他,嘴唇翕動了幾下,眼中的驚惶之色愈濃。

  最後他在江百川的逼問下,帶著哽咽的問道:「江......江百川,你......你會不會放開俺獨自離開,你......你是可以的......」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可是那雙被江百川握住的手卻在試圖拚命的抓緊他。

  江百川眼中的寒霜退去,心裡泛上了千縷憐惜。

  他也將張大海的手抓緊了一些,帶著笑柔聲道:「大海,你放心吧,我絕不可能......放開你......就算最終還是要掉下去,我也敢保證,一定會陪在你的身邊,這回你放心了嗎?」

  張大海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幾尺高的漢子,哭起來卻如同孩子一樣,淚水順著臉頰向下淌。

  他帶著哭腔道:「對不起江百川,對不起,俺......俺太自私了,俺因為怕死......竟然......竟然就怕你放開俺,俺......俺真不是人,嗚嗚嗚,江百川,你自己走吧,有你這句哈,俺去了陰間也感激你,你有錢,每年別忘了多給俺燒點紙就行了,俺在陽世裡窮了一輩子,去陰間怎麼著也要做個地主。」

  江百川終於懂得什麼叫鐵漢柔情了,想自己是多霸道無情的一個人,可面對此時的張大海,他卻只想把對方哄在懷中好好的撫慰。

  這就是他的大海,淳樸真實,膽怯的時候絕不去裝什麼偉大無私,他肯承認自己怕死,肯承認怕自己放開他的膽怯心理,江百川覺得自己更加喜歡他了。

  他一向都不喜歡高高在上處處會顯出自己多麼無私偉大的那種人,不講理的他一向認為那種人其實就是虛偽,千古艱難唯一死,在死亡面前誰能不望而卻步,對於那些真正從容赴死的英雄豪傑,他在佩服的同時也深惡痛絕。

  因為那些人就像聖人一般,他們的存在似乎就是用來嘲笑世人的俗氣與膽怯貪婪,而自己恰恰就是那世人中的一個。

  就是這樣,有血有肉的張大海,卻又不失真性情的土包子,徹底讓自己的心為之淪陷,他肯在承認自己怕死後又讓他離去,就更顯出他比那些聖人們還要高尚。雖然說出的那幾句話的確讓人覺得好笑。

  江百川更抓緊了張大海,呵呵笑道:「你啊,這輩子看來是真的被錢虧大了,這時候還不忘要到陰間做地主,就你這善良好打抱不平的性子,我每年就算給你燒座金山銀山,也不夠你接濟那些窮鬼弱鬼啊,到時候你還得是一個土包子鬼,呵呵,所以你就認命吧,好好兒的留在陽世裡,留在我身邊,我讓你在今世就成為呼風喚雨的有錢人好不好?」

  「你就別說這些話讓俺開心了,你要不放開俺,到時候連給咱倆燒紙的人都沒有了。」

  張大海破涕為笑,卻還深陷在死亡陰影帶來的恐懼裡,可是無論他在心裡怎樣一遍遍的鼓足勇氣,他始終不敢孤注一擲的掙開江百川那隻手,他為自己貪生怕死連累他人的行為感到深深的羞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漸漸變得漆黑一片,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靜夜裡,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江百川在感覺到自己力量流失的同時,似乎也能感覺到張大海越來越急促的心跳。

  「江百川......你......你撐太多時間了,放下俺吧,否則咱們都得掉下去。」張大海顫抖著聲音說,他的語氣裡充滿了絕望。而江百川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閉嘴,這時候要保持體力。」

  是的,保持體力,江百川這半輩子也沒遇到過這麼糟糕絕望的情況,沒吃過這麼大的苦頭。因為高強的武功,常常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可如今他才知道,不用見識什麼天災威嚴,只是這一段懸崖,一個心愛的人,便足以讓他明白自己的渺小,這種無力的感覺讓他深深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額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兩隻手腕都已經酸麻疼痛,尤其是那只握住樹幹的手,那裡承受著兩個人的力量,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半空中,這種支撐對內力的耗損無疑是巨大的,巨大到江百川也開始喘息。

  張大海在底下,即使看不見江百川的表情,僅從那輕微的喘息中,他也能聽清楚對方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他知道江百川是會功夫的人,才會支撐這麼久,否則如果換成自己,這個時候早就摔下去了,何況他還拉著自己這麼個累贅。

  他怎麼會對自己這麼好?他是一個那麼有身份的富家公子,前途無量,而自己不過是個被他嘲笑為又土又窮的莊稼漢而已。他怎麼會為了這麼一個土包子而陷自己於危險的境地呢。

  張大海不解,但心頭又似乎隱隱約約的明白,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此時除了感動,又添了一些讓自己糊塗的東西。

  第六章

  天漸漸亮了,掛在萬丈懸崖上的兩個人,如被掛在風中的兩隻燒乾了的烤雞,狼狽無比。

  一陣山風吹來,吹得張大海打了幾個晃,江百川連忙更抓緊了他一些,雖然那力道幾乎已經讓人感覺不出來,但是他確實是又用了力。

  「江百川,天亮了,沒有人......沒有人來,你......你放開俺自己走吧。」張大海沮喪的抬頭,一滴鮮紅的東西落在他的額頭,他伸出手抹了一下,入目是觸目驚心的紅。

  再抬頭,又一滴血被風吹落,他赫然發現,血的來源竟是江百川握住樹幹的那隻手掌。在手掌周圍,已經有些因為滲入了血跡而變得暗紅的樹皮,而且範圍還在漸漸擴大,如果不是這陣山風,血是不會滴落下來的。

  「江百川,你......」張大海駭然的叫,眼中又有水氣凝聚,並且很快化成淚珠滾出眼眶,他叫完了,又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想撲到對方身上,抱著他好好的痛哭一場。

  「沒什麼,平時養尊處優慣了,手皮都變嫩了。」江百川咧出一個自嘲的笑,他沒有告訴張大海自己佈滿繭子的手掌此時已經是血肉模糊,只是為這個漢子的淚水而心痛。

  「別哭,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麼話,你以為......這是什麼?是考驗......對我......是......是鍛煉......經過這一次......我的功力......功力肯定能......能更加精進的......」

  語到後來已斷成幾截,他的體力流失太大,連開口說話都變得費力,可他必須說,他不能讓大海這麼愧疚難過。

  「俺......俺撐不住了......胳膊好痛......要......要斷掉了......江百川,你......你放開俺吧......俺堅持不下去了......俺寧願掉下去......」

  張大海斷續的喊著,他是真痛,所以他知道江百川會更痛,不但會痛,再這樣下去,他會和自己一起送命。

  「大海,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或許真的不可能再堅持多少時間了,可是如果就這樣死,江百川實在不甘心,最起碼要讓這個老實巴交的土包子明白自己的心意。

  江百川很清楚,以張大海那不會比牛機靈多少的心思,想讓他明白自己的情意,簡直難如登天。

  「俺......俺知道。」意外的,張大海竟然面不改色的回答。

  「俺也喜歡你,江百川,俺真的也很喜歡你,只不過俺沒想到你也喜歡俺,俺以為你這樣的富家子根本不會喜歡俺這樣的農民,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一點都不仗勢欺人,江百川,你......你真是個好人。」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感動。

  江百川不明白仗勢欺人和自己喜歡他有什麼內在聯繫,不過算了,像張大海這樣的人,竟然能懂自己對他的真正心意就夠讓他意外了。

  江百川的身子甚至因此而稍稍僵硬了一下:「大海,你......你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發現我......喜歡你的?」

  不對啊,他自認沒有露出過馬腳,那張大海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在妓院裡,自己吃醋的樣子被對方發覺了?

  唉,這回可虧大了,如果早知道他也喜歡自己,那還廢什麼話,連夜趕什麼山路啊,直接娶回山寨當壓寨夫人不就得了。

  「嗯,俺在你第二回回來並且還給俺買豬頭肉吃的時候就知道了。」張大海驕傲的回答,再次讓江百川被雷擊了一把。

  不是吧,不可能吧?那時候自己都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大海就已經看出來了?這麼說他不但不呆,還聰明的都快成未卜先知的聖人了,不過張大海的下一句話卻險些沒讓他吐血。

  「大黃你知道吧?就是俺院子裡的那條大黃狗,俺可喜歡它了,但有一次他差點咬了劉老爺,俺一生氣就把它趕了出去,心想從此後再不養狗了,可沒到一個時辰俺就開始想它了,於是又到外面把它牽了回來。」

  「它看見俺的時候就趴在那裡,可憐巴巴的看著俺,俺......俺可心疼了,所以破天荒的花一個銅板給它買了根沾肉的骨頭。嘿嘿,江百川,你第二次回來不就和俺重新帶回大黃是一個道理嗎?只不過俺給大黃買的是肉骨頭,你給俺買的是豬頭肉罷了。」

  有那麼一瞬間,江百川覺得自己還是和張大海一起掉下去算了,也好過被這個呆到了極點的土包子活活氣死好。

  他想起當初在萬宮山上對沈千里說的話,怎麼也沒想到只因為一時說嘴,結果招了老天爺的嫉恨,真給了他一個比李大喜還呆還笨的土包子。

  他發誓他以後再也不敢說嘴了,不知道能否祈求月老大人收回他繫在自己和張大海之間的那條紅線。

  耳聽得張大海說起了興,還要往下說,江百川實在忍不住了。

  他有氣無力的道:「拜託大海,看在我......就要和你一起掉進深淵......摔死的份兒上,你就省省力氣......積點口德吧,別再氣我了,就算你願意......變成你們家的大黃,我也絕不願意......變成你張大海,明白嗎?大海,我不想在死前......還要被你氣的口吐白沫,那太影響我......英俊瀟灑的形象了。」

  張大海的臉色沉下來:「是你自己要問俺的,俺說了你又不高興聽,吐點白沫都害怕,你要是掉了下去,腦漿都要摔出去,和著血紅紅白白的,也許整張臉都摔得走形了,那你就不怕嗎?」

  江百川默然,半晌忽然道:「大海,我明白......你的心思,真的......我很感動,可是大海......我喜歡剛才......那個肯承認自己怕死,承認......自己害怕我放開你的張大海,因為那才是......最真實的你,純淨......如一塊透明的玉石。」

  「你現在的......嘴硬,只是讓我......更捨不得你......明白嗎?」江百川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了張大海。

  「一起死......就......一起死吧,咱們可說好了......到了......陰間,我一定......一定要娶你......你這個笨到家了的......土包子,現在知道......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就像你對小娟那樣的喜歡......了吧?我是......是像喜歡情人一樣的......一樣的喜歡你,清楚了嗎?」

  「可......可俺是男人啊......你......你也是男人......」張大海果然被嚇到了,結結巴巴的只有這一句話。

  「那......那有什麼關係......反正......反正我喜歡你就行了......我的朋友......他也是娶了......一個男人......只要兩個人......互相喜歡,就............就不管那些狗屁的......倫理道德......」

  江百川有氣無力時仍不忘彰顯其霸道本色。

  「你......你想好了......如果到了......陰間,我可有......有許多富貴朋友給我......給我燒紙,到時你嫁了我......就......我就把那些......那些錢統統給你好不好?」

  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一招有點無恥了。

  張大海猶豫了一下,江百川的提議在這種快要死的關頭尤其顯得誘人。

  想一想反正也要死了,一旦到了陰間,兩個人都是鬼魂,就算嫁給他也沒什麼關係吧,而且人家陰間讓不讓兩個男人成婚還不一定呢。

  他抬頭看看江百川的臉,對方的出色他是早就知道的。

  可就在此刻,想到他說要娶自己,想到到了陰間要嫁給他,便覺得那張臉孔更加耀眼了,即使那上面已經因為體力的耗損過巨而沒有了以往的神采飛揚。

  「俺......俺......俺......俺......俺答......答應你......了......」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忽然因為這句話而驟然加快,張大海覺得被緊緊握住的那隻手不但疼,而且疼的開始顫抖。

  江百川嘴角邊露出一抹笑:「好......你......你說的,不許......不許反悔。」

  他忽然喃喃自語道:「媽的,李大喜你這個......烏鴉嘴,我到底還是......沒逃過你的詛咒,最終栽在這樣一個土包子......的手裡,而且就連死亡......都因為有他竟然也變得美好起來......我一定是吃錯藥了,沒錯,一定是的。」

  「可是江百川,俺突然不想你死了。」張大海極認真的口氣:「你......你那麼好,陪著俺死太可惜了,你......你放下俺吧,真的,這回俺是真心說這句話的,俺不害怕了,一點都不害怕了。」

  他仰望著上面那個已經汗透重衣卻依然緊緊抓著自己的男人,死亡忽然變得不再那麼可怕,而讓這個人活下去,卻變成了他此刻心中最重要的念頭。

  「閉......閉嘴......」江百川惱怒的吼:「我......還要去陰間......娶你呢......別想抵賴......」

  張大海不再說話,他再遲鈍也知道江百川是動了真情,何況他其實也並不是很遲鈍。

  如果不是從小養成的不放棄不認輸的念頭,江百川此刻早已鬆開手,任自己和張大海掉下去了,反正遲早都要死,能少受點痛苦還是好的。

  兩隻手腕如數萬顆鋼針狠狠扎進去般的疼,他奇怪自己的痛覺神經怎麼如此堅強,竟然還沒有麻木。

  就在這個時候,山壁上忽然出現了一條蛇,黑一道紅一道的碗口粗細的大蛇在山壁上慢慢爬動,漸漸的向兩人接近。

  真是流年不利啊。江百川在心底呻吟了一聲,本以為掉下山崖摔死的結果已經很慘了,誰知道在掉下山崖前,老天竟然還要他們負責餵飽這隻大蛇。

  這種蛇江百川知道,比銀環蛇的毒性劇烈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可是被他咬上一口,卻要幾個時辰後才可以受盡痛苦而死,可以說,這傢伙是毒蛇中非常不道德的。

