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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黑籃)白晝夢》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第58章

  青峰下定決心要在醫院堵住久梨,第二天乾脆連全天的課都翹掉,守在伊久磨的病房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伊久磨最近對籃球特別感興趣,見青峰來看他,之前對他的敵意也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收起自己的利爪乖順得像只虎斑貓,圍著問了他很多關於籃球的事情。

  漸漸地日影西斜,從窗戶裡映進來的日光已經變成了金紅,青峰早就聽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他嘴裡下意識地應了兩聲,勉強睜了睜眼睛。

  眼前的伊久磨有些愣神,目光虛空地直視著前方,直到青峰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頭上,他才震了一下,茫然地抬起眼睛,看向青峰。

  青峰嘴一撇:「想什麼呢。」

  伊久磨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躺下來,雙腿重重搭在青峰肚子上,歎了口氣。

  「一個小孩子歎什麼氣。」

  青峰這樣說著,用力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他打了個哈欠,睡意又湧了上來。

  伊久磨拿過畫板,用水筆一筆一劃地寫著:「青峰大哥——」

  「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做手術了。」

  青峰在看清那行字後立刻清醒了過來:「什麼手術?」

  伊久磨正要抬手往畫板上寫,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久梨握著把手推門進來,正好對上青峰的視線。

  她的表情一愣,眉頭皺了起來:「青峰君?」

  心裡頓時松了口氣,青峰一邊惡狠狠地想著「總算堵到你了」,一邊站起來把趴在他身上的伊久磨拎起來扔回床上,雙手插兜,長長的影子延伸到久梨腳下。

  「要和你見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久梨嘴角不帶任何笑意地勾了勾:「的確,真是稀客啊。」

  這分明是在暗指青峰中間那段時間從醫院消失了的事情,被久梨毫不留情地吐槽的青峰有點不自在,他記憶中的久梨真的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那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久梨看起來毫不在意,提著袋子走到伊久磨床前,隨口問了青峰一句。

  「倒也沒什麼事……」青峰摸了摸後腦勺,嘟囔了一句,「到處都找不到你,想來看看你,不行嗎?」

  久梨背對著他,手裡幫伊久磨收拾的動作乾脆俐落,哼了一聲:「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又沒資格管你。」

  青峰盯著她的背影,被傍晚的夕陽光芒包裹起來的久梨顯得有些朦朧,偶爾半轉過頭露出的白皙的臉頰好像又瘦了一點。

  會不會是和他,和兩人吵架有關?

  青峰咳嗽一聲,一想到答案可能是肯定的,他竟然覺得高興,不由得為此感到羞愧。

  「喂,久梨。」青峰的視線隨著久梨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而轉著,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我不可能讓之前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上次沒有說清楚,這次我也要讓你好好聽明白——和好吧,久梨。」

  「我做錯過一些事,現在的確很後悔,呐久梨,我真的會盡力……盡力成為一個稱職的男朋友的。」

  伊久磨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像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顯得這麼陌生。他跑到久梨旁邊,看到久梨的臉後突然笑得很開心,他伸出兩隻手撐在眼前,做出眨眼的姿勢,嘴裡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PIKAPIKA……megane、hoshi!」

  青峰聽得一頭霧水,倒是久梨已經習慣了伊久磨省略的語法和生硬的發音,她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桌子上的鏡子。

  裡面映出的久梨的臉,藍色的眼睛水潤而亮閃閃的。

  是因為開心這樣的情感,因為喜歡的人不斷地說著讓她心動的話。

  即使能這麼強硬地拒絕,說什麼「因為你已經不是我喜歡的青峰君了」,試圖用冷淡的態度來面對他。

  從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情緒,卻怎麼也無法掩飾。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說這些話,說些漂亮話,在她已經放棄追趕他的時候反過來試圖挽留她。

  青峰見久梨一直都沒有反應,試探性地向前邁了幾步,再次叫她:「喂,久梨,聽到了嗎?」

  久梨正想回答,卻不知為何止住了聲音,她恍惚想起某天的京都,赤司家門前的兩人,青峰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她聽不到,就一直說到她聽到為止嗎?

  算了吧,她認識的青峰大輝,可不是一個這麼有耐心的傢伙。

  她側過頭來,剛輕聲應了一句「聽到了」,眼角的餘光掃到門口,猛地定住。

  青峰猶不自知,他一隻手搭在久梨的肩膀上強迫她看著自己,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急切:「那你是……」

  他突然感覺腦後發寒,一把拉著久梨向後退了幾步,臉向旁邊一側,就模糊地看到什麼東西擦著臉頰唰地飛了過去,然後感到臉上被擦過的地方生疼。

  襲擊的小物件撞在身後的牆上,跌落下來「啪嗒」一聲翻了個面,露出正面銘牌的樣式,上面用漢字寫的「赤司征十郎」分外扎眼。

  「赤司!」青峰禁不住低聲咒駡。

  紅色頭髮的少年站在門口,他的神色平淡得似乎剛剛直沖青峰臉上去的銘牌不是他扔的一樣。

  久梨不著痕跡地看了看青峰的臉頰,雖然他向來皮糙肉厚,但臉上也被拉出一條血絲,好在對於他來說,傷口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青峰心裡非常不滿,但不得不訕訕地鬆開抓著久梨的手,任她頭也不回地走到赤司旁邊,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如果再和赤司起爭端,或許久梨會更生氣吧。

  可惡!什麼時候他青峰大輝做事也要畏手畏腳的了!

  下次在久梨不在場的時候,和赤司那傢伙單挑吧……

  站在窗前胡思亂想,青峰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打開一看,竟然是來自久梨的短信。

  顧不得去看是什麼內容,他立刻回撥過去,聽到那頭傳來的是一成不變的機械女聲提醒音,失望地掛斷電話。

  難道是發完短信又立刻把他拉進黑名單了嗎……

  青峰鬱悶地打開短信。

  「聽到青峰君的話,說實話,我很開心。PS:傷口記得消毒。」

  ……哎?這難道是?

