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現代都市] 《愛在我們之間》作者:煙雨江南【完結】

《愛在我們之間》作者:煙雨江南【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星夜淚痕 您是第2350個瀏覽者
      孟子燁心底里一直有個願望,這願望絕不偉大但也不算卑微,頂多也就是被人說成沒出息。該願望如下:工作穩定,日子輕閑自在,有點錢,平常足夠零用,看到喜歡的、價錢在千元以下的衣服能不必猶豫地買下來,當然還得有點閑錢去孝敬父母,旅旅行什麼的,再進一步,若能不工作就有錢就更好了,可惜他沒有有錢父母,于是孟子燁退一步,若能娶個富婆之流讓她養也不錯啊,哈哈。然而這不大的願望,實現起來卻也夠難,首先是工作就不太輕閑,他在一家電腦公司做硬件員,經常被公司派到客戶處修理電腦,還要聆聽某些粗魯客戶的抱怨,每到這時他便羨慕搞軟件設計的眾同仁,只是羨慕歸羨慕,因為又懶又愛玩,他還是不思進取地只做硬件修理維護這些不太費腦筋的活;再有就是錢掙得也不太多,雖然在別人眼里他已算個白領掙一份不少的錢,但對于掙多少錢都不夠用的孟某人來說還是有點少,每到錢不夠花時想傍個富婆的願望就特別強烈,這讓他老媽孟母憤怒不已,怎麼也想不通居然養了個想要吃軟飯的兒子,看他人模人樣,既不是娘娘腔也不是小白臉,小時也沒見他又懶又愛賴人,也是朝氣逢勃、上竄下跳的再正常不過,第一年沒考上大學還曾自責不已奮發圖強了一回,如今他有工作能掙錢了倒想著讓別人養了。對兒子的思想轉變,孟母百思不解之余只好求助于萬能的主耶穌,每天早晨都禱告,請求主保佑兒子恢複正常,可別再有那種丟死人的念頭了。每聽到母親如此禱告,孟子燁就仰天長歎:“長鋏歸來乎,出無車,媽,你干脆求主直接給我降一輛車或大把的錢算了,又省事又直接,何必拐彎抹角啊。”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種出來!“孟母跳起來狂喊一聲,抓起她奉獻給主的蘋果便丟了過去(孟母信教乃中西合璧,被丈夫和兒子嗤笑不已卻仍我行我素),早忘了在主面前要保持溫柔順馴的模樣。

    孟子燁抱頭鼠竄,沖下樓擠公車上班去也,最近他花錢甚猛,早已舍不得錢打車了。

    “家有母老虎,天無甯日。”

    熬過了晃晃悠悠,比老牛還慢的公車時間,孟子燁晃進辦公室,剛坐下,頂頭上司郎進就幽靈般出現在身邊。

    “小孟啊,剛才有客戶來電說他們那有電腦壞了,你就去一下吧。”

    “嗚……”孟子燁掩面而泣,他就是這樣每天活在狼虎之間,日子比黃連還苦。

    “哈哈,小孟,你越來越逗了。”郎進不為所動,郎心似鐵,早見慣了該下屬兼朋友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甜甜一笑,胖胖的身軀挨過去,翹起蘭花指,捏著嗓子道:“小燁,我的小燁,你哭得哥哥我好心疼。”

    “主啊——”孟子燁慘叫一聲,一躍而起,象一只被火燎了的貓般竄了出去。然上帝並未聽見他的召喚,郎進身子雖胖卻靈巧異常,不知怎麼就扭到他身邊跟他並排而行:“小燁,喏,這是地址,還有包包。”邊說邊翹著蘭花指把紙條塞到孟子燁褲袋里,順便又在他腿上擰了一把,孟子燁這回連叫都叫不出了,只覺渾身汗毛直豎,好半天,才抖出了一句“色狼”的顫音,抓出那只狼手,飛也似的走了。

    色狼郎進看孟子燁走得遠了,才笑咪咪踱回辦公室,在公司里,他的馭下術堪稱獨樹一幟,哼哼,色狼一出,誰與爭鋒?

    孟子燁淒淒慘慘到了那家名叫長甯的商貿公司,埋頭苦干,快些干完了,他還能在外面游逛半天。看著那些在寫字間里悠游自在的職員們,孟子燁又發出了今天的第二歎,有人干得一頭汗,比如他,而有人只消坐在冷氣房里動動嘴巴和手就足矣,不平等啊。透過那面頂天立地的玻璃牆,還能看到這公司的年輕總裁正悠然地發號施令,白色襯衫的翡翠袖扣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竟使得一個大男人看上去有了種清爽而美麗的感覺。

    呵,滿帥氣的嘛,孟子燁不由盯了好幾眼,由總裁的打扮移到他的臉面上,一看之下,不禁又多了幾分自卑。端整微黑的臉面,高挺的鼻子,濃黑的長眉下是一雙靈動的狹長黑眸,神采飛揚的樣子還真是讓人有點氣憤,所謂天之驕子,上帝的寵兒是不是就指這種人呢,只不知這公司的業績怎樣,這麼年輕,他該不會是仗著這副身板樣貌才有了這份家當的吧。孟子燁充滿惡意地想。

    夜晚,茵茵酒吧內,孟子燁忍不住悻悻然地把今天的所見所感說了出來,希望郎進能與他一起口誅一下那個得天獨厚的小白臉。

    “拜托,子燁,你自己想傍富婆就去傍,千萬別把別人也想得那樣行不行。”郎進一手扶額,身子向後仰,做出一副無語問天的表情。單純又懶惰的子燁,總是這樣沒心沒肺,這樣的臆測對他說了還好,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不倒黴才怪。

    “這個長甯公司,確是有點背景,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總裁名叫張弛人稱張公子,會巴結的干脆叫他‘少帥’,因為他是市長公子嘛。”

    “啊——”孟子燁低叫出聲,嘴巴張得大大的合不攏,原來那竟是市長公子,幸好今天他沒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他雖不想趨炎附勢,但對權貴還是會有點畏懼心理的。

    “你呀,多留意些這些事,別總是玩,而且你也學學人家,這位張公子雖說有背景,可自己也算有本事,要不然光靠他老爹,也不能被人稱為青年才俊。”郎進歎了一聲,揉揉他的頭發,他自認不算是個好人,但對眼前這小子卻總放心不下,常會不由自主地關照他。

    “是,是。”孟子燁點頭如搗蒜,心里忽然莫名的沮喪,那是市長公子呵,又是年輕企業家,俊美瀟灑,金光燦燦,而他,一株路邊雜草,今日有幸給這樣一個人修電腦,居然還把人家想成那樣,何其謬也。

    “子燁,我看你也別想著娶富婆了,干脆,找個那樣的有錢男人也行嘛,反正現在流行,兄弟我也好沾沾光。”郎進笑嘻嘻道。

    “去,要找你去找。”

    “唉,你以為我不想,可你看我這身段,這臉蛋,我是想找個老婆也難哪,小燁——”郎進把大腦袋靠在孟子燁肩上蹭著做痛哭流涕狀。

    “又來了,你不知道你的噸位啊。”孟子燁喝完了最後一口酒,肩上拖著郎進往門口走,每回郎進扯他進酒吧,都是自己豎著進去,最後巴在他身上連體嬰一樣出來。

    推開玻璃轉門,出了那個燈紅酒綠的嘈雜世界,長出一口氣,不經意間一抬頭,卻看見今天所見的張公子正與幾個人拾級而上,說笑間已推門而入。

    世界很大,可是也小,看來這官家子弟也常來這,但以前一次也未見過,今天剛知道有這個人,就碰上了,這說明他倆有緣哪,孟子燁不由回頭看著轉門咧嘴而笑。

    “別瞧了,你跟他的差距就是駕宇宙飛船也趕不上,嫉妒也沒用,小燁燁。”黑暗里,朗進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在旁幸災樂禍地笑他。

    “嫉妒?你以為我象你那麼沒品。”孟子燁氣得哼哼,雖然心里是有那麼點酸味,不過那應該叫羨慕不叫嫉妒。

    “唉,不是我打擊你,其實你就是那麼沒品,你所做所想哪一樣跟高尚啊品味啊拉得上邊?還不如我哩。”朗進最喜歡逗孟子燁,這小子要麼就是氣得說不出話,要麼就象只被氣得狺狺叫的小狗一樣又跳又嚷,真是好玩死了。

    “肥狼,我踹死你。”孟子燁果然哇呀呀撲上來作勢欲踹,朗進身子一扭滑出數步,就近叫了輛出租逃之夭夭。剩下孟子燁一人帶著酒意,悵惘而回。

    星光下,夏夜晚風中,孟子燁伸展著四肢,睡得象只小豬。窗外,喧囂的城市也漸漸歸于沉寂,然後,與床上的人一起,迎接到未知的新一天。

    到了七月,雨總是瀝瀝下個不停。

    孟子燁上班的地方離家不是很遠,坐公車要五站地,平常他都是搭公車,但若是下雨天,只要雨不大,他就會打著傘步行過去,只因為喜歡雨中漫步的感覺,喜歡在小雨打在傘上的聲音中發呆或胡思亂想,在冥想中,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司。

    這天仍是雨天,孟子燁照例撐著傘施施然而走,另一手插在褲袋里,臉上一副深沉憂郁的表情,別人看來這人絕對是有心事,其實孟某人此時心里什麼也沒想,不過是在發呆而已,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兩眼是直的。

    到了路口,剛好是紅燈,孟子燁便覺得今天運氣不錯,他有種典型的小人物的迷信心理,常會根據一天之初的某件小事判斷自己一天乃至一月的運勢,連要過馬路卻不用等紅燈也被他看成了一天好運的開始。

    隨著人流走到中途,一輛火紅的重型摩托忽然自遠處?嘯而來,眼看就要沖到人行道了卻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眾人大驚,正要閃避,卻見它吱的一聲打了個旋,在堪堪將要撞到人時,嘎然而止。

    “啊!”眾人在驚嚇過後開始驚歎騎士的漂亮車技和車上那個戴著火紅頭盔炫目得想不注意都不行的騎士,結果淹沒了一聲憤怒的低叫,走在人流邊緣的孟子燁與騎士最近,有幸承擔了騎士在雨天炫技的後果,只見他的米黃色休閑褲上出現了一串汙點,從大到小排列得很均勻,看上去很好看,然而圓點中的泥水很快便往下淌,一條褲腿馬上慘不忍睹。

    “你——賠我的褲子!”孟子燁怒火萬丈,沖到對方身前,拎起褲腿給他看。這是他新買的,好幾百元哩。

    “嘖,多少錢。”騎士拿下了頭盔,扒了扒頭發,有些懊喪地問。

    “三……三百塊。”孟子燁忽然有些口吃起來,這騎士,竟是……是那個張公子。

    “我身上現錢不多,你跟我去取吧。”張弛偏偏頭,示意孟子燁上車。

    “那個,我上班要遲到了。”孟子燁心咚咚跳著,他自己也不知這是怎麼了。

    “這是我公司地址和電話,你有空過來取,怎麼樣?”張弛很是爽快,拿出紙筆寫了地址電話。確是自己有錯在先,任誰在上班途中被淋了一褲腿泥都會氣急敗壞,區區三百元的小數目更是不在話下,盡管他其實只需支付對方送洗的費用就行。

    “好。”孟子燁此時只有點頭的份。看來張弛對他並無印象,這也難怪,哪個總裁會去注意來自己公司修電腦的一個象工人一樣的人。

    “哥們,夠爽快。”張弛發動車子,?嘯而去。孟子燁站在馬路中間,憤怒早就沒了,心情竟變得有些雀躍,不過好象不是因為賺了一條褲子,也不是因為對方沒有常見的紈褲習氣,他不知道胸中那股喜悅是從何而來,也不想去深究,只覺得他今天的運氣,真的不錯。

    “神經,被人甩了一腿泥還笑成那樣,說,你訛詐了人家多少錢?”孟子燁一進公司就一直笑咪咪的象個白癡,郎進終于看不下去了,勒住他脖子惡狠狠問道。

    “切,我是那樣人嗎?原價賠償而已”

    “這還不是訛詐,你這個小人,把錢拿出來,今晚你請客。”

    “錢還沒到手呢,他讓我有空去他公司取。”

    “天哪——子燁,你被騙了,你要是能找到那個人才怪,這回你連洗褲子的錢都得自己出了。”朗進呼天搶地起來,好象孟子燁那沒到手的三百元是他的損失。

    “嘿嘿,你放心,錢到手了我肯定請你。”孟子燁今天的心情好到不與任何人計較,腦子里開始想何時去長甯公司才合適,不過,他今天好象真的勒索了人啊,管他呢,反正張公子有錢,不會在乎這區區三百元吧。

    轉天下午,孟子燁在電話里結結巴巴地成功預約到長甯公司的年輕總裁,然後便在雨過天青後的微涼天氣中出發了,心里滿滿都是興奮,還有點激動緊張,雖然大罵過自己興奮個什麼勁兒,勒索人家三百塊錢實在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居然高興成這樣,如此一路上胡思亂想,根本就不知自己是怎麼到長甯公司的。

    到了張弛的辦公室,接過錢,孟子燁把一個紙袋放在了對方的辦公桌上,漲紅了臉,但仍然鼓足勇氣說道:“張總,其實我本該只要你送洗費用就行了,那些髒泥點洗洗就能掉,當時我一時生氣也沒來得及說,呃,這是我媽今早新包的粽子,甜的咸的都有,我保證,比街上買的好吃,這個算我多要了你錢的補償吧。”

    他這點心意在有錢人眼里可能很可笑,但孟子燁已顧不了那麼多了,反正他能做的也就是這些,要不要是對方的事,如果不要,那他拎回去自己吃更好。

    張弛怔住,睜大眼楞了半天,才開懷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很鬼呀,這不相當于我用二百多塊錢買了一袋粽子嗎,你告訴我,哪家的粽子這麼貴?”他打開袋子嗅了嗅:“不錯,上邊的是甜的吧?”

    “啊……那個啊,我媽的手藝真的很好,遠近聞名,不信你嘗嘗看”見對方接受了禮物,孟子燁開心以極,但也不免尷尬,一邊打哈哈,一邊猛抓頭發來掩飾。

    “呵呵,這個我信。”張弛笑得更歡暢了,這樣處事的人,他還是頭一見呢,這個新認識的小子,還真會讓人開心。

    “來之前我一直放在冷水里鎮著的,很新鮮,你放心吃好了。”

    “唔,謝謝你。”空氣中充滿了糯米和大棗等甜品的甜香和蘆葦葉的清香,張弛已忍不住拿出一個開吃了,真的很好吃。

    “那,張總,我告辭了。”孟子燁笑容滿臉,沒想到這張公子人這麼好,一點架子也沒有,但是,現在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便起身告辭。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上班?”張弛隨口問了一句,這小子與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不由得好奇起來。

    “孟子燁,在同慶電腦公司工作。”孟子燁老實答道,絲絲喜悅滲入心頭,漸漸地充滿了胸膛,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紫色的樹葉子?”張弛挑起眉笑道。

    “不是,是兒子的子,火字旁加華字的燁。”孟子燁著急地解釋,子燁這個名字如果不看字不看他這個人只聽音的話,頗有些象瓊瑤小說中女主角的名字——紫葉,孟子燁不喜歡讓人有這樣的誤會,只是這張公子,分明就是故意這樣問的。

    “唉,真遺憾,叫紫葉,紫色的葉子,多有藝術氣息。”張弛搖頭歎道。

    “我是男的。”孟子燁有些氣急敗壞,然而對面那個一臉壞笑的青年卻讓他發不出火。

    “我又沒說你是女的,你鬼叫什麼。”張弛發現對方那雙被濃密睫毛遮住的眼睛終于大大睜開來,很氣地瞪著他,真是好看。

    “張總,你這不是欺負人嗎?”孟子燁噘起了嘴,張弛不同于嘻皮笑臉的朗進,他實在不知怎麼應付這種帥氣逼人風流倜儻之人的調侃。

    “什麼,這就叫欺負人啊。”張弛更樂了,天,居然有男孩會噘嘴,這男孩一定不知道他噘嘴的樣子就象個叫紫葉的女孩子在向男人撒嬌,如果知道恐怕不會做出這種表情來逗人了吧,原以為昨天倒黴,沒想到泥點子竟甩到這樣一個人身上,現在看來這不是倒黴,竟是幸運。

    “我……我走了,再見”孟子燁已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好一走了之。

    “我們會再見的,是吧。”張弛站起來送他到門口,咧嘴笑問道。

    “你這麼愛欺負人,我不想跟你再見了。”孟子燁也不由笑開來,真是,他對這個人怎麼就生不起氣來,明明這個人的身份地位條件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奇怪的是跟他說話時他從來感覺不到這點,而且還象多年老友一樣開起了玩笑,莫非,所謂的一見如故,就是這種感覺?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你沒聽說過‘有緣千里來相會’嗎,我騎摩托偏偏就把泥甩到你身上,這不是有緣嗎?哈哈。”

    “惡——劣。”孟子燁大笑著躍下樓梯,蹦跳著下樓,在樓梯拐角處,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卻見張弛還沒有回屋,正含笑目送他下去,于是又不禁微笑開來,嘿嘿,今天果然是幸運的一天。

    周五下午,盡管才四點過點,但孟子燁朗進一干年輕人已蠢蠢欲動,一面令打雜小弟密切注意老板的動向,一面收拾東西,准備提早享受愉快的周末。

    “孟子燁,樓下有人找。”同事小張氣呼呼叫過孟子燁,他原以為是女友的電話,一個魚躍搶過來接,沒想到是找這從來沒有人找過的死葉子。

    孟子燁吃了一驚,想不出有誰會找他,他沒有女友,也沒有自己公司以外的朋友,同學也極少來往,是誰呢?

    下了樓,門衛告之說人在外邊,一出樓門就聽見有人喊:“孟子燁,這邊。”

    孟子燁聞聲抬頭,一個人跨在摩托上正朝他招手,雖然對方戴著頭盔,但孟子燁還是一眼看出這是誰了。

    “張總,找我有事?”他跑到張弛身邊,根本掩飾不住自己乍見他的歡喜。

    “嗯,上車吧。”張弛丟給他一個頭盔,偏偏頭示意他上車。

    摩托車風一樣駛過大街小巷,最後來到一家韓國料理店。

    “今天要你請客。”二人坐定後,張弛便自半空中砸下了這麼一句,果然見那一臉欣喜預備吃白食的表情瞬間變成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于是忍笑,期待著對方進一步的反應。

    孟子燁聽聞差點吐血,完了,今天是他被勒索了,但要死也得有個理由,于是掙紮著問道“為什麼?”

    “那天你走後我就想到一件事,我們公司是你們公司的客戶,你是硬件員,一定到過我們公司,而且前幾天我們電腦壞了,來修的就是你吧,這也就是說你一定見過我,哼哼,既然認識我,你還是要了我三百塊錢哪,你說你是不是該請客?”張弛獰惡地笑著,得意地看著孟子燁張著微有些厚的嘴唇,兩眼無神,一臉沮喪。

    “我那時是氣壞了,再說,急著上班,也來不及說明,還有啊,我一發現弄髒我衣服的人是張大總裁你,就覺得榮幸極了,高興過了頭,就忘了說了,而且,我覺得,您比較有錢,不會計較這點錢吧。”心里一慌,孟子燁就語無倫次地把實話全倒了出來,可憐兮兮地瞄著張弛,心下慘然,果然,他不是會有飛來橫財的人,剛有了點額外進項,就要吐出去,而且這家料理店一定很貴,得不償失啊,可見人一定不能貪財,正在懺悔時又聽張弛說道:“你這死小子分明是胡謅,什麼一見是我就高興死了,剛才不是還講你氣壞了嗎?不要狡辯,總而言之,今天你是逃不了了,請客。”

    “唉,好吧,不過,我知道一個更好的地方,我們別在這了。”孟子燁轉轉眼珠,決定曲線救國,不待張弛回應,便果斷地撥拉開服務小姐遞過來的菜單,拉起他就走。

    摩托車又一次穿街過巷,孟子燁在張弛後座東指西指,最後讓車停在了一個小巷里的一家店前。

    “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帶到什麼小吃店,花個幾快錢就了事吧。”

    “嘿嘿,怎麼會呢。”孟子燁干笑不已,掀開花里?哨的門簾請張弛入內。一進門,張弛就吃驚不已,店中間一個巨大的酒甕被半埋在地上,周圍清一色老舊的木桌凳,牆上貼著泛黃的楊柳青年畫,柱子上掛著成串的紅辣椒黃玉米,幾個服務員穿著大花棉布做的偏襟小襖大肥褲子平底布帶鞋,梳著紮著紅頭繩的大粗辮子或小刷子,脆生生滿口土話招呼客人,這竟是個隱在街心的地道鄉下風情小店。

    “你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張弛很新鮮,興奮地四面張望。

    “這是我們一個老鄉的親戚開的店,我們家以前在鄉下,我十歲了才搬到城里,有時我爸媽想吃鄉下風味就帶我來這兒,菜都很普通,不過在城里其它店很難吃到,你嘗嘗看怎麼樣?”

    “哼,你小子鬼心眼真不少,鄉下菜再好也貴不到哪里去吧。”

    “怎麼這樣說,我想你錦衣玉食,吃太多魚肉也是不好的,所以帶你吃吃綠色食品,感受一下地方風味,可是你竟這樣說我。”孟子燁垮下臉來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嘟噥。

    張弛不語,但好象也沒有被孟子燁的可憐相蒙蔽,過了一會忽然咬牙切齒說了一句:“你這小子。”然後伸手到他腦袋上一氣亂揉。

    “哎呀呀,別揉了。”孟子燁立時丟了小可憐樣嘻嘻笑著躲閃,心里已知道張大老板其實並沒有計較這件事。張弛也不由得一笑,又揉了一下才放手,拿起桌上放著的小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一大口。

    “啊——”兩聲低叫同時響起,張弛一手捂胸,臉漲得通紅,鼓眼暴睛,瞪著對面的孟子燁,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這是酒,不是水。”孟子燁打躬作揖地幫著張弛順氣,想笑又不敢笑,忍得也很辛苦。

    “你……你小子又坑我一回,我……非扁死你不可。”張弛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毫無准備地灌下一大口老白干,且空著肚子,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對不起,是我不好,這酒是他們店免費提供的,隨便喝,所以裝在茶壺里。”孟子燁哭喪著臉雙手捧上茶一杯,張公子動作是快了些,不過他只顧著看菜單沒及時提醒他也有不對,想到這里,內疚早已取代了好笑。

    “你這片敗葉,等哪天我把你做成書簽。”張弛很想把這看上去老實乖巧的混小子按倒揍一頓,但又不能真動手,只好對他上下虛比劃幾下聊以泄憤。孟子燁閉上眼乖乖認打,感到張弛的拳風刮到臉旁又攸地停住,便忍不住咧嘴想笑,覺得這一刻幸福極了,心里的歡喜是從沒有過的。

    接下來,早餓了的兩人風卷殘云,孟子燁從不放過白吃白喝的機會,于是將免費供應的散裝白酒喝了又喝,對張弛勸了又勸,喝到月上柳梢頭了,才驚覺自己好象喝多了,頭重腳輕昏乎乎的,看著對面的張弛越發覺得他象金甲神人一般,于是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好在後來還記得應該由他結帳,出了店門被夜風一吹才有點清醒。張弛跟在他身後虛扶著他,看上去倒是非常清醒,熱心地要送他回去,孟子燁推托不過,再加上還有些舍不得馬上離了這個很談得來的新朋友,于是坐上了張弛的摩托車,借著酒勁死摟著他,將臉貼在人家背上蹭了又蹭,結果車行到半路,張弛忽然停車將他轉移到了前面,于是孟子燁就靠著對方的胸膛一路迷糊到家門口,張弛又很盡責地將他送到了房門口,對應門的孟母自稱是小孟的朋友,孟母見自己的沒出息兒子居然交到這麼好心出色的朋友,感慨不已,立即請進門來熱情款待,而此時已是半昏迷狀態的孟子燁居然也還記得為客人倒茶,其間自然是丑樣百出,孟父孟母頓覺羞慚,張弛好笑不已,坐了一會便即告辭。

    酒醉的孟子燁酣睡到半夜,終被渴醒,起來灌了兩杯水,對著空蕩蕩的室內發了一陣呆,躺下後卻再也睡不著了,竟然滿腦子都是張弛兩個字,最後實在困得不行,只好把張弛充作綿羊數數,數到九千九百多的時候,孟某人才頭一歪呼呼睡去。


      到了下個周末,孟子燁以賠罪為由,約張弛到郊外水庫釣魚,交通工具自然是張弛的摩托,釣魚結果也是張弛釣得多,孟子燁便跟著蹭到張弛公寓白吃白喝了一回,張弛便覺得好象又被這小子擺了一道,于是下下周時又是孟子燁請客,吃飯唱卡拉OK,如此一來二去,到秋天的時候,張孟二人已混得不能再熟了,只要有時間就膩在一起。序齒的話,二十五歲的孟子燁長一歲,為老孟,張弛甚為不平衡,無論是身高長相還是風度學識都是他高上一截,僅因為比那死小子晚出來一年就被喚為“小弛”,真惡心,他張弛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叫過呢,但孟子燁死性不改,兩人獨處時就一臉白癡笑容小弛或小弛弛地叫,直叫到張弛受不了了雙手掐住他脖子為止,但接下來孟子燁會掐回去,兩人滾成一團,活象兩只小狗打架,打完了就靠在一起呼呼直喘,癱開了身子,更象兩只疲狗了。

    因為與張弛的接觸,孟子燁也連帶認識了張弛身邊的一些同學朋友,其中竟有一對同性戀人——林崢與歐陽甯兒,當時得知這兩人是那種關系的時候,孟子燁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思想是如此前衛如此開放,因為他不但沒有大驚小怪,也沒有歧視,而是心底里忽然竄過了某種想法,結果是這個想法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他想的竟是:要是他和張弛也能這樣該有多好,兩個人不分彼此,恩愛甜蜜情比夫妻,之後他便手心冒汗,嗓子眼發干,坐在那兒一臉呆滯,張弛以為他又喝多了扮白癡,忙把他扯到洗手間按到水池里洗臉,丟給他一灌果汁讓他在那自行清醒,自己回去繼續與一眾損友天南地北胡聊。見張弛走了,孟子燁才抱著果汁躲進隔間無聲地嚎叫,他孟子燁活了二十五年,今天才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

    打那以後,對孟子燁而言,兩個人的相處就有了不一樣的意味。同性戀是禁忌,他也不想踏上這條不歸路,而且,戀上的居然是拿自己當兄弟的朋友,嗚呼,他禽獸不如,更何況,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他又是什麼人,就象郎進損他的那樣,就是駕宇宙飛船也趕不上人家。可是,他又抗拒不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更抵擋不了想念一個人的煎熬,于是,仍舊和張弛做著親密的朋友,然而熱鬧過後,在夜深人靜時,莫名的悲哀就會象潮水一般湧上來,把原本無憂快樂的心腐蝕出一個個小洞,因為,這份感情,可能永遠都不會有宣之于口的那一天。

    “子燁。”郎進叫了一聲正發呆的孟子燁,孟子燁恍若未聞,繼續發呆。

    “孟子燁!孟大詩人!孟二呆子!”郎進一把扯住孟詩人的耳朵貼上去狂吼。

    孟子燁被嚇得心髒狂跳,接著氣沖霄漢,為了表示抗議,索性倒在桌上裝死。

    郎進獰笑一聲,俯在他耳邊低聲道:“張公子來找你了。”

    “啊,在哪?”孟子燁呼地起身,四面張望。

    “哼哼,騙你的,小子。”郎進得意一笑,丟給他一張單子:“今天開始到各客戶那里巡檢,這是該你去的單位,快點去吧,我等你回來,燁燁。”

    “我……我今天非得為民除害不可。”孟子燁惡虎撲食,上去對著那身肥肉一頓亂捶,郎進身子一閃輕易地就扣住他雙手,一把摟過他脖子悄聲道:“小子,有本事啊,那個張公子還真給你傍上了,燁燁,你就大膽地愛人,小心地偷人吧,我掩護你。”

    “狼狼,你怎麼知道我跟張弛要好?”孟子燁反摟住郎進也悄聲道。

    “切,我不止一次看見你跟他在茵茵酒吧拉拉扯扯了,你有了新歡就忘了我這個舊愛,有了情郎就忘了了我這個友狼,有多久,我倆沒出去喝酒了,燁燁,我好傷心。”

    “狼狼,對不起,我冷落了你。”兩個人抱頭假哭。

    “你們在干什麼?”冷不防有人一聲斷喝,郎孟二人閃電般分開,回頭一看,原來竟是副總王XX站在身後,橫眉立目,一身正氣訓道:“光天化日之下,兩個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這是辦公室,人來人往,你們要注意公司的形象,成天打打鬧鬧,象什麼樣子。”

    乘著副總喘口氣的當,孟子燁忙說有工作要做,溜之大吉,留下郎進一人聽訓,心中甚樂。

    所謂的巡檢,不過是到客戶處問問硬件情況怎樣,對本公司的電腦和服務有什麼意見看法等等,事情很簡單,估計一天的時間,就可以走完該他去的單位,但就孟子燁在檢查完一個大型集團公司將要走人的時候,卻被人叫住了。

    “小孟,真巧啊。”來人一身高級休閑西服,手插在褲袋里,笑容可掬。

    “林崢!你怎麼在這兒”孟子燁叫了一聲,看著林崢翩翩來至跟前,張弛常把這人喚作“大少”,果真形象。

    “我在這工作,說起來我們還算同行呢,我也是搞電腦的。”林崢又是一笑,此人高高帥帥與張弛不想上下,一頭短發顯得很精干,成熟穩重,俊逸非常,但孟子燁卻總覺這人好象有點陰險。

    “你這是下班回家嗎?”二人邊走邊聊,孟子燁奇怪,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呢。

    “哈哈,我這是提前走了,另外,既然看見你了,也想邀你聊聊,。”林崢指著附近一家咖啡館提出了邀請。

    “小孟,你很喜歡張弛,對不對?”

    二人坐定了,各自要了飲料後,林崢就笑眯眯拋出了一句讓孟子燁差點跌下椅子的話。

    “你……你怎麼知道?”

    “我老婆是男的嘛。”林崢低聲笑道。

    “我是很喜歡他,可是,只是暗戀而已,你不要告訴他,能跟他做朋友就行了。”孟子燁抓緊了杯子,黯然低頭。本來,他活得好好的,但某一天忽然發現自己是同性戀,這沖擊已經夠大了,而不能對喜歡的人說出自己的愛戀,更讓人郁悶。

    “我不會告訴他的,但是,我希望你自己告訴他。

    “啊!”孟子燁一驚抬頭,他在說什麼。

    “其實張弛那家伙也不是什麼好鳥,就算不是同性戀,也是個雙性戀,你要是喜歡他就去追,別以為他還是個純情少男沾染不得,就算是他是市長公子也沒啥,他爸那市長再當個幾年也就退休了,你要是現在不下手,以後讓別人搶走了,後悔就來不及嘍。”

    “……”孟子燁瞠目結舌,無言以對,據說,林崢和張弛從初中時就是同學好友,有十多年的友誼,可現在林崢竟是一副陷好友于不義的架式,怎麼回事?