  而且這種蛇喜歡喝鮮血,如果它是吃飽了,頂多咬你一口讓你受盡折磨而死,但若是它餓了,便要吸食鮮血直到搾乾獵物體內的最後一滴血。

  因此只要是它生長的地方,所有動物最後都難逃身亡的命運,就連兇惡強大如老虎狗熊也不能例外。這只蛇能長到這麼巨大,也不知喝了多少動物的血。

  如果是在之前,能碰上這種蛇夠讓江百川興奮的尖叫半天,因為他和沈千里等人多練的毒功,都需要最毒的毒物往自己身上喂毒,可現在他只有苦笑的份兒,他雖然不害怕這蛇的毒,但也阻止不了被他吸血而死。

  下面的喘息聲忽然加劇,是張大海,看來他也被這隻大蛇嚇呆了。江百川歎了口氣,緩緩道:「大海......不用怕......我不怕這蛇毒的......」他料定那個土包子不會知道這種蛇吸血的壞習慣。

  「它......有毒是嗎?」張大海問,他的口氣無比堅定,堅定到有點破釜沉舟的味道。

  江百川忽然就明白了他要幹什麼,他從未像現在這樣驚恐過,原本有氣無力的說話聲現在已經變成了尖叫。

  「你想幹什麼大海,我告訴你,你不許做傻事,就算你被毒蛇咬了,我也要......啊,放手大海......」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張大海已經一把把那大蛇的蛇頭抓了過去。

  因為大蛇是在距離張大海頭上不遠的山壁上爬行的,而張大海的另一隻手也沒有任何的牽絆,所以他很容易便將巨蛇抓了過來,可是也快虛脫的他怎可能抓的住這條巨蛇呢。

  幾乎是與此同時,那條巨蛇閃電般躥上了他的身子,張開有著一排細小牙齒的嘴巴,照著他的頸動脈便咬了下去。

  江百川的呼吸停止了,他看不見大海被吸血的情景,卻聽到他用最後拼盡的力氣吼出的話:「江百川......我......是活不了了,快......快放開我......」

  下一刻,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遙遠的上方響起:「咦,是百川,啊,他怎麼會在這裡?」沒有錯,那是聶十方的聲音。

  江百川苦笑一下,就要鬆開手,大海被蛇咬了,他已經虛脫到支持不下去的地步,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上。

  而且現在已經出現幻聽了:大海,別想你一個人走,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追回你這個土包子。

  就在他立刻要鬆手的瞬間,他真實的感覺到一根籐條纏上自己的腰際,頭上方又傳來聶十方的喊聲:「百川,支持一下,我拉你上來,九天拉你下面的那個人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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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話音,一股巨大的力道傳過來,將江百川迅速拉起,與此同時,他看見張大海的身子也騰空而起。

  而那條大蛇不願意放棄到嘴的美味,竟然還咬住張大海的身子不肯放鬆,它還不知道滅頂之災就要來臨呢。

  聶十方和鳳九天的功力自然是極高的了,兩人本是來龍虎山找江百川去沈千里那裡玩樂的,誰知到了山上,卻聽他的隨從說爺自己一個人去了鄉下。

  兩人打聽清楚張大海住的地方,來到洛陽城便抓了個帶路的,偏偏這個帶路的在那個村子裡住過,也知道這裡有條近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主動要求帶兩人抄近路過去。

  三人剛走到崖上,便聽到了江百川的那聲驚叫。

  聶十方和鳳九天這一望之下就大吃一驚,情急之中也顧不上別的,在山崖上拽下了兩根結實的籐條便開始救人,等他們像掄小雞一樣將江百川和張大海救上後,那位帶路的早嚇呆了。

  江百川一落地,便想向張大海撲去,卻因為虛脫而重重摔回了地上,與此同時他聽到好友興奮的尖叫聲。

  「哎呀,太好了,是紅絲蛇啊,嘖嘖,百年難遇的寶物呢。」聶十方和鳳九天的聲調都變了,不約而同便向那條蛇撲去。

  這蛇因為牙齒細小,所以咬出的傷口並不大,但是動脈的流血卻不是普通的失血,張大海的面色已經變得蒼白,更因為毒性發作而陷入昏迷中。

  聶十方和鳳九天把那條紅絲蛇取下後就開始搶奪,而江百川則看都不看那兩個敗類一眼,撐著虛弱的身子,手腳並用爬到張大海的身邊,探看他的情況。

  聶十方與鳳九天同時停下動作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沒想到江百川也有這樣緊張人的時候。

  想想之前似乎看見他的腳下明明有棵小樹的,若他肯拋下手中這個人,完全可以自己上來。兩人的眼神一瞬間亮了起來:不是吧,難道他拚死抓住的這個人竟然就是將來他的剋星嗎?

  兩人將那條大蛇一掌拍昏,便都聚了上來,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這......這男人的打扮,分明就是一個和李大喜一樣的莊稼漢,難道......難道......他們不敢置信的看向好友:「不是吧,不會吧,不可能吧,難道好友到底也難逃李大喜的詛咒,真的......真的愛上了一個土包子嗎?」

  「大海,你醒醒,你趕快醒醒啊。」江百川忙著撕下衣襟替張大海止血,可那動脈血卻不是簡單的包紮就可以止住的,不一會兒便將張大海的粗布衣服染紅了。

  鳳九天連忙幫張大海點了止血的穴道,又在他傷口上撒上密制的金創藥,傷口的血才漸漸止住。

  張大海的臉色已經變得有點發黑,不過他卻慢慢睜開眼睛。

  看到自己和江百川都已經落在了地面上,他緩緩舒出口氣,喃喃道:「太好了,江百川,你......你沒事就好。」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在坐起一半的時候又重重倒在了江百川的懷抱中。

  「沒事兒大海,我沒事兒,你也不會有事兒的。」江百川手忙腳亂的在懷裡摸著,然後他拿出那個一直被他珍藏著的錦盒。

  那裡面是兩顆謫鳳果,他一直想服下增長功力卻始終沒有機會服下的謫鳳果。

  聶十方和鳳九天一見到這兩顆果子,眼珠子就凸出來了,這......這兩顆果實可以讓江百川增加兩甲子的功力,可以讓他在五派盟主的比武中輕鬆獲勝。

  可以說,他擁有了這兩顆果子,他便會是兩年後的五派盟主,娶不娶那個寒芳仙子都沒關係。

  可是看江百川的樣子,他似乎要將這兩枚世間難覓的珍果給張大海服下,他......他瘋了嗎?那是五派盟主的位子啊,是武林中權勢的最頂峰。

  兩人深感詫異的同時,江百川已經掰開了張大海的嘴巴,柔聲道:「來,大海,你吃下這兩枚果子,就會沒事兒了。」

  張大海艱難的扭頭看了一眼錦盒中的果子,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天,可那兩枚果實卻依舊鮮紅的可愛,似乎一點水分都沒有流失。

  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江百川要用金子將果實買去了,看起來這兩顆果子果然不是凡品,輕輕搖了搖頭:「江百川,這......這對你的幫助一定很大吧,是......是你買的,我......我......」

  他話不等說完,江百川已經笑了,手指輕點著他的鼻頭:「笨蛋,忘記剛才有多怕死了嗎?你只要吃下這兩枚果子,就立刻可以活過來,還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命重要。」

  這話一說完,張大海立刻就張嘴將那兩顆果子吃了下去。連聶十方和鳳九天都不由得感歎:這土包子還真不客氣,那可是謫鳳果耶,明明一顆就夠解毒了的。

  江百川卻沒有生氣,因為他太瞭解張大海,知道他之前的拒絕並非假意推拒,而是恪守本分,認為他既然把這果子賣給自己,就不應該由他吃下去。

  而後來又狼吞虎嚥的舉動,也只是因為他忽然認識到如果不吃就要沒命,而吃了就會得救的事實。

  聶十方和鳳九天是眼睜睜看著張大海吃下那兩顆謫鳳果的,兩人的口水差點流出來,回頭看向江百川,卻發覺好友竟是一臉慶幸愉快的神色。

  這令他們想起了當初的沈千里,當那個傢伙拒絕了寒芳仙子,等於變相的拒絕了盟主寶座時,他也是這樣的沒有半點遺憾,只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聶十方甚至同情的拍拍江百川的肩膀:「兄弟,你完了,我現在只祈禱你看上的這個不會像李大喜那樣土的掉渣就阿彌陀佛了。」

  江百川苦笑,暗道自己的大海何止是土的掉渣,他簡直就是土的掉泥塊兒。

  但有什麼辦法呢,自己......終究還是愛上了他,愛到可以付出一切放棄一切的地步,造化弄人,他也只能徒呼一聲奈何了。

  「別說江百川,這果子的味道真不錯。」張大海喃喃的讚美了一句,然後頭一歪,便又重新倒在了江百川的懷中。

  「大海,大海......」江百川驚恐的大叫,心想不可能,謫鳳果那可是仙果,別說這個蛇毒,就是再厲害十倍的毒藥,也斷不會劇烈到連謫鳳果都沒辦法解開。

  聶十方和鳳九天面無表情的看著呼天搶地的江百川,事實上他們兩個真的很想仰天長嘯。

  只要是長眼睛的人,就都可以看出那個土包子不過是睡著了,沒想到他們的朋友竟然一副愛人拋下自己獨赴黃泉的悲痛狀,難道真的是愛上了的人就會變成癡呆嗎?

  本來這回還想過去好好笑話笑話沈千里,誰知道如今江百川也變成這模樣了,他們由絕對優勢現在變成勢均力敵。

  鳳九天懷疑的瞄瞄聶十方,非常擔心再過一年,身邊這個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也要倒戈相向了。

  「行了百川,你不要在這裡嚎了,那個土包子都打起呼嚕了你沒聽到嗎?雖然呼嚕聲小一點,但之前不是連五里外的蒼蠅放屁聲都逃不過你的法耳嗎?」

  聶十方實在忍不住了,眼看旁邊給自己帶路的人都開始拿看瘋子的眼光看好友了,再任由他這麼下去,自己和九天還不得也被這個平頭百姓給歸類成瘋子啊,這可是他決不能忍受的。

  總算江百川的神智因為聶十方這一聲吼而拉了回來,仔細看看張大海,果然見他的臉色已經褪去了隱隱的黑氣,而且呼吸聲也均勻起來,偶爾也確實有兩個微小的呼嚕。

  他長長舒出口氣,不好意思的看向兩位好友,嘿嘿笑了幾聲:「那個......我一時太擔心了,你們......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感謝上蒼,你總算還能想起這個問題。」鳳九天翻了個白眼:「我們是來找你一起去沈千里那兒的......」

  「我說兩位公子,你們還走不走了?咱們已經在這裡耽誤了不少時間,俺還要回去做生意呢,你們付的銀子可不夠買俺一天的。」跟來的嚮導開始不滿的發牢騷。

  「行了,你回去吧。」聶十方從懷中又摸出五兩銀子的小元寶遞給他,立刻就換來他的喜笑顏開:「哦,其實我的生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幾位公子若是需要的話......」

  「我們不需要。」鳳九天果斷的截住他的話,看著他滿臉失望的離去,他不由笑道:「還好還好,李大喜總算沒有那麼貪錢,所以還算是個可愛的土包子。」

  他一說這話,江百川就不高興了,沉著臉道:「我們家大海雖然貪錢,但也很可愛......」

  聶十方和鳳九天再度張開嘴巴,然後目光一點點移向張大海,最後他們選擇放棄,打算等到時候好好套套江百川的話,看看他怎麼就被這樣一個土包子給迷住了。

  「行了,我們趕緊走吧,你老抱著他也不是回事兒。」聶十方站起身子:「給個話江百川,到底往哪兒走。」

  「回大海的村子吧。」江百川抱著張大海站起身來:太好了,從現在開始,他可以和大海雙宿雙飛了。到時候他要帶著大海去看沈千里和李大喜,嗯,他想他們一定會很為自己高興的。

  「沈千里若看到你和這個土包子在一起,他會掉眼淚的。」聶十方在旁邊輕易窺出了好友的心思,立刻口氣涼涼的進行打擊。

  面對聶十方的挖苦,江百川選擇嗤之以鼻。

  「掉眼淚?他為什麼要掉眼淚,哼哼,他們家的李大喜能比得上大海嗎?我家的大海可是會下棋,而且做飯特別好吃,哪像李大喜,一頓包菜宴的承諾嚇得我們到現在不敢踏足碧青山。」

  「這個土包子會下棋?」聶十方真是驚訝極了,和鳳九天對看一眼,他想他們現在大概明白江百川這眼高於頂的傢伙為什麼會被張大海迷的暈頭轉向了。

  「那當然......」江百川驕傲的如一隻開了屏的雄孔雀,開始滔滔不絕的歷數他們家張大海的好處。

  聶十方和鳳九天在旁邊聽得汗毛直豎雞皮疙瘩掉滿地,實在忍不住了,鳳九天一把拽住江百川。

  「等等等等,你們......你們八字都沒有一撇呢,這就成你家的大海了,何況若說下棋,那李大喜是比不上這個張大海,但若說到種地擺弄莊稼,這似乎不是你家這個土包子的獨門絕技吧,人家李大喜還在碧青山的後山開墾出二十多畝的荒地呢。」

  「那個......那個......」江百川詞窮,想想是自己愛大海心切,把他吹噓的有點過。於是只好偃旗息鼓,嘟嘟囔囔道:「嗯,這個雖然是我有點誇大,但大海是我江百川的人,卻是千真萬確的,我們在懸崖上已經說好了,到了陰間,他要嫁給我的。」