  不過之前在醫院成功攔截了無法接觸的久梨,給了青峰很大的動力,每天桃井的工作從在誠凜門口把青峰押回去,變成了去醫院逮他。

  但是得知青峰和久梨的關係稍微好轉一些,桃井對青峰的怨念也一掃而光。

  「嘛,沒想到青峰君那個滿是肌肉的大腦偶爾也是有點用的。」

  可惜久梨不知是被赤司禁止,或者說怕在醫院遇到青峰,來醫院的次數減少了大半。

  這一天又是沒攔到久梨,青峰在伊久磨的病房磨到很晚,見天色有些暗了下來,失望地又一次撲空了。

  這時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一陣陣喧鬧和腳步聲,青峰皺了皺眉頭正要出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卻被一大群湧入病房的少年們驚住了。

  「伊久磨!我們來看你了!」

  領頭的正是青峰不太待見,卻逼不得已接觸了好幾次,甚至還有向更深處交情發展傾向的人,木吉鐵平。他正領了一大群人,除了一個一馬平川的不認識的女人,其他都是穿著誠凜隊服的人,黑子和火神也在其中,看來是誠凜籃球隊的集體探望了。

  見到青峰出現在這裡,最不驚訝的莫過於黑子和木吉,其他人驚訝歸驚訝,只有火神反應過激地差點沒跳起來:「是你——!青峰,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峰托著下巴一臉懶散:「誰要告訴你啊。」

  黑子好隊友在旁邊默默地給火神助威補刀:「青峰君,今天桃井桑來誠凜把久梨桑叫走了,兩個人要一起逛街,你在這裡是等不到她的。」

  青峰的表情一怔,然後黑成一團:「五月那傢伙,竟然敢瞞著我!」為什麼他身邊淨是些專職賣隊友的傢伙!

  原本對青峰的出現也不甚在意的福田寬,聽到黑子的話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青峰。

  難道說青峰大輝就是……?

  木吉和黑子等人是來探望伊久磨順便給他加油打氣的,據說再過不久他就要接受人工耳蝸植入手術,但他本人卻顯得憂心忡忡,看來手術前的情況調整並不理想。

  正是因為這樣,不知該怎麼幫他的木吉才叫來了籃球部的全員,想讓那些精力過剩的少年帶給伊久磨一些鼓勵。

  青峰不願和那些不熟悉的人久待,大大咧咧地摸了摸伊久磨的腦袋把他搖得眼前發暈就出了病房。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

  ……完全沒印象,不認識的人。

  「有什麼事?」

  追著青峰跑出來的福田寬看著比他高了一個頭的青峰,艱難地潤了潤嗓子:「你……請問你和緒方久梨是什麼關係?」

  原本想要氣場十足地質問,結果成了小心翼翼的詢問,語氣一下子弱了下來,福田看著青峰黑沉的臉色和190cm以上健壯的身材,感覺有些底氣不足。

  青峰沒在意這些,他的注意完全放在福田剛剛說的話上了,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人的神情,他俯視著福田,充滿了敵意:「我?我是她的男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福田一下子被噎住,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麼問題,但是……她明明沒說過自己有男朋友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福田想起久梨拒絕他的理由,並不是她有了男朋友,而是有喜歡的人。

  她說的是青峰大輝嗎?

  想到這裡,福田一下子有了底氣,話也強硬了很多:「因為你——太粗暴了!你這樣根本不能照顧好久梨,不論是在場上還是場下都顯得很過分,我沒辦法放心地把、把她……」

  接下來的話被青峰周身的氣勢震得說都說不出來了,青峰走近幾步,高大的身材幾乎遮住了福田的視線。他不怒反笑,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福田。

  「你?你沒辦法把她交給我嗎?開什麼玩笑,你又是久梨的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

  「啊啊,我知道了,怎麼了,你喜歡久梨嗎?不過真可惜啊,她喜歡你嗎?肯定不可能,因為她喜歡的是我。表白過沒,大概吧,不過肯定被拒絕了吧?」

  一句一句地幾乎讓福田寬萬箭穿心。

  「我和久梨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們來插手,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她喜歡的是我,緒方久梨是我的女朋友。你,聽清楚了沒?」青峰突然停了下來,他嗤笑一聲,在無力反駁他的福田面前大搖大擺地走掉了,「不自量力的傢伙。」

  青峰因為解決了一個白癡心情變得極好,他耷拉著肩膀按上電梯的按鈕,無聊地等待電梯上來。

  「青峰君。」

  突然在身邊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青峰的睡意都被嚇走了,無奈地扶額:「哲……你這傢伙,給我適合而止一點啊,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一直都在這裡,我是和福田君一起出來的,是青峰君自己沒有注意到。」黑子瞪大了眼睛,顯得十分無辜。

  「嘖——好吧算是我沒注意到。」青峰別開視線,「幹嘛啊?」

  「沒什麼,只是剛剛聽了青峰君對福田君說的話,感覺很好奇。」

  「……有什麼好奇的。」聽到黑子說他聽到了自己剛剛那番話,青峰感覺耳根熱了起來,強撐著不讓黑子看出他的羞惱。

  「怎麼說呢……青峰君作為前男友,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說是自信還是自負呢。」

  黑子語氣很平淡,態度也很認真,讓青峰一時間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諷刺自己還是真的在疑惑。

  「如果能和好的話,之前的事情真的不會重演嗎?青峰君,我認為福田君有一點說得沒錯,你既不會說話,遲鈍又笨拙,直接而且很粗暴……」

  「……喂哲,你特地跑過是就是為了損我的嗎?」

  「……但是正是因為這樣,這樣才是青峰君,也只有你能夠在久梨桑傷心的時候把她拉出來。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真是對不起,我只想說……希望你們能早點和好。」

  青峰原本鐵青的臉色緩了下來,他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囉嗦,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第59章

  冬季杯的參賽名單很快就發佈出來,因為今年正好冬季杯舉辦的周年紀念,參賽的隊伍將比往年要多。誠凜作為夏季全國大賽的八強,獲得了參加冬季杯東京都預選賽的機會。

  第一場比賽對戰的是丞成高校,順利地進入了決勝循環賽後,能夠正式參加冬季杯的兩支隊伍,將從誠凜,秀德,霧崎第一和泉真館中決出。

  久梨為了幫伊久磨在手術前調整身體狀態,之前的比賽都無可奈何地缺席了。

  這天正是誠凜對戰秀德,黑子結束了熱身練習,回到休息區擦了擦汗,視線又一次在觀眾席上轉了一圈,仍然沒有找到久梨。

  木吉喝了口水,也有些疑惑:「奇怪啊,之前久梨明明說會來看比賽的,是睡過頭了嗎?」

  「嘛嘛,最近久梨醬也很累,或許有什麼事耽誤了也有可能。」相田麗子笑著安慰,一秒後瞬間換了一張臉,揚起手裡的記錄本用力向木吉頭上招呼過去,「別給我擺出這麼一張失落的臉啊,你在賣萌麼你!不論久梨醬來不來都給我好好表現,把勝利帶回去給她不就好了!」

  「啊好痛。」木吉摸了摸被砸到後腦勺,癟著嘴,「我知道了啊……放心吧麗子。」

  久梨的確是睡過頭了。

  她現在除了上課的時間,連社團活動都請了長假,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伊久磨即將到來的手術中去了。