    “張弛的初戀對象是歐陽甯兒。”林崢馬上作出了解釋。

    “啊?”又是一個沖擊,孟子燁只有張大了嘴,看著林崢,不會吧。

    “不過那時歐陽已經是我的人了,他沒有得手,可恨的是,他到現在還不死心,經常說些話,做些事,破壞我家的安定團結。”林崢想起不久前因為張弛對歐陽甯兒過于親密,被他撞見,結果他與歐陽大吵一架,害得他的親密愛人大哭特哭的事,不由咬牙起來,這次,一定要把張弛嫁出去,或者讓他娶個老婆,雖然,他和歐陽現在幸福美滿,張弛是最大的功臣,可是,也有功成身退這句話吧,張弛不知進退,那就莫要怪他不客氣了。

    “這樣啊。”孟子燁恍悟。以前,他們幾個人也曾同桌吃過飯,張弛確實對歐陽甯兒倍加關照,比人家的正牌老公還熱心,當時以為他們既是校友,又是老朋友,根本沒有多想,現在想來,若是普通朋友,不至于關心到那種地步。看來,林崢也不是什麼好鳥,孟子燁忍不住想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呀,現在他總算有個支持者了。

    “你若決心踏上這條路,想去追張弛的話,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林崢拍胸保證。

    “你覺得我能成功嗎?”孟子燁覺得前景一點也不容樂觀。就算張弛是個同性戀,他們倆的差距也好大。

    “有八成希望。”林崢微微一笑:“除了歐陽之外,他對你是最好的,還有,據我所知,你們認識過程中,他比較主動,另外,有一句話我說了你可能會不高興,你和歐陽其實有一點象,都是不會矯飾直白坦率的人,焉知他接近你不是對你有意?所以,喜歡他的話,就去追吧,別在那等著別人施恩,幸福是靠自己去求的,沒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謝謝你。”孟子燁起身抱拳,深深一揖,真心感謝林大少,別管對方什麼目的,受益的是他。

    “不用客氣。”林崢慨然受之,發現當月老紅娘也很讓人有成就感,怪不得那些女人除了打扮之外最愛的就是給人作媒。

    孟子燁還要再問些有關張弛的事,林崢卻看了看表,忽地站起來道:“我得走了,改天再聊吧。”他放下錢,匆匆穿上外套。孟子燁忍不住取笑道;“果然是新好男人。”

    “等你有了心愛的人,也會願意早點回家,為他做任何事。”林崢不以為意,昂然答道。

    “對了,周末請你和張弛去我家吃飯。”二人走到門口,林崢又提出了邀請。

    “那怎麼行,太打擾了。”

    “這有什麼,你不去,張弛也會來蹭飯,一起來吧。”林崢歎口氣道。

    周六晚上,張弛載著孟子燁到了林崢家。

    林崢在廚房奮戰,歐陽甯兒則陪著客人聊天。孟子燁便乘機仔細打量這個讓兩個人都著迷的男孩,長得是很漂亮,笑起來頰上有個小酒渦,言談舉止中透露出溫柔可愛的神氣,一個男孩,竟給人一種花朵般嬌柔可憐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地興起想保護他疼愛他的念頭,怪不得張弛喜歡他,連他都有點想要去寵他了,孟子燁著迷地盯著歐陽甯兒看個不休,據說,他沒有工作,養家的是林崢,而他只整天呆在家里,象個深閨少婦般,等著自己的男人回來,這個幸福的小男人,過的是一種自己想往的生活啊。

    “咳咳。”林崢站在客廳門口連咳數聲,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干了件傻事,他該不會又多了個情敵吧。

    “菜炒好了?”歐陽甯兒跳起來奔到林崢跟前,解下他的圍裙,接著踮起腳來在他臉上“啵”了一口,親完了才想起還有外人在座,便呀了一聲竄進廚房不出來了,林崢忙喜滋滋地追過去,過了一會兩人才端著菜出來。歐陽臉紅紅地擺放碗筷,一直不抬頭,林崢卻笑得得意,湊過去在他臉上偷香,同時用眼神警告沙發上那兩個還在流口水的呆瓜——他是我的,你們誰也別想動。

    “一朵鮮花啊……可惜了。”張弛悻悻地搖頭歎息,林崢極為寬宏地沒有計較,只叉起腰仰著頭,學周星馳哈哈哈大笑了三聲,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張弛氣得臉發綠,但在歐陽甯兒又不能失態,只好拿起酒瓶咕嘟嘟猛灌。

    “不要理他們,我們開飯吧。”歐陽甯兒此時已恢複正常,拉著孟子燁入席,兩個人端起酒杯,彼此一笑。歐陽臉上是期許、鼓勵,孟子燁則滿臉羨慕向往。看著這一對,真有點百感交集,就算不被世人認同又如何,只要自己覺得好,那就是幸福快樂了,林崢曾對他說幸福是要自己去尋的,看來這應是他自己的親身體悟,以林崢的強悍,歐陽的柔韌,他們,應該會幸福一生吧。

    酒至半酣,林崢半是警告半是得意地宣稱,他已經積了不少錢,大概今年就可以去荷蘭公證結婚了,正式確立夫夫關系,這樣兩人都有一個保證云云。張弛的臉色難看至極,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沒希望了。孟子燁則誠心獻上祝福,不顧張弛的瞪視和在桌子底下的蹂躪,說了一堆贊賞支持的話,林崢二人感動不已,越發覺得小孟這個朋友值得交,將來更應該幫助他追到心上人。而張弛渾不知這三人在想什麼,兀自氣得要死。

    回家的路上,張弛一言不發,孟子燁也無從勸起,于是聰明地閉緊了嘴巴,心里還暗暗高興。進了家門,閑得無聊的孟父孟母正在客廳里大眼瞪小眼,見他回來了才有一點活氣。

    “媽,你沒去做禮拜啊。”

    “早做完了,死小子,還知道回來,又一身酒氣。”孟母靳淑蘭半是嗔半是寵地罵。孟子燁是家里的老二,老大孟子煜大前年跳槽到深圳工作,老兩口頗覺寂寞,對小兒子便難免縱容。

    孟家是平民之家,十多年前,為了兩個兒子的教育,孟父才毅然從鄉下搬來城里,開了一家菜店維生,待兩個兒子都能掙錢養活自己了才關店歇業,但是清閑日子呆久了也會悶,正好孟家老大有子,兩老高興已極,今晚便是要跟孟子燁談這件事。

    “子燁,你嫂子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孟母已按捺不住對在洗水間的兒子大喊。

    “真的!”孟子燁心花朵朵,喜出望外,大喜過望,樂翻了天,這高興不僅是因為孟家新添一丁,更主要的是私心,大哥他們無疑是給自己卸下了一副重擔,大哥大嫂,我愛你們。

    “你大哥讓我和你媽過去。”孟父說出了要和兒子商量的事。仍下小兒子一個在家,還是有點不放心。

    “真的!”第二個驚喜呀,孟子燁幾乎要跳起來了,他自由了。

    “沒良心的死小子,高興成這樣。”靳淑蘭氣得揪過他耳朵大罵。

    因興奮過度,晚上孟子燁又失眠了,于是從抽屜里摸出張弛的照片,傻傻地看,這張照片是一次出去玩時他硬拉著張弛拍的,照片上的大男孩兒半躺在草地上,有一點不耐地盯著鏡頭,俊美帥氣,狂放不羈,渾身上下都是滿滿的自信和活力。孟子燁看著看著就會把嘴唇貼上去輕吻,這舉動很傻,可他卻總是情不自禁,每當這樣做的時候,胸膛就漲得酸酸的,又歡喜又難受,原來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看著他的照片都會情欲勃興,還有,一天不見就想,總想他現在在干什麼,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就不舒服。雖然和他做朋友,每天也都是欣喜,可是,他想進一步接近他了解他,想要愛他,想和他做情人,這是二十幾年他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欲求,盡管知道這是個瘋狂的念頭,孟子燁卻無法抑制無法抵禦。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這樣熱情的人。深藏在淡漠無心的外表下熱情和瘋狂,現在被張弛引出來了,再也收不回去。以前,也曾談過戀愛的,高中一次,大學一次,因為周圍的同學都在釣女孩,也就隨波逐流追過幾個女孩子,倒真的追成過兩個,但在高中畢業和大學畢業時就自然散了,戀愛過程中,他沒付出多少,分手了根本沒覺得怎樣,畢業工作了,每天無所事事的混日子,越混越懶,以至于生出了找個富婆養的想法,雖然不會真的那麼做,可也說明自己的窮極無聊,不過,今後的生活可能不會無聊了,說不定會起大風浪。孟子燁苦笑著放下照片,躺回床上,兩眼轆轆,一會想張弛在干什麼,一會想怎麼才能讓張弛知道自己的心意,一會想踏上這條路之後會遇到的艱難險阻,一會又自卑不已,他太普通了,長得雖不難看,可也沒好看哪里去,不笨,可也沒聰明到考第一拿獎學金的地步,從小到大,他就是這麼普普通通過來的,順利卻沒什麼亮點的人生,現今才發現自己太普通,哪里能配得上那麼耀眼的一個人,唉。

    于是,在月華下,孟子燁翻來覆去,長籲短歎,做盡了才子佳人小說中才子愛上佳人之後輾轉相思的丑態,張弛張弛張弛,我被你害慘了。


      確定了自己的愛戀後,又一個極嚴重的問題橫在了孟子燁面前,他該怎麼去追求一個男人呢?送花?寫情書?請看電影?請吃飯?郊游或去公園動物園玩?還是送禮物?以孟子燁貧乏的戀愛經驗只能想出這麼幾種,而且都是追女孩的常用方式,用到男人身上,合適嗎?他很想和郎進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可是雖然和郎進開過關于性向之類的玩笑,但若真的向郎進說明自己是個gay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怕是再好的朋友都不能處之泰然。這真是個難題,難題呀,孟子燁站在花店前一手抱胸,一手捏著下巴,前想後想,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個妥善的方法,進出花店的人都看著這個儼然在思考人生大事的男人,奇怪不已。

    “子燁,你在這干什麼?”就在孟子燁冥思苦想的當,卻忽然聽到了心上人的聲音。最近他練就了一樣本領,哪怕是周圍再嘈雜,他再魂游天外,也能聽到張弛的說話聲。

    張弛老遠就看見這家全市最大的花店前有一個人身穿黑西服,頂著一頭亂發,在黃葉紛紛秋風蕭瑟中孓然獨立,一副思想者的表情,切,要扮酷也不是這麼個扮法,近前了才發現這人竟是孟子燁,忙搖下車窗,探頭出來叫他。

    “啊,我……我想買束花,嘿嘿。”孟子燁終于恢複正常,跑到張弛車旁,獻上最燦爛的笑容。

    “你要去祭誰啊,看你穿的,耍什麼呢。”看見孟子燁出乖露丑,張弛就忍不住想訓他,真是,到底是誰的年齡比較大啊。

    “呃,郎進他爸爸病了,我想去看看。”孟子燁立即順著張弛的話頭胡謅,總不能說自己因為看見花店就想著買束玫瑰送給眼前人的可行性。郎爸爸,對不起。

    “要買你就進去,站在這想什麼呢,要不是我叫你,你要站到地老天荒?”孟子燁的思維和行事有時很怪,張弛雖說已經習慣了,但有時對他的脫線也有點看不下去。

    “我在想,什麼花代表‘我在暗戀你’這個意思。”孟子燁一本正經地道,特別加重了“我在暗戀你”幾個字。

    “你——拜托你別那麼嚴肅行不行。”張弛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不禁一聲大喝。

    “嘿嘿,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嘛。”

    “那你就嚴肅地在這想吧,我得走了。”張弛決心不理這瘋子,發動車子走人。自從認識死葉子,張弛就對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有了更深的體會,這小子外表老實正常,其實肚子里的彎彎繞千奇百怪,讓人防不勝防,嘖,他怎麼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幾天之後,孟父孟母終于登上了前往深圳的飛機,孟子燁在送走二老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張弛請到家里,讓他嘗嘗自己的廚藝。不知是哪個混蛋說的,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孟子燁病急亂投醫,便顧不得男人的面子,洗手做羹湯,騙張弛說他因以後要獨立生活,所以苦練廚藝,至今已有小成,請他賞光試吃云云。這話有一半是真的,張弛遂不疑有它,抱著對孟子燁廚藝的懷疑和看其出丑的心理早早前來。一面在網上游蕩,一面抽空去看孟子燁在廚房里叮叮??,手忙腳亂,忍不住笑著回來躺倒,有個人在身邊這樣為自己忙碌,感覺真好。忽然想起自己已有好久沒有為歐陽甯兒神傷了,該不會是因為有這個家伙在身邊,他才最終放下了對歐陽甯兒長達數年的愛戀吧。

    “弛弛,想什麼呢?”孟子燁湊近張弛,象平常一樣開著玩笑,鼻子卻貪婪地嗅著那股介于男人與男孩之間的清爽氣息,暗爽不已。

    “想你個頭,離我遠點。”張弛扒拉開孟子燁的臉,這小子,最近不知哪根筋不對了,總愛往他身邊湊,真是越來越放肆,想到這里,張弛忽地湊過去,盯著孟子燁上下打量,又伸過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

    “你……你干嘛?”孟子燁毛毛地問,可怕,他該不會察覺出什麼了吧。

    “聞聞你身上有沒有同志味兒,敗葉兒,我可是個gay,你要是再往我身邊湊,小心我把你吃了。”張弛惡狠狠地亮出了牙齒。

    我……我也是同志,而且我還想把你吃了,這句話在孟子燁心里千回百轉,左右奔突,終于還是沒能沖出口,為此他事後懊悔不已,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斯時他只是站在那兒,臉紅紅,手顫顫,不知是激動的還是羞的,總之是一句話也沒說,白白錯失了一個表白的良機。

    “哈哈,看把你嚇的,逗你玩的,本人向來不吃窩邊草,也不動處男和異性戀,你還站著干嘛,飯菜呢?”

    “哦……”孟子燁又懊惱又沮喪又泄氣,耷拉著肩無可奈何端菜去了。

    一桌子菜肴,五顏六色,煞是好看,但張弛卻覺得好象有哪里不對勁,凝神一想,才發覺原來空氣中少了菜肴應有的誘人香味。

    “嘗嘗看,怎麼樣?”孟了燁塞給他一雙筷子,急切地盼著得到贊揚。

    好久,張弛終于一臉沉痛地告訴孟子燁:“這菜,可惜了原料。”

    “你——”

    “事實如此,我不得不說。”

    “這菜,真的一無是處,不至于吧。”孟子燁不甘心,掙紮著問。他忙碌了半天,就一句好話也沒有?

    “呵呵,你一說,我才發現它一點好處,一般來說菜做得好,都是用色香味具全這樣的評語,你的菜呢,香和味是沒有的,不過色倒是很多,奇怪,難道人色做出的菜也色?”

    “你——”

    “我怎麼了,你不是讓我找這菜的優點嗎?哈哈哈。”張弛早已笑倒在地,孟子燁無法反駁,便坐到一旁噘嘴生氣。

    “這有什麼好氣的,誰一開始就能把菜做得象飯店大師傅做的,為了你好,我才實話實說,免得你以後再請人試吃的時候丟丑,好了,別氣了,我請客出去吃,怎麼樣?”張弛一點也沒意識到他是在哄人,在哄一個男人。而被哄的那個也渾然不覺。一聽說要出去吃且有人請,孟子燁便已解氣,嘻開了嘴,收拾了一下便跟著張弛出去,張弛氣得罵:“一說出去吃就樂了,反正你就是有人請就行,對不對。”

    “那也得看誰請啊,弛弛。”孟子燁笑嘻嘻搖著他胳膊撒嬌。

    “少惡心了,快走吧。”

    兩個人拉扯著往飯店進發,孟子燁以胃抓心的作法遂告失敗。自此他的別稱也多了色葉、夜色之類的。

    在用了諸如暗示及請吃飯送小禮物等隱晦的方式均不奏效之後,孟子燁急起來,張弛的條件太好了,況且他已對歐陽甯兒死心,萬一被別人捷足先登,那便如何是好,說不得,現在得孤注一擲了。

    “弛弛,今晚有空嗎?”電話里,孟子燁惡心巴拉地問。

    “沒空。”張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周末呢,我有事想請教你。”孟子燁瞬時恢複正經的腔調,極嚴肅。

    “到周末再說吧,我也說不准。”張弛很想從電話線里伸過手去扼住他脖子,卻又忍不住想笑,這色葉又要玩什麼花樣?

    周末夜,張弛帶著孟子燁到了一家高級夜總會,自從郎進說曾在茵茵酒吧看到他和張弛在一起,孟子燁就很少拉張弛去茵茵了,私心里一點也不想別人知道張弛的存在,他是他一個人的。

    “張弛,我戀愛了。”酒吧的燈光下,孟子燁一臉輕愁地對好朋友訴說著心中的煩惱。

    “哦,會戀上你的人多半是個傻蛋。”張弛不以為意,孟子燁時常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兩個人的業余時間幾乎都在一起,他哪來時間戀愛?更何況,象色葉這種又懶又饞只知道玩的人,懂得戀愛是怎麼回事嗎?

    “你怎麼這麼說。”孟子燁伸過手在張弛大腿上狠擰,張弛面不改色,只用一種看小孩子耍脾氣的眼神看他,孟子燁遂不好意思地松手,改用眼睛瞪他,這小子怎麼就不象他印象中一般官宦子弟那樣腦滿腸肥身無所長呢,相反,他有魄力有才干,就是那種所謂的社會精英,一想到這些,孟子燁就會有點退縮兼底氣不足,可是,還沒試過就縮回來也不太象個男人,咬咬牙,還是決定硬著頭皮沖。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

    “噗。”這回張弛有了反應,一口酒噴出來,嗆著直咳。半天才道:“好小子,瞞得我好,居然是隱藏在敵人內部的同道。”

    “而且我是暗戀,不知道怎麼對他說?”孟子燁垂下頭,似有無限的憂愁。

    張弛心道,不會是我吧,細想卻又覺得不大可能,色葉暗戀男人這件事本身的可信度也不高,這小子到底想干什麼?

    “張弛,我想你是有經驗的,你說,我該怎麼對他說?”

    “我……有經驗?”張弛瞪著兩眼,不好說自己其實沒什麼經驗,他雖然喜歡過歐陽甯兒,可是從未表白過,其他的無論是男人女人,都是別人主動粘上來的,有了自己的公司後,為減少麻煩,便沒再交過女友男友,只要能時常看到歐陽甯兒他就很滿意了,平時與一些朋友玩樂休閑,根本沒有交友找床伴的欲望,認識孟子燁後,更覺得這樣的生活狀態不錯,這樣很好,愛情那種東西輕易沾染不得,可是這色葉居然說他愛上了一個男人,他XX的,死小子,哪有這樣開玩笑的,張弛不知自己在惱什麼,總之不爽。

    “是啊,弛弛你是精英,是個優秀的男人,不可能沒有對付男人女人的經驗的,傳授我一點吧,嗯……”孟子燁用上了郎進經常用來對付他的那一套,果然見張弛臉上出現了受不了的表情。

    “快收起你那腔調。”

    “是,不過你得告訴我。”

    “是哪個倒黴蛋讓你看上了啊?”

    “嘿嘿……秘密,你快說有什麼好辦法表白讓他能接受我?”

    “那先說一個簡單易行又肯定能行的,你把他迷暈了,把生米煮成熟飯,拍照或攝影存證,到時他就乖乖跟你了。”張弛笑嘻嘻地出了一個最損的招。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愛的人?這個不行。”孟子燁壓抑著尖叫,光是想象一下他把張弛迷暈了硬上再拍照留念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他心髒就超負荷了。

    “唉,這樣吧,你給他寫信,或者發E,簡單,還省得人家當面罵你神經病。”張弛懶得再逗他,也不願給他出謀畫策,懶懶說了個常規辦法,起身要走。

    “就這個啊。”孟子燁失望一歎,跟在張弛身後出了夜總會,癡癡看著前面男人的背影,很想抱住,對他說,和我好吧,做我的朋友情人,親如兄弟,情同家人。這樣想著想著,終究還是沒有動手,心里倒又酸又漲,又有些惶恐。沒有如此地喜歡一個人前,他對愛情憧憬不已,想象著它有多麼甜蜜美好,現在,他的愛情真的來臨了,怎麼是酸澀多于甜美呢。

    “噢……”張弛忽然停下腳步,後頭呆想的孟子燁就一頭撞到他背上,痛呼出聲,

    “呆頭鵝,又發呆了。”張弛罵了一句,但還是回過頭來,看他撞得怎麼樣。

    “誰才是呆頭鵝呀。”孟子燁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嗯?”張弛惡狠狠地問。

    “我沒說什麼。”孟子燁立即屈服在其淫威之下。上了張弛的摩托車後,才報複性地用手臂狠勒他的腰,張弛不理他,只酷酷地駕車。此時夜深人靜,長街上極少行人車輛,張弛便大膽地在滿天星輝下風馳電掣,涼爽的秋夜清風撲面而來,但身後卻緊貼著一個熱熱的八爪魚,這感覺真好。于是,這天晚上,摩托車載著兩個人,繞城數圈,黎明時方回。

    周日晚上,張弛發現自己的信箱里躺了一封粉紅色還印著玫瑰花署名為孟子燁的信。

    “小弛,我愛你。”

    入眼第一行字就讓張弛眼前一黑,這個混賬王八蛋,他……他要干嘛,而且,這麼丑的字也敢寫來現眼?

    我知道這句話可能會炸暈你,在暈之前,請把信看完,小弛你一向很優秀,我對你有信心。

    一、我愛你的原因。

    (1)你英俊瀟灑,有錢多金。

    (2)性格大度開朗,溫柔體貼。

    (3)……暫時還沒想出來,總而言之,你的一切都讓我著迷。

    (4)哦,還有,愛一個人其實是不需要理由的。

    二、我愛你的過程。

    第一次看見你,你的高檔襯衫和翡翠扣子就深深打動了我。

    第二次看見你,是在茵茵酒吧,那時,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第三次看見你,你甩了我一褲腿泥點子,可是當我看到肇事的人是你時,憤怒就變成了欣喜,原來,一切都是天注定。

    現在我已看過你無數次,唯一的感覺就是越來越喜歡你——愛你。

    三、我愛你的結果。

    (1)輾轉反側,夜不成眠,相思成災。

    (2)越來越瘦,為伊消得人憔悴。

    (3)因為愛你在心口難開,出現心理焦慮。

    (4)總之如果再不說的話,我就掛了。

    四、我愛你的資本。

    (1)我雖然長得不如你好看,可是我有一顆愛你的心。

    (2)我不如你有錢,可是我有一顆最愛你的心。

    (3)我沒有顯赫的家世,可是我有一顆只愛你的心。

    (4)總之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是,我用我全部的所有愛著你。

    五、請君入甕。

    那天我問你,我該怎樣向暗戀的人表白,我想,你出什麼主意就表示你最能接受什麼樣的表白方式。你的第一種方法我不敢嘗試,雖然我很想嘗試,第二種方法就是這個了,難道你喜歡這種最普通的方式?不得已,我只好一試。

    又:如果你接受我的愛意,那就在下周五晚上8點穿灰色衣服到挪威森林吧;如果你不接受,請穿黑衣(注:是上衣);如果你要考慮,請穿藍衣;如果你不來,那我只有黯然離去,從此以後,天各一方,不再相見。

    最後,流淚哭求,不要因為我字丑,表達不好,就以為我是開玩笑的,弛弛,我是認真的,絕對不是在玩笑。

    愛你的子燁

    看完信後,張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佩服自己,居然沒有嘔吐就把信看完了,也沒有中途暈去,還好好地站著,自己果然是堅強而優秀的。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暈眩和手腳不能控制的顫抖。

    “孟·子·燁,你·好·狠。”張弛咬牙向天,手中的信紙被抖得瀨瀨響。

    好……毒辣的招術,用話語置人于死地,殺人于無形。這信里,肉麻的言辭何等惡心,對事實的扭曲令人何等憤怒,這字,又是何等丑陋,孟某人的品質何等惡劣,而我,又是何等蠢笨,自食惡果,上帝呀……不能再想了,張弛捂著胸軟軟倒地,終于暈了。


      接下來的一周是孟子燁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周,比當年考大學時還難過。他搜羅了所有的勇氣和不多的才氣,才寫了那麼一封信,看到信,張弛會有什麼反應呢?是暴跳如雷,罵他神經病;還是大笑特笑,不當回事?還是會感動于他的深情,從而接受他呢?唉,這種可能性好象不大。不過,張弛沒有跑過來狠揍他一頓,這就說明事情還是有希望地。孟子燁在五天中翻來覆去想的就是這些,有時還會做些張弛接受他的情意之後二人情意綿綿之類的白日夢,聊以解饞。

    “唉,都說相思苦,其實等待別人回應比相思還苦哇——孟子燁·戀愛之苦澀感悟。

    周五下班後,孟子燁就旋風般沖回家里,先做飯填飽肚子,首先要有充沛的體力迎接各種突發狀況,然後梳洗打扮,應該以最好的面貌出現在張弛面前。

    七點鍾,一切收拾停當,接下來,就該聽天由命了。

    在戰略戰術中,有一種策略為:置之死地而後生。似乎大多數人這麼做都成功了,孟子燁不知自己會不會有幸成為成功一員。

    七點半,孟子燁昂然下樓,如革命志士赴刑場一般滿懷悲壯。如果張弛拒絕他,那就真的連朋友也做不成了,他不可能在被所愛的人拒絕後還能若無其事與他做朋友,張弛恐怕也不會與對他有企圖的人在一起。然而,不論怎樣,都已經不能回頭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他不可能收回自己的愛意。想要得到愛情,就要逼自己,也要逼張弛,這麼做好象有點自私,可是,他已顧不了那麼多了。這是一場豪賭,在寫那封信的時候,他就已經押上了他們的友情和他的愛情,輸贏天注定。

    八點鍾,孟子燁已坐在挪威森林酒吧的一個角落里,眼睛盯著門口,緊張得要死。主啊,讓張弛快來吧,無論是穿灰衣還是穿黑衣都行,給我一個痛快吧。

    八點半,張弛還沒有出現。

    孟子燁的心一點點往下沉,眼睛也開始變得澀起來。

    九點鍾,張弛依然杳杳無蹤,孟子燁歎口氣轉轉僵硬的脖子,開始垂頭研究酒的顏色和味道。張弛不會來了,這也就是說他拒絕了,也就是說以後再也不能見他了,好痛苦哇,孟子燁的心已在抽痛,開始有點後悔,為什麼要賭這一把呢,一直做朋友不也很好嗎。

    “子燁,讓你久等了。”就在孟子燁絕望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張弛的聲音。

    “啊——張弛!”孟子燁驚喜交集,急抬頭看向張弛,然而一看之下卻又呆住,張弛穿的既不是灰衣也不是黑衣也不是藍衣,而是綠衣。暗綠色西裝上衣淺綠襯衫黑條紋領帶黑西褲黑皮鞋,整身裝扮既帥氣又有活力,越發顯得人俊美,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孟子燁呆呆地把嘴張成O型,這是什麼意思?

    “子燁,認識一下,這位是陳菲菲。”張弛不理他的呆樣,氣定神閑地坐下,徑自向孟子燁介紹他帶來的女孩。頓時,還沒從驚愕中恢複過來的孟子燁又陷入了另一個夢魘。

    “你好,子燁,我早就聽張弛說過你了。”陳菲菲大方地伸出手。

    “哦,你好。”孟子燁心已碎成一片片,但還是憑著本能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沒有太失禮。

    “子燁,因為菲菲晚上有事,來晚了點,真對不起,呆會讓她唱歌給你賠罪怎麼樣?”張弛攬過陳菲菲的肩,微笑著解釋,看去優雅有禮,熟撚中卻帶著客氣疏離。往日兩人親密如兄弟的情景,難道是夢嗎?

    “什麼呀,明明是你拖拖拉拉的,哼,每回你得罪了人就讓我唱歌賠罪,討厭。”陳菲菲馬上嬌聲抗議,粉拳使勁地捶張弛,張弛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搔她的癢,兩個人親昵地鬧成一團。

    此時的孟子燁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臉上卻掛著笑,“看著”前面的兩人,機械地一口口啜著杯中酒,至于酒是什麼味是一點也沒感覺出來。

    “子燁?你怎麼了?”陳菲菲忽然停止捶打,低低喚了一聲。

    “沒怎麼啊。”孟子燁回過神來答了一句,他有什麼問題嗎?不對,是有問題,臉上好象有冰涼的液體流過,孟子燁用手一抹,滿手的淚水。

    他竟然哭了,而且竟然呆到不知自己哭了,孟子燁猛然站起來,對那兩人說道:“對不起,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張弛,我的酒錢還沒付呢,算你賬上,聽到沒?”他快步走出酒吧,四下望望,找了個人看不到的地方,蹲下來抱住頭開始無聲地痛哭。男人哭是很沒出息的,可是失戀了難道還不能哭嗎?哭能減輕痛苦和煩悶,有益于身體健康,男人也應該哭的,只要哭一會就好,哭過了就沒事了,就讓自己難看這一回吧。孟子燁一遍遍地如是安慰自己,可是這該死的眼淚怎麼就止不住呢?

    張弛在看到孟子燁的眼淚時就呆住了,在他印象里韌得象皮球一樣的色葉竟然哭了,天,他好象真干了件蠢事。

    “笨蛋,人都走了,你怎麼還發呆?快去追呀。陳菲菲捶了他一下,張弛才如夢初醒,起身就往外跑,然而哪里還有孟子燁的身影。

    “我就說這麼干不行,你偏不聽。”陳菲菲跟出來,撇著嘴損他:“看到沒,人家可是認真的,就算再沒心沒肺,看你這樣做也得傷心,我不管了,你自己收拾爛攤子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子燁根本不是一逗就哭的人。”

    “你這叫‘逗‘啊?哼,傻瓜。”陳菲菲高高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有些奇怪這位精明的表哥怎麼在這方面這麼笨。那個子燁配他真有點委屈了。前幾天聽表哥的描繪,好象這個子燁真是一無是處,今天見了面才發現表哥這家伙似乎居心不良。孟子燁很可愛,不是長相可愛,而是他整個人就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長得也不壞,鼻梁挺直,雖然不是大眼睛,可是睫毛濃密,忽煽著很動人,嘴唇有些厚,向前微噘著,真是天生一張讓人一見就想吻的小嘴呀。陳菲菲開始想入非非起來。

    “沒事你就回去吧。”張弛一看就知道這色女在想什麼,有點悔不當初,不該把孟子燁的事告訴她,更不該讓她來幫忙,只會越幫越忙,一點實質性的建議也沒有。

    “用完了就丟,爛人。”陳菲菲坐上出租回頭大叫。

    “對,你就是抹布。”張弛一點也不客氣地還回去。跨上摩托直奔孟家。

    孟子燁一直哭到半夜才止住眼淚,心想可能是眼淚流干了不得已才不流了。拖著快凍僵的身子一點點挪出他藏身的角落,也不打車,慢慢往家走。進了家門便立即倒在床上一動不動,又累又冷又餓,奇怪,都這麼痛苦了,他居然會感到餓,晚上吃了那麼多預備應付突發狀況,誰想還是不夠用。好累,就這麼睡死過去吧,孟子燁閉上眼,漸漸沉入了無知無覺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持續不斷的電話鈴聲終于把孟子燁從昏睡中弄醒。他勉強睜開眼,想去接,可是渾身的骨頭象散了架,于是又倒下去。然而,這電話竟異常執著,一直響著,孟子燁只好一點點撐到床邊,拿起電話。

    “喂,孟家,哪位?”