  「我怎麼嗅出點陰謀詭計的味道呢?」聶十方故意吸吸鼻子:「你是怎麼讓他答應嫁給你的,該不會是告訴他說你到了陰間,你的朋友如我和九天千里等人會燒很多紙錢給你吧?」

  江百川險些一個跟頭摔下去,他愕然看著聶十方:「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很聰明的,不過這次你也有點聰明的離譜了吧?你......你連這個都能猜出來?」

  他的臉色驀然帶了一絲怒氣:「說,是不是你一直都在上面,存心看我出醜,直到那條混蛋蛇出現,你們看再不救我我就要死翹翹了,這才出手幫忙的?」

  鳳九天和聶十方的臉色一起變黑,鳳九天向地上啐了幾口:「呸呸呸,早知道你這樣侮蔑好人,就該讓你摔死。你覺得我們還怕你死啊,你死了正好爭盟主位子的少了一個,十方是聽到那張大海眼看都要死了,還不忘謫鳳果是你買的不肯吃,又聽你說他很愛錢,再根據你的性子,才做出這麼完美無缺的推理,你不說自己沒有新意,還誣陷我們。」

  江百川頭上的冷汗也滴落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已經瞭解我到這種地步了。」

  他又轉頭看著最後被聶十方搶到負在背上的大蛇,忽然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大黃吃不吃蛇肉,哼哼,它差點害死大海,我就要它償命。」

  「現在我是它的主人,因為它的主人救了你們,所以它將功抵罪,你不能把它殘忍的餵狗。」聶十方護緊了背上還在昏迷中的倒霉大蛇,那傢伙還不知道它在鬼門關前溜躂了一圈,差點就進去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張大海家,聶十方和鳳九天一進去就開始嗷嗷的狼叫。

  「天啊地啊,百川,百川,你......你就住在這種地方?老天,那......那是廚房嗎?為什麼牆壁是黑色的啊,是把煙囪放在屋裡的嗎?老天,就這裡做出的飯菜你也能吃的下去?」

  那兩個公子哥兒動作整齊劃一的撫著額頭,一邊誇張的大叫,他們的聲音甚至把昏睡中的張大海都給驚醒了。

  而大黃則衝著屋子裡面開始汪汪汪的大叫,它認為這兩個陌生人的鬼叫肯定是在對自己主人和江百川不利。

  真是亂成一團,江百川索性不去理睬那兩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傢伙,而是挪到張大海身邊關切的噓寒問暖,一會兒給他端水,一會兒給他檢查傷口,一會兒跑出去把大黃牽進來給他看看。

  總之一句話,昔日威風凜凜的山大王,現在完全變身為最勤快的跑堂。

  「我不敢想像,難道千里就是在這種環境中把大喜給娶了回去嗎?」

  聶十方仍是嘖嘖有聲,忽聞外面有一個女人的笑聲傳來:「哎喲大海,怎麼你們家今天早上鎖著門啊,人家來看你,結果你不在,就都走了......」

  隨著話音,一個穿紅著綠,臉上抹的跟白骨精一樣的女子扭腰擺胯的走了進來。

  「聶十方。」江百川低聲的喚,讓聶十方終於從極度深寒中回過神來:「江百川,別......別告訴我她是你將來的丈母娘。」天啊,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三姑六婆的完美體現。

  「當然不是,大海是孤兒。」江百川低叱:「你去想個法子編個藉口吧她攆出去,必要的時候可以殺人滅口。」在張大海被點了睡穴,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卻失敗後,江百川果斷的給了好友生殺大權。

  雖然大海在懸崖山已經答應過自己,但那是在他自知必死的情況下,誰知道等他重新活過來後,還會不會認帳啊,所以現在必須把一切可能誘惑他叛變的因素全部消除,從根本上杜絕一切不妙苗頭。

  門外的大黃汪汪汪汪的大叫起來,讓江百川頗感欣慰:「大黃,幹得好,回頭帶你上山,想吃多少肉骨頭都給你,對,給我使勁的咬,對,撲上去給她一口。」江百川在屋內低低的為大黃吶喊加油。

  「不用我趕人了,那老虔婆被狗咬跑了,嘖嘖,看她扭的那叫一個弱柳隨風,還以為腳有多小呢,結果狗叫一聲,好嘛,撂開兩隻大腳丫子,跑得比野雞還快。」聶十方不留口德的挖苦著。

  「我說,她到底是幹什麼的啊?」鳳九天終於忍不住了,問出心中的疑惑。

  「媒婆......」江百川有氣無力的聲音,而想到兩位好友在聽到這兩個字後的反應,他就更覺得無力。

  「媒......媒婆?」沒有令他失望,那兩個傢伙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哄笑聲,最後連眼淚都笑出來了,聶十方捂著肚子:「不......不行了,天啊,媒婆......哈哈哈......」他忽然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百川,媒婆是來幹什麼的?」聶十方的臉色像是剛吃下去一個死蒼蠅:「你別告訴我是來給你懷裡這個土包子說媒的?」他的表情看起來如果江百川說是,下一刻就會昏倒。

  「如果我說是呢?」江百川一副「你可以昏了」的表情,不過他發現聶十方的定力顯然又進步了不少。

  聶十方和鳳九天都同情的對好友行著注目禮,最後聶十方輕輕搖了搖頭:「百川,我已經可以肯定,你想娶到張大海,看來不會像千里那麼容易了。」

  「沒關係,我們這叫因愛成婚,千里那叫先成婚,後來才培養感情,相對來說,我還是覺得我們倆這種方式比較好。」江百川安慰著兩個朋友,其實他更是在安慰著自己。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我們也管不了你,現在怎麼辦?我們本來是想和你一起去碧青山的,不過很顯然,你看起來是走不開了。」聶十方攤手,一副深以為憾的樣子。

  「嗯,你們先去吧,到時候我會帶著大海一起去碧青山,如果可能,就把婚成在那裡,讓千里和大喜還有你們給我們做證婚人,老傢伙們那裡就不通知了,省得還要二拜高堂。」

  江百川的話又引發了聶十方的另一份擔心:「百川,當初千里和大喜的事情,可是費盡了周折啊,你的師門肯這樣痛快的就同意你娶這個張大海嗎?寒芳仙子那裡怎麼辦?」

  「這點不用擔心。」江百川終於綻開了一抹比較輕鬆的賊笑。

  「上次我回羅帶山的時候,把千里的事情和老傢伙們說了,大概他們認定我這人名利心較重,絕不會為了什麼所謂的愛情放棄權勢,所以都在我面前充好人,紛紛表態說絕不會阻止我追尋自己的真愛,寒芳仙子那裡,我願意娶就娶,不願意娶就不娶。」

  鳳九天拍了幾下手掌,涼涼道:「嘖嘖,真是令人感動的大度啊。不過相信師伯師叔們如果知道你真的選擇了自己的真愛,他們會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縫上的。」

  他又四下看了看:「好了,既然這樣,那我和十方就告辭了,百川,我們在碧青山上等著你和你的土包子媳婦兒,千萬別食言哦,我讓大喜把他肖想已久的包菜宴作為你們的結婚喜宴好不好?」

  他的話換來了江百川大大的一個白眼,附送一個「快滾」的手勢,送走了這兩尊大神。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江百川看著張大海睡得安詳的面孔,唇邊眼角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他現在倒十分慶幸兩人能經歷那樣一個生死時刻,否則自己就要傻的放棄大海這塊美玉了,他知道那樣自己會後悔一輩子的。

  「大海,你想吃些什麼,我去給你做。」替張大海解了睡穴,看他慢慢的睜開眼睛,江百川問的這叫一個柔情似水,讓張大海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裡。

  「說啊,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急於在愛人面前表現,江百川壓根兒忘了自己是連柴火都點不著的主兒。

  「你......你會做飯嗎?」張大海掙扎著起身,他非常懷疑這個公子哥兒的能力,之前不也是說會刨地瓜,結果把他的地瓜都給分屍了嗎?

  「我當然會做,大海你不用懷疑,我們山上的廚子都是我親自調教出來的。」

  江百川拍著胸脯保證,開玩笑,這種時候怎麼可以掉鏈子呢?何況自己說得也沒錯,他山上的廚子的確是被他的嘴巴給調教的越來越出色了。

  聽他這說麼,張大海稍稍的放了點心,反正不放心也沒有用,自己是肯定下不去炕了,都怪那條大蛇太貪心,他覺得自己就像一下子被喝了一半的血,全身都虛軟的提不起力氣來。

  江百川進了廚房,張大海重新躺回炕上,眼皮沉沉的還想睡覺,反正飯也不用自己做,可以睡吧,他昏沉沉的想著。

  廚房裡傳來鍋碗瓢盆們一起唱著小調的歡快聲音,他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再度睡著了。

  第七章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他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房間裡靜悄悄的,江百川不見了,廚房裡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張大海心裡一驚:怎麼回事?難道那個公子哥兒把廚房燒了後畏罪潛逃了嗎?

  他剛想到這裡,便看見江百川急匆匆從外邊進來,手裡捧著一個大大碗公。

  張大海鬆了口氣,並且很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慚愧。而進了屋的江百川見他醒了,先是一愣,接著他那可以媲美城牆厚度的臉皮便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這是你做的粥嗎?」張大海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大大碗公,裡面是一碗濃稠的,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魚肉粥,他終於綻開一個欣慰放心的笑容。

  「是......我......買......買的......」其實江百川很想承認說是自己做的,不過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啊,何況自己在張大海眼中馬上就會變成罪惡滔天了。

  「買的?你不是說你要自己做嗎?」張大海疑惑的看著他,然後視線移到他黑黑紅紅的手上。

  江百川都有點不敢看心上人的眼睛了,真是的,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啊,可偏偏就是面對大海,他沒來由的心好虛啊。

  躲閃著張大海的眼神:「那個......我......我本來想做,沒......沒做好......所以......所以......」他試圖將自己的手藏到背後,自己已經夠丟人了,這雙狼狽不堪的爪子就別再出來現眼了。

  「給我看看......」張大海固執的拽出那兩隻手,原本修長有力的淺麥色雙手現在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上面抹了幾道濃濃的黑色煤灰,還有一些細小傷口裡滲出的鮮血,和煤灰染在一起,一種說不出的猙獰顏色。

  「大......大海......」江百川想抽回手,卻被張大海攥的更緊:「你根本就不會做飯是吧?這些傷口是被菜刀傷了還是被柴火上的倒刺兒劃的?」他細細撫摸著那些細小傷口,語氣平靜。

  「嗯,都有。」已經到這份兒上了,還怕更丟人嗎?大海要笑就笑吧,趁這時候笑個夠吧,等下有他哭的。

  「你......有很高的功夫是吧?你以前握劍或者握刀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能傷到你吧?」仍是平靜的語氣,不過張大海握著江百川的手有點哆嗦。

  「嗯,算是吧,論起武功,能傷得了我的人倒的確不多。」這個不是吹的,除了那些除了打秋風外就不下山的怪物長老和沈千里等兄弟,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的人還真不多,更別提傷他了。

  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這種場景,被張大海提起自己有多厲害,江百川一點也不覺得欣喜,鑽進牛角尖的他把張大海的話自動理解成:「你這麼厲害卻還讓菜刀和柴火欺負了」的意思,那當然是嘲笑。

  「你......你為什要麼對俺這麼好?」張大海忽然將頭垂了下去,額頭抵上那雙黑紅相間的手,江百川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濕意:是,是真的嗎?可能嗎?他的大海在哭,在......為自己的這雙手哭泣。

  「為什麼要對俺這麼好?」張大海的語氣哽咽著:「在山崖上的時候,你明明可以自己逃生去的,為什麼不肯放開俺,寧願讓俺拖累死你?為什麼竟然為了俺甘心去廚房那種除了油煙就再不會有別的髒地方?明明是一雙誰都傷不了的手,為什麼卻要讓菜刀和柴火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傷得左一道右一道傷口?江百川,你......嗚嗚嗚......」

  在問了一連串為什麼後,張大海乾脆伏在江百川的手上痛哭起來,從來都不知眼淚為何物的大男人,此時真的為江百川感到心疼。

  江百川愣在了那裡,許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大海在哭,是真的,為了自己的手哭,或許也是為了之前在懸崖上吃的那些苦頭而哭。

  但是這有什麼呢?和擁有了他的那種幸福相比,這點苦頭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

  「大海......」他慢慢彎下身子,將那個痛哭的人摟進自家懷裡,在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瞭解了沈千里那種因李大喜的樂而樂,因李大喜的痛而痛的感覺。

  原來千百年來為多少人讚頌的情之一字果然是如此的纏綿悱惻,讓自己冷硬如鐵的心臟也因為大海的淚而融化出那樣的柔情似水。

  「這些都是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的,你先把粥吃了,這時候溫溫熱熱的吃正好,否則涼了就會發腥了,等明天我去給你買紅棗粥吃,今天的賣完了。」

  提起這個江百川就覺得不滿,那個粥店裡粥的種類實在太少了,只有三五種最基本的,而且連燕窩都沒有,真過分啊。等這幾天準備準備,他把張大海帶到山寨後,一定得好好的給他補補身子。

  張大海聽了他的話,連忙聽話的捧起碗,一口氣喝了個乾乾淨淨。他知道這粥不便宜,要三個銅板一碗呢,平時每次走到粥店,自己都要用力的吸幾下鼻子聞聞,可從來沒捨得買過。

  「真好喝啊。」張大海放下碗,目光又看向江百川的手:「江百川,你是不是做不出粥就跑到外面去買粥了?你回來了這麼久,粥還是熱的,可見你跑得一定很急吧,那個粥店離俺家可不近呢。」他又開始感動了。

  如果這種時候告訴大海廚房已經被自己燒了一大半,他應該能夠接受得了吧?不會下一刻就把自己掃地出門吧?