  伊久磨現在做手術的時機太晚了,他的身體狀況剛剛恢復正常水準,卻早就過了最適合接受人工耳蝸手術的最佳時間。而且由於小時候車禍對身體的影響,他的前庭功能檢查並不理想,現在只能說,是勉強能夠接受手術的狀態。

  從他入院開始,到現在已經快六年了。

  伊久磨的一大半人生都是在醫院度過的,連他的陪護護士都換了好幾個,只有久梨照顧他的時間最長,對於他的身體狀況久梨最熟悉不過。她幾乎呆在伊久磨的主治醫生辦公室中徹夜不睡地和醫生研究討論注意事項。幸好看在赤司家的面子上,沒有醫生會把久梨這個沒實踐過的半吊子醫學人員趕出會議室。

  等她抱著一堆資料從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又是整晚都沒有睡覺。久梨聞了聞身上濃重的醫用酒精味道,先回了一次家洗了澡換好衣服,披著半幹的頭髮倒在床上。

  勉強撐著眼皮將手機設定好鬧鐘,久梨立刻閉眼沉沉地睡去。

  直到桃井接連不斷的電話將她吵醒。

  久梨迷蒙著眼睛伸手到處摸索手機,將嗡嗡震動的手機接通,她帶著鼻音問了一聲:「莫西莫西?」

  「啊,久醬!果然你沒有來看比賽啊,抱歉,你在睡覺吧,我吵醒你了嗎?」

  ……比賽?

  睡意立刻散去了大半,久梨半坐起來,連忙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早就過了比賽的時間,看樣子都已經結束了。

  捂著臉歎了口氣,久梨重新躺回床上:「嗚……五月嗎,看樣子是我把鬧鐘按掉繼續睡了,比賽已經結束了嗎?」

  「嗯,很精彩的比賽哦,結果是平分,哲君和小綠都晉級了呢!」桃井的聲音非常歡快,她頓了頓,擔心地問道,「久醬,最近是不是很累啊,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

  「……的確是有點累,不過這都是值得的,現在累一些,以後就更不會後悔。」

  桃井沉默片刻:「是伊久磨的手術嗎,確實是這樣……那我就不多說些什麼了,久醬,要加油哦,我相信你,也相信伊久磨。」

  和桃井通完電話,久梨立刻撥通了黑子的號碼,明明和他還有木吉鐵平說好會去看比賽結果因為睡過頭而爽約,不論有什麼理由都是自己不對。

  黑子那邊並沒有接通,過了一會他回撥過來,第一句話語氣就帶著沉重的色彩:「抱歉久梨桑,剛剛有一些事情耽誤了。」

  「啊,沒關係的。發生什麼事了嗎,哲也君,今天成功晉級比賽,不是應該感到開心嗎?」

  「嗯……是這樣沒錯。」黑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呐,久梨桑,你和木吉學長很熟的樣子……你知道他的傷勢嗎?」

  久梨愣了一下:「傷勢?難道說今天的比賽他出了什麼問題嗎?!」

  黑子連忙安撫:「不,並沒有。是這樣的,剛剛日向學長告訴了我們去年木吉學長受傷的事情,然後……現在的情況,貌似是有些惡化了。」

  久梨原本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惡化嗎?那傢伙……總之,哲也君,我打電話時想祝賀你們成功晉級,然後還有……今天我沒能去看比賽,抱歉。」

  「沒這回事……」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久梨握著手機在床上坐了片刻,看了看外面快要暗下來的天色,還是打了個滾從床上爬了下來。

  木吉的家距離久梨家也不太遠,在高樓聳立的一個街區中,木吉家日式的房屋顯得很顯眼。久梨在之前木吉膝蓋還沒有痊癒的時候陪他回過家,來過好幾次了,這次顯得輕門熟路,敲響了木質的推拉門。

  木吉高大的身影被屋內的燈光映在推拉門上,他一臉疑惑地拉開門,在看到久梨時笑開:「我說怎麼會有人上門呢,原來是你啊,久梨。」

  久梨單刀直入:「我知道你今天和日向學長說的話了。」

  她當然是嚇唬他的。

  黑子並沒有和她說具體的情況,不過既然是日向順平和他說明了過去的事情,肯定不會是毫無緣故。最大的可能就是木吉又做了什麼事惹到了日向,他才會在一定的時機下說出來的。

  果然木吉的臉僵了一下,然後乾巴巴地笑起來:「被你知道了嗎,真是沒辦法啊……抱歉啊久梨,就算是你阻攔我,下場對戰霧崎的比賽,我也一定要上場。」

  非常容易地套出來了啊。

  久梨笑了笑:「阻止嗎?不需要我阻止,還有麗子學姐和日向學長,再不濟還有哲也君和一腔熱血的火神君呢,輪不到我來阻止你。而你這麼堅定,就算我們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吧,所以比起阻止,我覺得給你支持好像更合適一點。」

  見木吉突然笑得和一個傻瓜一樣,久梨涼涼地潑冷水:「不過如果你想要搭上你的膝蓋的話,相信麗子學姐會在你腿斷掉之前先打斷你的腿吧。」

  木吉立刻感同身受地抖了抖。

  「既然這樣的話,我明天會先去醫院借醫用箱過來,帶上一些學校沒有的專用藥或許會派上用場吧。」

  「那辛苦你了啊。」木吉眨了眨眼睛,「在醫院遇到青峰了嗎?」

  久梨瞟了他一眼:「遇到了又怎麼樣?」

  「啊哈哈哈,沒什麼,沒什麼。」木吉摸著後腦勺傻笑起來,「這不是挺好的嗎,久梨你也想見到他吧。」

  「誰會想見到他了!」久梨一急,提高了聲音,非常不滿,「你的腦袋是長在膝蓋上面的吧!」

  「啊啊是是,抱歉抱歉,是我亂講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說實話,這種態度看起來更讓人不爽哦。」

  「怎麼會~」

  兩個人正說著,木吉的爺爺從走廊裡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阿鐵啊,這麼久還沒回來,是誰來了?」

  他看到了久梨,不過顯然已經不記得只有幾面之緣的她的臉了,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這位小姑娘是阿鐵的朋友嗎?」

  「爺爺,你腿傷還沒好啊,怎麼出來了!」木吉大呼小叫地扶住了自家爺爺,生怕他下一秒就一個不穩跌倒把原本還沒痊癒的傷勢加重,然後大聲在他的耳邊說道,「爺爺!這是我的朋友,緒方久梨!」