    那邊人深吸一口氣,靜了半晌,一陣怒吼便傳了過來:“孟子燁,你在家是吧,呆著別走,洗好脖子給我等著。”

    啊,是張弛打來的,孟子燁心髒大跳,剛想答話,那邊已經掛了。這邊孟子燁一挺身坐起來,精神大振,嘿嘿,張弛是在找自己嗎?難道他並沒有被拒絕?孟子燁心里立即開出了一朵希望之花,可是,他好象很生氣,怎麼回事嘛?

    十分鍾後,張弛已站在了孟子燁面前,此時的張公子與幾個小時前判若兩人。頭發亂了,西服髒了,領帶也松了,狼狽不堪、疲累喘息外加凶神惡煞的模樣好似一條剛打完架的狼狗,孟子燁吃驚之余脫口一聲驚呼:“你……你被強暴了!”

    呼的一聲,屋里的溫度立時高了好幾度,猶如一粒火星掉進了滾油里,張弛的怒火沖天而起,上前一把揪住孟子燁的衣襟,高高揚起拳頭,本想一拳轟到死葉子臉上,可是一看到孟子燁腫得象水蜜桃一樣的眼睛,便遲疑了一下,孟子燁便乘著這一點點遲疑撲到他身上,連胳膊帶腰一起緊緊摟住,嘴里大叫:“弛弛,你舍不得打我的對不對,你要打我就哭給你看。”

    “你——”張弛又氣得手腳冰涼,半天才緩過氣來,一把掙開孟子燁的摟抱反手把他死死摟到懷里,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道:“我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什麼不好的事,這輩子才認識你這魔星。”

    當時趕走了陳菲菲之後,張弛便一路疾馳到了孟家,孟子燁果然尚未回來,他便坐在門口等,一邊抽煙一邊看表,抽了幾支煙時間也到了十點多,孟子燁還沒回來,張弛這才急起來,從酒吧到孟家就是用走的也用不了一個多小時,莫非色葉出事了?還是一時想不開怎麼樣了?他馬上騎著摩托開始沿路搜索,兩個來回下來一無所獲,于是又回來等,午夜已過了孟子燁仍是未回,于是他又又出去沿另外幾條路線找,這期間不知打了多少電話,所有的都無人接聽,如此這般折騰了幾個小時,張弛已經耐性盡失,原來對孟子燁的擔憂全化成了憤怒,誓要找到色葉後,第一件事就是狠扁他一頓,扁到他再哭一場。終于在手機打到快沒電時,孟子燁接聽了。可是,見了面,他竟然下不了手扁人,唉,真是……

    “那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好事,這輩子才遇到你。”孟子燁在張弛懷里笑嘻嘻回應。他就知道張弛不會丟下他,他看上的人不會那麼無情。

    “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天我被你折騰得去了半條命,你知不知道!”

    “那我從好多天起就只剩八分之一條命了。”

    “哼,你怎麼沒百分之百的命全沒了呢。”

    “哼,禍害遺千年,不管怎麼說我都得留點命禍害你。”

    “原來你還知道你是禍害呀,不過我就奇怪你這點自知之明怎麼現在才體現出來?”

    “我的自知之明總是在適當的時候才體現。”

    “……”

    沒話了吧,孟子燁偷笑不已。

    張弛又開始咬牙,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除了瘋瘋顛顛還牙尖嘴利,死小子,看我整你。一眼瞥到旁邊幾上有個水杯,遂惡從心起。

    因為還伏在張弛懷里,孟子燁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動作,所以對接著發生的事也沒防備,正在得意的時候,只覺一股冰涼的液體順著他脖子蜿蜒而下,冰得他大叫一聲便兔子一樣從他熱愛的懷抱中跳開了。張弛終于抱了一箭之仇,心情大好地坐下吩咐:“快去換衣服,一會有事和你說。”

    一聽這話,孟子燁便顧不上報複,竄進臥室飛速換好衣服,出來乖乖坐在張弛指定的位置,雙腿並攏兩手放在膝上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聽話認罪的模樣。

    “咳,菲菲是我表妹,你不要誤會了。”張弛很滿意他的表現,咳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

    “真的?”孟子燁大喜過望,臉上笑開了花。

    “誰許你抬頭的,坐好。”

    “是。”

    “菲菲是學音樂的,前幾天才從北京的學校溜回來玩,瘋丫頭一個,我的事,她差不多全知道。

    “嗯。”孟子燁嘴里答應著,一面偷偷從眼皮底下看張弛的手,手掌寬大,手指修長潔白,有力好看,哪象自己,一雙勞動人民的手。

    “認真點兒,大男人玩什麼手指。”

    “是。”

    “……本來就只是要氣氣你的,你哭什麼,還跑得不見人影,也不回家,又折騰我到半死,真是,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總是栽在你手上。”

    “對不起,可是你弄得跟真的一樣,換作你的話,你會怎麼樣。”孟子燁還是有點委屈,噘起嘴偷偷瞪了張弛一眼。

    “你還敢辯?我做的有你寫那封信那麼惡劣嗎?”張弛一想起那封信就有要昏暈的跡象。他惡狠狠地盯著孟子燁,強忍住要扁他的沖動,腦子里開始想以後該怎麼教訓他,要是不管住他,這小子說不定還會干出什麼瘋狂的事。

    “對不起,我錯了,我懺悔。”孟子燁老實認錯,一面偷偷看張弛的反應,見他臉上終于有了緩和的跡象,馬上大膽地挪到了張弛坐著的長沙發上,比著自己的眼皮給他看:“你看,我不是已經受到懲罰了嗎?當時我眼淚都流干了。”

    “這個……你……你還好意思說啊,遇事就哭,象個男人嗎。”張弛心里內疚嘴上卻不能示弱,只好死撐。

    “這又不是別的事,是感情的事,我當然要哭了。”

    張弛哼了一聲,扭過臉去不答,孟子燁便一點點挪到他身邊,抓住了他的手。張弛一驚,馬上便想甩開,孟子燁當機立斷,使勁用兩手攥住那只手,腦袋也不客氣地靠上了人家的肩膀,可憐兮兮道:“張弛,我又累又困,受了那麼多刺激,又在外邊呆了那麼久,撐不住了,讓我靠一會兒。”

    雖然明擺著想占便宜,但孟子燁也確實撐不住了,本來就已累到不行,張弛追過來後精神一放松,倦意便幾乎滲到了每一個細胞里,他打了個哈欠,只幾秒鍾,便昏睡過去。張弛只覺得肩膀一沉,低頭一看,人竟然已經睡死了,不由心中暗罵,死小子,也不管他困不困,無奈只好把人抱到臥室,扯了兩條被子胡亂蓋上,自己也迅速墜入夢鄉。


      第二天,孟子燁是被餓醒的。睜開眼一翻身就看見張弛睡在旁邊,不由色心大悅,馬上忘了饑餓,露出典型的色狼式微笑,支起身子就想湊過去親近,冷不防一陣暈眩襲來,“啪”地將他擊倒在床,及時阻住了此人的不良行為,孟子燁這才發現自己好象病了,渾身酸軟,鼻塞頭痛,腦袋還一陣陣發暈,看來這是昨天在外面呆了半夜,生生凍出的病了,他歎了口氣,卻仍賊心不死地往張弛那邊湊,緊挨著他又睡下了。

    張弛醒來後就發現自己正面臨一種比昨晚還要遭的狀況。孟子燁閉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燒得火紅,看上去奄奄一息。張公子只好一面生氣孟子燁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一面照顧他,幫他喝水吃藥擦臉換衣,又按照病人的意見給他熱敷,再蓋上厚被讓他發汗,忙完了已是下午,剛想坐下歇一會,病人又奄奄一息地說:“小弛,我餓了,從昨天晚上就開始餓。”

    張弛此時已是認命了,一言不發轉身就進了廚房。半小時後,便端出了一鍋香噴噴的雞蛋雜燴面條。

    聞到面條的香味,再看到做面條的人居然是張弛,孟子燁呆了一會便笑得很白癡,居然自己掙起來坐著,眼睛冒出了綠熒熒的光,根本不象病人。

    張弛對此人的瘋顛行為已經完全免疫,先盛了兩碗涼著,又進廚房切了一碟辣白菜,然後,兩人對坐吃飯。

    一碗面條下肚,孟子燁開始有力氣好奇了。

    “真奇怪,你居然會做飯。”

    “有什麼好奇怪,面條誰不會煮?”

    “你也會吃面條過日子?”在孟子燁看來,以張弛的出身和現在的財富地位,不可能會吃面條煮面條吧。

    “有什麼不會?你以為我一出生就是有錢有勢的?”

    “哦,看不出來。”

    “人都是習慣過好日子,就象你現在,誰能看出你家是從農村過來的?我爸當年也是從小科員干起的,他想往上爬,就得拼命干,我媽在市里樂團,整天忙演出,倆人誰都顧不上我,上小學時我經常到別人家蹭飯,要麼自己煮面條,而且那時家里錢也緊,他倆的工資加起來也就幾百塊,還要供我兩個叔叔上大學,我也買不起什麼好吃的,哼,說不定你小時候比我更象個少爺呢。”

    “哦,怪不得林崢說你善于蹭飯。”孟子燁笑嘻嘻損他,心中暗喜,弛弛其實跟自己一樣普通。

    “閉嘴,吃你的飯。”

    “是。”

    第二碗面條下肚後,孟子燁把碗一伸,示意還要。

    “你也太能吃了吧,你是病人嗎?”張弛仔細審視著這個吃得紅光滿面的人。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裝病。

    “你這是什麼話,病人才要多吃呢,我餓了那麼長時間,而且你做的面條又很好吃,多吃一點有什麼奇怪,再來一碗。”孟子燁大喊著把碗塞到張弛懷里,再舔舔筷子上的殘湯,一副餓死鬼相。

    “I服了you。”張弛歎為觀止,只得再給他盛一碗。

    吃完了孟子燁抹抹嘴,把碗推給張弛,自己倒頭躺下,笑咪咪地看著他不說話。

    “死葉子,先讓你得意一會兒。”張弛狠捏了一下他的臉,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等張弛洗了碗進來,孟子燁便拍拍自己旁邊空出來的床一臉諂媚道:“累了吧,躺這歇一會兒。”

    “笑得再惡心也沒用。”張弛在他腦門上狠彈了一下:“是病人就得有個病人樣,你這麼活潑是不是病好了?既然病好了你是不是該干點活了?”

    “哈哈,沒有,我病沒好。”孟子燁忙縮進被里,捂得嚴嚴的只露出一雙眼,快樂地看著張弛的一舉一動。根本就是那種太幸福的感覺才讓他忘了病痛的啊,愛一個人真的很快樂,而且還有治病的功能。他很想把這些告訴張弛,但臉皮厚如他者也知道這很肉麻,說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暗發誓:我也要讓你幸福、快樂。

    “睡你的覺,不准亂看。”張弛回頭瞪他一眼,打開了電腦。

    “哎呀,不能開呀。”孟子燁大叫起來,他電腦的屏幕背景可是張弛的照片呀,他可以在信里無限肉麻,可是讓當事人當面看見自己的癡迷又是另一碼事,嗚呼,上帝呀,天亡我也。

    “哼哼,看來你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在這里面了。”

    “沒有,不過弛弛啊,我可事先警告你了,開了別後悔。”孟子燁阻止無效只好一頭鑽進被窩里,企圖當它沒發生。

    過了好久,外邊都沒有動靜,孟子燁實在忍不住,偷偷掀開被角望過去,只見張弛坐在電腦前不知在干什麼,看樣子應該沒事了,孟子燁終于松了口氣,嘴角含笑,開始閉目歇息。

    二人甯靜相處的時光不一會就被一陣鈴聲打斷了,是張弛的手機。

    “子燁,我有事出去,你好好睡,聽到沒有?”通話結束後張弛就站到孟子燁床邊粗聲粗氣囑咐道。

    “聽到了。”孟子燁仍捂在被子里,悶聲答應。

    “晚上我給你帶飯,不准亂動。”

    看見孟子燁在被子里點頭,張弛才穿上外套走出了臥室。

    聽著張弛走出去,孟子燁還是忍不住從被里爬出,跌跌撞撞追過去,倚著洗衣機看張弛穿鞋。

    “真是……竟然丟下病人……我好可憐……”

    “嘀咕什麼呢,我是公司里有事才要去一趟。”

    張弛穿戴停當,看見孟子燁還在那低頭噘嘴,忍不住一笑,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歎了一口氣:“笨蛋,我要是不認真努力工作,怎麼養得起你這種懶蟲饞鬼比豬還能吃花錢如流水的人。”

    張弛說完就啪地開門出去了,孟子燁卻站在門口,又哭得稀里嘩啦。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用在孟子燁身上再恰當不過。美美睡了一覺後,他當天晚上就生龍活虎了。不僅吃掉了張弛帶來的大半飯菜,還興致勃勃提議去唱歌宵夜,不久就在張弛冷冷的瞪視下聲稱他收回這個提案,然而他又著實興奮難抑,只好各屋子亂竄,但不一會就因為病後體虛累得癱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張弛看著他,忍俊不禁,漸漸的心中滿是愛憐。這個家伙,他是怎麼做到讓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圍著他轉、心里只想著他的呢?他寫的那封情書,當時是把他氣到昏菜,可是過後再看,總忍不住笑,而且竟有了些許的感動。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孟子燁這個名字開始總在腦子里繞呢?更可笑的是,等到他發現的時候,這色葉已經深植心底,撥也撥不掉了。這幾天張弛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這家伙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來,占據了原來歐陽甯兒的位置的,好象從頭到尾,他都是被色葉牽著,然後就在不知不覺中??掉進他的陷阱里,再也爬不出來,到最後已不想爬出來,心甘情願地讓他賴。嘖,這種結論真讓人不爽啊。

    正想得起勁的時候,忽然發現孟子燁已不知何時挪到他身邊,正微歪著頭,張著那雙有濃密睫毛的好看眼睛盯著他,仿佛若有所思。

    “色葉子。”張弛忍不住一把將他摟到懷里,將下巴擱上那頭柔軟短發,聲音里不自覺地有了以往還是朋友時所沒有的疼惜和寵愛。

    孟子燁掐了他一把,使勁反摟著比自己寬厚的腰背,閉上眼,把臉埋在那副寬闊的胸膛上,靜靜聽著他的心跳。這樣的靠近心愛的人,被他的氣息所包圍,曾經是孟子燁夢寐以求的。無比幸福的感覺,好似云中漫步。

    “你這個色葉子。”張弛咬牙切齒地把他摟得更緊了。現在的色葉不僅占了他全部心思,還大有把他吃得死死的勢頭,長此以往,如何得了,需立即實行專政奪回主導權。

    “葉子,你老實坦白,交過幾個女朋友?”張弛開始循循誘之。

    孟子燁眼珠亂轉:“沒幾個,肯定沒你的多。”

    “少轉移話題,到底幾個?不許隱瞞。”

    “只有兩個,我沒說謊。”孟子燁老老實實地答,象個受氣的小媳婦。

    張弛一點也不受蒙蔽,繼續逼問:“有沒有上過床啊?”

    “沒有。”孟子燁把玩著張弛襯衫上的扣子,噘著嘴有點賭氣。

    “那做到什麼程度?”

    “也就是拉拉手摟摟肩,還能干什麼。”孟子燁不滿地叫起來,帶著點羞惱。在另一個男人面前,純情實在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與兩任女友相處時,他一直表現得象柳下惠,從來沒有象對張弛那樣渴望與之親近,當時他一點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現在看來那已經說明他是個隱性的同性戀了,可是以前他也沒想與男生親近,這麼說,只有張弛是特別的了。

    “有沒有這樣子?”張弛又捏捏他的兩片唇。

    “沒有。”孟子燁的語氣比當年的革命烈士還堅決。

    “嗯。”張弛很滿意,忽然又想起一事:“那跟男生呢?”

    “哼,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孟子燁用拳捶著張弛的胸膛,不依地嗔著,是真的有點委屈了。

    “我把你看成是我的葉子,問問是應該的。”

    “那你呢,一定風流成性,還好意思問我。”孟子燁把張弛的手拉到懷里使勁的撫摩捏掐,以前他就對這手垂涎三尺,想要狎弄,今天終于得逞。

    “葉子,我可是要跟你講清楚,我從高中時就認識歐陽了,自那以後從沒交過什麼女朋友,而你不但交過,還拉手摟肩的,不可原諒,所以呢。“張弛拉長聲調嚴厲地瞪著孟子燁,惡狠狠接著道:“色葉,不忠是要付出代價的。”

    孟子燁哪里會信張公子沒交過女朋友,而且他交女朋友的時候還沒認識張弛呢,算什麼不忠,但又不敢反駁,只好斜眼向下睨著張弛的手,一臉不服氣。

    “你哪是什麼表情,不信你可以問林崢他們啊。”張弛的邪笑把他原本英俊的臉都扯歪了。讓色葉盡管去問好了,當年林崢在外地上大學,回來後又忙著與歐陽甯兒?磨,哪里知道他的交友情況,床伴什麼的也不算女朋友吧,哈哈,張弛張大嘴笑了一會,想起還有正事要辦才勉強忍住。

    “色葉,因為你以前的不忠和以後能保持貞節,這有一份約法三章,來,按個手印吧。”張弛從口袋里拽出一張紙,遞到了孟子燁面前。

    “真難聽,什麼貞節。”孟子燁噘起嘴瞪他一眼,弛弛什麼時候變得和郎進一樣貧了,然後舒舒服服靠在人家懷里定睛去看那張紙,不一會就由春意盎然的色葉變成了風中的落葉。只見該約法三章被設置成政府文件的格式,條件不多,真就只有三款,最後簽名人是孟子燁,全文如下。

    約法三章

    一、我發誓,從今後以張弛一人為命,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

    二、我保證,張弛說向東我絕不往西,張弛說是對的我絕不說那是錯的。

    三、我立志,每天洗衣做飯擦地鋪床,爭做十佳好媳婦。以上條款,如有違反,甘願受罰。

    立約人:張孟子燁

    2XXX年X月X日

    “你看,我已替你簽好名了,你只需在這上面按個手印這約法就正式生效,

    來,寶貝,按吧。”張弛拉著還在震驚中的孟子燁的手,按在他早准備好的紅印泥上,然後強拉著往紙上按去。

    “不要!”新出爐的張門孟氏自然不肯合作,拼命掙紮起來。張弛嘻嘻一笑,對此他早有對策,一手抓住色葉的那只手,一手摟過人來直接吻上了那兩片誘人的唇瓣。

    孟子燁攸地停止掙紮,自然而然地張開嘴,讓對方闖進來恣意吸吮翻攪,深深地陶醉其中。

    等到甜蜜悸動的長吻過後,那張紙上已出現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不——”孟子燁?時從甜蜜中清醒,尖叫一聲便要撲過去。張弛哪里會容他再搶,一彎腰嘿了一聲就將他攔腰抱起,扛進臥室放到床上,壓上去便開始任意輕薄,心中的快意簡直無法形容,他張弛今天終于扳回一城,今後死葉子休想再翻身。


      第二天,孟子燁是被餓醒的。睜開眼一翻身就看見張弛睡在旁邊,不由色心大悅,馬上忘了饑餓,露出典型的色狼式微笑,支起身子就想湊過去親近,冷不防一陣暈眩襲來,“啪”地將他擊倒在床,及時阻住了此人的不良行為,孟子燁這才發現自己好象病了,渾身酸軟,鼻塞頭痛,腦袋還一陣陣發暈,看來這是昨天在外面呆了半夜,生生凍出的病了,他歎了口氣,卻仍賊心不死地往張弛那邊湊,緊挨著他又睡下了。

    張弛醒來後就發現自己正面臨一種比昨晚還要遭的狀況。孟子燁閉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燒得火紅,看上去奄奄一息。張公子只好一面生氣孟子燁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一面照顧他,幫他喝水吃藥擦臉換衣,又按照病人的意見給他熱敷,再蓋上厚被讓他發汗,忙完了已是下午,剛想坐下歇一會,病人又奄奄一息地說:“小弛,我餓了,從昨天晚上就開始餓。”

    張弛此時已是認命了,一言不發轉身就進了廚房。半小時後,便端出了一鍋香噴噴的雞蛋雜燴面條。

    聞到面條的香味,再看到做面條的人居然是張弛,孟子燁呆了一會便笑得很白癡,居然自己掙起來坐著,眼睛冒出了綠熒熒的光,根本不象病人。

    張弛對此人的瘋顛行為已經完全免疫,先盛了兩碗涼著,又進廚房切了一碟辣白菜,然後,兩人對坐吃飯。

    一碗面條下肚,孟子燁開始有力氣好奇了。

    “真奇怪,你居然會做飯。”

    “有什麼好奇怪,面條誰不會煮?”

    “你也會吃面條過日子?”在孟子燁看來,以張弛的出身和現在的財富地位,不可能會吃面條煮面條吧。

    “有什麼不會?你以為我一出生就是有錢有勢的?”

    “哦,看不出來。”

    “人都是習慣過好日子,就象你現在,誰能看出你家是從農村過來的?我爸當年也是從小科員干起的,他想往上爬,就得拼命干,我媽在市里樂團,整天忙演出,倆人誰都顧不上我,上小學時我經常到別人家蹭飯,要麼自己煮面條,而且那時家里錢也緊,他倆的工資加起來也就幾百塊,還要供我兩個叔叔上大學,我也買不起什麼好吃的,哼,說不定你小時候比我更象個少爺呢。”

    “哦,怪不得林崢說你善于蹭飯。”孟子燁笑嘻嘻損他,心中暗喜,弛弛其實跟自己一樣普通。

    “閉嘴,吃你的飯。”

    “是。”

    第二碗面條下肚後,孟子燁把碗一伸,示意還要。

    “你也太能吃了吧,你是病人嗎?”張弛仔細審視著這個吃得紅光滿面的人。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裝病。

    “你這是什麼話,病人才要多吃呢,我餓了那麼長時間,而且你做的面條又很好吃,多吃一點有什麼奇怪,再來一碗。”孟子燁大喊著把碗塞到張弛懷里,再舔舔筷子上的殘湯,一副餓死鬼相。

    “I服了you。”張弛歎為觀止,只得再給他盛一碗。

    吃完了孟子燁抹抹嘴,把碗推給張弛,自己倒頭躺下,笑咪咪地看著他不說話。

    “死葉子,先讓你得意一會兒。”張弛狠捏了一下他的臉,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等張弛洗了碗進來,孟子燁便拍拍自己旁邊空出來的床一臉諂媚道:“累了吧,躺這歇一會兒。”

    “笑得再惡心也沒用。”張弛在他腦門上狠彈了一下:“是病人就得有個病人樣,你這麼活潑是不是病好了?既然病好了你是不是該干點活了?”

    “哈哈,沒有,我病沒好。”孟子燁忙縮進被里,捂得嚴嚴的只露出一雙眼,快樂地看著張弛的一舉一動。根本就是那種太幸福的感覺才讓他忘了病痛的啊,愛一個人真的很快樂,而且還有治病的功能。他很想把這些告訴張弛,但臉皮厚如他者也知道這很肉麻,說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暗發誓:我也要讓你幸福、快樂。

    “睡你的覺,不准亂看。”張弛回頭瞪他一眼,打開了電腦。

    “哎呀,不能開呀。”孟子燁大叫起來,他電腦的屏幕背景可是張弛的照片呀,他可以在信里無限肉麻,可是讓當事人當面看見自己的癡迷又是另一碼事,嗚呼,上帝呀,天亡我也。

    “哼哼,看來你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在這里面了。”

    “沒有,不過弛弛啊,我可事先警告你了,開了別後悔。”孟子燁阻止無效只好一頭鑽進被窩里,企圖當它沒發生。

    過了好久,外邊都沒有動靜,孟子燁實在忍不住,偷偷掀開被角望過去,只見張弛坐在電腦前不知在干什麼,看樣子應該沒事了,孟子燁終于松了口氣,嘴角含笑,開始閉目歇息。

    二人甯靜相處的時光不一會就被一陣鈴聲打斷了,是張弛的手機。

    “子燁,我有事出去,你好好睡,聽到沒有?”通話結束後張弛就站到孟子燁床邊粗聲粗氣囑咐道。

    “聽到了。”孟子燁仍捂在被子里,悶聲答應。

    “晚上我給你帶飯,不准亂動。”

    看見孟子燁在被子里點頭,張弛才穿上外套走出了臥室。

    聽著張弛走出去,孟子燁還是忍不住從被里爬出,跌跌撞撞追過去,倚著洗衣機看張弛穿鞋。

    “真是……竟然丟下病人……我好可憐……”

    “嘀咕什麼呢,我是公司里有事才要去一趟。”

    張弛穿戴停當,看見孟子燁還在那低頭噘嘴,忍不住一笑,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歎了一口氣:“笨蛋,我要是不認真努力工作,怎麼養得起你這種懶蟲饞鬼比豬還能吃花錢如流水的人。”

    張弛說完就啪地開門出去了,孟子燁卻站在門口,又哭得稀里嘩啦。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用在孟子燁身上再恰當不過。美美睡了一覺後,他當天晚上就生龍活虎了。不僅吃掉了張弛帶來的大半飯菜,還興致勃勃提議去唱歌宵夜,不久就在張弛冷冷的瞪視下聲稱他收回這個提案,然而他又著實興奮難抑,只好各屋子亂竄,但不一會就因為病後體虛累得癱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張弛看著他,忍俊不禁,漸漸的心中滿是愛憐。這個家伙,他是怎麼做到讓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圍著他轉、心里只想著他的呢?他寫的那封情書,當時是把他氣到昏菜,可是過後再看,總忍不住笑,而且竟有了些許的感動。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孟子燁這個名字開始總在腦子里繞呢?更可笑的是,等到他發現的時候,這色葉已經深植心底,撥也撥不掉了。這幾天張弛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這家伙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來,占據了原來歐陽甯兒的位置的,好象從頭到尾,他都是被色葉牽著,然後就在不知不覺中??掉進他的陷阱里,再也爬不出來,到最後已不想爬出來,心甘情願地讓他賴。嘖,這種結論真讓人不爽啊。

    正想得起勁的時候,忽然發現孟子燁已不知何時挪到他身邊,正微歪著頭,張著那雙有濃密睫毛的好看眼睛盯著他,仿佛若有所思。

    “色葉子。”張弛忍不住一把將他摟到懷里,將下巴擱上那頭柔軟短發,聲音里不自覺地有了以往還是朋友時所沒有的疼惜和寵愛。

    孟子燁掐了他一把,使勁反摟著比自己寬厚的腰背,閉上眼,把臉埋在那副寬闊的胸膛上,靜靜聽著他的心跳。這樣的靠近心愛的人,被他的氣息所包圍,曾經是孟子燁夢寐以求的。無比幸福的感覺,好似云中漫步。

    “你這個色葉子。”張弛咬牙切齒地把他摟得更緊了。現在的色葉不僅占了他全部心思,還大有把他吃得死死的勢頭,長此以往,如何得了,需立即實行專政奪回主導權。

    “葉子,你老實坦白,交過幾個女朋友?”張弛開始循循誘之。

    孟子燁眼珠亂轉:“沒幾個,肯定沒你的多。”

    “少轉移話題,到底幾個?不許隱瞞。”

    “只有兩個,我沒說謊。”孟子燁老老實實地答,象個受氣的小媳婦。

    張弛一點也不受蒙蔽,繼續逼問:“有沒有上過床啊?”

    “沒有。”孟子燁把玩著張弛襯衫上的扣子,噘著嘴有點賭氣。

    “那做到什麼程度?”

    “也就是拉拉手摟摟肩,還能干什麼。”孟子燁不滿地叫起來,帶著點羞惱。在另一個男人面前,純情實在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與兩任女友相處時,他一直表現得象柳下惠,從來沒有象對張弛那樣渴望與之親近,當時他一點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現在看來那已經說明他是個隱性的同性戀了,可是以前他也沒想與男生親近,這麼說,只有張弛是特別的了。

    “有沒有這樣子?”張弛又捏捏他的兩片唇。

    “沒有。”孟子燁的語氣比當年的革命烈士還堅決。

    “嗯。”張弛很滿意,忽然又想起一事:“那跟男生呢?”

    “哼,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孟子燁用拳捶著張弛的胸膛,不依地嗔著,是真的有點委屈了。

    “我把你看成是我的葉子,問問是應該的。”

    “那你呢,一定風流成性,還好意思問我。”孟子燁把張弛的手拉到懷里使勁的撫摩捏掐,以前他就對這手垂涎三尺,想要狎弄,今天終于得逞。

    “葉子,我可是要跟你講清楚,我從高中時就認識歐陽了,自那以後從沒交過什麼女朋友,而你不但交過,還拉手摟肩的,不可原諒,所以呢。“張弛拉長聲調嚴厲地瞪著孟子燁,惡狠狠接著道:“色葉,不忠是要付出代價的。”

    孟子燁哪里會信張公子沒交過女朋友,而且他交女朋友的時候還沒認識張弛呢,算什麼不忠,但又不敢反駁,只好斜眼向下睨著張弛的手,一臉不服氣。

    “你哪是什麼表情,不信你可以問林崢他們啊。”張弛的邪笑把他原本英俊的臉都扯歪了。讓色葉盡管去問好了,當年林崢在外地上大學,回來後又忙著與歐陽甯兒?磨,哪里知道他的交友情況,床伴什麼的也不算女朋友吧,哈哈,張弛張大嘴笑了一會,想起還有正事要辦才勉強忍住。

    “色葉,因為你以前的不忠和以後能保持貞節,這有一份約法三章,來,按個手印吧。”張弛從口袋里拽出一張紙,遞到了孟子燁面前。

    “真難聽,什麼貞節。”孟子燁噘起嘴瞪他一眼,弛弛什麼時候變得和郎進一樣貧了,然後舒舒服服靠在人家懷里定睛去看那張紙,不一會就由春意盎然的色葉變成了風中的落葉。只見該約法三章被設置成政府文件的格式,條件不多,真就只有三款,最後簽名人是孟子燁,全文如下。

    約法三章

    一、我發誓,從今後以張弛一人為命,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

    二、我保證,張弛說向東我絕不往西,張弛說是對的我絕不說那是錯的。

    三、我立志,每天洗衣做飯擦地鋪床,爭做十佳好媳婦。以上條款,如有違反,甘願受罰。

    立約人:張孟子燁

    2XXX年X月X日

    “你看,我已替你簽好名了,你只需在這上面按個手印這約法就正式生效,

    來,寶貝,按吧。”張弛拉著還在震驚中的孟子燁的手,按在他早准備好的紅印泥上,然後強拉著往紙上按去。

    “不要!”新出爐的張門孟氏自然不肯合作,拼命掙紮起來。張弛嘻嘻一笑,對此他早有對策,一手抓住色葉的那只手,一手摟過人來直接吻上了那兩片誘人的唇瓣。

    孟子燁攸地停止掙紮,自然而然地張開嘴,讓對方闖進來恣意吸吮翻攪,深深地陶醉其中。

    等到甜蜜悸動的長吻過後,那張紙上已出現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不——”孟子燁?時從甜蜜中清醒,尖叫一聲便要撲過去。張弛哪里會容他再搶,一彎腰嘿了一聲就將他攔腰抱起,扛進臥室放到床上,壓上去便開始任意輕薄,心中的快意簡直無法形容,他張弛今天終于扳回一城,今後死葉子休想再翻身。


      元旦過後,春節也就快到了。

    已經老大不小的孟子燁從來沒象今年這樣這麼盼著春節快點來到。

    因為元旦那天醉酒,又玩得太瘋,孟子燁回家後在床上躺了一天,宿醉加上頭痛疲累,難受得睡不著,便對張弛鬧個不休,張弛只好提前端出他的春節計劃來哄他,即在七天春假里帶他到美國的迪斯尼樂園去玩。聽到這個計劃,孟子燁即刻神清氣爽,爬起來沖到廚房操起鍋鏟就問弛弛你想吃什麼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再也不糊弄啦哇哇哇,話沒說完就被張弛捂住嘴拖進臥室壓到床上,剝光了惡狠狠吞吃入腹,整個人都成了人家的食物。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送灶王爺上天的日子里應該有麥芽糖的,孟子燁在廚房里舉著菜譜,打算做一道撥絲桔子權充麥芽糖。只是,他從下班回家就開始做,一個小時過去了,仍未做成。

    張弛這天也早早回來了,一直笑嘻嘻地在旁邊看著孟子燁,任他孤軍奮戰。

    “笑什麼笑,再剝幾瓣桔子來。”孟子燁放下菜譜,鏟掉已粘在鍋里的一坨黑糊糊的不明物體,臉紅脖子粗地預備再試一次。

    “我的小葉子呀,你就別再試啦。”張弛只好又剝了兩個桔子,歎著氣從身後抱住他慢悠悠地勸,還用了只有在床上時才叫的愛稱,孟子燁臉更紅了,擦擦汗噘著嘴道:“最後一次。”

    本來他只是一時興起,想做個撥絲菜應應景,也當做練廚藝了,滿以為掛漿什麼的還不是簡單死了,誰知一做不成二做不成,弄到現在根本下不來台。

    “笨葉子,在老公面前就別倔啦,做不出來又有什麼關系,而且我也不愛吃,你得為我想想啊。”張弛拿過他手里的勺子,親親他的臉頰就把他推了出去,自己系上圍裙,重整河山。

    吃飯的時候,孟子燁還在耿耿于懷:“以前我媽年年都做麥芽糖,我看過好多次了,化糖漿其實很簡單的,多做幾次,肯定手到擒來。”

    “唔,我知道,我們家葉子心靈手巧賽過女嬌娥,不過你想馬都有失蹄的時候,你不過偶爾失了一次蹄,實在不算什麼啦。”張弛摸摸他的臉,揉揉他頭發笑嘻嘻說道。

    “你怎麼這麼討厭。”情人的安慰是很讓人開心,可是弛弛的嘴巴真是欠咬,孟子燁噘起嘴張大眼睛氣呼呼瞪向張弛,殊不知張弛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表情,馬上回以滿眼的溫柔愛意,于是過了一會,兩人就開始肉麻兮兮地對望,又一會,便吻在了一起。

    吻完了張弛還不罷休,撩起孟子燁的毛衣和襯衫,把臉貼上去亂吻,手也不老實地往下探,孟子燁頓時渾身酥軟,胳膊搭在張弛肩上無力地輕喘起來。

    “我的小葉子……晚上再給你做消夜。”張弛輕笑著把他抱到沙發上繼續愛撫,眼看著兩人就要做那愛做的事了,幾上的手機卻很不配合地響了起來。

    張弛大怒,撐起身就要關機,孟子燁忙叫道:“別關,可能是我媽打來的。”

    “喂,子燁呀,我是你媽。”一接聽,靳淑蘭的大嗓門馬上傳了過來。

    “噗——哈。”張弛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孟子燁一把按他到胸前壓著,穩住呼吸問道:“媽,過年好,有什麼事?”