  江百川猶猶豫豫的想著,心裡直恨自己為什麼要逞強,眼看兩人的感情都漸入佳境了,結果這一開口說燒了廚房,大海還不得和自己拚命啊。

  「大海,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江百川鼓起勇氣,反正即使現在不說,將來也要被揭穿的。

  「什麼事情?」張大海美食入腹心滿意足,握著江百川的手興高采烈。

  「這個粥很香的。」不行啊,大海在握著我的手,這麼甜蜜的時刻,怎麼可以說出那麼煞風景的事情呢?江百川嘴唇顫了顫,要出口的話臨時嚥了回去,由另一句話替代。

  「哦,我知道啊,真的很香,江百川謝謝你。」張大海有點蒙,就這件事,江百川的臉色也太鄭重了吧。

  「大海,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看著張大海放開了他的手,轉身回頭找尋什麼東西,江百川二度鼓起勇氣開口。

  「嗯,你說啊。」張大海從炕頭上摸出針線:「江百川,你看你好好的一件袍子都掛破了,快脫下來俺給你縫縫。」他揚了楊手中的針線。

  「哦......」江百川有點呆愣的脫下身上衣服遞給張大海,看他倚著被子靈巧的飛針走線:「真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他由衷的讚歎著。

  「俺從小就沒有爹娘,一個孤兒長到這麼大,又沒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當然要事事自己來了。」張大海頭也不抬,而他的形象在此時江百川的心中,簡直比仙女還要美好可愛。

  「江百川,你剛才說要告訴俺什麼事?」張大海縫好了衣服上的口子,那裡幾乎看不出有過裂痕,他覺得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一些,就半坐起來,招呼江百川到自己身邊,替他披上那件衣服,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哦,我是說......我是說那碗粥也很鮮,因為是魚肉粥。」江百川都想掉眼淚了,這簡直是他此生以來說過的最蹩腳的謊言。

  可這麼幸福的時刻啊,大海在他的身前,像一個賢慧的妻子般替他試著衣服,怎麼能讓燒廚房這種煞風景的話破壞這副安寧祥和的畫面呢?而自己的心臟也因此狂跳,實在沒有靈感編出像樣一點的謊話了。

  「俺也知道啊。」張大海狐疑的看向江百川: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了吧,俺在聽著呢。」可見江百川的謊言真是太不高明了,連憨厚如張大海都開始懷疑。

  「大海,你......你還記得我們在山崖上的諾言吧,你答應會嫁給我的,雖然現在我們沒有死,但是你不會食言吧?」他一說完,張大海的臉就騰的紅了,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大海,你說啊,你一定要說出答案,我才能告訴你這件事。」不管了,先把人套住了再說,江百川這回是鐵了心,大不了就用搶的,反正李大喜不就是被沈千里搶回去的嗎?

  「俺......俺......俺......」張大海的臉紅紅的,最後看實在躲不過去了,才用比蚊子哼哼還小的聲音道:「俺不答應有用嗎?你......你都把俺的媒婆趕跑了,以後還有誰敢上門給俺說媒啊。」

  雖然心裡願意,但嘴上可不能這麼說,多丟人啊。連張大海自己都奇異於心意的改變,或許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是個從來沒被人疼過的人,因此江百川對他的愛護才會輕易就攻破他的心房。

  其實早在懸崖上的時候,自己說到了陰間會嫁給他,那時候......自己應該也不是為了那些錢吧,似乎......似乎嫁給眼前這個傢伙真的挺不錯的。

  張大海被自己的心裡話嚇住,連忙抬頭結結巴巴的轉移話題:「好了,江百川,你可以告訴俺到底是什麼事情了吧?」

  「廚房燒了,你家的廚房,被我燒了一大半。」江百川用孤注一擲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然而他的唇邊卻泛起了一絲詭異狡猾的笑容:嘿嘿,不管怎麼樣,人是騙到手了。

  「燒......燒了?什麼東西燒了?」張大海目瞪口呆的問,其實他不是沒聽清楚,他只是不想相信這個事實,所以衷心希望剛才的話只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

  「你沒聽錯,大海,我沒有做成粥,反而燒了你家的廚房。」江百川深吸一口氣,殘忍的打破張大海最後一絲希望,看著對方絕望的臉色,從不知罪惡感為何物的他竟然平生第一次低下頭去。

  「你......會幫我把它修好嗎?」張大海的口氣聽起來想哭,看著江百川那雙傷痕纍纍的手,他用僅餘的一絲理智壓下掐死對方的衝動,不過問話的語氣還是那麼的絕望。

  「會的,我絕對會幫你把它修好的。」江百川迅速的抬起頭來保證,他沒有料到這種驚天消息竟然還沒讓張大海發飆,這是說明,他對自己的感情已經迅速升溫了嗎?他被這個可能弄得興奮起來。

  「不是你......」張大海大聲的吼出來:「我是說找泥瓦匠,木匠,找他們來修,如果讓你修,難道想把剩下的一小半廚房也給弄塌嗎?」這不是不可能的,就依照眼前這人對各種活計的白癡程度。

  「我......我立刻就找人來修,大海......大海你別生氣。」江百川嚇得一個高兒蹦到門口:「你......你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去找泥瓦匠木匠來修,我絕對不插手,我會還你一個乾淨整齊的廚房。」

  他惶恐的下著保證,話音剛落,整個人就逃也似的飛奔出去。

  張大海無力的倒在床上,雙目瞪著天花板看,半天後,他開始呵呵的傻笑起來,最後笑聲越來越大:原來那個高高在上的江百川,其實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他捧腹彎腰,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在張大海的監督下,江百川乖乖的不敢踏進施工現場一步,而燒掉的一半廚房在本村泥瓦匠和木匠的手下,正在逐步的恢復原貌中,當然,說恢復原貌也不太恰當,因為新蓋起來的廚房可比原來的要漂亮多了。

  張大海坐在樹蔭下,心滿意足的看著嶄新的廚房屋頂,心眼裡轉著不良的主意:如果他讓江百川不小心把自己家整個房子都燒了,然後再讓他負責出錢重蓋的話,老天爺會不會降雷劈死貪心的自己啊。

  總算對雷公公有所懼怕,讓張大海只是想想而已。抬頭看了看天色:嗯,已經晌午了,江百川已經走了一夜,怎麼還沒回來?他不是說上午就可以回來的嗎?不知為什麼,想到那個傢伙,心裡竟然覺得甜絲絲的。

  他努力的晃了晃頭,自己在心裡拚命的道:張大海,你不可以這樣,你是一個男人啊,你怎麼可以因為對方施的小恩小惠就輕易投降了呢?這不行,想想那些可憐的地瓜吧。

  在之前的時候,每次一想到被碎屍的地瓜,他心裡總會對江百川產生一絲怨恨,可是如今,他大概真的沒救了,因為那些地瓜竟然也勾不起他對江百川的恨意。

  泥瓦匠們紛紛走了過來:「大海,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吧?等著江公子給你送飯呢?行了,我們回去歇晌了,這廚房再有一下午大概就能完工,傍晚再結算工錢吧。」

  「嗯,好的,你們回去吧,歇個晌覺再來。」張大海憨笑著和大家揮手,直到工人們都走得不見影子了,門外江百川還是沒有出現,他實在覺得無聊極了,從身邊籃子裡抓起一個蘋果大口啃著。

  為了給張大海好好補身子,江百川今天特意回了一趟龍虎山,將山上的燕窩熊掌魚翅等上好補品山珍掃蕩了一番後,便高高興興的下山往張大海的村子而來。

  一路上,想到愛人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這些天他對自己是空前的和顏悅色溫柔乖巧,江百川的心裡就宛如喝了蜂蜜一樣,甜的都無法形容了。

  他準備把這些補品給愛人吃完後,就攜他一起去碧青山和自己的三位死黨會合,到時候便在天地和好友的證明下與大海共結連理,從此後生生世世雙宿雙飛。一想到這裡,他簡直就要幸福的笑出聲音。

  「哎呀,我說老姐姐,你聽沒聽說,連由村的那個張大海好像找了一個男人當靠山,這些天十里八鄉的人都傳瘋了呢,都說那個姓江的公子多麼多麼有權有勢,多麼多麼的有錢,樣貌身材又是如何如何的出色......」

  前面小林子裡拐出的兩個女人引起江百川的注意,他故意放輕放慢了腳步,想聽聽這兩個三姑六婆到底在說什麼。

  另一個女人便是之前給張大海說媒的媒婆,聞聽此言,不由得把嘴一撇,哼了一聲道:「什麼了,你是不知道,那個江公子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前些天從洛陽城裡回來的方況說過了,那個江公子就是龍虎山上的土匪頭兒,大海要是不答應他,他紅了眼能把咱們整個村子給滅了,大海也是沒辦法,要不然一個男人不圖娶老婆生孩子,卻去嫁給另一個男人,幹那些女人才幹的事情,誰願意啊?」

  先前的女人大驚道:「什麼?你是說龍虎山上的那群土匪?哎喲阿彌陀佛,那可是一群無法無天的魔王啊,哎喲老天,大海委屈些就委屈些吧,有什麼法子,難道咱們全鄉人都給他陪葬嗎?」

  她不住雙手合十的拜佛,絲毫沒有發現身後臉色已經發白的江百川。

  「那你之前給他說過的那門親事就這麼算了?」那女人拜完佛,又忍不住好奇心,而這也是江百川最關心的問題。

  「那不算了還能怎麼辦?」

  媒婆攤手:「誰敢去惹那群土匪啊,俺倒是挺可憐大海的,唉,好好的一門親事,老丈人上門時他雖不在,可人家姑娘家也沒怪他,本來都同意這門親事了,如今卻被那個江公子橫插一槓子,就可惜了大海,一直盼著有個老婆,如今老婆沒娶到,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先前的女人笑道:「老姐姐保了半輩子媒,就從來沒有牽不成的紅線,到底這回也翻了船了......」

  不等說完那媒婆就尖叫道:「這是什麼話?怎能說俺翻了船,這是形勢比人強,沒有辦法的事情,前天俺從他家門前路過,大海還趁著那個江公子不在,和俺哭訴說他是滿心的想娶老何家的姑娘,就是如今自己做不得主,哼哼,你說要是沒有那個江公子,大海還不早和何家閨女是一對了,俺這謝媒錢也收定了的。」

  那媒婆為了強調不是自己保媒失敗,竟然信口胡謅起來,這也難怪她,做媒婆的嘴裡本來就沒有幾句真話,若論起顛倒黑白撒謊騙人的本事,天下間還沒有幾個人能強過她們。

  不過江百川哪知道這些都是媒婆的信口瞎扯,他怔怔的站在那裡,連手裡的燕窩魚翅等掉到地上了都不知道。深秋的風捲起幾枚落葉,扑打在他的身上,他卻恍若未覺。

  是因為太幸福了嗎?是因為自己這些日子已經幸福的得意忘形了嗎?所以老天爺才會在他最快樂的一刻降下這樣一個晴天霹靂。

  樂極生悲,原來就是這樣的滋味,整個心都被掏空了似的,難受的連呼吸都好像那麼費力。

  「不,不會的,大海不會只是因為知道了我的身份才屈從我的,他......他應該也是真心的愛著我......沒錯,他是愛我的,和害怕感激擔憂無關,都沒有關係,他......他就是喜歡我的,如同我愛他那樣深,他也是很深很深的愛著我......」

  江百川喃喃著,顫抖的手緩緩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他一邊將東西裝進包袱一邊拚命的自語。

  可是到最後他卻絕望的發現,這些自語不過是他為了說服自己的藉口而已,其實全都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大海心裡真正的想法和渴望的東西,他從來都沒有瞭解過。

  江百川一步一步的往回挪著,漸漸的,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曬在他身上,讓他的汗水打濕了半片衣襟,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熱,也不是不覺得熱,他現在,幾乎連最基本的感覺都失去了。

  他想飛奔回村子,抱著張大海好好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是因為什麼才答應嫁給自己,問問他的心裡是否真的不願意做自己的愛人。

  如果是這樣,自己會放手的,他不會逼迫大海,即使是一向都霸道慣了,他也不會去逼迫自己一心愛著的人,而且,他江百川也絕對不會去強求一份根本就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感情。

  可是當真的走近那間熟悉的茅屋,他卻又退縮了,他告訴自己媒婆的話肯定是假的,大海一定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可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沒有忘記就在幾天前,大海還心心唸唸的忙著娶妻的事情,甚至為了老丈人的到來,而任由自己帶他連夜趕路。

  所謂近鄉情怯,江百川此時便是這種心情,只是再遙遠的路也有盡頭,無論他用多麼慢的速度,最後他仍是站在了張大海家的街門前。

  張大海已經開始啃第二個蘋果了,剛摘下來的蘋果又脆又甜,讓他愛不釋手。在他「吭哧」一口又咬下一大塊果肉後,他看見站在街門前臉色白的嚇人的江百川。

  「大海,我問你,你是不是根本不願意嫁給我,你只是懾於我的權勢狠辣,生怕我對你村子裡的人不利,所以才不得不答應我,其實你心中,始終還是想娶那個何家的姑娘的,是不是?」

  江百川連珠炮般的將所有疑問問出口,他期待著大海能夠橫眉立目的跳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自己是腦子壞了,期待他問自己是從哪兒聽來的謠言,不過很快的,他就失望了。