  久梨聞言很乖順地鞠躬向木吉爺爺問好。

  「哦哦,抱歉啊小姑娘,讓你在門口站這麼久,阿鐵太沒有禮貌了。」木吉爺爺點點了頭,連忙拍拍木吉的胳膊,「還不讓她進屋裡坐一坐,你爺爺我還沒老呢,別這麼大驚小怪的。」

  久梨聽到連忙婉拒:「沒關係的,不用麻煩,現在已經沒事了,我也該早些回家了。」

  木吉只來得及扔下一句「久梨你先等一下我」,就硬攙著自家爺爺往客廳走去,一邊走還絮絮叨叨地:「爺爺啊,我知道你還老當益壯,精神足得很,不過好歹等你傷好之後再說吧。」

  沒過一會木吉就匆匆地趕了出來,手裡提了一個紙袋,他朝久梨笑笑:「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久梨想了一下也沒拒絕,現在天色也暗了,她還很困,說不定半路就抱著電線杆睡著了,況且對方是木吉鐵平就沒必要扭扭捏捏的。

  兩個人走在路上,隨便找話題聊著。此時不遠處繁華的中心街已經是燈火通明,車輛來往和行人的吵鬧聲不絕於耳,在回家的小路上,倒也遇到不少喝得爛醉的穿著西裝的男人和妖嬈的女人。

  也有打扮得和小混混一樣的青年們,勾肩搭背地打著酒嗝與木吉和久梨擦肩而過,雖然也不懷好意地向久梨看去,不過也是忌憚木吉比平常人高大了不少的身材,沒有上前。

  「那木吉爺爺的傷是怎麼回事啊?」久梨深知木吉對自家爺爺奶奶的重視,不過一個少年照顧兩個老人的確是吃力了一些。

  「下樓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啊,因為忘記戴老花鏡所以沒看清臺階。當時我上學去了不在他們身邊,幸好奶奶發現得早,所以也沒有大礙。」木吉說到這裡歎了口氣,「事後還反過來安慰我說不需要我照顧,非把我趕去籃球部訓練了,爺爺也太逞強了。」

  「我覺得還是請阿姨來照顧他們比較好吧,你一個人太累了,何況你本來就是個病號。」

  木吉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沒事:「我?我才不是病號呢,很快就能恢復了。」並不回答請人照顧的事情,久梨也自覺地扯開了話題。

  說著說著兩個人已經到了久梨家門,久梨打開房門:「那木吉君,要進來坐坐嗎?」

  木吉擺了擺手:「不用了,啊對了,這個給你。」他把手裡一直提的紙袋遞給久梨,迎上她疑惑的視線,大手伸出來揉了揉久梨的頭頂。

  「這個是?」久梨只感覺腦袋一沉,脖子差點沒被木吉不知輕重的大手壓歪,沒好氣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木吉睜著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哦……你把它當做是禮物吧。」


第60章

  目送著木吉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處,久梨關上大門,有點迫不及待,乾脆坐在玄關上也來不及換鞋,伸手把禮物掏了出來。

  紙袋裡面還是硬邦邦的紙盒的觸感,久梨拆開顯然和木吉並不合拍的粉紅色的愛心包裝,從裡面拿出一個大大的一體式頭戴耳機。

  久梨帶著一臉不解仔細觀察這個耳機,木吉送這個給她是想幹什麼啊……

  雖然自己也不明白,不過這也不妨礙久梨開心地把這個禮物收進懷裡。裡面由木吉早就設定下載了一些歌曲,戴上後只有右耳能聽到,左耳卻是徹底地安靜。

  ……算了,反正早就應該習慣了。

  幾天後就是誠凜和霧崎第一的比賽,為了防止之前的事故再次發生,久梨定了好幾個鬧鐘,終於趕在快要遲到的時間裡到達了體育場。

  抱著之前從醫生那裡借到的傷藥,久梨本來是想在開場前混進誠凜的休息室交給相田麗子的,不過還是沒趕得及,只能等中場了。

  這場比賽的對手久梨並不瞭解,但她卻知道木吉的傷就是由他們所在的隊伍惡意加重的。

  木吉的傷……應該不要緊吧?

  懷著忐忑的心情,久梨從入口通道走上來,這場比賽顯然吸引了很多人,坐席基本上都滿了,她踮著腳想要找個空位。

  還沒走幾步,就有一股大力拽住了久梨的胳膊,差點沒把她拉得一個踉蹌。順著胳膊上那只黑黝黝的手望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青峰的臉。

  青峰坐在第二個位置,桃井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上,他直接從桃井頭上伸出胳膊拉住了久梨。桃井被青峰結實的胳膊壓著,頭不小心磕在前排的椅背上,不由得痛呼一聲,下意識一巴掌糊在青峰頭上。

  「青峰君!你給我把胳膊挪開啊!」

  青峰才反應過來一樣連忙鬆開手:「我剛剛沒注意,五月,沒事吧?」

  「真是的,你突然發什麼神經啊。」桃井抱怨著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久梨的視線。她張開嘴巴一副意外的樣子,過了兩秒才開心地站起來一把把久梨揉在自己胸前蹭蹭,「久醬!太好了,你來看比賽了啊。我好想你啊!」

  蹭了半天她才發覺到觸感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發現了久梨頭上的耳機,有些疑惑:「久醬,什麼時候有興趣戴著耳機出來晃了……」

  久梨好不容易才從桃井洶湧的胸前抬起頭來,扶了扶歪掉的耳機:「嗯……這是木吉君送給我的。」

  話音還未落,只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驚恐的的哽咽聲,久梨望過去時,只看到青峰拍了拍身旁原本有人現在卻不知為何空了下來的位置,招呼道:「久梨,坐這裡。」

  久梨正有些猶豫要不要坐過去,冷不防就被桃井從肩膀上推了一把,順著推力一下子走到了座位前,只能無奈地坐了下來。

  青峰很順手地拉著久梨坐下來,手順著手腕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就死拽著再也不放開。

  久梨用力甩了兩下也沒有甩開,心下惱怒的同時又冒出了羞澀和喜悅。她連忙搖了搖頭,把注意力放在球場上,很快就被場上激烈的戰況吸引了。

  木吉的動作也很流暢,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不過好景不長。

  雖然觀察力沒有身邊這群人好,久梨也沒有看到霧崎第一的隊員對木吉所做的小動作,但是木吉突然變得吃力的動作和表情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在他們前一排的若松孝輔低啐一聲:「切,是利用了裁判看不到的死角嗎。」

  久梨轉頭看身邊一臉懶散的青峰:「青峰君,你看到什麼了嗎?」

  青峰點了點頭,他鬆開久梨的手,卻攬住了她的肩膀,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縮到最小,偏偏他還是一臉自然地伸出另一隻手給久梨指示著:「三秒之後,就是現在,看木吉的左腰,他左邊的那個人就要用肘關節下手。」