    靳淑蘭其實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讓小兒子春節到深圳來全家一起過年。孟子燁立即端出他早准備好的借口,聲稱郎進病了,郎爸爸一個人忙不過來,他要去幫忙——這類借口最能打動篤信基督的孟母。果然,靳淑蘭聽了趕忙先祈求上帝保佑郎進早日康複,又叮嚀小兒子好好照顧人家不准偷懶不准占人家便宜等等。

    “媽,我知道啦。”孟子燁噘嘴答應著,趴在他身上的張弛幾乎能聽見靳淑蘭在說什麼,不禁在肚里狂笑不止。

    “還有哪,你自己也得注意伙食,別老是青菜豆腐的糊弄。”

    “不會啦……啊!”張弛忽然咬了一口他胸前的突起,孟子燁悴不及防,輕叫了一聲。

    “怎麼了,子燁。”

    “沒什麼,被蟑螂咬了一口,媽你繼續講吧。”孟子燁用兩指捏起張弛胳膊上一塊肉,我掐,掐。

    接下來孟母是衣食住行樣樣叮囑,孟子燁一邊答應著一邊對抗張弛的性騷擾,幸而孟母嘮叨未久,話筒中就傳來了孟家新生代孟云澤的哭嚎,靳淑蘭現在是孫子至上,忙掛了電話哄孫子,這邊被解放的孟子燁立即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哈哈,大功告成。

    “親個嘴。”張弛抱著他滾倒在沙發上,繼續兩人未竟的纏綿。

    “用不用通知郎進,讓他幫你圓謊?”

    “不用,反正我媽又不會打電話向郎進求證。”兩個人對視一眼,嘻嘻笑著又吻在了一起。而可憐的郎進此時正抱著薯片筒看電視,一點也不知道他已經病了,而且正由他的好朋友照顧著。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開始為出國而忙碌。

    張弛對自己的父母也早想好了說辭。他這次是去美國考察其游樂設施及游樂場的經營方法,回來後爭取在本市也搞一個迪斯尼。張父張偉民聽了鼻子里哼一聲,無可無不可,憑兒子那小公司的業績還搞不起什麼迪斯尼,此行多半是去游玩。張母陳雅璿雖然不高興兒子春節時出去,但情知攔不住,也只好放任兒子去了。

    走的那天,陳雅璿忽然打電話來,執意要親自送兒子去機場,張弛無奈,只得答應,孟子燁頓時緊張起來。

    “我看我們還是分開走好了,到飛機上會合吧。”

    “不用,反正你早晚得跟我媽碰上,我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再去接你。”張弛把他摟到懷里柔聲安慰。其實他心里也沒保障,與孟子燁一同走,不知精明的母親會不會看出什麼來。但是,早晚得讓家人知道孟子燁的存在,先見一面,讓色葉有個准備也好。

    兩人拎了行李,出門上車。孟子燁坐在張弛身邊,仍是一臉愁苦。

    張弛笑著捏他的臉:“子燁,我們以後還有好幾場硬仗要打,你現在就這樣是不行地。”

    “我知道啊,可是這是第一次見你媽,我怎麼能不緊張。”

    “我明白了,象你這種丑媳婦第一次見公婆,緊張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說誰是丑媳婦?”

    “既然不是丑媳婦,你緊張什麼。”

    “我掐死你。”

    “哎喲,再掐你就要守寡了。”

    說笑間已到了孟家,張弛目送孟子燁上樓後,才開車回自己公寓,等陳雅璿開車過來,再到孟家接孟子燁一起去機場。陳雅璿出其不意的愛子行為硬是把好好的二人出游弄得象地下活動。

    一小時後,陳雅璿與張弛一起到了孟家樓下,來接兒子的考察伙伴。

    “媽,這位就是孟子燁,他對各種游樂設施很有研究,所以請他和我一起去。”

    “伯母您好。”孟子燁深深鞠躬。雖然是大冬天,他卻出了一身冷汗。

    “好好,真是年輕有為。”陳雅璿客氣地微笑,一派貴婦風范,與孟母的差別簡直是天上地下。

    車子飛一樣疾馳,張弛還是恨不得能給它插上一對翅膀,一飛就到了機場。

    “張弛啊,你李阿姨家的明明聽說你要投資游樂場,就直嚷著要你也引進什麼云霄飛車?還說現在世界上已經有了最陡的飛車車道,很驚險,我就不知道哪里有最陡的車道,能陡到什麼程度,有那麼刺激?小孟,你能不能給伯母講講?”陳雅璿忽然打破了車廂里的沉默,出口驚人。

    孟子燁剛剛干掉的冷汗刷地又冒了出來,他哪里知道最陡的云霄飛車在哪兒?會陡到什麼程度啊?上帝啊,求求你告訴我吧。

    “媽,我們這回去美國,就是要去看看啊。”張弛在後視鏡里瞥見孟子燁兩眼翻白,忙把問題攬了過來。其實他的冷汗不比孟子燁少,但自己答錯了總比色葉答錯了好。真不知他這個平時只熱衷健身美容的高貴老媽怎麼會忽然對云霄飛車有了興趣。

    “是啊,世界上最陡的云霄飛車車道就在美國,而且角度將近九十度,幾乎是垂直的,高速飛車跑這樣的車道當然是最驚險。”孟子燁以為張弛真的知道,馬上順著他的話頭亂扯起來,想那最陡的車道也不會超過九十度吧,接著他開始大談從資料上看來的迪斯尼樂園種種玩樂項目的新奇之處,再沒有給陳雅璿發問的機會,如此總算有驚無險地到了機場。

    “媽,登機還有好一會呢,你先回去吧。”張弛看看表,一心想把母親支走。

    “我都已經來到這了,也不差那麼一會。”陳雅璿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又替他整整有些歪的衣領,一臉慈愛問道:“最近你也不回家看看我和你爸,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張孟二人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沒有,我現在是以事業為重,三十歲前絕不考慮這個問題。”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適的女孩子就交往看看,干嘛非要到三十歲以後。”陳雅璿看著挺拔俊美的兒子,兩眼笑成了一條縫。這些年來,兒子一直是她的驕傲,聰明,健康,開朗,獨立,沒有一般官僚子弟常有的這樣那樣的不良習氣,從小到大都沒讓她操過心,誰家的女孩能配得上自己優秀的兒子呢?

    “沒有合適的嘛。”張弛又看看表。

    “哦,對了,上次我看見你林叔叔,他說你跟他打聽郊區別墅的價格質量什麼的,你是不是買了幢別墅?”

    刷,張孟二人又出了一身冷汗。

    “沒有,媽,是一個朋友托我問的,看看林叔叔能不能打折。”張弛笑得臉都要抽筋了,他忽然很後悔,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直接向與母親熟識的林叔叔打聽別墅的質量呢,當初為什麼要拒絕林崢等人來送行的要求呢,唉。

    “那就好,你現在也是創業不久,錢要省著花,也別把錢都花在不正經的女人身上,象那個明明,總喜歡泡舞廳小姐,我就看不上,他媽媽也不管他。”高貴如陳雅璿者,嘮叨起來其實與普通婦道人家沒兩樣。

    “媽,我知道了。”張弛看看孟子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沒有把錢花在不正經的女人身上,是花在不正經的男人身上。孟子燁也笑笑,欠身對陳雅璿說道:“伯母,這一點你放心,很少見象張總這樣生活健康的年輕人。”說著又欠欠身,不經意地把腳放在張弛腳上。

    “是啊,我不但潔身自好,連每天吃的都是綠色食品,全是蔬菜的原裝味道,健康得要死。”張弛笑得呲牙咧嘴,把腳抽出來又踩了回去。

    “張弛從小就讓人放心,可是這樣也不好,長大人更是什麼都自做主張,現在就是,過年了也不在家陪陪父母。”陳雅璿的嘮叨又開閘了。兩個小輩立即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看上去是在聆聽,實際上是在祈禱登機時間快點到。

    半小時後,終于傳來了播音小姐的福音。

    兩個人如蒙大赦,含著感激的淚告別偉大的母親,轉身奔向自由之地。

    飛機起飛後,孟子燁驚魂才定,扁扁嘴看看張弛便委屈撲到人家肩上飲泣,這一路上,他汗濕了幾重衣啊?有好幾次心髒都要罷工了。

    “你媽她老人家——真是好恐怖。”

    “沒事了,沒事了。”張弛拍拍他,笑著安慰情人。對于兩個人的未來,他很有信心,雖然母親的破壞力不容小覷,不過,只要再給色葉子壯壯膽,兩個人齊心協力,堅強不屈,應該沒什麼問題。

    “都是你,我說分開走,你偏不。”孟子燁噘著嘴巴繼續撒嬌,貪心地索求著情人更多的寵愛。

    “是,是,是我不好,總行了吧。”張弛情人眼里出西施,愈發覺得他的色葉子可愛得讓人受不了,瞄瞄附近的座位正好無人,馬上低下頭又親又哄,簡直都不知該怎麼愛這個寶貝了,孟子燁把臉埋到他懷里,開心得亂蹭,直到空姐過來了,兩個人才分開坐好,但手卻一直在空姐看不到的位置緊緊牽著,親昵地互相摩擦。

    過了一會,財迷孟子燁忽然想到他還可以要點實質性的補償。

    “哼,我受了驚嚇,出了那麼多汗,你得付我精神損失費,熱量流失費,還有以後再戰你媽的費用,一共一百萬,拿錢來。”

    “一百萬啊,多了點,不過,要是你肯讓我在這做一次,我就給你。”張弛邪笑著在他耳邊輕喃,看到孟子燁聽到他這句話後連耳垂都成了粉紅色,便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住吸吮,腦子里也開始考慮他那邪惡想法的可行性。

    “你這個混蛋。”孟子燁這回臉都要燒起來了,忙伸手推開他,張弛又湊過去一把摟住他肩膀悄聲道:“如果在這你不好意思,我們就到洗手間去。”

    “你——放手,錢我不要了……弛弛”孟子燁使勁向下縮去,又不敢大聲喊,只好可憐兮兮地瞅著著張弛低聲求饒,萬惡的張某,狡猾至極,當初他怎麼只看到了他英俊有錢溫和有禮的一面呢,他有眼無珠,還自掘墳墓,好命苦。

    “唉,真是,要是你肯,我是不在乎一百萬的。”張弛很遺憾地歎息一聲,手仍是在孟子燁腰上不住撫摩,邪邪的樣子看得孟子燁火大不已。

    “哼,你知道你現在看上去象什麼嗎?”

    “象什麼?”張弛笑得愈發淫邪了。

    “象……小貓吃柿子”孟子燁本想說象個正調戲花姑娘的嫖客,但那樣自己不就是——,幸好他及時打住。

    “咦,此話怎講?”一聽此言,張弛腦海中頓時浮出了孟子燁吃柿子的鏡頭,此人總把漿汁糊得滿臉都是,嘴巴周圍更象一座小型火山噴發,與小貓吃柿子的模樣毫無二致,看得自己總想給他買個嬰兒圍嘴帶上,哈哈,色葉怎麼會想到用這個比喻?

    “意思就是——色迷迷(咪咪),就是形容你現在這副鬼樣子的。”

    “原來如此,哈哈哈。”張弛笑得幾乎背過氣去,好半天才直起腰來。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不是這樣的嗎?”孟子燁噘起嘴氣呼呼問道。

    “我不是這樣的,子燁,你搞錯對象了。”張弛斂起笑,極嚴肅地說道:“子燁,難道你忘了你吃柿子時的狼狽樣?誰才是真正的色‘咪咪’?嗯?”

    “啊——”孟子燁捶胸頓足,他怎麼又自掘墳墓了呢,忙揪住張弛拼命解釋:“我不是說我吃柿子,我是說你色迷迷的樣子,我是……我是……嗚……你又欺負我。”真是有點說不清楚,孟子燁索性趴在人家身上裝哭。

    “好啦,不是說你,是說我,我是色迷迷的,行不行?”張弛馬上又拍又哄,又時不時笑嘻嘻湊到他耳邊叫一聲色咪咪,實在是愛死了他的寶貝。

    從此,孟子燁的別稱又多了一個——色咪咪。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8 19:15 編輯 ]
加入夜玥的第16年♡
FB粉絲專頁搜尋「星夜淚痕」
☆坑☆
緩慢填坑然後繼續挖坑
_(:3」∠ )_

TOP

      年初五,張弛孟子燁結束了七天的迪斯尼夢幻之旅,回到家里。

    “啊,一天前,我們還在享受佛羅里達的陽光,一天後,就由天堂墜入了地獄,這里,風雪交加,天寒地凍,大——”

    “葉子,掃雪了。”張弛打斷了孟子燁的抒情,丟給他一把掃帚。

    “我們剛回來啊,干嘛不休息一會。”

    “要等你休息好,雪恐怕也化了,不用掃了。”張弛對孟子燁之懶再了解不過。讓他去擺弄吃的多半會興致勃勃,因為他是個饞鬼,但干別的活就免談,可以想見自己今後的管教任務會有多麼艱巨。

    “那就讓它化了好了,掃什麼啊,多此一舉。”

    “你說什麼呢,色葉,能不能再說一遍啊?”張弛緩緩問道。

    “我沒說什麼。”在張弛積威之下,孟子燁總是屈服得很快,這讓張弛很有成就感,但孟子燁通常在屈服之後,還是按他自己的想法來,這又讓張弛氣得咬牙,外表隨和糊塗的孟子燁,其實是個認死理的人。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庭院中。因為主人不在,兩次下的雪已積成了足有半尺厚的雪殼子,孟子燁看在眼里,愁上心頭。

    “弛弛,為什麼我們不雇人來掃?為什麼啊?”他兩手攤開,一臉憤慨地嚷。

    “不為什麼,你掃不掃?”

    就是為治你這個懶鬼,張弛肚里暗笑,臉上卻陰云密布。

    “我掃。”弛弛要發火了,孟子燁立即拿過鐵鍬開始鏟雪。

    “哼,我看你就是欠扁。”張弛狠捏一下他的臉,轉身也去鏟雪。一邊干活一邊懷念出門在外時的色葉子,因為從沒出過遠門,孟子燁一路上對他是百依百順,那副全心依賴、乖巧聽話的可愛模樣讓人怎麼也愛不夠,可是,回來就變樣了,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而自己明知小人難養卻還要養,還養得樂顛顛的,真是自虐。

    正在感慨的時候,那邊的“小人”又嚷嚷起來。

    “弛弛,掃完了我們堆個雪人吧。”

    “都多大了還堆雪人,不行,還有,不准叫我弛弛。”張弛故意刁難,孟子燁生氣跳腳的樣子是很可愛的。

    “多大了都能堆,我小時候,我爸每次掃完雪都堆雪人。”孟子燁果然噘起嘴嘟噥。

    “那是你爸,這里我說不行就不行。”

    “你是個混蛋”孟子燁大叫一聲,生氣地埋頭干活,把雪鏟得漫天飛揚。隱隱約約地,張弛聽見有人嘀咕。

    “專制……獨裁……暴君,我要休了他,另外找個男人,女人也行,是人都比他強……”

    “咳——”張弛咳嗽一聲,靠近聲源,嘀咕聲馬上消失了。

    打掃乾淨庭院,進到屋里,孟子燁仍是悶頭扁嘴,窩在沙發上陰著臉發呆,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聽到張弛說話便憤憤一扭頭,張弛見狀只好自己做晚飯。飯後,冷戰繼續,最後張弛也開始氣,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死葉子居然生氣,以前死皮賴臉的勁兒哪去了?

    到就寢時間了,孟子燁還在噘嘴,張弛又好氣又好笑,終于忍不住捅捅他說道:“怎麼還在生氣?我那時是逗你的,再說你一個大男人,因為沒堆成雪人就氣成這樣,說出去丟不丟人啊。”

    誰知這句話竟讓孟子燁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化成了眼淚,眼圈迅速變紅,濃密的睫毛輕輕一動,眼淚就撲瀨瀨往下落。

    張弛很見不得別人哭,更何況是心愛之人的眼淚。

    “喂,哭什麼,這有什麼好哭的,你要堆雪人,明天就堆個十個八個的,現在,是個男人的話就別哭。”

    聞言,孟子燁的眼淚落得更凶,沒有手帕,就用袖子去抹,好不狼狽。

    眼見那雙漂亮眼睛一點點變得紅腫,張弛更急了,但他卻沒有讓人不哭的經驗,又拉不下臉來去哄,而且,從頭到尾他都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沒讓孟子燁堆雪人,難道這種小事也值得他哭一場?若不是為了這個,那又是因為什麼?情急之下,他不禁語出恐嚇:“你再哭,我就揍你了。”

    孟子燁抬頭看了他一眼,仍是沒說話,只把身子窩進沙發角落,屈起膝把臉埋上去,一動不動,一副認打的模樣。只是,在他抬起臉看向情人時,卻是滿臉的傷心欲絕。

    “子燁?”張弛一時怔住,終于意識到事情大大不對了,是哪里出了問題?他怎麼又讓一直笑嘻嘻的快樂葉子哭成這樣子?自從兩人在一起,孟子燁每天都是一臉幸福的笑,從沒發過脾氣,就算他有時壞心眼地欺負他,他也從不認真生氣,總是用他可愛的狡黠來反擊,來逗他開心。可愛的子燁,一直是他的開心果,是他拋開勾心斗角、應酬往來之後的避風港、安樂窩。偶爾他也會很氣人,但是卻讓人更愛他。兩個人這樣在一起,張弛覺得很幸福,可是,這次,他卻哭了,怎麼會這樣?

    孟子燁忽然泄露了一聲抽泣,張弛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子燁,告訴我,你為什麼哭?我哪里做錯了,快告訴我,你不說的話,我就不知道啊?”張弛的聲音里滿是惶急,還有一絲顫抖,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不僅他快樂時會感染他,他悲傷時,自己也會跟著痛的;胸中忽然掠過的悲苦,也是因他而起的。

    孟子燁還是不說話,不停地聳動著肩膀,張弛也不再問,只抱著他輕輕撫摩。

    過了好久,孟子燁才止住眼淚,又過了半天,才抬頭對張弛說道:“我覺得你不重視我。”

    “什——麼?”張弛張口結舌,他不重視色葉,這是從何說起?從他說要養這個葉子那天起,無論是感情還是色葉喜歡的金錢和享受,他都已經給了,這樣子還不是重視他,那要怎樣才算重視?張弛握緊拳頭,好半天才平靜下來,這時候不能發火,只能耐心詢問。

    “子燁,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連我想堆雪人都不讓,那還有什麼事你會為我著想?你從來都不考慮我的意見,只會氣我,你類似的事還有很多很多,有一次我說要養花,你還笑話我象女人,買花你也不讓。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把我看成和你是對等的,充其量也就是寵物,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是,有的東西也就是我在信里寫的那些,你要是不稀罕,我也不會硬塞給你。還有,要是你因為我花了你的錢而看不起我,那我情願不要你一分錢,也不要你這樣對我。”

    孟子燁摳著沙發墊子,低著頭拉拉雜雜說著自己長久以來的不滿和疑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和自卑,他從來沒有象表面上那樣嘻皮笑臉什麼都不在乎,而是一直在乎自己在張弛心目中的地位,在乎張弛是不是真的愛他,是不是象他一樣愛得那麼深。今天的事終于成了一個引子,剛開始,他還只是有些氣張弛的無心話語,但漸漸地竟悲從中來,最後自暴自棄地哭,盡管這很沒出息,可是他忍不住。

    “子燁?”張弛整個人都呆住,這都是什麼邏輯?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現在他知道原來男人心也是深不見底的,仔細想,自己確實有要反省的地方,可是,死葉子的邏輯也未免太奇怪了點。

    “子燁,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你和我是對等的,這些信不信由你。只是,這麼長時間,我為你花錢,為這個家操心,這都代表什麼?你也該想一想啊。”張弛只說重點,直指核心。見孟子燁低頭不語,似有悔意,便歎著氣把他牽進臥室,按到床上說道:“好了,今天是我不對,快睡吧。”想不到看去單純的葉子居然還有這麼多心思,人不可貌想啊。

    孟子燁蜷在被里,眨眨眼,終于有點不好意思了,為這點事居然哭了一鼻子,而且被張弛一哄,馬上就好了,真有些丟人。不過,自己要的其實也就是對方的關注和愛護,而不是金銀珠寶富貴榮華之類的,這種小小的要求,是有點象女人,可是,愛情不就該是這樣子的嗎?

    “閉眼睡覺,亂轉什麼。”張弛也鑽進被窩,習慣性地訓他一句,再習慣性地摟住他,孟子燁也就溫順地窩進他懷里睡覺,習慣了。

    第二天,孟子燁快樂地醒來,見張弛還在酣睡,便自己起來做飯。

    煮牛奶,煎蛋,熱面包,不到半小時全部弄好,孟子燁又進臥室叫張弛起床。粗暴地推推還在睡的人,便過去拉窗簾。

    “啊——”適應了陽光的亮度後,孟子燁便一聲驚呼。

    院子里,居然多了兩個挨在一起的大雪人。

    “一大早就鬼叫。”張弛昏昏地爬起來,跟他一起往窗外看。

    “這是你……堆的?”孟子燁試探著問道。

    “廢話,不是有人為還這個哭了一通嗎?不堆能行嗎?還不得再哭一場?”張弛轉身進了浴室。

    “我……我才不是因為這個哭的,你少誣蔑。”孟子燁臉紅紅地追過去叫道。

    “噢,不是為了雪人啊,那就是為了花了,真是的,你要是喜歡花,我一天能給你一捆,養它干什麼?”

    “你——你那是買菜,真沒情調,不跟你說了。”孟子燁嗒嗒跑回飯廳,一臉開心。

    張弛對著鏡子做個鬼臉,有妻如此,這日子還真熱鬧。

    到了五月,花兒開遍山野的時候,張弛把孟子燁帶到遠郊連綿山丘中的一處山谷,指著漫山野花笑道:“葉子,這是你要的花,請笑納。”

    “你這是借花獻佛,不算數。”孟子燁扯著脖子大喊。該死的張弛,自從過年那次吵架後,就總拿這個開他玩笑,比如路過花店,就扯他進去,告訴買花小姐:“給我捆幾朵玫瑰花。”然後小聲嘀咕:“唉,哭著喊著要,傷腦筋。”去飯店吃飯,看到桌上有插花,也會拿過來塞給他,聲稱自己無時無刻都在重視他。現在居然送野花了,真是每況愈下。

    “我可是跑了好多次,摩托都快報廢了,才找到這個地方的,你看,都是花,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張弛放松地躺到綠茵茵的草地上,揪下一朵莆公英又道:“把這兒叫紫葉谷吧,紫色的紫,樹葉的葉,我們家呢,就叫紫葉居,多有詩意。”

    “大大地狡猾,拿野花來充數,當初是誰說要一天送我一捆玫瑰花的。”孟子燁拉起張弛,拖著他去探險。

    山谷很美,谷底居然有一條小溪,溪邊的草長得竟有半人高。這個人跡罕至的山谷,花和草都在寂寞地瘋長。

    “我們在這躺一會吧,子燁。”張弛忽然摟過孟子燁滾倒在草從里,高高的草叢馬上將兩個人淹沒。

    “張弛……”孟子燁緊抱住身上的人,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張弛低下頭吻住他,解開了他的襯衫。

    幕天席地,兩個人不顧一切地交纏著,長草如疾風掠過,漱漱地亂搖。

    春日迷離,五月的鮮花,開遍原野,如洗碧空下的山谷,蜂蝶陣陣,花草無言,這個靜寂無聲的美麗世界,最適合說“我愛你。”

    從紫葉谷回來,兩個人更加精心地經營著他們共同的家,對外則小心翼翼地對該隱瞞的人隱瞞著他們的關系。生活在柴米油鹽、歡樂哀愁中如水般流淌著,平靜,溫馨,偶爾會遇到一兩個小險灘、小礁石,但它們又怎能阻止流水?水樣的日子,依舊歡快地向前奔流。

    兩年後,張孟二人的生活才有了點小變化。

    孟子燁的小侄子孟云澤已快滿三歲,被父母送進幼兒園,完成使命的孟父孟母每天閑得要死,對南方的氣候也不適應,便決定還是回老家來生活。孟子燁繼續謊稱他和張弛是在幫朋友照管房子,仍住在紫葉居拒絕搬回去。靳淑蘭自然罵他不孝,于是孟子燁一星期至少回家一次看望父母。頭兩次回去,孟子燁都是在家吃飯,陪父母聊天,大半天後才回紫葉居。而張弛在兩年多的同居生活中已變得極為低調,父母都比他還忙,也不需要他去看,絕大部分空閑時間他都會呆在家里與孟子燁?混,孟子燁回家,剩他一人好不冷清。而孟子燁也是身在父母處,心在紫葉居,因此第三次回家,他便把張弛帶了回去,只說這是朋友。孟父孟母三年前也見過張弛幾次,對他印象極好,立即熱情款待,張弛一向伶俐,嘴巴又甜,將兩位老人哄得眉花眼笑,沒多久,他就成了靳淑蘭的干兒子。

    成功讓張弛融進了孟家,但另一個問題又擺在了孟子燁面前,他已經二十八歲,該找個女朋友結婚成家了,這已成了回家時靳淑蘭的固定話題,于是,幾年來一直在云端漫步的兩個人,終于開始頭痛了。

    “我看,跟你爸媽攤牌算了。”張弛提出他的方案。

    “雖然早晚得說,不過,到實在不能瞞的時候再說不好嗎?”孟子燁還想多享受一會暴風雨前的甯靜。

    “經常在一起,瞞的日子不大好過啊,而且,難保我們不會露餡,與其等他們發現不如我們自己講了。”

    “那……就攤牌。”孟子燁說得戰戰兢兢,一點底氣也無。

    接下來倆人開始商量怎麼攤牌。一般來講,攤牌有主動式和被動式兩種,主動式就是兩人主動走到孟父孟母面前,宣稱兩人相愛,是不能再找女人地,如果可能,張弛還可現場求聘;被動式就是當孟母再催孟子燁相親的時候,孟子燁交待說我只愛大男人不愛女紅妝,是同性戀,和女人天生犯沖。鑒于主動式沖擊性較大,兩人決定采用被動式,孟子燁揭牌,張弛作陪,並在必要時沖上去護草,坦白我就是你兒子的男朋友,要殺要剮雖你便。這樣,兩個人周密計劃,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備和心理建設,只等那一天到來。


      國慶節放了七天假,靳淑蘭早就跟兩人打好招呼,讓他們過來住幾天,孟子燁和張弛帶著必死的決心,于國慶這天如約前往。

    吃過晚飯,四個人圍坐在飯桌旁喝茶吃水果。

    “子燁呀,隔壁的小張說他公司里有個姑娘條件不錯,如果你覺得還好,他就跟人家姑娘說,你們見個面,怎麼樣?”靳淑蘭果然提起了老話題。

    “咳,媽,爸,我有事要跟你們講。”孟子燁清清嗓子,聲音抖抖的開口,張弛忙在底下握握他的手給他打氣。

    “什麼事啊?”孟家二老一點也沒在意。

    “那個,我不能和女人結婚。”

    “子燁,你是不是身體有病,才……”好一會,靳淑蘭才回過味來,顫顫地提出了她唯一想到的可能。

    “不是,媽,我是同性戀,所以不能和女人結婚。”既然已經開了頭,孟子燁便不再緊張,平靜地說出了原因。

    “同……同什麼?”靳淑蘭鮮少聽到這種新名詞,一頭霧水。

    “他說他是同性戀,跟那個XX歌星一樣的毛病,就是只喜歡男人,討厭女人,這回你明白了吧。”孟父孟繁昌忽然怒吼,石破天驚。張弛和孟子燁同時掉了下巴,想不到一向沉默的老爺子見聞如此廣博,對娛樂新聞這麼關注。不過也難怪,孟子燁的爺爺當年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孟繁昌本人也是初中畢業,以前在村里是公認的文化人,看來他到深圳後更加見多識廣了。

    靳淑蘭終于明白了,目光轉向孟子燁,漸漸凶狠。

    接下來的事情與一般家庭發生這種事時大同小異,孟母沖向兒子,口里大叫我打死你這個孽種,孟子燁雖然內疚,但也不願意讓她打到,母子倆在屋中展開了追逐戰,張弛本想上去勸解孟母,但孟繁昌眼光如刀,把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將近六十歲的孟老太自然追不上年輕力壯的兒子,累得氣喘籲籲,最近索性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我這是哪輩子造了孽呀,生了你這個孽種啊……”

    “媽,我也沒辦法,對不起,媽……“孟子燁跪倒在母親旁邊,垂頭哽咽。

    “子燁,你這毛病萬一讓人知道了,他們怎麼看你呀,別人都會瞧不起你,媽領你去看看,說不定能治好,以後娶個女孩,跟你大哥一樣,好不好?”靳淑蘭哭了一會,也覺得于事無補,茫然間忽然想到兒子的毛病或許可以去醫院治。

    “媽,我這不是毛病,是天生的,根本就治不了的,求求你和爸就接受這個事實吧,你要是硬讓我去看病,我還不如死了。”去醫院?簡直荒唐,孟子燁立即杜絕了母親的希望,站起來看向父親,或許,一向開通的父親會理解這個吧。

    “那,張弛,你來勸勸子燁,他這樣下去不行啊。”

    靳淑蘭知道兒子的執拗,便把期待的目光轉到了張弛身上。

    面對一個母親的眼淚,張弛深感內疚,但是,事情總要有個解決,他走過去與孟子燁站在一起,低下頭道:““干媽,我也對不起你。”現在不能讓孟子燁孤軍作戰了,而且早晚要面對孟家二老的炮火,不如把事情都攤開來講,兩個人一起扛。

    “你——你什麼意思?”靳淑蘭睜圓了眼睛,孟繁昌也吃了一驚。

    “子燁和我同居已經快三年了,以後也要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幫您勸他。”

    又一個大沖擊,靳淑蘭捂住胸口,臉色慘白,喜歡男人的兒子居然連同居對象都有了,而且還是自己最喜歡的干兒子,一瞬間,憤怒如錢塘江的潮水,淹沒了僅剩的理智,她顫抖著指著門口下了逐客令:“你滾出去,從今後不准再進我家門,我真是瞎了眼,就這麼讓你們給騙了,孟子燁,你這個畜牲,你就這樣騙你媽。”靳淑蘭又是老淚縱橫,見張弛仍站著不走,便動手去推,但她哪里能推得動,一眼瞥見桌上放著一本大部頭硬殼精裝的《聖經》,便拿起來向這個勾引兒子的罪魁身上狠砸,孟子燁見狀忙推開張弛叫道:“媽,不關他的事,當初是我主動的,媽,你把書放下啊。”

    “好哇,兒子大了,為個男人連爹媽都不顧了!還留著你干什麼?我今天非打死你!”靳淑蘭更加怒不可遏,舉著書轉向兒子沒頭沒腦開始亂打,張弛一把攬過孟子燁,把他護在懷里,自己背向靳淑蘭讓她打,一時間,孟家亂成了一鍋粥。孟繁昌見靳淑蘭已氣得發瘋,磚頭一樣的書越砸越狠,忙過去拉住她勸道:“淑蘭,那是人家的兒子,別打啦。”一句話終于讓靳淑蘭泄了氣,她住了手,打開門,連推帶搡把兒子和張弛趕了出去:“快滾,別讓我看見你們。”關上門後便倒在老頭子身上再次嚎啕。

    門外的張弛和孟子燁面面相覷,怎麼辦?