  張大海在聽到這幾句話後,竟然拚命的咳嗽起來,一張臉也漸漸的變成紅透如煮熟的蝦子,片刻後,他似乎也覺得拿咳嗽來掩飾不太好,嘴裡「嗯嗯啊啊」了兩聲,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一張臉憋的更紅了。

  江百川如同三九寒天掉進了一個深深的冰窟窿裡,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是慘白的,身子晃了幾晃,他勉強的穩住身形,卻見張大海似乎想奔上前來。

  「大海,我知道了。」他慘笑一聲,覺得一顆心痛得像是要炸開來,而最艱難的是他還要逼自己親口說出放棄的話。

  「你放心......我......我不會逼你,我......也捨不得逼你......你怎麼會......怎麼會以為我會拿你的鄉親們來要脅你呢?你......你根本不明白我愛你到了什麼地步......我......我愛慘了你你知道嗎?」

  他不住向後退著,臉上雖然在笑,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這些補品......是我拿給你補身子的......也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

  他放下補品,一步步向後退著:「從此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你......安心的去過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吧,娶妻生子......我祝你......夫妻白頭到老,舉案齊眉......」

  他再也說不下去,生怕再遲一刻,他就會上前點了大海的穴道,強行將他帶走。

  最後再看一眼明顯是愣住了的愛人,江百川心中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滋味:也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自己雖然不能擁有這個男人,可在對方的有生之年,他的心裡大概也永遠抹不去自己的名字了。

  「我會永遠的......念著你,後會無期了。」說完這句話,江百川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他使出了全部的內力,用了有生以來最快的輕功,以至於他的身影轉瞬間就消失在張大海的視線之內。

  張大海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他還在不停的咳著,咳的彎了腰,咳的眼淚都流出來。最後他終於發出一聲絕望和憤怒的大吼:「江百川......」

  第八章

  來到碧青山已經半個月了,江百川卻還是和剛來時候行屍走肉的模樣沒什麼兩樣。

  沈千里和聶十方鳳九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知道事情一定和他說要帶過來成親但結果並沒有帶來的張大海有關,不過派去的探子還沒有回來,江百川又不肯開口說話,所以他們除了寸步不離的看著好友防止他做傻事外,什麼也不能做。

  雖然他們也認為讓江百川做傻事的機會等於零,不過看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每個人都不敢大意。

  深秋時節的碧青山雖不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卻是最歡樂的時候。

  李大喜開墾出的荒地已經喜獲豐收,所有碧青山的嘍囉都自願的去幫這個壓寨夫人抬豆子,玉米,高粱,谷子等農作物,受李大喜那五音不全的歌聲感染,這個時候的碧青山上是一片歡樂跑調的歌唱聲。

  江百川就坐在李大喜開墾出的荒地的地頭上,一雙眼睛片刻不離李大喜身上,他彷彿看到一個月前的張大海,也是這樣汗流浹背的在地裡忙活著,連眉眼都笑了開來。

  「百川,咳咳......」陪坐在他身邊的沈千里聶十方鳳九天集體對望一眼,終於沈千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醋意,他盡量試著用柔和的聲音開口。

  「那個我知道你是絕不會做出喜歡上朋友老婆這種不仗義的事情的,但是,那個大喜他畢竟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再看也沒有用,所以......所以......咳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明白。」江百川苦笑一聲,這是他來碧青山後說的第一句話:「千里,你不要瞎想,我只是覺得,大喜和大海真的很像,尤其是他們幹活時的樣子。」

  「那......那其他的兄弟們不也是在幹活嗎?」沈千里循循善誘:「你也可以看他們啊,所有人幹活時的樣子都差不多吧?」

  江百川搖頭:「他們幹得不地道,不會讓我想起大海......大海......」他微微的歎息了一聲,忽然站起身來喃喃道:「你說得對,無論我怎麼看,大喜就是大喜,他永遠也不會是大海的......」

  他一步三晃的離開,身影在夕陽下拉的老長,看起來淒涼而又落寞。

  「他沒有事情吧?」聶十方看著好友孤寂的背影:「我們應該是世上最堅強的人,不會被任何打擊擊倒,對嗎?」

  「難說。」沈千里猶豫著搖頭:「如果是之前的我,我也會同意你的話,可是現在,我根本不敢想像如果沒有大喜,我還怎麼活。」這是實話,在當初以為大喜死掉的時候,他就打算殺了那個老太婆然後自殺去陪他的。

  「別拿我們和你相比。」聶十方和鳳九天齊聲吼,換來沈千里的一個白眼:「會有的,你們會有那麼一天要和我比的。」

  「呸呸呸,烏鴉嘴。」聶十方向地上吐口水,而鳳九天則擔心的看著江百川消失的方向:「你們說......他會不會去尋短見?」

  「不會這麼誇張吧。」另兩個人齊聲吼,但是隨著話音落下,他們不約而同的站起身向山下奔去。

  「都怪你,不過就是多看了大喜幾眼,你看看你,吃什麼醋啊?最起碼可以讓他安安分分的待在這裡。」聶十方一邊奔跑一邊抱怨。

  「廢話,敢情不是你老婆,他老那麼盯著大喜看,我是擔心他萬一因為移情作用再喜歡上大喜怎麼辦?」沈千里哼哼唧唧的答。

  「所以你就不得不出聲提醒,你個重色輕友的傢伙。」鳳九天就差沒朝沈千里吐口水了。

  三個人急奔的腳步驀然停止,在他們的前方,江百川站在懸崖上,秋風吹起他的白色衣袂,獵獵作響,他整個人似乎隨時都會駕風而去。

  「完了完了完了......」聶十方小小聲的說:「沒想到百川這傢伙平時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經受了這麼一點打擊就想尋短見,老天啊,愛情這玩意兒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啊。」

  「別嚎了,小心讓他聽見,直接就跳下去。」沈千里沒好氣的低吼,而他的吼聲比起聶十方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們在幹什麼?」意外的,江百川竟然回過身來,看著他們三人微笑:「你們不是以為我會尋短見吧?太好笑了,不過就是情場失意了一下而已,我江百川想找什麼樣的人找不到啊?誰說我就非要在張大海那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的。」

  「對對對,像那種土包子,能看上他們而且離不開他們的人純屬腦子進水。」鳳九天猛點頭,然後就感覺到一道殺人視線飄了過來。

  「這不是安慰百川嗎?你就給我委屈一下吧。」他低聲的說,然後看到江百川步態瀟灑的從斷崖上一步步走下來,心才算徹底放回了肚子裡。

  「九天,你說的沒錯,一個土包子而已,我對他的愛戀就到此刻為止,既然說要放手,就不能再拖泥帶水的,我和他,都有各自的生活要過,從此後,只能在天涯遙遙祝福了。」

  「我聽著這話怎麼特言不由衷啊。」沈千里小生嘟囔,然後他被聶十方和鳳九天狠狠瞪了一眼,於是連忙拍掌道:「沒錯沒錯,百川,你才不會像我這麼沒出息,拿得起放得下,從此後就別再想著那個張大海了,本來他的名字和你就不對嘛。」

  「名字不對?」聶十方和鳳九天都驚奇的問,連江百川的滿懷傷情都被好奇取代了:「千里,這是怎麼說的?」

  「這還用說嗎?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你看看看看,你這百川一進到大海裡,就再也出不來了,名字如此,你到時候還不得被那個張大海克的死死的啊。」沈千里煞有介事的點頭。

  聶十方和鳳九天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哼了兩聲道:「算了,這個東西也作不得準,你的名字和李大喜倒不犯克,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被他克的死死的。」

  「好了好了,我們以後不再提這件事情好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走出愛情失敗的打擊呢。」江百川頗為感慨,立刻得到三位狗友的贊同。

  三人一起往回走,聶十方鳳九天以及沈千里拚命搜腸刮肚的尋些笑話來說,正笑鬧著,忽然山寨二當家的飛奔過來,一邊大聲道:「頭兒,探子回來了,關於那個張大海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

  沈千里聶十方鳳九天的臉上齊齊下了一排黑線雨,暗道難道這傢伙眼睛脫窗了嗎?沒看見江百川在這裡就大聲的嚷嚷。

  不過江百川在面色一變後,倒是很快恢復了常態,看著好友們的尷尬的笑容,他微笑道:「走吧,回去聽聽探子怎麼說,有不詳細的地方我再給你們補充。」

  「嘿嘿......嘿嘿......」三個人只能剩下訕笑的份兒了。卻聽江百川認真的道:「沒關係,既然我已下決心放手,就要做到聽見任何事情都能夠心如止水的地步,哪怕現在探子告訴我他幾天後就要成婚了,我也不會感到心痛的。」

  一起走到前堂,果然有兩個貌似精明的探子坐在那裡,一見到他們來,都躬身參見,但眼見江百川也在,他們倒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好了。

  「有什麼事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沈千里和三位好友一起落座,既然江百川都不介意了,他也沒必要拖泥帶水。

  「說什麼說什麼?李三張四又要說故事了嗎?」夜幕降臨,李大喜收了工,在後面洗了澡,換上一身乾淨衣服,神清氣爽的跑過來,準備讓沈千里吩咐開飯。

  一見了自家愛人,沈千里連眉眼都笑開了,一把攬過大喜,剛要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就聽鳳九天聶十方一齊咳嗽了一聲,那意思很明顯:你們兩個想卿卿我我,到後堂沒人的地方去,這裡可還是有一個剛遭受了感情重創的人呢。

  沈千里無奈,只好讓李大喜坐在旁邊,見他喜滋滋的一副興奮好奇樣子,他的心裡就覺得幸福的快要溢出來了。

  主子發話,壓寨夫人又是這麼一副興頭樣子,張三李四索性也不忌諱江百川了,將自己打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只是礙於當事人就在旁邊,沒好意思添油加醋,兩人自覺精彩度下降不少。

  「啊?江百川,你......你怎麼也會喜歡上一個農民?難道你們這四個兄弟都有病嗎?放著好好的大閨女不去喜歡,專門喜歡俺這樣的男人,這還不說,還非得是莊稼漢子,你們不都是很看不起俺們這種被你們稱為土包子的人嗎?」李大喜純粹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江百川覺得嘴角快要抽筋了,這......這李大喜一副純潔無辜的樣子,難道他真的忘了自己如今這個結局是受了誰的詛咒嗎?

  「大喜,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不會忘記吧?」江百川咬牙切齒的道。

  其實被詛咒了,愛上了那個土包子大海也就罷了,最讓他鬱悶的是:沈千里這傢伙明明是用強的,最後都可以和李大喜雙宿雙飛,而自己對大海的溫柔體貼,縱容溺愛卻只落得個形單影隻的下場,這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

  「拜我所賜?」李大喜果然忘了當初的詛咒,疑惑看向自家老公:「不對啊,那個什麼張大海的住洛陽鄉下,俺根本不認識他啊,怎麼會給你們兩個做媒?」

  他一句話比什麼絕頂神功都厲害,一下子就讓四個人差點趴下了。

  「做媒啊?」李三又想起了臨走那天聽說的事情:「說到做媒,自從江公子你走後,聽說做媒的人都快把那個土包子家的門檻踏破了,我們臨走的時候,似乎有戶人家上門去看家了呢,按照鄉下的習俗,這若是雙方都同意了的話,不出兩個月就可以成親的。」

  「成親?」江百川一下子站了起來,連身子都有點哆嗦了:「他......他要成親了?」他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一般。

  「是啊。」張四李三奇怪的看向這位山大王:「我們是聽說那姑娘家早前就對張大海有意,張大海也挺中意對方的,所以我們想,這成親之日恐怕不會太遠了吧。」

  「砰」的一聲,江百川身邊可憐的桌子被殘忍拍下一個桌角。

  只聽他咬牙切齒的恨恨道:「成親?張大海,你倒是好風流快活,我才走了不到一個月,你那邊的媒人就把門檻都踏破了,而且還迅速的連成親日子都快有了,你你你你......就算是為了安慰我一下,你也應該收斂收斂,等過個一年半載再考慮這種事吧?」

  他越說越憤恨,最後乾脆在屋內轉起了圈子,一會兒指天一會兒罵地的嚷個不休。

  聶十方鳳九天沈千里李大喜齊齊愣在了那裡,過了好半天,鳳九天才吐出一大口長氣,輕聲道:「不知道是誰在一個時辰前才說過,『既然已下決心放手,就要做到聽見任何事情都能心如止水的地步,哪怕現在探子告訴他說張大海幾天後就要成婚了,他也不會感到心痛的。』十方,你還記不記得是誰說的?好像不是我,千里更不可能,咦,難道是你嗎?」

  「我?鳳九天,你是想要我替現在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的傢伙背黑鍋嗎?」

  聶十方翻著白眼:「你記性不好,我來告訴你,剛剛那個發瘋亂吃飛醋說什麼人家張大海風流快活的人,就是在一個時辰前才信誓旦旦說不會因為人家成婚有所改變的人。」

  「哦?是嗎?這麼說是我的記性不好嗎?可我的記性一直很好啊,還是說,某人這種太過急劇的轉變讓我無法相信才會這樣的呢?」

  鳳九天誇張的叫,聶十方也煞有介事的點頭道:「沒錯沒錯,一定是某人的轉變太過急劇才會讓你這樣的。」

  這兩人的一問一答險些把江百川氣死。

  他哪裡會知道自己的定力如此不受信任,明明想起來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為什麼一聽到他成親的消息,胸口還是發悶的要命,悶的他不得不這麼發瘋呢?否則他覺得自己會連氣也喘不上來的。

  那邊的李大喜還在問沈千里自己是什麼時候給江百川做的媒,而沈千里顯然不太想解釋這件事情,他的心思明顯飄到了別處,最後乾脆一起身,很是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江百川的肩膀︰「兄弟,你自己在這裡發洩一會兒吧,兄弟我就不相陪了。」說完拖著還明顯處於好奇中不願意離開的李大喜就走。

  聶十方和鳳九天對視一眼,也都聳聳肩離了大廳,剩下江百川一人在屋裡瘋夠了,便又出了門,抬頭看看,天上一輪彎月,就如同那天晚上,他和張大海連夜趕路時的一般模樣。

  他的思緒驀然就飄回了那個夜晚,那個可稱是多事之秋的夜晚,漸漸的,兩人相吊在懸崖上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之中。

  張大海害怕自己放開他時的軟弱表情,他抓住那條大蛇時慨然赴死的決絕,還有自己對那個土包子的告白,看到他被蛇咬上時那萬念俱灰的絕望心痛。

  「啪」的一聲,又是凌厲的一掌,院中的石桌也沒能逃過大劫,碎成幾大塊堆在那裡。

  「大海只能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憑什麼我要讓別人將他奪去。」江百川咬牙切齒的吼,旋即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了下來。

  「可是......可是我想讓他幸福,如果強迫他留在自己身邊只能令他痛苦,難道我會快樂嗎?」他喃喃自語,陷入了痛苦的糾結中。

  最後,已經是一團漿糊的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江百川一下子激動的站了起來。

  對了,自己的身邊就有現成的例子啊,當初沈千里不也是強娶的李大喜嗎?現在他們還不是過得很幸福,自己為什麼不去問問好兄弟的意見呢?