  果然那個隊員持球後,在隊友的掩護下手肘一轉,彎腰的同時肘關節重重地捅在木吉的腰上,讓他不由得低呼一聲,整個人身形都頹了下來。

  但是下一秒,他又直起腰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大手向後一攬正好攔住了對方手裡的球,用力向對方的禁區扔了過去。

  黑子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他眼神四處一轉,將球傳給了日向。

  可惜的是,今天好像不在狀態的日向並沒有投進。

  久梨根本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事,一臉震驚:「這——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犯規的嗎?」

  「裁判沒看到,當然就不算。」青峰眼皮垂下來,打了個哈欠,「看他們的樣子就是慣犯了,動作也很隱蔽,裁判很難看到。說到底,如果他們的籃球水準不夠,早晚都會被抓到,現在能倡狂這麼久,只能說籃球技術也不差。」

  旁邊的桃井也附和道:「雖然之前幾年也有這樣的情況,但是自從場上這群正選成為霧崎第一的主力後,對手受傷幾乎成了家常便飯。每場比賽都會出現受傷的隊員,說不蹊蹺也沒有人信,只是沒有找到證據而已。」

  坐在前面的今吉翔一推了推眼鏡:「那個花宮真,可是個天才啊。本來滴水不漏地做出這麼多的隱蔽犯規動作,也要求實施者有一定的籃球技術,能夠預測到目標在接下來的動作,才能自然地活動肢體提前做出準備姿勢。」

  「總之,還是一堆憑這些小技巧自鳴得意的弱者罷了。」青峰憊懶地往久梨的方向一倒,頭重重地壓在她的肩膀上。

  久梨還沒說話,倒是青峰倒吸了一口氣,皺起眉頭抱怨:「嘖,好硬……」久梨肩膀上的骨骼硌得他生疼。

  久梨嘴角一抽:「嫌硬就快起來啊。」

  「不要,再怎麼硬我也要躺。」青峰一口否決,拖長了語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你的,絕對不會放開。」

  還沒等久梨說話,場上頗受誠凜一方怨念猶不自知的裁判吹響了哨聲,結束了上半場的比賽。

  木吉的身體一下放鬆下來,搖搖晃晃地幾乎站不穩,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青紫斑斑。旁邊的同伴連忙伸手攙住他,兩個人左右架著木吉向休息區走去。

  久梨提起腳邊裝著傷藥的背包,就要去誠凜的休息室去找他們。青峰緊跟著站起來,一手從久梨手裡搶過背包,又張大了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淚來:「我陪你一起吧。」

  「你去誠凜的休息室不太合適吧。」久梨不太樂意。

  「那我陪你走到門口好了。」

  桃井在兩人身後笑眯眯地揮手:「一路順風哦。」

  青峰看了看身邊久梨緊抿著嘴唇一臉不悅的樣子,想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是去看木吉鐵平那傢伙的嗎。」

  久梨抬眼看到青峰彆扭的神色,不自覺就笑了笑,溫聲說著:「我帶了傷藥,正好拿給木吉君。」說完才察覺到不對,收起了笑容,「再說這和你也沒有關係。」

  青峰冷哼一聲,顯得對木吉很不待見,卻也不想反駁久梨,畢竟他現在可是戴罪之身。過了良久,青峰才笨拙地安慰她:「不用擔心,有哲那傢伙在,誠凜一定會贏的。」

  「……」久梨沉默了一下,她看著青峰不自在轉到旁邊的側臉,心裡慢慢柔軟下來,「嗯,我知道了。」

  青峰正試探性地轉過臉來,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久梨打斷:「好了,我到了。」她說著從青峰手裡奪過背包,朝他略一擺手就走進誠凜的休息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青峰半張著嘴對著門板,喉頭滾了滾最終只能無奈地低聲抱怨著「你也真是的」,雙手插兜,垮著肩膀轉了個彎,走進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後,正想著久梨應該還沒有出來,他要不要在誠凜休息室門前等著她一起回去。結果抬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轉角,面對面氣氛有些緊張的久梨和剛剛在洗手間遇到的花宮真。

  青峰感覺自己頭皮都快炸起來了,隔著好遠他就著急地喊了一聲:「花宮,離她遠點!」

  兩個人聞言都向青峰的方向看去,眼神都有點微妙。青峰趕到久梨身邊,一把把她拽遠了一些,也顧不上語氣,有些惱怒地訓道:「你是白癡嗎?想做什麼啊!」

  久梨不解地看著青峰,表情由一開始的茫然慢慢變成了忍俊不禁,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偷笑,肩膀一聳一聳地。

  「什麼啊……青峰君,你以為我要和他決鬥嗎?」

  被兩個人晾在一邊的花宮真也明白了此時的情況,他可不會和久梨一樣顧忌青峰,而是大笑出聲:「你現在的樣子可是和剛剛截然相反啊,青峰大輝,你一定沒在鏡子裡見過你現在這麼婆婆媽媽的樣子吧!」

  青峰瞪了他一眼,還是有點警惕地把久梨攔在胳膊後面,語氣一下子惱怒起來:「囉嗦,我是什麼樣子不需要你多嘴!」

  久梨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擦了擦朦朧了視線的眼淚:「剛剛我們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花宮真從地上撿起因為久梨衝撞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背包,扔給青峰:「就是這樣,這位忠犬先生,你明白了嗎?」

  久梨見花宮開了嘲諷臉,青峰這傢伙在鬥嘴的時候戰鬥力明顯不夠,出於同學愛或者前任愛或者總之誰會管他是什麼愛,畢竟青峰一開始也是擔心她,久梨很良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中場快要結束了,我們回球場吧,青峰君。」

  誰知花宮真聽到這句話,仍然要補一刀:「也對啊,我正想好好領教一下你說的那個小子是怎麼打敗我們的呢。到比賽結束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是在說白日夢話而已。」

  「你這傢伙,欠揍吧。」青峰語氣異常平靜,拳頭卻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揍死眼前這個傢伙。

  久梨一手拉住青峰的手腕阻止他,眼睛盯著花宮真:「在這裡噴毒液有什麼用,籃球結下的梁子就由籃球來解決好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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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雖然略有波折,誠凜對戰霧崎第一的比賽總算畫上了句點。

