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的獨白
Chapter37 卡爾的獨白
卡爾•霍克利是匹茲堡鋼鐵大亨的獨生子，他未來的道路一生下來就被安排好了。
每當他向前張望的時候，看到的無不是一帆風順、金光燦爛。
直到一次偶然的拜訪，讓卡爾結實了一個難以形容的女郎。
她十分年輕，年輕而叛逆，留著女童子軍似的短髮，故意跟媽媽過不去的穿著男裝，卻意外顯得時尚和俐落。她的談吐舉止同樣令人印象深刻，優雅中摻雜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犀利，仿佛能從她的隻言片語中窺探出整個複雜深邃的心靈。
卡爾被她迷住了。
以前遇到的、認識的、有過露水姻緣的鶯鶯燕燕們，跟她相比是那麼淺薄，那麼面目可憎言語乏味，就像一面蒼白的牆壁，而她則是一朵盛開的玫瑰，把牆壁映襯得更加蒼白冰冷。
一個年輕女孩兒，怎麼能夠忍心剪去滿頭的漂亮紅發，卻又意外的豔若桃李。
一個本該情竇初開的妙齡少女，怎麼能對一個富有魅力的男人冷若冰霜。
人都有賤的本性，卡爾也不例外。他厭倦了圍繞在他身邊、對他趨之若鶩的富家小姐們，對這個從不用花邊、珠寶和羽毛裝飾自己的年輕姑娘，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愛河。
卡爾使出渾身解數，可是這個無情的女郎，從不肯把她淡綠色的眼睛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就像一朵盛開在曠野中的玫瑰，渾身被不引人注目的小刺包圍著，她的美麗常常讓人忘了她是帶刺的。
蘿絲，真是恰當的名字。
他被吸引了，他被迷惑了，儘管費盡心機也別想猜透這個無情女孩的心思，卻並不妨礙卡爾想要把這朵玫瑰摘下，供奉在最精美的花瓶中，讓這朵帶刺的花成為他的所屬物。
可是卡爾忘記了，盛開在曠野的玫瑰，是不屑於也不能插在瓶中供人欣賞膜拜、品頭論足的。
他的財富，他的容貌，他的風度和優雅，在蘿絲面前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他每一個費盡心機的花招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迎難而上是卡爾的準則，他絕不會因為一時的失敗而氣餒退縮。且戰且敗，愈挫愈勇。
很快，他的父親，匹茲堡的鋼鐵大亨，奈森•霍克利也知道獨生子為情所困。布克特家族是古老的英國貴族，布克特家的女兒在身份和地位上也能夠配得上他們家。於是做父親的買了一條項鍊，讓兒子拿它向心儀的女孩求婚。
這條項鍊就是海洋之心。
卡爾欣喜若狂，沒有女人能拒絕五十六克拉藍鑽石的誘惑。為了得到它，女人們甚至不惜獻出身體和靈魂。
儘管再次受到了女神的冷遇，但鋼鐵大亨的繼承人、匹茲堡的富家小開卡爾•霍克利，還是志得意滿、躊躇滿志的踏上了泰坦尼克號的夢幻之旅。
“親愛的，再不會有像她那樣的船了。奧林匹克號甚至連地毯都沒有，泰坦尼克號的地毯則厚得可以沒過膝蓋。然後就是傢俱，重得拉夫恰和我都抬不動。還有那些護牆板……”雖然這是處女航，可卡爾滔滔不絕、點頭哈腰地殷勤解釋著，就像乘坐過無數次一樣如數家珍，“細節方面模仿了凡爾賽宮，擺滿路易十五風格傢俱的休息室，風格類似法國的小特裡亞農宮沙龍，壁爐上的雕刻作品是《凡爾賽宮的狩獵女神》。上等的柚木和黃銅裝飾，吊燈和壁畫，印度和波斯的地毯，甚至三等艙也有大理石的洗漱池和床頭取暖設備……”
“得了，卡爾，我認為這並不是你設計建造的船，用不著你來背書。”蘿絲粲然一笑，轉過頭去。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語、難以取悅。
可蘿絲的母親魯芙對他恭維備至，甚至暗示說，她的女兒不過是太矜持了，才會禮貌的拒絕一位紳士的愛慕和追求。
這個暗示增加了卡爾的勇氣，世界上還有比母親更瞭解女兒的嗎？
