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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文藝] 眼中世界

眼中世界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雷倩倩 您是第860個瀏覽者







作者:馬克.史洛卡
原文作者:Mark Slouka
譯者:黃意然
出版社:馬可孛羅







十五年的秘密

三個人此生錯過的愛

一場充滿心碎、煎熬與希望的愛戀!

  

在我知道的這個世界底下,就在夏日蔓生的草坪底下,在門前階梯的巨大厚石板下面,埋藏著另一個世界:三個人、愛意洶湧的秘密世界。

  

本書透過描寫紐約的一個捷克移民家庭,慢慢地拼出了這場愛情的全貌。主角在紐約成長時,發現了家中詭異的氣氛,所有話語到了嘴邊都只能講一半,彷彿 有許多不該講的秘密,存在於鬱鬱寡歡的父親、謎般的母親、不存在第三者的心裡。於是他回到了故鄉布拉格,循著父母親往日的足跡,在灰飛煙滅的歷史餘燼中,撿拾殘缺的事實,一點一滴地解開了藏在母親心中十五年的祕密。原來母親與情人的烽火戀情,還有父親荒謬的等待,都在他們的內心占有不為人知的角落:我們內 心相信的愛情,不一定是被世界允許的情感;我們只能選擇要相信哪一個眼中世界。

  
這一袋棘手的愛與恨,變成我要背負的小小擔子。但還有更糟的。

  
本書用回憶錄、旅行書寫和小說三種形式,講述了一個捷克移民後的身世溯源之旅,一段悲劇告終的戰時戀情,還有一場功敗垂成的暗殺行動…





母親的過錯促成這場旅行的探索

  


故事的敘述者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他出生於紐約的捷克移民家庭,父母是新 聞系教授,他們的婚姻逐年瓦解,而他從小就知道母親愛著另一個人,只是對方早在二次大戰中死於捷克。忐忑的成長途中,有太多的家庭秘密他無法理解,母親的一切都像個謎:她原本無拘無束、熱情奔放,後來卻深陷絕望;她煙不離手,鎮日沉迷電視肥皂劇,直到六十歲時投向一輛來的公車……。他想起,母親曾說,在她的人生中曾犯過一些錯誤,但是明白事情永遠不嫌太晚。





父親的一生已使這個信念顯得荒謬可笑。

  

要談父親的事,我能不因後見之明而扭曲真相嗎?我會因為對他的 愛,而歪曲事實嗎?我認為,我父親是個正派的好人,他會對他所處的世界忿忿不平,但他對理性的信仰就像有些人對上帝或愛的信仰一樣,始終堅定不移,即使他的一生已使這個信念顯得荒謬可笑。他身不由主。他的每個姿態離那個燈火通明的車站越來越遠,而他心裡明白這樣很怪,但他無力改變。這是他的天性,他慎重其 事地維護著,像戴著一頂孩童時的帽子,雖然已長大到不能戴了,卻一輩子拿不下來。

  

我心想,沒錯,正是如此:在我知道的這個世界底下,就在夏日蔓生的草坪底下,或門前階梯的巨大厚石板下面,埋藏著另一個世界。

  

兩年後,他辭去工作,隻身前往布拉格,尋找雙親的戰時足跡。在這段朝聖般的尋根過程中,他發現母親曾參與1942年暗殺蓋世太保首腦海德利希的計劃,並與一名捷克反抗軍譜出戀曲,可是太多細節已不可考,無論是冷血的處決、希特勒鷹犬的真正死因,還是納粹翻譯官隱而不提的過去。無名的敘事者回到雙親的祖國,終 於明白隱藏過去對戰爭倖存者是多麼重要。

  

拼出母親的殘缺過去之後,他站在幾乎全部漂減的歷史,決定用虛構方式想像過去,重塑母親和捷克同胞的面貌,那一整個世代戰火記憶……

  