  青峰站起來,看了看球場上和同伴歡呼慶祝的黑子和火神,嘴角突然浮現出一個興致滿滿的笑容。

  冬季杯的比賽隊伍終於決定出來,包括赤司征十郎在內的六名奇跡的時代球員,將會全數出現在冬季杯的賽場上。

  繼一年前國中三年級的全國大賽過後,奇跡的時代終於重新聚在了一起。

  以他們所期待的,對手的身份。

  向下望去,正好對上黑子和火神抬起來的眼神,雙方眼底深處都暗藏著戰意。青峰突然心情大好,他開始期待不久後的冬季杯——啊,早點遇到就好了,那群和其他的人完全不同的怪物,只有他們才能讓他真正認真起來。

  桃井見青峰準備離開,連忙拉住他的袖子:「等等啊青峰君,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回去了。」青峰懶懶地回答,他看了看久梨,「你呢?」

  「我下去看看木吉君,可能要和他去一趟醫院。」久梨說著也站了起來。

  「等等!你們兩個真是的,秀德比賽還沒結束呢,無論如何你們也該看看小綠啊。」桃井鼓起臉頰。

  青峰露出一副「麻煩死了」的表情,他嘴角一撇:「綠間那傢伙怎麼可能輸給那群弱旅。」說完他也不理會桃井的呼喊,垂著肩膀大步離開。

  「青峰君,你等等我——!」桃井匆匆和久梨告別,拿起青峰扔在位置上的背包,一邊碎碎念著一邊追了上去。

  等誠凜的隊員們換好了衣服,從休息室走出來時,相田麗子一臉滿足的微笑:「好了,大家,恭喜你們啊。」

  見幾個候補的隊員湊在一起歡呼的樣子,她也不忘了潑冷水:「別高興得太早了,更辛苦的比賽還在後面呢。不要說同在這次預選中勝出的秀德,其他的參賽學校可都是由夏季全國大賽挑選出來的優秀隊伍。」

  「是呢,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啊。」日向順平跟著在一旁訓道,「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相田麗子雙手合十,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這次就暫時饒過你們,大家都辛苦了,接下來我會好好獎勵你們的~」

  坐在人群的外側,木吉微微活動了一下左腿,但是僅僅是細微的移動也從膝蓋那裡傳來一陣陣刺骨的疼痛。

  糟糕了,真的惡化了啊。

  木吉咬著牙站起來,抬頭卻發現同伴們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如同往常一樣溫和地微笑著:「怎麼了嗎?」

  「鐵平,你的膝蓋感覺怎麼樣了,我和你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吧。」相田麗子擔憂地問道。

  「誒?啊,不用啦,你不需要這麼擔心,麗子。」木吉一怔,他擺了擺手,一臉讓人安心的笑容,「久梨就在外面等我,她和我一起去就好了,放心吧。」

  「但是……」

  「真的不用,我自己有分寸的。」木吉打斷了相田麗子的話。

  倒是旁邊的日向順平一臉不信任:「你有分寸?像你這種大白癡有分寸才怪,在這一點上你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他轉身砰地打開門,果然發現了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的久梨,語氣立刻弱了下來,「那個、緒方,你等下要和木吉一起去醫院的嗎?」

  久梨低著頭,頭上戴著木吉送的藍色的耳機,像是在聽歌的樣子,沒有注意到他的話。日向也不奇怪,也許是耳機聲音開太大了的關係,他走過去拍了拍久梨的肩膀:「緒方?」

  久梨嚇了一跳,身體猛顫一下驚慌地抬起頭來。日向被她的反應嚇得更厲害,他慌忙舉起手來示意久梨不要害怕:「抱歉,嚇到你了嗎,是我。」

  「日向學長?抱歉,剛剛我……」

  久梨意識到自己又沒聽到別人的招呼,非常習慣地就順嘴道歉然後解釋,誰知日向先撓了撓頭:「緒方,耳機的聲音不要開太大,對聽力不好的。」

  久梨一愣,她的手下意識摸了摸還掛在耳朵上的耳機。

  一瞬間明白了木吉的禮物到底是什麼。

  「好的,謝謝您的提醒。」久梨釋然地笑了笑,把耳機取了下來,側耳問道,「日向學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日向其實很不擅長和女孩子的交際,對待久梨這種一看就很乖巧安靜的女孩子更是沒轍,他一瞬間有點後悔自己強出什麼頭,不過還是清了清嗓子:「其實也沒什麼……如果醫生有什麼囑咐但是木吉根本不聽的話,還要拜託你轉告我們,讓我們注意他的情況。」

  「好的,沒問題。」久梨答應下來,「日向學長真是體貼啊。」

  「體、體貼!」日向順平的臉差點沒扭曲成惡鬼的形狀,「誰會關心那個大蠢貨怎麼樣啊!」

  坐在去醫院的計程車上,久梨又掛上了耳機,裡面由木吉提前下載好的歌曲讓她充分地認識到木吉鐵平這個人實際上是多麼……說無趣倒也不至於,不過他的愛好真是和退休的老人一模一樣。

  或許和他是由自己的爺爺奶奶撫養長大有關係吧,怪不得總給人一種結實的依靠感。

  不過雖然是誇獎,久梨還是覺得自己欣賞不了這種「やソ故郷デ、帰ボろス、帰ボろス」的音樂,她默默地摘了下來揉揉耳朵,看向旁邊從剛才開始就一臉傻笑地托腮看著自己的木吉鐵平。

  「木吉君,請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哎?好吧……久梨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客氣,當初把稱呼從‘木吉學長’進化成‘木吉君’我也費了好大的功夫啊,倒是真想有一天能聽到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呐?」

  「真是抱歉,我不是木吉君那種一見面就能直接稱呼別人名字的自來熟。」久梨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吐槽。

  「我這不是自來熟,只是對遇到的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和熱情而已。」

  「對,自來熟都是這麼說的。」

  「……」

  茂名醫生在自己的診療室研究X光片,聽到敲門聲後直起身子,禮貌地說了一句「請進」。雖然久梨站在木吉前面,但是人的視線顯然更容易被高的物體所吸引,茂名醫生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臉不好意思的木吉,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才看到久梨。

  茂名醫生很熟稔地打了個招呼,直挺著的脊背也放鬆下來:「久梨嗎,今天和木吉一起來複查?」

  久梨有點為難,她已經想像到醫生知道木吉的傷勢後會多麼生氣了,不過想到木吉在球場上拼命的樣子,她又覺得木吉是自作自受,連忙告狀:「木吉君在球場上受傷了,我想傷勢一定惡化了,醫生您幫忙檢查一下吧。」

  茂名醫生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他眼光惡狠狠地盯著木吉的膝蓋,毫不客氣地伸手撩開他的褲腳卷上去,露出他紅腫青紫的膝蓋。

