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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分裂》作者:桑梓君【完結+番外】

《(家教)分裂》作者:桑梓君【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fiction22 您是第6507個瀏覽者
家教-BG-分裂 作者:桑梓君

  自私
  
  ——不管你到哪裡,可以保留原來的樣子嗎?因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你要是變了我會很傷心的。
  ——不管怎麼樣,我是我,不是別人,只是我。
  未來如何我們無法預知,或許在不知不覺中我們漸行漸遠,然後分道揚鑣。
  我累了,我的承諾可能只是一句話而已。
  

[ 本帖最後由 Piyoko_9796 於 2012-9-26 21:51 編輯 ]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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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個又一個故事開始然後結束,就這樣輪迴著,直到死亡來臨。
  機場,嘈雜,人來人往,廣播時不時響起輕柔的聲音。
  黑川花來送我離開。
  「不能一起上完國中……」花的頭撇向一邊,我卻能看見她眼圈泛紅。
  我拎起行李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嗎?我會回來看你的。」
  不知為什麼我想快點離開這裡,悲傷的空氣或許不適合我。
  「不過還好。」花抹掉即將落下的眼淚,笑著,「還好……還好我們……都認識了三年了,不管怎麼樣……保重。」她說。
  「會的,你也保重。」我想我正對著她微笑,眼睛裡很乾燥,什麼都沒有,「我差不多該走了,再見。」
  轉身離開。
  沒有回頭,只是心裡在想。
  我看上去是不是太過於不近人情了?
  可我自己也沒有答案。
  似乎我忘記告訴花,我們認識了三年半,小學三年級直到國中一年級的前半年。
  *
  從日本搭飛機到意大利需要十幾個小時。
  飛機上沒有什麼人,起碼我旁邊的座位上沒有人。
  於是我肆無忌憚地蜷縮在自己的座位裡流眼淚,卻隨時注意著有沒有人經過。
  我哭的樣子很難看,這種醜態最好別被任何人看見。
  明明已經說過並盛町不過是個臨時居所,花也不過是認識的人,為什麼還要哭?為什麼還會不捨?
  真丟臉,幸虧沒人看見。
  *
  西西里的空氣很好。我走出機場大門,看見了兩個三年多未見的身影。
  「喲!還是一點都沒變啊,若。」現任黑手黨加百羅涅十代首領迪諾來接我,後面跟著羅馬裡奧。
  我打量著迪諾。
  多年不見他長高不少,氣質也變得很成熟。坦率地說,我很想他。
  我對他笑。「好久不見,迪諾。」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耳朵有些發燙。
  應該是很久沒見了的緣故吧。
  「Ciao,迪諾的父親,也就是加百羅涅九代目的養女中日混血兒吉木若小姐嗎?」我看見迪諾的肩上坐著一個黑色西裝黑色禮貌的嬰兒。
  因詛咒而被變成嬰兒的彩虹之子之一,一流的殺手裡包恩,聽說是迪諾的家庭教師。
  對裡包恩微微點頭示意。「你好。」我想這又是一個麻煩人物。
  裡包恩勾起了半邊嘴角。「真是個傲慢的人。」
  傲慢……嗎?
  迪諾從我的手裡拿過行李箱,他的手指無意間碰到了我的。
  溫熱的感覺。
  可我仍舊不習慣與人肌膚相觸,儘管貪戀那一絲溫暖卻仍然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於是不大也不重黑色的行李箱就掉到了地上,發出了「啪」的一聲。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迪諾卻笑了起來,絲毫不介意地彎下腰拎起我的行李箱。「哈哈,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大概吧。」看了一眼裡包恩的眼睛。
  漆黑一片,深不見底,老謀深算的一雙眼睛。
  不討厭,也不喜歡的感覺。
  *
  前往加百羅涅總部的汽車後座上,我旁邊的迪諾不停的向我炫耀他的武器長鞭、他的寵物海綿龜安翠歐、他身上代表繼承家族的紋身圖騰、他的家庭教師。
  我看到裡包恩的臉上閃過一絲自豪的神色。
  「若你知道嗎?」迪諾突然對我笑得很神秘,語氣帶著迫不及待的興奮。
  我偏了偏頭,想我有點好奇。「什麼?」
  「你的房間還是原樣,一點都沒有改過哦!連你書架上放著的書都沒有變過。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呢?」
  「……嗯。」
  「哈哈,我就知道……」迪諾的笑容仍然很爽朗,他聽到我的回答似乎很開心,自顧自不停地說著,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我話裡連我自己都發現了的停頓。
  有什麼可驚喜的呢?
  我扭頭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沒有再聽迪諾說的話。
  可或許我真的應該覺得驚喜,他們願意把我的痕跡這樣保留著,我真的應該感謝吧。然而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因為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回來。那麼如果回不來呢?他們還會這樣為我保留著這些痕跡嗎?
  不會了吧,我畢竟是一個拖後腿的,可有可無的人,雖然我有我的驕傲。
  「哼。」我聽見了坐在我腿上的裡包恩的冷笑聲。
  他……似乎是在回應我的想法。他聽得到嗎?
  裡包恩扶了扶帽簷「迪諾,我可是會讀心術的,你在心裡說的話我可都是聽得見的。」
  「裡包恩!我哪有在心裡說什麼啊?!我正忙著跟若說今天晚上的慶祝會呢!」迪諾慌忙反駁。
  我知道裡包恩是特意說給我聽的,迪諾只是個幌子。
  只是讀心術這個詞未免也太玄幻了。
  我不想接受,潛意識裡對新事物都有強烈的排斥。
  「若,你覺得怎麼樣?」迪諾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回過神,我看著他。「嗯?」
  「我說啊,」迪諾的嘴角向下歪了歪,「今天晚上為了慶祝你回來,我們特地辦了個派對,問你想吃什麼樣的蛋糕?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白巧克力奶油蛋糕,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我很喜歡。」
  「我就說嘛!你一直都喜歡很甜的東西嘛!」原本因為我的走神而不滿意的迪諾馬上就眉眼彎彎地高興了起來。我十三歲他二十二歲,現在的情況彷彿是我們兩個的實際年齡倒了一倒似的。
  「謝謝。」我想這是由衷的道謝。這麼多年他仍然記得我喜歡的東西。
  迪諾似乎愣了一下。「怎麼還是這麼見外啊!我們是一家人吧!謝謝什麼的不用啦!」
  「嗯。」嘴上答應著,我卻垂下眼睛。
  家人嗎?
  可是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我不知道你是我的誰,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我的家人。
  我想要遠離你,能多遠就多遠。
  我並不害怕心裡的想法被裡包恩聽見,相反地,我非常期待他可以聽見。
  可能是因為我希望可以多一個人明白我的想法吧……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我自己。
  我似乎又聽見了裡包恩冷笑的聲音。
  *
  白巧克力奶油蛋糕甜得發膩,加百羅涅的一群大男人們自然是受不了,他們可以接受的恐怕就只有酒的味道吧。我看他們一個個都喝得很豪爽。
  「嗚哇——甜得舌頭都發麻……」迪諾的表情像是強忍著某種不適,抿了一口威士忌換了換嘴裡的味道後表情才恢復正常。「你怎麼會喜歡這麼甜的東西啊若?!」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嗜甜如命,彷彿是一種戒不掉的癮,迷戀著舌尖那種慢慢溶化的甜膩,越是甜膩就越是覺得溫暖。
  然而甜味只是瀰漫在口腔裡,嚥下去以後就不會再有味覺。
  所以說甜蜜的幸福只是膚淺嗎?
  難怪偉人總是不幸的,一些或是非常。
  我想我可能很膚淺,當然我並不會承認。
  「可能只是單純的喜歡吧。」我這樣告訴迪諾,也這樣告訴自己。
  裡包恩安靜地在一邊喝咖啡,視線卻一直集中在我和迪諾這裡。他似乎同樣不喜歡甜膩的食物,我注意到他面前的蛋糕紋絲未動。
  *
  一場派對下來,加百羅涅的男人們幾乎個個都爛醉如泥,而迪諾則因為要和我說話舊並沒有喝多少。
  「啊啊,這些傢伙真是不讓人省心,難道是要我把他們都搬回去嗎?」嘴上這麼說著,迪諾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煩惱的樣子,一邊架起趴在旁邊桌子上打著鼾的羅馬裡奧便打算把他往外搬,一邊回頭對我說,「若你先去睡覺好了,房間的位置你應該還記得吧?」
  「啊……嗯,記得,那我就先走了。」
  裡包恩卻擺了個手勢讓我先留下,又叫住了迪諾。「迪諾,這些傢伙就放在這裡好了,我有件事要說,現在的時機很合適。」
  小心翼翼地讓羅馬裡奧靠坐在一張椅子上後,迪諾直起身看向裡包恩。「什麼?」
  裡包恩沒有半點猶豫地宣佈道:「兩天後我將啟程去日本。」
  「誒?」迪諾似乎有些驚訝。
  「彭格列九代目讓我去當一個跟你同一級別的廢柴的家教,他是十代目的候選之一。」
  裡包恩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對現在學生的不捨也好,對未來學生的期待也好,什麼都聽不出來。
  迪諾卻咬著下唇看裡包恩。
  「咚!」
  裡包恩輕易地一腳踢飛了迪諾,「別露出這副蠢樣。」
  「你事前怎麼都不告訴我?」迪諾揉著被踢中的額頭的,眉緊緊地皺著,看樣子他生氣了。
  「有這個必要嗎?」裡包恩的語氣雲淡風輕,「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而且我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裡陪你。」
  迪諾低著頭,金色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很明顯,迪諾並不接受裡包恩的解釋。
  「過一段時間,我會讓你和你的師弟見個面,說不定你也可以幫上忙,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裡包恩的聲線雖然稚嫩,語調卻很老練,語氣也很低沉。
  「我說裡包恩……」
  迪諾的話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裡包恩耐心地等著迪諾的下文。我愣愣地站在一邊眼看窗外事不關己,等著他們趕快把話說完,我很想離開。
  稍微有點期待,我的房間。
  「裡包恩,你說的話會實現的吧?」迪諾抿了抿唇,問道。
  裡包恩扶了扶帽沿。「你聽我說過不會實現的話嗎?」
  「我知道了。」說完這句話,迪諾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原本轉身原想跟著迪諾一起離開,誰知裡包恩叫住了我。
  「吉木若。」
  我回頭看他,弄不清他想要幹什麼。
  「你多少也算是加百羅涅的一員,我走了以後,迪諾如果還像這樣廢柴,就幫我送他去冥河。」
  我想這是裡包恩對迪諾的關心。
  「隨你怎麼想,我要睡覺了,再見。」裡包恩話音剛落便不見了人影。
  我站在房間中央,看著加百羅涅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們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滿地堂得歪歪斜斜橫七豎八。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高興?只是因為我回來了嗎?
  那麼……
  「我回來了。」我輕輕地說,關上燈離開了房間。
  這是我的回應。
  傲物
  
  
  一直相信,我是不同的。
  我應該是遺世獨立,從高處俯瞰整個世界的人。
  可是我知道實際上我是多麼的渺小。
  而這樣渺小的我抱著的這樣驕傲的夢境是多麼的可笑。
  我也是凡兔,我們都是凡兔,不是玉兔。
  ===============================================================================

  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在長長的餐桌前吃早飯的時候沒有見到裡包恩,我原本以為他是不與我們共同進餐的,問了身邊的羅馬裡奧才知道,裡包恩已經收拾好行裝外出為遠行做準備去了。
  「啊啊,真困啊……」迪諾揉著太陽穴坐在我的對面,他昨晚並沒有喝多少酒,可能只是由於精神不振的關係沒有睡好。
  我喝了一口牛奶,並未回話。
  他的情緒似乎還是有點低落。
  突然之間要和一個人分開,果然還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對了,若,」正在走神,我突然聽見迪諾叫我的聲音,「房間,滿意嗎?裡面的擺設什麼的都沒變,昨天晚上才突然想起來你可能已經不喜歡那樣的風格了……」
  「我很喜歡。」我想起房間裡一點都沒變過的淺灰色牆壁,深棕色傢俱和方得到處都是的書,心裡湧起了一股懷念。
  這房間的采光是整個加百羅涅總部最好的,原本是養父的書房,後來因為收養了當時還是嬰兒的我,這間房間就被改成了嬰兒房,再後來就變成了我的房間。因為一直都沒有做過大的改動,所以房間的風格就像是養父原本書房的風格一樣,非常沉穩,色調偏深,卻沒有絲毫的壓抑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就像是養父給人的感覺。
  養父去世的時候,我卻為了尋找我的親生父母還在日本,這樣想來,心裡有些悔恨,卻又矛盾地有些慶幸。悔恨的是,自己沒能見上養父最後一面;而慶幸的是,因為沒有見到養父病重憔悴的樣子,心裡對養父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三年半以前他精神煥發的樣子上,沒有絲毫改變。
  或許現在讓我再選一次,我仍然會選擇在養父的彌留之際從他的身邊消失。
  我不想看見死亡前那種狼狽而又卑微的樣子,也不想這樣輕易地破壞心裡對一個人的印象。
  果然自私得可惡啊我,可我卻又為這種自私而驕傲,真是……太難看了。
  「若,若?若!」
  「嗯?」
  聽到了迪諾的聲音,我慌忙抬起頭看他,「什麼事?」
  「你沒事吧?在日本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樣問?」我發現大家都在看著我和迪諾,似乎對我們對話的內容很感興趣。這讓我感覺有些不太習慣,無所適從。
  迪諾的表情有毫不掩飾的擔心。「從你回來到現在,好像情緒很不好的樣子。」
  情緒,很不好?可我一直是笑著的啊。「哪有,終於回來了,我很高興。」而且你自己也明明不是很開心,為什麼還要來關心我?
  迪諾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我知道,他並沒有相信我的話。
  難道我的偽裝這麼拙劣嗎?我果然還只是幼稚的孩子吧……
  *
  早餐在沉默中結束,迪諾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忙得腳不沾地,沒有空閒。
  我被安排在迪諾就讀過的黑手黨學校,但因為學校正在放假,所以我便待在加百羅涅總部自己的房間裡,把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行李安頓好。
  房間裡的擺設真的一點都沒有變過,什麼東西擺在什麼地方與我離開時別無二致。
  心裡突然有了感動的感覺。
  房間的窗簾拉得很緊,我知道窗外陽光燦爛,可是我不想看。
  後腦的位置一陣又一陣地隱痛。
  我知道,感動歸感動,可我仍然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與加百羅涅的大家親密無間,不僅僅是性別的差距。三年多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或許他們對於我很重要,可又總覺得在什麼地方有些彆扭。
  又或者是我沒感覺到嗎?我這樣懷疑。
  是不是因為到了青春期,所以我的心理狀態變得很不穩定嗎?
  一個簡單的問題,找任何一個比我年長的人都可以解決的問題。
  無法確定問題的本源是不是這樣,而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並不是因為身邊的人都是男性,只是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告訴別人。
  我希望別人眼裡的我是獨立的,是可以不依靠於任何人事物而存在的。
  所以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不但是還一份人情是一件麻煩的事,更加因為欠了人情的我彷彿就是在說我已經無法獨自一個人生存,因為我要求助於別人。
  是不是有些矯情呢?還是有些做作呢?
  或許在我的眼裡我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凌駕於一切的存在,然而在別人眼裡我不過是個驕傲過頭的小鬼。
  「咚咚咚。」思緒被忽然的敲門聲打斷。
  「若,你在嗎?」是迪諾。
  我打開門,迪諾站在門口,對我笑得爽朗:「今天的工作還不算多,差不多都已經做完了。我想去散散心,要一起來嗎?」
  「……不用了,我現在不是很想出去。」我低頭看他腳上雪白的運動鞋,忽然覺得胸腔裡的某個器官突然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真是好宅的孩子,總是悶在房間裡可不行啊。」他不由分說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沒有反抗,當然我不必反抗,只是總覺得被人擺佈很不舒服。「我……算我陪你好了。」儘管心裡並不是這樣想,嘴上卻還是這樣說著,發燙的臉頰忽略不計,我確實只是陪著他。
  拉著我走在前面的迪諾一定聽見了,儘管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我聽見了他「撲哧」的一聲低笑。
  心臟跳動的頻率突然又加快了。體溫從被迪諾的手握著的地方開始不斷上升,最後蔓延到整個身體。我心裡的不安全感和心跳一起衝擊著我的大腦。不行!不能這樣!太危險了!
  「啪!」
  我甩開了迪諾的手。
  似乎是我的動作太過突然,他回頭看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自己走。」垂下眼,我不去看他。
  大概是因為很少和異性有肢體上的接觸,而且又處在青春期,所以才會反應過激吧。
  我在心裡為自己這麼解釋。
  可他會不會生氣了呢?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呢?這樣的讓他下不來台,周圍有沒有他的部下在呢?要是在的話……
  「是因為青春期到了所以特別反感異性嗎?」
  聽見他的話,我看向他,我看見迪諾帶著瞭然的笑,雙眼瞇成兩條柔和的曲線。
  我不知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只好傻傻地一動不動,低下頭不看他。
  「大概就是這樣吧,那我們走吧。」他說。
  我沒有抬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聽見了他聲音裡上揚的語調和陽光般溫暖的語氣。
  心裡彷彿突然間被什麼充滿了。
  沒生氣就好……沒生氣就好。
  *
  迪諾帶我去的地方,據說是他接受裡包恩的課程的那段時間裡,最喜歡去的地方,從加百羅涅的本部大樓步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的海邊。
  「每次心裡覺得很難過的時候就到這裡來,很快就喜歡上了這裡。」迪諾站在海邊,柔軟的微風讓他的衣袂輕緩地翻飛,燦爛的陽光讓他的金髮閃閃發亮。
  他說:「這裡總讓我有一種平靜的感覺,就像家一樣溫暖。」
  青綠色海面在陽光下平和地起伏著,波光粼粼。透明了一般的海水反射著純淨的陽光,籠罩了我的眼睛,讓我看見的迪諾彷彿變成了蒙上一層聖光的天使。
  我想,如果我站在迪諾站著的地方,會不會也像迪諾一樣,被宛若聖光的陽光包容,變成人間天使。
  可以嗎?
  「若,」迪諾乾淨的眼睛看著我,「如果你不開心的話,也到這裡來吧。你太驕傲了,能不能放下些身段,試著融入這個世界,好不好?」
  我聽見他這樣關切地說著。
  「你不能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這樣誰都沒有辦法和你成為朋友,你會很痛苦的,我不想看到你痛苦,所以可不可以稍微打開一點心門,能讓我看見你的想法?」
  我看見他嘴角噙著溫暖的笑。
  於是我點頭。
  「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迪諾上前撫摸我的頭髮。
  「好孩子。」他的語氣帶著滿滿的寵溺,讓我的眼眶發燙,有什麼模糊了視線,然後大滴大滴地落下。
  可心臟的位置上仍然空蕩蕩的,少了一塊。
  我感到來自迪諾的溫暖,然而這終究不是我要的。
  抹去眼淚,我向遠處望去,只看到遠處的海面與天空的交接處有一條分明的弧線。
  *
  我和迪諾在海邊待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才慢慢地走回去。
  「首領!」
  一進大門,羅馬裡奧就直逼了上來,迪諾只好向後倒退一步。
  「您今天的文件還沒有處理完,怎麼突然就往外跑?!」羅馬裡奧一臉困擾的樣子。
  文件沒有處理完?
  我不禁扭頭看迪諾,只見他快速地瞥了我一眼就一把勾過羅馬裡奧低聲說了些什麼,再看向我的時候,羅馬裡奧已經又換上了笑容。
  「真是的,首領,今天下午新送來的文件您還沒看呢!」
  新送來的文件?
  「知,知道了,知道了,現在就去。」迪諾對我笑了笑,說,「總之,總之我先去工作了,晚飯的時候再見吧。」然後就和羅馬裡奧快步跑開了。
  我知道這肯定是迪諾為了不讓我疑心說的謊,因為迪諾從來都是廢柴,這種時候他的語氣總是有點僵硬。
  我知道他擔心我,所以才特地放下了工作。
  但我也說過,這終究不是我要的。
  一直關注我會讓我覺得很累,我想要的不是別人的關注,可是因為我想要的那樣東西從未得到過,所以才不由自主地渴望被人注意。
  我要的很簡單。
  卻沒有人想到要給我。
  伸手揉了揉又開始鈍痛的後腦,我緩緩步回房間。
  走廊裡青灰色的窗簾死氣沉沉地靠在窗邊一動不動,將亡的夕陽噴薄而出的光芒給地上慘白的大理石地磚染上了一層濃稠的顏色。
  其實現在在日本的花曾經說過,想要的要主動爭取。
  然而我不會這樣做,我很懶。
  不想讓人覺得我需要什麼,不想讓人發現我渴求什麼,不想讓人明白我在期待什麼。
  而且我不知道該向誰爭取,怎樣爭取,用什麼樣的姿態爭取。
  所以就索性消極地等待。
  愚蠢,懶惰,守株待兔地等待著。
  這樣的動作就是我擁有的驕傲的本質。
  真是可笑的驕傲。而我竟然憑借這樣可笑的驕傲把自己放到了世界的正上方的嗎?
  房間的門是深棕色的,清晰的木紋摸上去凹凹突突,質感細膩。
  照射在門上昏黃不清的暮光讓我一瞬間有了某種模糊的錯覺,飛速滑過的零零星星,轉瞬即逝。
  轉身直視窗外血紅色的夕陽,彷彿那依然散發著滾燙餘熱的火球正慢慢地朝我的方向靠近。
  伸手像夕陽張開五指,我看到光芒爬過指縫,吞沒了整隻手掌,毫不猶豫地刺進了我的眼睛,讓我的眼睛生疼生疼,血液彷彿沸騰了一般。我甚至想就這樣投身進去,把我的血我的肉就這樣融化其中,就這樣化身為天空的一部分,不被任何事物牽絆,沒有執念也沒有自己。
  我不禁在心底放聲大喊。
  給我!!我想要的東西!!給我!!我不想一直等待!!不要讓我再等下去!!
  即使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我膚淺的幸福、我不堪的靈魂、我所有的一切!!
  我的……一……切……
  腦海中突然閃過出迪諾的笑臉。他問我可不可以打開心門,可不可以放下身段。
  那是一盆冷水,突然澆滅了幾乎瘋狂燃燒著的火焰。
  我四周的溫度降了下來,只剩下細碎的暮光,沒有夕陽行將就木的熱烈。
  只是,給不了我熾熱溫度的光。
  如果放棄了我的幸福、放棄了我的靈魂、放棄了我的一切,那麼迪諾給我的溫暖是不是也將一併失去?
  我卻想要兩者兼得。
  自己給自己設置的禁錮於是就這樣讓自己進退兩難。
  我該怎麼辦?該如何取捨?該如何權衡?
  我想我找不到答案。
  背對著剛才幾乎要將我融化的夕陽,我打開門,鑽進了仍舊拉著窗簾的房間,關上門。
  然後靠著門坐在地上發呆。
  眼眶有些熱,但我並沒有流淚。
  懦弱
  
  
  給我一件武器。
  我保護自己。
  然而傷痕留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心裡,所有痛苦自己承擔。
  我最終還是傷不了別人。
  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

  日子就這樣走啊走,還未來得及察覺,印象中的那天早已經不知所蹤。
  開學了。
  黑手黨學校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也就只是比一般的學校多了兩三節槍械課和與黑手黨相關的一些科目。
  我的鄰座是一個活潑開朗的意大利女孩,金髮碧眼,容貌姣好,身材嬌小。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鄰座了,好好相處吧!對了,你叫吉木若是吧?你長得好可愛哦!你是日本人嗎?」
  「我是中日混血。」
  「誒誒誒誒?!中日混血?!混血?!聽上去好有型哦!我說,我們做朋友吧!我叫達妮羅?莫魯賽羅,直接叫我達妮羅就可以了!」
  「好。」
  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下來,明明心裡很反感她的聒噪粘人。
  或許只是需要一個自稱為朋友的人在身邊吧。
  我是不是在利用達妮羅呢?
  心裡卻沒有罪惡感。
  我真是很可惡。
  「若,若,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
  「嗯。」
  達妮羅如果是普通學校的學生大概會很受歡迎,她不但性格外向,相貌漂亮,儘管仍然青澀,但她確確實實就像是一枝含苞待放嬌艷欲滴的香水百合。
  可這裡是黑手黨學校。
  怎麼可能容忍得了這樣嬌柔的存在?!
  *
  那天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因為遲到而忘記了交作業。
  慌張地站起來,我拿著作業本準備往辦公室走。
  「若,若,你去哪裡?」旁邊的達妮羅卻拉住了我。
  我只好停住動作。「我去把作業交掉。」
  「我也一起去!」然而我記得她的作業一早就交了。
  我卻並沒有反對,因為反對了也沒用,達妮羅向來粘人,在學校裡更是從來不肯與我分開半步。我覺得很累,早就開始後悔和她成為朋友。
  但是「好煩,閉嘴」、「你太吵了」、「我們做不了朋友」之類的話我說不出口,我不敢說出口,我害怕自己擔負不起說出的後果。
  走到教師辦公室的門口,我對達妮羅說:「你在辦公室外面等我吧,沒什麼重要的事卻進教師辦公室去對老師多少有些失禮吧。」
  「嗯……說得也是,那我在這裡等你噢!」達妮羅很單純,毫不懷疑地照著我說的話做了。
  我點點頭,回身敲了敲教師辦公室的門,聽到裡面清晰的一句「進來」之後開門進去。
  交作業是一件很快的事,可我交完作業從辦公室裡出來,達妮羅卻不見了。
  大概是先回教室去了。我這樣想。
  「喂,美女,你是達妮羅?莫魯賽羅吧?」
  然而經過一條離辦公室和教室都很遠的僻靜走廊時,我看見五個高年級十幾歲樣子的學長圍住了達妮羅。
  被圍在中間的達妮羅顯得很無措,她只顧著驚慌失措地看著那幾個男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我。
  「真是美人啊,喂,今天晚上,有空嗎?」
  「你長了一張讓人一看就想要欺負的臉啊,完全不適合這裡。」
  「你竟然也來黑手黨學校嗎?你以為這裡是□培訓所嗎?」
  那些穿著打扮流里流氣的男生不斷地縮小包圍圈,幾乎都快貼到了達妮羅的身上。
  要管嗎?可是不想出面呢,太麻煩了。而且也不能保證不會殃及到我。
  可畢竟是朋友,就這樣不管,真的好嗎?
  我和達妮羅不是真正的朋友吧,我從心底裡反感她嬌滴滴的樣子。
  但是……
  正在考慮要不要管這件事,卻聽到一聲嬌柔的驚呼。
  「若!救我!他們好噁心!」緊接著,我看到達妮羅朝我小步跑來,躲在了我的背後。
  那幾個男生大概會很生氣吧,達妮羅說得也有點過份了。
  「噁心?!」
  「竟然說我們噁心?!」
  「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不給你們兩個一點教訓,你們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嗎?!」
  本來只是達妮羅一個人闖的禍,不知為什麼我也被扯了進來。好吧,雖然很不想惹麻煩,但如果我不出手解決的話怎麼也不太合適,畢竟我和達妮羅還是朋友。
  這樣的學校說到底也只是個名利場,頂多是賺到一點人際關係罷了。
  所以即使是達妮羅這樣完全不適合黑手黨的女孩也可以進入這個學校,說不定這只是為了以後黑手黨之間的聯姻做準備。
  在我看來,求饒是一件很難看的事,就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一樣令人不耐煩。但現在畢竟剛開學,同學們之間大多還感情生疏,並不會輕易出手相助更何況這裡也沒有人在。我勢單力薄,而達妮羅除了添亂什麼都做不了。
  權衡利弊,只有放低姿態。
  「是達妮羅過分了,我代替她向你們道歉。」
  我歉意地對他們笑,俯身三十度鞠躬。
  一向討厭日本文化中鞠躬的習俗,感覺好像是妄自菲薄,那種低聲下氣的樣子令人作嘔,但不得不承認,日本的這一套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至少面前的幾個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
  「你叫什麼?那個家族的?」其中一個為首的人咧開嘴衝我笑得很猥瑣,他不高,偏胖,暗黃的皮膚看上去像是好幾天沒洗過一樣,簡直就是髒鬼。他用自以為帥氣的步伐緩慢地踱到我的近前,挑起我的下巴,問道。
  聞到髒鬼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還有他汗津津的手指抹在下巴上的感覺,我極力忍耐住反胃噁心的感覺,克制著裝作沒有反應。
  「吉木若。」我仍舊微笑著回答。
  我不想說出加百羅涅的名字,因為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簡直不成體統,除了給加百羅涅抹黑以外沒有任何意義。
  「我問你,是哪個家族的。」因為汗液而變得粘乎乎的手指增加了力度,更加緊密地貼在我的下巴上。
  強烈的反胃感讓我無法維持自己的笑容,我不由地冷下臉。握著拳的手不斷細微地顫抖,奮力制止著自己想要暴力相向的念頭。
  「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家族罷了,我想您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剛才都是耍人的嗎?!啊?!」我突然間變化的表情讓髒鬼很生氣。扣在下巴上的手再次增加了力度,我覺得有些疼。可他突然放開了手,退後兩步,向旁邊的幾個嘍囉遞了個眼神。
  「看來你真是欠教訓!」於是剛才一直在一旁不作聲的一個瘦子突然衝上來,狠狠地給了我一個耳光。
  到底還只是十幾歲不夠冷靜的少年,對方一個表情變化就立刻被理解為挑釁。
  頭受慣性的影響重重撇向一邊,脖頸立刻「卡」地響了一聲,臉頰火辣辣地疼,耳邊嗡嗡直響,我聽見不遠處達妮羅的尖聲哭叫。但她沒有上前一步,只是躲在後面不敢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應,然而鼻子突然一酸,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才一個巴掌就哭了?我看你還敢不敢囂張?!」那個瘦子的聲音就像是不停亂敲的鑼,刺耳難聽,他語氣裡惡意的驕傲更是令人生厭。
  已經顧不上其他了,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讓我無法自制。我衝著瘦子的眼睛,抬手就是用力的一拳。很用力很用力,自己的身體這一刻好像並不屬於自己。
  瘦子被我打得後退了好幾步,直撞上了他背後的髒鬼。
  其他三人立刻逼到了我的面前。
  「連學長都敢打,還嫌教訓的不夠是不是?」
  「不給你來幾手硬的你就學不乖!」
  「你覺悟吧。」
  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隨身帶著的瑞士軍刀,我拉開刀刃抵上自己的脖子。
  「你們才應該覺悟吧!你們要是再不滾,我就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了!」
  一陣劇痛,被鋒利的刀刃抵住的部位似乎已經被割破了,正留著血。
  「啊——」達妮羅的尖叫又為我的動作增加了些氣勢。那幾個人被嚇掉了魂,落荒而逃。
  「這女人還真敢幹!」
  「給我記住!」
  似乎反派角色行兇失敗每次都是這個台詞。那麼我呢?可以算是正面人物嗎?
  我把刀刃收回去,把瑞士軍刀重新放回口袋,回頭看向達妮羅。「已經沒事了。」說著我便向她走去。
  達妮羅卻顯得很害怕,似乎是因為我的血。她不斷向後退,眼睛裡蓄著淚,好像隨時就會噴湧而出。
  「啊——你、你別過來!」
  可她害怕的樣子卻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就算怕血,她表現得也實在太過分了,就好像我是一具渾身血污的屍體一樣。
  不再理會達妮羅,我轉身背向她,朝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
  我很喜歡消毒水的味道,沒有任何理由,只是覺得那種味道讓我感到很舒服。
  此刻我正坐在醫務室裡處理傷口。
  陽光透過玻璃窗前拉著的白色窗紗,變得有些朦朧,卻並沒有過暗。白色的牆反射了光線,使原本朝北的房間變得明亮起來。
  「太誇張了,對付這樣的人根本不用這樣傷害自己,你反應過激了。」身穿白大褂,燙著簡單的小波浪捲短髮的校醫小姐拿著沾著碘酒的白色棉簽輕輕擦著我的傷口。
  我用冰袋敷著那側被打腫的臉頰。
  「我也不想的,只是……」
  「不管怎麼樣,」校醫小姐拿著的棉簽狠狠按在我的傷口上,在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之後,校醫小姐才繼續輕柔的動作,「就因為這樣而讓自己受傷的人是很傻的人,你要學會保護自己。」我沒有回答。
  我並不是傻。我只是懦弱。
  懦弱到除了傷害自己找不到其它任何自我保護的方法。不敢把刀刃指向別人,因為害怕手裡的刀會被別人奪走,也因為害怕傷到了別人自己卻無法負起責任,只好把所有的傷害都留給自己。
  我就這樣懦弱,與傻無關。
  所以我用可笑的驕傲粉飾這樣難看的我,被自己培養出來的所謂傲骨同時也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踐踏。
  自己折磨自己,為了同時保全自己和別人。
  聽上去冠冕堂皇,實則軟弱無能。
  只會叫囂著驕傲不屈,只會討厭著卑躬屈膝,卻什麼也做不到的我啊……
  「你在想什麼?」校醫小姐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她的聲音清澈好聽,溫柔卻不帶半點嬌弱。
  我喜歡這樣的聲音。
  「以後,我可以經常來嗎?」我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把茶棕色的短髮撥到耳後,明艷乾淨的素顏綻開了一個宛若太陽花般燦爛的笑容。
  「當然可以啊,只要不是逃課的話。」
  我的心跳霎那間漏了一拍。
  「我叫吉木若。」
  「我叫杜勒莎?卡洛。」
  杜勒莎伸手撫摸我及肩的頭髮。
  「黑色的頭髮呢,我很喜歡哦。」她這樣說,我聞到了她身上茶味的淡淡暖香。
  我抬起頭看著面前正對我微笑的她,她的眼睛是好像澄澈天空般的淺藍色;她茶棕色小波浪的短髮俏皮嫵媚;她修長的身材仿若怒放的紅玫瑰;她的氣息寬廣平和像是平靜的大海。
  我喜歡她。
  「好了,差不多是上課時間了,你該回去了,若同學。」杜勒莎看了看牆上的鐘,回頭對我微笑。
  我點點頭起身便離開了。
  關上醫務室的門,走廊上安靜得出了自己的腳步聲沒有其他聲音。
  突然就打響了上課鈴。
  上課遲到是很尷尬,因為我不喜歡在進教室的時候所有人朝我射來的目光,那讓我渾身不自在,手足無措,只想逃離。
  於是我快步跑向自己的教室。
  *
  放學的時候,臉上的腫塊已經完全消退了,我照例自己回加百羅涅。
  「今天在學校感覺怎麼樣?」晚餐的時候,迪諾坐在對面像往常一樣問我。
  我把嘴裡的通心粉嚥下,回答:「跟平時一樣,挺好的。」
  我不想讓迪諾知道今天的事,不想讓他知道那樣無能的自己。
  所以我決意隱瞞。
  迪諾自然是不知情的,但他卻微微皺了眉,又說:「是嗎?」他並不相信我,或許他從什麼地方察覺了什麼,從我自己並未發現的某些細節。
  「……是。」
  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來。我想我的隱藏應該沒有破綻,但願迪諾的表現只是我的多疑所致。
  聽了我的再一次回答,迪諾沒有再說什麼,低下頭繼續吃飯。
  沉默得有些沉悶。
  「我吃好了。」留下沒有動過幾口的通心粉,我離開了餐廳。
  我這樣懦弱,不敢面對,無法承受,只能逃避。
  多疑
  
  
  我總是對自己不夠信任,
  同樣也不夠信任別人,
  總是害怕被欺騙,
  可是實際上我總是以要信任別人為由,
  做了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卻不斷告訴自己,不要相信自己,
  自己的想法一定是錯誤的,
  然後與自己最想要的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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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在意大利已經生活了將近五個月,現在仍舊在日本的黑川花應該差不多也快要上國二吧?
  生活和時間一起緩緩流走,在我看來還是上一秒的事,實際上已經被溪流沖刷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想起來回頭看一眼的時候,那些彷彿近在眼前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回來。
  學校裡的生活平淡無奇,我的表現平平,既不特別優秀也不是墊底,而那次的事情過後很久也沒有人來惹我或者達妮羅,那個髒鬼的那句「給我記住」也就成了空話。
  我和校醫杜勒莎?卡洛成了朋友,她和迪諾差不多年紀,是一個名叫卡洛的小黨派老大的獨生女。卡洛並不是什麼有影響力的黑手黨,但和加百羅涅一樣與彭哥列結盟,基本上依靠彭哥列的幫助。
  杜勒莎確實是一個溫柔的女人,體貼又不會讓人感到厭煩,比起做事不知分寸,總是一副大小姐樣子的達妮羅來簡直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和杜勒莎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情很平靜,不會有太多波瀾,讓我覺得很舒服,但同時又有點恐懼,卻並不知道恐懼的來源,時間長了,那一點點微弱的恐懼感也被我忽視了。
  有的時候我會逃課來找杜勒莎。杜勒莎並不會說什麼,只是說這節課不懂的東西可以來問她,因此我的成績一直都很平穩,雖然不出眾,但實際表現總是會比試卷上的分數好上那麼一點,讓我不必為自己的成績擔心。
  似乎就是因為一直這樣被杜勒莎寵溺著,不感興趣的課程我從此就再也沒有去過。這次也是一樣,我逃掉了體育課甩掉達妮羅,靠在醫務室雪白的床上望向窗外。
  醫務室裡還是一樣安靜,消毒水的味道也還是一樣令人安心。
  「若?這節是你們班的體育課吧?」杜勒莎開門進來,「剛才開完會回來經過操場沒看到你,我就想你可能在這裡了呢。一直逃課可不行,學習末就算是體育課也要考核的。」
  杜勒莎說著,遞來一杯溫水。
  「反正我的運動神經天生就不發達,上不上體育課其實沒什麼區別。」我接過玻璃杯。
  「說起來,剛才有個金髮碧眼的漂亮女孩問我看到你沒有。」杜勒莎指向窗外的某處。
  金髮碧眼?那就只可能是達妮羅了。「她是我的同學。」
  「同學而已嗎?她好像很在乎你呢,我都在懷疑你們兩個不會是一對兒吧?」杜勒莎斜倚在窗台上望著窗外操場上正在追逐嬉戲的少年少女們。
  「不可能。」我立即否定,嘴角有些抽搐,「這怎麼可能,我的取向還是正常的。」
  茶棕色頭髮的漂亮女人低聲笑起來,戲謔道:「我開玩笑的,你怎麼這麼認真?一點也不有趣。」
  我撇過頭去,不想回應。
  杜勒莎止住了自己的笑聲,又問:「體育課是你們今天最後一節課吧?」
  「所以我可以在放學以後再多留一會兒嗎?」我抿了一口水問道。
  「當然可以。」她起身在我旁邊坐下,「想不想留下來一起吃晚飯?今天我要值班呢。」
  我搖了搖頭。「不了,我家住得比較遠,吃完晚飯再走的話不太方便,我在這裡坐一會就走,一起吃飯就下一次再說吧。」
  「是嗎?那就算了。」杜勒莎突然問道,「今天的作業是什麼?要不要拿到這裡來做?我還可以當個免費的家教老師。」
  仔細想想,我同意了,就回教室拿了書包來寫作業。
  可能是和杜勒莎在一起很開心,也可能是時間的流速真的很大,總之等到我把最後一本作業本合上放進書包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時間也已經有點晚了,」杜勒莎看著指向六點的時鐘,「我送你出校門吧,順便回來的時候去食堂吃飯。」
  「那就麻煩你了。」雖然覺得客氣是一件多餘的事情,但是不管對誰,我都忍不住要客氣幾句,好讓別人放下戒心。
  其實自己也告誡過自己不需要這樣做,這樣做是沒有理由的,然而每次有了這種念頭的時候,心裡都回模模糊糊地閃過些什麼,彷彿在倔強地辯解。這樣做是有理由的,並不是不需要,然而到底是什麼理由,究竟是怎樣的需要,自己也不知道,只好就這樣放在那裡任其自流。
  杜勒莎伸手揉亂我的頭髮。「若,你怎麼這麼客氣,讓我覺得好像在折磨你一樣。」
  她身上茶味的暖香瞬間縈繞在我的鼻尖,我的耳根有些發燙。
  「哎呀,若,怎麼臉紅了?」杜勒莎微涼的指尖突然貼上了我的臉頰,我聽見她的聲音帶著些許調笑。
  「是嗎?」我並無意躲藏,因為彆扭的會比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事後總認為自己太過矯情,或是掩飾不夠,覺得很不舒服,還不如坦率地承認,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杜勒莎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杜勒莎笑得眉眼彎彎,夕陽下看上去像是一朵盛開的金色太陽花,閃閃發亮、明媚動人。
  「若!」
  還沒走到校門口,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氣喘吁吁地接近。
  是迪諾,他從校門口向我跑來。
  「你怎麼在學校呆這麼久,我們在家遲遲不見你回來,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被老師留堂了。」迪諾看向我身邊傳著白大褂的杜勒莎,突然就紅了臉,「你,你好,我是,吉木若的,的,的,哥哥,我叫,迪諾。」
  我往迪諾的身後看了看,果然,羅馬裡奧站在校門口並沒有跟上來。
  杜勒莎瞇著眼睛,仍舊微笑。「我是若的朋友,也是學校醫務室的老師。」她又回頭看向我,「你的哥哥來了呢,那就明天見了,若。」說罷沖迪諾點頭示意,就轉身離開了。
  我向杜勒莎道了別,再扭頭看迪諾,發現他仍舊紅著臉盯著杜勒莎的背影。
  扯了扯迪諾的袖子,我說:「回去吧。」
  「嗯……哦好,回家回家。」迪諾像才回過神似的全身一震,臉又紅了幾分。
  「你喜歡杜勒莎嗎?」我忍不住問道。
  迪諾雖然臉紅,回答得卻很正經:「只是覺得她是一個很美麗的人。」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喜歡是一件很漫長的事。」聲音平穩,也很平淡。
  我迷惑地看著他。
  他卻突然爽朗地大聲笑了起來。「在家等你的時候,看到的電視劇台詞,怎麼樣,很有哲理吧?」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但是或許我那個時候就應該察覺到他突然握緊的手指,和語氣裡淡淡的無奈。
  但是我那時選擇了相信迪諾的話,儘管心裡仍然懷疑,但我還是相信了。
  這是我的壞習慣,因為我不夠相信自己,就只好選擇相信別人。
  *
  回到加百羅涅總部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大家都還是一樣,在餐桌上說著無聊的笑話可每個人都被逗得樂不可支。
  但我卻高興不起來,或許可以笑兩聲,但是總不能真正地笑出來。
  我總也不能對迪諾見到杜勒莎是他臉上的紅暈視而不見,心裡覺得很不舒服,很想把誰暴打一頓。
  但我總還是理智的,忍住這種感覺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只是很難受罷了。
  「若,怎麼了?」
  迪諾小聲叫我。我抬眼看見他滿臉關切,卻有些無措起來,我不知道該怎樣轉移他的視線,現在的我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沒事。」我搖搖頭,不去理會。
  接下來直到吃完晚飯,迪諾都沒有再主動對我說過一句話。
  離開餐廳的時候,我盯著迪諾的背影,心想他是不是生氣了。
  我告訴自己應該不會,我不覺得自己那裡做錯了,但是心裡仍是禁不住地害怕,擔心自己究竟是那裡做錯了,那句話說錯了,才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過冷漠?或是哪個自己都沒發現的習慣性動作刺傷了迪諾?
  不,不會的,冷靜,冷靜下來。
  我不斷對自己這樣說著,可是完全沒用。
  我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只能固執地認為迪諾的背影是在向我傳達一個名叫「生氣」的訊息。
  回到自己的房間,原本想要借寫作業忘掉剛才自己給自己找上的困擾,卻發現作業已經全部都做完了。
  於是我關上燈,無力地癱倒在床上,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
  城市的天空因為光污染而看不到星星,而加百羅涅總部離市中心很遠,雖然也受到的波及,但比起市中心來好太多了。
  我盯著天上寥寥可數的星星發呆。
  並不是對這些星星感興趣,也不是一直這樣看著不會覺得無聊,只是單純地懶得動而已,不想動,就算心裡覺得無聊,但身體也不願意作出任何反應。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其實現在誰也別來煩我是最好的,我懶懶地躺在床上不想動。
  「若,睡了嗎?」門外傳來迪諾的聲音。
  如果是迪諾的話我就更不想見他了,但是就這樣沒反應他會不會更加生氣?他究竟來做什麼的?是不是因為最近我做錯的事情太多了所以……
  察覺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我不由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子,開了燈,又打開門讓迪諾進來。
  迪諾的表情有些毫不掩飾的擔憂,但更多的,好像是不安。
  「總覺得你最近有點怪怪的,好像心事總是很重的樣子。」
  「沒有,你多心了。」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迪諾的,告訴了他又能怎麼樣呢?難道我非要想誰傾訴不可嗎?那樣太難看了。我不希望有人來干涉我,那樣彷彿就像在宣告我得依靠別人生活一樣。
  這樣的固執很矯情,也很彆扭,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來保護自己、讓自己好過。
  「裡包恩給我發了郵件,讓我去看看我那個師弟——就是彭格列繼任的那個十代目候選,所以我下個星期要去一趟日本,你也一起來吧。」
  迪諾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但我仍舊懷疑的看了看他。
  「可以嗎?」
  「沒關係,你不也有朋友在日本嗎?回去看看有什麼不好?」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答應了。
  迪諾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不顧我的反抗揉亂了我的頭髮,囑咐我早點睡就離開了。
  我闔上房間的門,順手又關了燈,突然覺得很沒趣又把燈再打開,隨後無聊地靠在門上發呆。
  可以回日本我當然很高興,因為可以見到黑川花。離開花有一段時間了,我想我是真的很想念她,有的時候甚至會在半夜裡醒來偷偷地流眼淚。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每天都會給她發電子郵件,或長或短,我最近的情況全都事無鉅細地告訴她。
  然而我卻又不斷在質問自己真的把花當成朋友嗎?還是維持了朋友關係的陌生人呢?又或是僅僅在對她做戲?
  因為我發給她的所有郵件裡,只是在不斷訴說著事情的起始經過結果,從沒有一封提到過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想法。
  看著這些郵件的花會不會和我有相同的感受呢?我總是這樣想著。
  所以要回去見花,在高興期待之餘,我還是有點忐忑。
  我該怎麼面對她?如果她問我為什麼會發出那樣的郵件,為什麼從來不說自己的心情,為什麼讓她覺得我在隱瞞?我該怎麼回答?
  她會做什麼動作,會說什麼話,聽了我的每一種回答會有什麼反應。
  關於這些我設想過無限種可能性,每一種我都在心裡構想出了一個相應的劇本。
  但這樣一來,我回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難道是對花做出事先演練好的動作,然後說出事先構想好的台詞,讓自己更加心生愧疚嗎?
  或許是事實上我更加希望花可以發現我的難處,來開導我,指引我,告訴我該怎麼做,讓我有一個明確的方向,所以才會希望回到日本。
  還是有其它原因呢?
  我突然煩躁了起來,胸口悶悶的,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被鎖鏈死死地縮住不斷掙扎。我決定不再理會這些問題,伏在床上和衣睡了。
  敏感
  