    過了一會,張弛道:“回家吧,等你媽冷靜下來了,我們再跟她談。”

    “好吧。”孟子燁打了個寒顫,北方秋天的夜晚已是寒氣逼人,倆人又是直接被趕出來,外套也沒穿,徹骨的寒意,一直滲到了心里。樓道里燈壞了,漆黑一團,兩人緊靠在一起摸索著往下走,孟子燁滿心淒楚,雖然原來已經想到母親可能就是這種反應,但是,真的看到母親的痛哭,父親隱藏在沉痛中的怒火,才發現自己的承受力並沒有那麼強,硬把這種事塞給父母,更說明了他的自私和不孝,世事難兩全,而今終于體會到了。

    “子燁,子燁。”身後忽然傳來孟繁昌的聲音。

    “爸。”孟子燁睜大了眼睛。

    孟繁昌拿著手電筒和兩件外套追了過來。

    “快把衣服穿上,子燁,別生你媽的氣,她也是氣壞了。“

    “爸,謝謝你。“孟子燁頓時淚如泉湧。

    “傻小子,跟你媽得來軟的。”

    “爸……”

    “我知道你那毛病治不了,我們也管不了,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世,我和你媽都得死,以後,過好過壞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懂了嗎?”

    “我知道,爸。”

    孟繁昌看了看張弛,拍拍兒子的肩膀:“你過得好,我和你媽就放心了。”

    “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子燁受委屈。”張弛立即拍胸保證。

    孟繁昌沒有說話,他的默許當中其實更多的是無奈,兒子選擇的路不好走,就算他這樣一個老頭子,也能想象其中的坎坷,現在,父母的壓制無疑會使兒子更痛苦,不如就放手,讓他自己走以後的路,兒孫自有兒孫福,到頭來,父母終究是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兒女身上一輩子。

    即使看不清,孟子燁也能感覺到父親眼中對自己的無盡擔憂,但此時也只能低頭囁嚅:“爸,我也沒辦法……”

    “知道啦,快走吧。”孟繁昌轉身上樓。兒子要安慰,妻子更需要安撫,男人命也苦,無論何時,都有著身為一家之主的責任。

    “你媽真夠狠的。”張弛檢視著自己身上的青紫,呲牙咧嘴對孟子燁抱怨。

    “你拐跑了她辛苦養大的兒子,打你幾下算便宜了。”孟子燁把跌打膏藥貼到張弛背上,笑嘻嘻掐了他一把。

    “咦,難道你家這一關算是過了?”

    “嗯,只要我爸同意,我媽也就是時間問題了,表面上我們家是我媽說了算,但是大事都是我爸拿主意,他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主心骨。”

    “果然,沉默的男人是最酷的。”張弛稱贊不已,在孟家的時候,這老爺子簡直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半天也不見他說上一句話,沒想到,這樣一個人會起這麼大作用。

    “就是這樣。”孟子燁仰躺在床上,嘴角含笑,憶起自己小時的事:“你看我媽夠凶悍的吧,當初我爸要娶她的時候,村里人不是說我爸得給她欺負死要不就是說他們過不了三年就得離婚,可是到現在他倆不但沒離,連吵架都沒有幾次。小時候每次我媽要揍我,我爸都拉著不讓,不過這可不是嬌慣,他是擺事實講道理,不用打就達到管教的目的,我媽一直很奇怪,她那麼管我們,我和我大哥就是不聽她的,反倒是更聽我爸的話。後來,他又覺得在鄉下太閉塞落後,如果搬到城里,我和大哥應該更有希望考上大學,于是不顧我媽反對,硬搬到市里,每天起早貪黑苦干,供我和大哥上學,還好我倆算爭氣,沒讓他太失望。“說到這孟子燁忽然住了嘴,現在的他,豈不是讓父親失望透頂了。

    張弛知他心中所想,立即安慰道:“看到你過得快活,他老人家就不會失望啦。”

    “但願吧。”孟子燁閉上眼,煩心的事留到明天再想。

    此後,孟子燁每天都打電話回家,不管靳淑蘭如何怒,總是陪小心說好話,甚至連多年不用的對老媽撒嬌的技巧都用上了,不久之後,靳淑蘭便架不住兒子的糖果攻勢,口氣漸漸松動,孟子燁乘勝追擊,三天兩頭跑回家與老媽聯絡感情,送給老媽種種張弛孝敬的首飾衣服吃食,得空就說張弛的誠意和孝心,千方百計讓老媽明白:雖然她少了個兒媳婦,但多了個好兒子。為加強效果,孟子燁又從現代婆媳關系、翁婿關系等各方面論述了多一個兒子比多一個兒媳更好的道理。靳淑蘭聽了他的歪理,不由笑罵:“臭小子,少灌米湯,我又不缺兒子,有你們兩個孽種就夠我操心的了。”

    “媽,多一個不是更好,媽,您就答應吧,張弛每天都在等您發話,只要您一聲令下,他馬上過來為您效命,萬死不辭。”孟子燁搖著老媽的胳膊,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撒嬌。

    “哼,我才不稀罕。”看看象小狗一樣的兒子,靳淑蘭又氣又無奈,但更多的是心疼和不放心,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就這麼跟人跑了,拽都拽不回來,她不接受又能怎樣?如果不想讓兒子傷心,不想失去兒子,她就只能接受。現在她擔憂的已不是兒子喜歡男人的問題,而是萬一兒子被騙了,該怎麼辦。

    “媽……”二十八歲的孟某人拉著老媽的手拼命搖,幸好他有一張娃娃臉和可愛的動作,撒嬌的時候看起來還不太惡心,靳淑蘭果然很受用,把小兒子攬到懷里拍拍,笑得見牙不見眼,但過一會,卻又紅了眼眶,歎息起來。

    “媽,你怎麼了?”孟子燁覺出不對,忙抬頭問道。

    “媽是怕你被人騙了,傻孩子。”靳淑蘭忙擦擦眼睛掩飾著自己的難過。萬一那張弛只是耍著玩的,以後不要自己的傻兒子了,她死心眼的老實兒子會哭到什麼樣?傷心到什麼樣呢?

    “怎麼會呢,媽你放心,你兒子看上的人不會錯的。”覺察到母親話語中的默許,孟子燁咧嘴大笑,幾乎要跳起來歡呼。

    “唉!”靳淑蘭見狀,只能長歎。

    周末時,張弛便與孟子燁提著大包東西出現在孟家門口,孟繁昌笑著招呼他進來,靳淑蘭裝作沒看見,一扭身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孟子燁就笑嘻嘻地拉母親出來,換張弛進去忙碌。吃飯的時候,張弛左一個干媽右一個干媽,叫得好不親熱,沒多久他就用天生的交際手腕和能言善道化解了尷尬,重新融進了孟家,四個人之間的氣氛甚至比以前更融洽。孟子燁幾年來的擔憂終告消失,有自己父母的首肯包容,比什麼都好,他們,永遠都是自己最後的堡壘和避風的港灣。

    一晃又是新春,這次春假,張弛和孟子燁去的是東南亞,還帶上了孟家二老,心情舒暢,玩得盡興,吃得愉快,特別是孟子燁,回來後體重竟多了兩公斤,張弛不由得對他的未來體型發展表示憂慮,孟子燁得意道:“我是天生瘦人,怎麼吃也不胖。”話音剛落,靳淑蘭就彈了下他的腦袋罵道:“那你現在七天胖了四五斤是怎麼回事?快三十的人了還一見好吃的就沒命,吃飽了還要吃,你以後節制點。”

    張弛在旁笑嘻嘻說道:“干媽,子燁胖點沒關系,我不嫌他。”現在他只要逮著機會就會向岳父岳母表示他的誠意,也不管肉不肉麻。孟子燁聽了往往怒在臉上喜在心頭,靳淑蘭則會哼一聲把話題扯開,然而心里也不免欣慰,不管怎麼樣,看著自己兒子快樂,當媽的又怎會不高興?

    正月十五這天,張弛下了班就往孟家趕,然而車行到半路,陳雅璿打來一通電話,一句:“過年不回家,過節了總該回來陪陪我們兩個老家伙,”讓他不得不調轉車頭往自己真正的父母家開。

    進了家門,看見父母在長方形餐桌的兩端危襟正坐,張弛腦中馬上浮出一個曆史事件——鴻門宴。

    果然,落座後剛剛舉筷,陳雅璿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張弛啊,告訴媽媽,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沒有,媽,你先別問這事了,吃飯吧。”張弛有些煩,他還不想現在就出櫃,等自己三十多歲了,父母早已退休時再攤牌更好。

    “還說沒有,你現在跟人同居,早就不在你原來的公寓住了,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陳雅璿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隱忍多時的怒氣終于瀑發:“你長大了,有戀愛自由,我們也知道,可是你也別太離譜,你幾個月不回家,我們也不計較,但是有了同居的女朋友,應該帶來讓我們看看吧,難道說,是你那個戀人有問題,不能讓我們知道?如果真是這樣,你還是趁早與她分手,你也快三十歲了,也該知道輕重,注意影響,考慮考慮你自己還有你爸爸。”

    “我與人戀愛同居,純是我個人私事,怎麼會影響到爸爸的聲譽?”張弛也動了氣,原來父母已經知道他與人同居的事了,果然是宴無好宴。

    “如果你那個女朋友有問題,那就有影響,特別是你自己的前途,媽這是為你好。”

    張弛啪地放下筷子剛要反駁,一直未作聲的父親張偉民這時開了口:“雅璿,你冷靜點。”他轉向兒子接著又道:“張弛,我們是不該過多干涉你,但如果是你的終身大事,作父母的想關注是正常的,一開始聽說你與人同居,我們還不太在意,以為你只是玩玩而已,可是現在你仍然這樣,還打算一直瞞著我們,這怎麼能行呢,有什麼事,開誠布公講出來,一家人商量商量,又有什麼不可以的,這樣又瞞又騙,根本不是辦法,讓我們也寒心哪。”

    張偉民在一眾官僚中屬于那種頗富領袖氣質的睿智型,和靄待人並且能以理服人,看上去不威嚴,但能卻在無形中給人以壓力。在兒子面前,他也是這樣一個父親,而張弛生性活潑放縱,喜歡自由隨意,從小他就不願面對理智過頭的父親,長大後更是只要有可能就離得遠遠的。現在,他也開口詢問,那就沒有瞞的必要了,張弛決定攤牌。

    “我是個同性戀,與我同居的是個男人,因此瞞著你們。”,

    “張——弛?”過了一會,陳雅璿才驚叫起來,張弛的話不啻一枚炸弱,轟得她頭暈目眩,幾乎無法自持。原以為兒子的同居對象最壞不過是歡場女子或是有夫之婦,沒想到竟是個男人,她的兒子竟是個同性戀,這怎麼可能?

    “張弛,那個男人是誰?什麼職業?”張偉民震驚過後,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詢問兒子男朋友的有關事宜。

    “這還用問,一定是他那個好朋友孟子燁,”

    陳雅璿很早就發現每次兒子度假游玩,身邊總會有孟子燁,但那時她從未想過兩個男孩子這麼要好會有什麼問題,現在兒子坦承與男人同居,她這才後知後覺想到了孟子燁。

    “就是他,媽媽,爸,對不起,我現在想問你們的態度,這是有點強人所難,但我還是希望你們接受我的性向和我的選擇,如果你們不接受,我也沒有辦法,因為我無法改變我喜歡男人的事實,更無法放棄孟子燁,還有,在你們接受之前,請不要去打擾孟子燁,也不要妄圖從他那邊下手改變我,如果你們做了不利于他的事,你們也就沒我這個兒子了。”

    張弛說完了,看著呆住的兩人,忽然感到無比輕松,這輕松甚至壓過了歉疚,于是撇下被他的威脅氣怔的父母,轉身出門,又去了孟家。

    “怎麼現在才來,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孟子燁在門口接過張弛的大衣掛好,又端過熱茶讓他喝了去寒,張弛頓時忘了剛才在父母那里的不快,伸手捏了下孟子燁的臉,悄悄在他耳邊笑;“老婆,你真體貼。”

    “我踹你。”孟子燁起腳便踢,不料用力過大,反倒把拖鞋甩飛了,正好打在剛從客廳出來的孟繁昌身上,兩個年輕人急忙分開,一個拾鞋一個陪笑,乖乖在餐桌旁坐定,只等開飯。

    吃飯的時候一如以前,張弛高談闊論,孟子燁在旁貶損詆毀,靳淑蘭便忍不住管教兒子,孟老爺子則會在妻子太吵的時候予以點名批評,今天是元宵節,于是又加上了電視晚會的吵鬧和窗外的爆竹聲,四個人的晚餐,竟比別人一大家子還熱鬧。張弛一邊說笑,一邊習慣性地不時偷看孟子燁快樂的笑臉,心中只有一個祈求,但願自己不會讓這個人臉上的笑容消失。

    晚上十點多兩個人回到紫葉居的時候,張弛才將自己向父母攤牌的事告訴了孟子燁。

    “那——他們是什麼態度?”孟子燁驚異不定,心髒莫名地揪緊,緊張得要命。

    “他們還沒來得及表態,我就走了,要表態現在也可能是反對,子燁,答應我一件事,以後不論發生什麼,都要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好嗎?”

    “好。”孟子燁抓過他的手,緊緊一握:“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說完了才驚覺這句話有多甜,不禁臉紅,轉身進臥室上床睡覺,此時心里已不再害怕了,只要張弛愛他,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同甘共苦,齊心協力,就沒有過不去的關口。

    張弛也跟著進去,摟過孟子燁笑咪咪地不住細細碎碎的親吻,得到了他的保證,心里的壓力驟然減輕,簡直信心萬丈。色葉子極少認真正經地說愛語,偶爾對他說一次,產生的效果比吃了興奮劑還好。只要是有他在身邊,與父母打一場持久戰肯定沒問題。


      轉眼間,張弛與父母的冷戰持續有三個月了。這期間,陳雅璿的哭泣哀求、威脅利誘,張偉民的語重心長、痛心疾首都沒起什麼作用。對母親的政策,張弛的對策是也做哀兵,母親哭他也哭,母親威脅說要去死,他就說那他也不活了,母親罵他不孝自私,他便說長輩也應該為兒子的幸福考慮等等。張偉民在自己勸說無效後發動了眾位親戚來勸說,然而此舉不但沒用,反而為張弛贏得了兩位支持者——陳菲菲和她爸爸陳雅玖。最後陳雅璿怒極宣稱我們從此後沒有你這個兒子,張弛雖然傷心,卻硬是沒有退步。也許,他是很任性很自私,但是,又怎能犧牲自己和孟子燁的幸福去迎合父母?無論如何,他都已離不開孟子燁,他不能負了他。

    于是,冷戰繼續。

    五月黃金周,張弛與孟子燁沒有出去,也沒有與林崢等人玩樂,而是窩在家中,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

    吃過晚飯,兩人便窩在沙發里,也不開燈,只靜靜坐著看電視。

    孟子燁一直有個習慣——喜歡坐在張弛腿上看電視打游戲。兩人剛定情的時候,孟子燁總是硬往人家懷里貼,張弛對此頗多怨言,但很快他就習慣了,看電視的時候懷里沒有孟子燁,就好象少了點什麼,渾身不舒服。更有甚者,吃飯的時候若沒有色葉的吱吱喳喳和時不時的撒嬌,簡直食不下咽,睡覺的時候若不摟著他就會失眠,有鑒于此,張弛不敢想象,如果生活中沒有了孟子燁,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他是如此地深愛這個人,以至于竟然對父母說出了如果你們破壞我就和他私奔這樣的話。自己對色葉的愛戀怎麼會這般癡狂呢?他都有點懷疑當初對歐陽甯兒的感覺是否是真的愛戀了。

    “弛弛,你在想什麼?”孟子燁在他懷里抬起眼輕輕問道。

    張弛一直不明白,孟子燁為什麼對“弛弛”這個稱呼如此執著,他抗議多少次都無效,後來也只能認命,在聽他叫“弛弛”時無奈地應答。對此孟子燁一點也不抱歉,撇嘴說我沒讓你叫我子燁哥哥就不錯了,聽了這話張弛差點暈厥,色葉子叫他弛弛占便宜也就算了,沒想到他竟然還以哥哥自居,結果那天晚上他就在床上硬逼著孟子燁說了無數的屈從言語,很強硬地用力氣和身體讓色葉子明白了誰才是老大。這種成熟男人的孩子氣無疑會使深愛他的人更愛他,為他做任何事都甘願,從那以後,孟子燁就對明明比他年紀小卻喜歡當大哥的情人常作出弟弟的樣子,既討情人歡心自己也因此占到了更多便宜,皆大歡喜。

    “我在想,緣分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那天我騎摩托,為什麼遇到的就是你呢,而你,恰好在那天那個時刻那個地點遇上我,如果有一丁點誤差,我們可能就錯過了。”

    “是啊,要不怎麼叫緣分呢。”孟子燁把玩著張弛環著他的雙手,把臉貼上去貓一樣磨蹭,不自覺地微笑著,目光迷離,心思飄渺。相愛的情人之間,總會柔情蜜意的手牽手,如果他們的手不再緊緊相牽,就意味著他們已不再相愛了,這就是分手的由來嘍,想到這里,孟子燁不由一激靈,暗自呀了一聲,笨蛋,怎麼想到分手了,這可不行,他蜷起身子使勁往張弛懷里縮去,再把那雙手握得緊緊的,他怎麼會放開這雙手呢?

    張弛見狀,不禁浮起淺笑,把下巴擱在孟子燁腦袋上輕輕磨蹭,一副主人疼愛寵物的模樣,孟子燁于是閉上眼,舒服地窩著,幾乎要睡著了。

    窗外,殘陽如血,映在屋內雕塑般的兩個人身上,如詩如畫,甯靜美麗得已不似真實,因此,當電話鈴聲驀然響起的時候,聲音是那麼突兀刺耳,在一瞬間殘忍地劃破了滿室溫柔。

    “張弛,你贏了。”是陳雅璿。

    “媽媽?”張弛叫了一聲,伸手按下了免提。

    “張弛,我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們不想老來失子,我們也不是那麼古板的人,非要你傳宗接代不可,如果這是你的選擇,就都隨你吧,哪天你有空,把孟子燁帶過來讓你爸爸看看,只要不被人發現,你們可以在一起。”陳雅璿平板的聲音清晰而緩慢地傳了過來,透著些疲憊和無奈。也許,每一個母親面對任性的兒子,都會作出這樣的讓步。

    “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好半天,張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真的嗎?勝利來得太快,反而有點讓人不大相信了。

    “媽媽一把年紀,還會騙你嗎?難道你要我和你爸親自到你門上賠罪你才肯信,難道在你眼里我們就是那種只為自己的狠心父母?”陳雅璿氣憤的聲音里帶了哽咽,既生兒子的氣,也生自己的氣。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張弛紅了眼眶,他忽然覺得,長久以來自己對父母確實有著誤解,他們並非是撇下兒子只顧自己事業的冷漠父母;以往的疏離,並不全是因為他們的漠不關心,他也有責任,其實他們還是愛著自己的,意識到這些,張弛不禁為自己以前的某些想法感到愧疚。

    “傻孩子,只要是父母,就不用說對不起。”陳雅璿的聲音漸漸輕松愉悅起來:“媽媽還有事,哪天帶子燁回家,好不好?”

    待陳雅璿掛了電話,孟子燁就撲過去抱住張弛大叫:“這是我媽的禱告起作用了,上帝呀,你老人家真是個好人,好人啊,啊哈哈。“

    “胡說,上帝才不會讓我媽他們改變想法,這是我們倆勇氣可嘉堅強不屈的結果。”張弛也大笑道抱起孟子燁在屋里轉圈,轉暈了頭還覺得不盡興,拉起孟子燁叫道:“我們去找林崢沈春風他們慶祝慶祝。”

    半小時後,樂瘋了的兩個人已到了林崢家大說大笑,大肆慶祝了,歐陽甯兒也為他們高興不已,林崢卻擰著眉頭提出了疑惑:“他們也同意得太快了,這樣的話,你們其實也經過什麼阻力壓力就萬事大吉了嘛。”

    “你這個烏鴉嘴,難道你希望我們曆盡千辛萬苦才能在一起,扁他。”

    “對,干嘛把人家父母想得那麼糟,當爹媽的哪個能看著兒女難受?扁他。”孟子燁和歐陽甯兒沖上去將林崢一頓狂扁。張弛對這一幕已期盼了很久,樂呵呵地在旁助陣,聞訊趕來的沈春風見狀欲言又止,馬上也加入了懲辦林崢的行列,一群年輕人的笑聲叫聲幾乎掀翻了屋頂。這是個幸福的時刻,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一天後,張弛帶著孟子燁看望父母。

    在張家二老探照燈一樣的目光下,孟子燁緊張得舌頭打結。兩個人招呼他們坐下後,和靄地詢問了他的工作、專業和家庭等,每問完一項就不可置否地哦一聲,孟子燁于是更加緊張,求救的眼光不停地看向張弛。張弛也覺得氣氛太壓抑了,不一會就借口有事,帶著孟子燁離開。

    “真嚇人,好恐怖。”孟子燁擦擦腦門上的汗,驚魂未定。

    “他們嚇人也情有可原,而且你又不必真的象兒媳婦那樣對他們。”張弛也覺得父母太過冷淡,但是,相對于他們不接受或反對,這已經好太多了,他安慰著孟子燁也安慰起自己,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心態終會平和的。

    五月假期的最後一天,張弛邀請林崢、歐陽甯兒、沈春風、馬明友和陳載道到紫葉谷野餐。這個風景宜人的山谷,自從那年被他發現後,一直就是他和孟子燁的秘密基地,每到春夏草長鶯飛時節,都會來這里幾次,游玩休憩,有時甚至什麼也不做就在這靜靜睡上半天。今年因為喜事連連,張弛決定把這塊寶地“對外開放”,將它便成五人聚會的一個據點。

    “嘿,我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地方?張弛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現在才把它貢獻出來?”同樣喜歡探險旅游的沈春風把紫葉谷勘踏一遍後就對張弛抱怨不已。

    “現在貢獻出來也不晚啊。”張弛大大喝一口酒。

    “就是,你應該感謝而不是抱怨。”孟子燁接著說

    “哪天你把張茵茵也帶到這來,她肯定會愛死你。”

    “所以,我們其實是你愛情的推動者。”

    “喂喂喂,你們這叫什麼,夫妻情深也得有個界限。”沈春風叫了起來。

    “這就是夫唱婦隨。”陳載道用低沉的聲音作了注解。

    一聽此言,林崢看了歐陽甯兒一眼,也得意地大大喝一口酒,沈春風悻悻然哼了一聲,他的情況正好相反,是婦唱夫隨,隨得不對了還要挨訓,同樣的情侶,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為什麼?

    “關關不要難過,其實我們是很羨慕你的,來,我的肩膀借你靠。”孟子燁拍拍阿關,慷慨獻出肩膀,沈春風立即嘻開嘴靠上去,摟著孟子燁哼唧,眼睛卻看著張弛挑釁,張弛橫眉立目,剛要過去拉他,沈春風卻象發現新大陸一樣又叫起來:“哎呀,我今天才發現,子燁的眼睛這麼好看,真是越看越好看,呀,我迷上這雙眼了,嗚……張弛,你好豔福,將來你可得看住孟家弟妹,別讓他紅杏出牆啊。”一邊說一邊往孟子燁臉上湊,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朋友妻,豈可戲,大家上啊。”張弛的號召立即得到眾人的響應,幾個人一擁而上,不一會就疊了羅漢,沈春風在下面只能伸出一個腦袋和一支胳膊吱吱叫喚,活象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張弛叫道:“他還能叫出來呢,大家繼續啊。”

    “不要啦,我說錯了,我認錯還不行嗎?哎呀呀,你們看,那邊有個人影過去了,是不是鬼呀。”

    “胡說也得有個譜,大白天會有鬼,大家再扁。”孟子燁干脆站起來,在旁邊叉著腰舉著胳膊高呼口號,鼓動大家繼續海扁阿關,于是眾人更瘋狂了,每個人都在草地上滾了一身土。在藍天白云下,青草野花中,重溫久遠的少年時代,無疑是日漸老去的年華中最快樂的事。而且,他們這些上班族,平時也極少有機會如此放松,今天好不容易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到半日閑,遠離都市,自然拼命地玩笑打鬧。出言不慎的阿關很不幸地成了犧牲品,被大家蹂躪到奄奄一息才獲解放。

    “你們……這些……畜生啊……”

    然而畜生們誰也沒有歉意,在糟蹋了活人後,又轉而尋找動植物放松,瘋到天黑才回。

    不過,玩瘋了的張弛等人並不知道,紫葉谷已不是他們獨有的據點,沈春風恍惚看到的人影既不是鬼影,也不是他眼花了,更不是他為自救撒的謊,而是真有個人來到了這里,在發現他們一群後又悄悄離開了。

    業余攝影師韓維翰有一張很寶貝的照片。

    照片上,兩個年輕男孩在草地上相擁而眠。其實他們應該已有二十四五歲了,但是照片的整體效果卻讓人覺得,他們仍是青春洋溢的男孩子。

    背對著鏡頭的那個身型較大,一支胳膊上枕著腦袋,另一支胳膊搭在那個體型較小的男孩身上,形成一種護佑的姿態,照片上只顯示出他的小半側臉,但依然能看出他一定有著出眾的俊美。不過,真正吸引韓維翰的卻是那個睡在他懷里的體型較小的男孩。他正對著鏡頭,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甜甜的睡著,濃黑的睫毛小扇子一樣鋪在臉上,生動得象展翅欲飛的蝴蝶,韓維翰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他醒了,這對眼睫毛忽扇起來會有多動人,挺直秀氣的鼻子,稍稍有些豐滿的嘴巴,韓維翰總覺得它是在誘人去親吻,一朵淡紫色的野花,頑強地從他脖頸處鑽出來,很湊巧地就在他的臉頰邊亭亭綻放,給兩個男孩的陽剛畫面平添了幾絲溫柔,使整張照片更加溫馨動人。

    韓維翰是個商人,但他卻喜歡攝影,無事時就挎著相機騎著自行車四處游蕩,厭倦了城市後,就把眼光瞄准了廣袤的鄉村和原野。兩年前的秋天,居然給他無意中發現了照片上這個人跡罕至的山谷,谷中的景色讓人留戀忘返,也使得他對自然風光攝影興趣更大。一年前的五月,當他第三次到那個山谷中去的時候,卻發現已有人捷足先登了,谷中的漫坡上,一輛摩托車倒臥在草從中,再往前走,他就看到了那幅空靈唯美的畫面,兩個穿著休閑的大男孩偎在一起,在茵茵碧草中沉沉而睡。

    那時他驚呆了,站了好一會才拿下相機,不由分說地拍了一張,等他平靜下來,想再好好拍一張的時候,不知是因為快門聲還是因為蜜蜂的嗡嗡聲,那個體型大些的動了一動,似乎要醒的樣子,韓維翰馬上如作賊一般倉惶遁去。事後他懊惱不已,那又不是私人地盤,他也沒做什麼壞事,跑什麼呢。

    回來後,韓維翰立即在自己的暗房里沖洗照片,洗出來後他才發現這張匆忙拍就的照片的效果出奇的好。美麗的色彩,唯美的畫面,最動人的是那個男孩純淨安甯的睡臉,竟似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奇異魅力,每每看過後,浮躁的心會因此而平靜下來,漸漸地愉悅。這也許是因為那男孩本身的魅力,也許是因為他迷上了那男孩的睡臉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效果,不管怎樣,這張照片經過處理,被放到了床頭,成了他最喜歡的一張。

    這兩個親熱地依偎著睡在一起的男孩,象是極好的朋友,韓維翰卻覺得他們更象一對戀人,明明是靜態的照片,但卻能讓人感覺到流動在他們之間的親密和甜蜜。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他們會不會再去那個山谷?

    那年的夏秋季,他又去了山谷幾次,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對大男孩。

    今年一入春,他又不由自主地往那個山谷跑。第四次的時候,他終于看見有人來了。一輛面包車停在谷外,谷中傳來了一群人的歡笑聲,再往前走探看,其中果然有那個男孩兒。

    韓維翰停下腳步,遠遠立在樹後,看著他跑著跳著又笑又叫,快樂得象不知人間苦的十幾歲少年。這群人里面,有沒有那個背對著鏡頭的另一個男孩子呢?他搜索著,卻不能確定。過了一會,其中一個因為打鬧被壓在下面的男孩忽然抬頭望向了他這邊,他不由得又倉惶而遁。回來後他又懊惱不已,自己也算一個成功人士,但是卻為什麼沒有勇氣上前,認識一個他想認識的人呢?