  「……木吉鐵平。」

  木吉立刻站直身子,語氣輕鬆地解釋:「茂名大叔你先不要生氣啊……」

  「我已經連生氣也不想了,木吉鐵平,先給我坐下,等下我給你做詳細的檢查。」醫生的語氣冷冷地,已經被屢教屢犯的木吉氣得要死。

  久梨默不作聲地在旁邊找了個椅子坐下,躲開醫生和病患的交談,木吉再這樣下去也許整條腿都會廢掉,不讓醫生給他敲警鐘是不行的。

  檢查出來的情況顯然比久梨想像中的更嚴重,不過木吉卻顯得一副早已預料到的樣子。

  「總歸是自己的腿,痛到什麼程度,也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自己也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木吉苦笑了一下,「但是無論如何,只要我還能跑得動,能夠跳得起來,我一定不會放棄。」

  醫院的走廊已經被昏黃的夕陽光芒鋪滿,半片天空都是血紅色的霞光,有鳥兒拍打翅膀從半落山間的夕陽前緩緩飛過,潔白的翅膀被度上一層流光。

  木吉站在窗前,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臉,眼神竟然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堅定:「這是我能夠和大家一起打球的最後一年了,錯過了全國大賽,我們好不容易進入了冬季杯……絕對,絕對不要放棄,這可是我的、也是我們的夢想啊,久梨。」

  久梨站在他身後,那個總是為同伴和朋友撐起一片天地的高大的背影此時也有了脆弱的意味,她很矛盾:「我希望木吉君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你的傷勢是不能隱瞞的,你怎麼能為了眼前的這一年,放棄以後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我現在只是不想後悔而已。我許下了承諾,和別人做了約定,今年一定要和大家一起成為日本第一。久梨,不要忘記了,我們也有約定,你不記得當初我是怎麼說的了嗎?」

  ——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來誠凜吧,這裡會有你喜歡的籃球,一起享受打籃球的樂趣吧。

  「我可是下定決心,要漂漂亮亮地給你奉上你喜歡的籃球比賽啊,總不能讓我毀約吧,女孩子的信任可是非常寶貴的。」

  木吉轉過頭來看著久梨,眼睛裡有一絲懇求和期望,看得久梨一下子軟下心來,嘟囔著答應了:「我知道了。」

  「真的嗎?太好了久梨,謝謝你願意幫我隱瞞!」

  「啊?木吉君,你不要搞錯了啊……」久梨瞪了他一眼,「我只是答應在你的腿還能夠用的時候站在你這邊而已,如果你說想讓我隱瞞你傷勢惡化的情況,我可從來沒答應過,而且現在也已經晚了。從現在開始,你的狀況是否適合上場,不由你來決定。」

  「什麼晚了?」木吉不解地問。

  久梨舉起手機,上面顯示著正在通話中,而通話物件則是……

  「麗子?!」木吉看清螢幕上的姓名,大驚失色。

  相田麗子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謝謝你,久梨醬,辛苦你了。鐵平,等你回來我會和你好~好~談談這件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やソ故郷(ツペイシ)デ 帰(ろり)ボろス 帰(ろり)ボろス——日本民歌《北國之春》


第62章

  雖然因為和相田麗子通風報信的事,久梨被木吉怨念了好久,不過她一點都不在意。

  無論如何,身體都是最重要的,應該放在第一位考慮,這些蠢貨怎麼就不知道呢。不僅是木吉鐵平,青峰那傢伙也是,手肘上的傷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男孩子難道都是這樣嗎……

  不不不,征君可是和這群蠢貨不一樣的。

  但是青峰的傷勢也不得不讓人擔心,不過她現在沒有資格也沒那麼厚臉皮湊上去就是了,如果不是桃井陪在他身邊的話,不知道只憑青峰的性格會做出多少讓人擔心的事情來。

  久梨整理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她對著鏡子慢慢地梳順一頭長髮,有點糾結地想著。

  桃井為了青峰而去了桐皇,但她多麼喜歡黑子哲也,久梨也是很清楚的。很多知情人都會一笑而過,以為桃井五月說出的喜歡不過是開玩笑而已,因為她的確是個很完美的女孩子,會喜歡上存在感幾乎為零的黑子也是一件很讓人驚奇的事情吧。

  但是久梨的確是再清楚不過了,讓桃井將一些少女雜誌帶回家,在滿屋的籃球資料和籃球雜誌中擠佔了一定的空間,使桃井不斷患得患失的人,把她徹底改變了的一個人,就是黑子哲也。

  桃井為了青峰而放棄了和黑子進入同一所學校的機會,雖然也說是放心不下青峰,但是心裡一定會有不甘吧……

  為了青峰,做出了艱難的決定,用行動站在他的身邊。而反觀久梨自己……

  輕輕地把發梢撥在肩膀後面,久梨深深地呼了口氣,樓下響起赤司家轎車的鳴笛聲,她奔到窗口,朝在下麵等著她的赤司揮了揮手。

  「我馬上下來,征君!」

  今天就是伊久磨進行手術的日子。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赤司和桃井而已,伊久磨不願意讓太多的人知道,和他關係很親近的木吉也大大咧咧地,只知道手術的日期是最近,卻不知道是這麼近。

  久梨本來不確定桃井會不會來,畢竟她作為桐皇的經理,身上還是負有很重的責任的。不過在通知她之後桃井連猶豫都不曾,直接應了下來,還安慰久梨不要過於緊張,她會去陪她的。

  對,反觀久梨,做得太少了。不論是對誰,赤司,青峰,桃井,還是其他的人,幾乎一直都是她在毫不羞愧地接受他們的饋贈和奉獻,自己卻總是不願意付出行動,被動地看著一切事情的發生。

  國中的時候和好朋友徹底決裂,讓那麼遷就她的水野千雪都無法忍受的她,明明早就察覺到這件事了。但是卻因為周圍的人總是在說「不是你的錯」,說「你會找到更好的朋友的」,因為有他們在身邊,才讓自己以為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以為真的不是自己的錯……那還能是誰的錯呢,竟然這麼理所當然地到了現在。

  大概是看不下去久梨這麼又皺眉又眉開眼笑的多變的樣子,赤司低聲問道:「怎麼了,久梨?」

  久梨回過神來,對著身旁的赤司笑了笑,對上他平淡的眼神,她聳聳肩:「我只是……剛剛才發現一些事而已。」

  久梨和赤司到達醫院時,桃井還沒有來,赤司站在伊久磨的病房門口沒有再進去,只是倚著門框看久梨彎腰和半坐著的伊久磨說些什麼。

  雖然這樣形容不太恰當,現在的伊久磨和久梨,就好像久梨剛從車禍後醒來時的自己和赤司。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只留下自己躺在病床上。