  
  纖細短小的神經反射弧,
  我看到的,我聽到的,
  每一個畫面,每一種聲音,都彷彿是千萬利刃。
  儘管不想在意,那些看似柔弱無骨的絲帶卻勒緊了我的喉嚨。
  我究竟在執著著什麼?我究竟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別問我,也別看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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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星期。
  學校放假了,而我也收拾了行李,跟著迪諾、羅馬裡奧還有加百羅涅十幾二十個大男人們一起搭飛機去了日本。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從被封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往外能夠看到的,只有漫無邊際的夜色。天空的一角被將近四十萬公里以外的星球上撒下的銀白色光芒染成了純然漂亮的鈷藍色,如同細砂般輕薄的雲層平整地鋪著。看上去一派平靜。
  迪諾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睡得很熟,可能是因為連續不斷的黑夜的關係吧。
  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睡覺的樣子很孩子氣,就算用手撐著頭,頭還是使勁往一邊偏著,我想他醒過來的時候一定會覺得脖子很痛吧。
  想像著迪諾過一會兒醒過來的時候,因為脖子痛而變得扭曲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迪諾似乎是聽到了我的笑聲,動了動身體,他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癱在寬大柔軟的椅子裡,頭不知不覺地就靠在了我的手臂上,很重。
  其實說實話,我比較希望他直接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頭使勁頂著我的手臂,很痛很難受,而且我也希望可以歪一下頭就能夠頂在他柔軟的金髮上。
  似乎是有點齷齪的想法,但是又覺得這其實很單純。
  幾個小時下來,我的手臂發麻不能動彈,睡醒了的迪諾也不知道自己的頭究竟靠在了什麼地方,一睜眼就興沖沖地一躍而起,找羅馬裡奧他們打撲克牌去了。
  我聽著他們的笑聲,覺得自己這邊好像安靜得過分,心生了一股濃濃的寂寞之感,很想和誰說說話,一起笑笑,不過大家好像都各自玩得很開心,不會有人願意聽我說那些無聊的話吧。
  正望著飛機的窗外發呆,我忽然聽到了迪諾的聲音。
  「若,要不要一起來打牌?」
  他站在座位旁邊,微微彎下腰,看著我滿臉關切。
  明明在這裡寂寞得難受,但我卻並不像坐到他們中間,我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想睡覺。
  但是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睡覺,我只是在等著,等著有人坐到我身邊和我說話。
  「真是的,怎麼這麼冷淡啊若。」迪諾卻沒說什麼,只是揉亂了我的頭髮,抓過一條薄毯給我蓋上,「那就好好睡吧,下飛機的時候我叫你。」
  「嗯。」我垂下眼睛,有些失望,但是又覺得溫暖,隨後隱隱地又是一股哀傷。
  我很冷淡吧……
  *
  凌晨時下了飛機,迪諾掏出一張折的有些歪的地圖,說是按著地圖走就回到那個彭哥列師弟家。
  迪諾正過來倒過去地研究著地圖,讓我們做了兩三個小時的電車,最後在午後的時候到了並盛町。
  看著並盛熟悉的街道,還有乾乾淨淨的淺藍色天空,我覺得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樣,和回到加百羅涅一樣的,家的感覺。
  「怎麼樣,這次跟我來對了吧?」迪諾看到我的表情,笑得很陽光,也有點洋洋自得的味道。
  可是我卻不知為什麼,不喜歡這個表情,從心底裡感到不爽。
  「是嗎。」我回答得輕描淡寫,彷彿根本就沒把這當一回事,但天知道其實我多麼感謝他。
  迪諾卻一點都沒有介意的樣子,反而好像已經成了習慣一樣伸手拍拍我的頭。「又彆扭又冷淡,當心以後會嫁不出去哦。」
  「我不會……」下意識想要反駁,可是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不願說完。
  我不會嫁出去的,我想,就這樣呆在你的身邊,看著你的笑容,然後我就很滿足了。
  但是這話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我仍然希望你能注意到,不管我隱藏得多深,我始終相信你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這種想法,更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什麼情感,只是就這樣坦率地想著,卻不敢告訴任何人。
  迪諾卻對著我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說:「看不出來你這麼有自信,好吧,等你嫁出去那天,我送你一份大禮,怎麼樣?」
  不知該怎麼回答,是該笑著說好的我等著,還是說我不會嫁給任何人?不管說什麼,不管做什麼,我的心總是抽痛著,就算只是想想也痛得讓我難以忍受,我不想聽到你說這樣的話,一點也不想。
  難道這是因為愛情?
  難道這是因為我愛上了迪諾?
  對此最不相信的人,恐怕就是我。然而我又努力地想讓自己相信,我希望自己相信。
  那我是不是就是真的愛上了呢?究竟該怎麼看清自己的想法呢?我便陷入了苦惱。
  迪諾見我不說話,在我眼前揮手:「若,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不,沒什麼。」我把頭撇到一邊,不去看他。我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迪諾,該怎麼對他說話,該對他擺出什麼表情,那就索性不看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迪諾想必是很擔心我的,他一路上不停地對我說些很無聊的話題,想要引起我的注意,讓我給他一些回應,讓他不擔心。
  我只好盡量做出回應,用我不喜歡的腔調回應我不喜歡的東西。
  可我希望現在離迪諾越遠越好,我突然想要躲開他,我怕自己不經意的一個動作,無意間的一句話就傷害了他,儘管知道他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也不會那樣脆弱,但我總是這樣不停地擔心,竭盡全力想要遠離他。
  於是我便在經過花家附近的時候,就說要去看她。
  迪諾把裡包恩給的地圖塞到了我的手裡,說讓我去完花家照著這個地址去找他們,如果他們不在就回車站邊的旅館,在不行就直接打電話給他。他問羅馬裡奧要了支筆,邊說邊在地圖上寫寫畫畫,講得很詳細。
  但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迪諾就在我身邊,他的呼吸很清晰的拍打在我捏著地圖的手上,他說話的聲音延綿不斷地纏繞在耳邊。我仰起頭看到他輪廓清晰的側臉,卻在他低頭看我的時候飛快地用視線追逐他在紙上不斷滑動的筆尖,只覺得胸口滾燙,頭腦發暈,其它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好茫然地點頭回應他每一句的一個短短的停頓,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迪諾始終笑著回答我不著邊的問題,不見半點不耐。
  「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就這樣吧,再見。」我推開了迪諾,迅速跑開了。
  只聽得迪諾在我身後高聲說:「注意安全!要不要派人送你?」
  我向後揮了揮手表示不用。
  *
  花家的樣子一點也沒變,我在她家的大門口徘徊了很長時間,考慮著該不該進去。
  我會回來這件事並沒有告訴她,一方面是計劃著想看她吃驚的樣子,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她會開口問什麼。
  總之我還在猶豫不決。
  「是……吉木若嗎?」
  我聽到花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起,回過頭,是正拎著書包的她,看樣子是放學回家了。
  沉默著,我什麼也不說,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傻傻地看著她,和她身後暖桔色頭髮的女孩子,並盛中學的校花屜川京子。我認識她,她曾經是我的同班同學。
  *
  「你回來了怎麼都不告訴我?!」
  之前我從沒到過花的房間裡來,而現在我卻坐在她房間的茶几旁,接受著她半喜半怒的責怪,旁邊是笑容溫柔的屜川。
  「你什麼時候計劃要回來的?!你要是跟我說一聲我不就能去機場接你了嗎?!」
  「花,算了,吉木同學不都已經回來了嗎?」 屜川一隻手搭住花的手臂,輕聲細氣地勸著她。
  我看著一臉溫柔笑容的屜川和因為屜川而表情漸漸鬆弛的花,突然覺得五個月的時間能夠改變的似乎超出了我的預想。
  屜川對花的房間很熟悉,看來並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可是我和花認識了三年多卻從沒有來過這裡。
  是不是已經有什麼變化得讓我不認識了?並盛的街道沒有變,並盛的天空沒有變,可身在並盛的某個人是不是已經和五個月前,不一樣了呢?
  這種想法卻一點也沒有讓我驚奇。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不信任花,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相信就算沒有我,她也可以找到新的摯友,過著以前沒有任何區別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時候冒出了這樣那樣沒有安全感的念頭,只在一開始還是就在剛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因為眼前的一切似乎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據,證明我是對的。
  我不過是並盛的過客,我曾經這樣想過,也希望一直以這樣的身份自居,現在事實證明我成功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並盛似乎成了我的第二個家。
  「對不起,原本應該通知你一聲的,但是時間太匆忙就沒有來得及。」
  我慢慢低下頭,不想看她們。別人看來被屜川安慰的花和安慰花的屜川所做的不過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一件不必在意的事,可是在我眼中這些卻讓我覺得受了委屈。
  胸口劇痛著,叫囂著想要大聲哭喊。
  「不過,看上去花你過得還挺好的,這我就放心了。」
  然而儘管如此,我還得裝出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我知道不能讓花發現我的任何一絲異樣,不然她問起了原由我就什麼也說不出來。可是我一邊極力隱藏,一邊又在心裡對花吶喊著「快發現啊,快注意到啊」。雖然覺得對不起屜川,可我希望花是我一個人的,不要有任何人出現在她的身邊,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這是我帶回來的一點禮物,花你和屜川同學分一下吧。」
  我竭力克制著雙手的顫抖,那盒巧克力就在告訴花:只是你一人份的,你也是我一人份的,你不可以,不可以有除了我以外的朋友,不可以,求求你,不可以。
  「誒——看上去很好吃哦,這是牛奶巧克力吧?京子,你應該很喜歡吃吧?來,嘗嘗吧。」
  可是花什麼都不知道,她打開巧克力的盒子,拿出了其中的一塊,塞進了屜川的嘴裡。
  而屜川把巧克力含在嘴裡,用模糊不清的發音向我道謝。「這巧克力真的很好吃,謝謝你,吉木同學。」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自己的聲音好像已經和自己沒有了關係。
  「喜歡就好,那就先這樣吧,家裡人還在等我呢。」我站起身,對她們微笑。
  「不多留一會兒嗎?」花也站了起來,隨後是屜川。
  我自顧自往外走。「不用了,這次回日本其實是有事要辦,順便來看看你,辦完事就要馬上回去,所以不能多留,只能遺憾了。」
  我的話究竟是怎麼說出來的,為什麼我自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算了算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了,」花一邊和我一起往外走,一邊說,「你發給我的郵件我都收到了,你在那邊的生活看上去也挺多姿多彩的,以後我到意大利旅遊,可就拜託你了。」
  我想花應該只是無心之言吧。然而我卻怎麼也不願意相信。
  她不問我為什麼只是對她報流水賬,不問我為什麼從來都不說自己的想法,不問我在那裡想不想她。她什麼都不問。
  為什麼不問?我想了那麼長時間該怎麼回答她,我絞盡腦汁地考慮該怎麼樣安慰她,可她卻什麼都沒問。
  在來之前,我是那麼害怕她問起這些,但她什麼都沒有問,我心中對於「失去」的恐懼,卻更加囂張地侵略了我的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原本還想舊友相見,應該會有很多話說的,可是真的見了面好像又沒什麼好說的了。」花的笑容從來沒變過,可在我看來它突然變得那麼陌生,好像是初見一般。
  「是嗎?」我是你的舊友,屜川是你的新友。於是你以舊換新,或是棄舊迎新,我該做什麼?是不是該笑著說再見呢?
  花將我送出了大門,我看著門在我面前漸漸關上,花和屜川在門裡,而我在門外。
  厚重的防盜門橫膈在我們的面前,我再也進不去了。
  *
  照著地圖往彭格列十代目家走去,我彷彿有些失魂落魄。
  我在心裡責怪自己太敏感,該在意的不該在意的對我來說全都是那樣鋒利。
  可是花或許什麼都沒有注意到,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裡發生的一切,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裡我和她已經被拉扯得幾近斷裂的羈絆。
  如果可以後悔的話,我一定不會來日本的。我開始想念杜勒莎了。
  彭格列十代目的家很好認,因為門口一定站著很多加百羅涅的人——來的時候,迪諾可是把能帶上的人都帶了過來。
  走到門口,我看了看大門口旁的牌子,上面寫著「澤田」。
  我想起了這好像是原來班上那個澤田綱吉的家。
  對於向來不起眼的澤田綱吉,我的印象不深,只是記得他的各方面成績不好,同學們,特別是男同學們都很喜歡捉弄他,因為他的反應總是很好笑。
  這個澤田綱吉,是彭格列的十代目?那麼究竟是他深藏不露,還是……
  正在我盯著澤田家門口的姓名牌發呆的時候,突然聽見有個聲音在上方響了起來:「你們都趴下!不要抬頭!」
  人的大腦實際上是接收不到「不」這個字的,因為人是很好奇的,所以我也是這樣。
  那個聲音好像是迪諾,他怎麼了?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下意識抬頭想看個究竟,哪知抬頭我看到一顆粉紅色被拔了保險的手榴彈向我襲來。隨後我被誰拉了一把,那顆手榴彈被鞭子甩到了天上,傳來「砰」的一聲爆炸。
  「沒事吧,若?」抬頭,我對上了迪諾帶笑的雙眼,這才發現自己正拽緊了他的衣服,被他護在懷裡。
  我當即輕輕地推開他,搖了搖頭。
  「那就一起上去好了,讓你見見彭格列的廢柴十代目。」說完他便拉我走進了房子。
  「首領還是那麼愛玩啊。」
  「喲,首領英雄救美哦,不錯嘛!」
  「哈哈,首領難道終於開竅了嗎?」
  手下們圍在一起打趣迪諾,不過他只是對著手下們甩甩手,笑得很無奈。「你們就不要八卦了,誰家的手下會這麼說自己的首領?」
  「我們啊。」手下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我的臉開始發起了燒。
  彆扭
  
  
  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所以就什麼也不說。
  不知道該怎樣表現,所以就什麼也不做。
  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事想做。
  只是你面前的我太彆扭,所以把一切都放在心裡。
  我正在等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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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iao。」走進房間,裡包恩就坐在窗台前的書桌上向我打招呼。
  那廂的澤田綱吉好像才剛剛反應過來我是誰。「吉,吉木同學?!你怎麼會認識迪諾先生的?!」驚訝之情溢於言表,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滿臉不可置信。
  「好久不見了,澤田君。」我微笑著向澤田打招呼。
  是的,澤田綱吉和花還有屜川京子一樣,是我曾經的同班同學。
  「為什麼吉木同學會……難道上個學期突然轉學就是因為……裡包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澤田綱吉似乎對於我的出現感到非常意外,回過頭用質問的口氣對裡包恩說。
  裡包恩則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回答道:「阿綱你怎麼什麼都往我身上推,過分了。吉木若原本就是加百羅涅第九代首領的養女,也就是迪諾的妹妹。」
  確實,澤田綱吉把所有事都歸咎給裡包恩的樣子我也看不太下去,似乎他還並不怎麼信任裡包恩。不過這應該也是正常的,怎麼想澤田綱吉都應該是一個普通少年,自己是彭格列十代目的時恐怕也是最近幾個月才知道的吧?要在短時間內接受,是做不到的吧。
  「阿綱,晚飯做好了,叫你的朋友們一起下來吃吧。」
  澤田媽媽在樓下叫澤田綱吉下來吃飯,迪諾一聽就來勁了:「媽媽做了飯,那我們就快點下去吧。」
  「也是。」裡包恩從窗台前的書桌上跳下來,自顧自往餐廳的方向走。
  吃晚飯的時候,因為羅馬裡奧不在,迪諾的「終極BOSS體質」就暴露了出來,吃飯的時候到處掉米粒,走路的時候自己踩到自己的腳然後摔倒,總之慘不忍睹。他的寵物海綿龜安翠歐還不知什麼時候爬進了澤田家放滿了水的浴缸裡,漲大了以後險些毀了澤田家唯一可以用來洗澡的浴室。
  我和迪諾只得不停地向澤田綱吉和澤田媽媽道歉。
  澤田媽媽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介意的樣子,但澤田綱吉雖然嘴上說不用在意,臉色卻不怎麼好。
  迪諾打算在澤田家住一晚,我則跟著羅馬裡奧回到靠近車站的旅館住,不過裡包恩說有話要跟我說,讓我也留下。
  晚上的時候大家到附近的浴場洗過澡回到家就準備休息了。
  「吉木若,到院子裡來吧。」
  「好。」
  於是我跟著裡包恩到了院子裡。
  「你們兩個去哪裡?」迪諾在後面高聲問,但並沒有追上來。
  我回頭對他揮了揮手。「我很快就回來,只是和裡包恩先生聊一聊。」
  *
  「看來你最近在意大利過得還不錯。」裡包恩倚在一個以微妙的角度固定在樹枝上的沙發裡喝著咖啡。
  我坐在樹下抱著自己的膝蓋,有些泛白的牛仔褲上沾了些許草屑:「一般。」
  「是嗎?」裡包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彷彿要求談話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有什麼要說的話嗎?」我仰起頭,看向正上方的裡包恩。
  裡包恩抿了一口咖啡,開口道:「你和迪諾,現在相處得怎麼樣了?你不會還什麼都沒說吧?」
  「說什麼?」我有些不解。
  「果然還沒說。」裡包恩的語氣裡帶上幾分瞭然,「你還沒對他告白吧?要我幫忙嗎?」
  我的身體一震,心裡有什麼地方好像被子彈擊中一樣,漏出一個空空的洞,風直直地穿了過去。
  為什麼裡包恩會這樣肯定地說這樣的話?明明是我都沒有辦法確定的感情,為什麼裡包恩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更讓我覺得不舒服的,是聽到了裡包恩的話的我,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怎麼有那種被戳破了心事的緊張?
  「……為什麼,我要對他告白?」臉不覺有些發燙,語氣也變得心虛,但就是控制不了嘴硬,不願意當場被人說穿即使是自己卻仍然無法確定的心事。
  可是又很矛盾地期待裡包恩給我一個明確的解釋。明明是自己的事,卻希望別人來給出答案。或許就是因為想要快一些確定,所以想要借助別人的力量找出答案,或許也因為自己明白自己永遠也無法確定。自己最不相信的人,就是自己。
  「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是不會相信別人的,即使我告訴了你又有什麼用。」裡包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不帶任何感情,甚至有些冰冷。
  我忘了,他會讀心術。
  「我會相信,我不相信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罷了。」我抱緊了自己的膝蓋。
  我不明白為什麼無法相信自己,或許是自己騙過自己太多次,所以對自己失去了信任。
  對自己說實話,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為想要逃避的東西那麼多,為了安慰自己所以對自己說謊,讓自己暫時安心。關於迪諾,我是不是也一樣對他,對自己,對所有人掩飾自己的感情,寧願誰都不知道,寧願到最後連自己都忘記,也不想讓自己受到任何可能的傷害。
  裡包恩聞言沉默了幾秒,冷笑一聲,開口問道:「哼,如果我說我從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喜歡迪諾,你相信嗎?」
  「……我在機場見到迪諾的時候就已經……」我的心臟突然劇烈地在胸膛裡掙扎著,好像有條粗大的鐵鏈正在用力地捆綁它,讓它透不過氣來。
  「你相信嗎?」裡包恩又重複了一遍,我覺得頭頂上他的視線突然間銳利了起來。
  「……很困難。」抱著膝蓋的手又收緊了一些,「我想可能是,更早以前……」
  「噢?終於敢正視自己了?」裡包恩的聲音染上了些笑意。
  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說實話,但是這對我有些困難,已經習慣了欺騙自己的人很難再說出自己的心聲,每次開口都會習慣性的掩飾,要克制這種習慣,很不容易。
  「……我……」仔細地在心底遣詞造句,我的語速變得很慢,也不連貫,「我……還是沒有辦法,可能是成習慣了吧。」
  「這樣的你沒資格站在迪諾身邊。」裡包恩毫不留情的話猶如一桶加了冰塊冷水,兜頭澆了下來,不但全身很冷,身上也被堅硬的冰塊打得生疼。果然,就算自己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由別人說出來,感覺真的很不一樣,有一種被狠狠侮辱了的感覺,胸口悶了一股氣發不出來。
  可是他說的是事實,迪諾的身邊不應該是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瞭解的人。
  「我知道。」我鬆開抱著自己膝蓋的手,頭靠上了背後的樹幹,仰視著仍在喝咖啡的裡包恩,「我本來也沒打算這麼做。」
  「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裡包恩在沙發裡換了個姿勢。
  我歎了口氣,冰涼的手背覆蓋住發燙的雙眼。「不是自知之明,我從來都沒看清過自己,哪來的自知之明。」
  「那就是自卑?」裡包恩從樹上跳下來,「你比起迪諾和蠢綱還差得遠,你明明比誰都看得透自己,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我抿緊了嘴唇不說話。
  「不管是迪諾,還是現在的蠢綱,都能夠正視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裡包恩慢慢往房子裡走,「所以他們都比你強大。好了,言盡於此,要不是看在迪諾終生幸福的份上,我才懶得說這些廢話。」
  迪諾的終生幸福?迪諾的……終生幸福?
  我在原地愣了半天。
  裡包恩……什麼時候改行當紅娘了?
  「不管是迪諾,還是現在的蠢綱,都能夠正視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所以他們都比你強大。」
  裡包恩的話雖然很毒辣,但是也很有道理。
  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嗎?那麼,我最真實的想法,究竟是什麼呢?
  「若?」一張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盯著那張臉發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迪諾?」
  「你還真奇怪,別人在想事情的時候如果有人像我這樣做,應該都會嚇得叫起來吧?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歪了歪頭站起身來。「需要再重演一次嗎?」
  「哈哈,不用了。」迪諾笑著揉亂我的頭髮,語氣乾淨爽朗,就像西西里島被陽光照耀得閃閃發光的海面,「裡包恩說話一向不留情面,要是接受不了就當作是耳邊風好了,我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是來……安慰我的?擔心我嗎?
  「原來是這樣,我似乎還需要對你進行一下再教育,廢柴迪諾。」
  迪諾一回頭就看見裡包恩手裡拿著列恩變成的手槍,嘴角掛著危險的笑容。
  「呃……裡包恩,你聽錯了。」迪諾向後退了兩步,卻因為不小心踩到了自己拖鞋的後跟而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裡,裡包恩,冷靜一點。」迪諾笑得很勉強。
  聽到動靜的澤田綱吉進來看到舉著槍的裡包恩,立即驚叫起來:「裡包恩,你你你在幹什麼?!」
  「迪諾很需要修理,身為BOSS他還太幼稚了。」裡包恩一步一步向迪諾的方向逼去。
  「這樣會毀了我家的房子的!裡包恩!!就算真的要大也要到外面打啊啊!!」但他還是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不敢上前。
  我看著眼前的光景。
  可能我最真實的想法就是……
  時光就凍結在這一刻,不要再有任何改變。
  「這是很蠢的想法。」裡包恩卻不知什麼時候收起了槍,對我說道,「不過有進步,起碼沒在逃避,雖然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在逃避。」
  「是嗎?」我勾了勾嘴角,「我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快的。」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迪諾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不解地問。
  「完全聽不懂。」澤田綱吉也摸著後腦,一副迷惑的樣子。
  裡包恩卻沒有回答的打算,轉身就走:「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該睡覺了,明天見。」
  我不想把和裡包恩的對話告訴把目光轉向我的迪諾和澤田綱吉,於是借口找澤田媽媽商量我今天住在那裡,也離開了房間。
  *
  我被安排和碧洋琪睡一個房間。
  碧洋琪意外地是一個很溫和的人。我搬了被褥進房間準備打地鋪,她卻接過我手裡的被子放到了她的床上:「和我一起睡好了,我不介意。」
  「沒事的,我睡在地上就可以了。」我急忙婉拒,一半是出於客氣,一半是真的不怎麼願意。
  但碧洋琪只當我太過拘謹。「不用這麼客氣,我的床擠得下兩個人。」
  「嗯。」我點了點頭,不好再拒絕,「謝謝。」我本來就不擅長與別人交流。
  碧洋琪對我淡淡地笑起來,又說:「鋪好床就快點睡,否則明天會長黑眼圈的。」
  於是我睡在外側,碧洋琪睡在內側,我和她背對背側躺在床上。
  關了所有燈的房間裡很安靜。月光清冷,透過了白色的窗簾,在地上灑下了泛藍的光。
  我僵硬的蜷縮在被子裡,一動也不敢動,閉上了眼睛卻絲毫沒有睡意。我果然還是不習慣和別人睡在一個房間,別人的呼吸聲儘管很輕,但卻讓我覺得身處在一個粘稠的罐頭裡,有不敢呼吸的感覺。
  「你還沒睡著?」那頭的碧洋琪突然出聲。
  「誒?」被嚇了一跳,我迅速恢復平靜,輕聲回答,「嗯……你也沒有。」我不敢說得太大聲,這樣寂靜的晚上,就算是一點點聲音,聽上去也很突兀。
  碧洋琪在那頭動了動,我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
  「你愛上迪諾了,是吧?」
  碧洋琪的聲音突然就出現在我的耳邊。
  「……」我閉上眼不回答。
  碧洋琪卻開始動手戳我的臉。「啊,臉紅了。」
  「碧洋琪小姐……」我張開眼睛,偏過頭,對上了碧洋琪碧綠的眼睛,一驚,又把頭掉了回去「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迪諾,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卻不願相信自己的感覺。
  那頭又傳來了布料的摩擦聲,碧洋琪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已經不再耳邊而是在背後了。「愛這種事只能自己來,別人幫不了你,你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我知道。」我向被子裡縮了縮。
  「比方說我愛裡包恩。」碧洋琪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似水,「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因為不這樣做的話,我的心意、我愛他的覺悟他就看不到。」
  說起來,吃晚飯的時候,確實看到碧洋琪在喂裡包恩吃飯,每一口都很認真地吹涼,非常仔細的控制著份量,讓實際上擁有和嬰兒一樣脆弱的食管的裡包恩很容易就能把食物嚥下去。
  「碧洋琪小姐,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這種事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愛上了自己會明白的,只要心裡出現這樣一絲跡象就不能放棄,因為很容易就會錯過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碧洋琪的聲音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一樣。
  「碧洋琪小姐,我現在還不能成為有資格站在迪諾身邊的人。」
  「其實我覺得就算不待在他身邊也沒關係,那種吃飯都不停掉米粒的男人有什麼好的。」碧洋琪突然就不滿了起來,「你才十三歲,為什麼一定要被一個二十二歲的廢柴男人套牢,果然你看男人的眼光還是小女生的水準嗎?」
  「不是的,碧洋琪小姐,我從記事的時候起就一直和迪諾生活在一起了,直到,我十歲的時候。」
  「聽裡包恩說過,你是加百羅涅九代目的養女。」碧洋琪在那頭回應。
  我把身上的被子又裹得緊了些,閉上眼睛。
  「不知為什麼,我從小就不合群,總是被別的小朋友欺負,迪諾總是像大哥哥一樣保護著我,讓我覺得安心。對我來說,他就像陽光一樣。
  「什麼時候起,我對他的感情開始有變化我也不知道,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確定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他,甚至是愛上他。所以我不想去刻意追求什麼,因為一旦弄錯了,那就是一種不可挽回的傷害,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
  「我和他的關係很敏感,不僅是年齡的關係,我還是他名義上的妹妹,如果亂來的話,對加百羅涅也很不利。
  「而且儘管加百羅涅號稱是男人的集團,但是實質上它的強項仍然是在經濟方面,畢竟迪諾繼任加百羅涅首領後一直都把工作的重心放在這方面上,所以為了增強實力,迪諾以後很可能要和其他家族聯姻。
  「我不能用還無法確定的情感影響他,束縛他,我很自私,但是我也明白不能這樣做。
  「所以,所以就這樣吧,我已經很滿足了。可能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戛然而止,我已經說不出其他話來了。
  碧洋琪沉默了一會兒。「你真的只有十三歲嗎?總覺得你的實際年齡應該跟我差不多吧。」
  「黑手黨的孩子不能太幼稚,我和澤田綱吉那種連半吊子都不算的傢伙是兩種人。」我的意識漸漸模糊,睏倦慢慢侵蝕了神經。
  第一次,對一個人說的這樣暢快,可能這是裡包恩和碧洋琪共同的功勞吧,他們兩個還真登對。
  沉入睡眠的前一刻,我聽見碧洋琪輕輕說:「但是我不願意為了愛顧慮這麼多,我還是相信愛可以克服一切。」
  愛,可以克服一切……
  冷淡
  
  
  我想要和所有人保持距離,
  並不是我遺世獨立,也不是我故作清高,
  只是太近的距離讓我無所適從,
  也讓我過於敏感,
  雖然希望被關注,希望被關心,
  但是有多期待我就有多害怕。
  所以讓我遠遠地看著就夠了,
  只要可以看到你,我就真的滿足了。

========================================

  迪諾帶著我和羅馬裡奧他們在日本呆了一段時間就回去了,其間我們和彭格列十代的家族做了很多互動。
  我對此並不感興趣,只是迪諾提出來的時候,我怎麼也想不到拒絕的話。
  只是沒想到,花的新朋友屜川京子竟然會是彭格列的一員,聽迪諾說,她是十代首領夫人的候選之一。
  再一次見到屜川京子的時候我很尷尬,因為害怕被她戳破了之前的謊言,怕她帶著滿臉不解問我明明說了很快就會回去,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可她只是對我笑笑,說:「沒想到吉木同學竟然是迪諾先生的妹妹呢。」
  而另一位首領夫人候選三浦春是一個活潑樂觀的女孩子,與同樣活潑卻任性的達妮羅不一樣,三浦春非常善解人意,雖然不似屜川京子那般溫柔可人性格也似乎有些不著調,但讓人討厭不起來。
  「吉木同學,這次彭格列和加百羅涅的做年糕比賽,和我們一起合作吧!」三浦春說話手舞足蹈,音量很大,語氣也非常誇張,給人一種「此人很拚命」的感覺,極富感染力,極容易讓人跟著她的節奏走。
  她是我不擅長應付的類型,儘管我現在並沒有找到能夠讓我應付自如的人。
  「三浦小姐,我想……」
  「沒關係沒關係,有不會做的地方的話,小春很樂意告訴你!」三浦春似乎完全聽不進別人的意見,氣場很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一個很強勢的女孩子吧。
  「三浦小姐……」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可以說的話或許事後可以找到一千句一萬句,但是現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有些害怕別人臉上失望的表情。
  屜川京子輕輕地按下三浦春上下揮動的一隻手臂,輕聲細語地阻止她溢於言表的挖角:「這不太好吧,小春,迪諾先生是吉木同學哥哥,不能讓兄妹相殘啊,這樣我也會很難過的。」沒記錯的話,屜川京子有個哥哥。
  我朝屜川京子和三浦春身後彭格列的陣地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覆蓋著白色短髮的腦袋,屜川京子的哥哥屜川了平,那時學校拳擊部部長,出了名的拚命三郎,口頭禪是「極限」。
  屜川京子見我看著她們的陣地,又很善解人意地改口:「但是只是友誼賽的話,應該沒關係的吧。」
  「嗯,不用了,我不是很想參加比賽,裡包恩已經答應了。」說罷,我又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坐在主席台上的裡包恩。
  對方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著「雖然沒關係,但我不支持」的字樣。
  三浦春和屜川京子的表情有些失望,昨天晚上這樣和迪諾說的時候他也是這個表情。不過我心裡對於這樣的迪諾存有的一點點愧疚,對她們卻並不存在。
  我不想與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深交。並不僅僅是因為屜川京子讓我很尷尬,而三浦春恰巧是我雖不擅長拒絕的類型。我總是極力避開與人交往,因為總覺得我和其他人處在不同的世界,他們的想法我無法理解,我的想法他們也不願瞭解,每次都是他們單方面地說他們想說的,而我只能傾聽。
  我知道一味地怪罪別人不好,但是我實在不擅長交談。我忘了是什麼時候迪諾說過這是御宅族的通病,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只是固執地守著自己的情感,不願讓他人接近。
  所以和彭格列十代家族的互動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而我也不想從中得到什麼。
  很快,迪諾就決定回西西里去了,畢竟不能耽誤工作。
  除了羅馬裡奧以外的人因為工作的關係都已經陸陸續續回西西里,而剩下的我、迪諾和羅馬裡奧本人也已經訂了今天晚上的飛機,下午就要走了。
  於是這天午飯的時候,裡包恩提出讓澤田綱吉帶著他的家族請我們到山本武的父親開的壽司店聚一聚。
  山本武也是我原本的同班同學之一,但是我和他也並不熟。可以說在原來的那個班級,我唯一熟悉的,就是花,只是她現在已經離我很遠了。
  不過山本武卻對我沒什麼印象,當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我那時一直以過客自居,從來都沒有做過哪怕一點能讓別人記住我的事,與花的朋友關係也僅僅是在鄰座的基礎上建立的。
  澤田綱吉身邊的獄寺隼人是在我離開之後不久轉到花他們班上的日意混血兒,綽號人體轟炸機,全身上下都藏著炸藥,灰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睛,以彭格列十代目的左右手自居,除了對自己的首領澤田綱吉非常恭敬以外,對每個人都是一副態度不善並且異常警惕的樣子。
  那頓飯吃得很熱鬧,大家笑笑鬧鬧,玩一些助興的小遊戲。
  裡包恩在一旁安靜地看,時不時調侃澤田綱吉或者迪諾,偶爾拿著列恩變成的手槍嚇唬嚇唬他們,而碧洋琪就一直守在他的旁邊,把壽司小心翼翼的分割成小塊餵給他,眼神溫柔充滿愛意。
  我不知道碧洋琪這樣做究竟能得到什麼,也不想像碧洋琪一樣做到這個地步,我只想就這樣看著我想看的人,然後就足夠了。
  碧洋琪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我看向她的時候,她對我笑了笑,做了一個口型,又指了指迪諾。
  我並沒有看懂她的唇型,但也可以大約猜到她的意思,雖然並不明晰但我也明白那不是我想做的事,於是我對碧洋琪搖了搖頭,垂下眼睛,打算嘗一嘗面前的壽司。
  我不喜歡壽司,那種冰涼的口感會讓我全身上下都打一個寒顫,但是現在能吃的就只有壽司,畢竟身在壽司店裡。我拿起筷子,正準備夾起壽司,突然一隻小小的手從我面前把壽司抓走了。
  我抬頭看向手的主人。一個穿著奶牛裝的小男孩,正帶著淘氣的笑容一邊咀嚼著剛才從我這裡拿走的壽司,一邊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哈哈!這裡的壽司全都是藍波大人我的!」嘴裡的飯粒噴得到處都是。
  「藍波!快道歉!」緊接著另一個穿著紅色唐裝、有著圓溜溜的大腦袋的小女孩一把抓住自稱藍波大人的孩子,操著不流利的日語說道。
  藍波掙脫了那個小女孩,逃得飛快:「藍波大人才不要!一平你這個沖天辮!」
  名叫一平的女孩立即追了上去,邊追邊喊:「藍波站住!」
  澤田綱吉連忙在一旁對我道歉:「對,對不起,吉木同學,藍波他只是嘴饞。」
  「沒關係,我不介意。」我搖了搖頭,撐著下巴出神地看著小小的女孩和小小的男孩在屋子裡你追我,我追你,好不開心。他們滿屋子跑,經常會撞到我的眼前,一開始我還會把自己盤子裡的壽司拿給其中其中的一個或他們兩個,但過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些無聊,便只是看他們,自己卻一動不動,望著已經空了的盤子出神。
  我喜歡小孩子,不管這個小孩子怎樣任性,我都非常喜歡。經常不由自主地寵溺著小孩子,不知不覺地被他們的天真無邪感染。
  「笨寺的壽司也是我的!」突然小孩子脆生生的大笑換回了我的注意力,原來被一平追得到處跑的藍波一點也沒有耽誤到處搶壽司,獄寺隼人面前的壽司也在即將被主人拿起的一瞬間落入了小孩子還沾著米粒的嘴裡。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又會對他們產生厭倦,雖然仍舊喜歡他們,但是不知為什麼就不願意和他們再有接觸,然後就傷害到了小孩子尚且稚嫩的心。
  獄寺隼人吹鬍子瞪眼地一躍而起,抓起藍波小小的身體怒吼:「這可是十代目特意拿過來的壽司啊,你這頭蠢牛居然把它給吃了?!你給我吐出來!」小個子的孩子哭聲出乎意料得大,所有人都往藍波和獄寺隼人那裡湊去,可我卻沒有一點想要靠近的慾望。
  我規定自己不能接近小孩子,不能對他們表現出喜歡,為了避免傷害,就要從一開始杜絕可能造成傷害的一切因素。哪怕是委屈自己,也不能給任何人造成任何傷害。
  「啊啊,獄寺君!」澤田綱吉急忙勸架,「算了算了,只是一份壽司,要的話再拿過來就可以了,藍波是小孩子,獄寺君你不要跟他計較了。」我打了個哈欠,把注意力轉向了山本爸爸製作壽司那乾淨利落的手法上。
  我想我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堅強,所以這些都不要緊,我都不在意。
  聽見獄寺隼人高聲附和澤田綱吉說「是,一切都聽十代目的」,我把頭轉向了那個方向,身板挺得直直的獄寺隼人手上已經不見了藍波,取而代之的,是他身後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迪諾。
  對迪諾也是一樣,我不願也不敢太過接近他。對我來說他比誰都要重要,最不願傷害的,最想遠離的也就是他。
  迪諾在一旁拍著獄寺的肩膀大笑著說好啊好啊,獄寺君真是好忠犬。氣得獄寺隼人掏出了大把炸彈打算炸了迪諾卻被澤田綱吉抱著腰攔了下來。
  裡包恩冷眼旁觀,還火上澆油地說當首領控制不了自家忠犬的情緒簡直就是大失敗,甚至特地在「忠犬」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而不明狀況的山本武在一旁抹著頭笑道就算是小型焰火也最好不要在房間裡放,很容易失火,雖然現在還是白天,不過還是到外面放吧。至於其他人似乎也只是當獄寺隼人的炸藥是玩具而已。
  迪諾絲毫沒有危機感地大笑了起來。
  看到這個笑容,我想,我已經滿足了,就像現在這樣看著迪諾這樣的笑容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想著,我再次朝迪諾的方向看去。
  裡包恩突然似乎組織了大家玩一個遊戲我並沒有注意那是什麼遊戲,迪諾問我玩不玩我也借口說想吃壽司就不玩了。
  迪諾點點頭,往我面前多放了一盤壽司,便加入了那頭的遊戲。
  說實話聽著他們中間突然爆發出的笑聲,我不是不想加入,只是覺得站在人群中間會讓我手足無措,覺得怎麼做好像都是錯的,彷彿隨意的一個動作就可以傷害到誰或者讓誰感到不舒服。
  我很希望被人關注,但同時又恐懼著別人的視線。
  真是矛盾,而我也太過自我。我希望所有人都在我希望被關注的時候關注我,在我希望被忽視的時候忽視我。
  這怎麼可能如願?
  「若,你真的不想玩嗎?」迪諾在又一局遊戲結束以後湊到我的身邊,眉頭微蹙,「總不能老是在這裡坐著吧,一起來玩吧,這個遊戲很好玩的。」
  是在擔心我嗎?
  「我還是不去了吧……」我的眼珠不由自主地到處游移,偶爾對上迪諾的眼睛我又會立刻錯開視線。
  山本武看上去是一個自來熟的人,他也在一旁跟著說道:「一直呆在這裡也沒意思,大家還是一起玩比較熱鬧。」
  「我……」
  「一起去玩會很開心的。」山本武又加上了一句。
  三浦春在一旁推搡著我,想要讓我從高高的椅子上站起來,邊推邊說「小春很喜歡小若,所以一起玩吧」這樣的話。屜川京子也一邊跟著說:「就是啊,大家要在一起做同一件事才開心哦。」
  為什麼大家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這樣就一定會開心嗎?我怎麼從來都過沒有這樣的感覺?難道是曾經有過我卻沒有在意?
  而向來警惕的獄寺隼人對於剛認識沒多久的我卻很不待見,並不歡迎我的加入,他試圖把所有人都拉回原位,不想讓澤田綱吉等太久:「她不想玩,不要管她了,又不是少了她不行。」
  「我想其實吉木同學應該也很想來玩的啊,為什麼要拒絕呢?」擁有彭格列特有的超直覺感的澤田綱吉卻帶著期待看著我,也因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的關係,所有人都往我這裡看。我頓時手足無措,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要是說不要的話,大家都會不高興的吧?
  所以最後我還是說好。
  不過羅馬裡奧看了一眼手錶以後,語氣有些焦急地提醒迪諾:「BOSS,差不多是出發的時間了,再不快一點就趕不上飛機了。」
  我是不是該感歎一聲「獲救了」?
  「啊?是嗎?」迪諾條件反射地抬起了手腕看自己的手錶,表情驚慌了起來,急忙對在座的人說,「真的差不多該出發了,我以後還會回來看你們的,所以今天就先再見吧。」
  「趕時間的話就快走吧,趕不上飛機不就麻煩了嗎?」澤田綱吉其實是一個溫柔的孩子吧。一聽迪諾的話,他的臉上立即就染上了和迪諾一樣著急的神色。
  等出了竹壽司的店門,我們才看見外面的天色已經變成了濃重的橘紅色。
  我們迅速坐上了早就放了行李的車裡,一邊和眾人道別一邊離開了。
  似乎沒有人表現出不捨,跟幾個月前我離開花很不一樣。
  其實心裡還是不認同會有人在道別的時候沒有一點不捨,現在這樣的狀況可能是迪諾和大家才認識沒多久不怎麼熟絡的關係吧。
  「以後還會有機會回來的,所以現在就暫時告別吧。」似乎是見我不斷的朝後看,後座上坐在我旁邊的迪諾說得平靜溫和。
  我點了點頭,把頭扭回來坐好。
  駕駛座上的羅馬裡奧不斷地抬腕看表,對著路上接連不斷的紅燈唉聲歎氣。「照這樣下去,我們恐怕就趕不上飛機了。」
  「啊?!」迪諾差點從後座上跳起來,「如果這班飛機趕不上,我們豈不是就要在飛機場睡一夜?!」他讓羅馬裡奧在已經離開了市區的路邊停下車來,自己和羅馬裡奧掉了個座位。
  「關鍵的時候不靠BOSS不行啊,坐穩了!」迪諾一邊說一邊猛踩油門,汽車就如同一支箭飛快地衝了出去。
  我看著路邊被速度模糊了的景色快速倒退,眼睛漸漸酸脹了起來。
  於是我閉上眼,慢慢睡著。
  夢裡隱約有什麼東西色彩斑斕,在慢慢浮動,就好像是搖曳在水裡顏色鮮艷的海藻。我聽到有誰在叫我,但是環顧四周卻誰也沒看到。我伸出手,試著去觸摸面前浮動著的美麗,它好像近在眼前,可是每次我試圖觸碰,都直直地穿了過去。
  然後景色一點一點變得稀薄了起來,我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地拉了出來,原本模糊的意識也慢慢清晰了起來。
  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靠在飛機舒適的座椅裡了。
  「喲,終於醒過來了。」
  迷迷糊糊地剛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抹好了黃油的圓麵包出現在眼前。順著遞來麵包的手,我看到了迪諾的臉。
  「嗯,謝謝。」我接過麵包輕聲道謝,剛剛睡醒的聲音有些低啞,我突然覺得臉燙了起來。似乎是因為讓迪諾聽到了我這時一點也不好聽的聲音。
  迪諾倒是並沒有把這當作是一回事,自顧自說:「我記得我十二歲的時候,你才三歲吧。那時爸爸每次帶我們兩個坐飛機去度假的時候你總是要跟我搶飛機餐裡的黃油麵包,不過現在好像都不會了。」
  「是嗎?」小時候的事,我並沒有什麼印象,唯一清晰的幾個片斷都是很難堪的,連自己都想忘記的一些做錯了事被責罵或是被安慰的場面,而這次的場景我有些印象,但是就像所有其他被記得的回憶一樣,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回憶。
  那樣蠻橫霸道的我真難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臉在發燒。
  難道我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嗎?
  沒錯,或許就是因為沒有記得那麼多,下意識地總是覺得自己從小到大從沒做過一件正確的事,所以在準備做事之前都要好好得考慮一番,雖說很多人都說過自己做事謹慎,但是同時也因為考慮地太多太複雜錯過了很多原本不會錯過的東西。
  「本來每次我都不願意,可是爸爸說你還小要讓著你,然後我把麵包給你。」迪諾仍舊沉浸在回憶裡,嘴角掛著柔和的笑容。
  「哦。」我點了點頭。
  如果最後還並不是自己搶到而是被別人容忍才得到的話,那麼自己實在是……太可惡了。
  現在我已經不喜歡和別人爭奪什麼了,就算搶到了也不會覺得開心.看著別人因為沒有得到而悵然若失的臉,心裡總是翻上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好像自己就是一個強盜。雖然那樣東西可能自己急需,可能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得到,但是如果別人說需要我還是會讓給他。
  花嫌我心太軟,見不得別人有半點不開心。
  我想是的,可是這只是一半原因,另一半應該就是自己太懦弱,害怕做錯,所以不敢與人爭奪,就像幫達妮羅趕走那些學長一樣,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敢給別人一點點傷害。
  「還有……還有……」等我注意到的時候,迪諾的臉上明顯犯了難色,好像很想說但又不知該說什麼。
  不想看迪諾沒話找話的樣子,我索性直接問他:「你想說什麼?」
  迪諾撇過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抓著扶手的指頭握緊了一些。
  「裡包恩說要跟你多說話。」迪諾的聲音很輕,「碧洋琪也這樣說了。」
  「拿著有毒料理?」我探頭想要看到迪諾的臉。
  迪諾的身體明顯一僵,又迅速放鬆。看來我沒猜錯。
  「不過最近我都一直很忙,也沒怎麼跟你交流,所以他們這麼說的時候我也反思了一下。」迪諾的身體又朝我看不見的方向轉了幾度,「我似乎不怎麼瞭解你心裡在想什麼,一直都是憑著自己的想法來猜測,有的時候做出的決定對你來說可能也不是最理想的。」
  心裡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這次去日本,我特意問了屜川京子小姐關於你和黑川花小姐的事。京子小姐也很詳細地全都告訴我了。」
  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問起了黑川花。我究竟是該說他多管閒事,還是該感謝他對我的關心?
  「京子小姐說你和黑川花小姐是心意相通,非常有默契的朋友,我想那時發郵件說要你回意大利是不是有些過於武斷。」
  屜川京子說我和花是心意相通,非常有默契的朋友嗎?為什麼我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麼那時我的暗示她會看不到?為什麼我的眼神她會讀不懂?為什麼,為什麼那時我站在門外,她站在門內,我會覺得再也進不去了?
  「所以我想……」迪諾的身子慢慢轉了過來,他看像我,眼神有點猶疑,又帶著幾分堅定,「所以我想,是不是該讓你回日本和朋友在一起。」