    九月份,市政府組織了一個青年企業家赴歐學習考察團,進行為期兩個月的考察兼短期學習,張弛也被定為考察團中的一員。但他卻不想去,一是不想與孟子燁分開太久,二是覺得這種兼有旅游性質的短期學習根本學不到什麼。孟子燁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口水滴?地說能出去學點皮毛也是好的,況且還是公費,是公費呀,不用自己花錢的。陳雅璿得知這個消息,也極力鼓動兒子出去走走看看,男人應該有事業心和野心,守著自己的小公司能出什麼出息?不用說,孟子燁的意見馬上被斥為小農意識,人也被張弛訓了一頓。陳雅璿的意見卻使張弛有點心動,他現在僅是個小企業家,但色葉子已經對著他又流口水又又搖尾巴了,若以後成了大企業家,那色葉會變成了什麼樣啊?現在他就能想象到孟子燁對著他兩眼冒綠光的狼樣子,也罷,就去一趟吧。這樣,孟子燁的潛在影響下,張弛定下了他的歐洲之行。

    9月15日,張弛孟子燁機場話別。

    “喂,色迷迷,你要是乘我不在的時候對著別人也色迷迷的,別怪我回來後對你不客氣。”張弛語帶威脅地恐嚇孟子燁。雖然孟子燁是很愛他,但是萬一有人在他寂寞無聊時乘虛而入,攪亂一池子春水,那便如何是好?就算分離只有兩個月,也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的。

    “我是不會啦,可是,如果是有人對我,嗯,小貓吃柿子呢?”孟子燁很後悔,干嘛在一開始時鼓動張弛出去呢,如今,自食苦果。他其實一點也不願和張弛分開。

    “那你就告訴她或他,你有主了,不過我不認為有哪個會象我這樣不長眼看上你。”

    “你怎麼這麼說。”孟子燁當然不服,嘟噥著狠瞪張弛。

    看著他的表情,張弛忍不住露出笑意,離愁別緒淡了許多,靠過去作出好朋友離別時擁抱的樣子,在孟子燁耳邊再次叮囑:“我也保證不吃柿子,乖乖等我回來。”

    “嗯。”孟子燁答應著,看著張弛轉過身追上考察團的隊伍,心里說不出的難過。


      這幾天,孟子燁總感覺公司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周圍人好象在躲著他,大家聚在一起談論說笑時,看到他過來就會散開,剩他一人怔怔站著,不明所以,有的人更怪,看到他笑哈哈地說子燁你好新潮哦,偶爾,他還會接收到一束飽含鄙夷的目光,但等他對上了那種眼神時,對方往往會有些不屑地轉開,弄得他一頭霧水。如此種種,孟子燁不由得惶恐起來。

    “子燁,下班後到藍夢飯店104,我有事要問你。”這天,郎進在走廊里叫住他,丟下這句話後就走了。孟子燁更奇怪了,郎進對他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晚上五點半,孟子燁來到藍夢,郎進已在包房等著了,胖胖的身體陷在椅子里,每個人見到了都會認為那種單薄精巧的東西可能會因此而碎掉。這兩年郎進事業頗得意,已升了部門經理,但他情場失意,一直沒有女朋友,因此寄情于吃喝,結果是變得更胖,更胖的結果是更沒有女人看上他,由此陷入惡性循環中,讓人為之一掬同情之淚。今天他又要了一桌酒菜,足夠五六個人吃的,孟子燁一見,立即讓服務小姐撤掉三個,留著自己打包回家,此舉氣得郎進嗷嗷直叫,孟子燁也不理他,執起他肥肥白白的小手,叭地親了一口,親熱地叫道:“狼狼,叫我什麼事啊?

    張弛走後,郎進就可以說是孟子燁生活中的一縷陽光了,在公司里,郎進是他的保護傘,生活上也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雖然他與張弛同居後兩人往來少了,但感情親密依舊,看見他,孟子燁原本抑郁的心情頓時舒暢起來。

    “子燁,現在公司里都在傳你是個同性戀。”玩笑開過了,郎進便開門見山。

    “啊——原來是這樣。”孟子燁張大嘴,這才明白為何同事們對他態度有異。他閉閉眼,壓下了因毫無准備被迫出櫃而產生的恐慌,籲口氣問郎進:“究竟是怎麼傳開來的?”

    “前幾天一次經理會議上,王總當眾問我‘有人向我反映那個孟子燁是同性戀,他確實是嗎?’我當然說你不是,誰都知道這老頭子最愛維護風化,然後,這流言就傳開了。”郎進歎了口氣癱在椅子上看著孟子燁接著道:“子燁,如果你還當我是兄弟,就說實話,你是不是?”

    “我是。”孟子燁很干脆地承認,以前也沒想對郎進如何隱瞞,只是無由提及這種事。現在他終于可以對朋友說起自己的性向了,孟子燁不由得一陣輕松。

    郎進聽聞,咪起眼探過身子給了他一拳罵道:“你這片死葉子,現在才說,有沒有把我當朋友看?這事先放著,以後再找你算賬,我只問你,你那個男朋友,是不是張公子?。嗯?其實這事就算你不說,我也差不多能猜到,哼哼。”

    “狼狼……”孟子燁縱身撲過去掛在郎進身上,眼淚汪汪,不是假哭,是真的感動,可愛的狼狼,是他一輩子的朋友。

    “行了,行了,別以為你這樣我就不讓你請客了。”郎進伸出肥手不耐煩地推推他,但臉上卻笑出了雙下巴。

    “我一定請,一定請。”

    “好了,我們言歸正傳,你現在正是危難時候,張公子呢,怎麼不見他動用關系替你說說話?”

    “他出國了,兩個月以後才能回來。”

    “搞什麼,偏在這時候出去,那他父母怎麼樣?”

    “這事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本來就反對我們在一起,如果知道我暴露了,恐怕會馬上拆散我們。”

    “這就很難辦了,這樣吧,我向王總保證你不是同性戀,先保住工作再說。還有啊,子燁,你有沒有考慮過,能有誰會向王老頭子反映這種事?”

    “就是這一點奇怪,張弛有幾個朋友知道,但他們絕不可能說出來的,再有就是我父母和張弛的父母了,但是,這也沒有可能啊。”

    “唔,也有可能是你們在一起時不小心,讓人看出什麼來了。”郎進摸著下巴猜測。

    “也有這個可能,不過自從我們倆確定關系後,就一直很小心的。”孟子燁也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隱隱覺得好象有一個可能,但他馬上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不可能的,但願那是不可能的。

    入睡前,張弛打來了電話,他們正在參觀一個工廠,他是在洗手間打手機,時間緊迫,匆匆說幾句話就得掛了,孟子燁猶豫半晌,還是沒有把公司中的流言告訴張弛。也許,明天流言就會消失,老總也會相信郎進的保證,等張弛回來了,就一切都會好起來。

    然而,充滿希望的明天帶給孟子燁的卻是一個惡夢。早上他一踏進辦公室,就有人告訴他:王總讓你去他辦公室。

    “就算你不是同性戀,但是流言已經傳開了,影響公司的聲譽,我也沒有辦法,請你去別處吧。”

    于是,幾分鍾後,孟子燁就捧著遣散薪金,回辦公室收拾東西。

    郎進在別人漠然的目光中忙進忙出,幫孟子燁將東西搬上車,拍拍他的肩,滿懷歉意:“子燁,對不起,沒幫上忙。”

    “這有什麼,就算那古板老頭子能容忍我,我也不能在這呆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怎麼樣都能混口飯吃。”孟子燁倒很樂觀,城市這麼大,怎麼會沒有他一個落腳處?

    然而,事實又一次證明孟子燁的惡運遠遠沒有結束。他一連幾天出外求職,每天都失望而回。他很想告訴張弛這件事,也想讓他回來,但是,男人的自尊又讓他覺得無法啟齒,而且,失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孟子燁決定再找找看,不去那些大公司或電腦公司了,到小公司去,學校或網吧什麼的也要試試。

    失業第五天,陳雅璿打來電話,請他去一趟張家。

    “今天我是先打電話到你公司,他們說你因為道德問題被辭退了,是真的嗎?”沒有兒子在旁邊,陳雅璿自然也不客氣。

    “您都知道了啊。”孟子燁只能低頭囁嚅。

    “對,我們都知道了,如果我不主動找你來,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瞞著我們呢,我一直很奇怪,我的兒子就算是個同性戀,可是他怎麼會看上你呢?”陳雅璿冷冰冰的聲音狠狠地砸過來,孟子燁頓時眼前一片水霧,無助地聽著對方惡毒地翻弄著他心底的自卑和隱痛,根本無力反駁。

    “如今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想說的是,請你離開我的兒子。”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得讓張弛說了算。”

    他怎麼可能離開張弛?孟子燁叫了一聲,猛地抬起頭,瞪著眼前的貴婦人。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為什麼沒有一點母親的仁厚和慈愛?從小就生長在一個溫暖和煦的家庭,又有一個慈祥母親的孟子燁,一直不知道,女人還可以有這樣的嘴臉。

    “哦,是嗎?你一說我才想起來,我找你的本來目的。”陳雅璿冷冷地看著孟子燁,站起來遞給他一疊照片:“看看吧,它能說明張弛本人也想離開你。”

    照片是張弛和一個美麗女人的合影,背景是凱旋門,艾非爾鐵塔,羅馬競技場這些名勝,他們親熱地靠在一起,笑得燦爛無比,還有兩張是在房間里,張弛躺在床上,那個女人穿著睡衣橫趴在他身上,正對著鏡頭,桃形的紅唇笑得那麼嬌媚性感,而張弛,居然也是笑著的。

    一張一張仔細看著,孟子燁的眼里又一次蒙上了水霧,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了,這怎麼可能呢?這不是真的,昨天張弛還在電話里說他在法國給他買了一個戒指,說回來了要親自給他帶上,他還說了那麼多次我想你回來後我會好好愛你,所以,這一定是個陰謀,這不是真的。

    “相信你也能看出來,照片不是偽造的,而且,這是張弛親自用快遞寄過來讓我們看的,告訴我們說他終于遇到了心儀的女孩子,他很喜歡她,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告訴我們,讓我們不要再為他操心。”陳雅璿欣賞著孟子燁雙手的顫抖,心里一陣痛快,她憋了幾個月的悶氣總算出來了。

    “張弛他沒有跟我說,我不相信。”孟子燁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他絕不能示弱。

    “哦,這個他也說了,畢竟你跟他也好了幾年,他怕你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想緩一段時間再告訴你。還有呢,照片上的女孩子,也是考察團里的,叫王詩芸,你知道嗎?她是最近到我們市里投資的一個大港商的千金,大學畢業後就幫著父親打理生意,非常能干,而且,又那麼漂亮。”

    談到那個千金小姐,陳雅璿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本來,考察團里是另有人做這種事情的,可是,這個半道殺出來的大小姐硬是攪進了她和張偉民早已安排好的計劃中,親昵的動作做得那麼自然,因為她根本就是喜歡上了張弛。這也難怪,以她的兒子的條件,那個女子會不動心呢。

    “就算你這樣說了,我也不會放棄的,我要張弛親口告訴我,告訴我他愛上了一個女人,告訴我他想離開我。”孟子燁把照片放進口袋里,看著陳雅璿,一字一句地說著自己的決定。

    “那你就等著吧,不過,我勸你也要認清現實,張弛的爸爸是市長,你想我們會讓家里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嗎?也許張弛喜歡男人的事實改變不了,所以他要玩玩也無妨,只是,他不可以認真,與一個男人過一輩子,這太荒唐了。而且,你如果真的愛張弛,就該為他想一想,不要那麼自私任性好不好,他還年輕,以後要走的路還長,不可以有汙點的,你懂嗎?年輕人。”

    孟子燁第一次知道,原來沒有實質形體的話語竟會傷人這麼深,打人這麼重。他竟被它們打到說不出一句話。陳雅璿說的,他當然懂,從愛上張弛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們要走的路會有多艱辛,但對于未來的艱難險阻,他一直是很樂觀的,他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就沒有人能拆散他們,只要兩個人相愛,就沒有闖不過去的關口。然而,當真正嚴酷的現實當頭壓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愛情這東西,才是最脆弱的,任何一個小阻礙,都會將它弄得亂七八糟。

    “請你認清現實,孟子燁。”

    話語如刀,繼續凌遲著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孟子燁轉過身頭也不回,沖出了張家。他怕,怕再呆下去會管不住自己的拳頭,對女人動粗可不是紳士所為,他更怕的是,他會不爭氣地在那個女人面前掉眼淚。

    回到紫葉居,孟子燁望著床頭的電話發怔。是現在就去求證呢,還是等張弛回來才見分曉?其實張弛才出去半個月,但孟子燁卻覺得已經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了,他還有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呢,真要等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會發瘋。于是,孟子燁開始打電話。然而,張弛手機關機,打到他所住的賓館,卻被告之考察團一行已經離開了。

    他們去哪了?張弛為什麼還不打電話來?孟子燁頹然倒在床上,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孟子燁終于接到了張弛的電話。

    “張弛,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色葉。”張弛的聲音充滿愉快。孟子燁一陣心酸,他在做什麼?他是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嗎?

    “你……有往家里寄過照片嗎?”

    “呃,是寄過,我一到目的地,媽媽就讓我寄照片,真是,有什麼好看。”

    孟子燁聽到寄過兩個字後就幾乎什麼都聽不見了,直到那頭消音了才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問了一句他從來沒有問過的話:“你愛我嗎?張弛。你還愛我嗎?”

    “子燁,你——你受了什麼刺激?”那邊的張弛顯然是嚇了一跳。

    “你到底愛不愛我?你說啊。”孟子燁喊了起來,他怕得要命,惶恐得要死,該死的張弛搞什麼鬼?快說啊,說你愛我,給我勇氣啊。

    現在的孟子燁,已別無所求。

    然而,他並沒有等到想要的回答。

    “色葉啊,我原來是很愛你的,可是現在有一個女孩子正使勁追我呢,你得有思想准備,對方家世相貌太好了,我要動心嘍。”張弛一點也沒感覺到孟子燁的反常,笑呵呵地嚇著孟子燁。就在無意中,犯下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孟子燁的淚水潸潸而下,打濕了話筒和衣衫,無聲地哭泣著,可是心里還在祈求——張弛,請你說你是開玩笑的,是嚇我的,求求你。

    “色葉子,怎麼不說話?”

    “……”

    “子燁?”張弛還要說話,孟子燁立時睜大眼,癡癡等著,然而,話筒中緊接著傳來的卻是一個女子的嬌嗔:“阿弛,你怎麼這麼久也不過去呀。”清清楚楚的聲音,仿佛就是在張弛嘴邊說的一樣。

    心髒急劇地跳了一下,好象心里有一根弦被猛地挑斷了,孟子燁不由得窒息。

    “詩芸,別鬧了。”張弛的聲音還在響。

    孟子燁靜靜放下了話筒,呆呆坐著,淚如雨下。那個女子的聲音,徹底摧垮了心里最後一道堤,讓他整個人都淹沒在巨大的痛苦絕望里。

    這幾天,張弛總覺得有點不安。那天孟子燁突然掛掉電話後,他再打就沒人接了,手機關機,電子郵件也無人回。難道色葉子出了什麼事?可是,他才出來半個多月,能有什麼事呢?打電話到孟家,無人接,又打到陳雅璿處,她也說不知道。就在張弛心急的時候,張偉民卻又打來電話,說市里一個大廠要在德國進口一套設備,讓他幫忙處理一些合同問題,過兩天就會有人與他聯系。張弛無奈,只得離隊前往德國。雖然終于擺脫了王詩芸,但仍焦慮不已,但願孟子燁能乖乖等他回去。


      孟子燁離開紫葉居,回到了父母家里。

    失業、流言都不是大事,唯有張弛,才是心頭的痛,一個人呆在紫葉居,他已無法忍受。

    靳淑蘭見兒子無精打采回來,問他怎麼了,孟子燁便說自己失業了,其它的不能說,說了只會讓父母憂心。

    靳淑蘭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失業,忙安慰兒子:“再找一份也不是難事,找不著媽也能養你,現在就安心在家呆著吧。”孟子燁點點頭,強忍眼淚回到自己房里,死人一般躺了一天。

    第二天,他恍恍惚惚爬起來,又開始了痛苦的求職。奔波一天回家,卻又面臨一件麻煩事,孟繁昌這幾天重感冒,因為未曾多留意,結果在天氣忽然變冷時竟轉成了肺炎,孟子燁與母親將老頭子送進醫院,日夜看護,幾天後孟繁昌病情好轉,才移回家調養。

    “子燁,媽問你一件事。”看兒子這些天一直不對勁的靳淑蘭終于發問了。

    “你和張弛怎麼了,好幾天了怎麼不見你和他聯系?”

    “沒怎麼,媽。”

    “死小子,還在撒謊,你看你都瘦了多少,失業也不至于這樣,有事就說出來,這樣憋著,媽更難受。”靳淑蘭摸摸兒子瘦得陷下去的臉頰,心疼不已。

    “媽,我和張弛可能完了。”孟子燁無法再瞞,也不想瞞了。失業,陳雅璿的威脅,將要失去張弛的痛苦,所有的都壓在心上,如果不找個人說,可能就要崩潰了。

    靳淑蘭聽了兒子的哭訴,看了那些照片,不禁老淚縱橫。

    “姓張的這樣欺負我兒,他們怎麼忍心呀。”她抱著兒子嗚嗚哭著,沒想到,自己擔心的事這麼快就發生了。

    “唉!”在隔壁躺著的孟繁昌長長歎息,起來坐到那把老搖椅上,閉上眼輕輕搖著,只是形容更見蒼老。
加入夜玥的第16年♡
FB粉絲專頁搜尋「星夜淚痕」
☆坑☆
緩慢填坑然後繼續挖坑
_(:3」∠ )_

TOP

又是新的一天,孟子燁仍出去求職了。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即使失去了愛人,但為了父母,哪怕是做個行尸走肉,也要活下去。

    不過,孟子燁並不知道,幾乎所有市里的與電腦有關的公司企業老板都接到了上面下達的一個指令:不要雇用一個叫孟子燁的人。老板們遵令的同時,也不免奇怪這個孟子燁到底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竟得罪了市里的大人物。

    一天下來,仍是無果。孟子燁抱著簡曆,坐在一個街心公園的長椅上,疲憊地閉上眼,再找不到的話,他真的要去改行做個勞動人民了,要麼就得去外地,只是,那樣就要丟下年邁的父母,怎麼辦呢?

    家里,孟家二老無言地呆坐著。聽到電話鈴響,靳淑蘭起身去接,不料竟趔趄了一下,她這才驚覺,自己是真的老了。

    “干媽,子燁在嗎?我要找他說話。”張弛的聲音急急地傳了過來。

    “他不在,你以後不要找他了。”靳淑蘭立即掛掉電話。這樣也好,她的傻兒子太普通,又死心眼,根本就不適合與張弛在一起,借著這個機會讓他與張弛斷掉,以後就不會這麼苦了。

    電話鈴又響,靳淑蘭干脆將線撥掉。張弛的事不管是真的還是有人搞鬼,她都已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再與張家有牽涉。

    又是一天,孟子燁決定,如果今天還找不到工作,就聽從母親的建議去深圳。也許,離開了可能更好。陳雅璿說,你要是真的愛張弛就該為他想想,真正讓孟子燁痛苦無比的就是這句話,愛他就得離開他,這是他XX的什麼邏輯?孟子燁對這種自我犧牲一向嗤之以鼻,為了所謂的前途名聲就得離開所愛的人,搞得兩個人都痛苦不堪,不是更愚蠢嗎?然而,接到張弛的電話後,他的想法卻動搖了,也許,錯的是自己,因為自己愛上了所以就去追人家把人拖下水,很自私啊,弄到今天這樣是自食其果。張弛或許是愛自己的,可是他能愛到什麼程度呢,會愛到可以放棄一切的地步嗎?孟子燁沒有這個自信;而放棄一切後得來的愛情還會甜美如昔嗎?孟子燁也不敢保證。現在他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城市,離開張弛所在的地方,心就痛得不行,但是自己不能真的呆在家里讓父母養啊。雖然他也算有房有車,可是和張弛分手的話,那就不是他的了,他要活下去,還是要自己掙錢養自己。

    將近下班時分,孟子燁無精打采地從一家電腦銷售公司出來,晃進電梯里。一天下來,又是失望。他怎麼會黴到這個地步呢,孟子燁倚在電梯壁上,運轉起已為數不多的腦細胞,開始思索這里面有沒有陰謀的可能。如果,張家不僅要他離開張弛,還要逼他離開這個城市,那他找不到工作就很正常了。

    韓維翰今天中午赴了個飯局,一個供貨商死活要請,又求他一個老同學中間說項,無奈之下他只得答應,酒醋耳熱之際一群人高談闊論,不知不覺地就讓他忘了本來所定的吃完飯就走的計劃,等他想起來時,才發現已快到下班時間了。韓維翰急忙散席匆匆往公司里趕,身為經理如此怠工,實是不該。

    十分鍾後,韓維翰已站在了一樓電梯前,不一會,電梯大開,韓維翰低頭一步跨進去,按下按鈕關了門後才發現電梯里竟有人沒出去。這人仿佛沒有骨頭一樣倚在角落里,意興闌珊地垂著眼睛發呆,不但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而且好象也不知道電梯已到一樓又上去了,韓維翰為自己的粗心咋了下舌,但是等他定睛細看那個發呆的人時,卻不禁又驚又喜。

    這個人,竟是他寶貝照片上的那個男孩子。

    雖然眼前人是醒著的,也較照片上瘦了很多,但是那兩片嘴唇和濃密的長睫毛卻是錯不了。這次,韓維翰可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何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孟子燁直到又有人進來再關門才從驚覺自己又上來了。還好,他只是錯過了出電梯,這些天一直精神恍惚,沒出事勉強也算是黴運中的一個幸運。

    “請問你到林海大廈有何貴干?”旁邊一個男人忽然向他發問。

    孟子燁看了看那男人,三十歲左右,古銅色的皮膚,面目稱得上英俊,深色西裝裹著壯碩的身板,銳利的眼神中透著笑意,渾身都散發著精干、穩重的氣息。怪哉,這一號人從哪冒出來的?他到這貴干關他何事?雖然如此想,但孟子燁還是答了一句:“求職。”

    “什麼職位?”

    孟子燁盯他一眼,猜不出他身份,本不想答,但不答好象不大禮貌,只好又道:“電腦維護修理、網絡管理什麼的。”

    “哦,一定是被拒絕了。”韓維翰微笑起來。

    這人怎麼這樣,孟子燁怒從心起,狠狠盯了那人一眼,翻起兩眼看電梯頂,研究起那上面的投影反射情況。

    叮一聲,電梯門開,韓維翰轉頭對仍舉著腦袋的孟子燁笑道:“如果你考慮應聘非電腦公司的其它職位,我想我可以幫忙。”

    孟子燁聞言立即放下腦袋跟著韓維翰跨出電梯,眼睛忽扇忽扇看他,放射出的希望之光竟讓韓維翰覺得如果不給他一個工作自己就是罪不可恕。

    到了韓維翰的辦公室,孟子燁遞上自己的簡曆,然後就眼巴巴地看人家,他現在太需要一份工作了,不管做什麼都行。

    “孟—子—燁,如果不看字,我一定會以為是紫色的紫,樹葉的葉。”對色彩極敏感的韓維翰略有些感歎地開了口。如果是孟紫葉的話,更配他的人。

    “請問您會給我什麼職位?”孟子燁迫不及待地傾身向前盯著未來的老板,同時怨恨起辦公桌的寬度,太寬了,不夠讓自己用近距離的禱告眼神打動老板。

    “我們公司是一家北京生物科技公司的分公司,不需要太多的電腦和網絡維護人員,但是我正好缺一個工作助理,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呃,年紀大一些,沒有作助理或者秘書的經驗也可以嗎?”

    所謂的助理其實就是打雜的,但這時的孟子燁沒有選擇余地,有一份工作做著總比在家呆著強。

    “可以,那些東西你可以慢慢學,而且,如果電腦維護方面有空位,我就會安排你,不致于讓你的專業荒廢了。”韓維翰繼續慢慢地放著線,以不易讓人覺察的程度誘著魚兒上鉤。

    “太好了,謝謝您,老板。”孟子燁站起來便鞠一大躬,臉上露出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回家把這個消息告訴老媽,她肯定會笑的。

    “沒什麼。”韓維翰又微笑起來,眼前的人哪象一個二十九歲的上班族,還是個大男孩呢。是被人保護得太好了?還是他本身就有足夠的韌性,不會被挫折與失敗打倒,始終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

    “呃,我想問,您為什麼要幫我?”孟子燁高興過後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看樣子還沒有被興奮沖昏頭腦。

    “這麼說吧,在電梯里看到你時,我覺得你好象出去後就會撞車,我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呢。”韓維翰也站起來,用滿眼滿臉的笑意妝點著自己的善心。到手的魚兒也要用好餌來喂的。

    “我真的有那麼沮喪嗎?”孟子燁摸摸自己的臉,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會給人那種感覺。

    “對,失魂落魄,絕望,整個人象不存在一樣。”韓維翰看著他,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惑,找不到工作,不至于讓人絕望吧,他難道還有別的事情?他那副樣子,與自己在山谷中看到的快樂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哦。”孟子燁自嘲一笑,在對方銳利的眼神下有點不自在,再次感謝後便匆忙告辭。出了門後才想起他還不知對方姓甚名誰,什麼時候上班,忙又回轉身進去,看著韓維翰不好意思地咧嘴笑。

    “我叫韓維翰,這是我的名片,明天你就可以來上班,辦公室呢暫時就在我這里。”韓維翰好象已料到他會回來,直接遞給他名片,眼神也變得柔和。可不能讓剛到手的魚兒再受驚嚇。

    “謝謝您。”孟子燁雙手接過。

    “以後不用這麼客氣。”韓維翰拍拍他的肩,脫下西裝外套,換上風衣,轉頭又對孟子燁道:“都下班了,我們一起出去吧。”

    走在高大的韓維翰身邊,孟子燁又有些自卑了。對這種社會精英,他以前一向有點酸葡萄心理,總是安慰自己說平淡是真,普通是福,但在某些情況下,普通和平凡還真不是好事。如果他也是個象韓維翰一樣的成功人士,也不至于被陳雅璿用那麼不屑的語氣侮辱了。

    “你又失魂落魄了,工作時這樣可不行喲。?出了電梯,韓維翰對孟子燁如是說。

    “啊,對不起。“孟子燁急忙擠出笑來,抱歉地看著韓維翰。他可不想失去這個工作。除了這個人外,大概沒有別的公司老板會雇用一個將近三十歲,除了電腦方面沒有其它工作經驗的人。

    因為這些天瘦了不少,孟子燁現在終于變成了尖下巴,原本只是普通大小的眼睛也變成了大眼睛。長睫毛配大眼睛,再加上連他自己都沒覺察的帶些乞求的眼神和勉強的笑容,樣子楚楚可憐得讓人心疼。韓維翰不是鐵石心腸,立即有些後悔自己用工作刺激來讓他振作的作法,于是安慰似的拍拍那單薄的肩膀道:“不用抱歉,你是這幾天找工作累的,回去好好休息吧。”說話的語氣柔得連他自己都吃驚。

    這個人好溫柔,這樣體貼下屬,孟子燁立即換了一種感激的眼神。韓維翰在他眼里更有老板魅力了。

    在他純淨如水的目光中,韓維翰不禁為自己的狡詐有些慚愧。這個人,果然和照片給人的感覺一樣,可愛乖巧,讓人疼讓人憐,看著他會覺得安心會覺得生活很美好,一個男人會給人這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但是,在電梯里看見他時,那種失落、恍惚和絕望的氣息又是怎麼回事呢?韓維翰又一次感受到,這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了,他終于與這個好奇了一年的人認識了。

    孟子燁回到家里,孟家二老果然為他找到工作高興不已。一家三口做了好菜喝酒慶祝。飯後,孟子燁便帶著酒意爬上床,要好好休息。然而,看到床頭的電話和張弛的照片,不禁又悲從中來。張弛竟然一直沒有打電話到他家,難道,他們真的完了嗎?這樣想著想著,孟子燁又開始掉眼淚,哭了一會,才想起明天要上新公司上班,絕不能給新老板和新同事一個糟糕印象,于是勉強收淚,在被窩里數綿羊才漸漸睡著。

    這邊客廳,靳淑蘭聽兒子那邊沒了動靜,這才對孟繁昌絮叨:“傻小子一定又哭了,他這樣我死了也不能閉眼哪。”

    “你別亂說,子燁是個有福的人,你看他今天不是找到工作了嗎,張弛的事也未必作得准,要不你還是把電話線插上吧。”

    “不行,我可不想子燁再和張弛來往,別說他現在有女人,就是沒有,他也和子燁門不當戶不對,根本就不能長遠。”

    “什麼門當戶對的,子燁的好表面上能看出來嗎?”

    “哼,那張弛看不出他的好,也是瞎了眼睛。”

    老兩口嘮嘮叨叨睡下,一宿無話。

    韓維翰確實是個好老板。

    不幾天,孟子燁就熟悉了環境和業務。試用期月薪雖然不太高,但是福利很好,還經常有公司新產品的試用裝可拿。這對有點貪財的孟子燁而言,是值得高興的事。還有一件事也是現階段孟子燁灰暗生活中的一個亮點,他的老板不僅體恤下屬,而且還是個頗有魅力的英俊男人,有這種賞心悅目的好心老板也很對有點好色懶惰的孟子燁的胃口。這兩個亮點讓孟子燁的情緒不再那麼低落,但是也讓孟子燁有點懷疑他對張弛的愛戀中是不是也有貪財好色的成分,這個念頭冒出來後,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後經仔細審視,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愛中沒有一點財色之念在內。如果不是張弛這個人,別人就是再有錢再好看,他也不會愛。比如說他的現任老板,據說家里也很有錢,外表比之張弛也不遜色,甚至比張弛還多些成熟穩重,一看就是那種可信賴可依靠的能干男人,而張弛有時卻掩不住因為年輕而產生的毛躁。這麼個優秀老板而他孟子燁沒有見人眼開地愛上,已充分說明他是非張弛不可了。就這樣,孟子燁每日胡思亂想,心心念念都是張弛地在新公司過了一星期。一面盼著張弛回來再見他一面,一面為自己的癡情難過,如果他不是這麼愛張弛,就不會如此痛苦了。

    “子燁,你又發呆了。”韓維翰將一份文件放在自己的助理面前,笑著提醒他。

    “啊,我在想經理你的羊毛衫真好,我什麼時候能有一件呢?”

    相處一星期,孟子燁已去了拘謹,露出了本來面目。

    “你努力工作就會有的,小葉子。”韓維翰揉揉他的頭發笑了,十足的大哥疼愛小弟的模樣。

    孟子燁心一跳,臉有些紅。小葉子是張弛在床上對他的愛稱,老板怎麼叫出來了。

    “啊,臉紅了。”韓維翰俯身仔細瞧著孟子燁,孟子燁臉更紅,韓維翰于是更好奇:“難道,小葉子是個特別的稱呼?”