他昂首挺胸的登上了泰坦尼克號，心馳神往，眼前的一切豪華和舒適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國王，而那朵帶刺的玫瑰好像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採摘。
北大西洋上的夢幻之旅，一定會是個決定性的轉折。
他走進蘿絲的房間試圖搭訕，被女郎毫不留情的眼神趕了出來。
卡爾垂頭喪氣、眉頭緊擰，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失態，也別操之過急。
他在吸煙室裡表現的比平常還要囂張跋扈，仿佛這樣就可以發洩被蘿絲一再拒絕的不滿。
你看，親愛的，我是多麼富有，多麼精明，在生意場上無往而不利，所有人都對我奉承不已，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辦到，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在大廳裡吃晚飯的時候，卡爾遇見了蘿絲的救命恩人，一個帥氣開朗的小夥子。他立刻生出了危機感，不過這種危機感在聽到他是三等艙的窮畫家時就煙消雲散了。
開玩笑，他根本沒必要跟一個下等人吃醋。卡爾甚至還好心的稱讚了他一句，以顯示自己高高在上的寬容。
“我同樣不希望做一圈毛毛蟲中的一隻，每當我看到大家萬眾一心做一件事、或者全都對某個觀念深信不疑的時候，我就不由自主的心懷警惕——因為我無法判斷這樣做是因為這件事正確，還是因為人多。”蘿絲深深吸了口氣，“我也想選擇自己的命運，瞭解人生的一切，而不僅限於別人認為我可以知道的那些，可以去做的一切。”
你漂亮的小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選擇自己的命運嗎？跟我在一起，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只要你肯讓我擁有這個頑固的、冷酷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心。
什麼？你要去參加下等人的舞會？
卡爾的臉色變幻莫測，心裡輪番而過的情緒他也搞不清楚。
看來不能再等了，雖然一個連十塊錢也沒有窮小子不會構成實質性威脅，可他還是要使出殺手?了……
卡爾敲響了那扇總是將他拒之門外的門，他的心砰砰直跳，跳的比第一次吻一個女孩時還要快。
“我知道今晚的行為失禮而唐突，蘿絲。”他單膝跪下，深情款款又躊躇滿志，“可是我控制不住對你的感情，它驅使我做出這樣衝動、可笑又不計後果的行為。你一定會疑惑我為什麼選在如此不恰當的時機，因為我害怕了，我察覺到了危險，必須先下手為強。我把心獻上，你會接受它嗎？”
扁平的盒子裡，黑色天鵝絨的襯裡上，是一顆半個拳頭大小的心形藍鑽石——海洋之心。
他親手為蘿絲戴上這條項鍊，女郎眼中卻仍舊是難以捉摸的冷漠、莊重、凜然難犯和桀驁不馴。
下一刻，她全部的刺在一瞬間張開：“說實話，親愛的霍克利先生，你能給我的一切，憑著我的頭腦和雙手都能夠得到。想想看，這樣的提議對我來說能有多大的吸引力呢，是吧，霍克利先生？”
蘿絲的脊背筆直，單手叉在腰間，頭微微側著，斜斜的瞟著目瞪口呆的卡爾，似笑非笑，顯得放肆、傲氣又自信滿滿，“老實說，十年之內，我完全有能力買下這塊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用來凸顯身份和虛榮的海洋之心，又何必耗費一生的時光，把自己賣給一個不喜歡又合不來的男人呢？”
“一分鐘早過了，霍克利先生。”她把卡爾推到門外，“晚安。”
門關上的一?那，卡爾只記得那柔軟豐滿的嘴唇上一抹禮貌的、冷漠的、不屑一顧的笑容。
他垂頭喪氣、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僵硬的身體摔在柔軟的床裡。
卡爾的腦海裡不斷盤旋著那幾句話：你能給我的一切，憑著我的頭腦和雙手都能夠得到。
十年之內，我完全有能力買下這塊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用來凸顯身份和虛榮的海洋之心。