  番外一

  
  
  我喜歡你,我愛你,
  這些話要積攢怎樣大的勇氣,吞下多少淚水,
  才能說得出口,才敢說得出口。
  只有並未真正愛上的人才能毫不在意地掛在嘴邊。
  什麼叫愛了就不必在意年齡性別,
  這也都只有未曾經歷過的人才能夠說得壯志滿滿。
  年齡的差距,性別的鴻溝,
  都只有經歷過這些所帶來的痛苦的人才能體會個中酸甜。
  因為愛上了,對方就成了全世界。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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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見到吉木若的時候,迪諾才十一歲。
  看到那個白生生肉嘟嘟的肉團,迪諾最想做的事就是戳它。
  直到後來被父親責備說欺負自己的妹妹,他才知道那個被叫做吉木若的肉團以後就是自己妹妹了。
  有了一個兩歲妹妹生活就很不一樣了,自己被強加上了所謂「當哥哥的責任」,好東西要先給妹妹享用然後才輪到自己,遇到困難總是要先考慮怎樣保護自己的妹妹,妹妹每次哭出來自己就要想辦法逗她開心,可是時候總是被長輩說是自己把她給弄哭的。
  從小就被人疼愛慣了的迪諾當然受不了。
  但是小小的吉木若棕黑色純淨漂亮的大眼睛卻每次都讓迪諾心甘情願把自己的好待遇一點不落地統統給她,覺得對她稍微凶一點就彷彿該被判個死刑立即執行。
  所以後來吉木若不管對迪諾做什麼,迪諾都不會計較什麼,反而還覺得很開心。
  吉木若搶他的蛋糕糊在他房間的窗台上,他高興。
  吉木若搶他的遊戲機然後把零件拆的七零八落最後還裝不起來,他高興。
  吉木若搶他的飛機靠窗座位看雲彩睡著以後還把口水留在迪諾給她蓋上的外套上,他也高興。
  不過家裡人看著迪諾傻乎乎的笑容覺得很有問題,迪諾爸爸甚至還差了羅馬裡奧來悄悄問迪諾說他是不是有受虐癖,迪諾紅著臉嘴上說沒這回事,心裡卻也開始這樣懷疑。
  然而吉木若棕黑色的大眼睛光速打消了迪諾的懷疑。
  不是他的問題,是這個妹妹實在是犯罪般的可愛,讓人沒有辦法不去疼愛。就算自己很沒用地一直被妹妹欺負,這不也是妹妹愛的表現嗎?
  這還是很讓人高興的。
  於是這一高興,就寵溺了吉木若好幾年,直到吉木若滿十歲的那年。
  *
  儘管迪諾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受裡包恩的課程,但是迪諾卻從來沒有讓裡包恩和吉木若見面。
  一方面是課程實在是繁重,休息時間短得可憐,能喘過氣來已經不錯了,而另一方面則是不想讓吉木若知道太多關於黑手黨的事情,她應該是純白的,不能沾染上絲毫灰塵,所以就這樣吧。
  但是吉木若慢慢長大,慢慢長大,漸漸的也就無法保持純白。
  時間長了,什麼東西都是會蒙塵的。
  *
  十九歲的迪諾儘管已經接替了病重的父親繼承了加百羅涅,但仍在接受裡包恩的課程,每次都被扁得非常淒慘。而這時結束了這天的訓練菜單的迪諾正坐在花園裡非常挫敗地唾棄自己太廢柴。
  突然就看到已經小學四年級的吉木若坐在花園另一頭的鞦韆上發呆。
  迪諾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吉木若的話就少了,不再欺負他,也不再和他搶東西了。一開始迪諾還感歎妹妹終於懂事了,但是時間長了,迪諾反而開始擔心自己的妹妹是不是什麼地方出問題,突然把自己封起來了。
  「若,怎麼了?」迪諾走到吉木若的身邊,彎下腰,摸著女孩子被黑髮覆蓋的小腦袋。
  吉木若搖頭說沒什麼。
  迪諾怎麼看也不覺得吉木若是沒什麼的樣子,但是不管他怎麼追問,吉木若都一言不發。
  那時的迪諾還是小鬼,不知道該怎麼和妹妹交流,也不懂妹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父親的病情,再加上一個突然變得內向的妹妹,迪諾焦頭爛額得除了擔心,就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儘管很著急,但是迪諾也只好放棄與妹妹的交流,除了家裡的事,加百羅涅也還有一大堆的公務要處理,他也沒有多餘時間可以和誰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但或許那時如果堅持一點,不管自己有多忙,問到妹妹肯老實交待為止的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吧。
  迪諾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都還這樣後悔著。
  小小的女孩子眨著棕黑色純淨的大眼睛,和他搶東西的日子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
  父親的病情突然間惡化了,瘦得只剩下骨架,曾經精神煥發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膚色枯黃。迪諾想盡辦法請來了很多很多名醫,可是每一個都只能對著迪諾無奈地搖頭,讓他好好準備後事。
  就連父親都對他說別在白費勁了,自己已經可以放心的去了,所以不用再請醫生來了。
  握緊了拳頭強忍著悲傷的迪諾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作為首領卻頹唐沒用的樣子,所以經常躲在衣櫥裡偷偷流眼淚,狀態非常差。
  「我想去日本。」然而就在這時吉木若卻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她就站在迪諾的辦公桌前,很任性地言辭振振,臉色很不好。
  而迪諾問她為什麼,吉木若卻只是低聲咕噥了一句想找親生父母。
  為了父親的病瘦了一大圈的迪諾原本就連著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一聽吉木若的話,頓時非常非常地生氣,說話的語氣也就格外重。
  「養父在病床上生死未卜,還要找親生父母,究竟孰輕孰重,你分不清楚嗎?難道因為是養父所以就無所謂嗎?」
  可是吉木若卻低著頭,使勁瞪著地面,身板挺得僵直。
  「我知道。」她的聲音染上了哭腔,卻又被極力壓制著,「就是因為爸爸他……所以……」
  「所以什麼?」迪諾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寵她了。
  「我不想看爸爸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想。」豆大的淚滴隨著不穩的語調重重砸在地上,妹妹一下子哭得全身都在顫抖,彷彿是風中的落葉。
  迪諾怔了一下,心裡某個地方也跟著泛酸,他撫摸著吉木若的頭,輕聲說:「對不起,我知道了。」緊接著眼淚也跟著滑過了臉頰。
  他當天就給吉木若訂了去日本的機票。
  *
  三年的時間足以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那麼它也一定有拉近兩個人的能力,無論身在何方,無論相隔多遠。至少對於迪諾而言是這樣的。
  但是這也是偶然而已,當然迪諾自己並不承認這樣的偶然,因為偷看別人的日記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他並不是故意的,只是吉木若用過的日記在迪諾替吉木若整理房間的時候被恰好找出來了而已。
  至於為什麼迪諾突然想起來要替吉木若整理房間,全加百羅涅都統一意見說迪諾太想她了。
  知道別人的日記不能隨便看,但是迪諾就是忍不住翻開了日記本淺灰色的封面。女孩子的日記本字跡非常工整。儘管日記是被設定成只有自己能看的私密的東西,可是吉木若日記裡的內容卻寫得很隱忍很晦澀,有很多讓人看不懂的遣詞造句和各式各樣的密碼文字。
  迪諾只是大概知道自己妹妹似乎越來越悲觀,越來越敏感,對她自己好像也不怎麼喜歡。
  於是迪諾真的開始擔心起來,然而看著妹妹的日記,那種與名叫擔心的情緒同時發芽的悸動卻來得更加猛烈。
  所以雖然吉木若的房間除了自己沒有人在,迪諾的臉還是滾燙的。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把吉木若當成是妹妹來寵愛,而名叫「愛」的種子好像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被深深埋在心裡。
  迪諾卻不敢確定這就是事實。
  他突然記起自己對著小時候總是欺負他的吉木若露出的自己傻乎乎的笑容,又回頭看向桌上沒被帶走的兩個相框裡,陽光燦爛的臉和平靜無波的臉被並排放著,就好像是光與暗一樣分界明顯。明明是同一個人,看上去卻像是完全不同的雙胞胎。
  迪諾想現在更加需要做的並不是對著自己確認自己的喜歡,而是擔心遠在日本的吉木若。
  *
  雖說女大十八變,但是這樣讓人傷腦筋的十八變還是算了吧。
  和吉木若通電話的時候,聽著電話那頭的靜默,迪諾禁不住在心裡這樣吶喊。
  「你怎麼了?」國際長途特有的雜音讓女孩子的聲音變得不清晰,但是迪諾仍然能聽出來妹妹聲音的變化。儘管仍然纖細,但是已經不再稚嫩了。
  迪諾沒頭沒腦的說:「若你果然長大了。」
  「……嗯。」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突然問道,「爸爸他……怎麼樣了?」
  「已經走了。」迪諾苦澀地勾了勾嘴角,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幸好對方遠在電話那頭的日本,她看不到,「是在睡覺的時候突然就不行了,還好沒受什麼痛苦,他走得,很安詳。」
  「……那就好。」迪諾想電話那頭的孩子大概已經哭了,雖然聽不清,但是她的聲音確實在顫抖吧……
  「再見。」女孩子突然就扣下了電話。因為過於用力,聽筒撞上機器那「砰」的一聲在迪諾的耳中顯得格外清晰。
  迪諾知道她需要時間來獨自調整,而他只能等她調整好以後再同她通電話。
  *
  迪諾的家庭教師裡包恩雖然還是個小嬰兒,但是單挑幾十個成年人絕對不成問題。所以有了自己的實力作為範例,裡包恩對於迪諾格外嚴格。
  不過對於迪諾放任妹妹在日本的行為,裡包恩從來沒有發表過什麼意見。只有一次,他似有所指地讓迪諾把該抓住得好好抓住,別等到錯過了才後悔。向來粗線條的迪諾卻只當裡包恩的話只是另一場斯巴達式教育的開場白。
  後來他才明白裡包恩的意思。
  只是這明白得有些太晚了。
  *
  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師弟澤田綱吉,迪諾很興奮,決定在師弟家住一晚,但是因為所有能睡人的房間都已經被澤田家大大小小的房客擠得滿滿的,晚上迪諾就只好在師弟和裡包恩的房間裡睡覺。
  和一沾枕頭就能睡得像一頭死豬一樣的師弟不同,裡包恩的睡眠很淺,一點點小動靜就能讓他拔出槍來對準噪音的來源。
  所以當迪諾在地鋪上輾轉反側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一個幼稚卻冰冷的聲音說:「你吵到我睡覺了。」
  「啊,對不起。」迪諾坐起身來,沖裡包恩揮了揮手。
  裡包恩哼了一聲:「想知道吉木若的事情為什麼不問她本人,這樣胡思亂想實在讓人討厭。」
  「那你不要聽不就好。」迪諾小聲嘟噥,以為裡包恩沒聽見。
  「看在我們師徒一場的份上給你提個醒,你還不知好歹,看來是我還沒有教育好你。我看你還是早點去冥河報道吧。」裡包恩喜歡威脅澤田綱吉說要送他去三途川,而威脅迪諾的版本不過是把三途川改成了冥河。
  難道是由於文化差異所以用語也會有所不同嗎?是該說裡包恩仔細還是該說他事多啊?算了,要是說後者的話一定會被殺了的。迪諾在腹誹著。
  「我問她她真的肯說嗎?」想到一天比一天內向少語的吉木若,迪諾把腹誹放在一邊,又擔心了起來。
  裡包恩卻對迪諾的想法頗為不屑。「難道你打算真的直接問?看來你還是不懂女人心。你直接問她,她不會說實話的。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和所愛的女人交流啊?」
  「什麼叫所愛的女人,若她還是孩子又是我妹妹……」
  裡包恩把列恩變成的槍對準迪諾。「幾個小時前我還對吉木若說你有勇氣面對自己真實的想法,要是你讓它變成吹牛的話,我立刻就送你去冥河,聽見了沒有?」
  迪諾心想被你這麼大點的小嬰兒這麼誇獎的感覺可一點也不好,但看到裡包恩手裡對準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迪諾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來,覺得還是吉木若更加重要一點。「那我該怎麼辦?」他問。
  「多和她交流,多說話,廢柴迪諾。這種事都要人教你,不覺得很羞恥嗎?」裡包恩說完又躺下睡著了,邊睡還邊打著聲音奇怪的呼嚕。
  迪諾頭痛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臉燙了起來。
  *
  飛機上,吉木若的臉使勁轉向窗外,看向船外的雲。
  迪諾問她想去意大利還是想回日本,語氣很嚴肅,因為他覺得她應該很想念日本,畢竟那位京子小姐告訴他吉木若在日本有個非常要好的朋友。
  然而吉木若的表情卻突然變了。
  迪諾向來只對自己的事遲鈍,別人的感情變化他觀察得比誰都仔細。
  當他看著妹妹悵然若失的棕黑色眼睛,突然覺得她和朋友之間的變故恐怕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也只有她一個人背負。
  於是迪諾突然覺得很心疼。
  *
  女孩子特有的纖細嗓音卻語氣彆扭地嘟噥著要回意大利,邊說還邊不自覺地在「回」字上加了重音。
  要是沒有注意到那個重音,迪諾不會把她的話當成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但是迪諾不但注意到了,還看見女孩子泛紅的耳根被飛機狹小的窗外射入的陽光曬得有些透明,變成了微亮的橘紅色,看上去意外的很舒服。就連她白皙的脖子都似乎沾上了熱度,變得紅彤彤的。
  迪諾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快要裂開了。
  他似乎真的愛上這孩子了。
  矯情
  
  
  很多問題不知是我想太多,
  還是我原本既不應該考慮?
  那些都是自找麻煩,
  但是我就喜歡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好像是超脫於一切的存在一般。
  任何事與我無關,
  可實際上我已經被捲入了漩渦,畫地為牢,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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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想,是不是該讓你回日本和朋友在一起。」
  迪諾這樣說,儘管眼神遊移,聲音不響,卻字字擲地有聲,砸在我心裡最柔軟最敏感的地方,尖銳的疼痛迅速蔓延到了每一個細胞。
  也就是要趕我走嗎?是我哪裡做錯了嗎?是我哪裡惹他生氣了嗎?明明,明明之前都還一直好好的礙……
  沒有完全清醒的喉嚨依舊乾澀,我艱難地張了張口。「一定要走嗎?」說得很心虛。
  我不想去日本,更不想「回」日本。
  「當然也並不是非回去不可,」迪諾急忙解釋道,「我並沒有想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我覺得你可能比較希望和朋友在一起……」
  朋友?
  我低頭不再看迪諾。花的笑臉閃過眼前,我卻不再覺得溫暖。
  我不是花的朋友了,屜川京子才是。
  這真是任性的想法。我在心了這樣責罵自己。這樣就好像是被丈夫拋棄的怨婦一樣……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不這麼想。朋友什麼的,真的是沒有辦法長久的嗎?腦袋裡突然變得空空的,什麼都無法思考,什麼都填充不進,只好怔怔地發呆。
  「若?若,你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肩膀上忽然溫熱了起來。
  我回頭時迪諾的手覆在肩上。
  「嗯,我沒事。」思緒被喚了回來。望著迪諾的手,我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喜歡與人有這樣的肢體接觸,於是輕輕撥開他的手,我呆愣地盯著迪諾,「羅馬裡奧呢?」我問了一個不著邊的問題。
  迪諾略微怔了一下。「他在後面一點的位置,因為我們趕到機場的時候已經趕不上飛機了,所以就只好臨時買票,座位就只好分開了。」
  「這樣啊。」我仍舊看著迪諾的眼睛,不捨得移開視線。
  平時都想要避開他的視線,但這次似乎就像這樣看著,不要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似乎是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迪諾好像並沒有在意被我撥開的手。他別開眼睛,清了清嗓子,語氣變得不自然起來。「總,總之,我覺得你如果想回日本就回去好了,不想回去就待在意大利也沒關係,你覺得呢?」
  「哦。」我點頭,看向窗外。
  飛機的窗口是非常小的橢圓形,但或許是由於從窗戶往外看到的風景是最廣闊的天空和雲朵的緣故,沒有人會注意到窗戶的狹小。
  純白的雲朵凝結了厚厚一層,卻並沒有半點濃膩,仍舊輕盈得讓人嫉妒。陽光從遠處的上空灑下來,給雲朵打上了薄薄的一層陰影,使那一大片純白的雲朵愈發柔和。而白得柔軟的雲朵反射著耀眼的陽光,讓我突然間想起了西西里晴朗的海邊,和迪諾被陽光曬得亮閃閃的漂亮的金髮和笑容。
  「『哦』是什麼意思?」迪諾並不明白我的回應是什麼意思,他在朝我的方向湊了湊,「你在看什麼?」前一句和後一句完全沒有聯繫,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只聽他的聲音也可以聽到其中的緊張。
  他在緊張什麼呢?是不是該把羅馬裡奧從飛機的另一個角落裡叫來?
  「我在看雲。」短暫地沉默了幾秒後,我選擇回答後一個問題,「不覺得很漂亮嗎?」
  「是很漂亮,我記得你小的時候也很喜歡看,每次坐飛機你總是吵著要做靠窗的位置,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你好像對靠窗的座位沒那麼執著了……」迪諾應道,我聽見他的衣料傳來了輕微的摩擦聲。大概他也看了一眼以後才回答。
  「嗯。」從我可以清晰地記得每一天的每一件事起,我便不再對人說我要坐靠窗的位置了。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想回日本,還是想待在意大利?」迪諾突然又跳轉了話題,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嚴肅。
  我放低了音量,嘟噥了一句:「意大利。」
  事實上決定自己想要停留在哪裡並沒有什麼值得讓人變得尷尬不自然,但是自己的心裡卻總是無法停止擔心,顧慮著迪諾會不會聽出些什麼來,於是說話就變得很沒有底氣,也不敢說得太過直白或是響亮。
  可迪諾那頭卻靜了下來,我以為自己說得太輕,於是略為抬高了音調複述了一遍:「我要回意大利。」
  我說我要回意大利,我不想去日本,和迪諾說得版本剛好反了一反。
  可能使原本思考的角度就不同,我把自己當成意大利人,而迪諾一直把我當成日本人或是中國人,所以在他看來,日本才是我應該在的地方。
  想到這一點的我有些沮喪,但是又因此而開始期待迪諾的答案。
  然而迪諾那頭卻還是安靜,靜得我幾乎以為迪諾離開了座位,但是明顯的呼吸聲卻否認了我的想法。
  我回頭看迪諾,發現他盯著我滿臉通紅,頭頂上幾乎可以冒出煙來。
  「哥?」我叫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他幾乎是要跳起來似的突然間大聲說,「那個,那個我去趟洗手間。」說著他便一躍而起,卻被扣得緊緊的安全帶給扯了回來,身體重重砸在椅子裡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迪諾呲牙咧嘴地捂著被勒疼的肚子。
  「很痛?」那「咚」的一聲很響,聽上去就覺得很痛。
  但是迪諾拚命搖頭,十分使勁地與安全帶扣作鬥爭,但是迪諾的動作越著急,安全帶扣就勒得越緊。最後好不容易解開了,迪諾卻在踏上過道的時候,又狠狠摔在了地上,又是「咚」的一聲。
  「哥你真的沒事嗎?」我從座位裡探出頭。
  果然還是應該把羅馬裡奧叫過來吧。
  我目送迪諾打開過道邊洗手間的門,身體便軟軟地蜷縮進了對於我來說有些寬大的柔軟的椅子裡。這時機艙裡的燈熄了。
  旁邊的座位空著,它的主人迪諾大概很快就會回來。
  我伸手撫上了座椅邊的扶手,剛才被迪諾握過的地方儘管已經散去了部分熱量,但是仍然讓我冰涼的指尖感覺溫暖得發麻。
  眼睛有些累,感覺酸脹得很難受,於是拉下窗板合上眼皮,慢慢地意識有些模糊。
  *
  西西里陽光流瀉的沙灘,被曬得閃閃發亮的碧藍海面,太陽底下迪諾瞇起眼睛綻開的耀眼笑臉,和頭頂上沒有一絲雲彩湛藍湛藍的大片天空。
  我想起幾個月前的海邊,那時金髮閃耀宛若天使的迪諾,陽光流轉,他的笑容溫暖好看,我放眼望去只看見遠處相交相融的天空和海洋。
  而現在的我也和那時的我一樣,眼眶突然有些發熱,然後瞬間變得冰涼的水珠順著臉頰流得緩慢。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片斷需要我用哭泣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是我是一個感性的生物,不知不覺就會被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一個微小的細節感動到眼淚止都止不住。
  但是眼淚得趕快擦乾,不能讓迪諾看見,不能讓他擔心。
  話雖這樣說,身體的反應卻很慢很慢,慢得自己不斷催促自己,可人依舊窩在寬大的座椅裡不想動。
  過了很久,手才慢慢抬起來,摩擦眼睛周圍的皮膚,意識仍舊不清,懶得睜開眼睛。
  旁邊似乎突然多了一個誰在幫忙擦眼淚,那人的呼吸打在臉上,貼在眼睛周圍乾燥的指腹熱得發燙。
  但是這樣的肌膚接觸讓人很不自在,我抓住那根撫過我眼角的手指推到一邊,迷迷糊糊說「謝謝,不用。」
  誰的手用彷彿是用慣了的力度揉著我的頭髮說「傻瓜」,聲音微低,感覺很熟悉。
  或許是因為貪睡,我的辨認能力很差,不管怎麼想也反映不出來那是屬於誰的聲音,但是總覺得這個人是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的人。
  可這現在不重要,我只想睡覺,我想多看幾眼迪諾陽光下的笑臉和他背後漂亮的大海。
  恍惚中,有人往我身上蓋了什麼帶有體溫的布料。
  是不是迪諾呢?
  我這樣想。但是我的反應似乎變得很慢,想要睜開眼睛確認,卻懶得動,不知為什麼,覺得出了迪諾就沒有人會這樣對我了。
  「我想回西西里看海。」
  我把身上微熱的布料裹得緊了些,把半張臉埋了進去。
  「好。」
  「我想看迪諾在海邊對我笑。」
  眼睛突然有酸澀起來,總覺得意識正在一點一點飄離,我大概快要睡著了。
  「……好。」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我的頭髮被一隻溫熱的手緩慢地撫摸起來。
  「意大利才是我家,我要回意大利。」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虛浮了起來。
  「……我們不是正在回家嗎?不要皺眉了。」
  一根手指按住了我的眉心,這時我才感到自己的眉毛不自覺地糾結在一起。
  「嗯……」
  機艙廣播提醒飛機有顛簸的聲音突然響起,但那些聲音突然離我極遠極遠,變得越來越模糊,唯一聽得清晰的是迪諾音調柔軟的低音,彷彿被清晨的露水微微濡濕的樹葉那般溫柔。
  「好好睡吧。」
  他說。
  他的聲音迴響在我幾乎要從胸膛裡跳出來的那顆心臟中,然後我安穩地陷入了一片溫熱的黑暗。
  *
  再次清醒的時候,飛機已經到達了加百羅涅總部所在的西西里首府巴勒莫,正在緩緩降落。座椅旁邊的窗板被打開,刺眼的陽光讓我的眼睛一時有些不適應。
  「你醒了。」
  迪諾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來。
  我回頭看他。他瞇著眼睛對我笑,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在鼻子旁邊留下了小片陰影。
  「耳朵不舒服吧,所以現在就吃口香糖吧,一會兒會舒服些。」說著,迪諾遞來一片裹著嫩黃色包裝紙的口香糖,卻因為沒把握好距離直接貼在了我的臉頰上。
  「謝謝。」沒有在意迪諾變得略微窘迫的臉色,我接過口香糖,拆開包裝把白色的薄片送進嘴裡。
  口香糖是濃郁的香蕉味,瀰漫在口腔裡卻十分清甜,一點也不讓人覺得膩。
  正在降落的飛機已經和底層雲平行了。
  這天西西里的天氣不錯,天空中只有一塊又一塊棉花糖一樣的雲,並沒有連成一片。
  我撐著下巴俯視著西西里碧藍的海面和大片白牆橘頂的房子。
  終於回來了。我突然很想見杜勒莎和達妮羅。
  飛機降落的時候,耳朵很不舒服,就算嚼著口香糖仍然沒有用。但是回頭看迪諾好像卻沒什麼反應。
  要是告訴他嚼口香糖沒用的話,他一定會很沮喪的。
  所以當迪諾回頭問我耳朵是不是不難受的時候,我回答不難受。
  「歡迎回家。」
  飛機著地的時候,儘管飛機輪胎磨擦地面時發出的聲音極響,我仍聽見迪諾輕聲這樣說。
  「嗯。」
  飛機跑道的地面彷彿快要被陽光曬得融化了一樣,但是現在事實上仍舊是冬天。
  *
  下飛機的時候才看到羅馬裡奧,他正對著迪諾擠眉弄眼,而迪諾的臉色變得很奇怪,有種惱羞成怒以及不耐煩的感覺。
  「咳咳,我們走吧。」迪諾清了清嗓子,拿過我手裡不大的旅行袋扔給羅馬裡奧,「所以把那張臉收起來,羅馬裡奧。」
  「知道啦。」看得出羅馬裡奧原本想拍迪諾的肩膀,可無奈手裡拿的東西太多實在騰不出手,只好對著迪諾擺出了一連串口形。而迪諾也表情誇張地以口形回應著什麼,可惜我看不懂。
  我拿口形最沒辦法,所以也不明白羅馬裡奧和迪諾究竟在交流什麼。
  只知道迪諾不知被什麼哽得說不出話,只好狠狠瞪了羅馬裡奧一眼說:「回去以後絕對要扣你的工資。」然後無視羅馬裡奧幾乎要哭出來的臉,對我尷尬地笑笑又說:「走吧。」
  我點點頭,跟上迪諾,剩下羅馬裡奧一個人跟在後面念叨「我這都是為了誰礙……」之類的話。
  *
  我的房間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剛剛打掃過。
  窗簾從深灰色被換到了棕綠色,房間裡瀰漫著洗滌劑特有的清香。
  「若,彭格列九代目爺爺剛才打電話來了。」迪諾突然進了我的房間,「誒?你房間的窗簾什麼時候換的?」
  「我也不知道。」我試著拉上窗簾,「大概是我們去日本的這段時間吧。」
  新換上的窗簾很透光,於是棕綠色又被覆蓋上了一層淺金色。
  我回頭看迪諾:「剛才你說什麼?」
  剛從日本回來就接到彭格列九代目的電話,他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他讓我到他那裡拿彭格列指環送去給阿綱他們。」說著,他朝我揚了揚手裡似乎是從他的辦公室裡被帶出來白色的無繩電話。
  「剛回來就要走?」我又把窗簾拉開,打開了窗戶。
  未經過玻璃過濾的陽光並不柔和,然而落在手上同樣暖暖的。
  「不,還要過一段時間,在正式把指環交給阿綱他們之前還有很多準備工作,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來準備。」迪諾仰起頭想了想回答。
  「是嗎?」我對此興趣不大,但是似乎迪諾是非去不可的。
  「我想你們的學校那時應該已經開學了,本來想不帶你去,但是彭格列門外顧問那邊打來電話說讓你一起去觀戰也好,我問了一下裡包恩,他也說希望你去。」迪諾倚在門框上,語氣裡帶著些許未知的成分,「你自己覺得呢?想去嗎?」
  「那就去吧。」我想一直和迪諾在一起,我不想和他分開。
  迪諾的臉上突然那呈現出了一種混雜了欣喜和擔憂的神色:「那學校的功課怎麼辦?你們那個時候確實已經開學了吧?」
  「沒關係,……杜勒莎……杜勒莎她可以幫我補課。」
  突然很排斥對著迪諾說出杜勒莎的名字,總覺得說出這個名字就好像有什麼會改變,由一種飄忽不定卻有確確實實存在的危機感。
  迪諾略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就是上次帶你出校門的那個校醫?」
  我點點頭。
  「那就好,不過在送指環之前的這段時間還是要好好上學哦。」迪諾說著就離開了我房間。
  我發現迪諾從我五個月前回意大利直到現在都沒有進過我的房間,起碼在我知道的這幾次裡,他都站在門口,一步都沒有踏進。
  這就說明他對我沒有興趣?或是他對我已經開始有了防備?或許應該更加直白點,我終於開始被當作一個女人而不是女孩被對待了吧?
  我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沮喪呢?
  下午給杜勒莎和達妮羅發了個短信,說我已經從日本回來了。
  達妮羅的反應很強烈,她回了一大串字符,我卻看不懂其中的任何一個,只能推測得出這大概是最近在學校裡的女孩子們間流行的密碼文字,而杜勒莎從頭到尾僅僅發來了兩個字。
  「是嗎?」
  突然,我覺得達妮羅似乎比杜勒莎要親切一點。
  是不是因為我和達妮羅是同齡人的關係呢?
  壓抑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
  但是很多事情知道卻不如不知道。
  誰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在心裡壓縮存盤,
  其實心裡卻一點也不想記住,卻怎麼也忘不掉。
  彷彿周圍的人都是敵人,而自己卻在孤軍奮戰。
  然而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不一樣的。
  所以請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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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也很平穩,兩天後的星期日我將和迪諾一起再次前往日本。
  而在學校裡我的朋友依舊少得可憐,確實認識了很多人,但那也僅僅是認識而已,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幾乎沒有。什麼都沒有變化。
  唯一有些不一樣的是,我突然發現達妮羅其實是一個率真可愛的女孩,心裡對她原本的逃避和反感都消失了。
  但是因為這發生在見過了花和屜川京子之後,所以自己的心裡總還是在不斷地懷疑著自己真實的心情,總覺得有些東西被埋在厚厚的表象之下而我卻忽略了。
  「若!」達妮羅舉著一本厚厚的雜誌,撲掛在我的身上,語氣裡滿溢著甜膩,「這雜誌上面的衣服都好可愛,我覺得有很多衣服我都很想要,不如過幾天我們叫上黛婭她們一起去逛街吧!」長著金色長睫毛的碧色眼睛清澈透明,紅潤的嘴唇微微噘起,讓人難以拒絕。
  「好。」我說。
  達妮羅興高采烈地把雜誌舉到了我的眼前。「你看,我看好了這件,還有這件也不錯,你呢?」
  「我也覺得挺好的。」我掛著微笑的嘴上這樣說著,卻怎麼也打不起精神跟上達妮羅在雜誌頁面上不停移動指來指去的手指。
  達妮羅聽了我的回答卻顯得非常不滿,她膚色漂亮的光滑臉頰鼓了起來:「怎麼這麼就答應了呢?你根本就連這些衣服都沒看一眼呢!」
  我瞥了一眼達妮羅手裡的雜誌,並沒有興趣。但我還是說:「真的挺不錯的。」
  達妮羅漂亮的眼睛笑得瞇成了兩道彎彎的月亮。「那就這麼定了,這星期六就一起去吧。」
  「嗯。」點了點頭,我目送達妮羅一蹦一跳地走遠。
  我是因為喜歡達妮羅所以直到現在都和她保持朋友關係嗎?我真的把達妮羅當成朋友來看待嗎?這樣的懷疑比從前來得更加劇烈,更加讓我不安。每當我接近達妮羅或是達妮羅接近我,我都會戴上一個自己都無法意識到的假面,對達妮羅擺出一幅連自己都不知道帶著幾分真心的笑容。
  每次與達妮羅分開,我都會陷入一種強烈的自責之中,甚至會考慮與她絕交。
  很累。
  *
  杜勒莎和我一如既往走得很近。我對她仍然有些微弱的恐懼,但是卻都被我自己忽略了。其實在面對別人的時候我多少都會有些心虛,害怕因為做錯了什麼而被疏遠。對於杜勒莎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然而不知為什麼,我開始小心翼翼地反覆問她對迪諾的印象。
  「杜勒莎,你覺得迪諾是……什麼樣的人?」
  這天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自修,初春的午後時光裡,這個季節特有的檸檬色的陽光透過窗外的長滿了葉片的樹枝,把嫩綠色新生的樹葉映成了透明的金色。我從沒有老師監督的教室裡逃了出來,找杜勒莎。
  坐在醫務室裡正對著不遠處窗戶的辦公桌前,我捧著杜勒莎遞來的罐裝咖啡,頭也不抬地不停翻著兩個星期都沒有動過的課本,卻沒有看進去一個字。
  語氣不覺有些僵硬,又有些心虛,怎麼也沒有辦法放響聲音,彷彿心臟隨時都會從胸口跳出來。
  杜勒莎就站在辦公桌的另一邊,我的對面,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站的位置擋了光,又或者她覺得就算擋了光也對我沒什麼影響。
  我並沒有看杜勒莎的表情,但我知道,她正在笑。
  「這個問題你這幾天已經問我很多遍了。」她含笑的語氣又染上了幾分無奈,「難道我的回答還有什麼地方讓你覺得不滿意嗎?我根本沒注意你那個叫迪諾的哥哥,我只記得他一頭黃毛說話結巴,剩下的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了。」
  是在嫌我煩嗎?我真的很煩吧。同一個問題卻問了那麼多遍了。
  「是這樣嗎。」我心裡似乎如釋重負。這種感覺不壞,卻持續不了很久,往往過了一會兒就會出現幾乎可以吞噬一切的恐慌,總覺得杜勒莎隱瞞了什麼,或者有什麼地方我沒有注意到,甚至懷疑剛才的話是我聽錯了,她說的或許正是相反的意思。
  究竟杜勒莎對迪諾是什麼感覺呢?
  感覺好像沒有確認這一點,就有什麼會開始變質,然後成為我完全沒有過預期也絲毫不想要的結果。
  我知道我在害怕的是杜勒莎會奪走迪諾。我在害怕的是迪諾有一天會拉著另一個人的手告訴我他們要在一起。儘管我曾對碧洋琪說過自己不會在意,甚至鎮定地說迪諾會與其他家族聯姻這樣的話。當時的我很平靜,彷彿是真的坦然接受了這種可能性,然而當那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恐怕我還是會崩潰。
  說不定我會當著迪諾和他的「那個人」的面哭得很難看。
  而「那個人」,會不會是杜勒莎呢?雖然在心裡勸自己不要這樣任性地樹立沒有任何意義的假想敵,但若是說到配得上迪諾的女性,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並且為此而忐忑不安。
  她那麼美那麼美,她的一切都無可挑剔,而我哪裡都比不上她。更加重要的是,她和迪諾同齡。只這一點,她就遠遠勝過了我。沒有人會願意愛上我這樣一個陰沉敏感十三歲的小鬼頭吧?
  於是我不由得一遍又一遍,旁敲側擊地不斷問她同一個問題,生怕弄錯了什麼,因為總覺得錯過了一點,就會立刻錯過全部。而我卻又不敢問得太直白,擔心會讓杜勒莎發現些蛛絲馬跡,會讓我很難堪,或者會讓原本不會發生的事發生。
  「若,你在想什麼?」杜勒莎柔和的聲音突然喚回了我的思緒。眼前的陰影晃了晃就消失了,而杜勒莎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總是問我這些奇怪的問題,你該不會喜歡那個叫迪諾的人吧?」
  「誒?」竟然已經被看透了。
  我的心裡頓時升騰起一股難以言狀的恐懼感。
  「哪有,」我不禁正色,「他是我的哥哥啊,我不會喜歡他的。」我一定要掩飾過去,不讓別人看出我的一點心事,雖然很想要他們瞭解,但是我果然還是無法坦蕩地將之示於眾人。
  杜勒莎微涼的手輕輕搭在了我的肩上,語氣隨意卻意外地銳利:「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你的表現也太認真了,這樣反而讓人無法相信你。」
  「我說中了對不對?你確實喜歡迪諾先生吧?」她朝我湊了湊,我轉過眼珠看她,她臉上的笑意卻紋絲不動。
  不要再說下去了,這樣就夠了。我在心裡對杜勒莎說。恐懼感開始發酵膨脹。
  「從我見到迪諾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你的反應了。」杜勒莎斂去了散漫的腔調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我大學主修的其實是心理學,所以從你的言行舉止裡,我大約可以猜得出你在想些什麼,尤其是人際關係方面。」
  從來沒有人這樣直接的說出我心裡所想,就算是那時主動對碧洋琪敞開心扉也是因為之前有裡包恩的鋪墊以及那時我自己因為花的緣故搖擺不定放鬆了警惕。
  我發現這就是一直以來和杜勒莎相處時被我忽視的那種恐懼感,不僅僅是害怕被疏遠,更是害怕被看透。
  「你表現得太堅強了,什麼都硬撐著,可是真正的你真的有那麼堅強嗎?」她的聲音低低的,每一個音節都刺痛我的耳膜,生疼生疼的。
  「本來不想對你說這些的,但是你從日本回來以後就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是在日本的時候出了什麼事?」杜勒莎撐著下巴看我。
  杜勒莎的眼睛是那麼通透,彷彿可以透視一切。我原本以為我可以隱藏得很好,我原本以為我可以讓別人都看不透我最真實的想法,可是對她卻……
  「你表現得這麼明顯,誰都可以看出來的。」背後突然傳來了溫暖的感覺,是杜勒莎從我的身後抱住了我。
  「你一直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其實卻是破綻百出,甚至有的時候會忘記戴上你臉上的面具,雖然嘴上從不承認,可是仔細的人都可以從你的臉上看出你的想法。」杜勒莎身上綠茶的暖香氣息輕緩地縈繞在身周,卻讓人越來越緊張。
  「你……」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臟跳動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響很響,幾乎要震破了我的耳膜。
  杜勒莎並沒有理會我,或許是故意忽略我的反應,繼續說:「你還不用那麼堅強的,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好嗎?我們不是朋友嗎?」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杜勒莎你不該做得這麼過分的,你不該這樣粗暴地介入我的世界的。
  我的耳邊響起了「轟隆轟鹵的聲音,彷彿整個世界都要崩塌。
  或許我的世界已經因為杜勒莎的幾句話而開始了劇烈的搖晃也說不定。
  不要在意,那只是幾句話。我這樣對自己說。但是不行,我無法相信自己,我清楚地知道,杜勒莎從一開始就已經看透了我,而我就這樣和一個人成為了摯友,從此我再無秘密可言,我的一切心思都好像被變成了一張張海報,貼在杜勒莎的眼前,毫無隱藏。
  其他人是不是也在我自以為隱瞞得天衣無縫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我的一切?
  不,不能這樣,太可怕了。
  我的視線模糊了起來,全身都彷彿被人從高高的樓頂推下去了般失去了重力,虛浮無力。
  我盡力掙脫了杜勒莎,衝出了醫務室。
  「若!」杜勒莎的聲音我現在不想聽,好可怕。我不要聽,不要聽。
  我害怕被看透。
  *
  跑出校門的時候沒有人攔我,而我也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學校。
  等回過神的時候,自己正在不認識的大街上滿無目的地遊蕩。
  ……你一直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其實卻是破綻百出……
  杜勒莎溫柔的聲音在那一刻突然變得像惡魔一樣,陌生而猙獰。
  如果不逃離那裡,我根本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那一刻醫務室裡好像沒有了空氣一樣,壓抑得讓人快要窒息。
  只有逃離。
  所以我果然還是小鬼頭。
  可是我的反應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很難看?杜勒莎是不是生氣了?
  是不是當時我應該笑一笑,說聲「這樣氨,讓這件事不動聲色地過去會更好?現在我是在逃課吧?會被處罰的。
  心臟狂跳。我開始畏懼那尚且沒有著落的處罰。
  陽光變得刺眼得很,露在制服外的皮膚感受到了明顯的熱度,很舒服。
  說不定過一會兒就會被曬黑了,我現在只想找一個陰涼的地方好好冷靜一下。
  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但是冷靜下來以後總會有辦法的吧?
  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面無表情,如同一具具沒有感情的人偶。那麼多的人偶從我的前後迅速走過,偶爾漠然地看我一眼。
  儘管是夏天,我卻感到卻一片冰冷。
  突然覺得好像有誰在暗處帶著十足的惡意和鄙視緊緊盯著我,就在這些人偶中,就是他們中的一個,手持著鋒利的匕首,準備隨時刺入我的身體。
  然後我就死了。
  是他們要殺了我。
  我彷彿看到了遍體鱗傷躺在血泊中的自己,我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我開始到處遊蕩,想要找一面厚實的牆壁,讓我可以保護我,不必為從背後突然衝出來的襲擊者而擔驚受怕。
  雖然還不夠格,但我也算是一名黑手黨,想要殺我的人很多,而我卻一個都不認識。
  可是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個我認為安全的地方。
  於是我將被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彷彿一個箭靶,任誰都可以輕易殺掉這樣一個仍舊弱小的我。
  自從回到意大利,我幾乎沒有獨自上過街。而原本在日本並盛的時候,因為那裡原本就人少,我對於人群的恐懼感也並沒有現在這麼明顯,可是在西西里這樣一個旅遊業發達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
  而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一條不認識的商業街,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耳邊是人群來往嗡嗡的低語聲,雖然聽不清楚,我卻總覺得他們在看著我,在議論我。
  ……
  「你看,那個丫頭就是加百羅涅九代目在街上撿到的棄嬰。」
  「真可憐,為什麼會被拋棄呢?」
  「該不會是一出生有什麼治不好的病吧。」
  「聽說她的親生父親是個變態殺人狂,親生母親是精神分裂的暗門子,你說這樣的父母能生下什麼好貨?」
  「精神病啊心理變態啊這種東西都是會遺傳的,她爸媽做得出來的事,這個孽種也一定做得出來,說不定一加一大於二,她會比她的爸媽更『出色』吧。」
  「嘻嘻,加百羅涅一定不太好受吧。」
  「能忍受得了這樣的存在真是太偉大了,哈哈哈哈……」
  ……
  閉嘴。
  都給我,閉嘴。
  天旋地轉,那些竊竊私語聲不斷的變得更響,更響,更響,最後就像是對著我的耳邊大叫一樣嘈雜,那語氣裡滿滿的帶著露骨的輕蔑和嘲笑。
  「孽種!」
  我不是那樣的孩子,我不是。
  「賤貨!」
  我的親生父親不是殺人狂,我的親生母親也不是暗門子。
  「天生的罪人!」
  我不會變成那樣的人,不要這樣說我,求求你們,不要這樣說……
  「噁心。」
  不要這樣說我。
  「令人作嘔。」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我用力抱住自己的肩膀,指甲扣得肩上生疼。我聽到有人在尖叫,聲音令人毛骨悚然。而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那淒厲的聲音來自我的喉嚨。
  「閉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藹—!!!」
  可是路人卻仍舊來來往往,竊竊私語聲仍然沒有停下。
  我止不住地戰慄,天空已經泛上染了血般的橙紅色。
  那是暖色,卻讓人的全身發冷。
  而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口袋裡調成靜音的手機正在振動,蹭著衣服上的布料發出微弱的蜂鳴聲。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電顯示上是迪諾的名字。
  我按下通話鍵,把手機貼近耳邊,沒有出聲。
  「若!若!你在哪裡!?」迪諾的聲音穿過層層介質,在手機裡響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他那頭的信號不好,裡面摻了很輕微的雜音,但就是這樣不清晰的聲音,卻讓那些低微的議論停了下來。
  「告訴我你在哪,我來找你!」
  他的語氣很焦急,語速很快,我幾乎能夠想像到為了找我而緊張得滿頭大汗的迪諾。
  迪諾……
  我的鼻子發酸,眼眶有些濕潤。
  「我……哥哥……我迷路了……」一說話,就止不住哭腔,眼淚流的洶湧了起來,聲音也變了調,很難聽。
  那頭迪諾一聽似乎更加著急了,語速又快了幾分。「那你先告訴我你哪裡附近又沒有什麼很顯眼的建築?或者有什麼標誌?」
  我環顧四周,看見了身後一個掛著花盆的路牌。
  「薔薇路,我在薔薇路上。」我抹著眼淚,極力壓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聲音。
  「我知道了,你站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就到,聽見沒有?就在原地等我。」迪諾說完,就立即掛上了電話。
  我聽著電話那頭「嘟嘟」的聲音,便將貼著耳朵的手機舉到眼前按下了掛斷鍵。我這才注意到,手機上的未接來電已經有四十幾通,其中四五通是杜勒莎的,剩下的都是迪諾的。
  於是就再也忍不住眼淚,蹲下身抱緊膝蓋大哭了起來,其中自然包含了震動了內心深處的濃郁的感動,但更多的卻像是一種宣洩,往常一向積壓著的種種情緒全部借這一契機順理成章地爆發了出來。
  在路人們的眼中現在的我的樣子很蠢吧?滿臉淚痕眼睛紅腫的我也一定看上去很醜,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想顧慮那麼多了。時刻用冷淡和平靜包裹著自己的我,已經太累太累了,哪怕只有這一次也好,讓我盡情哭泣吧。
  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知道夕陽的橙紅色漸漸加深,最後終於暗了下來。路燈亮了起來,而我仍然蹲在路牌前號啕大哭怎麼也停不下來。
  「若!」遠處突然響起了迪諾的聲音。
  我抬起頭,迪諾從路的那一側橫穿過步行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向我飛奔而來。
  「若!」我聽見他叫著我的名字,就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一樣。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忘記了哭泣,愣愣地看著迪諾跑到我面前,俯身狠狠地把我抱進懷裡。我來不及反應的手貼上了迪諾的脖子,我可以感覺到覆蓋著他皮膚的汗液,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指尖也可以感受到他頸部動脈傳來的劇烈的心跳。
  他到底這樣奔跑了多久?
  「若,對不起,我來晚了,怎麼了?很害怕嗎?已經沒事了,不要哭了。」迪諾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響起,他溫暖的大手撫住我的後頸,「知道你在薔薇路正打算開車趕過來,可是車突然沒有汽油了。」
  羅馬裡奧兩天前才替迪諾往跑車的油箱裡加足了油,在知道我在薔薇路之前,他究竟開車找了我多長時間?是不是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已經跑了好幾遍了呢?
  「哥哥……」我的手想要貼上迪諾的後背,卻被自己硬生生地阻止了。
  不可以,不可以抱住他,不可以親近他,要遠離他,越遠越好。
  正想推開迪諾,他卻又抱緊了我幾分,語氣裡染上了些急切。
  「差不多放學後半個小時的時候,你的校醫小姐打電話來問你有沒有到家,我們原本以為你還在路上,可是過了很久你都沒有回來,我給你打了電話你又不接。大家都急壞了,現在正到處找你呢。」迪諾柔聲說著,還微微帶著喘,他略微粗糙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摩挲著我的頭髮,「不過好在你沒出什麼事,總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心臟彷彿要炸裂了一樣劇烈運動著,迪諾擦過我耳邊的呼吸那樣地清晰可聞,熱度從迪諾的手心迅速蔓延到我的全身,時間的流動突然就慢了下來。
  霎那間我的防線潰敗了。
  就這一次,讓我任性一下吧,一次就好。我的手慢慢貼上了迪諾的背,我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他起伏的呼吸,極力想要把這一切都記在心裡,永遠不要忘記。
  「先慢慢往回走吧,羅馬裡奧他們很快就會趕到了。」很久之後,迪諾才鬆開我,站起身想要拉起我。
  可是蹲了那麼久,我的腳已經沒有了知覺。
  「腳,麻了。」我扯了扯迪諾的衣擺,有些尷尬地說。
  起先迪諾愣了一下,什麼都沒說便又一次彎下了身,打橫把我抱了起來。
  「你到底那樣呆了多久啊?」迪諾的語氣有點責備,「真是的,知道腳會麻還這樣,要是我不在你打算怎麼站起來?」
  「對不起。」我的臉更燙了。迪諾找不到我大概很著急吧,心情一定很糟。
  「算了,」迪諾歎了口氣,「下次不要什麼都不說就跑出來了大家會很擔心你的。」
  「對不起。」我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迪諾顯得很無奈。「不要哭了,平時不都很少哭嗎?這次怎麼了?」
  「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你還能說點別的嗎?」
  「對不起。」
  最後迪諾終於決定放棄,恰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把我朝他懷裡靠了靠,又像抱小孩一樣單手抱著我,另一隻手伸進口袋了掏手機,邊掏邊說:「應該是羅馬裡奧打來的,他們已經到了。」
  這是車燈一閃,一輛轎車停在我們面前,車窗搖下,果然是羅馬裡奧。
  「上車吧,首領的車我們已經讓人拖回去加油了。」羅馬裡奧從車窗裡探出頭來,「總算找到若小姐了,真是太好了。」
  迪諾笑了起來,對我說:「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們就打算報警了。」
  「首領你在說什麼啊,我們可是黑手黨啊,為什麼找個人還要拜託警察啊?」羅馬裡奧一聽就不滿了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說著,迪諾拉開了後座的車門,把我放了進去,隨即自己也坐了進來,「快回去吧,若得回去洗個熱水澡,再街上一動不動蹲了一個下午,怕是著涼了吧。」
  「嗯。」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迷惑
  