史洛卡先以回憶錄的方式記述主角的成長經驗,再用旅行書寫的筆法描寫他初訪原鄉,最後才展現出驚人的小說家天賦,混雜現實與虛構,記憶和想像,故事 中又有故事,呈現出一幅寫實又浪漫的家族圖像,其中有驚險的諜報動作、懸疑的歷史解謎、淒絕的愛情故事,以及揮之不去的浩劫夢魘和家庭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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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1




走下長而直的道路,四面沉寂,耳裡只剩下風吹過高高的樹梢發出細微的響聲,還有風停時,從灌木樹籬裡傳來疲累蟲子的聲音。她有點驚訝地發現,她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她還是同一個人,腦子裡還是裝著同樣的心思──想著還要多遠才會走到岔路;她該不該繼續走大路,或者抄捷徑穿越牧場。只是現在的她,還會跟他對話,彷彿有第三者進入原本只有她跟自己分享的空間。她想要跟他說話,大聲地跟他一起思考。她很清楚,他的闖入取代了某種根本的東西,一部分的她不見了;帶著某種快感,她也哀傷地了解到,她已經等了他一輩子,一切將永遠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但她不在乎,對過去毫不留戀。





郵局是間小小的石造建築,離中央廣場不遠。她打開厚重的門進入涼爽、昏暗的內部。窗口鐵欄杆後面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被關在金絲雀籠裡,他用像鸚鵡的長長指頭遞一張電報表格給她。





她沒有猶豫。她仍記得他的臉,他們在一起散步,還有在城堡花園那些漫長的午後時光;卻感覺那是很遙遠的人與事了。他是個好人,正派的男人,甚至是個勇敢的人。她送出消息,這個消息對他來說衝擊應該很大。但那也沒有辦法,她並不覺得抱歉或遺憾。在她一生中,從來沒有像這時候這麼篤定。她從磨損的木頭表面拿了零錢,走出郵局到外面的酷熱中,兩個小時後,她看見他背靠著松樹,坐在她離開他的地方,等著她。





那天晚上下雨了,事先沒有任何徵兆。或許是他們沒留意到。他們在樹枝低垂的松樹下面睡著了,頭幾乎碰到了粗糙的樹幹,樹幹上流淌著一條條結晶的樹液。一聲長而沉悶的轟隆聲,一道安靜的閃電,然後雨就來了。
 



他們在更深沉的黑暗中醒來,周遭盡是雨水和小樹枝斷裂的聲音。突然颳來一陣強風,又一陣。他們依偎著坐在一起,有那麼一下子,頭上成千上萬的松針讓他們分不清是否下了雨;直到枝頭開始滴水。」森林管理員的小屋,「她說,喊聲蓋過了雨聲。他記得嗎?」要一個小時,「他說。」說不定更久。「」我找得到,「母親說。
 




這是她記得最清楚的事情:他們兩人身上已經水流成河,他把兩人的衣服塞進他的背包裡,希望衣服不要淋濕,然後兩人全身赤裸,只穿著鞋子就衝進暴風雨中。她肩上揹的愚蠢手提袋不斷從一角淌下水來,好像長了根水龍頭,他們在傾盆大雨和黑暗中,尋找樵夫的簡陋小屋。他幫她爬上一座小坡時,陷進了泥巴裡,雨水潑濺在他身上形成一條條的紋路,他站在那裡看起來十分強悍,像精瘦的夜行性動物,然後他甩開身上的雨水,就像狗剛從水裡爬出來。他們衝過雨中白茫茫的田野,跑下平坦的草地、滑溜的山坡,穿過水不停滴落、沙沙作響、咕噥低語的林子,在林子裡前進時,他們必須把手臂橫在臉前來保護眼睛。他們牽著彼此濕透的手,大聲喊叫蓋過紛沓的雨聲,他取笑她的方向感,說靠著上次閃電的光,他確定看見了雷得卡尼尖塔,布拉格想必就在前方,或是華沙。
 