何必耗費一生的時光，把自己賣給一個不喜歡又合不來的男人呢？
原來，在你心裡我真的一文不值，連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也趕不上……卡爾狠狠的砸向床。
可就在這備受折磨的苦難時刻，他的感情沒有被消磨，反而像一桶藏在濕冷地下的酒，發酵得越來越濃厚。
卡爾眼睜睜的看著蘿絲跟隨那個窮小子離去，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明媚和喜悅。
就連泰坦尼克號的沉沒都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再後來，卡爾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把最後的、最沉重的愛戀，埋藏在日復一日的一成不變之中。
他再也沒有見過蘿絲，可總能聽到她的傳奇：
在紐約第五大道開了一家名為“香奈兒”的服裝店……
讓小姐太太們心甘情願的高價購買那些廉價材料製成的簡陋的男裝……
她開了好多家分店……
她在大蕭條中並未蒙受多大的損失……
十七年後，他們在那樣一種情況下再次相見。
卡爾跌進泥中，妻子兒女離他而去，可蘿絲風華正茂、事業蒸蒸日上。
他沒想到，當初那麼無情的拒絕自己求婚的人，竟然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幫他。
卡爾把珍藏多年、馬上就要同流浪漢們為伍時也捨不得賣掉的海洋之心，賣給了當初毫不猶豫拒絕它的蘿絲。
他靠著蘿絲的來訪、靠著這筆錢重新振作，終於沒有像許多商人那樣自殺，而是慢慢恢復了過去的榮耀。
卡爾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次，他帶著一枚戒指再次向蘿絲求婚。
他的女神像二十年前那樣，笑容滿面卻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他。
“你的傑克已經死了好多年了！蘿絲！你為什麼仍然這麼固執得不肯接受我的愛？”卡爾撕心裂肺的喊。
“就算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傑克，我也不會接受你的，霍克利先生。”女郎微微一笑，美麗不減當年臉上，是經歷過一切喜怒哀樂後的淡然，“親愛的黛西，跟這位不速之客說再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被騙了，本文是HE！
☆、命中註定的救贖
Chapter37 命中註定的救贖
一切的Happy ending，都會有一個不可避免的結局。無論多麼相愛，總有一個人要先行離開。
可是蘿絲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早。
她低估了造化弄人，還有命運無常。
想不到，儘管他們逃過了泰坦尼克號的劫數，但傑克最終還是葬身在北大西洋深處。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五月天，一家三口駕著汽船出遊，卻遇上了暴風雨。
這件事情用一句話、幾個詞就能夠敘述，可是它對這個家的影響，卻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
“寶貝，爸爸是上帝的聖殿中最美好的天使，他來到人間使得天堂都失了色，於是上帝把他叫回去了。”蘿絲緊緊的抱著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女兒，恍如夢中的喃喃自語。
“別這樣，媽媽，說的好像上帝喜歡男人似的。”小黛西一本正經的說，她同樣摟緊了媽媽的脖子。
我一定是在做夢……先不想這件事了，一定是在噩夢之中……等夢醒了，我會發現傑克仍然睡在我身邊，濃密的金色睫毛在那張毫無歲月痕跡的娃娃臉上投下陰影……
蘿絲一次次醒來，只是傑克再也沒有出現在她身邊。
傑克去世時，蘿絲年華正好，帶著一個女兒和萬貫家財，追求者趨之若鶩。