  
  我總是試圖改變自己,
  因為知道在這樣下去不行,
  所以想盡一些辦法想要讓自己變得合群一點,隨和一點,
  可是到頭來卻恐懼著這樣的改變,
  害怕戴上那些再也摘不下來的面具,變成另一個人,
  我該怎麼辦呢?連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又有誰能回答呢?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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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馬裡奧的車開得很平穩,速度卻一點也不慢,很快我們就回到了加百羅涅的總部。
  我進門的時候,大廳裡氣氛很沉悶,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不停地打電話、接電話,有的人從某扇門裡衝出來,對著所有人沮喪地搖了搖頭,拿上了汽車鑰匙就往車庫的方向去了。
  但是當他們看見我的時候,卻都立刻悠閒了下來,有些把車鑰匙放了回去,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有些低聲對電話說了幾句就急忙掛了機,有些剛剛從房間裡出來,看見我有些發愣,還有些一看見我就鬆了一口氣似的笑了起來。
  很快,他們都朝我走過來,邊走邊說,聽上去像是抱怨,卻帶著十足的溫柔。
  「真是的,若小姐這一個下午跑到哪裡去了?我們找不到你都急壞了!」
  「我們可是幾乎開車跑了整個巴勒莫。」
  「不過好像那些步行的商業街還沒找過,若小姐你是不是去那裡了?」
  「首領一聽你不見了,可是驚得快哭出來了。」
  「喂喂,沒你們說的那麼誇張吧!我哪有哭啊!」迪諾急忙開口辯解,「你們這些傢伙別誣陷我,我是當哥哥的需要在妹妹面前樹立光輝形象啊!少給我抹黑!」說著拍了一下說話人的肩。
  羅馬裡奧完全站在了大多數人的一邊。「知道啦,首領沒哭,只是流淚了而已。」
  「我說你們礙……」迪諾無奈地扶著自己的太陽穴,隨即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剛才他們都在忙著找我吧。我看著大家的笑臉,心裡春暖花開。
  這裡是我家,大家是我的家人。從我有記憶開始,就這些人就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給我支持和溫暖,而今後,我相信他們也不會離開我。
  「若小姐以後要去哪裡得跟我們說一聲,不然大家會找你找瘋的。」羅馬裡奧囑咐我。
  我點了點頭,說:「下次不會不告而別了。」
  「好了好了,別鬧了,」迪諾揚起手,仍舊笑著,「若也已經累了,讓她回房間休息去吧。」
  「首領和若小姐請慢走。」大家立刻為讓開一條來。
  迪諾哭笑不得地帶著我離開,邊走邊說:「能不能稍微正常一點?」說著他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這幫人抽風了,明天早上早點送你去學校吧,免得被他們圍追堵截。」
  「我自己去學校也沒關係。」可能是真的著涼了,我的嗓子有點嘶啞,鼻子也有點堵。
  迪諾也注意到了我突然變悶的聲音:「你看,真的著涼了吧,趕快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要是明天還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就請假在家休息一天吧。」說著,迪諾的步速又加快了一些,但是還是保持在我可以跟緊的速度上。
  我低下頭打量著迪諾牽著我的右手。
  因為長年握鞭所以生了一層略微粗糙的繭的手掌很大很厚,可以把我的手整個兒暖暖地裹起來。他那歐洲人特有的白皙手背上本該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淡青色的靜脈,卻在加百羅涅首領代代相傳的紋身的遮蓋下若隱若現。
  他握著我的手在前面走,被他握住手的我跟在後面,他手心滾燙的溫度蘊熱了我的手心,然後我的臉就莫名其妙地燙了起來,突然開始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我和迪諾走著走著。
  走廊上的人漸漸少了。最後,沒有別人的走廊上可以清晰地聽見我和迪諾的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音。我突然有些話想要問他。
  「哥哥。」我叫住他。
  他聽見我的聲音立刻放慢腳步了,回頭看我。「嗯?」他應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我猶豫了一下,仍然問了出口:「我是很讓人討厭的人嗎?」
  「誒?」迪諾愣住了,腳步停了下來,很久以後才反問我,「為什麼突然這麼問?」語氣裡充滿了迷惑,包住我的掌心微微有些鬆開。
  「不,沒什麼。」我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說。」然後我低下了頭,卻又偷偷地抬起眼睛瞄著迪諾的表情。
  迪諾的表情似乎有些迷惑不解,低聲嘟噥:「賭什麼氣呢?」
  「我的房間到了,先回去了。」把手從迪諾的掌心裡抽了出來,周圍的空氣冰涼了起來,明明很乾燥的手背上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緩慢蒸發。
  我逕自拐進了走廊邊的拐角里,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鑽了進去,留下迪諾在門外似乎還是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上,我趴在月光籠罩的柔軟的床上,盯著黑暗的角落發呆。
  我是在賭氣嗎?確實是,有一點吧。為什麼要賭氣呢?說來真是好笑。自己突然開始賭起氣來,只是因為覺得迪諾這個時候應該很順理成章地回答「不是」。
  你看,多好笑。
  我從來就是任性的人,我希望這個世界按照我的想法轉動,就像我覺得迪諾應該順理成章的說「不是」一樣。我多任性。
  我就這樣一直沉浸在自己為中心的世界裡,固執地把自己關在一個自己製造的、密不通風的籠子裡,覺得自己永遠都該是孤身一人。
  幾個小時前和杜勒莎的對話也是一樣。我總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總以為這樣能保護自己,然而杜勒莎卻輕易地看透了我。
  事實上我為自己編織的牢籠不堪一擊,那是因為我渴望有人可以打破這個牢籠,救我出去。
  然而我卻從未注意到,迪諾和加百羅涅的大家都早已打開了籠門,只等著我出來,然後讓我看見海闊天空。
  他們總說我是他們中的一員,從來都是。
  可是我真的可以就這樣輕易地離開了這個牢籠嗎?我一直以來堅持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呆在籠子裡?又為什麼要出來?
  我這樣懷疑,總覺得從籠子裡出來以後我好像會失去一個我一直以來都以之為支柱的什麼東西。
  所以我會逃離杜勒莎的醫務室,試圖遠離迪諾給的溫暖,想要找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躲起來,一個人孤單地生活,直到我覺得自己想要回來。
  我希望大家在我需要他們的時候在我身邊,我不需要他們的時候不要出現,聽上去就是任性的,自以為是的,從來不考慮到別人的話。但我就是這麼想的。
  可我卻從來不敢說出來。
  因為害怕被責罵、害怕被討厭,所以總是在自以為可以的範圍內遷就著所有人,討好著所有人,從不敢有一絲懈怠。迪諾要去海邊,我說好;澤田綱吉要拉著我做遊戲,我說好;達妮羅要去逛街我說好……記憶中我從沒有說過一個「不」字。
  我自私、自大、任性、懦弱……這樣的我到底有什麼好的呢?為什麼大家總是這樣寵溺我,滿足我的要求,包容我的任性?
  是因為他們都希望我走出自己造出的牢籠,融入外面的世界吧?
  那麼,如果融入了大家我會失去什麼呢?
  我不知道。
  從很久以前就認真地想著,卻始終未果。
  那些稍縱即逝的,彷彿是從未存在過的幻想,又好像是心裡已經完成製作卻突然不知去向的標本,宣告著什麼似的在思考的時候在心裡像流星一樣劃過眼前,霎時間就不見了痕跡。
  我早已無法對那些東西熟視無睹,或許我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對這些東西的真身的思考。它們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總是閃爍著不肯讓我看清?為什麼它們讓我如此執著於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牢籠?是不是知道了這些自己就會有所改變呢?
  改變。
  是的,改變。
  迪諾說過讓我放下些身段,杜勒莎也說讓我敞開心門。這是不是就是改變呢?是不是我改變了自己,我就不再是我了呢?十年後二十年後的我就不是我了吧?現在的我在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就已經死了吧?
  我不要。
  我不要失去,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我不想改變。
  所以什麼都不要考慮,什麼都不要想,我是我,不是別人,我不要改變。
  我掀起身下的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卻突然覺得自己真做作。
  我是黑手黨啊,是名叫加百羅涅的黑手黨的成員啊。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我的心裡卻始終沒有身為黑手黨的實感。或許我已經和一般人在哪裡不一樣了,但是我仍然不曾在心裡真正認為自己是黑手黨。
  因為生活和一般人太像了的緣故吧。每天上學然後放學,吃飯睡覺,什麼都是很平靜地流淌著,一絲不苟、紋絲不動。所以黑手黨的不安定感被無限淡化了,或許我大言不慚地對碧洋琪說自己是完完全全的黑手黨,和澤田綱吉那樣的半吊子不同,可是真的碰上了危險,我會比誰都害怕吧?我會尖叫,哭泣,然後落荒而逃吧?
  一定是這樣。那樣的我真難看。
  我突然覺得累了,閉上眼睛就不想再睜開,於是不知什麼時候就穿著沾染了一整天浮塵的外套睡著了。
  *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原本沒有拉上的窗簾現在正遮擋著窗外的光線,我發現自己並不是以裹著被子蜷縮在床正中的姿勢,而是平平整整地枕在枕頭上,被子蓋在身上,被角也被掩得好好的。坐起身來,我發現身上穿著襯衫,而外套已經被脫下放在了床頭。
  是誰進過我的房間呢?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迪諾。是他嗎?
  不容我多想,外套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扯過外套,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習慣性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達妮羅。
  「若,今天是星期六吧?不是要一起去逛街嗎?」電話那頭的達妮羅的聲音高高地揚了起來,背景是一片嘈雜。
  「好。」我的房間卻安靜得很,我的聲音也因為剛剛睡醒而有些低啞。
  達妮羅的聲音裡的笑意很明顯地向外漫溢。「那好,我現在正要出門,我們在學校門口見面,然後一起搭公交車吧!今天突然想試試看坐公共交通的感覺。」
  「嗯。」我又應了一聲,說,「那就校門口見了,再見。」說完就掛了電話。
  說實話,今天真是一點也不想出門,因為昨天受到的影響的緣故,我的心情還很低落。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在想起、早已決定不去在意的那些事突然間一股腦地湧現在腦海裡,感覺一點也不舒服,昨天要是沒有任性地衝出去就好了。
  我從床上翻下來,抖了抖枕頭把被子拉整齊。
  洗了臉刷了牙,我隨意換上一件白色襯衫和灰藍色的牛仔褲,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我似乎醒得比別人都要早,雖然已經上午八九點鐘,但是整個加百羅涅都靜悄悄的,或許昨天因為我的緣故太忙了,所以今天就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這麼想著,我的心裡泛上了一股名叫歉疚的感情。
  接下來要和達妮羅一起出去逛街,雖然昨天還是很害怕成群的人,不過今天又達妮羅在應該沒有關係。只是這裡所有人都還沒有離開自己的房間,我該怎麼辦才能讓他們知道我出去了呢?昨天他們找我找得那麼急,我已經不忍心再不打招呼就出去了。
  到迪諾哪裡去看看吧,說不定他已經醒過來了。
  *
  迪諾的房門關得緊緊的。
  我敲了敲門,裡面沒有答應。
  我又敲了敲門,裡面傳出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一個有些模糊的聲音從門裡響了起來。
  「誰?進來吧。」迪諾大概剛剛睡醒,說不定是被我吵醒的。
  我打開門,探了頭進去。
  房間裡的窗簾拉得死死的,隔光性很好,只能大概辨認出床上的人影。
  整個房間裡瀰漫著一股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味道,我想這就應該是迪諾自己的味道吧。
  「哥哥,今天我和一個同學約好了要出去,現在就要走了。」我站在房間門口沒有進去。房間裡光線實在太暗,我看不清裡面的具體情況,只能對著房間裡的床上似乎正在慢慢坐起來的迪諾說。
  迪諾的聲音還是有些朦朧的感覺,不過好像已經睡醒了。「嗯?是嗎,要不要我找人陪你們,兩個女孩子上街不怎麼安全吧。」
  「不用了,我們不會有事的。」我不想有人跟著,一方面是覺得不自由,另一方面是覺得難得大家都在休息,這樣去麻煩大家實在不太好。
  但是迪諾似乎並沒有把這些當一回事,雖然他仍然坐在床上沒有動,但是似乎已經清醒了許多,聲音裡沒有了朦朧的感覺。「那怎麼行,還是讓人跟著你們吧,免得出什麼事。」
  儘管心裡很不想讓人跟著一起走,但是最後我還是點了點頭說「好」,然後就關上了門離開了,邊走邊在心裡考慮過一會兒該怎麼向達妮羅解釋我身後跟著的人。不是說過了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
  *
  不過事實上達妮羅的家人也因為不放心而派人跟著一起來了,所以我和她見面的時候都愣了一下,達妮羅笑了起來,而我鬆了一口氣。
  達妮羅的體力很好,逛了整整一天一點也不累,而我卻想早點回家。
  畢竟明天就該啟程再次去日本了,我要收拾行李。
  臨近下午茶的時間,達妮羅指著路邊的一家咖啡館,說要去那裡呆一會兒,我點點頭沒有反對,跟著一起來的人也各自找地方或是抽煙或是休息去了。
  進了門服務生把我們兩個帶到一個相對安靜的靠窗位置,可以很清楚地聽到作為背景的藍調音樂裡薩克斯綿長柔軟的聲音。我點了一杯紅茶,達妮羅點了兩人份的巧克力曲奇餅乾、草莓奶油蛋糕和一杯柳橙汁。
  我對達妮羅說我要再去一次日本,具體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所以以後可能有一點時間不能見面了。
  「誒?又去?上次是回去看朋友,這次也是嗎?」達妮羅撐著下巴,用麥管小口小口地吸著玻璃杯裡的橙汁,漂亮的眉眼似乎有些不滿地皺在一起。
  「只是去辦事罷了。」我抿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紅茶,沒有香味,這就是意大利的紅茶。相對而言,我還是喜歡印度出的味道濃烈些的那種。不過我不介意,只是一杯紅茶而已,在印度出的固然好,意大利出的也沒有什麼關係,不需要介意不是嗎?
  「這樣的話你的功課還跟得上嗎?」達妮羅漫不經心地用叉子的側面切下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裡,抿了抿就嚥了下去,然後把叉子重重地斜擱在盤子裡讓服務生撤走,低聲嘟噥,「這蛋糕一點也不好吃。」
  聽到這話的服務生垂下眼低聲道了歉便端著只動了一口的蛋糕離開。
  我知道達妮羅說這話決不是真的在關心我的課業是否能跟得上,她似乎是在吃醋。
  於是我試著安慰她說:「應該不會要太長時間,不是說了嗎?我只是去辦事。」
  確實,如果只是按照迪諾說的那樣,去送東西的話,應該很快就可以回來,然而心裡總有些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很嚴重的是馬上就要發生了一樣。
  應該是,錯覺吧。
  於是我把不好的感覺放到了一邊,仔細觀察達妮羅的表情。
  達妮羅的情緒果然緩和了不少,語氣染上了一份嬌嗔:「你可要說到做到……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禮物吧。」說著,捻起了一小塊巧克力曲奇餅乾送進嘴裡,「這餅乾好吃,若,你也吃一點。」
  「好。」我從小小的盤子裡拿了一塊餅乾。餅乾不大,可以完全放進嘴裡,不用去咬。我慢慢地把餅乾在嘴裡含得軟軟的,餅乾裡加的不規則形狀的巧克力豆就顯得有點硌舌頭,不過很快也就軟了。
  巧克力淡淡的甜味和曲奇餅乾的奶香融合得很完美,我想起了剛剛回到意大利那天吃的白巧克力奶油蛋糕,感覺那好像已經是好幾年之前吃的一樣,不過事實上才過了五個月。
  我還是喜歡那塊蛋糕甜得發膩的味道,曲奇餅乾的甜味太寡淡了。
  儘管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那麼甜的蛋糕了。
  *
  從咖啡館裡出來,我和達妮羅就各回各家。
  晚上簡單地收拾好了行李,我就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才想起還沒有告訴杜勒莎自己即將去日本的事。
  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她,畢竟現在我還有些害怕和她聯絡。
  不過最後我還是給她發了條短信。
  「我知道了。」
  這是她的回復。
  我看著這條短信,感覺有些冷意。
  衝動
  
  
  我想或許是因為生活得太平靜,
  我從未感覺到危險。
  因此總是妄想著能夠穿越時間,穿越空間,
  前往一個混亂的時代,充滿紛爭,
  讓我可以擺脫現在這樣無聊的生活。
  但是真的有一天要我面對這些戰亂和殺戮的話,
  我想我一定會害怕得不停哭泣的。
  妄想就應該存在在妄想的空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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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我上了飛機以後怎麼也睡不著,清醒了十幾個小時,一直都沒有覺得睏倦,總覺得會在日本發生什麼。
  下了飛機,我們就坐上了汽車,我和迪諾都坐在後座上。
  羅馬裡奧坐在駕駛座上,他的面前有一個奇怪的導航儀——明明我們的汽車並沒有發動,可導航儀上卻有兩個目標點卻在以緩慢的速度移動,藍色在前,紅色在後,藍色的目標點好像眼看就要追上紅色的那個。
  「這是……」我身體前傾指向導航儀不解地看向羅馬裡奧,全身幾乎要伏在駕駛座的椅背上。
  很快我便發現了自己的動作非常難看,立刻又乖乖靠在了後座上,耳根有些發燙。
  我聽見迪諾在輕聲笑,但是聲音非常細小,很快我就聽不到了。
  羅馬裡奧解釋道:「這上面標示出的是巴吉爾和前來搶奪戒指的瓦利安雨之守護者斯誇羅的動向,我們在這裡。」說著,他指向了導航儀屏幕右下角沒有移動的綠色目標點。
  迪諾跟著告訴我,說彭格列九代目和自己的兒子,彭哥列暗殺部隊瓦利安首領Xanxus發生了衝突,Xanxus把他封在了機器人武器裡,並且計劃搶奪彭格列門外顧問組織成員巴吉爾手持的七枚彭格列指環,但這一切都是彭格列九代目的計劃。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送到阿綱他們的手裡,並且在接下來的指環爭奪戰中照顧所有傷者。」迪諾拿著一個盒子,在手裡輕輕搖晃。他說裡面是七枚只有一半的彭格列指環,而另外七個半枚就是巴吉爾攜帶的彭哥列指環。
  「這次彭格列九代目下了血本,和自己的兒子鬧翻了,連自己都搭進去當工具了,但是阿綱他們只會當成是瓦利安來爭奪繼承權,」迪諾囑咐我,表情很嚴肅,卻很鎮定,看不出一點緊張,「所以到時候你什麼都不能說,知道嗎?」或許他原本就沒有覺得緊張,覺得這些都不需要緊張。
  我點了點頭,突然忐忑起來。
  我不明白為什麼彭格列九代目要設下這樣一個局。在我看來這是吃力不討好,又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的舉動,我疑心這只是一場得不到任何結果的試探,澤田綱吉就算打敗了瓦利安,他也一定會拒絕繼承彭格列,因為在我看來他是一個懦弱的人,一個無法挑起大梁的傢伙。
  「哥哥,我們是去幫忙的嗎?」我不知為什麼很想說話,彷彿極力想要擺脫什麼,我卻不知道是什麼,於是我問了個毫無意義的問題,話剛出口,便充分地感受了自己的愚蠢。
  迪諾卻並沒有介意,很耐心地說:「差不多吧,上次我欠了彭格列一個人情,再加上我們又是同盟家族,幫點忙也是應該的。」
  「哦。」我不知道再說什麼,於是應了一聲便看向了車窗外,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裙擺,下車的時候鬆開手一看,裙子上已經被攥出了明顯的折痕。
  *
  我們趕到得正是時候,剛好遇上斯誇羅打倒了巴吉爾、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並從澤田綱吉那裡拿到了指環準備離開。
  斯誇羅是一個有著白色長髮高挑的男人,眼神囂張銳利、充滿了殺氣,就像是一條虎視眈眈的大白鯊,隨時可以毫不費力地咬碎自己看中的目標。他的右手上綁了一把泛著寒光的劍,正散發著濃重的戾氣。
  我看到他的那一刻,他也不經意地回頭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裡是與迪諾的溫暖全然不同的冰冷。
  我頓時覺得手腳冰涼,雙腿發軟,心跳聲轟隆隆地在耳邊迴響,我想要大聲尖叫著逃離這裡。我害怕這個人,儘管我極力繃直了自己的身體,強迫自己忽視他強大的壓迫力,直視他的眼睛,手卻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迪諾的衣袖的一角。
  迪諾卻鎮定自若地與他對話,臉上還帶著微笑,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知道原來迪諾和斯誇羅在黑手黨學校的時候是同學。
  他說話的時候是如此放鬆,甚至他感覺到了自己衣袖被我捏住了小小的一角。他回過頭來撫摸我的頭頂,然後把我的手放進他熱乎乎的掌心,低低地說了聲「沒事」,然後又繼續和斯誇羅說話。
  他的動作讓我感到無地自容。為什麼他可以那麼輕鬆地面對的人我會恐懼?
  對方卻並沒有繼續對話的意思,他迅速離開了。
  迪諾便很自然地與同樣在場的澤田綱吉和裡包恩對話,交代了指環戰的事,把戒指交給了他們。其間我一直躲在他的身後,直到裡包恩注意到我,我才從迪諾的身後走出來,抿著嘴向所有人微微點頭當作是招呼。
  沒有人介意我看上去顯得冷漠的動作,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迪諾的話上。
  我抬頭看著迪諾的側臉,突然意識到我與他之間好像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和他分別站在鴻溝的兩側,我面向他,他背對我,我想走到他身邊,與他比肩共行,可是那道鴻溝那麼寬,那麼深,只要我跨出一步就會落入深淵,萬劫不復。
  無論我怎樣努力試圖接近他,都無濟於事,我無法觸碰他。並不僅僅是年齡、身份的問題,我和他在同一個屋簷下,事實上卻活在兩個世界一樣。
  我所害怕的,在他看來,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工作而已,幾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
  我想要慢慢填平那道鴻溝,並且一直在以這個目標努力著,我進入迪諾就讀過的黑手黨學校,可是這在現在我所面對的恐懼前顯得全然不堪一擊,一碰,就碎成了砂。
  看似是小題大做,其實不過是以小見大。
  我害怕迪諾的工作,這就是我和他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
  迪諾這次帶著我和羅馬裡奧住在旅館裡,三個人各一個房間,我的房間其他兩個人之間。
  晚上洗過澡,我抱著膝蓋坐在房間柔軟的床上,回想著白天的情景。
  我就算是現在想起斯誇羅來也還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強烈的餘震,心臟的轟鳴聲仍舊清晰可聞。
  我非常不齒於自己白天的表現,很後悔當時拉住了迪諾的袖子。
  要是我能夠在鎮定一點,要是我沒有拉住迪諾,他就不會注意到我在害怕,他對我說出的那句「沒事」在我聽來彷彿是一種譏笑。
  耳旁有個聲音在嘲諷著我,帶著不加任何掩飾的不屑,那聲音聽上去彷彿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就憑你?就憑你?就憑現在的你?」它放聲大笑,「少做白日夢了!你根本無法站在他身邊!趕快醒醒吧!哈哈哈哈——」
  找不出任何一個理由來反駁,說不出一句話來證明我可以。
  我為自己的無力而感到絕望。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做到像你那樣鎮定?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們的距離縮小一點?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有資格與你比肩而立?究竟該怎麼做?怎麼做?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眼眶發熱,視線模糊了起來,臉頰有溫暖的液體劃過,然後瞬間冰涼。
  那是淚水吧?為什麼,我又哭了呢?
  站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
  涼絲絲的晚風吹乾了淚痕,臉頰乾巴巴的,微微地感到了些疼痛,然後熱熱的眼淚就又湧了出來。
  我跌坐在地上,一刻不停地哭泣著。雙手摀住自己的臉,想要止住眼淚同時也止住哭聲,我在心裡卻告訴自己,哭吧,哭吧,等到哭完了就什麼都忘記了,一切就都像往常一樣了,所以哭吧,盡情地哭吧。
  我突然希望迪諾在這一刻就在這裡安慰我,告訴我沒關係,就算趕不上他也無所謂。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吧,在迪諾眼裡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是他的妹妹而已。
  他的安慰,只是我的妄想,他不會來的,他不會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不會的。
  「若?!你怎麼了?怎麼又哭了?是不是傷到哪裡了?有什麼地方很痛嗎?還是哪裡很難受?要不要去看醫生?」左後方的門口那兒卻突然響起了迪諾的聲音,問句一個接一個,音調偏高語速也很快,聽上去好像是被我的眼淚給嚇了一跳。
  迪諾的聲音?這是我聽錯了嗎?這是,幻覺吧?
  我回頭,卻正好對上了迪諾有些不知所措的淺褐色眼睛。
  「……只,只是打開窗的時候風吹進眼睛裡,讓眼睛覺得很乾。」我的聲音很呆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說出這話來的。
  迪諾當然不相信我的話。他快步走進房間,蹲在我的面前,頭微微低下與我的視線盡量齊平。他的手撫摸著我的頭髮,眉毛微微揚起,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為什麼哭?可以告訴我嗎?」我看見迪諾的睫毛很長,眼睛很通透,我聽見他的聲音使我從未聽過的低沉好聽,又帶上了些著急上火,「平時很少哭的,可是這個兩三天裡你已經哭了兩次了,我很擔心,所以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什麼讓你覺得很想哭呢?」
  我該告訴他什麼呢?
  「如果是幾天前你問我的問題的話,那麼我現在可以回答你。」迪諾突然按下我的腦袋,讓我的額頭頂住了他的肩膀,他一邊撫著我的後腦一邊說,「我從來不覺得若是一個討厭的孩子。我認為若是一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你。」
  我們說的「喜歡」,是不同的意義吧?
  「我想知道那天在學校究竟遇到了什麼才讓你沒有上完最後一節課就離開學校。」迪諾仍舊輕柔地撫摸著我的後腦,我可以感覺到他掌心滾燙的溫度蘊著我的頭皮。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那隻手有些顫抖?為什麼他的手心燙得好像馬上就要沸騰一樣?
  房間裡很安靜,我和迪諾都沒有說話,我思考著該怎樣開口,該開口說什麼,而迪諾很耐心地等著我開口。
  我聽見有聲音在「撲通撲通」地響,像是心臟緊張的鼓動,卻不是我的心臟。
  是迪諾的嗎?是在緊張嗎?為什麼,會那麼緊張?
  我伸手想推開迪諾,迪諾卻低低地說了一句「別動,就這樣」。於是我乖乖安靜了下來,在心裡想著該怎樣回答先前迪諾問的問題。
  「我……」我試著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其實我……」
  「嗯?」迪諾應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我……」我的臉頰熱得不行,連耳朵都在發燙。
  迪諾的手仍舊撫摸我的後腦,像是在鼓勵我。
  「我覺得我和哥哥的距離很,遙遠。」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說出這句話的,但我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彷彿是被迪諾溫柔的動作給審問了出來一樣。
  很多話其實我不知道該怎樣說出口,更加不知道該怎樣對迪諾隱瞞,或許我可以搪塞其他人說「我不想說」,但是這樣的話在迪諾面前我完全無法說出口,好像對他隱瞞什麼就是一種罪惡。
  可其實我對他真的隱瞞了很多東西——我的感情,我的矛盾,我心中所想,幾乎從沒有對他說過一星半點,這樣仔細算下來,我豈不是罪大惡極呢?
  迪諾對於我的話似乎是有些詫異。
  「誒?」我感到他放在我頭上的手有些停頓,「你怎麼會這麼想?」
  「……今天看到斯誇羅的時候就這樣覺得了……」雖然聲音沒有變化,但好不容易因為迪諾的出現而忘記流下的眼淚,又開始在我的臉上肆虐,我慶幸自己的額頭現在正頂在迪諾的肩上,讓他看不見我哭泣。
  「這你不用在意的吧……若?!你怎麼又哭了?」
  我感覺迪諾動了動,然後我被他握著肩膀扶正了身體,迪諾剛剛說出口的平靜的話突然就變了調。
  他開始慌手慌腳地給我擦眼淚,我的臉上被長了繭的粗糙的手拂過的地方,都開始在原本的基礎上繼續升溫,升溫,然後蔓延到全身每一個細胞裡,那種溫熱的感覺讓我的哭泣也變得更加劇烈甚至帶上了抽噎。
  迪諾一邊擦掉我的眼淚一邊慌裡慌張地說:「這種事你不用在意,我跟斯誇羅是同學啊,關係好是當然的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介意些什麼呢?」
  「但是,」我的嘴巴卻不受自己的控制似的說個不停。由於抽噎我的話說不清楚又帶有不自然的停頓,我卻無暇顧及那麼多,我一心只想把心裡話一股腦全部倒出來,我突然不想在隱瞞下去了,突然覺得就該這樣全部說出來,開門見山,大家拼掉算了。
  「但是……但是,和那樣的人打交道是哥哥的工作之一吧?我很怕斯誇羅啊,那這樣一來我怕的不就是你的工作之一了嗎?」
  「就算是這樣你也太勉強自己了,」迪諾說著揉亂我的頭髮,「我比你多活了九年啊,見得比你多了,當然也就……」
  沒等迪諾說完,我就打斷了他,哭聲越來越響,我越來越無法自控:「可這樣的話我不就離你越來越遠了嗎?慢慢地被你甩在後面就追不上你了,我不想這樣啊,我想要離迪諾近一點在近一點啊……」指甲戳進了掌心,卻沒有一點感覺。
  迪諾的語氣越發焦急。「若,你冷靜一點,我不是說了這只是年齡的差異……」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一道很深的鴻溝,不僅僅是年齡,除了我們的身份、立場還有很多很多問題,但是我想要越過這些到你身邊來,」我的手摀住自己的臉,眼淚順著指縫流到了手背上,「因為我喜歡迪諾啊……我不想就這樣遠離你……我……」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只好停住,低著頭一個勁地哭著。
  對面的迪諾卻沒有了聲音,他不說話了!
  為什麼不說話了?是我剛才說了……我剛才是不是對迪諾說「喜歡」了?不叫他「哥哥」,而叫他「迪諾」?
  突然間我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來。
  我的動作霎時僵滯住了,抬頭看著迪諾,我突然覺得他下一秒就會生氣地把我推得遠遠的,質問我在說些什麼。
  空氣瞬間就變得死寂,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了,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這次耳邊迴響著的,確確實實是自己的心跳。
  那麼另一個呢?是迪諾嗎?還是幻覺呢?抑或是一場即將判處我死刑的裁決?
  勇敢
  
  
  我知道我不算是勇敢的人,
  但是若我決定了,
  我就會把猶豫放在一邊,
  哪怕自己將自己逼迫得無助地哭泣,
  我也不會放棄。
  無論之前如何避退著想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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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彷彿已經凝固了。
  我聽到自己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要破開皮肉從胸口裡蹦出來一樣劇烈地跳動著。
  「你說……什麼?」迪諾的眼睛因為驚愕而瞪得大大的。
  為什麼還要問我呢?你不是聽得很清楚嗎?
  「我吉木若喜歡迪諾?加百羅涅。」
  我緊緊盯著他說道,一字一頓的說著,我要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現在說這些話的,是我的聲音嗎?為什麼我會聽到那聲音裡有那麼明顯的顫音?現在看著他的,是我的眼睛嗎?為什麼明明沒有流淚卻突然間什麼也看不清?
  我不知道。
  我想我的動作已經脫離了大腦的掌控,而直接由我的慾念支配著,做出此時此刻我最想做的事,不管是對是錯。
  直起身靠近他,靠著原本也不存在對錯的慾念,我做出了我在夢裡做過了千萬次卻不敢在現實中上演哪怕那麼一次的動作。
  我按住迪諾的肩膀用力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後我的嘴唇狠狠撞上了他的。
  我聽見了迪諾輕微的悶哼,被撞得很痛嗎?
  我不懂得怎樣吻才能夠充分表達自己的感情讓人理解,也不懂得怎樣吻會讓人覺得舒服,所有我知道的,就是現在我想吻他,然後我就吻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帶任何技巧,就算在他看來這個吻可能平淡無奇,或者橫衝直撞,甚至是令人厭煩,我都不會在意。
  既然最說不出口的話都已經說出來了,我還怕些什麼?起碼在這一刻,我什麼都不怕了。
  沒錯,既然都說出來了,那麼就做得徹底一點吧,這樣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或是徹底失去曾經擁有的。
  對誰都是最好的,最沒有傷害的結局。
  嘴唇被牙齒磕得生疼,可是我早已無暇理會,緊緊閉著眼睛,我不想看迪諾現在的表情,但我仍可以感到迪諾的身體很僵硬,他的手握著我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氣,想要把我推開。我卻死命抓住他的肩上的衣服不願意離開。
  說我無賴也好,嫌我死纏爛打也好,請盡量延長這一刻,等到時間徹底凝固,我們就永遠這樣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
  我真的很喜歡你,比誰都要喜歡你,所以我們永遠在一起,什麼也不要管,好不好?
  眼眶一熱,一滴眼淚從緊閉的眼裡滲出來,落下了。
  我彷彿聽見了水滴落在安靜的湖水裡發出了微弱的聲響,然後看見泛著柔和白光的漣漪一點一點暈開,然後又突然到來的鹹澀雨水打破了湖面的平靜。我聽見自己不受控制的喉嚨裡發出了微弱的嗚咽聲。
  手上的力氣於是稍稍變得小了些,迪諾就很輕易的推開了我,然後抱著我坐起身來,把我放在他的面前。
  可是我的眼淚卻還是停不下來。
  「怎麼還在哭啊?」迪諾的聲音不見絲毫怒意,仍舊帶著焦急關切,我感到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替我抹著眼淚。
  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說不出來,剛才沒有感受到的羞赧現在一股腦地湧了上來。我全身的溫度不斷上升上升上升,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現在的我一定很狼狽吧?迪諾看到這樣的我一定很討厭吧?
  「不要哭了。」迪諾的聲音聽上去很驚慌,抹著我眼淚的手也突然用力,戳到我的眼睛。
  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迪諾更是急得直接跑出了房間,找羅馬裡奧來看看幫忙。
  羅馬裡奧來看過以後說沒什麼事,給我點了些眼藥水囑咐我早點睡覺就回去了。迪諾卻還是不放心,問我有沒有事,還痛不痛。
  我搖搖頭說沒事。
  「那就好,」迪諾轉身要離開,「那我就回去了,你早點睡覺。」
  我愣了一下,旋即反應了過來。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剛才都做了那麼多,應該有什麼會改變的才對,應該不會再像原來一樣平平淡淡的,讓我悶悶地鈍痛。
  對了,他還沒有給我一個回答,是或不是,一個徹底的回答。
  我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迪諾。」我叫了他的名字。
  可他把手抽了出來,留下了一句話就離開了房間。
  「對不起。」他說。
  對不起。
  我就知道,他不會答應的。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沒什麼好傷心的。
  我仰起頭,想要把又一次盈滿了眼眶的淚水逼回身體深處。
  已經哭了很多次了,不能在哭了,再哭眼睛就腫了。
  我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突然感到了不斷襲來的冷意。我想我該去關上窗,可是全身上下的力氣彷彿被抽走了一樣怎麼也使不出來。我索性就靠著門坐了下來,把頭靠在門上。
  於是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還半亮,朦朦地帶點霧。
  我仍然靠著門蜷著腿坐在地上。
  頭暈胸悶,嗓子痛得連嚥口水都痛得受不了,站起來的時候覺得腳下虛浮,連站都站不太穩。
  大概是,感冒了吧……說不定都發燒了。
  伸出冰涼的手摸摸自己的額頭,真的有些燙了。
  到衛生間裡用冷水刷牙洗臉當作是降溫,然後到樓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裡買了些退燒藥,大概地看了眼說明書就胡亂就著水把藥片吞了下去。
  然後爬進被窩裡閉上眼睛。
  捂出些汗來應該就能好了吧,上次發燒的時候花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想到花,心裡又開始一抽一抽地痛。
  我好想你啊,花,到我身邊來安慰我好不好?我好想你在我身邊啊……花……
  來安慰我,我不想哭了,我已經哭夠了。
  意識一點一點飄離自己的身體,凌晨安靜得不像話的空氣穿過打開的窗戶,從沒有拉緊的窗簾裡緩緩流進房間裡,在臉上留下微涼的溫度,感覺就像是一隻手。
  我的記憶中從沒有出現過這樣溫度的一雙手,所有我認識的人的手都是或多或少帶著溫暖的,迪諾的手是炙熱的,杜勒莎的手是淡暖的,達妮羅的手是微燙的,而花的手也是溫熱的。那麼這雙涼涼的手屬於誰的呢?
  緩緩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溫度偏低的掌心告訴我,那微涼的是屬於你的手。
  撫摸著臉頰的空氣就是我的手吧。
  那麼請安慰我一下吧,我覺得我好像又想要哭了。
  所以我像一個瘋子一樣裹在被窩裡對自己說話。
  「不哭了……沒事的……只不過被拒絕了而已……沒什麼好哭的……乖……不哭……」
  我不敢說得太響,害怕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突兀,因而放低了聲音,對自己呢喃。
  干疼的嗓子讓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上去有些苦澀。
  我就在自己給自己的安慰中睡著了。
  *
  誰用力拉開窗簾,突然間刺入房間的陽光讓我閉著的眼睛看到了一片泛紅的金色。
  迷迷糊糊裡,又聽到了誰關上了房間裡的窗,說著話。
  「開著窗睡覺也不怕感冒。」
  聽上去是迪諾。
  然後有一隻不怎麼燙的手覆蓋住我的額頭,然後迅速移開。
  「好燙。」低聲嘟噥了一句,然後語調微微提高了些,「羅馬裡奧,她發燒了,今天就讓她在這裡好好睡一覺吧,我們兩個出去就可以了。」
  因為發燒了,所以迪諾原本發燙的手就顯得不那麼熱了嗎?
  「還是拜託碧洋琪來照顧一下她吧。」羅馬裡奧的聲音也很快進入了房間,「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一個生病的女孩子獨自呆在旅館裡吧。」
  「說得也是,那現在就打電話給碧洋琪看看她有沒有空。」
  迪諾和羅馬裡奧在碧洋琪到達之前就一直呆在我的房間裡,而我因為不斷襲來的睏倦終於又睡了過去。
  「真是的,她的溫度這麼高,肯定是睡覺的時候一個晚上都沒有蓋被子,你們怎麼都不注意她一下,要是裡包恩在的話肯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意識再次回來的時候,我聽到碧洋琪在說話。
  「這……我們怎麼注意啊,她是女孩子,總不能讓我們兩個大男人看著她睡吧。」迪諾的聲音聽上去帶著十足的委屈。
  我不想睜開眼睛,或者說,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醒了。我閉著眼睛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
  「總之,現在天氣雖然涼,但是如果稍微注意一點也不會感冒,一定是你們沒有看好她,我簡直無法理解你們怎麼能指望一個小孩子能夠照顧好自己。」
  碧洋琪的語氣意外地很強硬,她是在擔心我嗎?
  「若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迪諾開口想要辯解,卻被碧洋琪打斷了。「若今年十三歲,長大了?」
  「對不起。」迪諾放棄了爭辯,「我以後會注意的。」
  碧洋琪卻仍然顯得很不滿意。「女孩子生病了就是男人沒有照顧好,你竟然還想推卸責任,真不知道若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看上你了。」
  「我也想知道……」迪諾的聲音低了下去,用一種我從沒有聽到過的奇怪語氣說,「碧洋琪,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我,但是我覺得……」
  「出去說,在這裡會吵醒她。」碧洋琪開口。
  我聽見了腳步聲漸漸變輕了,然後門被關上,迪諾和碧洋琪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在門外響著。
  我睜開眼睛,看向門口。我不敢走到門口偷聽,因為我怕他們聽出我的腳步聲,只好躺在床上,仔細辨認他們不夠清晰的聲音。迪諾和碧洋琪說了很長時間,但我只聽清了幾個短短的詞。
  ……喜歡……愛……倫理……血緣……無稽之談……戀愛……毀掉整個加百羅涅……
  我聽到了這些詞,開始不安起來。
  因為不知道他們具體都說了些什麼,所以只好根據聽到的詞彙來判斷大致的意思,於是我得出了一個讓人沮喪的結論——我喜歡迪諾,可是因為倫理的問題,就算沒有血緣,我們在一起也只能是無稽之談,任由這樣的戀愛自由發展下去會毀掉整個加百羅涅。
  真的……是這樣嗎?
  迪諾現在一定很生氣吧,昨天晚上我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所以現在才會這樣說的吧。
  早知道昨天就什麼都不要說了,就像以前一樣不是很好嗎?
  我開始後悔了。
  我從床上坐起身,感到頭暈得很,胸悶得不行,很不舒服。
  「你醒了?那就先吃點東西然後在吃藥吧,我已經讓服務生送些粥來了。」碧洋琪開門進來,後面還跟著迪諾。
  我不敢看迪諾的臉,因為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不敢看那樣的臉。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大概會很晚回來,」迪諾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僵硬,很尷尬的樣子,「碧洋琪在這裡,照顧你,我就……我先走了。」話還沒說完,迪諾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若你不用理他,他只是害羞了。」碧洋琪坐到床沿上,緊緊盯著我,「昨天你對迪諾表百了?」
  我怔了一下,覺得對碧洋琪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或許是因為已經對碧洋琪說過了一次心裡的話,所以她讓我有種莫名安心的感覺。於是一邊對自己說沒事的,因為是碧洋琪所以沒事,一邊對碧洋琪點了點頭,說:「還做了很過分的事。」
  「是嗎?」碧洋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迪諾那傢伙沒跟我說啊,你做了什麼?」
  「我……我……」我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原本就有些熱度的額頭現在燙得幾乎可以冒煙了,「我還,還強吻了他……但是好像把兩個人都給弄痛了……因為是直接撞上去的……所以……」
  越往下說我就越不敢說出口,頭壓得越來越低,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越來越輕,最後完全被吃了進去。
  「吉,木,若——」碧洋琪叫我的名字,我微微抬起頭,偷偷看她的表情。
  她拍了拍我的肩,對著我豎起大拇指,說:「幹得好。」
  「誒?」我已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不是很不好的事嗎?我可是完全無視了迪諾的意願還把他的嘴唇磕痛了,然後還惹他生氣……為什麼是「幹得好」?難道……難道她也和迪諾一樣生氣,所以覺得這樣惹他生氣是好事嗎?
  在我正驚愕和迷惑的時候,頭上突然間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敲了一下,一抬頭就對上了碧洋琪帶著笑意的眼睛。
  「這樣一來你和他的距離就拉近了。」
  「……誒?」我的大腦更加混亂了,「為什麼是拉近距離?」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什麼?」這回換成碧洋琪不解了,「什麼為什麼?」
  「我說為什麼……強吻他是拉近距離?我不是惹他生氣了嗎?」手指緊緊扣住身下的床單,我突然莫名的有些緊張。
  碧洋琪還是呆滯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哭笑不得的神色,與她平日裡略顯冷淡的表情完全不符。
  「有的時候也要強硬一點的,」她的語速很慢,「所以你做得很好。」
  我還是一知半解,仍舊盯著碧洋琪,而她卻起身到開門讓服務生把已經送到的粥拿進來。
  回來的時候,她的手裡還拿著一盒藥。
  「這是讓服務生一起帶過來的藥,下次不要自己去買藥了,你買的那種藥效果不大,安眠藥成分居多,對身體不太好。」她把藥放在一邊,把盛在碗裡的粥遞給我,「先吃點東西,然後就吃藥。」
  我接過粥,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來。
  我不明白碧洋琪話裡的意思,就索性不去理會。我只知道迪諾對於我做的事似乎是覺得很生氣,所以還是放棄吧,今天等他回來就告訴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就好,我想時間長了我就可以慢慢把他給忘掉的吧。
  「你剛才的表情,是在想著要放棄吧?」碧洋琪拉了把椅子在我的床邊坐下,「別放棄啊,你不是很喜歡迪諾嗎?來這裡之前,裡包恩告訴我說迪諾在這方面本來就是個被動的廢柴。所以你要是喜歡他就得不停努力,要是你放棄了,你們兩個可就真的沒戲了。」她的表情很嚴肅,聽上去還有些急切。
  我正把勺子舉到嘴邊,一口粥剛想放進嘴裡,又把勺子放了下來,情緒更低落了幾分。「嗯,話是這樣沒錯,但是總覺得迪諾他好像生氣了……」
  「迪諾也喜歡你,所以他不會生氣的,心裡還應該很高興呢。」碧洋琪說著,替我把沾在嘴角上的幾根頭髮撥開。
  我緊張的心臟突然像是被注射了強力興奮劑一樣在胸腔裡劇烈運動起來。
  我剛才是聽錯了吧?
  碧洋琪繼續說道:「所以你現在只要加把勁就可以了,那些有的沒的你不要顧慮了,誰都沒有在意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問題,所以你們當然也不用在意,以後又問題以後再說,現在就專心致志地追他,雖然我覺得那種男人放棄就好。」
  現在的一切在我看來瞬間就不真實了,我開始懷疑我看到的這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現實。碧洋琪在我眼前也變得彷彿是一個虛幻的妄想。
  「碧洋琪,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皺起眉,看她。
  我和碧洋琪認識也不過一兩個月,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這樣讓我覺得很迷惑,或者說,稍微冷靜下來一點以後,我覺得對我這樣推心置腹的碧洋琪突然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
  「啊?」碧洋琪這時正在很認真地研究著新買來的藥配備的說明書,聽見我的話,她抬頭看我,「我覺得跟你很合得來,就是這樣,如果非要扯上什麼關係的話,」她停頓了一下,「你的母親吉木清雅是我的家庭教師。」
  這個世界更加不真實了。
  猶豫
  