    “不是不是,經理,我出去一躺。”孟子燁忙找借口跑進洗手間,想到張弛可能再也不會叫他小葉子了,就又紅了眼圈,呆了半晌,索性掉了幾滴淚。男人哭或許沒出息,可是不哭的話,怎能排遣郁悶?哭過了,他急忙洗臉,看著鏡子里那個蒼白消瘦的人,不禁又難過自憐起來。

    韓維翰等了半天不見孟子燁出來,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子燁,你怎麼了?”他進去就看見孟子燁紅著兩眼,對著鏡子發呆。

    孟子燁急忙把臉埋在水龍頭下:“沒怎麼。”

    “胡說,一會你回來,我有事問你。”

    韓維翰早就注意到孟子燁的失常。以前是因為失業找不到工作還說得過去,但是現在工作已找到,再神思恍惚就不對勁了,今天他居然哭了,韓維翰終于忍不住,決定問個清楚。

    “你的戀人移情別戀,所以才傷心的。”韓維翰籲了口氣,原來是因為失戀。

    “是,而且他父母也逼著我離開他。”已經把韓維翰當大哥的孟子燁又用袖子抹了把淚,而且他早就在老板面前丟過臉了,也不差這一回。

    “哦,那就更糟了。”韓維翰起身遞給孟子燁一塊手帕。孟子燁順手接過來,又吃驚地抬頭看老板一眼,這年頭身上帶手帕的男人可不多啊。

    “你看你,哭得象小兔子。”韓維翰忍不住微笑,雖然別人失戀了他不該笑,可是對面那個一臉蒼白眼睛紅腫頭發蓬亂哭得狼狽不堪、卻還有功夫好奇的男人簡直太可愛了,可愛到讓他想一把把他摟進懷里撫摩安慰。如果,他再那麼可憐又可愛地抬頭看他一眼,他就……唔,他在想什麼呢,韓維翰趕緊拉住腦袋里的野馬,咳了一聲,鄭重對孟子燁說道:“事已至此,傷心是沒用的,只會讓自己更慘,解決的最好辦法,就是再去找一段新戀情。”

    “新戀情?”孟子燁驚而抬頭,他可從來沒想過主動放棄張弛再去找別人,要命的純情。

    “對,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死心眼,男人嘛,不必單戀一枝花。”

    孟子燁很想說他愛戀的不是花而是草,但這又太驚人了,要是讓老板知道他是同性戀,工作可能又飛了。他歎了口氣,趴在桌上嘟噥道:“現在我還是很愛他,沒想過去找別人,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愛。”

    “死心眼的家伙,這可能是你剛剛失戀,才覺得她千好萬好,過一段時間,心情好了,再把眼光放遠點,就會發現除了她之外還有很多人愛你,有很多人適合你。”

    “也許吧。”孟子燁無精打采。

    這樣,兩個人雞同鴨講地過了一上午。下午,韓維翰帶孟子燁出去走訪客戶。

    當兩人走出一幢商業大廈,往停車場去的時候,忽聽有人在後面叫著孟子燁追了過來。

    “子燁,你等等。”

    “林崢!”孟子燁忽地回身,看見林崢大步過來,吃了一驚。好長時間沒有看見這家伙了。前一段時間失業,他本想去找林崢等人幫忙,但是,他們原來只是張弛的朋友,如果他和張弛斷了,那和他們之間也就沒多大聯系了,自己何必藕斷絲連?如此一來,便長久沒有通話。

    “我從窗子里看到你就急著下來,累死了,子燁,你現在在哪工作?張弛知道你辭職了,發瘋找你,電話都打到我這了,你們兩個笨蛋,到底是怎麼了?”林崢氣急敗壞將孟子燁扯到一邊,怒沖沖地嚷。

    “沒怎麼,我現在在愛華生物科技公司,那時我忙著找工作,就沒和他聯系,對了,他現在怎麼樣了?”聽到張弛急著找他,孟子燁不由得一喜。

    “沒怎麼樣,就是急得不行,要回來了,你們的事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等他回來你自己跟他解釋吧,兩個笨蛋。”林崢又一陣風一樣走了。

    孟子燁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也許事情不是象陳雅璿所說的那樣。也許,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

    “子燁,你沒事吧?”韓維翰趕過來,一臉關切。

    “沒事,經理。”孟子燁感激地對他笑笑,心里卻在想也許該把手機打開了。

    “張弛是誰?他要找你麻煩嗎?”

    “呃,沒什麼事,只是一個朋友。”孟子燁急忙掩飾,低頭上了車。

    車行至鬧市,韓維翰指著一家高級商廈道:“子燁,我要去買件衣服,你陪我去,可好?”

    孟子燁怎能說不好,兩個人進了商廈,韓維翰帶著他到了一個著名的休閑男裝品牌專櫃,挑了一件套頭毛衫,遞給孟子燁笑道:“我要買了送人,他跟你差不多高,幫我試一下吧。”

    孟子燁接過毛衫一頭霧水進了試衣間,穿好出來,竟贏得了售貨小姐們的一致好評。孟子燁自己也覺得不錯。這時候如果張弛在旁邊,一定會馬上給自己買下來的,想到這里孟子燁不由黯然,其實他和張弛極少一起出來逛街買衣服,一般都是張弛拿錢給他,由他自己買。由此可知,普通人談不普通的戀愛,有多麼艱難。

    “子燁,你喜歡哪種顏色?”韓維翰忽然問道。

    “藍色的,怎麼了,經理?”

    “沒什麼,隨便問問。”韓維翰選了一件藍色的讓小姐包好付款,兩人一起往外走。快到一樓出口時,孟子燁不經意一抬頭,竟看見了一個他一輩子都不想見的人——陳雅璿。

    陳雅璿看到他,也是一怔。

    孟子燁決不想與她打招呼,低下頭快步走,想繞過去。

    只是櫃台間的距離就那麼寬,經過陳雅璿附近時,一句清晰的“不要臉,又勾上一個”還是傳到了他耳里。

    這個女人!

    孟子燁臉色慘白,牙咬住嘴唇,咬出了血。

    回到公司,孟子燁蚌殼一樣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子燁,告訴我,你看見誰了?”韓維翰關上門,坐到他旁邊,把手放到他肩上柔聲詢問。

    “在門口看見的那個貴婦人,就是那個人的母親,她一直反對我們在一起。”

    “現在還有這樣的父母,真是不可思議。”

    “她覺得我配不上……他,還說我要是真愛他,就不要影響他的未來,也許,我真的該主動離開他。”

    “可憐的葉子。‘韓維翰歎息一聲,忽然長臂一伸,猛地把孟子燁整個摟到了自己懷里。

    “經理……你!”孟子燁大吃一驚,慌忙掙紮,但他如何掙得開韓維翰一雙鐵臂,越掙韓維翰把他摟得越緊,孟子燁慌亂不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向如兄長一般的老板抱他干嘛?

    ‘子燁,聽我說。“韓維翰把嘴貼到他耳邊,慢慢說道:“我很喜歡你,要追求你,不要愛那個讓你痛苦的人了,跟我吧,我養你一輩子。”

    “啊——”孟子燁頓時石化。

    與此同時,張弛離開德國,登上了回國的班機。


      孟子燁乖乖伏在韓維翰懷里,一動不動。

    韓維翰的愛情宣言真的把他炸暈了。

    “喂,子燁?”韓維翰拍拍他,見他不動,又抬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孟子燁軟綿綿地任他擺布,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但願這不是真的,是他得了幻聽。

    “子燁,我想養你。”韓維翰見狀,揚起一抹笑,又貼到他耳邊輕輕拋了一枚小炸彈。

    孟子燁愈發閉緊眼睛,拒絕相信。直到韓維翰惡作劇一樣又掐人中又翻眼皮,他才直起身死樣活氣地問道:“老板,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認真的。”韓維翰好笑地看著他立即垮下雙肩的模樣:“你的戀人一定是個男人,就是那個張弛。而我,在遇到你之後發現我也能喜歡男人,我想,我的單身生活應該結束了,請你做我的愛人,好嗎?”

    韓維翰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兩次在那山谷中看到孟子燁,他都沒有上前認識,已經是例外了。這次,經過仔細觀察和慎密的推理,他已認定孟子燁會接受男人。若再拖的話,等他那個戀人回來,兩人極有可能重歸于好,此時不進攻,更待何時?

    “你雇我,難道是狼子野心?”孟子燁指著他的老板,痛心疾首地叫起來。

    “非也,我對你是一見鍾情,能雇你卻是命運安排,要不然,怎麼會在電梯里遇到你?雇用你當然方便我追求你,但也解決了你的失業問題啊,雙方都有利。也許我們認識的時間短了點,但是,我是絕對認真的,沒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當然,你有拒絕的權利,不過,我也有追求的權利。”

    此時事情已經講開了,韓維翰便不再偽裝大哥,柔情款款地又把孟子燁攬到了懷里。過去一星期,他不知忍下了多少想要擁抱孟子燁的沖動,現在再不一償宿願,肯定會受內傷。

    “老板,我拒絕。”孟子燁怯怯低聲,縮著身子一點點鑽出那個充滿男人味的寬厚懷抱,企圖逃跑。

    “我不接受。”韓維翰一把將他撈回來,再次鎖到自己懷里,然後飛快在他唇上啾了一下,看見孟子燁果然因為他的一親而呆怔,便俯下頭捏住他的下巴,對著他渴望已久的誘人雙唇,深深吻了下去。

    “唔……”孟子燁手舞足蹈地掙紮不休,不過他扭來扭去的只會讓對方吻得更起勁。

    韓維翰的舌頭在孟子燁口里纏卷探索著,直到他幾乎要閉過氣去,方戀戀不舍地退出來,最後又在他唇上舔了幾下,才把他放到沙發上讓他喘氣。

    “……色狼……混蛋。”孟子燁用手捂著嘴劇烈地喘,翻起眼瞪著韓維翰低聲咒罵。

    “色狼啊,我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叫呢。”韓維翰露出一副緬懷的神情,給孟子燁倒了一杯水,坐下笑道:“子燁,剛才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動手動腳了,除非你允許。”

    “真的?”孟子燁瞪著他,不相信。

    “當然,我是個商人,不會把事情弄得雞飛蛋打,從今後,我會很紳士地追你。”

    孟子燁聞言,松了口氣,把自己癱在沙發上,一動不想動,暫時不用考慮馬上辭職的問題了,好累。

    下班後,韓維翰執意要開車送孟子燁回去。孟子燁無奈,只得答應。車到孟家樓下,他又要送孟子燁上去,孟子燁自然不肯,正當兩人在樓下對峙時,靳淑蘭剛好買菜回來,見一個男人站在兒子旁邊,似是不懷好意,不由怒氣沖天,當下橫眉立目大喝一聲:“孟子燁,你還不快上去,才幾天你就忘了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

    “媽。”孟子燁大喜,救星來了,奔過去搶過老媽手里的袋子就往樓上跑。

    韓維翰目送他上樓,看他身影轉過了樓梯才轉過身對著靳淑蘭微微一躬,微笑說道:“阿姨,我是子燁公司的經理,順路送他回家,您不會介意吧。”

    眼前的高大男人風度翩翩,氣質沉穩,這副泰山崩于前也不變色的灑脫氣度就足以讓他成為重量級的師奶殺手,再頂著一張頗為英俊的臉和一個經理頭銜,殺傷范圍可遍及十到八十歲的女人,靳淑蘭自然也在其中,只見她搓搓手尷尬一笑:“哎喲,你看,我是急性子,子燁這孩子也不說清楚就跑了,要不,您上樓坐坐?”

    “那,我就不客氣了。”韓維翰稍一沉吟,便點頭答應,又回車里拿了一個袋子。才跟著靳淑蘭往樓上走。

    “媽——”剛喘過一口氣的孟子燁見老媽居然領著韓維翰上來了,不禁哀嚎起來。

    “叫什麼,快去給客人倒茶,這是你公司經理,你也這樣不禮貌,怪不得你以前的工作會沒了,韓經理,您請坐。”

    “哎,不客氣,我坐坐就走。”韓維翰略一點頭,便坐在椅上,打量著孟家有些寒酸的家居。

    笨重的沙發,四四方方的黑木小桌,老式的立櫃,櫃上擺了兩個藤箱,牆上掛著一副西斯廷聖母,下面的神龕青煙繚繞,供著瓜果等物。韓維翰有些疑惑,這信的是基督教還是供神主呢?

    “我媽信的是基督教,嘿嘿。”孟子燁見他盯著神龕,便尷尬地解釋,又看了眼一直為此自鳴得意的老媽,真是丟臉。

    “我母親也信基督教。”韓維翰想起總是一身黑衣、無論是在主面前還是在家人面前都很沉默的母親,那個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只是無言地劃十字的女人現在已進了天國,在天國里不知她會不會笑,因為風流成性的父親也在她死後不久得了肝癌,很快就下了地獄。他們生前是怨偶,但又不離婚,吵著鬧著,冷戰熱戰,只苦了子女,雖然有錢,可是,又哪里如這平常人家,溫馨和睦,到處都是生活的味道。

    “我媽信教純是胡鬧,經理你別理會。”

    “死小子,你一邊去。”靳淑蘭作勢要揪兒子的耳朵,孟子燁咳一聲,目視前方,又咳一聲。

    “韓經理,讓你見笑,子燁年紀不小了,因為是小兒子,寵得不象話,您別介意啊。”靳淑蘭抱歉地對韓維翰笑笑,但話語里滿是疼愛,根本沒有抱歉的意思。

    “怎麼會呢,子燁其實很乖,公司里大家都喜歡他,特別是我。”韓維翰站起來,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靳淑蘭:“這是預支給子燁的薪水,請您收好,我告辭了。”

    “哎呀,真是謝謝您了,韓經理。”靳淑蘭捏著厚厚的信封,眉花眼笑,一時就忽略了對方的話里有話。這幾天家里錢正緊,老爺子住院和孟子燁失業平白地讓開銷大增,也不好向孟子煜再多要錢,他在深圳打拼,拖家帶口也不容易,現在都快動用她和老爺子的棺材本了,這位韓經理,可真是雪中什麼來著。

    “沒什麼,照顧子燁是我的責任。”韓維翰笑一笑,又拿過那個袋子塞給靳淑蘭:“這是我給子燁的福利,您拿好。”最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孟子燁,再對著靳淑蘭一躬,轉身出門。

    “子燁呀,這位韓經理人真不錯,又細心又沒架子。”靳淑蘭一邊數錢一邊嘮叨。

    “什麼不錯,狼子野心。”

    “你說什麼?死小子”

    “我沒說什麼?”

    “我看他可比張弛好多了,可靠穩重,長得也好,看樣子也挺有錢的。”

    此言一出,孟家父子齊聲大叫。

    “媽,看人不能看表面!”

    “老太婆,你養的是兒子!”

    “死小子,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看人哪有不准的,張弛當初我就看他不妥當,你卻認准了一條道走到黑,現在怎麼樣?不聽老人言,就是吃虧,現在你給我洗菜去。還有你,死老頭子,我當然知道養的是兒子,可他又不想娶媳婦,我替他留意好一點的男人,有什麼不對,要不是我看這韓經理也對子燁有意思,才不會說呢。”靳淑蘭霹里叭啦,左右開弓,充分顯示了女人的觀察力和伶牙利齒。

    孟氏父子‘啊’的一聲,盡皆失色。

    “哎,快看看,是件羊毛衫呢,子燁,來試試,讓媽看看。”靳淑蘭數完錢,就去拆那個袋子。

    “媽!”孟子燁撲上去抱住老媽,不知說什麼好了。媽媽的愛呀,唉。

    張弛在第二天的中年才到本市。途中兩次轉機,一路上還要算計在哪里才能逮到孟子燁逼他說實話,疲憊不堪,愁苦難言。到底出了什麼事呢?難道是他出門一月,色葉子就變心了?

    下了飛機,發現母親已候在大廳里。

    “張弛,先跟媽媽回家,我要跟你說一件事。”陳雅璿扯住跟她問好後就急著走的兒子。

    “媽,我要去找子燁,以後再說好嗎?”

    “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你不能再去找他了。”

    “為什麼?”張弛的心驀地一緊,遲疑了一下,終于上了母親的車。

    “子燁有別人了,不可能。”張弛憤怒不已,怎麼也不想相信母親的話。

    “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錯,我就知道他那種貪財沒定性的人不會跟你長久,那個男的看上去就很有錢,跟你不差什麼,兩個人那麼親熱地逛商場,孟子燁大包小包拎著,說不定要了人家多少東西?你——”

    “媽——夠了。”張弛大喝一聲,兩手抱頭,痛苦不已。他的母親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至今都還記得年輕的母親在他五歲生日的時候,不怕麻煩地為他自制蛋糕,又穿上白紗裙,專門給自己的兒子辦了一場小型鋼琴演奏會。那時的母親,青春美麗,活潑開朗,好象多少困難都壓不倒她,每天忙家務,忙事業,孝敬公婆,照顧小叔,就算她忙得沒有時間管自己,他也為有這樣的媽媽而高興。可是,曾經是優雅親切的母親,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嘮叨、市井、惡毒的女人?

    “那好吧,張弛,到底是不是這樣,你自己去看。”陳雅璿沉下臉,拂袖而去。對付執迷不悟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食惡果。

    張弛默然呆坐,心痛如絞。

    張偉民接到陳雅璿電話後趕了回來,看見兒子憔悴不堪,有些心軟,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張弛,不要再找孟子燁了,乘這個機會和他斷了吧,你們不會有將來。”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爸爸,你們不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嗎?

    “那時是迫不得已,現在,孟子燁名聲已壞,而且另結新歡,你也認識了王詩芸,她很愛你,這樣的話,你們還是斷了吧,張弛,過正常的人生不好嗎,那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和你媽媽沒有別的要求,只求你這一件事。”

    “爸爸,我也只求你們一件事,不要把我們分開。”張弛再也聽不下去,沖出了家門,直奔愛華生物科技。

    得知韓維翰對自己懷有愛慕之心後,孟子燁在辦公室里便飽受沖擊。

    早上一進門,就看見自己桌上多了一個花瓶,瓶中一枝帶露玫瑰含苞待放。而韓維翰桌上花瓶中則是一朵太陽花,腦袋向著他的座位垂著,含義不言而喻。

    “經理,你不怕讓人知道你對一個男人有企圖啊。”孟子燁蹭過去坐下,悄聲問正在欣賞那朵玫瑰的老板。

    “我本來就有插花的習慣,你這個助理自然也得跟著上司,沒人會懷疑的,你放心,況且,誰敢懷疑呢?”韓維翰也輕聲道出一個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看著玫瑰微笑,再微笑,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一個人,怎麼能不用心呢。

    早上的插花事件告一段落後,孟子燁又如坐針氈。

    對面的老板眼中不斷射出的或溫柔或愛戀或熾熱或情色的各種目光,讓他一會心跳,一會心悸,忽冷忽熱,難受至極。

    “子燁,吃點東西吧,你太瘦了。”

    韓維翰忽然傾過身子,將一盒巧克力遞到了孟子燁臉旁。孟子燁立即禮貌回絕,韓維翰又遞過來,他又推回去,推拒過程中巧克力的香甜不斷沖入鼻端,刺激他的唾液腺。意識告訴他不能接受,可是肚里的饞蟲又鼓勵他接過來便是,不過是一盒巧克力,又不是奔馳車。就在孟子燁天人交戰的時候,韓維翰干脆剝了一塊直接送到他嘴邊,這次他可控制不住了,一口叨住,大嚼起來。

    一小時後,盒中十塊精美巧克力就被孟子燁吃光。

    看著對面那個小貓一樣不斷從盒中摳糖吃的人,韓維翰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運。既然老天把他送到自己身邊,不牢牢抓住可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母親一生抑郁,父親雖然有眾多情人,可是他沒有嘗過真正的愛情滋味,他們都是不會捕獲幸福的人,而自己,絕不會蹈他們的複轍。

    中午,韓維翰請孟子燁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吃生魚片,想當然爾,孟子燁如何能禁得住這種誘惑,喜滋滋地跟著大野狼去了,一直吃到下午上班時間他才意猶未盡地跟著韓維翰離開,一步三回頭。

    剛進辦公室,值班小姐就過來告訴他:會客室有人找。

    張弛已在會客室等了一小時。值班小姐說孟助理和經理去吃飯了,請他等著。結果一等就是一小時。

    兩個男人吃飯要這麼久嗎?

    林崢說他那時看見孟子燁和一個很有型的男人在一起,似乎是他的老板,那母親在商廈看到的也應該是和他的老板在一起了。張弛越想越憂心,在會客室里走來走去,猶如困獸。

    門外腳步聲響,張弛忽地回過身來,惡狠狠地瞪向門口。孟子燁,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

    門開處,一個腦袋小心翼翼探了進來。孟子燁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著往里看,似乎是只要一有不對就要轉身逃跑。

    “子燁!”張弛忽然停下沖向孟子燁的腳步,心痛地叫了一聲,他的色葉子怎麼這麼瘦了。

    “張弛!”孟子燁一聲驚叫,啪地關上門,轉身就跑。張弛眼疾手快,開門一把扯他回來,緊緊摟到了懷里。

    “子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辭職了,你快告訴我。”

    “你既然已經喜歡上了女人,干嘛還來找我?”孟子燁猛地推開張弛,紅著眼睛瞪著他,這個人,害他傷心了那麼久,現在才來找他,要干什麼?雖然他之前是盼著他來的,可是,看到張弛真的找來,卻只有生氣委屈,他愛得這麼苦,全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父母。

    張弛深吸一口氣:“子燁,看來我們之間有誤會,你坐下,我們好好說清楚。”

    孟子燁的眼淚終于落下,胡亂蹭了張弛一身。回到這個熟悉的懷抱,他才意識到,他還是愛死了這個男人。

    韓維翰在辦公室點了一支煙,透過嫋嫋青煙,看著那朵玫瑰出神,過了一會方自言自語:“是時候了。”

    他掐滅煙蒂,起身向會客室走去。


      當韓維翰推開會客室的門時,孟子燁正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事情經過,將陳雅璿罵他的話和找工作的艱辛著實渲染了一番。張弛聽得又心疼又憤怒,正要把人摟過來好好安慰,但眼光的余光忽然發現室內多了一個人。一個男人不知何時進來,站在門口淡淡笑著,很是疼惜地看著孟子燁。

    “你是誰?難道你不知道私人會客時不能打擾嗎?”張弛站起來,冷冷盯著對方發問。這個男人,大概就是色葉的老板了,果然是危險的人。

    “我是子燁的上司,韓維翰,私人會客是不能打擾,但是,聽到子燁在哭,我怎能不管呢。”韓維翰走過去,將大手帕往孟子燁臉上一捂,象給嬰兒擦臉一樣將他哭花的臉抹了個乾淨。

    孟子燁的眼淚早被嚇了回去,坐在那呆呆看著兩個劍撥駑張的男人,不知所措。

    張弛挑起了眉“請你出去。”

    “該出去的是你吧,只會讓他哭的人。”

    “那又怎樣,與你無關!”

    “有關。”韓維翰笑得無害無懼:“我正在追求孟子燁。”

    “啊——”孟子燁一聲驚叫,他怎麼說出來了?

    “哦。“張弛不怒反笑,伸手撫摩著孟子燁的頭發:“他的現任情人是我。”

    “那又如何,這不是讓我放棄追求的理由。”

    “韓先生,你的勇氣可嘉,可是,感情不能勉強,子燁是我的人,他愛我。”

    弛弛真是好風度,身為暴風眼的孟子燁毫無自覺,抬起頭欽佩地看一眼張弛。不過,老板也不差啊,光明磊落,勇往直前,真有男人氣概,于是他又贊賞地看了韓維翰一眼。

    “亂看什麼。”張弛吼一聲,用力將他的腦袋壓到自己腹上。死葉子一向有見異思遷、貪財好色的毛病,看到好的——不管是人還是物,他都想撲上去據為已有,這次他一定是在想這姓韓的男人也不錯,死葉子,看他回去怎麼罰他。

    “也許吧,但是,你能給他保障和安全嗎?你父母的所做所為我早就聽子燁說過了,他對此很痛苦,吃了不少苦頭,可見,你無法保護他,無法讓他不受傷。”

    韓維翰看看張弛在孟子燁腦袋上肆虐的手,眼里精光乍現,但聲音依然平靜,略帶譏誚地指責張弛的無能。

    “那是我一時疏忽,絕不可能再有那樣的事發生了,以後,我會寸步不離他身邊,杜絕任何人的任何不良念頭。”張弛自是不甘示弱,意有所指地回擊。想起父母調開自己後對孟子燁所做的事,仍舊控制不住憤怒,但是,他不需要一個外人來責難。

    “一時疏忽,好一個借口,這次子燁僅是丟了工作,挨了幾句重話,如果他不幸弄丟了小命,或是成了過街老鼠,也是因為你一時疏忽了?”

    “你——”張弛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反駁。不自覺地就手上用勁,狠捏孟子燁的肩膀,孟子燁吃痛,皺著臉抬起眼睛,扯扯張弛的衣襟示意他放手,然而冷不防胳膊被人使勁一拉,整個身子被扯離張弛身邊,到了另一個男人懷里。

    “老板!”孟子燁大驚。

    “過來,子燁。”張弛大怒,一把又將他扯了回來。

    “不知珍惜的笨蛋。”這次韓維翰也不客氣,伸手又去拉。這張姓小子怎能如此粗暴地對待他的天使男孩?自己把孟子燁的照片擺在床頭,每天都想著要擁有他珍惜他,讓他在自己的庇護下永遠沉靜甜美的酣睡,而姓張的卻不知他的可貴,如此奢侈地肆意糟蹋他眼中的寶物,不可饒恕。

    孟子燁被拉得昏頭轉向,剛才他還認為是有風度的兩個男人正斗雞一樣一人抓住他一條臂膀使勁拉。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這樣搶手呢。

    “好痛啊。”張弛這邊用力,韓維翰那邊也使勁,孟子燁頓時哀叫起來。

    兩個男人同時松手。

    孟子燁忽然想起了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兩個女人帶一個孩子在包黑面前告狀,都說孩子是自己的,包黑妙人妙計,讓她們扯住孩子胳膊用力拉,誰拉到就是誰的,孩子的親生母親自然舍不得狠拉自己的孩子,率先松手,包黑便將孩子判給那個先松手的女人。這個故事告訴人們,親情很偉大,為了不傷自己重要的人,甯可放棄。話說回來,雖然這兩個男人都放了手,但這事與兩個女人拉孩子的事仍有本質區別,這兩個家伙,有沒有問問他的意見和感受啊。

    “張弛,你先走吧,有事等我回去再講,老板,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追求,請你放尊重。”孟子燁站在兩個高大的男人中間,左右望望,發出指令。

    “對不起,子燁。”韓維翰立即恢複風度,只要事關孟子燁,他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這可不是好現象。

    “子燁,辭職吧,跟我回去。”

    “你在說什麼,又不是不知道我找工作有多難。”

    “我也有公司,我雇你。”

    “不行,那不就成真要你養了。”

    在孟子燁的小心眼里,固然喜歡有人供他吃喝玩樂,但要他完全讓人養可不行,怎麼說也要留點後手——他得有份工作,沒人養時自己養自己。

    “我不是早說過養你了嗎?”

    “那你父母呢,他們肯定要說話。”

    張弛不由一怔,事情疾手。但不管怎樣,都不能讓孟子燁呆在一頭對他對企圖的狼身邊,太危險了。

    “先不管那麼多,總之你不能在這呆了。”

    “不行,張弛,這份工作我還是想要,你先回去吧。”孟子燁不禁煩躁起來。最近事情太多了,張弛的移情疑云,他父母的從中作梗,韓維翰的追求等等,弄得他頭大不已。

    “孟子燁,你要是還想跟我,就和我走。”張弛也沒有了耐性。一向聽話的孟子燁居然抗命,他真的對那姓韓的人有意嗎?

    “你不講理,我跟不跟你,和我在這沒關系,再說我又沒答應人家什麼,你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嗎?”

    這是兩人同居後第一次真正的吵架。

    “你——”張弛被氣怔了。色葉的膽子何時變得這麼大了?看看旁邊好整以暇看著他們吵架的韓維翰,怒火更熾,若只有他們兩個在,若沒有這家伙把色葉當寶貝一樣地看,給孟子燁一個豹子膽他也不敢這樣,這個該死的第三者。

    “我回辦公室了。”孟子燁低下頭,從兩個男人中間擠了出去。

    “既然如此,孟子燁,你以後也別來找我了。”張弛一語出口,隨即後悔,這不是等于把葉子推向情敵那邊嗎?而且當著情敵的面說此話,也太蠢了。

    孟子燁聽後身子一僵,韓維翰微微一笑,對手並不象看起來那樣強大啊。

    “子燁,走吧。”他拉過孟子燁,出了會客室。

    張弛一臉懊悔惱恨,憤憤而去。

    下班後,張弛果然沒有來找孟子燁。孟子燁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放下了找他的電話。

    晚上,靜靜躺在床上,孟子燁開始檢視回顧自己的愛情。

    現在他已嘗過了愛情的所謂酸甜苦辣諸般滋味,到底哪種滋味讓人刻骨銘心呢?原來以為它的甜美可以讓自己銘記在心、無所畏懼,可是,它的苦處也會讓人時時記起,記起時心痛難當,煩悶不堪,甚至不想再戀愛。現在,也沒什麼是可以確定的,唯一確定的就是愛情的多變和不確定性。誰能保證愛戀不變、真心不變、誓言不變?不懷疑張弛的愛,可是他的愛可以持續多久呢?讓愛情變得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同性間的愛就更艱難,有些無形無名的壓力甚至會讓人窒息發狂。他是真的愛張弛,可是真的不確定,兩個人會有永遠。

    未來本來就不是可以保證的東西。

    張弛也同樣不眠。

    為什麼會愛上孟子燁呢?他缺點一堆,毛病多多,普通平凡,在人群中從來就不是耀眼發光的存在,可他居然愛上了這麼一個人,即使現在危機重重,也不想離開他。這個家伙,到底什麼地方讓人著迷?

    撇開孟子燁的毛病和瘋顛,他的優點也不少,可愛,純真、外表看不出來的堅韌、善良,有些膽小,可是偶爾爆發的的勇氣實在驚人,令人瞠目,就是這些,和他的缺點混在一起,居然要命地吸引人,那個韓維翰,是不是也被這樣的他吸引?

    這樣的葉子,也許已不能稱之為普通了。能夠讓自己和韓維翰這樣的人愛,怎麼會沒有過人之處?

    自己不想放手,可是父母卻執意要拆散他們。該怎麼辦,才能保住幸福?

    孟子燁越來越心焦,張弛一直都沒有再來找他,電話沒有,郵件沒有,什麼也沒有。難道,張弛真的要放棄他?

    和一個女人結婚,滿足父母的願望,過一個所謂正常的人生,相妻教子,無風無浪,皆大歡喜。這樣的人生真是好得不得了。其實自己也可以這樣過一生的,可是,自己的心呢,就那麼把它丟在角落,壓上道德等諸般封條,封起來嗎?