常常會有素未謀面的紳士給她寫信，一本正經、熱情洋溢的傾吐心中的愛慕：
“我擁有萬貫家產，可以給你的美麗增添榮耀。我並非炫耀我的財富，因為比起我對你的愛情，它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錦上之花。驅使我寫這封信的是愛情……我能有幸見您一面嗎，我的時尚女王？”
諸如此類的信件和拜訪，多的不勝枚舉。
她彬彬有禮又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所有人，順便把她不合群的脾氣發揮到了極致——將店鋪的經營全部交給了可哥香奈兒，蘿絲徹底成為不過問經營的股東。
她的女兒勸她找一個好男人嫁了，蘿絲只問了一句：“你想要一個好爸爸嗎，我的寶貝？”
八歲的黛西小大人的搖了搖頭：“我不覺得我少了什麼，媽媽。”
“好寶貝，媽媽也什麼都不缺。”
“也是，很難找到爸爸這樣的好男人啦。”
蘿絲跟這個時代的大多女人都不同，她不是非依附男人不可的柔弱的菟絲花，她是插在沙漠中也能茁壯生長的仙人掌。她不怕寂寞，不怕孤獨，根本不需要另外的男人介入她的生活了。
好像回到了上輩子的中國……她足夠獨立，足夠堅強，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足夠充實，也足以承擔年老後的孤獨寂寞……
曾經的蘿絲從來不覺得生活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她的理想就是一成不變地把剩下的日子過完。
但是傑克讓她真正的成長了，傑克教會了她熱愛生活，傑克讓她明白了什麼是自我拯救，傑克讓她把生活真正的看做一件來之不易的禮物去珍惜。
儘管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不長不短的七年。
時間和命運不會停止它們無情的腳步，當年圓潤光潔的臉龐上皺紋逐漸侵蝕，紅銅色的鬢角也生滿了白髮。
蘿絲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她搬到了加利福尼亞一個陽光燦爛的小鎮上。她住在一座色調溫暖柔和的房子裡，米白的窗簾，淡黃的窗框，不知來自印度還是中國的佛像。幾片翠綠的葉子從門上垂下來，奶黃的、盤旋著咖啡條紋的瓷杯，與巧克力色的木椅和象牙白的桌布，渾然一體。桌面上並不擁擠，也不空蕩，圓肚水晶杯中，一朵蝦紅的玫瑰微微吐蕊，木盤中金黃的梨和通紅的蘋果，給這座溫馨的房子平添一抹亮色。粉色的花朵，淡綠的枝條映襯在窗外，與陽臺上的瓶瓶罐罐一起，東方的氣息就這樣絲絲縷縷蔓延開來。
這是蘿絲按照自己和傑克的審美，打造的小窩。世界各地收集來的藝術品堆滿了屋子，中國的瓷器，玉器和水墨畫，印度的紗麗和神像，伊朗的羊毛地毯，非洲生^殖崇拜的懷孕女人的陶器……淩亂中別有一番情趣和溫馨。
只是跟自己窩在沙發上鬥嘴的男人不見了。再也不會有那麼明媚的金髮，再也不會有如此湛藍的雙眼，再也不會有那麼美妙爽朗的笑聲，再也不會有那樣可愛的臉龐……再也不會有傑克。
蘿絲看著擺在床頭上的照片。
她在海邊騎馬，她帶著黛西坐過山車，她站在懸崖邊上伸開雙臂，她在加拿大，在古巴，在墨西哥，在澳大利亞，在印度，在中國……
每張照片的構圖都完整而精美，可她總覺得上面少了一個人。
傑克，傑克。
她記起傑克被海水淹沒前，緊緊握著她的手說：“親愛的，不要忘記對我的承諾。”
記憶被歲月磨損得模糊發黃，與傑克在一起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越來越記不清了。如果不是黛西那張酷似傑克的臉龐，她說不定連傑克的模樣都會忘記。
可她記得她愛傑克，傑克也愛她。她記得愛與被愛的感覺。
除了傑克，她什麼都不需要。
除了傑克，她誰都不要。
1996年，飛往中國北京的航班就要起飛了。
空調開得很冷，從窗戶裡飄進來的敷衍的日光同樣清冷，微微眯起眼睛時，一個女人引起了鄰座的注意。
這個女人很美，她默默的翻著一本厚厚的書，書的封皮上是鄰座青年不認識的異國文字。女人的神情和坐姿，是那麼優雅迷人、充滿活力。