  
  我總是會想很多。
  明明心裡知道什麼都不會發生,
  可我還是會不停地擔憂著擔憂著,
  最後自己都會厭煩,卻無法停止憂慮。
  因為心裡沒有安全感,
  所以一直都在不為人知地害怕著害怕著。
  但是只要你告訴我沒有關係不要害怕,我就能夠為了你義無反顧。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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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親?」這個短語對我來說異常陌生,我一時間覺得這個詞的發音是如此艱澀難懂。
  但是又從心底裡燃起了一種火焰,彷彿是好奇,但又更像是害怕。
  我的母親名叫吉木清雅。吉木清雅是什麼樣的人呢?我害怕這問題的答案會讓人心寒。
  「她在我六歲以前是我的啟蒙老師,是個很嚴厲的人,」碧洋琪撐著下巴,表情平平淡淡,「同樣是個好女人,後來嫁給了一個中國矮子是加百羅涅的人,緊接著就生下了你,兩年後兩個人被敵人槍殺了。那年你兩歲,被加百羅涅九代目收養了……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多說了沒什麼意思,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回事。」
  這樣就好。
  我點了點頭,抿了一口粥。
  母親的事我最後還是沒有問下去,下意識地排斥。
  或許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
  不知為什麼,這次在旅館裡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等我完全恢復的時候,指環爭奪戰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雷之守護者藍波戰後昏迷住院。
  裡包恩讓我去看接下來的戰鬥,但是迪諾反對我去觀戰,說是我還要養好身體,太過血腥暴力的場景不能看。
  我本人則對指環爭奪戰感到有些害怕,一想到要看到的或許是生死搏鬥,我就條件反射性地想逃開,總覺得會看到些不好的場景。
  我討厭流血,不管是自己的血或是別人的。
  所以最後還是搬進了澤田家和澤田媽媽他們住,晚上仍舊和碧洋琪睡在一張床上。裡包恩說我表面上是幫著照顧藍波,實際上要好好地照看他們,有關人員都聚在一起才方便保護免於受到瓦利安的偷襲。
  搬到澤田家那天,迪諾說他原本打算留下來吃午飯,可惜他臨時擔任了澤田綱吉家族成員的家庭教師,身負訓練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的重任,不能久留。
  於是他把我送到澤田家後還來不喝一口水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感到迪諾好像在有意地迴避我似的,送我來的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我抬頭看他,他卻把頭扭到了一邊。
  碧洋琪說他沒有生氣,可這是真的嗎?為什麼我感覺到的和碧洋琪所說的不一樣呢?
  「和迪諾那傢伙有進展嗎?」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和碧洋琪面對面躺著。碧洋琪在內側而我在外側。碧洋琪把自己的頭靠在手肘上看著我,目光柔和。
  我垂下眼睛。
  「怎麼了?」碧洋琪見我沒反應,便朝我這兒湊了湊,「他送你來的一路上說什麼了嗎?」
  「沒有,一句話也沒說。」想到迪諾,我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眶裡開始發熱。
  果然迪諾還是生氣的吧?不然他怎麼會一句話也不對我說呢?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要那麼衝動了,為什麼當時一定要一個徹底的結果呢?弄得現在這麼尷尬,和我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我正這樣想,突然感到碧洋琪摸著我的頭髮,手掌上的溫度不熱不涼,一邊說:「別哭,不然明天眼睛會腫起來的。」停頓了一下,她又說,「迪諾那傢伙是不是害羞了啊?」
  「害羞?」我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盯住碧洋琪,「什麼害羞?迪諾害羞?」
  碧洋琪也跟著坐起來。
  「你該不會以為他還在生氣吧?」她偏了偏頭,斜過眼看我,「都跟你說了放心吧,他不會生氣,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我啊?男人這種生物,我可比你清楚得多,再怎麼說我也有過好幾個情人了。」
  「嗯。」我點點頭,又躺了回去,碧洋琪卻仍舊坐著,只是改了個姿勢,雙手抱膝,「其實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你自己是知道的吧?」碧洋琪閉上了眼睛,又很快睜開。
  「誒?」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對她的話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碧洋琪順了順她粉紅色的長髮,使髮梢服帖地落在胸前。「字面意思。」她躺了下來,用被子把身體整個裹了起來,「很晚了,睡吧。」說著,伸手關上了燈。
  仍舊不習慣與人在同一間房間睡覺,感覺連呼吸都不自由。
  只是碧洋琪的話沖淡了不適感,讓我的腦海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思索。
  碧洋琪說我想要的是什麼,我自己是知道的。
  我想要的是什麼呢?
  我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給我想要的,我就可以捨棄一切,可最後卻因為迪諾給的一點溫暖就開始猶豫不決。
  我一直覺得自己自私、自大、懦弱、多疑、敏感、彆扭、冷淡、矯情、壓抑,找不到任何優點,但是大家好像總是對我很好,他們似乎從來沒有注意到我的缺點,我卻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眼裡究竟哪裡好。
  我知道迪諾、羅馬裡奧還有大家打開了我為自己打造的牢籠,等著我走出來;我也知道杜勒莎從一開始就看穿了我的偽裝,想要讓我敞開心扉。發燒的那天碧洋琪對迪諾說我是個「好孩子」,達妮羅也一直一直發各種各樣夾帶著表情符號一點也看不懂的流行文字來,每條短信的最後一句都是清晰的意大利文說「你快點回來,我想你了」。
  他們總是這樣,可是我卻無法接受這些。
  我一直猶豫著、猶豫著,總覺得這一切如同一個幻夢,夢醒之後我會看到大家不滿厭惡的臉,每次背對著誰,就在想他們是不是在說我什麼壞話呢?是不是背對著我的時候,他們都對我表現出嫌惡的表情呢?
  想要的就是有人可以告訴我,你的心事我都懂,你從來都不是壞孩子。
  那麼既然是這樣,他們早就用行動這樣告訴了我,而我卻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這些,明明是想要的,得到了卻連看都不看就放在了一邊。
  因為只是在向前看,忽略了現在所擁有的。
  但即使是這樣,我卻絲毫沒有擁有著的實感,就像我從來都沒有過身為黑手黨的實感一樣。我想自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黑手黨,那麼是不是我也並不是真正意義上地擁有著大家給我的東西呢?
  沒有什麼事可以永恆的,一切的一切都會在時間的洪流裡淪為遺忘。
  記得誰這樣說過。
  大家給我的溫暖也總有一天會消散的吧?
  等到它們消散的那天我該怎麼辦?哭著回憶,還是笑著遺忘?不管哪一個都是這樣悲傷淒涼,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沒有擁有過久不必體會這樣的悲傷淒涼呢?那麼為什麼我還要接受那些溫暖呢?如果只是讓自己最後痛苦的話。
  月光從薄薄的窗簾裡一絲一絲地滲出來,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光亮,有些微冷意。
  它是不是在嘲笑我呢?
  *
  指環戰的進程很快,明天就是最後一場的雲之戰,澤田綱吉的家族參戰的人是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
  昏迷的藍波已經有了清醒的跡象,但是醒來的時間很短,總是摘掉氧氣面罩從床上跳下來鬧一會兒又重新昏迷過去。
  我對照顧他已經覺得有些無聊了。
  開始想去看一看雲之戰。
  因為總覺得去看一看就能知道些什麼,因為那和迪諾的世界是相似的吧?去看一看或許可以有些什麼啟發也說不定。
  所以這天晚上我借澤田媽媽家的電話打給了迪諾。
  「……我想去看雲之戰。」我不知道該怎樣稱呼迪諾,已經不能再叫「哥哥」了,可是又不敢直接叫他的名字,只好直接忽略稱呼。
  電話那頭的迪諾似乎是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麼,突然說想去?」
  「……有原因。」短暫地沉默後,我不安地敷衍道。
  「不能告訴我嗎?」迪諾的音調略微提高了一點,「指環戰很危險,尤其這一次又是最後一場,萬一……」
  「放心吧,」我不等迪諾說完,就打斷他,「我不會有事的。」或許真的很危險,但是我已經決定要去了,所以就不會改變想法了,更何況去那裡看看的話,說不定可以離迪諾更加近一些。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放心啊。」迪諾的聲音很急切,有些嚴厲。
  這是我第一次對迪諾說出這樣明目張膽的謊言:「那我,不去了,可以了嗎?」自己的心跳聲「轟隆轟鹵地彷彿要撞破耳膜,微微握著拳頭,我開始自責。
  怎麼可以對迪諾說謊呢?這樣會被討厭的吧?
  「那就好。」迪諾完全相信了我的話,這讓我的罪惡感更加強烈。
  「再見。」我急忙扣下電話,回頭對正朝我這裡走過來的澤田綱吉和他頭頂上坐著的裡包恩說,「明天的雲之戰,我也會去看。」
  *
  迪諾並不知道我出席雲之戰的事,誰都沒有告訴他。
  這天晚上,澤田綱吉、裡包恩以及門外顧問候補巴吉爾也沒有到場,似乎是仍然在修行中。
  我獨自抱著膝蓋坐在離眾人很遠的一片樹蔭裡,看著早已被佈置得異常危險的棒球場。
  開始有些害怕,擔心戰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棒球場外圍一圈都是裝滿彈藥的炮,而地上埋滿了高敏感度的地雷,黑手黨的世界是這麼殘酷的嗎?迪諾就一直在這樣危險的世界裡生活著嗎?
  不由自主地開始戰慄,下意識地四處環顧,尋找安全的地方。
  雲雀恭彌和瓦利安派出的雲之守護者莫斯卡面對面站在場中,等待著裁判切爾貝羅宣佈開始。
  我記得雲雀恭彌是學校的風紀委員長,從我進入學校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三年級生了,雖然有足夠的資格畢業卻仍然留在學校。他不但管理學校,他同時還管理著整個並盛町,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
  唯一確定的是,他非常享受戰鬥。
  我也曾經見過他出手。雲雀恭彌在格鬥方面是個非常厲害的人,就算要他一個人對戰一群幾十個人,都不一定會吃虧。
  但即使我仍然不確定這場戰鬥贏得會使澤田綱吉一方,畢竟對手是暗殺部隊瓦利安,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是勉強得很吧?
  但出乎我的意料,雲雀恭彌輕易地就解決了機器人兵器莫斯卡。
  本應該為指環戰的順利落幕以及澤田綱吉家族的勝利而高興,可我突然覺得胸悶難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好像馬上就會有什麼壞事發生一樣。
  瓦利安首領Xanxus躍入場內,說要回收莫斯卡,可是就連我都能夠看出他是故意入場向雲雀恭彌挑釁,激起他的鬥志。可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直到莫斯卡受到眼前戰鬥的刺激開始瘋狂地向周圍發射導彈。
  第一顆導彈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炸響,被氣流飛速吹送的彈片狠狠地嵌入我的手臂,疼得彷彿連神經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我顧不得察看傷口,急忙站起身,躲在了樹後。
  我不敢跑得太遠,害怕跑到中途的時候會被導彈擊中。樹後只是暫時有效的藏身之處,因為這顆樹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導彈炸飛。只有等找到導彈發射路線的規律之後,我才敢把自己暴露出來,尋找更安全的地方。
  可是導彈發射的路線似乎毫無規律可循,而它們之中的好幾顆已經在我藏身的樹附近爆炸了,我手足無措地環顧四周,想要找到一條沒有被導彈轟炸過的路線。
  「喂——吉木——」在導彈的爆炸聲中,我隱約聽到遠處有人叫我,扭頭一看,是山本武。他朝我招手,扯著嗓子使勁放大了聲音朝我吼道:「快到這裡來——大家聚在一起比較安全——」
  確實,獄寺隼人和屜川京子的哥哥屜川了平也和山本武站在一起,一點也沒受傷。
  幾個人聚在一起的確會安全些吧?
  這時我其它的什麼都考慮不上,拔腿就朝山本武他們的方向跑去。
  跑到半路的時候,我看見他們的表情突然驚恐得扭曲了起來,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氣流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將我捲起來,重重地摔倒了旁邊學校的圍牆上,我聽見自己的頭部猛烈撞擊著堆砌得堅硬的磚塊水泥發出「砰」的一聲,以及骨骼受重壓而發出「吧嗒」的聲音,然後才感到了貫穿全身上下的劇烈的痛感。
  聲音被疼痛強行封在喉嚨裡喊出不來,我乾巴巴地張著嘴,卻呼不出痛,只能任由爆炸揚起的塵土灌了我一嘴。
  「吉木!」山本武、獄寺隼人和屜川了平奔跑了過來。
  我大腦「嗡嗡」直響,看什麼都有很重的重影,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他們三個都在我的周圍。
  有人扶起了我,小心翼翼地沒有碰到我的傷處,可是我的頭仍然沒有辦法直起來。右側耳邊響起了山本武的聲音,靠得很近,可能扶起我的人是他:「還能走嗎?」
  「只是被氣流極限地甩飛了而已,應該極限地還能站起來吧?」左側耳邊的是屜川了平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高昂。
  「哼,連周圍的情況也不看看清楚就往這裡跑,」不遠處是壓低了聲音態度極為惡劣的獄寺隼人,「你是白癡嗎女人?」
  「總之先離開這裡吧。」山本武說著開始嘗試著把我架起來,可是他的動作卻讓我全身疼痛得彷彿被人活活地剝去了皮膚。
  「疼……」我拚命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感覺冷汗順著脊背流下來。
  「沒辦法了,現在先在這裡躺下來吧,」山本武說著讓我平躺在地上,「獄寺你的外套可以給她蓋一下嗎?我們當中只有你穿外套了。」
  獄寺一言不發,但我感到一件帶著體溫的衣服被扔在了身上。
  意識漸漸飄離了身體,所有人說話的聲音淹沒在導彈爆炸的聲音裡,連同爆炸的巨響一起越來越遙遠,但是卻怎麼沒有辦法完全消失,模模糊糊地聽到機械被用力砸爛的聲音、然後有人在叫喊、在怒吼,隨即又安靜了下來。
  誰在說話,聲音不輕不響卻異常堅定。
  「彭格列指環,絕對不會給你。」
  似乎是一直沒有出現的澤田綱吉。
  然後由誰狂笑著離開,緊接著是好幾輛汽車的剎車聲,環境又開始吵鬧起來。
  「若!」我聽見迪諾在叫我的名字,然後誰拽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拉進了懷裡,撕裂般的痛感讓我瞬間清醒過來了。
  強撐起眼睛,我看見頭頂上方是迪諾佈滿了焦急和驚慌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說不回來了嗎?」他的語速極快,眉頭緊緊地糾結在了一起。或許是被我的出現嚇了一跳,他並沒有用不太習慣的日語,而是使用母語意大利語:「怎麼樣,傷很重嗎?」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身體完全無法動彈,極力想要抬起胳膊卻未果,儘管我不知道自己抬起胳膊要幹什麼。
  幾個醫護人員把我從迪諾那裡接受過來,動作嫻熟地把我放上了擔架,抬起來準備送上救護車。
  「動作輕點,別弄痛她。」迪諾快步跟了上來,喋喋不休地說著,「動作慢點,太快了她受不了……穩一點……」
  可還沒等他說完,他就被攆了回去。
  我忍住疼痛努力看向後面的迪諾,卻只看到一頭金髮。
  終於結束了。
  我這樣想著,徹底沉入了黑暗。
  決絕
  
  
  我知道自己是懦弱的。
  或許就是因為討厭這樣懦弱的自己,
  一種名叫決絕的感覺就從中分化了出來。
  彷彿是自暴自棄一樣,
  有的時候卻很有用。
  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幸運還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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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八點鐘的光景了。
  房間裡除了我自己以外再就沒有別人。我的右手邊,醫院的白紗窗簾安靜地垂下,晨間輕盈的陽光在我的被子上粗略勾勒下了窗框的形狀和窗簾淡灰色的影子。
  望向床的正對面掛著的白底黑字繪著大朵大朵綠色花蕊的日曆,發現隔天前是雲之戰,也就是說我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
  隨後我又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背上插著輸液針,而我的頭頂上就掛著一個軟包裝,上面寫著營養液的透明液體,而其中的大半已經通過膠皮管慢慢被輸入進了我的血管裡。
  我想我並沒有受很重的傷,只是被那時飛迸的彈片傷了手臂,又受了些衝撞而已。
  那麼為什麼會昏迷呢?
  「啊,你醒了。」穿著近乎於白色的淺粉紅色制服二十歲上下的護士小姐拉著小推車開門進來,膠底鞋在地上輕輕敲出極微弱的「啪噠啪噠」的聲音,「你可睡了快三十個小時了。」她邊說,邊讓小推車在我床邊停下,從小推車上放著的淺口托盤上取出了一把小小的剪刀,示意我露出手臂上的紗布。
  「為什麼我會睡那麼長時間還在輸液?我其實傷得不重吧。」我盯著臉上掛著柔和表情的護士小姐小心翼翼地剪開紗布,覺得她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很親切。
  「……嗯,恢復得不錯……誒?你說什麼?」護士小姐正對著我的傷口低聲嘟噥著,聽到我的聲音,立刻抬起頭來看我,「為什麼你會睡那麼長時間?」
  我點點頭,卻看見護士小姐的眉毛立刻皺到了一起,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這就得問你自己了啊,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吃蛋糕點心之類沒有營養的東西還不好好睡覺啊?」護士小姐站直了身體,雙手叉腰,「你知道為什麼你睡了這麼久嗎?那是因為你一直都處在睡眠不足營養不良的狀態下!你的身體當然會逮到機會就休息啊!」
  對於護士小姐突然的變化,我一時有些適應不了,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現在還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一定要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不然不僅不長個子,還長不漂亮,等到年齡大了還會不停地得這個病得那個病,很影響壽命的。」護士小姐的肩膀垂了下來,語調也慢慢低回到原來的樣子,她開始往我手臂的傷口上細細地抹藥,然後認認真真地裹上了紗布。
  「紗布吸水性和透氣性都比繃帶好,不容易留疤,女孩子的話應該很受用的……不過覺得傷口癢可千萬不要去撓,不然會裂開的,那樣可就不保證留不留疤了哦。」護士小姐說著,拍了拍我的頭,從小推車的下層拿出了一個大大的保溫盒和一小瓶牛奶,拉過固定在床上的桌子,放在我面前,「來,你家裡人給你送來的早飯,快趁熱吃吧。」
  我打開盒蓋,裡面整整齊齊地分了四五個小格子,分別裝著灑了黑芝麻的白米飯、煎得金黃金黃的蛋卷、造型漂亮的章魚香腸、細心地剔去了頭尾骨頭只剩下了肉的煎魚還有切得很漂亮的水果。
  「……這是……」我望向護士小姐,「誰送來的?」
  迪諾是決計不會想到送這些給我的,頂多是在吃飯的時候不停問我要不要多吃一點。
  護士小姐推著小推車正想離開,聽見我的話又回過身來,說:「咦?你不認識嗎?是一個棕色頭髮看上去很年輕的太太,和她一起的還有一個瘦瘦矮矮、一樣是棕色頭髮的小男孩……還有一個穿著黑西裝戴著禮帽的小嬰兒。」
  小嬰兒?那就應該是裡包恩了吧?那麼瘦瘦矮矮的小男生是澤田綱吉而看上去很年輕的太太,應該就是澤田媽媽了吧?
  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動。
  「對了,送你來的那個外國金髮帥哥剛剛出去了,臨走的時候說如果你醒了就讓我給你帶句話。」護士小姐接著說。
  迪諾讓她給我帶話?我看著護士小姐的嘴唇生怕錯過了她接下來說的每一個音節。
  「他說今天晚上是附加的大空戰,想去就去吧……什麼意思?」護士小姐歪了歪頭,「大空戰是什麼?」
  「沒什麼。」我搖頭,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好吧,但是不許去哦,」護士小姐騰出一隻手豎起手指說,「我要對病人負責,晚上不好好休息可不利於你身體的恢復,所以不管怎麼樣今天晚上你都要好好地呆在被窩裡睡覺,聽見了沒有?」
  護士小姐倒是推著小車走了出去,關門前還囑咐了一句:「那些東西一定要都吃光哦。」而我則對著已經關上了的房門愣愣地點頭說「好」。
  於是晚上的時候,我被護士小姐以「身體不好要留在床上好好休息」的理由給按在了床上,強制著睡覺了。
  但是睡覺是一回事,睡著又是另一回事。
  我蜷縮在被窩裡,一點也沒有睡意。
  其實從名字上就可以判斷出大空戰是大空屬性的澤田綱吉與同屬性的Xanxus之間的戰鬥,只是雲之戰不應該是指環戰的最後一場戰鬥嗎?我想不明白,不過好在可以過後問迪諾,只要大家都不出事就可以了吧。指環戰畢竟還是很危險的。
  我閉上眼睛,很順理成章地想道。
  其實自己也有一瞬的錯愕,覺得好像這樣的話不應該是自己說出來的。自己應該是局外人,應該離這些人遠遠的,因為一旦接近,他們就會討厭我了。
  可是自己心裡其實並不是這樣想的吧?
  我知道的。
  但是願意這樣親近地把這些人稱為「大家」,是不是就說明我已經從自己的牢籠裡走出來了呢?
  我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恐懼呢?
  高興的是自己似乎真的可以做到毫無防備地與人親近,但是恐懼的是,自己一直以來為自己的提供的蝸牛殼被輕易的捏碎了,那麼不懂得與人交往的自己不好的一面就會被看得徹徹底底,然後他們又再度遠離自己,而我自己就又要為自己在提供一個更加堅固的保護。
  那麼下一次又有誰可以讓我放下防備呢?
  說真的,自己給自己背上的蝸牛殼是很重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思考這個問題,只要照著自己所想的去做,說不定會很輕鬆。但是我又在想一旦停下這樣的思考,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是不是會有什麼我不願意發生的事發生,然後打得我措手不及?
  誰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呢?
  我不敢告訴迪諾,而碧洋琪才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達妮羅從來都沒有煩惱,至於杜勒莎,我有些害怕她,不敢與她聯繫。
  那麼是不是真的就只能靠自己思考了呢?
  翻了個身,我的耳朵磕到了硬硬的東西。伸手到枕頭底下摸了摸那硬梆梆的物件,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涼意,我無法多愁善感地多想些什麼,也實在是想不出什麼。
  那是一把有些老舊的勃朗寧手槍,傳統的冰冷的黑色,很重。它是養父的遺物。原本套著槍匣被穩穩當當地安置在箱子裡,只有想起來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看一看。可進了黑手黨學校以後因為有射擊課,所以拿來作為自己的手槍,然而除去了上課就再也沒有用過。
  但只是始終沒有用上,或許是因為想要找到作為一名黑手黨的實感,或許是因為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又或許只是單純地提醒自己會射擊,所以才會把它放在身邊。
  總覺得沒有必要一直帶著想要把它放下,可每每看著它又捨不得放手,於是就婆婆媽媽地一直帶著卻也不用。
  這種無意義的事,還是不要再做了,明天就把它放回箱子裡好了。我這樣想著。
  突然間,我聽到窗戶那裡傳出了一陣異響,好像是有人從屋頂上往下爬。
  是有病人打算逃走嗎?
  我這樣疑惑著,起身移動到窗前,打開窗想要探頭向外看看。心臟不知為什麼跳得飛快,總覺得極為不安,自己的聲音彷彿被什麼擠壓進了胸腔,一點一點地收緊、收緊、收緊,然後一點一點地壓縮、壓縮、壓縮,隨時都會瞬間爆發。
  沒等我弄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也沒有等我把有些乾澀的窗戶完全打開,有人在我的窗戶的上方開了槍。
  「砰!」打在了窗框上。
  我一驚,以自己都反應不過來的速度縮回了正開著窗的手,探頭向上方張望。
  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動作,因為下一個中槍的可能會是自己的頭,但是我確實意識到了危險,卻無法迅速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理智一定在竭盡全力告訴我把枕頭下的槍拿來,但它的聲音卻無法傳達到我只迴盪著槍聲的耳中以及一片空白的大腦中。
  直到另一枚子彈擦過我的耳際,讓我的耳廓開始劇痛,我才恍然大悟般慌慌張張地衝回去拿起了那把手槍。
  返回窗前,我給手槍上了膛,仰面靠在窗框上,向上連續射擊了三次。按照上課老師教過的方法,我將拿槍的手所在的肩膀向後掣,以保證射擊產生的後座力不令手臂向頭頂方向移動導致瞄準方向改變使得需要重新瞄準。
  但是我不僅感受到手臂的傷口因此而迸開,而且還發現了自己絲毫沒有傷害到對方,反而讓對方的攻擊更加猛烈。
  與此同時,我看到從上方有四五個人跳了下來,腰裡拴著繩索,直直地朝我的房間襲來,我來不及反應,他們就已經在我眼前。
  「晚上好,吉木若小姐,請你安心赴死吧。」其中一個說著,冷冰冰黑洞洞的槍口就抵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要死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大腦裡瞬間飛快地掠過各種信息,唯一有關聯的似乎就是這次的指環戰。
  「你們是……瓦利安?」我艱難地發出聲音,感覺自己的聲帶都在恐懼地顫抖著。
  「還不笨嘛。」另一個笑了起來,卻沒有多談的打算,「怪就怪你和澤田綱吉認識吧,到了冥河,你自己找他算賬。」
  而此刻我仍然仰面靠在窗台上動彈不得,眼前是對方捏著槍的手,後面是暗藍色的天空。
  我聽見槍支上膛的聲音,清脆的一聲。
  胸腔裡緊縮著的尖叫此刻又再次被狠狠地壓迫、壓迫、壓迫,卻無法從喉嚨裡漏出一星半點,只能讓我的驚恐加劇,我全身發冷,眼睛無法準確對焦,也無法盯住某一個點,眼珠來回不停地顫抖著,移動著,卻沒有辦法阻止目光的渙散。
  死亡還沒來臨,人就已經表現除了死亡的樣子。
  但我想我是在找一個人,他會來救我,可是恐怕來不及了。
  有誰說了一句:「永、別。」
  然後我聽見手指碰到扳機發出的「卡嗒」的一聲,可我不想讓子彈輕易地轉進我的額頭。
  哪怕會死得很痛苦,我也想做一下最後的拚搏。
  我用力推開抵在額頭的槍口,迅速離開窗台,轉身面向窗口盯住那些人,雙膝微屈以方便活動,雙手中的槍對著那些人,握得緊緊的,微微哆嗦著。
  他們卻這樣看著我,一言不發,然後他們陸陸續續的鑽進了窗口,解開腰上的繩索。
  其中的一個突然冷笑了起來,仍舊什麼也沒說,然而我甚至都沒有看到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有所動作,只聽見連續兩聲槍響,我立即重重跪在了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而我卻感受不到膝蓋的存在,我的神經正被迫感受著小腿傳來的劇烈的痛感。
  他們中的一個對我的小腿開了槍,使我無法行動。
  真的要死了。
  我的大腦出奇地冷靜,我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但是我一點也不想被他們殺死!一點也不想!我想活著!我還沒有活夠!我還想活著!
  雙手捏緊手槍對準他們中的一個,很快又轉向另一個,我不知道該向誰射擊,我害怕他們會死,因為那樣我就殺了人,背負上了沉重的亡靈;可我同時又希望他們死掉,因為他們死了我就安全了。
  真是骯髒的想法!
  平時的話,我一定會這樣責罵自己,但是現在我無暇考慮這麼多,我瞄準他們的頭,然後扣下扳機,渴望著,渴望著飛射出去的子彈打進他們的大腦,給我帶來一絲生機。
  我卻打不中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剩餘的四顆子彈全部落空。突然間開始驚慌得淚眼模糊的我卻仍然用力扣著扳機,好像這樣裡面會生出子彈來一樣。
  「喂喂,玩夠了就準備好吧,我們還想早點回去交差呢。」他們這樣說著,黑洞洞的槍口又一次對準了我。
  丟開了手槍,絕望開始在身體裡蔓延開來。而此刻我仍然懷著渺小的一線希望,儘管不可能實現,但我仍然希望著。
  我想要逃跑,可是身體被臨近死亡的恐懼淹沒,怎麼也動不了。
  眼前似乎模模糊糊地浮現出迪諾不清晰卻仍然燦爛耀眼的笑臉和很久以前在西西里海邊他被陽光鍍了金的頭髮。張了張嘴,我想叫他,卻發不出聲音。
  迪諾!迪諾!你在哪裡!快來救我!迪諾!
  「若!」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聲音很熟悉,然後他們全部都從窗口落了下去,或許死了,或許沒有。我顧不了那麼多,我非常清楚希望他們死。
  「若小姐!」
  我回過頭,身邊是一張有些陌生的臉。
  「你沒事吧?能站起來嗎?」他問我。
  我搖頭,望向窗口的方向,那裡空蕩蕩的,他們都不在了。再次回頭,我又仔細地盯住那張臉,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羅馬裡奧。
  然後有誰從背後把我抱在了懷裡,我感到背上傳來的灼熱的溫度,才恍然覺得好冷好冷。
  我慢慢地仰起頭,看向抱住我的人。
  金色的頭髮,棕色的眼睛,裡面透出熟悉的擔心的眼神……是迪諾嗎?
  「……迪諾?」我試探地叫出聲,對方卻把我抱得更緊,冷意從身體內部開始向外氾濫,又被對方傳達來的溫暖全數抵消。
  「果然是,迪諾吧?」我的視線被淚水暈染了一片,我突然間忘記該怎麼用日語說話,只得用從小說到大的母語意大利語。
  「是我是我……等等,你受傷了?」同樣使用母語的迪諾盯住我的小腿。
  人真的著急的時候是無法使用外語的,因為強記的東西突然間就無法應用了。
  我想笑,可勾起的嘴角卻被小腿上疼痛給抹平了。
  我低下頭模模糊糊地看見自己身上原本雪白的病號服已經被染得鮮紅。
  「疼……」我只能這樣描述我的感受。
  迪諾急忙讓我仰面躺在地上,以免小腿的傷口受壓,隨即讓羅馬裡奧去叫醫生。
  「對不起,我來晚了。」迪諾一遍一遍地撫摸著我的發頂和臉頰,「嚇死我了,要不是斯誇羅突然告訴我他們即將開始襲擊,我就趕不過來了……嚇死我了……」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讓人分不出那是在笑還是在無淚地哭。
  「迪諾。」我叫他。
  「嗯?」他回應我。
  「迪諾……迪諾,我剛才很害怕……」
  後知後覺的眼淚順著眼角流進了頭髮裡,而我的心臟卻早已平靜了下來。
  迪諾閉起眼睛,抬起頭,我不知他這樣做是為什麼,但看起來他彷彿是在極力忍耐著和我一樣的後怕的眼淚。
  良久,他才低聲說:「我也很害怕……」
  但是還好我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還沒死,還活著……
  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到身為黑手黨的感覺。儘管充滿了恐懼,但我並不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想要和迪諾一起做為黑手黨生存下去。
  我的眼眶滾燙滾燙的,滿溢著劫後餘生的感動和喜悅,有什麼在心裡靜靜種下了名叫決心的種子。
  因為想要和迪諾在一起,所以我想要變強,強到可以保護自己,不讓迪諾再因此害怕。
  我盯住雪白的天花板,發現先前被冷意侵蝕的身體終於開始暖和起來。
  番外二
  
  
  很多事可能現在自己還無法察覺,
  可能自己以為這些對自己並不重要,
  或是總是固執地、愚昧地、自私地以自己為中心,
  以為在身邊的不會離開,屬於自己的不會改變。
  非要等到失去了、改變了,才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珍惜呢?
  多希望一切都是差點失去,差點改變,而最後都終於可以回來啊!
  因為其實那些自己曾經不敢觸碰的,不敢爭取的東西,不會永遠等待著,
  所以如果那時勇敢點、堅決點、不要多顧慮些什麼,
  那就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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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木若從日本回來那天迪諾幾乎高興得快要瘋了,卻被家庭教師裡包恩狠狠「教育」了一頓。
  「瞎高興什麼?訓練還沒有結束呢!」裡包恩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的額頭,「還是說你打算堅強勇敢地翹掉訓練去冥河旅遊?」
  不過這暫時對迪諾構不成威脅了,因為吉木若。
  可是回來了的吉木若的臉上始終沒有出現過笑容,起碼迪諾沒有看到過,沒有人看到過。
  迪諾並不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只是沒頭沒腦地把她帶到海邊有沒頭沒腦的說了一通,似乎有點用又似乎沒有什麼改變,總之吉木若略微放鬆了些卻仍舊一樣的沉默寡言。
  是不是讓她來意大利,太勉強她了呢?
  迪諾這樣想,於是第一次前往日本與自己的師弟見面時,他順便與吉木若的同學談了談。
  「吉木同學嗎?」她的同學京子帶著似乎是慣有的溫柔笑容,不急不緩地輕輕說,「她是花的好朋友呢,兩個人一直很合拍也很有默契,雖然吉木同學一致都在遷就花,但是她是真的很喜歡花的。不過她回來的這段時間裡總是很少笑,就算笑起來的時候好像也感覺不到她在高興……」
  是這樣嗎?迪諾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自己卻沒有察覺。
  京子自然是個好孩子,她柔聲說著,卻微蹙了眉。垂下了眼簾:「我稍微有點擔心,吉木同學是不是覺得我搶走了她的朋友呢?」
  那麼,她是不是想要回到日本去呢?
  迪諾疑惑著,好在最終還是得到了解答。
  *
  與加百羅涅一樣,卡洛也同樣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卡洛家族的現任首領迪諾是認識的,而他的女兒,學校的校醫杜勒莎?卡洛,那天到學校接吉木若的時候他才第一次見到。
  之後杜勒莎?卡洛給迪諾打過好幾次電話。
  「她太自卑了,看問題都只能看到負面的東西,本身又是屬於非常敏感脆弱的類型,再加上性格內向壓抑不敢向人傾訴找不到發洩渠道,這就導致她心理負擔越來越重。」
  最近的一次,杜勒莎?卡洛在電話裡這樣說,非常嚴肅,毫無笑意,與初見那天在校門口看見的,與吉木若在一起時微笑著的聲音一點也不像。她說:「我是校醫,所以我有責任確保學校裡學生的身心健康。我不知道她更小的時候是怎樣生活的,但我可以看出來她從小就可能從沒有與人好好交流過,每次我與她談及她自己,她都下意識地轉移話題,要是再不對她進行引導,我擔心,這樣下去,這孩子遲早有一天會承受不住。」
  迪諾聽著電話那頭杜勒莎?卡洛的話,震驚得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現在補救,現在補救還來得及的吧?
  *
  「唔……」
  迪諾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感到自己突然被推倒在地,緊接著吉木若的嘴唇裹著牙齒就狠狠地衝撞上來,磕得他嘴唇很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吉木若的吻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知道把自己抿著的嘴唇貼上他的,然後隔著嘴唇用牙齒緊緊地壓住,卻不知道該要進一步動作。可是這麼笨拙乏味的吻卻仍然讓迪諾的心臟開始「怦怦怦」地狂跳,帶著好像就要裂開一樣的擴張不停地撞擊著胸腔,打得他心口生疼。他的血液一瞬間猛地湧入了大腦,全身都開始被火燒灼了一樣滾燙滾燙。
  迪諾推開吉木若回到房間後鑽進浴室,打開冷水龍頭狠狠地沖在自己的身上。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這麼告訴自己,冷水澆得他渾身發抖,羅馬裡奧進來看見了,就給他沖了一碗薑湯。
  *
  「我說,你們兩個昨天晚上一定做了什麼吧?」
  碧洋琪輕手輕腳地關上吉木若的房門,回頭立即問道。
  迪諾的臉有些發燒,他覺得跟一個女人討論這樣的事有些尷尬,他僵硬地清了清嗓子回答:「她……跟我告白了……我拒絕了。」眼睛很不自然地別了過去。
  「那,你想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接受?」碧洋琪斜倚著旅館走廊的牆,「若很喜歡你……不,她很愛你,你是知道的吧?」
  她口氣不善,聽上去彷彿迪諾是個千古罪人。
  迪諾並沒有看她,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靠著走廊靠窗的那側,望著窗外晴光。他點點頭說:「我知道,但是不行……我和她是兄妹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沒有看碧洋琪,他覺得這話在她這裡根本行不通。
  而事實也不出所料,碧洋琪幾乎是極為輕蔑地冷笑了起來:「這又不是倫理問題,你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吧?只要說清楚不就好了,再說了,你是黑手黨老大吧,你竟然還在意這樣的事?!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我們年齡也差很多,她不適合當黑手黨,我也不能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迪諾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這些在碧洋琪面前都會變得站不住腳,「所以我希望她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和普通人戀愛、然後結婚……」
  「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話,當初你們就不該收養她,」碧洋琪的眉頭彷彿要糾結在一起似的,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語調都不自覺地偏高了,「而且就算你真是這麼想的,那麼吉木若是這樣想的嗎?還有,她要是真的和別人戀愛結婚然後做,你們兩個都會痛苦的吧?」
  聽了這話,迪諾的臉更紅了,彷彿都快要燒起來一樣的燙,他的聲音幾乎低到了嚅囁一般的地步:「……『做』這種詞,不要說的這麼響啊……」
  碧洋琪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點燃的炸彈一樣,聲音也跟著上揚:「現在不要追究這種問題,你們兩個在一起究竟怎麼了,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會毀掉整個加百羅涅嗎?難道加百羅涅就這麼不堪一擊?你們兩個怎麼都這麼喜歡糾結這麼些奇怪的問題?」
  奇怪的問題?
  迪諾感到了困惑。
  在其他人看來,這些都是很奇怪的問題嗎?
  *
  「看在幾年同學的情面上,我說,快去找你妹妹吧。」斯誇羅被送到大空戰的戰場——並盛中之後不久對迪諾這樣說,「不過也趕不上了吧。」
  斯誇羅沒有笑,眼睛緊緊盯著觀戰席前方大屏幕上的Xanxus,彷彿在告訴迪諾他無暇多說。
  迪諾聽過斯誇羅的話四五秒後才反應過來,讓部下們好好按照計劃守住現場,而他則帶著羅馬裡奧心急火燎地狂奔著中途離場,衝進停在校門口的跑車,朝著吉木若所在的醫院飛馳。
  一路上跑車發出的呼嘯聲彷彿就是迪諾此刻最好的寫照。
  醫院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而迪諾的跑車就停在後面。他們直接躍出車子往吉木若的病房衝去,千鈞一髮之際趕到了吉木若的身邊。
  要是再晚一步,他現在看見的就是一具屍體了吧?
  看著吉木若因為恐懼而變得渙散的眼神,迪諾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害怕,第一次感覺眼淚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外湧。
  「迪諾……迪諾,我剛才很害怕……」吉木若漸漸平靜了下來,一直壓抑著的恐懼終於從她棕黑色的眼睛裡緩緩流了出來。
  迪諾極力控制住想要落淚的衝動,很久以後才低聲說:「我也很害怕……」
  很害怕很害怕,自己竟然差點就要失去你……
  *
  「這樣下去,這孩子遲早有一天會承受不住。」
  迪諾突然想到了杜勒莎?卡洛說過的話。
  這話對於他毫無疑問是一顆重磅炸彈,無論從什麼意義上來說。
  之前迪諾都認為自己足夠瞭解吉木若,明白她的內向也知道她的掙扎和痛苦,只是現在他突然間意識到這遠遠不夠。
  遠遠不夠。
  他一直都後悔那年沒有繼續交談,卻始終沒有在現在彌補。
  所以他對吉木若說要讓她敞開心扉,因為他想要與她交流,卻仗著對她所謂的瞭解沒有了繼續與她交流的意願,總覺得自己確實在同她溝通,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仍舊原地踏步。
  他不是不知道幾個月前她為了逼退學校裡挑釁的學長用瑞士軍刀劃傷了自己的脖子,臉也被打得腫了起來——這些杜勒莎都告訴了他,但他覺得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沒有關係,並且竟然相信她自己可以把該想的事都想明白於是放任自流。
  可事實上她是脆弱的,她從來都沒有他想的那樣堅強。
  他看著雙腿中彈的吉木若的眼淚緩慢地滑入她墨黑的頭髮裡時,這樣想道。
  自己曾經想的沒有錯,因為愛一個人就會為她全心全意地考慮,雖然主觀了些,卻總是溫柔的。
  只是愛是無比自私的,只不過是無私的自己在極力壓抑著愛的私慾。
  迪諾今晚以前都一直以為吉木若可以永遠在他的身邊,可以永遠不離開,所以極力把她往外推,因為還沒有意識到名叫吉木若的這個存在對於他而言究竟是多麼重要。
  而現在他開始動搖了。
  就像碧洋琪說的,他把她極力往外推,事實上卻不希望她離開。這私慾被自己無意識地壓制著連自己也察覺不到,或許等到吉木若真的離開的時候,迪諾才會意識到他將會被自己沉溺在痛苦之中。
  而現在他何其幸運,上天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這些。
  那麼他是不是該就這樣,做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呢?
  膽小
  