  他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的興奮中,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時候去詢問好兄弟意見,是會招天怨人怒的。

  精緻的臥房內,一支紅燭靜靜燃燒著,散發出溫暖的光芒,燭火偶爾跳動一下,似乎是在為床帳裡兩人的低語微笑。

  「不要了沈千里,俺今天好累。」李大喜無奈推拒著猛往身上撲的大狼,一邊頻頻打著呵欠。

  「不是告訴過你別那麼實在嗎?有活兒讓那幫傢伙們干就行了。真是的,自從你開始收莊稼到現在,你都累了十天了,我不忍心才一直禁慾到現在的,我容易嗎我?」

  沈千里控訴,一邊巴在愛人精瘦的身體上不肯下來,靈活的手指在那兩枚粉紅色的突起上捻壓揉搓。

  李大喜聽見沈千里這麼說,想想似乎也確實如此,心裡有愧之下,便停止了掙扎,如此一來,興趣就被那頭技巧嫻熟的大狼給挑逗上來了。

  兩人嬉鬧喘息間,沈千里早已蓄勢待發,正要持篙入港,忽然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聽那聲音,似乎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了。

  沈千里自然不是那種為了洩慾而置正事於不顧的人,在李大喜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他一個高兒蹦到地上,伸手虛引一下,那門便打開了,江百川一頭就拱了進來。

  「百川?」沈千里的臉上頓時黑線密佈:「你幹什麼?這麼晚了還到我這裡來,有什麼話不能明天說?」

  媽的江百川,你最好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否則我生劈了你。某慾求不滿的人在心裡惡狠狠的說。

  「千里,你認為我是不是應該回去把大海搶過來?」江百川根本沒顧得上查看好友臉色,他心裡已經完全被自己的想法占的滿滿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來找我?」沈千里不敢置信的問,難道他的好朋友骨頭疼想和自己打一架嗎?否則怎麼會找出這麼爛的理由。

  「當然,你認為我現在的心裡還能裝下別的事情嗎?」

  江百川有些不滿,千里是什麼態度嘛,不過想到自己有求於人,他還是耐著性子道:「千里,你想想,當初你和大喜根本就是一對冤家,可你把他搶來後,你們兩個依然生活的很幸福,而我和大海已經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如果我把他搶過來,我們一定會過得比你們還幸福對不對?」

  「一點都沒錯,所以你現在趕緊回去收拾準備,明天一早就下山去搶人吧,重要的是,你立刻給我離開這裡,別打擾我辦正事。」

  沈千里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吼。而江百川此時才發現好友身上滿佈著一股禽獸的氣息,他忽然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好好,走,我這就走。」

  「大喜,大喜,那個殺千刀的煞風景的傢伙走了。」沈千里重新興奮起來,身下的兄弟也鬥志昂揚精神飽滿。他一把撩起紗帳就向愛人身上撲去,卻在下一刻就石化在李大喜身上。

  在他的身下,李大喜安祥閉著眼睛,嘴巴裡不時傳出細小的呼嚕聲,顯然已經是睡熟了。

  「江百川......我要宰了你......」萬籟俱寂的碧青山上,忽然傳出一陣憤怒之極的大吼聲,驚醒了眾多勞累了一天剛剛進入夢鄉的可憐鳥兒。

  「沈千里沈千里,不好了不好了......」東方剛露出魚肚白,沈千里的臥室外就傳來一陣慌慌張張的大叫聲。

  可憐沈千里昨晚因為從極度興奮到極度沮喪的巨大心理落差,加上還要負責把興致昂然的兄弟給摁下去,弄得失眠了大半夜,四更時分才總算是死豬般的睡了過去,誰知還不到一個時辰,便被這一陣叫聲驚醒。

  「啊。」身邊的李大喜驀然坐起:「沈千里,什麼不好了?是不是著火了?」他慌慌張張的喊,只穿著一條褲衩就跳下床去,卻在下一刻就被愛人拉了回來。

  「聶十方鳳九天,你們最好能夠說出真正能讓我感到驚惶失措的大事,否則我敢保證,下一刻你們就會發現,你們會大禍臨頭。」

  一肚子起床氣無處可發的沈千里狂吼,嚴重懷疑三個狗友這次過來,是不是就為了折磨自己。

  「江百川失蹤了。」聶十方鳳九天衝進來,一眼看見渾身上下只穿一條褲衩的李大喜,然後他們比被看的人還要慌張的轉過身去。

  「對不起沈千里,我們什麼也沒看見。」老天,惹翻了這個醋罈子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你們幹什麼啊,俺又不是女人。」李大喜很不高興的說,看看那兩個傢伙是什麼眼神啊,自己又不是大姑娘。

  「你給我先回床上躺好。」沈千里低吼,將李大喜摁進被子中,那兩人才敢轉過身來。

  鳳九天急著道:「千里,百川失蹤了,你說他會不會想不開啊?雖然昨天他說得倒是信誓旦旦,可後來他聽到那個張大海要成親的消息時的表現你也看到了,這可是一點準兒都沒有的事情啊。」

  沈千里冷笑了一聲:「就為這個事情嗎?笨,也不想想我們幾個人,還有想不開的時候嗎?放心,百川就是因為想開了,而且想的太開了,所以他昨晚就下山了。」

  「哦,他回龍虎山上去了嗎?這就對了。」聶十方拍拍胸脯,還好,他就說自己的朋友怎麼會這麼沒出息,拿得起放得下那才是江百川,管他什麼張大海,都扔一邊兒去,一年後又是那個意氣風發倜儻瀟灑的風流好男兒。

  「他回張大海那個村子了,聽他的意思,大概是要去搶親。」沈千里輕描淡寫的道,然後不顧兩位好友能裝得下雞蛋的嘴巴,逕自開始穿衣服。

  第九章

  重新踏上這條熟悉的羊腸小徑,江百川心中的激動真是無以言表。

  看著兩旁熟悉的景物在身邊飛掠而過,他心中只有堅定的不能再堅定的一個念頭。

  大海,你要等著我,絕不能在我趕去後,你和你的新娘子一起招待我,絕不能讓這麼恐怖而無奈的事情發生,大海。

  前面便是張大海的村子了。剛進了村東頭,便發現小路上儘是三三兩兩喜氣洋洋的村民們,一個個小孩子都穿著新衣服,笑鬧著追逐嬉戲著,一邊大喊大叫著「娶媳婦了,娶媳婦了,大海叔叔娶媳婦了。」

  江百川腳下一個踉蹌,不敢置信的看著那群孩子,然後他驀然抓住一個從身邊路過的村民,嘶啞著聲音問道:「是......是誰要娶媳婦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大海啊。」那村民正和旁人說話,聞言不耐煩的甩脫了他,抬頭一看,不由得一愣,旋即又換上了一副笑容。

  「喲,這不是江公子嗎?你今兒回來的可巧,新娘子說話功夫就到了,你們家大海院子裡也擺了好幾桌宴席呢,正好趕上喝喜酒。」

  「喝喜酒?」江百片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我現在就想喝醋。」說完也不等那村民反應過來,他便沒了影子,正是武林中的絕頂輕功「大江東去。」

  眼見著快到張大海家了,老遠的,江百川便看見兩個令他恨的牙癢癢的女人,正是那日在林間小路上說話的兩個媒婆。

  「媽的,就是這個禍根,當日我就該親自下手除了才是。」江百川恨恨的咒罵,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兩個媒婆現在已經變成篩子了。

  「嗯?不對啊,怎麼人群都擠在這裡,不是那個院子才是大海家嗎?」

  江百川在緊挨著張大海家的房子前停了腳步,探頭向一旁張大海家的院子裡望望,只見院中擺滿了桌子凳子等物,飯菜還沒有擺上去。大黃無精打采垂著腦袋趴在那棵謫鳳樹下。

  再望望面前的院子,裡面只是站滿了人,並沒有擺酒的桌椅。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在別人家的院子裡成親,難道是我弄錯了?」

  心裡重新升起一絲希望,他拉了拉旁邊一個老太太的衣襟兒:「大娘,是誰要娶親?新娘子又是誰家的女兒?」這可說是江百川從出生到現在最彬彬有禮的問話了。

  旁邊的老太太抬頭看了他一眼,大概因為平時不出門的關係,老太太並不認識江百川這號曾在村子裡大名鼎鼎的人物。

  呵呵一笑,露出沒剩下幾顆的牙齒,老太太笑容可掬道:「還能有誰,就是大海這孩子啊,嘖嘖,打了這麼多年光棍,可總算是娶上媳婦了,那新媳婦聽說是西嶺村老何家的閨女,人長得壯實,也能幹活,大海攤上她,算是有福了。」

  希望迅速消逝,江百川心中重新升騰起殺氣:好啊,原來還是大海要娶媳婦,大概他生怕自己找過來破壞他的成親大事,所以才會特意選在鄰居家的院子裡拜天地。

  江百川想到這裡,就覺得嘴裡像是吃了一顆青橄欖,既苦又澀,同時手裡彷彿自動長出一把刀來,想把那個什麼老何家的閨女砍回娘家,還有那個媒婆,也不能忘了砍死那個禍根。

  忽然身後一陣吵嚷聲,然後是媒婆特有的尖銳聲音:「大家讓讓讓讓,新娘子到了,快讓讓......」隨著她的喊聲,一個蒙著蓋頭的女子牽著一條紅線緩緩而來。

  江百川一看見這個女子的身材,便險些暈過去。

  他心裡恨鐵不成鋼,暗道大海啊大海,好歹你也算是見過了美麗的女子,就算你想找個能幹活的,可也不能找這樣的啊,就那副身板,說她是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我都信,這要是壓在你身上,都足夠把你壓成肉泥的啊。

  人群裡開始有人笑鬧著叫新娘把蓋頭掀開給大夥兒看看,還有人問怎麼不見新郎的面,江百川立刻豎起耳朵,因為他也很想知道張大海到底到哪裡去了,怎麼沒牽著新娘子一起過來。

  不過這不是正好嗎?江百川唇邊逸出一抹森寒的笑意,趁大海不在將這個女人給攆回娘家,待到大海回來後,自己不由分說搶了他就走,等到了山上,還不就由著自己信口開河嗎?

  編個理由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太簡單了,到時候大海也不會那麼恨他。江百川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到最後簡直有點洋洋得意了。

  足尖輕輕一點,他整個人如大鵬鳥般騰空而起,落在那個扛不住大家請求剛剛把蓋頭掀開的女人面前,刷的抽出腰畔佩劍橫在女人的脖子上,森冷道:「我奉勸你,立刻離開大海,否則我讓你在頃刻間就去閻王爺那裡報到。」

  「你是誰?」那並不美麗的村姑般的女人大吃了一驚,然後她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澄澈如秋水的長劍,眉頭一皺,脖子一梗,意志堅定的道:「俺喜歡大海,大海也喜歡俺,你以為拿性命要脅俺就會回娘家嗎?你休想,俺雖然不識字,沒念過書,但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俺還是懂的,俺今天就在這兒,生是大海的人,死是大海的鬼,你愛咋咋的。」

  江百川一下子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倒如此有骨氣,此時底下的人早已經鼓噪起來,江百川氣急,大吼道:「都給我住口。」

  然後他轉向那個女人,陰惻惻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很對不起,我今天來,就是要帶走大海的,你大概還不知道,他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他搶走。」

  「誰......誰敢害我媳婦兒。」一個粗獷的聲音忽然響起,緊接著一個體壯如牛的漢子急急扒拉開人群,三兩步衝了過來。

  他額上的青筋蹦的老高,看見江百川就大聲嚷道:「就是你個王八蛋想害我媳婦兒?還說我是你的人,呸,誰是你的人......」

  他不等說完便是一愣,看著江百川猶如見了鬼的臉色,半晌方喃喃問道:「你是......那個江公子吧?俺想你一定弄錯了,俺就和你見過幾次面,連話都沒說過,咋能成你的人呢?」他弱了語氣,江百川的本領他們全村人都是知道的,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啊。

  用什麼可以形容現在江百川的臉色呢?嗯,大概如果一人連續不停的吞了幾十顆活蒼蠅的話,就是這種臉色吧。

  他站在那裡,青白著臉色看著眼前這個壯碩如牛的男子,想說話,可一張嘴,就覺得唇角抽搐個不停,想到自己剛才還和那個女人說什麼大海是自己的人,他就恨不得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大海,這個人說你是他的人,還要殺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何家的閨女已經開始嚷了,也幸虧她這一嚷,才讓江百川的嘴角停止了抽搐,雖然反胃的感覺更加強烈。