結果,她當然找到了,一間簡陋小屋,猶如森林牆上的洞,深深藏在延伸入林地的狹長草地上,這片牧草地,看起來跟連日來在各處所見的其他牧草地一模一樣。黑色木板上覆滿了青苔,小玄關處有張粗陋的桌子,一張木長椅靠牆放著。一個杯子鉤在鐵絲上,在風裡上下來回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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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上了」,她聽見他喊,就上前幫忙。他用手指摸索著鉸鍊四周,推推門再摸摸看。金屬從牆上鬆脫,他用一根螺絲釘把其他螺絲從濕透的木頭上撬開,突然他們就可以進去了。他們在有黴味的黑暗中到處摸索,如同盲人在演啞劇,然後他劃了根火柴,拿開骯髒的玻璃燈罩,把冒著煙的燈芯放了進去。幾片木頭層板,兩扇窗戶,一張狹窄飄著黴味的吊床,上面擺著老鼠弄髒的床單和一條棕色的薄毯。矮胖的黑色火爐上頭有個鍋子,還有一把生鏽的銼刀,用來打開火爐的門和拿起鍋子,可能還用來攪拌鍋子裡的食物。他把沉重的木門關上擋風。










她記得這一切,留有斑斑蒼蠅屎的小屋和屋裡所有的東西:他們拿來擦乾身體的破布,她穿的男用藍襯衫的左胸上破了個洞,還有裝著釘子的那只鐵罐上所寫的名字。他們清出鐵罐裡的釘子,把罐子放在地板上接屋頂漏下來的雨水,她還記得鐵罐是深紅色的,也記得在火爐左邊有個三層木架;而在鐵床的正前方,有兩塊地板的聲音聽起來是空心的,原來地板下還藏著食物儲藏室:地裡挖了個高度及胸的凹洞,有個籃子掛在繩索上可以把東西放下去或拿上來。她也記得發現了放在外頭窗台上的鑰匙,還有在第三層木架上找到一碗胡桃,他們把胡桃跟雨中撿來的覆盆子一起吃,她仍然記得當時胡桃的滋味。他躺在她身邊看起來像睡著了,天亮時,雨水飄離玄關像極了窗簾,偶爾拉開露出雨簾後的森林,然後又再度闔上。這一切的一切都留在她的記憶裡。







他們認定沒有人會走進這片滴著水的陰暗林子裡,所以就留了下來。他們的想法沒錯。他找到一個扁平的黃銅箱子,裡頭有些工具和幾盒螺絲釘,他用工具把鉸鍊挪到比較硬的木頭上。興致一來他們就做愛,經常是突然停下手邊的事來做,幾乎任何事都得往後延個一小時或更長的時間。早晨當水影往牆上移動時,兩人雙腿交纏在一起坐著,」我能借用你的湯匙嗎?「她說,手指在碗下面撫摸他的大腿,他看著面帶笑容的她,笑得如此自信、美麗,完全屬於她的獨特笑容,他說:」請自便,「有一兩分鐘他試著不要亂動,讓她自己動手,看著她對他微笑──」先生,可以再來點奶油嗎,拜託?「──等他們再回到餐桌上時,茶早就涼了,他把茶拿到玄關,潑到長長的草叢裡,隨後全身赤裸地走出去,然後勸她一起出來,她會邊跑邊笑,跟他一起走進濕淋淋的野地,身上仍然又黏又熱,當風把世界耙過來圍繞在他們身邊時,她抱住他。沒做愛的時候,他們忙著收集可以當食物的材料,或是在玄關相互依偎地坐著,背靠在牆上兩腳蜷縮起來,一邊看著松樹枝頭滴水、擺動,看風吹過長長的青草,一邊聊天。她告訴他一些事情:關於她的村莊、父母親、她跟母親在貝徹瓦河度過的夏天,還有八歲時走失的狗。她跟他提起一年前在布爾諾遇到的男人,那人長什麼樣子,以及他們曾提過要結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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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每天都有些小小的儀式。一天三次,他們移開地板,把籃子拉上來,裡頭裝著一點點縮水的起司和四分之一條麵包,那是她用僅剩的錢從鎮上買來的,再把籃子放下去,用木板把地洞像祕密一樣掩蓋起來。一天兩次,他們走出去,在雨中撿拾能找到的半乾木頭,從長滿刺的松木心折下小樹枝,在懸垂的枝葉下尋找松果。有一天他們偶然看見一扇門平躺在牧場的草地上,接著又一扇破碎的窗戶,明白他們找到了幾年前倒塌的舊小屋。有些沒掉在地上的木頭看起來還可以燒。他們拿起窗戶,假裝從窗口看外頭的天氣如何,然後一起扶起那扇門,門放在牧場中間看起來很奇怪,好像要紀念些什麼。他們把門拖回去,穿越濕透的林子到他們的小屋,用他在火爐邊牆上找到的斧頭把門給拆了。斧柄有點鬆脫,不過有人在頂端打了根釘子進去。他們在爐口的左邊堆了一小疊木板和木條,每天晚上他們會在火爐生火,木頭燒得霹啪作響,臨睡前,她會看著火爐門邊的細縫透出橘紅色的火光,像是黑暗中一道微弱、原始的光環。