  
  沒有人甘願成為角落裡的那個人,
  於是就千方百計地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無意識地,或是有意識的,
  然後為了不那麼孤單,
  就編出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謊言,
  就像是夜鶯的金鳥籠,
  不由自主地越編越密,不由自主地越來越不透氣,
  出不去,也無法呼吸。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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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環戰終於結束了,澤田綱吉一方獲勝,這是我聽迪諾說的。
  大家約好到山本武家的壽司店開慶功會。
  我也想坐著輪椅去一趟,而那位一直在向我強調睡眠充足和營養均衡的護士仔仔細細地弄清楚了我要去哪裡、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又叮囑來接我的迪諾要小心不要讓我下地走路,也不能讓小腿受壓——小腿上的傷口是很容易裂開的。
  等到迪諾答應了以後,她才不怎麼放心地放我離開了醫院。
  可是在慶功會上的時候,藍波不知為什麼又開始號啕大哭,不停地從頭髮裡拉出些什麼扔來扔去,最後扔出的是十年火箭筒。
  不過並沒有仍中任何一個人,只是砸在了我的輪椅上,讓毫無準備的我從上面跌了下來。
  小腿的傷口裂開了。
  迪諾火急火燎地把我送回醫院,醫生看過說沒辦法了,我腿上的槍傷可能會留疤。
  我點點頭說知道了,沒什麼反應。
  不過迪諾顯得要比我著急得多,好像腿上會留下疤痕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女孩子腿上留下疤很難看的,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迪諾比醫生要搞上半個頭。他微躬著腰,死死盯著醫生看。
  醫生有些驚慌地把身體向後仰,語速極快地說:「對、對不起,真的沒辦法,槍傷什麼的要不留疤痕很難,病人的傷口有很深……真、真的非常抱歉!」說著向後退了兩步,重重地鞠了個躬,看上去好像連腰又要折斷了一樣。
  迪諾大概是從未受過這樣的大禮,他突然間窘迫了起來,急匆匆地拉起了醫生說了句「總之請盡量不要讓她的腿上留疤吧」,緊接著就把醫生推了出去。
  「留疤也沒關係,不用很在意。」我把視線移向窗外。
  天氣很好,春天的陽光灑落得柔和而溫暖,曬得床單散發著微微的熱力,也使我的手感到了輕微的灼熱。
  「這怎麼會沒關係呢!」迪諾坐在了我的床沿上,我沒有看他,但我可以想像到他州在一起的眉頭,「夏天的時候就不能穿裙子了。」
  我自從有記憶開始就從沒穿過裙子,可是迪諾從來都沒有注意到嗎?
  「我夏天是不穿裙子的。」我說。
  羅馬裡奧突然探頭進來,說有急事需要迪諾立即回去處理。
  迪諾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打了個電話給裡包恩拜託他抽空照顧我。
  裡包恩在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弄得迪諾在電話這頭開始著急得跳腳,說著話就出了我的病房。
  我聽不見迪諾在門外對著電話說了什麼,但重新進來的時候,他的臉上掛著很輕鬆的表情。他走到我床前摸著我的頭髮說:「過會兒碧洋琪他們來看你,要乖乖的,聽到沒?」
  「嗯。」我點了點頭,靜下心來感受迪諾手掌的熱度滲透我的頭髮鑽進我的皮膚裡。
  「對不起。」
  我突然聽到迪諾這樣說。
  「誒?」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為什麼道歉?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那天晚上我本該派人守在你這裡的,今天也應該一直注意周圍的情況不讓你的傷口裂開。」
  他仍然撫摸著我的頭髮,寬厚的手掌壓下了髮絲間的空隙,讓它們緊貼著我的頭皮。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沉默著垂下眼睛緊盯著腿上蓋著的雪白的被子。
  「Boss。」羅馬裡奧在門外催促了一聲,迪諾這才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
  離開房間之前,他回頭說:「我先走了,因為還受著傷,你就現在這裡修養一段時間好了,等你傷好了我再來接你。」
  其實我的傷不重,現在就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我想這樣對他說,可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其中有多少原因是因為說不出口呢?
  總之最後迪諾還是在這天晚上緊趕慢趕地搭上飛機回了意大利。
  *
  「哈咿!小若!小春來了!」三浦春突然間從病房門外躥了進來,手裡抱著一本又厚又大的黑色本子。而後面跟著的是屜川京子。
  屜川京子和三浦春各拉了把椅子在我床前坐下。
  「我們覺得吉木同學一個人在醫院裡呆著大概會很無聊,所以就帶了點東西來看看你,要是打擾到你了的話,真的不好意思。」 屜川京子臉上的微笑非常甜美也非常柔軟,我記得她在學校裡也是非常有人氣的校花。
  我搖搖頭說:「沒關係。」然後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閉上嘴看著她們。
  三浦春是一個閒不下來的女孩子。她見我不說話了,就急忙把懷裡的大本子翻開遞到我眼前,我旁邊她高高的嗓音振得我的耳朵有些不舒服:「小春今天特地帶了小時候的相冊來,京子也帶了哦!」
  三浦春說著,屜川京子就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了另一本相冊,送到我眼前。
  我翻了翻三浦春的相冊,又翻了翻屜川京子的相冊。
  「小若快看,這是小春小學畢業時候的照片,這可是小春我小學是最要好的朋友給我照的哦!不過她後來就搬到別的地方去了。」三浦春突然指著一張照片對我說。
  屜川京子立刻又指著另一張照片有些興奮地說:「這是我小學畢業時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屜川京子和幾個不認識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笑容燦爛。
  「看上去都很好呢。」我試著這樣說,而她們兩個看上去都很高興。
  心裡稍微慶幸了一下,還好現在不像自己小學時候那樣。
  *
  小學是在意大利讀的。
  其實小學裡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但是總有些回憶彷彿是揮之不去的陰霾。
  很討厭。
  小時候只記得養父總有做不完的工作,迪諾的學習也總是很緊張,我一直都自己一個人待著看書或者發呆,通常只有週末的時候才又差不多一個下午的時間可以讓一家人聚在一起待一會兒。
  所以我童年的回憶總比同學們少很多。每次大家聊天的時候我都只能在一邊聽著,插不上嘴,也沒有辦法融入他們,因為他們說得我幾乎從不知道。
  大家三天兩頭去的遊樂園我只是在仍然沒有記憶的年歲去過那麼一次,大家上網玩的遊戲我只是聽說了大概,大家對老師和其他同學的稱呼還有給他們起的綽號在我聽來簡直就是一串又一串讓人想不明白的暗號,大家最近迷上的明星們我也一點都沒有聽說過。
  當然很寂寞,很不甘心,無論怎樣都希望多少可以說上那麼一兩句,好讓大家注意到我。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對他們說這些我也知道,我也經歷過。
  可是這些事並沒有經歷過的事情該怎樣才經歷呢?我沒有時間去經歷,也找不到一個人可以陪我經歷。
  於是不知怎麼的也不知是從哪裡,學會了說謊。
  我對同學們說遊樂園的過山車很嚇人,網上遊戲我早就已經通關了,那些稱呼和暗號我同樣也聽得懂,而那些明星們也同樣是我的偶像。
  可其實那個遊樂園很小很小,小得連最簡單的那種小型過山車都沒有;那個網上遊戲上根本找不到我口中自己的名字;那些稱呼綽號我對得牛頭不對馬嘴;而那些明星的歌我根本連一個名字都報不出來。
  多蹩腳,多劣質的謊言。
  一開口就被戳穿了的謊言。
  從此我就一個人站在了角落裡,沒有人來過問我,同學們都不肯和我交朋友。
  他們說我是騙子。
  可我不過是不想被大家忘記,不想因為不知道些什麼事而被大家排除在外。然而現在我卻仍然被擠到了邊緣地帶。
  後來才慢慢明白不能說謊,說謊是不對的。可是我明白得已經太晚了。我早已是班級裡最孤僻、最內向、最沉默寡言的學生了。我再也沒有辦法翻身了,因為我已經成為了大家眼裡的大騙子。但我其實一點也不壞,我不是壞孩子。
  小學時的老師知道這件事,她打電話給養父,把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說我說謊被大家孤立。
  我記得養父那時在電話的免提揚聲器裡這樣說:「家裡人都忙,沒有時間陪她,總是讓她一個人待著,也很少帶她出去玩,所以她是太孤單才……」
  可沒等養父說完,老師就打斷了他的話:「那也不能讓小孩子說謊啊,你們家是怎麼教育孩子的!」語氣嚴厲得就像打碎的玻璃一樣尖銳,彷彿我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
  那天回家,養父把我叫到他的房間,我看著他桌上大疊大疊的文件,突然覺得很愧疚。養父總是很忙很忙,每天都有小山一樣高的的文件等著他批閱,每天都有好多好多人等著見他,可他為了我的事還是擠出了時間。他今晚又要熬夜了吧?
  養父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他甚至都沒有說我一句。他說對不起,他太忙了;他說對不起,一直都沒有辦法抽出時間好好和我相處,他說對不起,他今後一定會好好補償我。
  那時我哭了,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養父把我抱在懷裡,說對不起。
  我害怕說對不起的養父,很害怕很害怕。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冰冷地刺中了胸膛。
  眼前抱著我低聲對我說對不起的養父看上去那樣軟弱,看不出一點點威嚴。
  我討厭這樣的養父。
  所以從此以後在學校裡就開始一天一天地不說話,一天一天地自己孤立自己。總覺得要是這樣的話,就什麼錯都不會出了,沒有人會喜歡我,但也沒有人會討厭我,因為我就像不存在一樣。
  我成功了,大家都忘記了班級裡有我這樣一個人,再也沒有對我表現出討厭的樣子;老師沒有再給養父打過電話,看我的臉色也略微柔和了一點;至於養父也一直以為我和班級裡的同學已經沒有間隙了,很高興地帶回了一個甜膩得讓嗓子都開始疼痛的大蛋糕給我吃。
  看著養父的笑臉,我的心裡有閃過一絲愧疚,但更多的是高興。
  真好,養父沒有再用那樣軟弱的表情說對不起,而大家也不討厭我了,儘管仍然很孤單。
  可是這樣的時間長了,我便不知道該怎樣與人交流。
  怎樣說話才可以不惹別人生氣?怎樣說話才可以不會被人討厭?可能從一開始就不知道,也可能我知道卻忘記了。但反正結果都一樣。
  *
  那天藍波、一平、三浦春和屜川京子又來看我。
  藍波和一平不知是因為什麼事出現了分歧而開始吵架,藍波叫著叫著就邊哭邊掏出了十年火箭筒,朝一平扔去,一平手一揮,用力推開了十年火箭筒,於是那火箭筒直直朝我飛來。
  然後一陣天旋地轉,煙霧散去後,我發現自己出現在加百羅涅總部自己房間裡的書桌上,而身邊放著的是一個白色的陶瓷骨灰盒。
  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這裡是十年後的世界,而十年後的我說不定死了。
  房間的門突然開了,一個金髮男子進來。
  十年後三十二歲的迪諾。
  他進來的時候表情沉靜略帶些悲傷,而當他看見我,臉上迅速閃過了驚愕、欣喜、疑惑,最後只剩下滿滿的難以置信。
  「若,你……」
  或許因為時間相差了十年,這時的迪諾在我看來其實有些陌生。
  「我是十年前的……我……」我不知該怎樣表現得更加從容些,但迪諾好像並沒有在意這些,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被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真是太好了,若,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他說,仔細聽的話他的聲音比起十年前要更低沉些,但大體上卻是一點也沒有改變,一點點都沒有。我卻突然覺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十年後的我……果然死了。
  「我是怎麼死的?死了有多長時間了……我是說十年後的我。」我問迪諾。
  迪諾愣了一下,回答:「你在五年前的一次任務中受了重傷,感染了破傷風,又因為長期在外停留而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然後等到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說著,他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我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十年後的迪諾真的幾乎一點也沒有變化。他的手就像幾天前一樣滾燙地熨著我的頭髮,而在他懷裡的我甚至感覺到了他異常快速的心跳。
  但他很快又放開了我。
  「要喝點什麼?」他問我。
  「不用了,反正等十年火箭筒的五分鐘時效過去我就回去了。」我搖頭,頭低下來,盯著地板,迪諾就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過了很長時間,我和迪諾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為什麼都十五分鐘了你還是沒有回去?」迪諾扭頭看我,而我也看他。
  「不知道。」我想是不是十年火箭筒在十年前的世界除了問題?還是說因為十年後的我死了所以才出現了特殊情況呢?
  「總之你這段時間就在這裡呆著,」迪諾很快就下了決定,「外面最近很危險,你在這裡呆著,等到局勢穩定些以後,我們再想辦法讓你回去好不好?」他比起十年前果斷了很多。
  「好。」
  我要是任性的話他會很難辦吧?我不想給迪諾添麻煩,所以便答應了下來,反正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十年後的羅馬裡奧進來想要說什麼,但看到我以後,他呆滯了很久,反應過來時臉上帶著欣喜若狂的笑容。
  「若小姐你回來了……」他看上去彷彿連呼吸都要停止了一樣。
  「不,這是十年前的若。」
  迪諾的話讓剛想回頭叫人來的羅馬裡奧臉上的笑容迅速地凝固了,但他清了清嗓子,迅速調整好狀態,嚴肅地說:「密魯菲奧雷家族又派人攻來了,Boss請快去指揮吧!你不在大家就沒有動力。」
  迪諾聞言,囑咐我好好待著之後就立刻和羅馬裡奧一起衝了出去。
  密魯菲奧雷家族……
  我從沒聽說過密魯菲奧累,但聽上去好像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家族,可能是在十年間突然崛起的一個家族。我想我需要找些資料來瞭解一下這個世界。
  我有寫日記的習慣,但不知道未來的我是不是還保有這個習慣,總之我想試一下。
  結果我真的在自己書桌的櫃子裡放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記,可我在裡面只找到關於密魯菲奧雷家族的隻言片語。
  密魯菲奧雷,兩個家族合併而成的家族,現任首領名叫白蘭?傑索。
  剩下的全部都關於迪諾。
  *
  今天迪諾被後山樹林裡的馬蜂蜇了。
  今天迪諾批閱文件的時候,澤田綱吉來做客,不知和迪諾說了什麼,弄得他剩下的一整天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今天迪諾看上去心情不錯。
  今天迪諾發燒了,但是好在很快熱度又退下來了。
  今天迪諾本想在家裡睡覺,但裡包恩突然來了,不知是基於什麼原因,他對迪諾附耳說了幾句話,然後迪諾就臉紅了。
  今天迪諾約我過一會兒一起出去散步,我高興得快要瘋掉了。
  今天迪諾……
  今天迪諾……
  今天迪諾……
  這麼說十年後的我也仍然很喜歡迪諾嗎?
  我笑了起來,真好。
  絕望
  
  
  或許死了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因為一旦死了,就像是強行關閉程序一樣。
  一切都歸零,或是格式化了。
  而一旦格式化,所有問題都不復存在。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吧?
  所以請讓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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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加百羅涅的總部待了很長時間,本來迪諾說如果不願意住在原來的房間裡就給我安排一個新的房間,但我說不用了,我就住在原來的房間好了。
  起先迪諾面露難色。
  我急忙說要是不願意我住在那裡,就安排新的房間好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迪諾急忙說,「只是想,這個時代的你就死在這個房間裡,所以我想你可能會感覺不太舒服。當然要是你願意的話,就住在這個房間也沒什麼關係。」說著他對我笑了笑,但羅馬裡奧很快就過來對迪諾說了些什麼,雖然沒有聽到,我也知道是關於密魯菲奧雷進攻的事。
  「對不起啊若,突然有急事了。」迪諾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我點點頭:「我在這裡呆著就可以了。」
  「那就好,」迪諾突然回過身,揉亂我的頭髮,「不要到處亂跑。」他囑咐了一句,就離開了。
  我到達十年後的時間很不湊巧,密魯菲奧雷對加百羅涅的進攻剛好處在一個非常激烈的時刻,沒有人能分心來照顧我,迪諾更是每天忙得不見人影。
  既然大家都在抵抗密魯菲奧雷的攻擊,那麼我也不可以一直閒著,什麼也不幹。
  好在腿上的槍傷雖然裂開過一次,仍然很快就癒合了。於是身為加百羅涅的一員,我也可以應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這是,今天的份……」我手裡抱著兩個大大的盒子,身後加百羅涅的廚師們也推著幾輛小車。這就是我現在唯一能為大家做的了,「真是不好意思,明明大家都這麼忙,還要麻煩你帶人過來。」
  羅馬裡奧讓人把車推走,又接過我手裡的大飯盒,說:「哪裡,每天讓若小姐親自下廚,我們這邊才覺得不好意思呢。」
  我的耳根有些燙。
  羅馬裡奧沒有時間多說,很快就走了,而接下來的時間也就有了些空閒。
  *
  回到房間裡,我從書桌下的櫃子裡取出十年後的我的日記本,席地而坐,從上次看到的地方接著看下去。
  十年後的我死了,遺物除了一些衣服一堆照片,就是日記。幾十本大小一樣顏色相近厚厚的軟皮面筆記本,全部都整整齊齊的列成一排放在書桌下的櫃子裡。
  我並不明白為什麼十年後的我會把原本該是隱私的日記本放在容易找到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我原本的那些日記本都被放在了哪裡,但是似乎十年後的我並沒有想要把這些日記本藏起來的意思,反而就放在誰都可以拿到的地方。
  總之我每天都在看這些日記,裡面基本差不多都在說迪諾的事,很少會寫到別的。
  一開始,我看到這些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發現就算是十年後的我,也仍然一如既往地喜歡著迪諾,或許已經到達了深愛的境界。
  但後來,看著看著,我卻越來越覺得奇怪。明明每天都會寫很多很多東西,為什麼十年後的我卻極少提及她自己的感受呢?難道她就這樣一直注視著迪諾卻沒有任何想法嗎?
  我懷著這樣的疑惑,直到我發現了五年前的幾篇日記,其它所有的日記都是用意大利語寫的,每一篇都非常地長,感覺上好像是特地要給誰看到一樣才會故意寫得這麼長,而從這幾篇開始往後的所有日記都開始使用漢語來寫,並且每一篇都非常簡短,卻比起那些長篇大論來更像是真正的日記。
  而最特殊的是最後一篇,那是左右用漢語完成的日記裡最長的一篇。
  然而無論是哪一篇,帶給我的感覺都是一樣的。
  我不想看,一點也不想看,每次看到這些方方正正的漢字裡承載的內容,我都忍不住想要把筆記本扔到窗外,或者撕掉、燒掉,怎樣都好,但是我仍然選擇把這些都看完。無論如何都要看到最後,我這樣對自己說著,逼迫自己看下去。
  那時十年後的我十八歲,而迪諾二十七歲。
  *
  20XX年5月8日
  今天下午突然感到全身的肌肉都開始劇烈地收縮起來。
  幸虧房間裡沒人,我又離醫藥箱比較近。
  控制肌肉收縮的杜冷丁還剩下兩三支,強撐著打進身體裡去,過一會兒才換了過來。要是再慢了一點的話,我恐怕就窒息而死了。
  今天又要再去買麻藥了。
  我想我已經是徹頭徹尾的黑手黨了。
  *
  20XX年5月11日
  今天和羅馬裡奧一同出任務回來收到的消息,或許可以算作出差三天迪諾給的禮物。
  迪諾即將與卡洛家族的獨生女杜勒莎?卡洛訂婚,並將於一年內完婚。
  剛聽到的時候,心臟驟停,雙眼突然間無法對焦,彷彿身處冰窖,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我知道我什麼都不能表現出來。
  原本應該是喜事,可迪諾卻看上去一點也不高興。
  而另一個當事人杜勒莎雖然笑著,我卻從其中看到了些微的陰影。
  這或許都是我的錯吧,但是想要挽回已經晚了。
  當初選擇放棄的我,還有什麼資格再去過問這些事呢?
  難道要站在迪諾的面前問他明明從我初中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杜勒莎,明明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她訂婚?為什麼不是我?
  我沒那麼任性,也不該那麼自私,我不想讓他們兩個為難。
  *
  20XX年5月13日
  今天早上迪諾到花園裡來叫我吃早飯。
  我說好,他卻對我說,不要用那樣的笑容看著他。
  我想他還沒注意到吧。
  沒錯,我在苦笑,但那並不是我有意要這樣的。
  破傷風,就算打了過麻藥進行肌肉控制,卻還是會有這樣微弱的肌肉收縮反應。
  就這樣死了吧。發現的時候,我是這麼想的。
  然後大家就把我忘掉,以後就沒有人會痛苦了。
  *
  20XX年5月13日
  今天迪諾喝醉了。
  他原本就不是能喝酒的人,今天卻不知為什麼半夜裡醒過來跑到餐廳,喝掉了整整一瓶伏特加。要不是我口渴起來倒水喝,也不知道他還要在那裡喝掉多少酒。
  迪諾喝完以後難受地吐了半天仍然清醒不過來。
  但或許幸虧他沒有清醒過來,不然我可能在有生之年就再也聽不到那樣的話了。
  他說:為什麼要把所有的痛苦都放到自己身上承受?為什麼就算如此痛苦也從來不曾告訴任何人,甚至從不曾為此哭泣過哪怕一回?為什麼那時候要放棄?為什麼不堅持下去?明明曾經那麼勇敢地愛過,為什麼在最後關頭要放棄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緊緊地抱著我,叫著我的名字對我說:Ti amo, ti amo, ti amo……E tu dici: 〞Io parto addio!〞Manon mi fuggir,non darmi piu tormento……Ti amo,Wakaru……(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卻對我說:「再見,我要走了。」不要離開我,不要再讓我痛苦了……我愛你,若……)
  肩頭感到有水滴落下,先是滾燙,後是冰涼。我想那是迪諾的淚水。
  我一面高興得快要瘋掉了,一面又湧上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悲傷。
  對不起,迪諾,我想要回頭,但太遲了。
  迪諾說了一會兒胡話就睡著了,時間太晚了沒有人可以幫忙,我就一個人把他抬回了他的房間。
  等到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我才突然記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在他的面前哭過了。
  *
  20XX年5月17日
  20XX年5月26日
  20XX年6月8日
  20XX年6月12日
  ……
  20XX年11月1日
  20XX年11月7日
  20XX年11月15日
  20XX年12月11日
  *
  20XX年12月14日
  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中午的時候,迪諾買了一個大大的白巧克力奶油蛋糕,雖然家族裡沒有人喜歡,卻也陪著我吃得很開心。
  迪諾又說晚上會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我姑且期待一下好了。
  杜勒莎沒有來。
  一方面是自從高中畢業開始一邊上大學一邊為家族工作以後閒暇的時間少了,沒有工作經驗的我又必須學習很多東西;另一方面是最近為了不讓迪諾發現我的病,我一直都在不停地出差。能這樣空閒下來休息休息,恐怕也只有過生日了吧。
  今天光是上午大概就因為不停地受到刺激而背地裡打了不少杜冷丁,好在黑手黨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這種藥很容易。但我想我真該佩服一下自己在肌肉收縮的時候竟然可以在眾人面前忍住然後跑到暗處去打藥。
  沒錯,因為破傷風的緣故,我一直使用杜冷丁來緩解肌肉收縮。
  原本因為打算就這樣死掉的,但是因為一直下不了決心所以就這麼拖著,緩解症狀卻沒有進行徹底治療,弄到現在,已經有了麻藥的藥物依賴性,打上了癮。好在大部分時間裡我都由於工作關係而穿著長袖正裝,沒有人看得出我手臂上注射留下的針孔。然而就算這樣一直拖著也快要到極限了。要是再打下去,我恐怕馬上就會發生吸過毒以後的那種精神症狀了,要真是那樣的話,迪諾想不發現都難了吧。
  但我打算讓一切就到今天為止。
  我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了。明明那麼愛迪諾,我卻不能接近。我知道是我自己放棄了,我害怕了,所以就想慢慢地讓這份感情萎縮然後消失。想著,或許有一天,我會遇到另一個人,和那個人結婚生子,過上另一種不同的生活。
  等我終於意識到我的判斷錯誤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迪諾和杜勒莎訂婚了。
  我不願追究他們訂婚的原因,我害怕會得到一個讓我徹底崩潰的答案。我的夢裡甚至都時常會出現這樣的場景:迪諾摟著杜勒莎的肩膀告訴我他們兩個真心相愛所以決定一輩子在一起,永不分開。
  然後我被驚醒,緊接著抱著自己開始哭泣,往往在這時身體又受到了強烈的刺激而開始發病,於是就又要打藥。每當這種時候我都覺得這樣的自己骯髒得無可救藥,完全配不上加百羅涅,更加配不上他。
  總是在這時,我會想起十年前西西里陽光燦爛的海邊,一頭耀眼金髮的迪諾對著我微笑,那樣子宛如天使。而現在的我卻如同一株枯萎又沾上了塵灰的荊棘。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站在迪諾身邊?
  我會記起美麗的杜勒莎。茶棕色頭髮身姿妖嬈的女人有著一雙近乎透明的淺藍色眼睛,身上繚繞著若有似無卻讓人無法忽略的茶味的暖香,平靜而美好。這樣的女人才應該站在迪諾身邊的,至於我,只能在低處仰望他,卻永遠不可以接近。
  晚上的時候或許會辛苦一些了,因為我身邊的杜冷丁也只有三四支了,又不能一次性注射,看來只能看情況了。
  而今天晚上一切就都會結束了吧。
  再見。
  *
  Addio.(再見。)
  *
  所有日記到12月14日這天就沒有了後續。
  恐怕這天的晚上,十年後的我……不,更加準確來說應該是五年後的我就死了。
  看到這些日記以後,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知道寫下這些的人是我,但我又不相信這真的是我。
  視線紛雜,這些日記寫得都太冷靜,彷彿是一個旁觀者的觀察記錄一樣,雖然也有情感的流露但都讓人覺得過於輕描淡寫,從而感到一股茫然的無力、失落甚至絕望。但我會有這樣感覺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這些日記的讀者就是我本人,雖然相差時間五年,卻很容易就產生了共鳴的緣故吧……
  不知什麼時候她開始放棄迪諾,慢慢地試圖把自己帶入「妹妹」的角色卻失敗了,就戴上了比現在的我所擁有的還要厚重的面具,彷彿就像是人格分裂,白天是迪諾乖巧的妹妹,晚上是迪諾無奈的暗戀者,就這樣日復一日在兩種不同身份的捆綁中痛苦地生活著。然後她的身體又感染了破傷風卻不願醫治,使她麻藥攝入過量成癮,最後半是自願半是無奈地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時年僅十八歲。
  而這些事這個時代的迪諾知道嗎?
  我想問,但又不敢問。
  「光線這麼暗,你要看東西也不開燈嗎?」背後突然傳來迪諾的聲音,緊接著輕微的「吧嗒」的一聲,有光從頭頂處射下來,周圍突然變得極亮。
  我這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
  「我是來叫你吃晚飯的。」迪諾在我身邊蹲下,「在看你的日記?」
  我突然覺得很難堪——雖說未來的我也是我,但是和現在的我還是不一樣的,我想迪諾可能不太願意我看這些日記,於是我急忙把這本日記放到了原本的櫃子裡。「對不起,不會看了。」
  「沒事,你看吧,我不在意。」迪諾拍拍我的頭頂。
  「這個日記,哥你看過了嗎?」我拿回筆記本,問迪諾。
  迪諾尷尬地笑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別人的日記怎麼可以看呢?」
  「真的沒看嗎?」光是看他這個表情也不像沒看過的吧?
  最後迪諾還是承認了:「雖然看了,但是看上去好像很關鍵的部分都是用中文寫的,我看不懂,又不能找人翻譯,所以就這麼只好放著了。」說罷,他的臉紅了紅,表情很不自在——這一點上,迪諾似乎一點也沒有變。
  但是要是他並不知道日記裡寫的是什麼東西的話,我又怎麼能開得了口告訴他這些呢?並不僅僅是這個時代的我,即使是現在的我,對迪諾也懷有同樣的心情。因為和這個時代的自己一樣喜歡他,所以更加不知該怎樣告訴他。
  「她的屍體在她生日過後的第二天就被發現了,」迪諾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手臂上到處都是針孔,驗屍結果證明她是由於被傳染上了破傷風,病發時喉頭呼吸肌持續性痙攣,窒息而死。」
  我忍不住問他:「你是知道的吧?她一直在注射杜冷丁。」
  「不,直到發現屍體之後我才注意到。」迪諾舉起一隻手遮住了眼睛,我感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明明一直都知道她狀態不好,我卻一直都以為是她工作太忙又沒有休息好,生日PARTY我還勸她多休息……」突然迪諾背過身去,「不好意思,眼睛稍微有點不舒服,我先……」
  「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能說得有很多,我只要說些什麼,迪諾可能就會感覺好一點,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張了張嘴,想要試著說些什麼,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概我就是只會做事卻不會說話的那種人吧。
  過了很久以後,迪諾才說:「謝謝你,若。」再次回過頭,他的笑容燦爛而溫暖,「你真是個好孩子呢。」
  「誒?」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回過神,他熱乎乎的手又一次覆在了我的頭髮上。
  「多餘的就不要想了,」迪諾這樣說,手掌的溫度滲透了髮絲,熨燙了我的皮膚,「一直都在看這些日記,你也很痛苦吧。」
  痛苦?或許是,但更多的,卻是心酸。
  未來的我,和現在的我應該是不一樣的吧。我這樣想道。
  *
  密魯菲奧雷突然間停止了進攻,原因不明,而同時加百羅涅總部又收到從日本發來訊息,稱十年前的澤田綱吉攜其家族成員已再次抵達了位於日本的彭格列秘密基地,並且所有十年前的彭格列守護者都獲得了相應的彭格列匣子,但是目前仍然不具備打開匣子的條件。
  迪諾決定前往日本進行協助。
  「若,你也一起去吧,那裡相對於我這裡要更加安全一點。」迪諾這樣說,「畢竟十年前的阿綱所擁有的可能性,是這個時代的我們所無法企及的。」
  「好。」我點頭答應。
  總覺得,去的話就會得到些什麼,或許那會是我從來都沒有想到的,或是曾經我以為就像過去的澤田綱吉一般難以企及的某種可能性。
  釋懷
  
  
  我知道我從來都不是最可憐的一個,
  我知道我從來都沒有缺少過什麼,
  我知道大家其實都很愛我,
  只是我從來都不願承認這些。
  我和你們同時都被我自己傷害著,
  可我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想我需要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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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日本後,因為我和迪諾都不知道彭格列秘密基地的所在,於是花了兩三天繞了很多彎才最後找到了入口。
  彭格列基地的警備非常好,我和迪諾剛剛進入就已經警鈴大作,沿途的機關開始不斷攻擊,很快裡包恩就到達我和迪諾所在的位置,停下了機關,把我們帶了進去。
  我原以為現在在彭格列基地的裡包恩就是十年後的他,但是來此的路上迪諾告訴我十年後的裡包恩早已死亡,而十年後的澤田綱吉也已經被白蘭?傑索殺死了。緊接著十年前的澤田綱吉、十年前的守護者們以及十年前的家族成員陸陸續續地代替了這個時代的他們出現在了這裡。
  進入訓練場的時候,彭格列家族的眾人包括屜川京子和三浦春都在。
  「迪諾先生,吉木同學!」澤田綱吉看到我和迪諾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
  而屜川京子也看上去有些始料未及的樣子。她說:「吉木同學前一段時間從醫院裡消失也沒有到學校去,原來是在這裡啊。」
  「太好了,小若也在這裡的話,小春和京子就可以輕鬆多了!」三浦春說著就拉過了我往外走,「阿綱他們還要訓練呢,小若,我們現在就去廚房給大家做好吃的吧!」
  「嗯,好。」我回頭見屜川京子也拉著霧之守護者庫洛姆?髑髏跟了上來,就任三浦春拉著,往廚房走去。
  「一平也要來幫忙!」「藍波也要!」兩個小孩立刻就跟了上來。
  「霧之守護者,不需要訓練嗎?」我回頭看著臉頰微紅低頭走路的庫洛姆?髑髏。
  庫洛姆有些驚慌地突然抬頭看了我幾秒以後,又向地面看去,慢慢地搖了搖頭。
  「庫洛姆和小若一樣是很容易害羞的人呢!」三浦春爽朗地笑起來。
  我回頭打量著庫洛姆,她察覺到我的視線,抬頭侷促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臉更加紅了幾分。
  我和她是不是有一點相似呢?突然就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地距離白蘭?傑索下挑戰書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大家打算在大戰開始之前先到各自己的家裡去看看,我也很想出去,但是卻沒地方可去。
  「不如吉木同學去看看現在的花怎麼樣?她家的地址到現在都沒有變哦。」 屜川京子笑容溫柔地提議,「花這十年間的變化可是很大的,吉木同學看到一定會驚喜的。」
  敵不過屜川京子的笑容,最後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迪諾問我要不要他陪,我說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於是那天大家分頭往自己家去的時候,我的腳步移向了花家的方向,走得有些猶豫。
  這個時代的花看到我以後會怎麼樣呢?畢竟在這個時代,我已經死了五年了。她會被我嚇到的吧?我邊走邊擔心著。在她家大門口我站住了,手指附在門鈴上卻不敢按下去。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快,越來越緊張,越來越難以按下門鈴。
  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經過,卻在花家院子的門口被一塊石頭給振倒了自行車,放在車上的東西掉下來發出一陣巨響,我一驚,手指猛地按下了門邊那個小小的按鈕。
  「叮咚——」
  「啊真是的,東西都掉了。」騎車人把東西重新裝好,騎上車又走了。
  我大概要好好感謝一下這個人了。
  「來了,您好請問找誰……」名叫黑川花的二十四歲短髮女人身著暗色職業裝,打開門,看見我的一霎那,我清晰地從她的眼中捕捉到了欣喜、難以置信還有一絲微弱的悲傷。她很快地恢復了平靜,用彷彿聲音一響我就會消失一般輕柔地語調問我,「你是,吉木若?」
  我看著她,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快進來吧。」她側過身,讓我進了房間。
  *
  這是我第二次進花的房間。
  「五年沒見了吧。」花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倒了杯紅茶放在我面前的小茶几上,「你喜歡喝紅茶的吧,若?」
  「謝謝。」我接過紅茶抿了一口,有點燙。
  花在我身邊坐下,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你和屜川了平……」被看得有些難受,我瞥到了房間裡的一張照片,屜川了平摟著花對著鏡頭笑得一臉陽光燦爛,而花的眼睛看向男人,面無表情卻仍舊看得出眉眼帶笑。
  「哦,這個啊……」花往照片的方向瞟了一眼,「訂婚了但一直都沒時間結婚,他一天到晚國內國外的跑。」
  「縮小了的京子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她突然開口說道,「現在看到你,我才記起來。你是從過去來的吧?」
  嘴裡的紅茶差點就噴出來了。她應該並不知道十年火箭筒。
  「為什麼你會……」
  花的神色平靜,她一直看著我,說:「本來我是不相信的,但是看到了十年前樣子的京子,再看到你,我想這大概是真的吧。」停頓了一下她又苦笑著說:「而且五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你以過去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我怎麼還能不信呢?」
  「嗯。」長大了的花讓我覺得很拘束,感覺有些熟悉,但更多的陌生。
  「現在的你是什麼樣的境況,可以告訴我嗎?」花伸過她的手來覆上了我的,手掌溫熱,和從前的她一樣,一點都沒有變,「我不問你怎麼來的,也不問你來做什麼,我只想知道過去的你來到這裡之前在做什麼?」
  我低頭看著杯子裡紅棕色的茶回答:「我的腿受了傷,來之前正在醫院休養。」
  「這樣啊,這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吧……我記得那時候我還去看過你,明明都在聊些很平常的東西,可是你突然就哭得稀里嘩啦的,真是的,我還以為我無意間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呢。」
  花臉上抱怨的表情明顯了起來,拿過茶壺給我添上了茶水。
  「誒?」我驚訝地抬頭看她,「有過這樣的事嗎?」
  我不記得花有來看過我,自然也不記得還有這麼一段事。
  花微蹙起眉,歪歪頭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地說:「大概你還沒碰上吧!不過現在看來……」說著,她朝我的腿上瞥了一眼,「你大概是碰不到了。」
  原本我還想要是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了,說不定我和花的關係可以好些。自從那天我賭氣離開花家以後,我就一直不好意思聯繫她,花自然給我打過電話,也寄過郵件,但是我都沒有好好回答,弄得兩個人的關係很尷尬。
  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對,我在意大利有了新朋友,卻不允許花也這樣做,這對花很不公平,也沒有尊重她,畢竟她的朋友原本就不該只有我一個。所以要是她在我受傷的時候來醫院看過我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和花說清楚,道個歉以後還像原來一樣呢?
  不過因為我腿上的槍傷已經好了不需要住院了,所以也沒有辦法碰上來醫院探望我的花了吧。
  「說起來,若,既然碰到你了,就跟你說一聲吧。」花正色,「你不要把什麼事放在心裡好不好,你心裡很難受我們都知道,大家都很想幫你,但是你要是不說出來的話,我們不久什麼忙也幫不上嗎?
  花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當然也並不是故意不想告訴別人,只是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什麼時候開口,而且很多事我都根本開不了口。「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花打斷了。
  「只是不知道怎麼說,有的話也根本說不出口,是吧?我就知道。」
  花擺出那副十年前已經用慣了的「真麻煩,拿你沒辦法」的表情,但隨即又扯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花的笑容一向都是淺淺的,卻很有感染力,讓人覺得很舒服。
  「不過還好,比起以前,你好像稍微坦誠一點了。」她說著,握緊了我的手,「以前要是我對你這麼說的話,你肯定立即說好,然後一點點改變都沒有。現在能說『我只是』真是一大進步。放心,不會勉強你的,慢慢來。」
  「被你這麼一說感覺我好像是屢教不改的少年犯一樣。」我感覺有些脫力。抿了一口紅茶,好像已經沒那麼燙了。
  花呆滯了幾秒鐘以後,一把抱住我。
  我聽見她在低聲抽泣,有涼絲絲的液體順著脖子的線條滑進衣領裡。這個時代三十二歲的迪諾也曾這樣抱著我哭過,那時迪諾在我面前第一次哭泣。我想如果我真的是無關緊要的人,就算離開了也沒有關係的人,他們就不會這樣失態了吧。
  他們這麼在乎我,而我卻一直想要逃避,自私地想要保全自己,不敢相信他們可以讓我打開心結,也害怕他們知道我的心結。這樣不願面對,不願信任他們的我帶給他們的傷害,一定多過他們給我的吧。
  這樣想著,我環住花的腰,久久無法鬆開雙手。
  「對不起。」
  對不起,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卻忽視了自己的冷淡給你們的傷害。那麼的長時間裡,你們也很難受吧?對不起,我不該太冷漠的。
  「若,能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她的臉埋在我的頸窩裡,輕輕說。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眼眶滾燙,淚水就要像泉水一樣湧出來了。
  *
  和花聊得很開心,這與我想像中僵持的場面完全不一樣。
  花把我送出門的時候,澤田綱吉帶著一幫人就站在門口,我這才意識到我和花已經聊了很長時間了,所有人都在這裡等我。
  「對不起,我拖太長時間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他們在這裡等了多久了。
  獄寺隼人叼著煙,狠狠瞪了我一眼:「竟然讓十代目等了這麼長時間,你以為十代目的時間是你可以浪費的嗎?」
  「這都不用管啦,獄寺,反正我們也沒等多久嘛。」山本武拍了拍獄寺隼人的肩卻被獄寺隼人一把拍掉了手。
  「別碰我!」獄寺隼人大吼,「你這個肩胛骨!」
  山本武也沒有介意,把手插到口袋裡笑了起來,什麼也沒有多說。
  「算了算了,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獄寺君。」澤田綱吉拉住正要朝著山本武扔炸彈的獄寺隼人好聲好氣地勸。
  而自稱是澤田綱吉左右手的獄寺隼人立刻挺直了身體,大聲說:「是!十代目說什麼就是什麼!」然後在他的十代目看不見的地方猛瞪我和山本武。
  澤田綱吉隨即又回頭對我微笑起來,「吉木同學看上去很高興呢,那就好了,自從來了以後還沒見過你笑呢!只不過……」欲言又止,微笑也收了起來。
  三浦春看上去有些內疚,開口說:「小春,還有大家都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小若你已經……」
  「我們集合的時候迪諾先生突然間打電話來問你是不是去了花家,」屜川京子安慰地撫了撫三浦春的肩,接下去說,「我們這才知道你……大家都有些擔心,怕你會……不過現在看上去好像是多餘了。」
  花勾住我的肩膀,在我耳邊問:「那個迪諾,是不是你喜歡的人啊?」
  「誒?」我的心臟狠狠地停了一拍。
  「不要以為這幾年過去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和你還有那個迪諾見過幾面,都是了平帶回來的,」我回頭看向花,花朝我促狹地眨了眨眼,「加油吧,五年以前這個時代的你走了不到一個月,迪諾就取消了訂婚,可見你還是很有機會的。」突然她又斂去笑容,有些傷感地說:「以後要再見面也難了吧?」
  我被高過我一個頭的花緊緊地抱著,感到她其實一點都沒變過。
  「一定要幸福噢,若。」
  臨走的時候,花這樣對我說。
  「嗯。」
  一度停止的淚水又一次有了想要落下的衝動,但是哭了太多次的我已經不可以再哭了。
  *
  與密魯菲奧雷之間的戰鬥的過程是很驚心動魄的。
  生或是死,可能就只是一念之間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全軍覆沒。
  每個人都很害怕,我夜裡被噩夢驚醒時也聽見過三浦春和屜川京子抱在一起哭泣,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們卻都笑著鼓勵大家說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也曾在經過訓練場的時候,看見澤田綱吉近乎頹廢地癱倒在地上,說萬一輸了的話該怎麼辦。獄寺隼人低下頭不說話,山本武沉默了很久以後說一定會贏。
  去並盛中學給一直待在那裡不走的雲雀恭彌和陪著他的迪諾送飯的時候,我問迪諾說白蘭真的很強嗎?迪諾摸著我的頭髮說就算再強,最後的勝利者也一定會是我們。
  「放心吧,」這個時代的迪諾握緊了我的手,滾燙的溫度讓我可以安心下來,「我不是說過嗎?如果是來自過去的阿綱就一定沒問題。」
  我知道,我們必須這樣相信。
  「因為如果不這樣相信的話,就一定會輸。」
  我知道澤田綱吉和他的幾位守護者、裡包恩、迪諾、斯誇羅還有入江正一、斯帕納他們都在盡一切努力保護著沒有戰鬥力的我們,也因此而受傷。我對迪諾說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忙,雖然我只有槍術還過得去,但是如果我可以幫上忙的話,那就太好了。我希望可以活著回到原來的時代,所以我需要努力地來做些什麼。
  「不用不用,」迪諾聽過以後說,「你自己也說了,你就只有槍術過得去,要是一定要幫什麼忙的話,你只要保護好京子和小春她們就可以了……對了,今天中午讓恭彌一個人在學校裡晃悠一段時間好了,我跟你回基地去一趟,我想看看阿綱他們的進程怎麼樣了。」說著用力地揉了揉我的頭髮。
  我想這樣我也是幫忙了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迪諾突然對大家說起這件事。
  「最近若很積極呢,剛才還說可不可以幫上忙呢。我說她只要保護好京子和小春她們就行了。」迪諾邊說邊笑。
  「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蠢女人,」獄寺隼人就連吃飯的時候都還點著煙。他斜睨了我一眼,「別我們添亂就幫大忙了。」
  「喂!你這麼說也太過分了!」三浦春立即替我非常激烈地反駁了過去。
  獄寺隼人拍著桌子站起來。「你這個女人你說什麼?!」
  「好了好了,小春,獄寺君,這裡可是飯桌啊。」澤田綱吉又一次勸架,「不要在飯桌上吵架。」
  「這幫傷腦筋的傢伙。」
  我聽見裡包恩似乎邊吃邊歎了口氣,朝那裡瞥了一眼,剛好看見一旁正和十年前一樣小心翼翼地喂裡包恩吃飯的大人版的碧洋琪對我笑了笑,用極輕卻仍可以讓我剛好聽見的音量說:「你不是挺行的嗎?」
  「還、還好。」我往嘴裡塞了口米飯,垂下眼睛看著面前的盤子。
  「你還說我?!你看你把米飯掉的滿桌都是。」三浦春的音調提得很高。
  獄寺隼人的筷子狠狠敲在了桌上。「我才沒掉米飯呢!」
  屜川京子拽了拽三浦春的衣袖,告訴她說錯了:「小春,等一下,那米飯不是……」
  「……那個,不好意思是我掉的,平時都是用刀叉,要我用筷子的話稍微有點……」迪諾很不好意思地開口替獄寺隼人開脫。
  「什麼啊,」澤田綱吉看著桌上掉下來的大半碗米飯和無數食物,語氣裡顯出對食物的無比惋惜,「那不是迪諾先生你的終極BOSS體質嗎?!」
  「哈哈!藍波大人才不會掉這麼多米飯呢!」藍波跳上餐桌嘲笑迪諾。
  一平把藍波拉了回來:「藍波別鬧!」
  而長大的風太把兩個小孩椅子上已經歪掉的坐墊擺正。
  屜川了平舉起筷子和飯碗大吼:「我也要極限地多吃!」屜川京子立刻往他的碗裡添了一大勺米飯。庫洛姆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屜川京子的袖子,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屜川京子就也給她加了一飯勺。
  斯帕納和強尼二探頭進來說他們已經把飯菜送到入江正一的病房了,不過他們兩個還有些東西要研究所以就不吃飯了。眾人大大地掃了興說「又來了」。
  「大家都很精神呢!」山本武自顧自爽朗地笑著,「不過雲雀沒來可惜了。」澤田綱吉一聽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是這些人中的一員吧?
  這樣想著,我的胸口漸漸地被填滿了。
  感性
  