  抽回佩劍,江百川仍是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粗壯的漢子:「你......你叫大海?」他不確定的問。

  「沒錯啊,俺叫祖大海,咋的了。」那漢子高聲回答,而答案險些沒讓江百川吐血昏倒。

  他再顫抖著問了一句:「你......今天是你娶這個女人嗎?」

  「那當然了。」祖大海見江百川將劍抽了回去,於是一把將新娘拉到自己懷中護著,一邊大聲道:「你沒看見俺穿著新郎官的衣服嗎?江公子,你要是來喝喜酒,俺們好好招待你,但你要是來搶新娘的,對不起,俺就算死也不可能把阿花給你的。」

  江百川心說你饒了我吧,我搶她還不如去搶頭母豬回家供著。他想擠出個笑容,卻擠不出來,只好在那尷尬的站著,想編一個能合點情理的借口。

  「江......江百川......」街門處又傳來一個聲音,驚訝,激動,憤怒以及說不盡的憔悴全部都蘊含其中,那是令江百川魂牽夢繞的熟悉聲音。

  「大海。」江百川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往腦袋上衝去,一個高兒蹦了下去,幾步奔上前,抱著張大海就在原地轉了十幾個圈子,也顧不上什麼人多眼雜人言可畏,對他來說,張大海沒有成婚這件事實在太令他興奮激動了。

  何況一個多月的相思成災,全部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理智在此刻被丟到腦後也是理所當然的。

  「放開......放開俺......」張大海也激動,但總算他還是先恢復了神智,連忙讓江百川把他放下,看都不敢看周圍哄笑著的人,他目光瞅著地面,低聲問道:「你......你怎麼回來了?還有你跑到人家祖叔的院子裡來幹什麼?」

  這句問話的聲音雖然低,卻偏偏那些密切關注事情發展的傢伙們從江百川將張大海放到地上的一刻起,便全都住了笑聲,順便把兩隻耳朵都支稜起來。

  此時一聽見張大海的問話,當中有幾個愛鬧的小伙子便高聲道:「大海,江公子他是回來搶親的,哈哈哈,他說大海,哦,說祖大海是他的人,哈哈哈......」

  「搶親?」張大海愕然看向江百川,旋即他明白了那幾個人的意思,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你以為是我要娶親嗎?所以,你以為祖哥是我,是不是這樣?」

  江百川恨不得把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們一人戳一個窟窿,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否認了。

  苦笑著點點頭:「沒錯,大海,都怪大家只告訴我是大海娶親,也沒說清楚到底是哪個大海,而我以為是你,我哪裡想得到你們這兩個鄰居都叫大海呢,奇怪,難道這名字真的很好聽嗎?」

  「你......真是服了你了。」張大海瞪著他,又覺好氣又覺好笑,牽著他的手來到那對新人面前,誠懇的道:「對不起啊祖哥,都是一場誤會。」

  一旁的江百川也趁機拿出兩錠金元寶,陪著笑遞給那個祖大海,呵呵笑道:「誤會誤會,這兩錠元寶權當賀禮,給新娘子壓驚吧。」

  鄉下人哪裡見過金元寶,不由得把眼睛都瞪的銅鈴般大,好半晌,那個祖大海才回過神來,連忙推拒道:「不行不行,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俺不能要......」

  不等說完,張大海已經奪過兩錠元寶,不由分說塞進他手中道:「祖哥,你就收了吧,否則江百川也過意不去,反正這點小錢也不被他放在心裡的。」

  如此說,祖大海方將金子揣進懷中,對江百川的態度也頓時熱情起來。

  江百川肚子裡有千言萬語要對張大海說,於是急忙拉著他就告辭。

  臨走前,他看著站在一起的新郎新娘,半晌方由衷的說道:「很配,你們倆真的很配,祝願你們能夠白頭到老兒孫滿堂。」說完了,在眾人善意的笑聲中,他拉著張大海就離開了院子。

  待回到張大海家,已經開始擺酒了,賓客們也紛紛來到各張桌椅坐下。

  原來鄉下辦喜事,若自己家不夠招待親朋好友的,一般都在鄰居家的院子裡和屋中再搭些桌椅等物,如此如祖大海家辦這場婚事,共借了三個鄰居家的院子房屋,好在那天天氣雖不甚溫暖,卻沒有風,否則就得將一條街的房屋都佔了擺桌子。

  好容易酒足飯飽,人群三三兩兩的散去,又有祖家人都過來將這些桌椅收拾了,那天色便漸漸黑下來。

  小屋中終於安靜下來,一燈如豆,微弱的光亮照遍屋中的每個角落,大黃在院子裡大概是聽到了什麼腳步聲,叫得無比賣力。

  「大海,你可知道我這次回來是幹什麼的嗎?」江百川問,見張大海翻了個白眼,懶懶道:「我知道,你是回來搶親的。」他立刻就急了。

  「什麼搶親,我就是回來搶你的,我哪知道新郎不是你,都怪沈千里的兩個探子,說什麼做媒的把你家門檻都踏破了,所以我急著趕回來,一進村子又被那些傢伙誤導,才會生出這種笑話......」

  後面的話在張大海灼熱的注視下漸漸消音。

  「是嗎?原來如此。」

  張大海的語氣淡淡的,似乎一點感情都沒有:「江百川,從你走的那天起,你不就應該料到俺總有成親生子的一天嗎?你既然都走了,就說明你不想再管俺了,既然這樣,你還回來幹什麼?」

  江百川歎了口氣:「我本來的確是以為自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說放手就放手的,我也告訴自己應該遠遠的離開你,祝福你按照自己的理想娶親生子,從此後一輩子都不見面。可......」

  他無力的歎了口氣:「可是這有什麼用呢,真正等聽到做媒的人快踩爛你家門檻的消息,我還是怒髮衝冠,還是忍不住回來......找你......咳咳,正確的說,是回來......搶你......」

  說到後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張大海惡狠狠的盯著他,忽然道:「你究竟是為什麼要說那些話,我是指你離開時說的那些話,是有人對你說什麼了嗎?」他看起來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這讓江百川頗感意外。

  「沒錯,我在路上聽到那兩個媒婆說......」江百川將媒婆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剛說完,張大海就恨恨的道:「你平時也挺聰明的,難道竟不知媒婆的話是不能相信的嗎?就......就為了她們的話,你就讓俺......讓俺傷心了這麼多天,你你你......」他忽然照著江百川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

  「哦......」江百川被打的呻吟了一聲,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急急抓著張大海的手:「大海,你......你是什麼意思?你沒有想娶親對嗎?可......可當初我回來的時候,說了那些話,你......你明明都沒有反對啊。」

  一說到這裡,張大海就更加的憤怒了:「笨蛋,我那是被蘋果卡住了喉嚨。當初看到你站在門外時的臉色,嚇得我一口蘋果沒來得及嚼就吞了下去,正好卡住喉嚨了,難道你沒看見我拚命的咳嗽嗎?」

  「結果我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你轉身就跑得沒了影子,你知道我差點被那塊蘋果給憋死嗎?你這個混蛋,凡事就照著自己的想法去想,一點都不顧著別人些......」

  說到後來,他的眼圈兒都紅了,看來這些日子飽受相思之苦的人可不是只有江百川而已。

  「什......什麼?蘋果?」江百川癱倒在椅子上,回想起當日,似乎張大海手裡真的拿著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而且他也的確老咳嗽,一張臉更是憋的通紅,可自己全當成了是他被自己說中心思後的羞愧難堪,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被蘋果卡住了。

  他無力的看天:老天爺大概真的是在玩他吧,那麼重要的時刻都能派一塊蘋果來搗亂。

  「這麼說......這麼說......大海,你......你你是不反對我......我娶你的是嗎?」江百川驚喜的看向愛人,不管了,管它受過多少磨難,只要大海能讓自己娶他,他此生就已經是萬事足矣了。

  「別說什麼娶不娶的,俺是大男人,反正......反正俺想和你在一起過日子就是。」張大海目光灼灼的盯著江百川,喜的他一把抱住愛人,心裡暗道:其實土包子也挺好的,他們有什麼說什麼,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拿捏,啊,真是太爽的感覺了。

  「那這些日子你也很想我了。」江百川順勢慢慢和愛人倒在那鋪大炕上,一點點的誘愛人深入。

  「當然了,我都吃不下多少飯,而且不止我,大黃也很想你呢,它也吃不下多少東西......啊,你......你在幹什麼?」張大海似乎是在抱怨,但後面的話旋即就變成了驚叫。

  「我想把咱們的洞房夜提前過了。」江百川在愛人的頸間輕輕啃咬著,嘖嘖,味道真好啊。

  「等等,咱們......咱們得先說清楚,是不是......是不是以後我就得和你去山上過了?」衣服已經被剝下了兩件,眼看著無力回天的張大海開始為自己積極爭取福利。

  「當然,你是我的壓寨夫人,以後我掙的錢都歸你管。」江百川喃喃著,趁愛人只顧著沉浸在對將來的幻想而傻笑的功夫又除下最後一件裡衣。

  「那......我......我要把大黃帶去......我......我和它的感情深......我捨不得它......」好奇怪,身子似乎忽然間就熱起來,不過該說清楚的決不能馬虎。

  「好好好,我們帶大黃回去。」靈巧的舌頭在肌膚上遊走,他今晚就要把佔滿了整個人和心的愛人拆吃入腹。

  「啊,那......那這院子裡的果樹也都挖出來帶走好不好?我和它們天天說話兒......」

  「好好好,都依你......」

  「嗯,那還有鍋碗瓢盆......」

  = =「那個就不用帶了吧,山上有的是......」

  「哦,這樣啊,那雞鴨和圈裡的大肥豬我都要帶走,我......」

  「拜託,大海,在這麼浪漫重要的時刻,你能不能別去想這些煞風景的東西。」江百川幾乎是呻吟著出聲哀求了。

  「哦,那......那你繼續吧。」張大海笨拙的伸出雙臂,摟住愛人精壯的身子,一張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呵呵,這可是你說的哦,我來了......」

  「啊......嗯......啊啊啊......嗯,江百川......好......好奇怪,啊啊啊......嗚嗚嗚......好痛......啊......啊嗯......」

  窗外,月華如練,樹影隨著微風婆娑起舞,似乎也正在為屋內歷經了小小磨難後終於可以在一起的一對有情人祝福著。

  番外--龍虎山上的春天

  追月最近很不爽,非常的不爽,簡直是不爽到了極點。

  哼哼,不就是一條狗嗎?既不是什麼名犬,長得又不可愛,甚至渾身都透著一股土啦吧唧的氣息,憑什麼就能得到主人全心的寵愛。

  自己跟了主人八年,八年了,陪著他風裡來雨裡去的,也沒看見他對自己露出那麼和藹的笑容啊。

  「汪汪......汪汪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那條土狗每天沒事兒老跑到我跟前晃什麼啊。追月斜睨著從遠處興奮叫著跑過來的大黃,鼻子裡「嘶嘶」的噴著長氣。

  不過大黃卻是看都沒看它一眼,直接從它身邊奔了過去,那速度比起自己的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嗯,它應該只是在三五里之內維持這個速度吧,否則這世界上還要它們馬幹什麼,大家都去騎狗得了。

  「江百川,江百川,大黃呢,我剛剛還看見它去追一隻耗子了,怎麼一轉眼就沒影兒了。」

  前方有聲音響起,追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是主人前些天帶回來的女主人呢,咳咳,雖然他好像不是女的,而且那些二當家三當家的都叫他大海哥,不過......不過似乎身份上就是自己的女主人。

  這點追月是完全分得清楚的,要不然它怎麼能成為江百川最心愛的坐騎呢,那靈性它可是一點不少的,哪像那條土狗,不過咳咳,不得不承認,在看人下菜碟這點上,那條土狗似乎一點也不輸給自己。

  但是這個大海哥追月可是非常喜歡的。它曾經和沈千里的愛駒踏雪交談過,那傢伙說它主人最喜歡的那個人就是種地種地再種地,收糧收糧再收糧,根本都不關心它。所以它平常也時常給那個人臉子看。

  追月起先認為踏雪是太貪心了,有主人一個人的關心難道還不夠嗎?幹什麼要外人關心。不過自從大海哥來了之後,它才發現自己真是錯的離譜。

  舉例來說,主人對它的所謂關心,無非是安排照顧它的人多一點,草料好一點,動不動牽它出去遛遛,遇到危險也不肯拋棄它獨自逃生。當然了,主人的出身高貴,能做到這些就已經不錯了。

  但是大海哥就不一樣了,他會給自己刷毛,親切的和自己聊天,還會偷偷說一些他和主人的小秘密。

  也許他以為自己聽不懂吧,其實自己都能聽懂,就是不會說人話而已,難道大海哥都沒發現自己聽到興奮處都會撩下蹄子嗎?