第五天,他們坐在玄關地板上,喝著用粗麻布過濾過的甘菊茶時,她告訴他,那天早晨和她父親一起走去埋葬她弟弟的事。弟弟像蠹蛾,她說,在世界上只活了幾個小時,被放在一條麵包大小的棺材裡。她永遠不可能認識他,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她記憶中的那天早晨是溫暖而不是悲傷的。

 

那是個迷人的早晨。往墓園的路上,父親牽著她的手,跟她說關於托巴斯力克小精靈的奇妙故事,小精靈知道山坡上有道門──一扇不比鐵鎚大的門,父親說,門檻上懸吊著一叢青草,這扇門可以通往另一個世界,一個在池底的世界。

 

父親告訴她,住在池底的人像天文學家,每天抬頭往上看,觀察上面世界的各種徵象,哀悼他們失落的東西。漁夫的紅色浮標碰到天空,小狗粉紅色的舌頭舔著地平線,孩子們包在銀色泡泡裡像青蛙蛋,當他們踢腿游到水面時,泡泡會從身上脫落漂在後頭……上面世界的一切是他們生活的目標,漫長的冬季他們會在冰冷的黑暗中,坐在水裡點燃的綠色蠟燭旁,拿他們看到的、誤解的事情,一點一滴來編織奇妙的故事。

 





父親說,可是托巴斯力克知道上面世界是什麼樣子,清楚它雖美麗卻腐敗,因此他為池底的人感到難過。他不了解他們就是愛這種悲傷,也不明白真相會像毒藥一樣殘害他們,所以決定告訴他們自己知道的一切。有一天,托巴斯力克深吸一口特別長的氣──父親說,托巴斯力克可以憋氣將近一個小時──打開祕密之門,走下窄長的階梯,直到腳下的泥土變鬆軟,他看見在前面遠遠的地方有個微弱的光圈,周邊鑲著植物的根,標示出池塘的入口。

 




他跟往常一樣找到他們。他們在輕柔的水流中如水草般地搖擺,眼角含淚地仰望水汪汪的天空。他想,他能拯救他們。於是他開始說起上面世界的真正樣子,但是他們聽了以後,臉上卻出現更哀傷的神情,一種跟他以往所見完全不同的哀傷。他們彷彿十分痛苦地彎下了腰,拚命用柔軟青綠的手摀住耳朵,當他們發覺無法堵住托巴斯力克述說真相的聲音時,他們就用手纏住他的喉嚨掐住他,直到他不能說話為止。當托巴斯力克醒過來時,父親說,他的心裡充塞了一股全新的痛苦和愛,那是他不曾有過的,他抬頭望向天空那片他不明白的水水亮光,心想如果能夠永遠看著那亮光,他將再也一無所求了。