  
  我是敏感的,所以我同樣是感性的。
  我可以被電影裡一句平淡的台詞感動,
  也可以為了別人的傷心哭泣。
  或許我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鐵石心腸,
  因為我從來都無法狠心。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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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白蘭的決戰勝利了。
  雖然這樣輕描淡寫地說著,這場戰鬥卻是前所未有的慘烈。
  幾乎所有的真六吊花都被GHOST吸盡了火焰而慘死,我方除了澤田綱吉以外全員的火焰也被吸收了大半,迪諾和斯誇羅更是傷上加傷。雖然沒有戰鬥力也派不上用處的我、屜川京子、三浦春、彩虹之子中的尤尼等人和負責保護我們碧洋琪、拉爾?米爾其,安全起見都在距離戰場很遠的地方看著,但是戰場上強烈的壓迫感還是毫無阻礙地傳達到我們這裡。
  但最後澤田綱吉還是消滅了白蘭?傑索。
  宣佈勝利的時候,所有人都歡呼著,身體裡積壓著的壓力一下子都釋放了出來,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爽快。
  由白蘭帶來的對各個平行世界的影響,都將隨著白蘭的消失而歸零,因白蘭而死亡的人都將復活,並且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恐怕這就是戰鬥勝利帶來的最大也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最好的戰果。
  既然戰鬥已經結束了,從過去來的我們自然也要回到過去才是。
  但在此之前,大家還是想要在十年前的世界到處走走,畢竟這一回去,可能就再也來不了了——這只是成千上萬個平行世界中的一個,等到下次被十年火箭炮擊中時,誰也不知道會抵達哪一個未來。
  我自然是沒有時間回意大利,就打算回很久沒去過的並盛中看看。迪諾說他也一起去吧,反正差不多我也要回到過去了,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再聚了。
  我原本以為雲雀會不讓我們進並盛中,不過這次他似乎並沒有呆在學校裡,而是守在了自己家,按理說他這是應該會一直在學校才對,不過我們也沒有打算管那麼多。
  於是我和迪諾就堂堂正正地走進並盛中的大門。
  原本標著一年A組的教室已經改了牌子變成了其它年級的其它班級,座位的數量上也有些變動,我在第七排靠窗的座位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六排座位,而第七排在我眼中就只剩下刺眼的空蕩蕩,好像少了什麼一樣。
  我在這些空著的座位裡找到了花、澤田綱吉、山本武還有屜川京子的座位,我轉走之後獄寺隼人才轉學過來所以我並不知道他的座位,但總是有把椅子有張桌子是他的吧。我的卻已經沒了。
  這樣想著,心裡未免有些失望。
  不過我勸自己不要在意,這裡其實早已物是人非了,這並不預示什麼,也沒有表明什麼。
  我找了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因為現在正是放假期間,學校裡沒有人,課桌椅上積了厚厚一層灰,白色的衣服一碰上去就變成了灰黃色。於是最後我還是站了起來,並沒有坐下很久。迪諾見了,拉起我往教室外走,邊走邊說:「還是去天台吧,這裡已經很久沒通風了。」
  天台上風大,迪諾脫下外套給我披上,他自己穿著單薄的白色T恤站在秋天已經有些冰涼的風裡。我有些過意不去就說:「我沒關係,你還是把外套穿上吧,不然會著涼的。」
  「沒事沒事你穿著吧,我身體好,不會感冒的。」迪諾朝我擺擺手,席地坐下,又在他旁邊的地上拍了拍,示意我坐到他身旁來。
  「回去以後有什麼打算嗎?」他問我。
  我抱緊了膝蓋回答:「還沒有,不過應該……就和原來一樣吧。」
  「是嗎?那樣也好,」迪諾伸直了一條腿,另一條腿慢慢支起來,「不過回去以後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光是槍術過關可不夠。」說著,他轉過頭來看我,手指朝自己的心口戳了戳。
  「關鍵是心態上的問題,心態上的。」
  我點頭說好,突然想起來了一個問題。
  「等我回到過去以後,這個時代的我就回來了吧?」
  迪諾露出了一個在我看來有些慘淡的笑容。
  「她的死跟白蘭沒關係。」
  只有白蘭造成的死亡才可以被復活,所以這個時代的我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我……」無意間撕開迪諾傷口的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我也只能很尷尬地沉默了下來,良久以後才開口說了一句,「對不起。」我想這種時候的道歉總是不負責任的,因為找不到話說,就只能用這三個字讓對方原諒自己,把這一頁翻過去,卻絲毫沒有考慮到對方因為這樣的話而更加傷感的心情。
  「若。」迪諾突然叫我的名字。
  「嗯?」我嘴裡應著,扭頭去看他,可他卻躲開了我的視線,頭撇到了一邊,只讓我看到了他的耳朵,有些泛紅。
  我注意到他撐在地上保持平衡的手慢慢地握成拳,皮膚與地面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我愛你。」
  他這樣對我說。
  我的反應一時跟不上,努力想消化這條信息,卻總感覺好像是出現了幻覺一樣,給人的感覺太不真實。他轉過頭,看進我的眼睛,而我呆呆地望著他,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十年前的我也是一樣。」迪諾慢慢地勾住我的肩膀把我輕輕裹進懷裡,我仰頭可以勉強看到他的臉,「不過你要是想要十年後的我對你說這些恐怕是不可能了,所以也就只好由這個時候的我來說,你得自己回去努力了……當然我也會盡我所能幫你的。」說到這裡,迪諾的臉色突然間沉了下來,帶著說不出的悲傷讓人心疼。
  「我不想讓過去的自己也失去你。」
  或許是因為迪諾的話,讓我意外地大膽了起來。雖然有些猶疑,但伸出的手指最後還是輕輕觸碰著迪諾的臉頰。時間過得分外地緩慢,迪諾逐漸放大的眼眶、縮小的瞳孔還有他慢慢握緊我指頭的火熱的手掌就如同是一組慢鏡頭,一點一點地刻進我的腦海裡。
  我想過要放棄迪諾,就像這個時代的我一樣,但是這麼做真的好嗎?
  這個時代的我已經為此後悔了,並且為了這份後悔付出了生命,那麼回到了過去的我就這樣放棄的話難道就不會嗎?
  我想是會的吧。
  迪諾說不想讓過去的自己再失去我,我也不願在屬於我自己的未來裡沒有了迪諾參加。我想過要和普通人結婚生子,趁著尚未深入離開黑手黨的世界,過平凡的生活,可是如果沒有了迪諾,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還有意義嗎?
  「哥……」
  「怎麼了?」迪諾應聲,低頭看我,我把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忘了個精光。
  「不,沒什麼。」我把頭埋進迪諾的懷裡,才恍然覺得這動作太過曖昧,訕訕地直起身,我的臉滾燙。
  迪諾卻把我摁了回去。
  「你靠著吧,以後我都沒機會這樣抱著你了。」他的語氣落寞,帶著淡淡的感傷,「五年之前還沒來得及這樣抱著你,你就離開了。說到這個,雖然可能會讓你不舒服,但是我認為還是有告訴你的必要。
  「和杜勒莎訂婚原本是因為日漸衰落的卡洛家族打算借此合併進加百羅涅,而加百羅涅這時也已經接受彭格列的建議要盡量擴充實力以抵禦密魯菲奧雷隨時都可能發起的進攻,因為我試過其它方法來合併都行不通,每一種嘗試卡洛家族都會有一些極為重要的人物不服,甚至包括卡洛家族的首領,也就是杜勒莎的父親,聯姻是我和杜勒莎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杜勒莎當然是不願意訂婚的,非但是因為這樣對她杜勒莎會感到愧疚,也因為杜勒莎當時已經有了談及婚嫁的戀人。
  「我們都知道訂婚的消息會傷害到她,所以那時打算等她回來再好好跟她解釋,我甚至還打算告訴她我和杜勒莎結婚以後等到局勢穩定就會離婚,可是她卻總是避開我們。每次我或者杜勒莎想要跟她談談的時候,她都說她有工作要出差。而那些工作,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曾經交代給她過。」
  迪諾說到這裡,露出了一個苦笑。
  「她生日的前一天,杜勒莎終於讓家族裡的每一個人答應讓卡洛家族無條件併入加百羅涅,我和杜勒莎的婚約將在兩個星期後取消。
  「原本我想要等到那天的午夜十二點,她年滿十八歲達到法定婚齡時向她求婚,當作是給她的驚喜,可是沒想到她甚至都沒有等到那時就病發……身亡了……」
  迪諾的聲音很沉,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我,這樣把自己的傷痛告訴別人,不是活活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嗎?
  我想像著把我和迪諾的角色對換,體會這迪諾當時的感覺,只覺得很痛苦,很想哭。我並沒有真正經歷過這些,所以我想我所感到的傷痛或許還不如迪諾的萬分之一。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但是這樣毫無保留的說出來,他的這些回憶真的不痛的嗎?
  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
  很痛的吧?一定是很痛的吧?
  迪諾把我抱得緊了一些,他說:「你聽好了,把這些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要告訴你,就算從前的我可能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一直不對你告白,但是總有一天他可以向你單膝跪下,所以就算痛苦,也請你等他。我知道這可能對你來說是一個很自私的要求,但是……」
  「我會一直等的。」我打斷了迪諾的話,用幾乎變了調的聲音這樣說。我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發燙,心跳飛快加速,雙手扣住自己的肩膀欣喜若狂克制不住地顫抖著,淚水模糊了眼睛卻又被我強行逼了回去。我知道這時候我不需要哭,我應該笑,可是不知為什麼第一個作出反應的竟是我的淚腺,而我並不想當愛哭鬼。
  或許我所感受到的迪諾的痛楚是大於我本身的喜悅的緣故吧!然而這些對我來說都太難揣摩了。
  碧洋琪說過,迪諾是愛我的。可她說的話卻顯然不如迪諾這時的話來得有力。從他嘴裡說出的詞句彷彿帶走了一直壓在心上的一顆巨石,讓我覺得似乎是重獲新生一般,連呼吸都在瞬間變得暢快。
  「那就好。」迪諾長舒了一口氣,雙手摩挲著我的肩膀,「這會兒天氣開始涼了,我們回去吧,已經在並盛中帶了很久了吧。」
  「好。」
  迪諾拉著我慢慢往回基地的方向走,我的手偏小,蜷在迪諾寬大的手掌裡剛好可以被包住,我看見他手背上加百羅涅獨有的刺青下若隱若現的靜脈。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我記得自己逃出學校被迪諾找到帶回家的那次,我和他也以同樣的方式牽著手,在加百羅涅的走廊裡不緊不慢地走,可是那時候的他與現在的他不一樣了,而那時候的我與現在的我,更加不一樣。
  我有一種預感。
  等到我回到了過去,一切都會改變。
  因為誰都不希望這樣悲傷的未來再重演。
  *
  即將離開的時候,大家都聚在一起做最後的告別。
  「吉木小姐。」入江正一突然叫住我,「我想問你一下,回去的時候你希望被放在哪裡。其他人的話,我們都把地點設定在他們的家裡,只是你我們還不確定,你是需要回到意大利,還是就把你放在並盛的某處呢?」
  入江正一其實是一個很細心的人,要是他不問我而是直接把我送回意大利的話,有一件我想要做並且必須做的事就做不成了。
  「把我放在黑川花家門口吧。」
  這麼說著,我無意識地回頭望向屜川了平,而他似乎聽到了我說的話,立刻滿臉通紅「極限極限」地大叫了起來,看上去好像在刻意掩飾什麼一樣。
  而入江正一見狀躬下身子悄悄對我說:「看來你都知道了嘛,就是你前一段時間去黑川小姐家的時候,似乎了平君去了一趟這個時代自己家以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應該是看到照片或者錄像什麼的了吧。不過等這個時代的了平君回來,他們兩個應該就會結婚了吧。」說完他對我笑笑,轉身開始在傳送儀器的控制鍵盤上飛快地輸入著什麼,我想應該是在替我安排降落地點吧。
  不過說到結婚……聽上去真好呢……我盯著仍然處在不正常狀態中的屜川了平,想像著花穿著白色婚紗手捧花球臉上微微泛著紅暈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在想什麼呢,這麼高興?」迪諾從後面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輕聲問我。
  我搖搖頭,回頭看他,可以把聲音放低些不讓屜川了平聽見:「我在想長大了的屜川先生和花結婚的樣子。」這麼說著,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自己和迪諾慢慢步入教堂的場景,不由得呼吸一滯,雙頰發燙。
  「放心吧,你總有一天也可以的……就用這個。」迪諾揚了揚手裡一個白色的信封,然後把它塞進我的掌心,「就要拜託你把這個交給過去的我了,裡面是你們在這個世界的戰鬥……唔,還有些別的東西。記住你千萬不可以看裡面的內容,絕對不行哦!」
  我突然感到迪諾這麼說好像就是覺得我會私自拆別人的信件一樣,雖然我知道他沒有這種意思,但是我聽著這話就是覺得非常不舒服。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剛才我所有的好心情一下子都飛光了。
  迪諾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想法,補充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如果不小心讓你看到了裡面的某些內容,不管是現在的我還是過去的我都會害羞到去撞牆的,所以才這麼說。要是因為這個讓你多想了的話,不管是我還是他都會覺得過意不去的。」一邊說,迪諾一邊笑彎了眉眼,拍了拍我的頭頂。
  迪諾話裡的「他」應該指的是過去的他自己吧?
  我端詳著手裡的信封,上面只寫著「給過去的我」,信封口被粘得死死的,看來裡面有絕對不想被我看到的話。
  那會是什麼話呢?
  「對了,有件事我非做不可,若,你把頭湊過來一下。」
  聽見迪諾叫我的聲音,我立即把頭轉向發聲源,一片巨大的陰影忽然衝我壓了下來,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肩膀被兩隻滾燙的手扣住,嘴唇上突然多出了同樣滾燙但更加柔軟的觸感,四周瞬間如同急剎車一樣瞬間變得死寂,然後是……
  「啊啊啊——迪諾先生你在幹什麼啊啊!!」
  然後是澤田綱吉分貝極高的驚叫聲、周圍人倒抽冷氣的聲音和細微的笑聲。
  雙眼勉強對好焦距以後,我看見迪諾在我面前放大的臉,微閉著眼睛。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也完全動不了。
  等到我終於能夠支配自己的身體時,迪諾已經重新站直,表情愉悅但是總讓人不由得感受到些微尷尬地說:「要是你被我嚇倒了的話,就對不起了,不過以後你整個人都呆在過去的我那裡,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把你送回去吧。那我可就吃大虧了。」
  碧洋琪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是在忍著笑。
  「這可是一劑猛藥,我就不信十年前的跳馬會一點反應也沒有。」
  可我還是沒能總結出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壓下來的黑影,嘴唇上滾燙柔軟的觸感,迪諾那張放大的臉……
  ……他……我……
  突然間反應過來的我甚至都不好意思在心裡重複迪諾十幾秒之前到底做的是什麼動作。我弄不明白之前在學校裡他說「我愛你」表現得那麼羞澀,可是這會兒他為什麼好像又變得大膽起來。不過現在也沒那個空閒讓我弄明白了。
  「迪、迪諾先生,吉木同學可是你妹妹啊!」
  澤田綱吉的臉色很難看,其他幾個人也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山本武最先回過神來,然後摸著後腦呵呵地笑起來說:「不過兩個人的姓不一樣,長得也一點都不像,應該是沒什麼血緣關係的吧。」
  迪諾回答:「確實是這樣,若是加百羅涅九代目,也就是家父收養的孩子。」他側過頭來看我,然後對我笑了笑,而我一對上他的眼睛就立刻低下了頭,只覺得血液全部衝上了大腦,不光是臉,就連身上都一陣熱一陣涼的。
  「原來是這樣,我被嚇了一跳都沒有注意到。」澤田綱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我太多管閒事了。」兩手握起了鬆鬆的拳頭,肩膀稍微聳了起來,看上去有些窘迫。
  最後大家的氣氛很融洽,只有我一個羞得好像要燒起來了一樣。
  徹悟
  
  
  好像是蒙在眼前的一層紗突然間被揭開了。
  我看見了從前的我從不曾看見的。
  然後回過頭望向自己來時走過的路,
  覺得自己真的好傻好傻。
  明明你一直都那樣溫柔地關懷著我,堅定地支持著我,
  而我卻只顧向前追趕你的幻影卻從沒有想到過,
  其實真正的你從來不曾離開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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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十年後回到了現在,卻總覺得好像仍然停留在未來,或許是因為我仍然在並盛,而街道也還是安安靜靜的,就算是白天也不見一個人。
  把手裡十年後的迪諾給的信封對折以後放進了外衣寬大的口袋裡,我平靜地走到花的家門口,強壓下心裡的些許不安,用力地深呼吸了幾口氣以後,使勁按下了門鈴。
  「來了,請問您找哪位……」開門的是花的媽媽。
  她看見我時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似乎非常激動地朝裡面叫了一聲:「是小若來了,花,快點出來。」
  很快我就聽見房子裡傳出清晰急促的「咚咚咚」的腳步聲,只見花從裡面跑出來,一看真的是我就立刻做出一副鬆了一口氣似的表情,快步走到玄關的地方,鞋沒有換就直接跳了下來,把我拉進了房子,直奔她們家放電話的牆角。花抓起被電話線掛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話筒,貼到耳邊說:「喂,她剛剛來我家了,我讓她跟你說兩句。」
  緊接著她又把話筒塞進我手裡。「你趕快朝著電話說幾句,隨便說什麼都好。」她的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起。
  「哦……好。」我呆滯了一秒,然後把話筒送到嘴邊,「你好……」
  「若?!」電話線那頭的人竟然是迪諾,「你就呆在那裡不要走,我來找你……不要離開,聽到沒有!?」
  「好。」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很長時間沒有聽到迪諾的聲音有這樣大的起伏了,現在的他和十年後的他差別還真是明顯。
  迪諾最後還是不放心地又叮囑我說:「千萬不可以離開,就呆在黑川小姐家裡那也不能去,我很快就到。」然後電話那頭傳來了跑車引擎的巨響和車輪摩擦地面的嘶鳴聲,他不會在住宅區超速行駛吧?
  不過沒等我問出口,那頭的電話就掛斷了。
  花從我手裡拿過聽筒扣回了電話上。「真是得救了,你哥哥這傢伙專程從意大利趕過來滿世界找你,平均兩天給我們家來三通電話,五天上門七次,你這幾天到底去那裡啦?說起來,京子還有澤田他們好像也突然不見了……你是不是和他們在一起了?怎麼上次他們回來啦一個星期沒見到你,你哥哥也還在到處找你。」
  「……嗯。」我侷促地點頭,有些手足無措。
  「不要傻乎乎地『嗯』來『嗯』去!你不見了的前一天我還聽見京子說你的腿受傷了住在醫院,本來還打算第二天去看你的,誰知第二天一進醫院,護士告訴我你失蹤了?!」花說話的音量和平時不一樣,變得很高,語速也是我從未聽過的快,「本來我還和京子的哥哥還有山本一起找了並盛五六圈,可後來連他們也不見了!」
  花大概是被嚇了一大跳了,她的眼圈漸漸地紅了,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好不容易京子她們回來一趟可你卻還是沒有出現,連個影子都沒有,打了你兩百多通電話接不通,給你發了八十幾封郵件也沒有回音。我幾乎天天跑了整個並盛甚至還到黑曜那邊去找你都沒有找到,在學校裡好不容易和京子見到了,她說的話聽上去卻好像是要永別一樣,我越聽越怕……我還以為你被什麼人抓走了,人販子被賣掉了或者變態被殺掉了,」花抓住我的肩膀衝我吼道,「我有多擔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你要到哪裡去為什麼不能提前說一聲呢?一直這樣一直這樣,你怎麼總是都非要像要和我保持距離一樣什麼都不願意說出來呢?我難道還不值得你信任嗎?!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啊?!」
  花的眼淚洶湧地從眼眶裡爭先恐後地噴薄而出,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雙手從我的肩膀一路滑到我的手然後握住拽得緊緊的,讓我覺得很痛。
  「我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手鬆開了,花摀住淚水任性肆虐的臉頰,喉嚨裡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嗚咽。
  十年後的花曾經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裡低聲抽泣,可現在的花卻在我面前泣不成聲。
  我蹲下身,抱住渾身顫抖的花,把她的頭按在我的肩膀上。
  「……對不起,讓你這麼擔心。」我的鼻子有些酸,眼前也有些模糊,「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我再也不會這樣對待你了。」再也不會讓你覺得不被信任了。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必須要信任你,因為你也一樣信任著我。
  花最終在我的懷裡放聲大哭,淚水打濕了我衣服的前襟,但這對我來說卻代表了花對我的寬容。
  我問她,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只要你問了,我就一定會如實回答。
  她看著我,很久以後才說:「我不想讓你為難,所以還是算了吧,不過你願意這樣做,我很開心。」然後她仍然留著淚痕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比我看過的她的任何一個笑容都要更加燦爛耀眼。
  「謝謝你,花。」我閉上眼睛,然而淚水仍然從眼睛的縫隙裡滲了出來。
  *
  迪諾很快就到了,我和花還沒有說過多少話,就已經聽見外面汽車急剎車發出的尖銳的聲音,然後門鈴聲大作,幾秒鐘以後他就已經火急火燎地從外面衝了進來,沒換拖鞋直接穿著襪子踩在地上。
  「若!這段時間你跑到哪裡去了?!」他一進來就把我摁進了懷裡,「嚇死我了,你沒出事吧?」說著他又把我從懷裡拉出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
  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珠轉向一邊,回答:「我沒事。」
  「沒事就好。」迪諾的表情鬆弛了一些,摸著我的頭髮說道。
  花卻說家裡人接下來還要一起出去,毫不客氣地要送客。
  「而且你和你哥哥應該還有很多要說吧?」花起身送我和迪諾到門口,「你們兩個就回家好好地聊吧,至於我們兩個的話以後再慢慢說也不著急。」不過她的眼睛還有些濕漉漉的,聲音也仍然略微沙啞。
  臨走前我擁抱了花,直到花關上了房子的大門,我才轉身和迪諾一起坐上了車。
  羅馬裡奧和以前一樣坐在駕駛座上,回頭提醒我們要系安全帶,然後慢悠悠地踩下油門。
  「我們現在先回旅館住一晚,明天就回意大利,好不好?」替我把安全帶繫上以後,迪諾一直把我攬在懷裡,似乎是怕我會突然不見了一樣,而他的一隻手從在花家找到我的時候就緊緊抓著我的肩膀,一直都沒有放開,我覺得有一點點痛,但又不想告訴迪諾。
  只是細微的痛感我想我還是可以承受的。
  而且回到這裡的我感覺還是不夠真實,迪諾渡來的體溫和不明顯的疼痛都在向我訴說這個世界的真實,讓我慢慢有了回來的實感。
  「我們把這裡的黑幫……就是那個桃巨會的門檻都踩破了,借他們的情報網查你的下落卻怎麼也找不到,我還想要是還沒找到你我就報警了。」迪諾的唇邊浮起了濃厚的笑意,看上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突然想起來迪諾以前似乎是說過這句話,於是就學著當時的羅馬裡奧說:「可是哥哥你不是黑手黨嗎?怎麼可以去報警呢?」
  羅馬裡奧和迪諾一起大笑起來。
  「BOSS,你可要為我做主,」羅馬裡奧開著玩笑,「若小姐把我的台詞給搶了。」
  迪諾不置可否,而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還沒有給他。
  從口袋裡掏出已經對折過了的信封,稍許用手掌把折痕壓平一些,然後遞給迪諾。
  「……我去了十年後的世界,這是十年後的你給的信。」
  「是這樣啊,」迪諾接過信封,打開封口,把信紙展開,我沒有看信上是什麼內容,只知道迪諾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若,你沒受傷吧?」
  「沒有。」在十年後的世界裡,我被大家保護得很好,連戰鬥都只是在安全的地方觀望而已,雖然因為只是躲在基地裡做了幾頓飯卻沒幫上什麼忙而略微愧疚,但是我還是非常感謝他們給我的保護,讓我在嚴酷的戰爭環境裡就算有好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也仍然可以感到一絲安心。
  迪諾展開了眉頭說:「那就好,回頭給我講講你在那裡的情況吧,光是看信的話,我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感受當時的場面,讓我有點遺憾……」
  可他的話突然中斷了,我仔細看他的表情,發現他的眉頭又重新擰在了一起,臉色越來越差,最後竟然是一會兒紅一會兒青,最後變黑了。
  他突然轉頭來瞪我,惡狠狠的樣子看得我全身發冷,覺得這副表情太可怕了。
  我不禁仔仔細細地回想了從接到信到把信給迪諾的這段時間裡我的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他變出那樣一副臉看我?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過想要偷看這封信的想法啊。
  「十年後的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他這樣問我,像是炸了毛的貓。
  我自然是不好意思把當時發生的事都說出來,全身的溫度都開始飆升,支吾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說,很尷尬地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迪諾也靜默了半天,最後嘟囔了一句「就知道問你也不會說的」,就不說話了。
  回到旅館的時候,車裡的氣氛還是很冷,迪諾看見我也立刻就撇開了視線,臉紅得像是熟透的番茄,而我也和他一樣。羅馬裡奧看著我們,笑著也沒有多說,只是說時間差不多了,把午飯吃了。
  坐在餐桌前的時候,剛才的冷場就自動消失了。
  迪諾對十年後世界的戰鬥很感興趣,他接二連三問了我很多問題,我也一個接一個盡力回答了,最後迪諾點點頭說他還是找時間打個電話問裡包恩和澤田綱吉他們吧,畢竟不是在前線看的描述出來感覺不一樣。
  我點了點頭,感覺有些沮喪。
  *
  我打了碧洋琪的手機,卻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碧洋琪一接電話就說她最近這幾個星期找裡包恩找得快瘋了,剛剛才和裡包恩重逢沒空理我,然後就異常果斷地掛了電話,而我在她掛電話之前的幾秒還聽見了她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怕是終於再次見到裡包恩太激動了吧,打擾她也確實不好。
  我也知道她需要時間來好好地消化一些信息。
  一時好奇心驅使,我打了電話給花要了澤田綱吉的號碼。
  花問我要這號碼幹什麼,我說沒事,花便把號碼報給了我,囑咐我一定不要告訴別人她有澤田綱吉的電話號碼,不然讓人知道了太丟臉了。我這才想起來,花似乎一直都看不上澤田綱吉,不過要是她見到了戰鬥時超死氣狀態的澤田綱吉沒有了任何懦弱、比平時更加犀利的堅定的眼神,又會是怎樣的感想呢?
  「你好,這裡是澤田家,請問您是哪位?」電話是澤田綱吉接的,他現在到家有一段時間了吧。我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水一樣柔軟卻耀眼的光澤,他現在肯定是很高興才會用這樣的上揚語調說話吧?
  我略微停頓了一下,才說:「那個,我是吉木若。」
  「誒?吉木同學?」澤田綱吉聽到我的名字時有一瞬間的驚訝,他必然從沒有想過我會打電話給他,「是找碧洋琪嗎?我聽說你們兩個關係很好。不過她現在帶著裡包恩出去了不在家,大概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需要我轉告什麼話嗎?還是等她回來我讓她給你回電話?」
  實際上澤田綱吉不得不說是一個非常細心也很溫柔的人,說話的速度不急不緩,替別人考慮也很周到。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我從來不曾看到他的優點。或許是我以前的目光過於狹隘,總是關注著自己卻從不願關心別人。
  「不用了,謝謝你,澤田君,只要告訴我碧洋琪看到裡包恩是什麼反應就可以了。」我覺得這個要求似乎有點太麻煩澤田綱吉,畢竟他可能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而我卻特地打電話來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但是澤田綱吉卻沒有絲毫介意地順口就說:「碧洋琪見到裡包恩就立刻抱著他走了,表情什麼的看不太清楚,大概看到眼睛和鼻子有點紅,總之樣子很激動就對了。」
  「謝謝你,澤田君。」
  我向他道謝,可是他卻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不用謝,就叫我澤田就可以了,澤田君聽上去稍微有點不太習慣。」似乎以前在班裡幾乎所有人都叫他「廢柴綱」,所以大概已經聽習慣了,再改過來稍稍有些難。
  最後和澤田綱吉說了聲再見就掛了電話,在回想起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忘了要給碧洋琪打電話的本意了。
  *
  我們住的仍然是彭格列指環站時住的那家旅館,不過換了個樓層。
  原先迪諾和羅馬裡奧各住一個房間,不過現在因為多了我,所以迪諾把他的房間騰出來給我,而他自己就搬去和羅馬裡奧擠一間。
  「反正就住一個晚上,也不用太講究。」迪諾說話時正抱著箱子準備到羅馬裡奧的房間去,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囑咐我道,「因為明天要臨時訂機票,所以到時候可能三個人會分開來坐,上飛機的時間可能也會很晚,總之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嗯。」我現在一見到迪諾就會想起回來之前十年後的他,然後就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像被捆住了手腳一樣。我想這件事迪諾也是知道個大概的,不然他不會問我十年後的他做了什麼。
  迪諾離開後,我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
  明明只是短促的短信鈴聲,卻一個接一個響了很長時間。
  拿起手機一看,手機上竟然有好幾十條短信和上百通未接來電,一半來自達妮羅而另一半是杜勒莎,而時間正是我在十年後的世界的這幾個星期。可能是因為我在這段時間裡都身處平行世界,所以原本世界的信號無法傳達到手機上,而現在就擠在一起湧入了我的收件箱。
  我打開這些短信一條一條地讀起來,內容都不外乎「你在哪裡」「在幹什麼」「為什麼不回信息」「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立即回信」這類的話。
  回意大利的時候直接去找杜勒莎比較好,而達妮羅,現在應該就應該要給她回個電話,她那樣性格的女孩子一定要快點安慰一下才行吧。這是我大腦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也是唯一一個想法。
  「若?!?!」達妮羅接到電話以後聲音極響,隨即用非常快的語速和因為激動因而不太清晰的發音說著什麼,我不得不讓手機遠離自己的耳朵不然會被震得很疼。
  我等到達妮羅終於安靜下來以後才說:「對不起,因為一直都處在通信隔絕的情況下,所以沒有辦法和你取得聯繫,為了給你賠禮道歉,等我後天回到意大利就一起出去逛街好不好?」
  「吉木若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你明明說很快就回來的,結果好幾個星期都沒有聯絡,學校都開學了,你落下那麼多課打算怎麼辦?」達妮羅的語調激昂,帶著十足的驕傲,讓人聽上去卻覺得心裡莫名其妙地放了晴,「算了,我的筆記勉為其難地借給你抄一下好了,以後可一定要和我一起去逛街啊!」
  也不知以前我為什麼一直覺得達妮羅聒噪又幼稚,明明她是那樣一個陽光燦爛的女孩。
  *
  回意大利的飛機票訂的很順利,可惜的是,迪諾、我還有羅馬裡奧因為是臨時訂票,所以只訂到了三個間隔很遠又靠走廊的座位,不過迪諾和乘務員小姐說了一聲,把我和他旁邊的一個客人換了一下座位,於是我就坐在了迪諾的旁邊,就在飛機的窗戶旁。
  每次迪諾都回讓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只因為我說過一句喜歡看雲。
  突然間我就被這個舉動感動到了,閉上眼睛等了很久才把微微有些濕潤的眼眶重新變得乾燥。
  「我記得上次和你約好了要回西西里看海,這次回去就抽空去一趟吧。」
  在飛機上的時候迪諾這樣說。
  我記得這是彭格列指環戰過後,我和迪諾在回意大利的飛機上說的,不過當時我正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迷迷糊糊地只記得些片斷。但既然迪諾這樣說了,非常希望可以和迪諾一起到處走走的我自然也就答應了下來。
  「那就把這件事好好記住噢,」迪諾的手覆蓋著我的頭頂,傳來熟悉的灼熱的溫度,「要是到時候我們兩個都忘了,那可就麻煩了。」
  我細心感受著迪諾熨在我頭髮上的手掌,可迪諾卻突然間縮回了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頭一次有了這樣清晰的感覺。
  再不去做點什麼的話,一切就都玩完了的感覺。
  期待
  
  
  有很多話我只敢在心裡說,
  如果真的要告訴你,
  我也不願意在直接面對你的場合告訴你,
  你知道原因的吧。
  然而我十分明白這樣下去不行,
  因為我不要就這樣錯過你,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你面前對你說「我愛你」的時候,
  請一定不要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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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了加百羅涅總部的大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久違」這兩個字。
  幾張專門定做的超大號長桌擺在大廳正中熟悉的位置——那是家族聚餐的時候用的餐桌,使用頻率很高。因為每次都會一大幫喝醉酒的人不知是在誰的領頭下爬上桌子又唱又跳,所以這幾張長桌經常會被他們壓斷,已經換過很多次新的了。
  可十年後的加百羅涅大廳裡卻沒有這些桌子,因為戰鬥隨時都可能會蔓延到加百羅涅總部的內部,所以就像清空戰場一樣,加百羅涅總部裡除了床以外所有的傢俱幾乎全部都被搬走了。
  再次看到這樣桌子,不覺熱淚盈眶,不由自主地輕聲說:「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
  一瞬間,房間裡響起了洪亮的聲音。大家手裡拿著酒瓶和酒杯,從原本緊閉的房間門裡走出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在這裡的幾乎每張臉在十年後的世界裡都沾上過鮮血,也被刻下過傷痕,而其中的好幾張已經消失在十年後的世界。
  現在再次看到這些人的臉是多麼讓人感動的事。
  視線於是就被模糊了,等到液體落下眼前重新變得清晰的時候,我才發現了自己嘴角的弧度。
  從心底裡湧上來的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與悲傷無關,是我太高興了。
  我看著面前的大家,我沒有辦法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我卻熟悉他們,每次看到他們我的心裡就會有一種幾乎微不可察的安全感,這是從前的我從未注意,或是注意了又不願直視的。
  現在是我該面對的時候了。
  我想這就是我的成長,起碼我學會了面對。
  *
  晚上的時候,全加百羅涅再次在大廳裡慶祝,就在那幾張超長的桌子上。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張桌子再一次被跳到桌上的人壓斷了。一大幫人於是就摔到了地上,卻笑得一個比一個開懷。
  羅馬裡奧揮著拳頭罵道這群傻子這兩個月的花銷已經超出預算了,不要再給他增加負擔了。
  迪諾拍著羅馬裡奧的肩膀說沒關係,反正有他在,他總有辦法把超支的部分賺回來的。於是羅馬裡奧也就不再提這回事而是跟著大家一起瘋玩了。
  最後大家自然又是喝得大醉酩酊的,圍著我又唱又跳,。
  因為相對而言不怎麼擅長喝酒,所以也喝多少也沒有喝醉的迪諾最後還是把醉得睡死的大家都扔在了大廳裡自生自滅,拉過我的手,把我送回房間休息。
  走廊仍是異常熟悉的安靜,我不知曾在這條走廊上走過多少次,在十年後的世界也無數次從這裡經過,但感覺是不一樣的。這次踏在這大理石鋪過的地上的感覺,看著沿路不算明亮的壁燈的感覺,手指撫過粗糙有略微有些發硬的窗簾的感覺,聞到走廊裡剛剛清掃過留下微弱的傢俱和地板的保養劑香味的感覺,與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己房間的門口,手握住門把手,這感覺也與平時不同。
  這是讓人更加想要珍視眼前這一切的感覺。
  打開房門,房間裡沒有開燈也沒有拉床簾,窗外西西里夜裡暗色的大海不夠清晰地映在玻璃上,天幕上的星星比從前看到的都要再多一些。
  我回頭看迪諾,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說:「在十年後的世界一定很累吧,今天晚上就好好睡一覺吧,我就先走了。」
  「哥。」
  立即轉身叫住他,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
  「唔?怎麼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金髮柔軟,棕色的眼睛平靜溫暖。
  面前的迪諾和十年後的迪諾也是不一樣的。
  說不上是什麼變了,十年前和十年後的迪諾看上去幾乎沒什麼不同,脾氣性格氣息氣質都一點沒改,但就是不一樣,一點也不一樣。
  如果對他說是因為很久沒見所以非常想念的話,那麼我也應該可以稍微任性一下的吧。
  然後我清理掉大腦裡所有的想法,衝上去緊緊抱住迪諾,把臉埋進他的懷裡大哭起來。
  其實我自己知道這段時間我的眼淚已經多到了讓人受不了的地步,但是沒辦法,要是可以在眼淚中成長起來、變得更加堅強一些的話,要流多少眼淚我都願意。而現在的眼淚是從回來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不斷積壓,直到現在才得以釋放的慶幸、感動,還有欣喜若狂。慶幸自己還能夠完好無損地回來、感動大家對我的用心。
  「……太好了……終於回來了……」
  欣喜若狂,或許是為了再見到迪諾、花還有大家。
  而迪諾動了動,我感覺到他微微彎下些身子,手臂收緊環住我的肩,傳達過來的溫度讓我的眼淚變得更加洶湧。
  「是啊,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他在我耳邊說道,我突然就有了莫名的安心感,眼淚就停止了。
  我聽見房間牆上掛著的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而時間卻過得很慢很慢,慢到幾乎讓我感覺要停下來一樣。兩個人心跳的聲音穩穩的,一下一下,越來越平靜,隱隱覺得有什麼在抽芽生長,我聽見呼吸變得綿長,聲音清晰可聞,像兩條曲線一樣緩緩交錯。
  彷彿是身處在偏熱的溫水裡一樣,讓人覺得分外舒適。
  或許是周圍太安靜,或許是光線太昏暗,或許是兩個人的體溫重疊在一起太過溫暖,推開迪諾的時候正對上他的眼睛,然後我和他就同時不動了,或者說是動不了了。
  他呼出的氣拂過我的臉頰,我聽見他的聲音低低的。
  「若……」
  他叫我的名字。
  心臟傳來的轟鳴聲幾乎震耳欲聾,全身上下像是悶在蒸汽裡一樣滾燙。迪諾自然不是從沒叫過我的名字,只是現在聽來不知為什麼就讓人覺得手足無措。看見他的臉慢慢靠近,我只好微微低頭垂下眼睛把眼珠轉到一邊,卻不得不偶爾用眼角快速地偷瞄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看而已。
  最後決定閉上眼睛,揚起了下巴。
  開頭是柔軟溫熱的嘴唇點到即止的輕吻,額頭、眼睛、臉頰、唇角,一點一點向下,淚痕被抹開,迅速蒸發乾淨,讓皮膚感到異常緊繃;接著是輕柔的吮吸舔舐,鼻尖、唇瓣、下巴,濕熱的感覺讓身體有了些許無力感;然後他一隻手托住我的後頸,另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深入,輕易撬開了牙齒,他的舌頭纏繞住了我的。
  很奇怪的感覺,起先因為不適應而有些噁心,後來竟然很舒服,有隱約的甜味。
  全身頓時癱軟了下來,緩緩地坐到了地上,握住了迪諾貼著我臉頰的那隻手,有些怕他把手鬆開。
  感到自己被一條手臂抱著腰跪在地上,雙手抵著迪諾的肩膀,拽緊了他肩上的衣服,我原本抬著的頭低了下來,盡力試著去回應他卻完全不得要領,明明正學著迪諾的樣子做,卻每次都恰好把他給擋了回去。
  最後迪諾忍無可忍地離開我的唇,用有些低啞的聲音說:「你不要動,我來就行了。」
  原本以為他是生氣了,所以愣愣地點點頭,卻看見他眼神溫柔卻同時又帶著不明顯的慌張,猶豫了一下,我狠狠閉上眼睛,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隨後立即主動貼上了迪諾的嘴唇,就像他之前所做的一樣,把舌頭探入了他的口腔,不過動作似乎是粗暴了些。
  我感到他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緊接著朝我壓了過來,我的整個人向後倒去,躺在了嵌著毯子的地上。
  唇舌交纏,比之前激烈得多,身體發熱,卻不斷打著寒戰,聲帶被我拚命壓抑著還是不受控制地輕輕振動,嘴角有液體流下,由熱慢慢轉涼,以輕緩得讓人發癢的速度流過耳際,流到迪諾的手掌和我的後頸貼合形成的縫裡蔓延開來。
  迪諾的手離開我的脖子,慢慢向下滑去,他的舌頭也離開我的口腔,沿著我的下巴一路向上,嘴唇含住我的耳垂,我的身體沒有一絲力氣,手無力地勾在迪諾的脖子上。
  睜開眼睛,門外昏暗的廊燈早已自動熄滅,月光將被黑夜染成暗色的天花板打上了大片銀色的印子,周圍很安靜,而我聽得見窗外的海浪,秒針的腳步,衣料和皮膚摩擦,自己的喉嚨裡無意識裡發出的低吟還有兩個人微弱的喘息。
  我在做什麼?
  迪諾的膝蓋夾住我的小腿,身體隔著一層衣服被他滾燙的手掌細細觸碰,肩膀、後背、胸前、腰部、臀部、大腿,所到之處都燃起了從未感受過的灼熱火焰,無法自控地顫抖著。很快身上薄薄的襯衫和內衣被解開褪到手臂,他的舌頭舔過我的脖頸,輕輕吮吸,牙齒咬住我線條不算明顯也不夠好看的鎖骨,然後繼續向下遊走。
  我想要做什麼?
  我的一條腿輕輕弓起來,被撫摸著外側架在了他的腰上,而我自己的腰也被他托了起來,腹部被什麼堅硬火熱的東西抵住,微微地摩擦著。
  心裡浮現出了明顯的恐懼感,感到有什麼要發生了一樣,立即清醒了過來。
  他要做什麼?
  「……哥……你放開我……」我開始掙扎竭力想要掙脫,可他的力氣對於我來說太大了。
  這時迪諾突然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停了下來,怔怔看著我呆滯了幾秒鐘,極為慌亂地放開了我。我看見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我……這不是……我沒有……」
  迪諾嘴裡吐出些無意義的詞句,臉紅得像熟透的大番茄,眼睛迅速別了過去。他站起身看門外,確認了沒人之後,作出了好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表情。
  我坐在原地,把已經快要被脫下來的上衣重新穿好,一顆一顆地繫好了扣子。
  剛才差點就要……了吧……
  心「怦怦」狂跳,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有點隱隱約約的興奮感,甚至還有一點點期待,而更加容易辨認出的是一種恐懼的感覺,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似乎是什麼沒有,但又確實,並且非常明顯。
  我究竟是在害怕些什麼呢?
  迪諾的聲音聽上去侷促不安。「……對不起。」
  我聽見他低聲嘟噥,可當我抬頭看他,他卻背對著我,故意提高了聲調對我說:「總之你,好好休息……晚安……」
  「哥,等一下。」我急忙叫住他,「明天、明天你有事嗎?」
  迪諾回頭看我:「沒什麼重要的事,怎麼了?」
  「……」鬆開了因為緊張而咬住的下嘴唇,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放響,然而我完全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幹什麼,「那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去海邊看日出好不好。」身體的熱度還沒有完全退去,我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迪諾聞言一怔,盯著我的臉好半天才回答:「……好是好,但是這樣的話,明天四點鐘我們就要起床了,那你就只能睡五個小時了。」
  「沒關係,看完再回來睡覺。」不想計劃泡湯,雖然不知自己要幹什麼卻還是努力爭取。
  迪諾想了想還是答應了。緊接著,他又到了聲晚安就關上門離開了我的房間。
  房間門被漸漸關上,發出了不輕不重的聲響,門外的腳步聲急促地遠去。
  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臉需要作出什麼樣的表情來表達什麼樣的情感,我都不知道。
  那種馬上一切就要結束掉的感覺再一次擠滿腦海,讓人無比恐慌。
  拾起剛才從口袋裡滑落到地上的手機,在聯絡人菜單裡找到杜勒莎,撥出電話。手機屏幕上顯示現在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我不知道杜勒莎現在在幹什麼,但又很大可能性是在睡覺,我想我現在不該打電話的。
  這樣想著,我又把已經接通的電話掛了。
  然而片刻,手機的來電鈴聲大作,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極響。
  「若?!」那頭的杜勒莎語調偏高,裡面沒有半點睡意,「你終於聯繫我了,你現在在哪裡?是出什麼事了嗎?要不要我來找你……」
  「不用,我沒事。」我急忙打斷杜勒莎的話,「我現在在家裡,之前……只是因為有事情離開了一段時間,那裡不能使用手機,也沒有辦法聯絡回來,害你擔心了,對不起……」最後還是沒有把話和盤托出。到達十年後的世界參加了那樣一場至關重要的戰鬥,我不知道把這些話對她說出來會是什麼樣的後果,畢竟十年後的世界並沒有人想起來要向杜勒莎送信說明情況。
  杜勒莎在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
  她說:「這麼晚打我電話,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我吧?」
  「……我……我可以和你談談嗎?」我盡量壓低聲音,不想讓我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太突兀。
  我聽見那頭的杜勒莎輕輕笑了一聲,說:「好啊,你想聊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說不出口,一時間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還是希望杜勒莎先開口說些什麼,讓我好知道該說什麼。
  「那就從今天晚上開始聊好不好?」杜勒莎的聲音穿過了電話線傳來,依舊讓我可以聞到茶味的暖香,我彷彿能看見她舉著罐裝咖啡坐在醫務室的桌子前,逆著溫暖的夕陽的光芒勾起嘴角,淺藍色的眼睛滿含笑意,茶棕色小波浪捲發柔軟漂亮。
  開口有些難為情,可是好不容易開口和她談談,要是一開口就拒絕的話,氣氛就不對了。於是我試著說:「杜勒莎,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想要跟你喜歡的人告白的話,你會怎麼辦……真的,真的只是如果,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這麼說的話,若你有喜歡的人了?不會是那個迪諾吧?」杜勒莎的口吻戲謔。
  我點點頭,但又記起來杜勒莎在電話那頭看不見,急忙補上一個「是」字。等到說了出口才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回答是不是太爽快了些,幾秒鐘之前還在說「只是如果,沒有別的意思」的……
  「首先你要和他約個時間面對面好好談談,」杜勒莎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一點點別的,「把他帶到你覺得最能調動氣氛的地方,然後你把鋪墊都做好了就直接對他說好了,不過你要是讓他覺得你是毫無預兆地告白的話,就有可能會嚇到他——你的那個迪諾看上去膽子也不是很大,所以你先要把你想對他說的話都說完,把心都掏出來給他看過以後,再說你愛他,這樣他應該就會接受你了,前提是他也一樣愛你的話。」
  一席話聽得我雲裡霧裡,完全摸不著頭腦,又不好意思多問,就到了聲謝急忙掛了電話,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打電話去是要做什麼。
  把杜勒莎的話重新回味了一番,最後總結成了一句話——找一個地方和迪諾談心以後就向他告白,要是他也愛我的話就會答應。
  時間已經訂在了明天早上,到時候我該怎麼跟他說,說些什麼,現在想都一點頭緒也理不出來,這時候寫好的台詞到了要用的時候也會忘得精光的吧。反正這次要告白也是先約了時間然後才決定要幹什麼的,那就順其自然吧,只要到時候不要忘了目的就可以了。
  沒錯,約時間一起去看日出什麼的完全是一時衝動,只是因為心裡隱隱約約的危機感,覺得難得的機會總該做點什麼不然可能就什麼都做不了了才想到要告白。
  沒有充分準備的事很容易失敗的吧。
  達妮羅現在一定是已經睡覺了,給她打電話不太妥當,因為一時衝動而打給杜勒莎時她還沒睡覺就已經是幸運了,不能在打擾別人了。不過說起來,現在在日本的碧洋琪和花那邊應該已經是早上了吧,打個電話給她好了。
  於是我又先撥通了碧洋琪的電話。
  不想要磨蹭太多時間,於是碧洋琪一接電話我就對她說:「碧洋琪,我是吉木若,我想對迪諾告白,時間是五個小時以後,你能,能幫我出出主意嗎……」然後就不知該說些什麼,緊張地等著她回話。
  可那頭的碧洋琪好半天沒有出聲,我把話又重複一遍,她還是沒回答。就在我以為是她的聲音沒有穿過來,打算掛掉電話試著打給花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說:「你,決定了?」
  「嗯。」我想這是我第一次回答得這麼堅決。
  碧洋琪低聲說了什麼,雖然因為是國際長途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我還是可以分辨出這話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她旁邊的另外一個人說的,只是我不知她說了些什麼。
  很快她又對我說:「我和裡包恩都覺得你直接告訴他就可以了。」
  我迅速記下了他們的意見,然後到了聲謝就急忙掛了電話,再撥給花。
  我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這麼著急,因為五個小時其實可以做很多事。但一想到五個小時以後我要做的事,就不由自主地提高速度,想要快一點給自己理出一個條理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要失敗。
  「若,有事嗎?」花的聲音帶著十足的睡意,我想她大概還沒睡醒吧。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說:「算了,等到你睡醒了我再打電話來吧。」
  「你直接說好了,我無所謂。」花的聲音清醒了些。
  我又把剛才對碧洋琪說的話再一字不差地告訴了花,花問我:「迪諾是誰?難道是你喜歡的人?」我這才記起來,花雖然見過迪諾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剛想開口對話解釋,卻聽見她說:「你一定要考慮清楚啊,若,現在的男人可是一個不如一個了,他們當中的百分之八十都只渣,剩下人裡面有百分之九十九連渣都不入,只有那精挑細選的一小部分還能考慮交往,你聽見了沒有啊?」
  「我已經決定了,考慮得非常清楚了。」我這樣回答道,說了句以後再聊就掛了電話
  或許這次倉促的決定有些亂來,但是我想這也是遲早的事吧。
  我緊張地完全睡不著覺,回想起不久之前和迪諾在這裡差點要做的事,大腦就沒辦法正常思考,渾身上下像是被火燒過再被涼水澆一樣一陣冷一陣熱。
  這樣真的能成功嗎?
  我不禁開始擔心了起來。
  幸福
  