    愛一個人沒錯,也很容易,可是憑什麼要讓人家為了愛你放棄家庭放棄現有一切?就象陳雅璿說的,你不要太自私。有些東西,並不是只要你拼命地要就可以得到,還是要顧及他人的。

    現在的孟子燁,已沒有四年前的勇氣,因為愛了,就象個小男孩一樣去追去要。不僅是因為吃過苦、流過淚,更因為,心愛的人也沒有給自己勇氣。

    韓維翰仍是一天一朵紅玫瑰,不倦地追求著想要的人。

    對孟子燁,他從真正地認識到愛上,根本就沒用多長時間,葉子一如照片上看起來那樣可愛純真,惹人憐愛。從發現自己愛上同性到接受這個事實,也沒用多少時間,徘徊猶豫自我批判之類的本就不是他的作風。況且,孟子燁想要的東西——愛情、金錢、穩定、未來的保障等等,他都能給,就連父母方面他也暢通無阻,他們死了,就算沒死也不成問題。他才是更適合葉子的人。

    每天,韓維翰都會對孟子燁說一點放棄張弛轉投自己懷抱的好處,並用鮮花、美食和精美禮物引誘著孟子燁。他早就發現孟子燁對享樂和別人的寵愛沒多少抵抗力,用這個方法再好不過。

    愛情本來就可以不擇手段——韓維翰戀愛感悟。

    “子燁,明天周六,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不想去,老板。”孟子燁悶悶答道。

    “那個地方就在城西面,離市區大約有幾十里地,風景很美,現在去正是最好的時候,我把它叫做紫葉谷,子燁。”

    在優秀商人兼業余攝影師韓維翰身上,可以充分見識到什麼是百折不回,不懼艱辛,無畏兼有情。

    “你怎麼知道紫葉谷?”孟子燁大驚。

    “難道它真叫紫葉谷?”韓維翰也驚訝。自從真的認識孟子燁後,他就把那個山谷叫紫葉谷。現在聽孟子燁的語氣,莫非早在自己之前,張弛就把那山谷命名為紫葉谷了?

    “你說的那個山谷我去過,張弛也叫它紫葉谷。”孟子燁噘起嘴,該死的張弛,為什麼現在還不來找他。

    “哦,那你現在跟我去,一定會更好玩,我帶相機,給你拍幾張寫真。”

    “不去。”

    “出去玩玩,拍幾張快樂的照片,讓你媽你爸看著也高興,你沒發現你爸的頭發有一多半都白了嗎?過不了多久可能就全白了。”精明的商人韓維翰永遠知道如何找切入點打動人心。

    “那,就去吧。”

    “太好了,明早七點我去接你。”韓維翰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不知不覺露出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終于引起了孟子燁的警覺。

    “我怎麼覺得你象伊甸園里的那條蛇。”他上下打量韓維翰,下了個評語。

    韓維翰縱聲大笑。也許,他確實是伊甸園里的那條蛇,現正從事引誘的勾當。

    第二天七點,伊甸蛇韓維翰開了一輛越野吉普來到孟家樓下。孟子燁昨夜苦等張弛電話無果,便賭著氣上車,一路噘嘴到紫葉谷。

    此時正是深秋,谷中綠意不複,全是深深淺淺的黃和紅,有些小樹上掛了紅紅的刺梅果,還有野梨野核桃,谷底小溪更見清澈,岸邊長草被日光曬得暖暖的,躺上去舒服至極。看到美景,孟子燁便漸漸地把憂愁拋到腦後,快樂起來,在溪邊草中坡上樹上擺了無數姿勢,逼著韓維翰用拍立得相機來拍,看到照片後評頭品足,又搶過相機,自己給韓維翰照,過足了照相的癮。

    一直瘋到天黑,兩個人才上車往回返。

    車行中途,韓維翰忽然一手伸過去大膽地握住孟子燁的手,孟子燁一驚,便想掙開。韓維翰笑道:“子燁別動,讓我摸摸好不好,要不然,出了車禍我可不管。

    “無賴。”孟子燁有些臉紅,手卻停留在韓維翰手中沒有抽出來。

    張弛挺了幾天,也不見孟子燁來找自己,惱恨之余,又是不舍。也罷,這回就由自己去找色葉子吧,再不去找,恐怕韓維翰就要得手了。色葉對糖果攻勢沒什麼抵抗力。

    鼓足勇氣到了孟家,靳淑蘭卻兜頭潑了他一盆冷水。

    “今天他跟著韓經理出去玩了,你以後不要來找子燁了,韓維翰比你適合子燁。”

    “干媽,你以前不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嗎?”張弛頓時五內俱焚,今日才知何謂四面楚歌。

    “張弛,你是好孩子,可你父母不同意,我就不會讓子燁和你在一起了,我和他爸怎麼能讓自己兒子受他們的氣,你罵干媽也好,覺得我多事也好,總之我現在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張弛此時只能無言,默默退出孟家,回到車里,看著車中掛著的同心結發怔。

    出國一月,回來後竟已天翻地覆。讓人無比失望的父母,招峰引蝶的色葉,而自己,則是無能,沒有能力對抗父母,沒有果斷及時地搶回愛人,沒有能力處理這種狀況,只會守著所謂的面子和自尊等著孟子燁來給自己救贖和安慰。這是怎樣的無能和愚蠢,自己算什麼精英,跟那個老奸巨滑的韓維翰比,簡直就是個小學生。

    韓維翰載著孟子燁回家,一下車就看到張弛倚著車門站著,似在等人。

    孟子燁盯著張弛,眼眶酸疼,喉嚨發干,說不出一句話。

    “子燁,我想和你談談。”張弛看見孟子燁,眼睛一亮。

    孟子燁咧開嘴憨笑,推推韓維翰,示意他走人。

    “子燁,明天見。”韓維翰不住提醒自己風度的重要性。臨上車時他又盯了張弛一眼,怪了,幾天不見,他怎麼覺得這小子好象沉穩不少。


      “先去吃飯吧,子燁。”

    張弛乘人不注意,伸手摸了下孟子燁消瘦的臉,心里好生內疚,原來豐潤的臉頰凹陷得比看上去厲害多了。

    孟子燁連連點頭,他正好餓了,而且,張弛肯定會帶他到高級酒店去。

    張弛果然將他帶到了藍夢一間包房。孟子燁毫不客氣地點了一桌好菜。第一道菜剛上來,就擺弄起筷子,眼巴巴地看張弛。

    “快吃吧,別燙著。”張弛給他夾了一筷子,心酸得想哭。色葉子以前從不知客氣為何物,什麼時候起,他們竟然生疏到這個地步。

    孟子燁得到請客人的首肯,立即狼吞虎咽幾大口,稍稍安慰了肚子後,發現張弛並沒有動筷,忙也給他夾菜:“你怎麼不吃啊?”

    “我已經吃過了,下午時就到你家等你回來,晚上吃了點東西繼續等。”

    孟子燁低下頭,撥拉著自己碟子里的菜:“為什麼等我?”

    “我們該好好談談了。”菜陸續地上來,張弛一樣樣給他夾到小碟子里,一如他們熱戀時那樣體貼。孟子燁紅了眼圈,拼命眨眼。這種小動作以前在他們之間是很平常的,但僅過了一個多月,再看到卻感動不已。只要是張弛,他的一點溫柔都會讓自己激動心跳,而來自他人的總會覺得麻煩、不知所措。自己還是這樣地愛他,那,他呢?

    “別哭啊,葉子。”張弛慌得放下筷子,直接用手給他擦淚,孟子燁這才驚覺,自己又哭了。

    “你還愛我嗎?張弛。”孟子燁抓住張弛的手,淚眼婆娑地看他,又一次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只要張弛仍說愛他,要他離開也行,不再見面也行。現在的孟子燁,已別無所求,以前他要的太奢侈了,比如說永遠,比如說始終甜美如一的愛情。然而,彼此都是平凡人,都有著極難掙脫的牽絆和掣肘,哪能那麼容易就做到這些呢?

    “當然愛,一直都愛。”張弛俯過身去,吻去他臉上的淚,在記憶里,除了在床上,他好象沒對葉子說過愛你這樣的話,孟子燁也頂多是用玩笑的口吻說過幾句我愛死你之類的,不過,現在已是愛情的生死存亡關頭了,再不說愛你,以後怕是沒機會說了。

    孟子燁頓時兩眼亮晶晶:“是真的嗎?”濃密的睫毛上又沾了淚珠,不過這回是歡喜的眼淚。

    “當然是真的,子燁,我今天就是要和你說愛你,還有以後我們怎麼辦。”張弛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條手帕,將孟子燁的臉抹乾淨:“別再哭了,聽話。”

    孟子燁覷著那條手帕,張弛什麼時候也帶起手絹來了。

    “這是跟你那位韓老板學的,確實有必要,可以隨時預備著你的眼淚龍頭開閘放水或吃柿子一臉漿糊時擦擦。”氣氛輕松了,張弛便開起了玩笑。那個韓維翰,確實有許多他要學習的地方。學了之後,想要孟子燁死也不離開他易如反掌。

    “我才不是象你說的那樣子。”孟子燁扯過手絹:“沒收。”

    見孟子燁終于露出了笑意,張弛由衷地欣喜。以前孟子燁的笑很多,經常大笑、憨笑、傻笑、嘻嘻笑,嘻皮笑臉,見慣了他的笑,看到他不笑還真是不習慣,再見到他真正的憂傷噘嘴,更是難受。以前曾經有過決心,要讓子燁臉上永遠有開心地笑容,事實上他根本就沒做到,韓維翰的話也不無道理。那麼,從今以後,只要不惹他哭,就更有資格愛他了吧。

    “子燁,我想了好久,只想到一個比較有效的辦法,我們私奔吧。”

    “私奔!”孟子燁嘴里的鮮貝幾乎掉出來。

    “對,我的辦法可能和真正的私奔有點出入,不過,除了這個詞還真想不出別的來形容。”張弛又給孟子燁夾了塊魚:“老頭老太打定主意要拆散我倆,這個城市是他們的地盤,繼續呆在這,就好象孫猴子,總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所以,我想把公司賣了,然後一起到北京或是深圳,找份工作不是難事,就算沒有工作,我的錢也夠用很多年,干媽他們如果願意,就和我們一起住,反正他們住那里都無所謂,我父母呢就只能先躲著,等他們的想法轉過來再說了”

    “那,公司是你好不容易創立的,賣了不可惜嗎?丟下你媽他們也不大好吧。”孟子燁心中狂喜,但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為了掩飾,仍是假惺惺問了一句,不過還是忍不住蹭過去靠著張弛坐著,扁著嘴拼命不讓自己咧嘴笑。

    張弛見狀倒是忍不住笑:“要笑你就笑,憋壞了我可不管。公司沒什麼可惜的,到哪兒我都能辦一個新公司。我媽他們本來就覺得我可有可無,離開這,不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眼不見為淨,也就不會管那麼多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吹的。”孟子燁終于可以笑得開懷,兩眼眯成一條縫,里面漾起無限憧憬,就要和弛弛一起奔向自由了,這就叫守得云開見明啊。

    張弛大笑:“這就看你了,你要是喜歡一個安分點的、只守著你的男人,我就只找份輕閑工作,在家守著你。”

    孟子燁立即叫道“那你就只守著我好了,不要再開公司。”他巴不得張弛做個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天天在家陪自己,就算錢掙得少點也沒關系。

    “好,好。”張弛笑得合不攏嘴,雙臂摟緊了孟子燁貼在他耳邊道:“子燁,我們早點回家吧。”

    張弛載著孟子燁飛馳回了紫葉居。

    一進門,兩個人就迫不及待地滾到了床上。都說小別勝新婚,此言不虛。孟子燁雙手撕扯著張弛的衣服,饑渴的樣子活象一頭小母狼,張弛比孟子燁更急,幾乎什麼也沒做就挺進了他體內。一直折騰到天快亮了,才擁抱著睡去。

    星期一上班,孟子燁遞上了辭呈,很抱歉地告訴韓維翰,他和張弛已言歸與好,對韓老板,他非常抱歉也非常感激,如果有來生,他願意做牛做馬報答。

    韓維翰聽了,難掩痛苦之色。過了一會方苦笑道:“子燁,你真狠,許我來生時也只說做牛做馬。”

    “那就許你做老婆,總行了吧。”孟子燁說完了才知孟浪,不禁臉紅,低頭吐吐舌頭。

    韓維翰溫柔地看著他:“有你這個許諾我也就知足了,子燁,有事的話來找我,你隨時可以回到公司,我的肩膀,永遠可以讓你靠。”

    “經理……”孟子燁感動之余又增愧疚。這也是個好男人,如果沒有張弛,他真的會選擇他。想自己何德何能,這樣一個人能看上自己,用某些人的話講,是他的福氣,可是,有些東西真的要講緣份,誰讓自己先碰上的是張弛呢。

    “子燁,以後有何打算?”

    “我們想離開這,到北京去。”

    “哦,終于想起要私奔了。”韓維翰一語戳到了事情實質。

    孟子燁臉紅起來:“經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子燁,今天呆一天,明天再走,好嗎?”

    在韓維翰傷感求肯的目光下,孟子燁無法說不,于是坐下來,開始一天的工作。中午,韓維翰自然請孟子燁吃了一頓大餐。晚上下班,他又要請,說是這有可能是他們倆最後的晚餐,請他勿必賞光云云,孟子燁不由失笑,給張弛打電話說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飯,就又跟著韓維翰往飯店進發。

    席上,韓維翰不住勸酒,而孟子燁不用勸也是貪杯好酒之徒,對于不用自己花錢的美酒一向來者不拒,一直喝到醉醺醺的,韓維翰才扶他上車,送他回紫葉居。

    車子疾馳,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停下。朦朧中,孟子燁覺得自己唇上好象壓著什麼東西。

    韓維翰把車停在了一個隱蔽的停車場,拉上車簾,將迷迷糊糊的孟子燁抱在懷里,在他唇上吻了又吻,看著孟子燁毫無防備的醉顏,暗暗歎息。他就這麼信任自己,認為自己不會乘他酒醉出手嗎?

    拉開孟子燁的風衣外套,里面的羊毛衫居然是自己送給他的那件,韓維翰一陣心悸,這樣的孟子燁,如何對他下手?他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人?半晌,他的手從毛衫下擺伸進去,在孟子燁光滑的肌膚上游移著,既盼著孟子燁清醒,又盼著他不要醒。

    “經理……”在韓維翰越來越激動的揉搓和親吻中,孟子燁忽然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韓維翰一驚,抬起正埋在懷中人胸前的臉,便對上了孟子燁的眼睛。

    “韓大哥……”孟子燁已醉到無法動彈,只能拼命睜著眼睛望向韓維翰的臉,微微張著嘴,又叫了一聲。

    韓維翰終于長歎,閉上眼睛,抽回了手,痛苦而無奈。看來他終非惡人,還是無法忽略心愛的人眼里的哀求和淚光。

    張弛等得心焦,已經十點多了,兩個人喝酒會喝到這麼晚嗎?難道又是子燁貪杯誤事?還是那姓韓的不懷好意,有所企圖?見過無數詭詐的張弛不由得胡思亂想。

    正焦慮間,終于聽到大門口的車聲。張弛外套也沒穿就沖了出去。

    韓維翰用自己的大衣裹著孟子燁,正站在門口等他開門。

    “叫他以後別和危險的人一起喝酒。”韓維翰手一松,孟子燁就軟綿綿地向前倒去。

    張弛張開雙臂一把接住,緊緊摟著,狐疑地看著韓維翰。

    “信任他是好事,可是子燁對人沒防備,好好看住他。”韓維翰盯著他,眼里滿是嫉妒,說完了轉身就走。

    孟子燁忽然動了動,自張弛懷里掙出來,對韓維翰的背影極輕晰地說了句:“謝謝你,經理。”

    韓維翰停了一下,一臉苦笑。也許孟子燁該感謝的是他自己,如果他一直不醒,那麼,此時的自己還能不能站在這里,對人家的正牌情人說什麼好好看住他之類的話呢?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孟子燁才在宿醉中醒來。一睜眼,就對上了張弛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

    張弛見他終于醒了,松了一口氣,站起來開始活動筋骨。孟子燁嚇了一跳,自知理虧,忙一臉討好地對著張弛猛笑。張弛冷哼一聲,將手腕弄得?吧?吧響,然後猛地湊近怕得要死的孟子燁,對著他的耳朵大喊:“以後不准喝酒不准在晚上十點以後回來不准和對你有企圖的男人在晚上獨處這是新約法三章你聽到沒有?”

    過了一會,孟子燁在被窩里顫顫答道:“我聽到啦。”

    “把手伸出來。”張弛又不知從哪掏出一張紙,扯開孟子燁頭上的被子,勒令他按手印。

    孟子燁不敢違抗,只得伸手又按了個鮮紅的大指印,按完了才敢瞪張弛一眼:“霸道,專制,可惡。”

    張弛充耳不聞,得意地把那張紙小心收進一個精美的小箱子用密碼鎖上。孟子燁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裝的是什麼——他的一份情書和兩份保證書,該死的張弛。

    看到張弛鎖完了還抱著箱子得意地笑,孟子燁忍不住扯著脖子大喊:“我餓啦,我要喝珍珠湯。”

    “知道了,喊什麼。”張弛走回孟子燁身邊,把被他蹬掉的被子又蓋回去,連被子帶人一起摟過來,親個不停。

    孟子燁閉上眼反手摟住張弛,不一會就喘息起來。

    “先別做飯了……”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親熱過後,孟子燁問張弛:“公司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正在談,偷偷摸摸瞞著老頭老太,不大方便,而且對方給的價錢不太高,我想多賣點。”

    “哎呀,能賣就快賣了吧,快快脫手,我們早點走。”

    “你這個敗家老婆。”張弛氣得掐了孟子燁一把:“這幾天你先回家住,我也回公寓,讓我媽發現我倆和好就不好辦了。”

    “好啊好啊,現在你快去做飯吧,我都快餓癟了。”孟子燁伸手推推還摟著他的人,雖然情人的懷抱很舒服,可是肚皮更要緊。

    張弛只好下床做飯,他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做飯這活居然也由他一手承擔了,而這種轉變是怎麼發生的他是一頭霧水。回頭看看蜷在床上舒舒服服又睡的孟子燁,這個家伙,真是不可貌相。

    十一月的北京,秋風瀟瑟。

    張弛站在北京站出口,雙手插在大衣袋里,盯著出口,雙眉緊皺。

    死葉子怎麼還不出來?

    這個懶鬼哄著他先到北京,其目的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現在自己把房子買好裝修好,連工作都替他找好,就等著他來一一就位。可這家伙一再拖延,好不容易催他坐上了來北京的車,可是到現在也沒出來,眼看人都快走光了,他死到哪去了?就在張弛著急的時候,忽聽有人叫。

    “張弛,張弛,看這邊。”

    孟子燁正隔著門朝他招手,臉上笑得象開了一朵花。

    張弛惡狠狠瞪著他,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一個窟窿。孟子燁急忙走出來諂笑:“快到站的時候我睡過去了。”

    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弛會毫不猶豫把孟某人按倒打一頓屁股。現在暫且饒他。他拿過孟子燁手里的行李,一路走一路教訓:“以後你再整這種事,就給我做一個月的飯。”

    “是。”孟子燁心中暗笑,就一個月呀。

    “這回呢,你就擦一個月地板吧。”

    “不要啊,弛弛!”孟子燁哀叫起來,扯住張弛袖子亂搖。張弛無動于衷,繼續問道:““干媽他們呢?”

    “去深圳了,說等明年春天到北京來。”孟子燁仍不死心地扯著他:“張弛……”

    “哦。”張弛忽然停下腳步。孟子燁也停下,順著他的目光一望,旁邊有一家花店。

    張弛看著店里鮮花,詭詭一笑,轉頭對孟子燁道:“你去買一束花來,若買得對我心意了,讓我高興,就放你一馬。”

    “不公平,若你不想放過我,就算我買對了,你也會說不對。”

    張弛瞪起眼:“不買你就乖乖擦一個月地。”

    “是,我去買還不行嗎。”孟子燁噘嘴進了花店,不一會,就見他捧了一盆水仙,施施然而出。

    張弛瞪大眼睛,這是何意?

    “行李你都拿著吧,我要捧花。”孟子燁捧著花盆在前面大步往停車場走。

    “孟—子—燁,你——你——”

    張弛幾乎吐血。原以為孟子燁就算不買束玫瑰,也會買枝百合什麼的來表達愛情,然而,可惡……

    孟子燁笑吟吟把花放到張弛開來的車上,坐到司機張弛身邊,湊過去對仍舊鐵青著臉的人低聲道:“弛弛,我愛死你了。”

    “你呀,唉!”張弛無奈歎息。他愛上了孟子燁,愛上了這樣一個人,能說什麼呢?只有一句可說:我愛你。

    全文完。


      傍晚,吃過了飯,孟子燁便獨坐窗前,支起下巴,看著斜陽暮色,長籲短歎。

    張弛見他已有魔意,便不再答理他,現在他已學乖了,甯肯自己收拾碗筷,也不招惹這種狀態下的孟子燁,孟某人的幽怨眼神和撒嬌式的嘮叨埋怨頭幾次看的時候還覺新鮮可愛,N次之後,簡直是恐怖。

    孟子燁在歎第三口氣的時候才發現現場已沒了觀眾,頓時掃興不已,嘟噥了一句死張弛,起身蹩向廚房,對著正埋頭擦灶台的張弛幽幽一歎,然後抱著臂膀,往門框一靠,支起一條腿,擺出副頹廢模樣,兩眼無神,盯著張弛一動不動。

    張弛太陽穴青筋暴起,然仍隱忍不發。關于好涵養好風度的養成,關于如何忍耐的體驗,他現在不僅可以寫長篇論文,辦講座甚至巡回演講都沒問題。

    見張弛不理他,孟子燁又是幽幽一歎,換靠到左邊門框,兩眼轆轆跟著正擦地的人轉,一動不動。

    若干分鍾後,孟子燁又是一歎。

    “葉子,你知道有些人“沒事找抽”的後果嗎?”張弛終于深吸一口氣,很平靜、很輕柔地問道。

    “不……不知道。”孟子燁打了個寒顫,直覺不妙,干笑一聲後准備開溜。

    “很好,呆會我就會讓你知道的。”張弛笑了笑,繼續有條不紊地干活。

    “我不想知道啊,哇──”孟子燁轉身就跑,張弛將拖布一扔,兩步趕過去將他抓回來,按到沙發上抓過一本書,??啪啪對著孟某人的屁屁一頓好打。

    “野蠻……這是家庭暴力,嗚嗚……我要跳樓。”孟子燁在張弛放開手後,便爬起來直奔陽台窗前,擺了個姿式,預備往下跳。

    “跳吧,跳之前先把表摘下來,那麼值錢的東西摔壞了多可惜。”張弛靠上沙發,懶懶地打開電視。這三樓的窗下是沿街商品屋的屋頂兼樓區連接平台,摔得死人才怪。

    “……不解風情。”見張弛沒有如自己期待的那樣撲上來抱住自己,孟子燁噘起嘴,退出陽台,重重坐到張弛腿上嘟噥起來:“你看人家杰克,表現多好,youjump,Ijump,你可倒好,鼓勵我跳。”

    見張弛又揚起了剛才的打人凶器,孟子燁立時住嘴。

    過了一會,孟子燁又忍不住歎氣道:“你一點也不象剛開始那樣在乎我了。”

    張弛不語,眼珠都沒轉一下,繼續換頻道。

    “我唉聲歎氣那麼長時間,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麼煩惱。”

    張弛仍是不語不動。孟子燁遂怒而咬之。張弛只好動了動,將他的臉扯離自己的胳膊,無奈開口:“好啦,你有什麼煩的?說吧。”

    “勉勉強強的,一點誠意都沒有。”孟子燁仍是不滿,噘嘴怒瞪某人。

    “你倒是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想要你就說吧。”

    話音一落,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爛葉,你那點煩惱全擺在臉上,我保證對路邊的野花一定不看不采,這總行了吧,以後你要是再裝模作樣唉聲歎氣擺臭臉,看見牆角那塊板沒有?用這個伺候過之後,看你還能不能跑到陽台學人家jump了。”笑過之後,張弛板起臉開始訓導孟子燁,說到後來卻忍不住嘴角抽搐,想起剛才色葉要跳樓的姿式,美妙是美妙,只可惜是同手同腳,越想越好笑,臉板得十分辛苦。

    “好啊,你早知道我煩惱這個卻不作聲,還動手虐待我。”孟子燁聽後頓時怒不可遏,掄起拳頭猛捶張弛,張弛終于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一邊招架一邊叫道:“住手,你再打我可就要還手了,哎……謀殺親夫啊,住手。”孟子燁一記勾拳之後,張弛痛得直裂嘴,抓過他的胳膊扭到背後,握起的拳頭呼的一聲就到了孟子燁臉旁,孟子燁反射性一閉眼,心忽地一沉,張弛要是真的打他,那他就不活了。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拳頭打到自己臉上,睜眼一看,張弛正自己按摩剛才被他打痛的肩膀,一臉悻悻地瞪著他。

    “我就知道弛弛你舍不得打我嘛”孟子燁頓時笑得比蜜還甜。

    ……

    張弛無語,臉卻有些紅,舍不得打是真,可是,被色葉這麼惡心地說出來,還是有點掛不住,這死葉子比誰都欠揍,可怪的是,就算是被他氣極了,他也下不了手真打他,雖說男人皮粗肉厚,揍幾拳沒事,但是,他怎麼能下手打呢?打了之後疼的恐怕不是孟子燁,而是他自己,心疼。實在受不了時,頂多也就是象剛才那樣開玩笑般拍幾下,而色葉正是看准了這一點,把他吃得死死的,嘻皮笑臉撒嬌耍賴,天大的錯事也都被他消去了,這家伙,簡直生來就是克他的。

    “弛弛,你好可愛,我愛死你了。”孟子燁覺察到張弛的困窘,更是心花怒放,興奮之下便死勁摟著人家亂蹭。張弛回過神來不由怒喝一聲:“去你的,少惡心。”竟然說他可愛,有病。

    孟子燁充耳不聞,仍是趴在他身上傻笑。

    “看電視吧,真受不了你。”張弛一邊埋怨一面把孟子燁扶正了放到自己腿上,孟子燁也就舒舒服服靠上他的人肉靠墊,並在張弛行動之前飛速抓過遙控器換台,于是張弛又無奈地開始思索究竟是什麼時候起看哪個頻道也由孟子燁來決定了,他這個一家之主竟做得如此失敗,權力一點點被蠶食,等到察覺時,早已要不回來了,真是要命。

    孟子燁在換了二十幾個台之後,終于定在一個綜藝晚會上。張弛又一次感歎孟子燁品味之低下,他最煩這種吵吵鬧鬧的晚會,偏偏孟子燁愛看,兩個人為此還吵過數回,各有勝負,雖然如此,兩人卻都沒有另買一台電視的念頭,窩在一起看電視打游戲上網早成了習慣,而且時日久了,也能互相將就著看了,只是,這與他的讓步是分不開的,想到這,張弛又掐了一把已枕在他腿上的孟子燁,聽到他一句死鬼的怒罵後,才拿起一本書來看。

    看完了那本《思維的樂趣》,張弛伸個懶腰,只聽啪的一聲,孟子燁手中的遙控器掉到了地上,哧噠,一滴口水也跟著滴到了他褲子上。

    這家伙,張弛看著睡得毫無形象的孟子燁,忍不住嘴角上翹,看了一會,才抱起人往臥室走。放到床上後,一面認命地給他脫衣服,一面苦笑。

    兩個人,一輩子,就這麼回事吧。

    第二天上班,等電梯時,後面來了公司三朵花。

    “張經理早。”整齊劃一的嬌聲慢語,黃鶯出谷般動聽。

    “三位小姐早。”張弛笑容可掬地回應。站在他旁邊的孟子燁同樣微笑著與小姐們點頭致意,至于笑容有沒有達到眼睛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子燁辦公室在九樓,張弛則是十樓,出電梯時,孟子燁不著痕跡地在張弛逞亮的皮鞋上輾了一腳,聽到身後抽氣的聲音,才解氣地跨出電梯。

    下午時孟子燁上樓為一台打印機換墨盒,張弛假作倒水,經過孟子燁身邊時惡狠狠低聲道:“等晚上回家再收拾你。”

    “嘁。”孟子燁對著他的背影做個鬼臉,回家後說不定誰整誰呢,哼。

    到北京後,孟子燁才知道與張弛同一家公司,自己是他的拖油瓶。當時張弛應聘,幾家公司都很有興趣,而張弛的條件只有一個,連孟子燁一起聘用。把色葉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他很早就在打算的事,一則可以隨時擊退別有用心的人,雖說孟子燁絕不至于到搶手的地步,但他耐看的長相,可愛單純還有點小迷糊的性格很容易引起某些有同性戀傾向的精英男人的愛欲和保護欲。二來這樣也可以防止色葉本人見異思遷──北京可不比那個北方城市,類似于自己條件或者比自己條件好得多的男人太多了,色葉恐怕禁不住這類人的蓄意引誘,這倒不是懷疑自己的魅力和孟子燁的人品,只是總有些擔心。要防患于未然,一定得讓他在自己身邊才行。于是孟子燁到北京第二天,就被張弛拖進這家公司草草簽了合同按到辦公椅上做起事來,剛開始孟子燁極是高興,能與張弛同一公司再好不過,一段時間後他才知道自己這個工作是怎麼得來的,于是自尊受損,鬧著要跳槽,張弛也不攔他,但在不久之後卻當著他的面與某位秘書打情罵俏了一次,孟子燁就再也不說要走了,張弛竊笑之余不免得意,但卻沒想到,這種方法引發了另外一些後果──孟子燁忽然愛上了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這首歌,在公司若看到他對某女微笑,必定會找個機會對他飽以老拳,回家後唉聲歎氣,並乘機不做家務事──這死小子,張弛不由得牙齒癢癢的,任孟子燁裝模作樣故作愁容,也不理他那點小煩惱。

    下班回家後,張弛便將孟子燁押進廚房,勒令他洗菜。

    吃過飯,孟子燁又被勒令去洗碗。

    “小氣,不就是踩一腳嗎?”

    “我昨晚不是警告過你也做保證了嗎?盡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口頭上的保證算什麼呀?”孟子燁小聲嘟噥著,賴在椅子上不動。

    “少無理取鬧,快去洗。”張弛瞪起眼睛,孟子燁立即乖乖聽令,揀了碗去廚房。洗完了自然是不忿的,坐在沙發上一面亂點頻道,一面一眼眼瞪張弛。如果眼光是刀,張弛早千瘡百孔了。

    張弛心情愉快,對他的眼刀視而不見,一伸手把他摟到懷里笑道:“子燁,你怎麼還不明白,活在社會中,免不了和女人打交道,連這個你也吃醋顯得你多不講理,再說這輩子我就得將就著和你過了,那些個鶯鶯燕燕也就是路邊的野花,頂多無意中看兩眼,哪會真采回家,就是摘回來過不了兩天也焉了,野花不如家花長啊,它是偶爾用來養眼的,你才是我長長久久要養的家花嘛,雖然說家花沒有野花香,不過我也能湊和著看。”

    “你──”孟子燁聽得心里甜絲絲的,但也氣得要死:“什麼叫將就著和我過啊,我還將就你呢,還有什麼家花野花的,你從哪兒聽來的歪理?我是不如野花香,你要不滿意就別養,還有別人願意養我,把我當寶呢。”

    “他要是養久了就知道你雜草的本質了,看他到那時還願不願意接著養,誰能象我這樣始終養你,願意養一輩子啊。”張弛咬牙切齒,懲罰一般地緊摟住孟子燁,在他鎖骨上脖子上啃出了一個個紅印子。

    “算你會說話。”孟子燁伏在張弛懷里美滋滋偷笑起來,不知該怎麼發泄那種象潮水一樣湧上來的愛意,只能用雙臂摟著那副寬厚的肩膀不斷使力,真的真的是愛死了這個男人。

    “死葉子……”張弛一口咬上他的耳朵含糊不清地嘟噥。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想把他吞下肚,原來愛到深處,真的會有這種心情啊,有點明白那種虐戀是怎麼一回事了。張弛一邊親吻著愛人,一面有點陰地嘿嘿笑了起來。

    end
加入夜玥的第16年♡
FB粉絲專頁搜尋「星夜淚痕」
☆坑☆
緩慢填坑然後繼續挖坑
_(:3」∠ )_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5-8-25 01:01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48980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