 




她看著外面濕淋淋的牧草地,她說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喜愛這個故事,也不知道為何那天早晨的回憶對她來說如此重要,但她就是想要告訴他這個故事。她想要告訴他所有事情,她說,甚至連她不知道的事情也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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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下午,目送班姆轉身消失在往梅爾科維斯的轉彎處後,不到六個小時,我母親就站在阿達莫夫的斯克達車廠外面等。



天色越來越陰沉。車廠大門前裝置著倒鉤鐵絲網,婦女們人手一碗維他命錠,已經在門內站好位置,等著上晚班。她聽見哨音,沒多久工人就一身疲憊地魚貫湧出。她在人群中認出他來,看著他走上寬敞的大道,兩旁像飛機棚的黑色建築似乎要把中間的小巷道填滿。然後他轉彎走向安全門,他一個人走,身上穿著工廠的藍色制服及短夾克,手上提著午餐桶。

 

父親看見她站在對街底部崩裂的人行道上,馬上就停下了腳步。人群在他身邊推擠著。她看見有人撞到他,他的肩膀往前晃了一下,然後他就走過鋪著卵石的路,路面上停著一排帆布車篷的大卡車,正等著前往火車站的人潮通過。

 

他停在幾公尺外。母親看見他瞄了一眼人行道旁一小塊枯黃的草地,然後繼續上路。他微微點著頭,彷彿想起誰說過的話。直到那一刻,母親才了解父親有多愛她。

 

「妳還好嗎?」他終於開口。

 

她點點頭。「我需要跟你談談,」她說。



「不需要。」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想。」



他再點頭。她了解他。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吵架,也不會泫然欲泣地紅著眼眶。他有他的驕傲,他不會讓她難堪。



「妳幾時回來的?」他問。

「昨天。」

「我愛妳,」他說。「這對妳來說重要嗎?」

「很重要,」她說。



他笑了,笑得很扭曲。「但,還是不夠。」



「不夠。」



父親點點頭,然後把午餐桶輕輕放在人行道上,拿下眼鏡,開始用手帕擦拭鏡片。他的眼裡看不出情緒。她把視線移開。工廠大門口有個婦人拿著裝有維他命的碗,正在檢查鞋跟。



「我們還得一起工作,」他說。

「我知道。」

「妳有辦法嗎?」

「我可以,」她說。「那你呢?」



他拿起午餐桶。「艾娃娜,這是妳想要的嗎?」



「是的,」她看著他說。「沒錯。」

「妳這麼愛他?」

「對。」



「我明白了。」父親重新戴上眼鏡,小心翼翼地把眼鏡掛到耳朵上。「我該走了,」他說。「妳

會沒事吧?」



「我沒事,」母親說。



「那好吧……」他笑著,笑的方式就像是有人從他手臂拔出了一根長刺。「我一直在想,我該跟妳吻別。」



當她聽見他喊她的名字時,她已經走下人行道。他站在長椅旁,椅背上的橫條掉了兩片。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有件事妳該知道,」他說。