  
  我想你和我或許是一樣的。
  曾經哭泣;曾經感傷;曾經隔離自己;曾經試圖冷漠;曾經把心門緊緊鎖起不讓任何人進入;曾經無論怎樣,哪怕用最令人不屑的手段也想要別人來看看自己哪怕就一眼;曾經試圖用脆弱的驕傲來掩飾心裡的不安和自卑;曾經一次又一次試著想要告訴他「我愛你」卻沒有勇氣說出口;曾經不顧一切地衝動然後勇敢最後卻帶著恐懼和羞恥無奈地退縮了……
  不管是哪一個曾經,一個,兩個,一些,全部或是更多。
  我不會告訴你要勇敢、要熱情,不會告訴你保持自己的驕傲,同樣也不會告訴你不要退縮、不要自卑、不要害怕、不要冷漠。
  我知道的,那都沒用。因為我也這樣善意地欺騙過自己,恨鐵不成鋼地責罵過自己。
  我只要你相信,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不管這過程多麼艱辛,不管你在這段黑暗的日子裡流過多少眼淚,請你盡一切努力撐下去。就算一度想要以遠離、以傷害、以死亡來逃避,也一定要咬緊牙關撐下去,這時你唯一需要做到的,堅強。
  然後相信吧,一定會有一個人,兩個人,一些人,他們來到你的身邊,向你伸出手,慢慢地把你拉出陰暗潮濕的牆角,教會你勇敢、自信、熱情、冷靜還有去愛一個人的方法。
  不管你曾經錯過了多少風景,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最美的那片天空。
  於是你想念的人,想念你的人,就會如同被陽光擁抱的天使一般降臨到你的身邊,會看到你的光芒,哪怕它還不如一隻螢火蟲明亮。
  我們從來都不是悲劇的產物。
  只要這樣堅定不移地相信,就一定會得到屬於你的幸福。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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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是凌晨兩點。
  秒針「滴嗒滴嗒」穩穩地走著,窗外彷彿是被刷上了沒有化開的暗色顏料一樣,天空裡的星星不疏不密,海浪的聲音平和,反襯出夜晚的寂靜。
  我抱著膝蓋,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等著那個時刻到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對迪諾開口,只要想起他的臉我就會異常緊張,三個小時前的事我也已經不好意思再回想一遍。我知道我在害怕,想了很久我才有些明白自己害怕的原因。簡單來說或許就是不確定吧。很多東西都還不確定,於是害怕那些意料之外的事,害怕情況會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以理清。
  把自己全都交給迪諾是件好事,但是之後呢?我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辦?怎麼面對?
  我們都不是善於坦誠的人,在這樣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和他都會逃避的。
  所以讓我來做些什麼就可以了,只要把現在的僵局打破就可以了。我知道可能我會失敗,但如果成功了,一切就都明朗了。
  我認真計劃著兩小時後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一步一步認真計劃。但不知不覺,與迪諾相處的一點一滴都在腦海中老式電影一般慢慢地滑過,慢慢覆蓋了已經成形尚不具體的計劃,佔據了我的腦海。
  他很笨拙,會忘記飛機座椅上系得緊緊的安全帶而一下子跳起來被勒得肚子疼;會好好地走著卻突然踩住自己的鞋帶或者乾脆左腳踩右腳然後摔倒;每次吃飯只要羅馬裡奧和其他手下不在場的時候就會把食物灑得到處都是;幫我擦眼淚的時候會突然間不小心戳到我的眼睛,讓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的。
  那些回憶卻全然是溫暖明亮的,連疼痛都帶上了讓人會不由自主微笑的溫度,因為迪諾彷彿是我十三年生命中一直照亮著我的太陽,而他對我的好,散發出的每一寸光和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起坐飛機的時候,他知道我喜歡飛機餐裡的黃油麵包,會把自己飛機餐裡的圓麵包塗好了黃油給我,讓我可以再多吃一份,每次都是這樣。
  初回意大利的那天,他在出口等著我,很順手地從我手裡接過箱子。
  雖然他受不了白巧克力奶油蛋糕的甜膩卻因著我喜歡也仍然陪著我吃。
  在去第一次大家專程從意大利飛到日本探望澤田綱吉的時候,他很認真地畫地圖給我指路線,不管我問了多麼無關緊要的問題也會好脾氣地回答。
  那天他在彭哥列雷守藍波往窗外扔了手榴彈的時候,從二樓直接跳下來把我護進懷裡,然後用鞭子甩飛了手榴彈。
  在夢裡哭泣的時候,他抹去我的眼淚,把外套脫下來給我蓋上,說一聲傻瓜。
  逃出學校在街上無助地遊蕩的時候,他開著車滿城找我,最後扔下了沒有了汽油的車子,跑了很遠很遠找到我,橫穿過步行街來來往往的人把我狠狠抱在懷裡,他的大手滾燙地熨著我的頭髮,我聽見他說「沒出事就好」。
  受傷的時候,他囉哩囉唆地讓救護人員要好好照顧我直到被忍無可忍的醫生給攆走。
  快要被瓦利安槍殺的時候,他救我,卻仰起頭,不讓我看到他的表情。
  他在西西里海邊對我笑,明亮溫暖的陽光給他的金髮染上一層光暈,讓他看上去彷彿是降臨人間的天使。
  這些回憶,未來的我也還記得確確實實,彷彿那是昨日的回憶。
  我的年齡太小,或許擔負不起愛情那樣沉重的東西,或許要等到我的年齡大些,再大些,我才有資格對誰說「我愛你」。可能現在對迪諾說這三個字會被拒絕,終於有一天我會忘記他,不再愛他,和另一個誰結婚生子,過上不一樣的生活,或是像未來的我一樣終生活在痛苦裡,再也出不來。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現在的我想要的結果。
  我知道總有一天要長大成人,總有一天要學會爾虞我詐,總有一天要失去現在仍然保留在我心裡,卻從來都不願被我自己承認的天真和孩子氣,現在我不讓自己坦率地去愛迪諾,以後我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呢?現在我不抓住他的話,以後還能不能回頭?還有沒有機會去對誰說一句單純乾淨沒有雜質的「我愛你」?
  所以就算可能會被拒絕,就算可能會像未來的我一樣痛苦下去,現在的我也不願放棄這一個機會,因為往後會不會就沒有機會了,誰也不知道。
  我聽見時鐘上的秒針仍然一步一步地走著,窗外仍然黑沉沉的,我突然發現其實外面有一層薄薄的霧。等到太陽出來的時候,霧就會散去的吧,那麼就希望等到我在日出前向迪諾告白的時候,我和他之間的那一層薄霧也散掉吧,讓我看清他的想法,也讓他看清我的。
  誰也不要迷惘了。
  慢慢地,困意襲了上來,我一邊提醒自己不能睡太熟,一邊朝地上一躺落入了黑暗。
  *
  四點的時候,手機設好的鬧鈴響了。
  為了防止自己聽不見,我特意在臨睡前把手機放在耳邊,鬧鈴的音量開到最大,所以當它響起來的時候,我立即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等到大腦終於反應過來,我迅速把鬧鈴關掉,怕它影響到別人。
  外面的天已經有些光了,但仍然不是很亮,我打開房間裡的燈,開始梳洗。
  過一會兒要做的事太重要了,絕對不能有一點疏忽。
  扯了扯身上被壓得有些皺褶的衣服,我拉開衣櫃,翻出一條平時不怎麼穿,但很漂亮的蔥青色雪紡連衣裙穿上,對著房間裡的穿衣鏡仔細整理了一番,把頭髮梳順以後才離開自己的房間,往迪諾那裡去。
  原本想去叫他的,沒想到會在走廊裡就碰上他。
  「你、你、你也醒了,」在尚且微弱的晨光裡,我只能隱約看到迪諾的臉似乎是有些泛紅,又不敢確定,唯一肯定的是他不斷在逃避我的視線,「既然你也醒了,那、那我也就省得叫你起床了,我們、我們走吧。」說完了轉身就走。
  「哦、嗯,好。」
  我急忙小跑著跟上,迪諾的步速不知為什麼比平時快出許多,光用走我完全跟不上,好在後來漸漸慢了下來,我這才能跟著他一路步行到海邊。
  原本還擔心到達海邊的時候,太陽早就已經升起來了,不過現在看來還早得很,海上還有一層薄霧,朝著海平面看去也仍然只能見到灰濛濛的一片,不過天已經沒有那麼暗了。
  「看來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見到日出,我記得這裡附近還有一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你要喝點什麼熱的飲料嗎?我去買——這、這裡還是有點冷的吧。」在海邊站了一會兒,迪諾突然開口。
  我搖頭表示不用。其實我非常緊張,甚至都不敢開口說話。
  「那、那你要吃點什麼東西嗎?」迪諾又說,「便利店裡應該還會賣點熱的食物,或者也可以乾脆用店裡的微波爐熱點東西。」
  還是一個勁地搖頭,不敢說話。我覺得自己現在一聽見迪諾的聲音就會侷促得全身發抖,直想找個角落把自己藏起來,或者乾脆就在沙灘上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完全不想在準備要告白的時候看到迪諾的臉、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可是又不能等到準備好了再突然間衝到他面前來,總之現在的我一點也不在狀態。
  迪諾靜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道:「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我、我想應該要到便利店找找看有沒有報紙什麼的鋪在地上,讓你能坐下來。」
  為什麼我覺得迪諾好像一直在找理由要離開這裡?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讓他去一趟再回來,那樣的話我恐怕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逼迫自己一下。
  「哥。」
  於是我叫住了正欲離開的迪諾,根本沒經過任何考慮,就把心裡想說的話一股腦地全都倒了出來。
  「原本這些話可能在我這裡永遠都不會告訴你,但是現在我非說不可了。」
  背對著我的迪諾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來,我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為了演示緊張的情緒,我的表現從一開始就顯得有些激動。「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讓我趁著沒有深入黑手黨的時候離開這裡,過普通人的生活,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因為我覺得這樣的世界對我來說太危險了,我沒有辦法在這裡立足,甚至可能在選擇這種生活的開始就會丟掉性命也說不定,所以,所以……」
  我頓了頓,還想接下去說,仍舊背對著我的迪諾突然把頭朝我這裡轉了一個微微的角度,開口說道:「既然都知道了,現在就趕快放棄吧,我已經替你找到幾個不錯的人家,你選一個吧。只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幫你辦好手續……」
  「我不要!」我慌忙打斷迪諾的話,情緒變得略微有些失控,「一開始我確實是想要脫離黑手黨,但是那只是開始,現在我覺得無論如何也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我無論如何也想要當黑手黨!」
  「為什麼啊?!知道危險就離這裡遠一點啊?!保證你自己的性命應該比什麼都重要才對吧?!」迪諾回過頭來衝我大聲吼道,我知道他是被我逼急了,他應該是真的很著急吧,我大概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了,但我並不願多想,可能他不願意聽,但我也還是要一廂情願的說下去,無論如何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更何況我已經把自己逼到了這個地步,什麼都不說反而很奇怪吧。
  我想我從來沒朝他吼得那麼大聲過吧,指環戰的那次也沒有。
  「那你呢?!你也不想當黑手黨老大的吧?!那你為什麼還要接受這個身份?!」
  「我和你不一樣!」迪諾大步走到我面前,雙手扣住我的肩膀,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一樣,「這是我必須接受的身份,而且我也想保護……」他卻沒說下去。
  「因為想要保護家族你才會接受這個身份的吧?!」
  見迪諾的身體一頓,我的語氣不由得放緩,開始覺得心虛,卻仍然要說下去。
  「我也是一樣啊。我也有想要我保護的人。或許他根本不需要我保護,只是我想要留在他身邊。我在他身邊大概什麼都做不到,那起碼我不能給他添麻煩。我知道我很弱,拿走一身的刺我什麼都不剩,近身格鬥我做不到,槍術也差得遠,體力不好,可是如果努力的話我也不是那麼差勁的……」
  「你一點也不差勁,」迪諾忽然打斷我的話,「在我眼裡,若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不對,我想聽的不是這句話,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我不是你的好孩子。」
  緊盯著迪諾棕色的眼睛,我開口,之前為自己寫好的劇本早就被我忘得一乾二淨。但我仍然直直地看著迪諾,用平穩的音調向他告白,慌亂緊張都不知去了哪裡,我現在只剩下平靜,把話清清楚楚地說出口,一字一句,言之鑿鑿。
  「迪諾?加百羅涅,我吉木若打從記事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愛上你了。」
  遙遠的以後會變得怎麼樣我不知道,誰也無法預測,或許有一天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我唯一知道的是,從很久以前的過去,到現在的這一刻,我最愛的人是迪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說完了那麼多平時根本不敢說出口的以後,我身上的理智和防備才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我幾乎馬上意識到我剛才說了多麼讓人難堪也讓自己面紅耳赤的話,體表的溫度開始迅速飛昇,我立即低下頭去盯住自己的腳尖,不敢出一點聲音。
  覺得不管是剛才說過的話,還是現在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連自己本身都顯得異常突兀、甚至都有點可笑。
  迪諾很久都沒說話,我也不敢看他,自顧自掰著手指,胸腔裡的器官一刻地不停地劇烈運動。
  「……你果真是傻瓜。」
  扣在肩膀上的手微微加了些力道,臉頰被溫熱柔軟的東西貼住又迅速離開,輕輕的聲音和些許熱氣一起讓我的耳朵覺得癢癢的。
  「真這麼想的話,等你滿了十八歲,我們就結婚好了。」
  我聽見迪諾這樣說著。
  時間瞬間靜止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我一定是聽錯了吧?
  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剛才迪諾的話明明是我最熟悉的意大利語,在我聽來卻如同是來自外星的語言一樣陌生。
  這個場景太不真實了,我的身體都覺得輕飄飄的。可這實感卻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
  剛才迪諾對我說「滿了十八歲就結婚」。
  心裡湧上了一股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狂喜、激動、驚訝、難以置信,最後都化為了一股衝動,讓我把自己重重地投入了迪諾的懷裡。而迪諾的手臂環著我,比平時都要更緊一些。
  就算現在有人用槍指著我要讓我從迪諾的懷裡出來我都不幹了。
  「聽到你的話我覺得很高興,讓我現在就跟你結婚我也會立即答應,」迪諾在我的頭頂上方說道,「但是從各方面來說這對你來講都太早了……我是說,你還沒有到法定婚齡。」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歧義,他急忙糾正。
  但這些現在對我來說一點不重要。
  「若,你不是要看日出嗎?」迪諾突然把我從懷裡拉出來,將那輪從海平面裡跳出來的初日指給我看,「以前答應過你要一起來看海,不過現在不僅看了海又看了日出,還收穫了些別的。」
  我看著初生的太陽,知道霧已經散了。
  心裡一暖,我開口:「哥……不,迪諾,我……」我得改口了。
  可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加百羅涅男人們已經被附近的居民們稱作是「巴勒莫一絕」的歌聲:「來來,BOSS是蘿莉控,蘿莉控蘿莉控,蘿莉蘿莉蘿莉蘿莉蘿莉控,來來,BOSS是蘿莉控,蘿莉控蘿莉控,蘿莉蘿莉蘿莉蘿莉蘿莉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首曾經被達妮羅當作過手機來電鈴聲的歌其實原來的歌詞是「來來我是一顆菠菜」什麼的,看來被大家給更改過了。
  「我說你們給我適可而止!這種不知所謂的歌唱一遍就夠了,不要沒完沒了地來來去去!」迪諾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朝著勾肩搭背站成一排唱歌的大家跳腳。我自然也有些臉紅,但更多的前所未有的溫暖和滿足。
  我知道我能走到這裡並不是一蹴而就的,有很多人幫助我成長,否則我永遠會徘徊在自己的金鳥籠裡不願出來。碧洋琪、杜勒莎、花、裡包恩、達妮羅……還有很多很多人,一句謝謝不足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我想為了表示感謝,等過一會兒回去了應該跟碧洋琪她們打個電話報信吧,十年後的迪諾知道了現在的狀況也一定會高興的。
  這應該算得上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其實從海邊之後回去發生了什麼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因為缺少睡眠,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就睡著了,還是迪諾把我抱了一路回去的。據說羅馬裡奧看見我和迪諾回來立即熱淚盈眶,可我睡著了所以並不知道,醒過來給碧洋琪她們一個一個打電話報信,結果沒有一個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似乎這個結局順理成章理所當然似的,倒叫我覺得吃驚。
  *
  我想故事到這裡似乎就可以結束了,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提一下後來發生的事。
  時間從來沒像我等待自己滿十八歲的這段時間一樣漫長,短短五年卻像五十年一樣怎麼也等不到頭,不過終於還是等到了頭。
  那年的十二月十四日,也就是我十八歲生日那天迪諾正式向我求婚,第二天我們就辦理了結婚手續,當然不是去民政局,而是完成了家族內部的儀式,羅馬裡奧聲稱這比去「白癡民政局」要好多了。
  十六個月後我和迪諾的龍鳳胎小孩出生了。
  已經和屜川了平結婚的花、和正在熱戀中的達妮羅商量了半天給男孩取名叫塞梅洛,雖然被裡包恩說這根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但是大家說好也就好了;而已經和丈夫生下了一屋子小孩的杜勒莎、和仍然在追著裡包恩到處跑的碧洋琪給女孩起名叫塞西莉,已經和國中那段時間大不一樣的澤田綱吉開玩笑說塞西莉聽上去像是個麵包房,結果被他的未婚妻屜川京子慌忙摀住了嘴巴,被迫向我賠禮道歉。
  迪諾卻在角落裡為他被剝奪了的命名權鬱結萬分。
  獄寺隼人看著嬰兒床上的兩個肉球,猶豫了很久把他們兩個抱起來,卻被塞梅洛打中了鼻子又被塞西莉親了一臉口水,惱羞成怒之下把他們塞進了山本武懷裡。可山本武似乎天生就是小孩子的剋星,雖然他極力想要表現出善意,可是兩個孩子還是被他嚇得哇哇大哭,就連三浦春為了兩個孩子特意穿上的毛怪玩偶裝都沒有讓孩子們哭得那麼慘烈,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麼害怕山本武。
  庫洛姆•髑髏試著掐了掐孩子的臉,可迪諾擔心六道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還是沒有讓再三要求的庫洛姆抱抱兩個小傢伙。
  最後在所有人都走了以後,迪諾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似乎誰也請不動的雲雀恭彌叫了過來,向他炫耀自己的兩個小孩,結果被嘲笑說「又不是你生的,你驕傲什麼」。出乎我意料的是,雲雀恭彌似乎很喜歡小孩子,對他們也很有耐心,一樣是被塞梅洛打了又被塞西莉塗口水,他並沒有像獄寺隼人那樣大發雷霆,我甚至看見他好像還笑了笑。
  這也難怪後來兩個小傢伙都會在雲雀恭彌來做客的時候把爸爸晾在一邊了。
  塞梅洛比同齡人淘氣很多,經常弄得迪諾大呼頭疼,而塞西莉什麼都好就是太靦腆了,躲在爸爸懷裡一點也不肯把臉露出來,尤其遇到雲雀恭彌的時候,她甚至寧願從門縫裡偷看也不願意大大方方出來見個面。
  而這時已經二十二歲的我靠在門口看著溫暖陽光下在院子裡遊戲的父子三個,撫摸著肚子裡的下一個孩子,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微笑。
  我一直都是幸福的,並且我相信今後我也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
  可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番外三
  
  
  十年後的我:
  我是十年後的你。
  由於密魯菲奧雷家族的首領白蘭擁有窺視其它平行世界的能力並且妄想以創造新世界並以神自居而君臨,因此時事所迫,我們不得不將十年前的彭哥列家族成員召至十年後消滅白蘭。其間戰鬥艱苦卓絕自不必多言,我們最後的勝利確實來之不易。
  而令人欣喜的是,白蘭死後,由他直接或間接對各個平行世界造成的所有影響都將被消磨,哪怕是死亡的人也可以被復活。
  若的出現並不在我們的計算之中,那僅僅是一個意外,屬於相關人員的技術失誤,我們並沒有讓她加入戰鬥的需要,所以請不需要擔心,她在我們的保護下是安全的,絕對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有一件事我想我需要告訴你。
  這個時代的若已經死亡了,在她十八歲那年,死因是喉頭呼吸肌持續性痙攣,也就是窒息。而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在注射杜冷丁以緩解症狀。而導致她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我想不必我多說,你我都是知道的——和現在你們的情況一樣,或許還要更加糟一些。而整件事的導火索是,我當時同卡洛家族的獨女杜勒莎訂婚了,不過現在已經取消了訂婚。
  如果沒有這一次失誤,我可能什麼都無法為你們做到。
  我並不希望這樣場面再次重演,所以我希望多少可以做些什麼來改變這個未來,我相信你們兩個幸福生活的平行世界一定是存在的。
  所幸的是,這個巧合終於還是發生了,而我將在把若送回原本世界之前吻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似乎已經不是她的初吻了——彭哥列指環戰的時候若就已經吻過你一次了吧!我想我做的在你看來可能是過分的。我不知道這對你的刺激會有多大,因為我對自己的事是沒有辦法弄明白的,可我想這總會多少有些用處的吧。
  當然這件事我現在還沒做,然而這卻我是非做不可的,自私地說,就是我把自己對若的思念和愛全部都寄托在這裡面了。而畢竟若的死與白蘭無關,等到過去的若回到了她原來的世界,我的生命裡就再也不會有她的出現了。
  所以雖然你可能還有些無法接受,但是對不起,請原諒我還是會這麼做的。
  請好好加油,不要讓我的悲劇再次發生。無論如何都要讓若幸福,現在的你和曾經的我一定都是一次為目標在奮鬥的吧!一定要告訴她,你愛她。
  等她滿了十八歲就和她結婚吧,原本我也是打算這麼做的。

  (全文完)


  
  
  「爸爸,剛才弗蘭哥哥來過了,哥哥說要移民到荷蘭以後嫁給他,塞迪撒聽了說很好。」
  六歲的塞西莉和平常一樣在爸爸懷裡扯著爸爸的外衣領子上的毛毛,悄悄打著哥哥的小報告。
  塞西莉和塞梅洛雖然是雙胞胎,女兒塞西莉長得像爸爸,有一頭金色的頭髮和淺褐色的眼睛,而兒子塞梅洛長得像媽媽,生著棕黑色的眼睛和黑髮,兩個小鬼看上去並不像是只差了幾分鐘出生的兄妹。
  現年三十三歲的迪諾一聽,心想兒子終於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
  可是愣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瓦利安的弗蘭是男的。
  二,他大兒子塞梅洛也是男的。
  三,他大兒子和他女兒一樣今年六歲。
  四,他小兒子塞迪撒今年一歲半。
  綜合以上四點,迪諾只想說他家究竟是怎麼了?
  「爸爸快看。」塞西莉指向了迪諾身後,八卦魂開始燃燒,「哥哥剛才又學爸爸的樣子舔了媽媽的嘴巴,媽媽又僵硬了。」
  迪諾只覺得陣陣無力,他不過是幾個星期以前以為家裡的小孩都沒看見,就在客廳裡和剛過了二十四歲生日的若接了個時長不到十秒的吻,為什麼塞梅洛這小鬼會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裡蹲著看得一清二楚還錄了像,然後學得有模有樣了以後去非禮自己的媽媽啊?!有需要去找弗蘭啊!?塞梅洛你這死小鬼不是說以後要移民到荷蘭然後嫁給他嗎?!實在不行找恭彌也可以啊?!反正恭彌喜歡小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拒絕小孩子的要求,只要對他發射「楚楚可憐小孩子眼神」光波就可以了。
  可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當爹的這樣對待兒子的嗎?
  不!不管怎麼樣,塞梅洛?加百羅涅是絕對的危險分子,一定要好好管教!
  迪諾這樣想著,氣勢洶洶地朝著自己的兒子去了。
  「塞梅洛,我要跟你談談。」老爸看著兒子的眼神有點嚇人。
  但兒子才不吃這一套。
  「有事就在這裡說,老爸。」塞梅洛抬頭,毫不示弱地用同樣的眼神看自己的老爸。
  「如果你以後要嫁給弗蘭那個小鬼的話,就不要再染指你媽了。」迪諾想了想,還是決定用兒子的最愛來壓制兒子。
  塞梅洛平板的面部表情詭異無比,至少在迪諾看來是這樣的——這個死小鬼明明長著和他媽媽小時候如出一轍的臉,卻和他媽媽小時候笑得陽光燦爛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看上去倒像是弗蘭的翻版?!
  「雖然我很喜歡弗蘭哥哥,但我的主攻方向果然還是老媽。」塞梅洛瞥了一眼已經躲得遠遠的老媽,衝著她露出了一個天真的微笑。
  迪諾的頭上蹦出了一個青筋,心裡卻在糾結他為什麼會淪落到要跟六歲的兒子吵架這樣的可憐境地。「你這個天生的多情種。」
  「沒有老爸會這麼說兒子。再說了,」塞梅洛停下話語打了個呵欠,讓迪諾更加懷疑這小孩其實是弗蘭那傢伙分裂生殖出來的,不過不等他得出結論,塞梅洛擦乾淨打哈欠給擠了出來的眼淚接著說,「再說了,老媽是多好的女人啊,你怎麼蘑菇了那麼久才和她結婚,我聽裡包恩說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事實,我要讓她跟你離婚然後嫁給我,我絕對不會讓老媽等那麼久的。」
  這孩子到現在還不知道裡包恩的年齡吧……真可憐……不對!裡包恩這傢伙到底都跟這臭小鬼說什麼了啊?!
  迪諾抽動著嘴角,回答:「不好意思啊,你老媽已經跟了我了,而且別的不說,單從倫理上講,你和你媽都是不可能的,快點放棄吧死小子!」你媽都跟我把你妹妹和你弟弟生下來了你還想做什麼?!就連你都是你媽幫我生的你還想做什麼啊喂!
  「那又怎麼樣,臭老頭?」塞梅洛看上去十分不屑,「我媽不也是你妹妹嗎?」
  迪諾在心裡怒吼誰是臭老頭?!這死小鬼怎麼連他爸他媽結婚以前是什麼關係都知道,哪家混蛋告訴他的?!不過心裡這麼想,迪諾的嘴上還是說:「反正你媽媽又不是我親妹妹,有什麼關係。」
  「老爸你還差得遠呢,居然不去搞自己的親妹妹。」
  小孩子把手插在短褲的口袋裡,短短的兩條腿岔開,小身板站得筆挺,看上去很有氣勢。
  「這種痞話你從哪裡學來的?」莫非是那個為老不尊的夏馬爾醫生嗎?!迪諾對於塞梅洛嘴裡幾乎沒有下限的詞彙深表驚詫,不過重點不在這裡,「而且我又沒有親妹妹。」
  塞梅洛頂著和弗蘭一模一樣的表情,恨不得用鼻孔看迪諾,可惜他的身高還不足以讓他完成這項大業,但是言語上的打擊是夠用了,弗蘭哥哥已經傳授了很多給他了。
  「老爸你太遜了,竟然沒有親妹妹。」
  於是迪諾炸毛了。
  「我沒有親妹妹又不是我的錯!你那是什麼意思?!」
  「先生氣的人就輸了哦,老爸。」塞梅洛笑得一臉燦爛無邪,「我們上個星期才定下的為期一個月的賭約,又是我贏了,所以快點把老媽乖乖讓給我吧!」
  迪諾對塞梅洛又一次慘敗,而勝者塞梅洛卻是失意者,因為老媽在這之後的一整天都從各方面安撫心靈受傷的老爸,他只得到了老爸敲在他頭上的一個還散發著熱氣的大包作為獎賞。


  番外五
  
  
  塞西莉?加百羅涅這一個安靜又羞澀的皮囊裡包裹著的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變態。
  加百羅涅的男人們這麼形容她,並且深以為然。
  這種形容法其實只能凸現出加百羅涅男人們的孤陋寡聞。
  六歲的塞西莉冷笑一聲。
  她怎麼會是變態呢,那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崇高的塞西莉大小姐她可是一條標標準准堂堂正正光榮的耽美狼,愛好是給家族裡的最豐富的資源——男人們內定配對並且盡力撮合,目前最萌的CP就是自家哥哥和瓦利安的那個弗蘭哥哥,雖然年齡相差了九歲,但沒關係!爸爸和媽媽不也差了這麼多年嗎?
  所以哥哥和弗蘭哥哥一定可以結婚的!能生幾個男孩兒供她亂點鴛鴦譜就更好了!
  「這是不可能的,塞西莉,」小男孩故作成熟的聲音其實聽上去是很有喜感的,「那個叫弗蘭的只是個備胎,我的目標還是老媽。」剛從學校回來的塞梅洛穿著小學生的白色長袖襯衫和藏藍色短褲,外套和書包一起搭在肩上,一張平板臉上寫滿了「臭屁」二字。
  塞西莉急得跳了起來:「不對不對!就算你對弗蘭哥哥沒興趣,你的目標也應該是老爸啊!一定要是老爸你知道嗎?!」
  必須把哥哥扭曲了的認知扳回來,塞西莉這樣想。
  臭屁的小男孩甩了甩頭髮,可惜梳得整整齊齊的黑色三七開頭髮抹了太多發膠甩不動。
  「你那點不華麗的想法跟我沒關係,我要寫作業去了,一天到晚逃課的你不許進我房間打擾我,不然優秀的我會變得和你一樣墊底的,塞西莉。」
  說完,老爸眼裡的那個要和他搶老婆渾身上下只長了一張嘴的臭小鬼就走了。
  雖然哥哥的嘴上不饒人,但在塞西莉眼裡,這個世界上第三好看的是老爸,第二好看的是老媽,第一好看的就是自己的哥哥塞梅洛——他長得和老媽多像啊!而且絕對的加分項就是哥哥是男生!
  學校裡也有不少小女生喜歡她哥哥,經常送他鉛筆啦橡皮啦鉛筆盒啦墊板啦或者類似的東西,有個出手大方的小女孩把自己背到學校來的新書包送給了哥哥,自己包著一堆書回家,後來也沒有把書包要回去。總之哥哥的臉替家裡省了不少買文具的錢。
  但是哥哥果然還是要和弗蘭哥哥在一起,所以當妹妹的怎麼能不幫哥哥呢!
  於是塞西莉天天向爸爸媽媽打小報告說塞梅洛要和弗蘭私奔了或者塞梅洛說要嫁給弗蘭了之類的話,讓二老做好心理準備,接受未來某一天塞梅洛真的要嫁給弗蘭了這樣的事實。
  不過沒有人把這當一回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塞梅洛身上,因為塞梅洛的目標其實一直以來都是老媽,這太危險了!
  塞西莉當然知道這回事,所以她在兩個月前把自己的第一要務從「促成哥哥和弗蘭哥哥」更改為「糾正哥哥不正常的性取向」。
  當爸的迪諾認為,雖然一樣都是個麻煩,但是塞西莉明顯比她的哥哥要無害一點點,而且從某種意義上她還可以幫忙把她哥哥的視線轉移到別人身上。至於當媽媽的吉木若一門心思都放在那個光明正大搞惡作劇的一歲半的小兒子塞迪撒身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和女兒有些危險的質量問題。
  於是塞西莉今天也在明目張膽地為非作歹。


  番外六
  
  
  塞迪撒?加百羅涅今年一歲半,繼承了老爸迪諾的金髮和老媽吉木若的棕黑色大眼睛,並且這雙眼睛真非常大,讓塞迪撒看上去更加像女孩而不是小子。
  作為這個家裡年齡最小的小惡魔,塞迪撒明顯不如哥哥姐姐那樣能折騰,但他會出聲音。
  「趴趴。」
  一邊出聲音,還會一邊噴口水。
  「巴巴。」
  一邊噴口水,還會一邊流口水。
  「趴趴趴趴巴巴巴巴巴巴巴……」
  而且沒完沒了。
  到目前為止塞迪撒既不會叫爸爸也不會叫媽媽,只會說一個「好」字,孩子他爸認為這孩子需要去醫院,而孩子他媽已經在找幼教了。可以說兩個人的意見是完全相反的,迪諾懷疑這孩子是弱智,而吉木若覺得孩子到現在也沒學會說話是因為家裡人沒有一個有帶孩子的經驗,需要一個人照顧孩子又教育孩子才行。
  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達成統一,不過爸爸聽媽媽的。
  在接連請了好幾個幼教之後,爸爸和媽媽一致認為塞迪撒該回爐重造。
  每次老師來了,他就開始哇哇大哭,好不容易哄好了卻賴在媽媽懷裡不肯出來;老師帶他到花園裡,他要老師抱,老師抱他了,他就把手裡活生生的綠色毛毛蟲塞進了老師的嘴裡;老師教他串珠,他把珠子都藏到口袋裡,等吃飯的時候把珠子都撒在老師的飯上;老師只要一說「塞迪撒同學,要聽話」,他就鼓足了勁兒噴口水,兩片濕漉漉的嘴唇振動著,把口水噴得到處都是,但多數是在老師的臉上;老師臨走了,塞迪撒哈哈大笑,一次都沒有落下過。在這一串的行為連續發生好幾次之後,沒有幾個幼教願意留下來教塞迪撒。
  在如此幼小的年齡段就表現出了惡作劇的才能,這讓人覺得這孩子實在是非常可惡。
  然而更加可惡的是,塞迪撒在做了這麼多讓人咬牙切齒的事以後,只要用濕潤的大眼睛看著吉木若,母愛氾濫的吉木若媽媽就鬼使神差地替孩子開脫。
  「算了算了,塞迪撒才一歲半呢。」
  緊接著,吉木若媽媽只要一出馬就向來必殺的棕黑色大眼睛就緊緊盯著迪諾爸爸,爸爸每次都會瞪一眼在媽媽懷裡笑得開心極了的塞迪撒,然後整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家裡從此就再也不請幼教了。
  最後迪諾實在是受不了這樣黑暗的生活了,因為塞迪撒禍害不了老師,轉而禍害爸爸。
  不分日夜粘著媽媽的小孩很容易會被老爸仇視,但是因為是自己的兒子,老爸實在很不下心報復,而且萬一報復了讓媽媽知道了……老爸會哭的。於是可憐的老爸從心底裡發出了吶喊——
  老爸的夜生活也是很重要的好吧!!死小鬼不要再纏著你媽啦啊啊啊!!
  於是再也無法忍受無情兒子的無情壓搾的迪諾一個電話打個了杜勒莎求救。
  「你家裡有那麼多小鬼,不在乎我家再多放一個到你那裡吧?你老公也不介意的吧?」
  其實迪諾一直在驚訝杜勒莎怎麼會有時間在六年裡生出七個小鬼,雖然杜勒莎自己一再強調是因為第一胎和第二胎都生了三胞胎的緣故,但迪諾仍然認為杜勒莎的小孩絕對是全都是試管嬰兒,弄得杜勒莎很無奈。
  杜勒莎在電話那頭楞了一下,回答:「可以是可以啊,但是你們那邊不方便嗎?」
  迪諾雙目含淚把事情經過都敘述了一遍,最後又說如果可以的話,塞梅洛那個小鬼可以一起扔到你那裡去嗎?
  「哦,原來是這樣,」杜勒莎不懷好意地笑著,「聽上去你好慘啊,不過若被小孩子這麼喜歡著,大概她挺高興的吧,就這麼讓他們母子分離,你實在好殘忍啊。」
  迪諾僵硬了。
  杜勒莎掛了電話,她那位從高中開始就和她一起長跑了差不多十年終於在六年前結婚了的老公問她出什麼事了,她笑笑說:「加百羅涅家那個當爸爸的啊,吃醋了。」
  於是迪諾水深火熱的生活還得繼續。
  番外七
  
  
  事情發生的時候流口水的塞迪撒還不知道在哪裡,而龍鳳胎小鬼才一歲零兩個月。
  「……嗯……迪諾……我有話想說。」
  今年剛滿二十歲的吉木若直到現在都覺得管迪諾叫迪諾比較讓人害羞,然而雖然她想叫迪諾「哥哥」,迪諾卻不讓她這麼叫,具體她叫了「哥哥」會出什麼事,我們也不得而知,不過據他們家的某個尚且天真的女小鬼透露,那似乎是邪惡的「嗯啊」計劃。
  吉木若有些彆扭地叫迪諾,伏在辦公桌上努力地解決文件的二十九歲版迪諾抬頭,三十二歲時那個讓人糾結的髮型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腦袋上。「哦,若啊,有事嗎?」
  「我想帶孩子們去一趟超市,」不知是不是因為吉木若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適應直接叫名字的生活,她的臉有一點紅,「剛才達妮羅約我去超市,她說她丈夫不肯去,她又不想自己去……」
  「那就去吧。」迪諾大筆一揮,在文件上簽下字,「我派幾個人陪你。」
  可不過去個超市,還帶一群黑西裝,不是太奇怪了嗎?
  吉木若本想拒絕,但是看到迪諾臉上寫著的「我是擔心你啊老婆」這幾個閃亮亮的大字,「不用了」這三個字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好在達妮羅家的那位也一樣不放心,於是超市門口兩個家庭主婦生物看到對方身後不遠處的幾個裝作路人甲卻絲毫沒有路人甲那份平凡灑脫的幾個黑西裝生物以後,忍不住相視一笑。達妮羅從吉木若推著的嬰兒車裡把塞西莉抱出來,和吉木若一起走進了超市,然後左彎右拐把黑西裝們甩了以後就溜出超市玩去了。
  一開始吉木若還覺得這樣不太好,不過達妮羅說:「現在是女人的時代,女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表情很強勢。
  吉木若開始覺得自己竟然會把花和碧洋琪介紹給達妮羅認識,這實在是失策。
  晚上吉木若帶著兩個睡著的孩子回家,結果看見迪諾散發著黑氣地站在門口瞪她。
  早知道就不和達妮羅一起出去了。吉木若開始後悔,其實她直到現在都還有點怕迪諾,尤其是當哥哥升級成男朋友,繼而升級成老公以後。
  這次她做的似乎真的過頭了。
  瞬間化成了小動物的吉木若可憐巴巴地縮著脖子,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走過迪諾身邊,把兩個孩子送回各自的房間,出來的時候迪諾還在原地黑著臉看她。
  「……我……我先回房間了……」
  「你給我站住!」
  迪諾聽著吉木若怯生生的聲音就氣不打一處來。早知道會被教訓怎麼還敢犯錯誤?!
  手下回報說把「家裡的若小姐」給跟丟了的時候,迪諾可是驚得差點跳起來!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肯定是那個一天到晚不安分的達妮羅出的主意,要換上是那黑川花、或者杜勒莎,哪怕是那個女權主義者碧洋琪都不會攛掇若甩掉手下。這真是欠考慮!萬一出了什麼什麼事,這兩個柔柔弱弱的女人還能抵抗嗎?!
  吉木若到現在打十發子彈只能中四五發,而那個達妮羅更乾脆,連槍都不會拿,就這麼兩個傢伙還不是一碰上仇家就蔫了!竟然還敢把兩家負責保護的人都甩掉,簡直就吃了豹子膽了!
  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心理建設,迪諾氣得打算拿教訓兒子的氣勢來教訓老婆了。
  「我說你啊……你不要看我!」
  吉木若怕迪諾,其實迪諾也很怕吉木若的,尤其是她那雙棕黑色的大眼睛盯著他看的時候,雖然吉木若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但是迪諾從小時候起一看到這種眼神就沒轍。
  而現在被看著的迪諾開始心虛了。
  「反正,派人跟著你是為你好……以後,以後不許把他們甩開,聽、聽見沒有?」
  吉木若點點頭,原本山雨欲來的一頓教訓就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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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糾結阿好糾結!!!!!!!!!!!!!!!!!!!!!!!!!!!!!!!!!!!!

女主角的性格,由第一視角的敘述方式能有很深刻的感受
因為自己不是這樣敏感內向的人
所以很難想像女主為啥會這樣....簡直逼死別人又逼死自己啊啊啊啊啊啊
通篇幾乎是以女主角自己的心理活動為主
最好看的點大概只有在和迪諾、碧洋琪、里包恩說話的時候了吧...(扛不住這麼糾結的心理阿~~

和迪諾在一起了真是不容易,根本一個被動廢柴(BY里包恩)一個閉俗敏感悶葫蘆
喜歡十年後迪諾突然在眾目睽睽下強吻若
哈哈哈阿哈哈哈哈哈哈哈成為全場瞠目結舌的焦點 --- 想到所有人都傻眼 (有的激賞XD)就滿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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