她滿頭白髮修剪的淩亂而富有層次，她佈滿紋路的紅唇上精心塗抹著口紅，臉上稍微施了些脂粉，白襯衫，牛仔褲，脖子上掛著一枚碩大的心形藍寶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裝飾。
如果不是她滿頭白髮，如果不是她的手指青筋浮凸滿是皺紋，從側面看上去，就像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
可她的身邊沒有同伴，她的指間沒有戒指。
她乘坐的，是一班飛往遙遠、陌生國度的飛機。
年輕人試圖攀談：“您在閱讀什麼書呢？”
“《紅樓夢》，一位歷經悲歡離合、世態炎涼的中國人寫成的偉大的書。”女人微微一笑，帶著並不生硬的英國口音，她的髮絲在陽光下發亮。
既然一切終將落了偏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那麼在這最後的時刻到來之前，珍惜現在吧。
就像傑克說的那樣，珍惜每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到完結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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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註定的結局
Chapter38 命中註定的結局
蘿絲很少提起傑克，因為她周遭的一切都保存了有關傑克的記憶，以至於根本沒有給蘿絲留下訴說的餘地。
她很少提起傑克，母女二人也心照不宣的不加談論。
沒有什麼可談論的了，因為一切的回憶，全都在傑克那裡，隨著他的離去而埋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
飛機就要降落了。
當蘿絲走下飛機，放眼遙望1996年的祖國時，她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趁著帝都房價沒漲，多買幾套房子屯著吧？
隨後這個想法立刻遭到了她的嘲笑：帝都幾萬毛爺爺一平的房價，都是我們這些高瞻遠矚的精英炒起來的！
她像又穿越了一次似的，大腦一片空白，過去的一切都恍如隔世。
現在的天朝與她穿越前的並不相同，畢竟十幾年的時間，足以天翻地覆。可她還是從街道與人群中，尋覓出一絲熟悉的氣息。
好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無憂無慮的女漢子時代……好像她所經歷的沉船、開店、成名、傑克……全都是最虛幻的夢境。
如果不是一低頭就能看到皺紋密佈的蒼老的手，如果不是手上鬆弛的皮膚和密集的老年斑……她一定會把這一切當做一個夢境。
當做一個太長太逼真的夢境。
1997年12月25號。
西方的文化還未大規模進入天朝，此時的天朝人民大多沒有過耶誕節的習慣。
老蘿絲在電影院裡，捧著一杯檸檬汁和一盒爆米花，默默為傑克祈禱和祝福，祈禱他在天堂——如果真的存在天堂的話——一切安好。
願天堂再也沒有冰山，再也沒有沉船，再也沒有偏見，再也沒有悲傷，再也沒有淚水……再也沒有生離死別。
12月25日，是《泰坦尼克》在天朝上映的首日。電影院裡擠滿了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年輕情侶，老蘿絲悠然自得的喝著果汁，完全沒有身為電燈泡的自覺。
廢話，穿越前後加起來她都活了一百三十多年了，難道還會在意年紀只有自己零頭的小情侶的眼光嗎？她的女兒黛西都壽終正寢了，只有她一個人頑強的、執拗的、樂觀的活著。
雖說早已淡然，早已不在意，可當南安普頓的天光雲影在螢幕上流淌時，蘿絲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她發覺自己好像坐進了科研號船艙，面前圍坐著洛威特，邁克，路易等等好多人，她的孫女也淚流滿面的看著她。