她等他說下去。



「我要妳知道我會在這裡,」他說。

「不要……,」她開口。「我不會……」



「我知道妳不會,」父親說。「但他離開時,我會在這裡。」說完後,他轉身走下人行道。



那天晚上父親走出布爾諾火車站。他穿過大街到電車站搭車回家,在已經關門的肉店轉角下車,然後往上坡走,去他父母親那間可以俯瞰中庭的公寓。清晨四點他醒過來,把整個過程倒帶了一遍:沒有燈光的街道,漆黑的車廂,乘客像瞎子一樣摸索著座位在哪裡。那天傍晚當他走出工廠,穿越崗哨和鐵絲網的大門,經過警衛和拿著維他命碗的婦人,他不由自主地往對街看去,看看她是否在那裡,接著跟其他人一起轉向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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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停止回想,也不想停。不管是走到他們以前經常一起散步的廣場,或是經過通往城堡區那條有斜坡的小巷,他們曾在城堡花園裡一起計畫未來,他一直都在想著她。一整個秋天,眼看冬天也快過去了,他努力地要穿越過從愛的地基上冒生出來的荊棘。這些事早在他預料之中。生氣?對什麼生氣?你要如何為愛奮鬥?或是如何對抗愛?

 

他每隔幾個禮拜就會看到她。開會時,或在大街上。他們沒有多談。但不要緊。他看得出來那個人,不管是誰,沒跟她在一起,他知道那個人不在,而她在等他回來。



父親並不希望那人生病,除了這點之外什麼都可以。不,他希望那頭野獸還活著,好讓他殺了它。健健康康地活著,百無聊賴地過日子。坐在床邊,踩著拖鞋,晚餐時爭論新家具的價錢。他想,就讓那個人活著吧,然後跟其他人一樣,在每天生活的戰場上一點一滴老去死去。他可以等。

 

不管怎麼說,還是有其他事情讓他可以分心,工作就是其一。他不喜歡工廠的工作,每天把鋼粉撒到軸承裡的儀式讓人神經緊繃。年長些的工人盡忠職守,是守法的叛國賊,他們基於幾個理由而討厭他跟少數幾個同伴:因為他們是學生,是新人,只會礙手礙腳。

 

工廠以外的世界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有什麼事情是確定的。沒有人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或者什麼時候結束。有些事情跟往前一樣,有些改變了。報上登的或透過擴音器宣布的不平等條約,每天都帶來一些新訊息。學校要在這天或那天關校;上午十點到下午四點之間的所有電台都由當局壟斷。所有具猶太血統的人,從今以後禁止出入劇院、電影院、餐廳……等公共場所;收聽外國頻道是犯罪行為,可判處死刑。荒謬。這不是戰爭,這是疾病。他們無所不在,車子裡、角落裡或大步走在卵石路上,彷彿是潛伏在身體裡的傳染病。

 

一些症狀出現得正是時候,就像泛黃的指甲或容易斷裂的頭髮一樣。他一一記錄這些症狀的進展當消遣。就拿回答命令的方式為例,就出現了林林總總的各種姿勢,不僅用以表示承認現狀(誰又能否認呢?),也表示心悅臣服,更重要的是絕對地服從:視線朝下,頭微微向前彎,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笑,把袋子或公事包像小孩一樣緊緊抱在胸前。

 

就某方面來說,這些畫面相當有意思。面對力量完全壓制過自己的人,大多數的人會發現自己下意識地想要取悅對方。你會看見他們想盡辦法找出恰當的表情、正確的態度,如同曠野中的動物會出自本能地在尊嚴與怯懦之間找到安身之處並待在那裡,不隨便移動。他們在身旁四周畫上中立色彩當成保護色,這像是一種遊戲。認可他人對你的討厭,但不助長這種情緒;玩弄雜種狗,卻不致過份到讓牠反咬你一口。

 

當然,這算是比較容易的部分。更具挑戰性的部分是,如何不讓外在的公開行為滲透進個人的私生活,如何將兩個自我給一切為二。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夠切割得乾乾淨淨。沒有任何一個人。你活在世上的每個鐘頭,從黑暗中醒來的那一刻起,你就為了活下去而改造自己。

 

這變成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你角色扮演得越好,你越擁有假扮的才能,你就越有可能活下來,同時,也越有可能在途中迷失自己。



恨幫得上忙,它可以幫你釐清事情。然而恨是一把任何人都能耍弄的鐵鎚,在幫助你的同時,也能用完全一樣的方式為別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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