  「嘶嘶......」看見張大海跑了過來,追月興奮的用鼻子噴氣,然後高高撩了一下蹄子,那意思就是:大海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叫會招來許多看它的討厭傢伙,它一會大叫的。

  張大海看見了它,英俊的臉孔上泛起一抹笑容,來到它身邊摸摸鬃毛:「追月啊,有沒有看見俺家大黃,剛剛它似乎就是從這裡跑出去了。咦,你這毛怎麼又有這麼多灰了?明明昨晚才刷過的嘛。」

  「大海,你和一匹馬說什麼話呢,它又聽不懂。」江百川好笑的踱了上來,攬過張大海的肩:「昨天小三兒來和我說,山坳裡的桃花開了,等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花好不好?」

  「好啊好啊,不但看花,結了桃子的時候我們也要去。」

  張大海一下子興奮起來:「江百川,你......你昨天在書房裡念的那首詩,俺記住了前四句耶。」張大海繼續撫摸著追月的鬃毛,但情緒明顯興奮起來。

  「什麼?你記住了一首詩的前四句?」江百川又驚又喜,大海下棋下得的確妙絕天下,可他總是不屑讀書,也不喜歡那些風月詩句。

  有一次自己和他說了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結果他卻不屑的批評說「金風玉露遇在一起,只能是露水被風吹乾了的結果,那麼悲慘的結局,怎麼會勝卻人間無數呢?」當場把他活活氣倒。

  因此如今聽他說竟然記住了四句詩,怎不令江百川欣喜若狂,難道他的大海終於開竅了,想跟著自己多讀一些書識一些字嗎?那樣兩人相處的時間豈不是又多了不少?

  江百川陷入美好的幻想中,臉上不自禁就露出燦爛的笑。

  張大海臉上的笑比他還要燦爛:「沒錯沒錯啊,俺記得那前四句是什麼『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後面的俺就沒聽清楚,啊,江百川,俺今天才知道原來桃花是可以賣錢的啊,江百川,我們明天就去把那些桃花都摘下來換錢好不好?我怕再過幾天會謝了,謝了換的錢就不多了。」

  江百川的面孔忍不住抽搐了幾下,他使勁拍了拍臉,才幾乎是呻吟著問道:「大海,難道我每天給你的錢還不夠多嗎?連那幾棵桃花你都不放過。」

  「錢總是越多越好啊。」張大海興奮的說。臉頰上紅撲撲的帶著笑,讓江百川怎也無法說出桃花其實無法賣錢的話來。

  「那個......大海,你想啊,桃花謝了,就會結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如今你把桃花都摘了,那桃子肯定就結不了了,你算算,是賣桃花賺的多呢還是賣桃子賺的多呢?」

  呼,真是非常完美的借口啊,江百川再一次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驕傲。

  「哦,真的沒錯,賣桃子肯定比賣桃花賺的多。」張大海拿過位於追月高級住宅角落裡的水桶和毛刷,準備給追月刷毛。

  「嗯,你幹什麼大海?」江百川奇怪的看著他:「不是昨晚才刷過毛嗎?怎麼今天又要刷,追月以前三天都不用刷一回的。」

  他絕對沒有記錯,因為就是昨天傍晚,自己和心愛的大海吃完晚飯,正要興致勃勃的上床滾床單時,大海卻猛地跳起來,說什麼答應追月今天給它刷毛結果忘了。當時江百川那個氣啊,真的恨死這個和畜生植物們都一諾千金的愛人了。

  「是嗎?可是你看看,它的毛今天都沾上灰了。」張大海指指滿身灰塵的追月,示意江百川自己用眼晴看,並不是自己有潔癖非要給追月刷毛的。

  江百川看了看追月,眉頭也皺了起來:「是哪個愣頭青照顧它,難道牽著去泥潭裡洗澡了嗎?明明昨天晚上才刷的毛。」

  追月得意的昂了頭:那是,為了弄這一身泥,他今天早上特意跑去土坑裡打了兩個滾兒,能不髒嗎?再次申明,它可是非常非常有靈性的馬兒呢。

  江百川懷疑的瞄瞄追月得意的樣子,眼睛忽然瞇了起來:是這樣嗎?他一直都低估了愛駒的智商,它難道竟然懂得故意弄髒自己好讓大海幫它刷身嗎?這豈不是要成精了嗎?

  「大海,你剛剛在喊什麼?似乎是大黃跑丟了是嗎?」江百川冷靜的轉移話題,哼哼,不行,不能讓追月得逞,那麼想讓大海轉移注意力,唯一的籌碼就是大黃了。

  想到這裡,江百川感到深深的無奈,他和沈千里是上輩子作孽太多嗎?沈千里爭不過大喜那些開墾出來的土地,而自己則爭不過大海身邊的動植物們。

  「啊,對了,大黃,我剛剛看見它追著一隻耗子跑過去了,所以有些擔心。」張大海果然放下了水桶和刷子。

  「這有什麼擔心的?」江百川感到奇怪,愛人的思維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思維,難道土包子都是這樣思考問題的嗎?

  「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啊。我看見這山上有不少野貓,萬一以為它搶了人家的飯碗......大黃一向很怕貓的。」張大海很認真的說,登時讓江百川絕倒。

  「放心吧,我山上的貓都富足的很,不會因為一隻耗子和大黃計較的。」江百川拉著愛人:「走,我們回書房,我給你看我收藏的字畫,或者我們下上幾盤棋,昨晚你贏我的招數我都弄明白了呢。」

  「大黃真的會沒事嗎?」張大海想確認,在看到江百川肯定的點頭後,他咧開嘴笑了:「好,那你先去書房吧,俺給追月刷完毛就過去。」

  他......他還沒忘給追月刷看呢。江百川感覺自己的面部神經又要抽筋了,惡狠狠瞪了追月一眼:哼哼,膽敢和主人我爭寵,你給我等著。

  第二天一大早,張大海就起來了,江百川本來摟著愛人睡得心滿意足,忽然間懷裡空了,讓他一下子不自在起來,伸出手拉住張大海:「大海,再睡一會兒吧,不然咱們聊會兒也好,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我想早點去看你說的那片桃花,看看它們的品質,到秋天能結出什麼樣的果子。」張大海一邊往腳上套鞋子一邊笑著說。

  江百川目瞪口呆,第一次聽說從花的品質可以預見到果實的品質這回事,難道大海真的是擺弄謫鳳樹擺弄的久了,所以有了這一項特殊功能嗎?

  畢竟謫鳳樹算是仙樹,培養點什麼特殊功能來也不是稀奇事。

  江百川一骨碌的爬起來,不管如何,能和張大海同游桃花坳,這可是個和愛人親近的好機會。

  他彷彿已經見到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面:一片晚霞般的桃林中,自己和大海漫步其中,走得累了,就相依在一棵桃樹下卿卿我我,互相餵著點心,嗯,或許還可以帶上一壺梨花白,讓大海喝得微熏,那雙頰撲上淡淡的粉紅色,一定是動人之極。

  然後藉著酒勁兒,他將大海放倒在桃樹下,他輕柔除去愛人的衣衫,一陣微風吹來,桃花瓣紛紛揚揚撒在大海光裸著的身子上,兩個人......

  「江百川,你饞什麼東西饞成這樣?口水都流出來了呢。」張大海好奇的看向江百川,嚇得他趕緊擦了擦下巴:「哦,沒什麼沒什麼,不是要去看桃花嗎?我吩咐廚房準備點吃喝的東西,然後我們立刻出發。」

  半個時辰後,江百川攜著張大海出了山寨,身後傳來追月的長嘶和大黃汪汪的叫聲,不過他一概不理,今天大海是他的,這一馬一狗也該識點眼色,真是的。

  桃花坳裡的桃花果然已經開放到極致,淡淡的粉色,遠遠看去雖不熱烈,卻是柔美雅致無比。

  不過張大海不懂這些,和江百川行走於桃林之中,不住指指點點的告訴他哪棵樹秋天的果子會好,哪棵樹秋天恐怕沒有什麼收成。

  最後他很認真的對江百川道:「其實那個桃花庵裡的桃花仙人真的很笨,連你都知道賣桃子比桃花賺錢的道理,他身為仙人竟然不知,真的很笨呢。」

  江百川無語,心想把那詩句改成「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子賣酒錢。」這哪裡還有半點意境可言呢?不過這句詩如果從大海嘴裡說出來,應該就會顯得可愛無比吧。

  他又想起了早上腦海中那幅春色無邊的畫面,抬頭看看天色已近晌午,於是急忙拉著張大海來到一棵開花最盛的桃樹之下,鋪上了一塊大帆布,又將吃食等都擺了出來。

  嘿嘿,為了這一刻,不枉他背著個大包裹走了半天。

  所有的劇情都在按部就班的照著江百川寫好的劇本開演,然後就在張大海半醉半醒,江百川剛要把他放躺在桃樹下的時候,林外傳來「嗷」的一嗓子:「江百川,張大海,你們的救命恩人駕到,還不快出來迎接。」

  鬱悶的看著眼前那幾個大吃大喝原本是給自己與大海預備的吃食的傢伙們,江百川真的是欲哭無淚:老天,他上輩子到底是遭了什麼孽啊,竟然交了這幾個損友。

  「幸虧了十方,他知道你這龍虎山的桃花坳每到春天,景色綺麗已極。因此我們才趕了過來。」沈千里嚼著杏脯,不忘再拿一塊餵進正和張大海聊的熱火朝天的李大喜嘴裡。

  聶十方!江百川倏然轉頭,「怨毒」的盯著始作俑者,咬牙切齒的道:「呸,你們就是來攪局,幾棵桃花而已,你們這幾個山大王的山上哪處沒有?」

  他越想越氣,忽然靈機一動,不懷好意的盯著聶十方笑了幾聲,笑得他毛骨悚然。

  「嘿嘿,百川,那個......」聶十方自知理虧,剛要開口說幾句軟話,不過已經為時己晚了,就見江百川回過頭去,驀然大喊道:「大喜,聶十方說他瞧不起你們土包子,還嘲笑你除了種地什麼也不會幹,說沈千里那麼喜歡你,真的是莫名其妙。」

  李大喜頭也不回,也大喊道:「那有什麼關係,等到將來他娶了一個比俺還土的土包子,俺倒要看看他怎麼在俺面前現眼。」

  語音剛落,張大海也哼了一聲,點頭道:「沒錯沒錯,讓他娶一個比咱們倆還土的土包子,而且還要那種倔強的厲害的,別像咱們這麼好欺負。」

  聶十方面色大變,經過江百川一事,誰不知道李大喜的烏鴉嘴堪比鐵口直斷的半仙啊。尤其今天還加上了張大海的詛咒,他的面色漸漸轉為青白:不行,他要趕緊回山去,要在菩薩的面前燒香,燒高香,老天保佑,千萬別讓江百川的噩夢也在自己身上發生啊。

  聶十方倏然起身,還沒等邁步,就見頭上方的萬里晴空中,兩隻喜鵲歡叫著翩然飛過,一時間,他感到天旋地轉,似乎遠方真有一個土包子在向他招手。

  「咕咚」一聲,聶十方栽倒在地。接著桃花林中響起沈千里等的大叫聲:「喂,聶十方,這樣就暈倒,你的定力也太差勁了吧,喂喂......」

  風和日麗碧空如洗,龍虎山上的春天,一派明媚的春色。

  --本書完--

  *沈千里和李大喜的故事,請看回夢096、097強扭的瓜也會甜上、下。

  後記 梨花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這個土包子的系列是不會有的,因為覺得當初寫李大喜就已經是個極致。雖然後面也埋下了伏筆,不過最終還是想放棄的。

  不能否認,那個故事我真的非常有愛,儘管它沒有什麼文筆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可言,但我仍然頑固的喜歡著筆下的李大喜和沈千里,也從那時起開始喜歡寫甜蜜溫馨的文文。

  只不過靈感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我只是在偶然中想到,如果讓一個土包子去逛妓院會是什麼情形,便熱血沸騰的開始動筆寫江百川的故事,如今想來,這篇文文能夠完工還真是蠻讓我有成就感的。

  算一算,寫文到如今也有三四年了,對耽美卻還是興致勃勃熱情高漲,嗯,喜歡耽美喜歡到根本寫不下去BG小說,不但如此,就連有人提議把沒有出版的文文中的小受改成女人投稿,我都沒辦法做到。

  這些日子以來,不斷看到有的大人退出封筆,心裡真的很難過。午夜夢迴時也曾問過自己,難道就沒有想過退出嗎?畢竟帶著孩子,還是帶著一個患了腦癱需要康復的孩子,真的很累,而且時間緊,精力也不那麼充沛,如果以後不寫了,或許會輕鬆一些吧。

  然而卻是深知自己對耽美的喜愛,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就算封筆會讓時間寬裕,但我想我靈魂的一半大概也會離我而去,那樣的話,哪還有什麼快樂可言,耽美對於我來說,就是這麼的重要,重要到每看到一位大人說封筆,都恨不得能夠傾盡全力的挽留,當然,這根本不可能。

  耽美不是我生活中的全部,但它卻是我精神世界的一大半,如果真的有一天不寫了,那只能是讀者妹妹們都不願意再看我的文文了。到那時,即便退出大概也是沒有什麼遺憾的吧,激流勇退還是不適合我這種虛榮心強盛的人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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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包子和公子哥
超另類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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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就比較輕鬆搞笑
看起來也順暢很多

不想中招還是陷入了土包子的情網中
或許棋藝的部份也佔了很大的優勢
危機見真情嘛
雖然有點小人招數
但也不失為告白獲得愛人心的好機會

要搶親時真的搞笑
那個評語真是有夠貼切
鄉下人重視勞動嘛
當然也不會太計較囉
也好在他順利搶親成功

最後的番外
增加了百川的愛馬出場機會
雖然不知聽不聽懂的人話
但跟主子搶人就夠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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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發文囉...先回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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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小說非常有趣啊~不過雖然兩人間的互動非常逗趣~但是從兩人的相處上看來仍可以發現旦旦的溫馨感情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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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有有趣的部小說.較輕鬆搞笑旦溫馨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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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跟追月不知道會不會來一段禁斷之戀
哈哈哈  追月是腹黑攻  大黃是小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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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輕鬆搞笑的文~~~~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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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土包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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