而她的靈魂仿佛脫離了身體，像看電影一樣，冷眼旁觀著自己講述84年的故事，好像另一個她自己仍然坐在舒適厚實的椅子裡，看著銀屏上的老蘿絲，平緩又懷念的敘述著。
“這是一條夢幻之舟，她確實是的。”
這一刻，虛幻和現實、前世與今生交融在老人平緩的敘述之中。
“把手給我。”
“我十五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你可以叫我風滾草……”
“我們可以去喝廉價的啤酒，坐過山車坐的要吐……”
“是的太太，幾乎沒有老鼠。”
“我們要在上面待儘量長的時間！”
“親愛的，不要放棄你對我的承諾！”
雨絲落在紐約的碼頭，坐在電影院裡的蘿絲也能感受到雨的涼意。
她抬起頭，看著雨幕中發光的自由女神像，她高舉的火炬在雨中發出紅色的光芒。
自由女神的臉變成了傑克，又變成了她自己。
現在，所有人都該知道了，有個叫傑克•道森的男人救了我，他徹底拯救了我，讓我明白，只有自己才能使自己得到真正的救贖。
蘿絲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她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慢慢的滑下座椅，腦袋軟軟的垂到了胸前。
2013年4月10日，首映的3D版泰坦尼克號已經接近尾聲。錯過了中間大部分劇情的女漢子揉了揉酸澀眼睛和酸痛的屁股，從冰涼的水泥地面上爬起來。
眼睛是濕的，臉頰上還有早就幹了的淚痕。
從1912年到1997年，她到底流了多少眼淚啊。
她自嘲的笑了笑。夢幻也好，真實也罷，她已經變得足夠樂觀，足夠堅強，樂觀堅強到就算再心痛，也能微笑著過完自己的生活。
只是這場夢太真實，太漫長……
這時，倒在地上的爆米花筒被一隻不大的、溫暖的手撿起來，這只手的主人沖著她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螢幕上北大西洋的陰暗冰冷最後一次反轉，一個世紀前的夢幻之船重新浮上海面。
彬彬有禮的侍應生拉開那扇雕花木門，泰坦尼克號上的所有乘客都聚集在大廳裡向她點頭示意。視線隨著樓梯一步步向前，樓梯的拐角處，那張年輕陽光的熟悉的臉，
螢幕上的光芒，映照出了鄰座男孩的臉，清晰的映出了他金燦燦的頭髮，還有洋面上無雲晴空般的眼眸。
“別這麼浪費，小姐。”男孩的中文說的十分蹩腳，可他的笑容無比燦爛。
他嘴角的弧度，他眉毛的上揚，他隨著微笑而閃現的酒窩……一切都太過熟悉。
淚水和微笑，同時湧向眼眶和嘴角。
鄰座的年輕男孩穿著灰色襯衫和卡其色背帶褲，他把插在口袋裡的手抽出來，伸向她，就如同電影裡的他正在做的一模一樣。
“別再看這麼悲傷的電影了，親愛的。”
“下次我們去看《僵屍新娘》吧。”
“你為什麼迷戀上被撕碎給人看的美好了呢？”他疑惑的揚起金色的眉毛，粉嘟嘟的嘴唇微微撅起，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樣。
“因為我喜歡裡面的求婚詞。”
With this hand,
以我的手，
I'll lift your sorrows.
安撫你的傷悲。
Your cup will never empty,
你永遠不會感到空虛寂寞，
for I'll be your wine.
因為我會時刻與你相依。
With this candle,
以這燭火，
I'll light your way in darkness.
為你照亮漫漫夜路，
With this ring,
以這枚戒指，
I ask you to be mine.
我請求你成為我的摯愛。
作者有話要說： 一篇文完結，竟然沒有長評！！！
新文地址~這個文還是一貫西方翻譯風，不過基調比肉絲輕鬆。肉絲太壓抑了，新文扔上來給大家調劑一下。
PS，其實這個文本來沒有這麼壓抑的，只是存稿丟了再加上奶奶去世，小風的心境問題，才讓自己的文變成了這德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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