  只有自己實在是太累了,只有自己是沒有辦法堅持下去的。

  幸好還有一個人陪著自己。

  赤司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正有些出神,桃井匆忙的腳步聲就從走廊的另一頭延伸過來。她氣喘吁吁地在赤司面前停下,吃力地雙手扶住膝蓋大口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抱、抱歉,我來晚了,路上稍微有些堵車……」

  赤司被打斷了思緒,面上平靜無波,點了點頭:「久梨在裡面,你進去吧。」

  桃井走近病床,正好聽到久梨在和伊久磨絮絮叨叨,已經學會了基本唇語的伊久磨仰頭仔細看著久梨的唇形,下意識地跟著嚅動嘴唇。

  「等你從手術室出來之後,就能聽到我的聲音了。伊久磨,我陪了你這麼久,連一句謝謝都沒辦法聽到,可是太虧了。」

  「你知道嗎,在羽海最後的那段時間裡,我沒能陪在她身邊,這是我最大的遺憾。我不知道她還想對我說什麼,所以我就擅自地對她說了……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離開你的,會看著你,成為一個沒有遺憾的人。」

  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委婉地表達了要把伊久磨推進手術室進行準備的意思。久梨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慢慢地向後退了一步,眼神緊緊地盯著伊久磨的臉。

  伊久磨瞪大了那雙黑亮的眼睛,然後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酒窩。

  「馬上就回來。」他的嘴唇微微張合,做出這樣的口型來,「我好想聽到久梨姐姐的聲音。」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起來,三個人在門口的長椅上坐著,除了赤司,兩個女孩子多少有點坐立不安。

  按理來說這個手術不會持續很久,而且只是耳蝸植入手術而已,也不會危及到伊久磨的生命。但是大概是大家對這個手術寄託了太大的期望,都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完美的結果,反而讓這個小手術承擔了太重的責任。

  桃井等得有點久,感覺口乾舌燥,嗓子也乾澀得說不出話來。她站起來強笑道:「我去買飲料,你們有什麼想喝的嗎?」

  久梨還沒說話,赤司就幫她點了:「給她一杯熱牛奶就好,謝謝。」

  「好的,我馬上回來,說不定我回來的時候伊久磨都出來了呢。」桃井看久梨放在膝蓋上緊握的雙拳,不由得安慰道,她知道久梨為了伊久磨做了多少努力,「久醬,不要這麼擔心,只是一個小手術而已。」

  「嗯,雖然我也知道,但是還是忍不住好緊張……」久梨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終於平靜一點。她身體向身旁的赤司微微歪了過去,肩膀倚在赤司的肩膀上,靜靜地坐在那裡。

  桃井買了自己和久梨的份,突然想到赤司並沒有說他要些什麼。或許他不渴……算了,買瓶礦泉水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他就算是不關心伊久磨,對久梨的擔心就足夠他在意了吧。

  拿著飲料往手術室走去,桃井拖著腳步,儘量推遲回去的時間。

  桃井不太敢呆在那裡,坐在手術室前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她從小就身體健康,家人或者是朋友,基本上都是和青峰那樣一年到頭都不會感冒的人。她來醫院的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在手術室前等裡面的人做手術的感覺了。

  她暗暗希望自己剛剛的話能夠被兌現,等她回去時,發現伊久磨已經出來,手術順利完成。久梨是笑著的,伊久磨也是笑著的,之前等待羽海手術的那種悲傷不要再重演,那樣的久梨她不願意再看到第二次了。

  原本就緩慢的步伐在轉過轉角時徹底地停下。

  對於久梨和赤司之間的感情,桃井是毫不懷疑的,因為她自己就有個關係好到不能再好的青梅竹馬。

  如果說兩個人之間沒有那種模糊曖昧的心思,除非一方就是個蠢到沒邊的笨蛋,一般很難走到現在的地步,那種感覺你可以稱之為「喜歡」,也可以稱之為「親情」,或者說處於喜歡和親情之間的一種情感稱呼什麼的隨便他吧。

  但是這很難轉化為情侶之間的愛情,特別是當當事人有了喜歡的人的時候。

  桃井只覺得自己的腳像是紮根在了地上,邁不開步子,沉重得不像話。

  坐在長椅上等待的兩人,久梨是背對著赤司,靠在他的肩膀上,視線一秒鐘都不敢離開手術室的大門。

  赤司的手搭在久梨肩膀上,然後臉不知為何慢慢地靠近,從桃井的角度看來,他好像已經快吻到久梨的頭頂。

  手裡的飲料一時間沒拿穩,掉在地板上發出巨大的「咣當」一聲和不斷地迴響,鋁制的罐子在地板上快速地滾動著,最終撞在赤司的腳邊才停了下來。

  桃井感覺連舌頭都不能自如地控制了,結結巴巴地道歉:「抱歉,我我我我沒拿穩……」

  赤司的臉色讓人看不出一點不對勁,沒有一絲心虛或者被抓包的尷尬,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這讓桃井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或者是視角問題。

  赤司從桃井手裡接過牛奶擰開瓶蓋遞給久梨,就繼續保持之前的姿勢,靠在一起,靜靜地等待著。

  久梨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她向桃井道了聲謝,咕咚咕咚把牛奶灌下去一大半。不一會,手術室的大門就被推開了。

  她幾乎是跳了起來,三步並兩步走到醫生面前,急聲問道:「醫生,請問伊久磨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他點了點頭:「放心吧,手術過程比較順利,等麻醉劑的效用消失後就他能醒過來了。」

  看著久梨一下變得喜悅的表情,他又補了一句:「不過根據他之前的身體報告,和人工耳蝸適應也要一段時間,期間可能會發生手術併發症。。如果有任何情況,請記得及時叫我們去病房。」

  「好的,謝謝您醫生!」久梨的眼神向手術室裡面瞟去,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踮了踮腳尖想要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情況。不一會就有護士推著病床出來,熟睡著的伊久磨看不出和之前有什麼區別,只有在場的人才知道……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他終於不再是一個無法聽到大家說話的人了,能夠聽到世界上各種各樣五彩斑斕的聲音,能夠體會到聲音中所蘊含的情感,不需要再面對其他人異樣的眼神和肆意的嘲笑。實現他的夢想,成為一個正常的孩子。


第63章

  伊久磨因為手術中麻醉的藥效還在睡著,久梨和桃井陪在病床邊。赤司則因為洛山方面還有需要照看的事,在確定有桃井在就足夠了之後,又從東京趕回了京都。

  久梨手裡還抓著桃井買的熱牛奶,此時牛奶早就冷了下來,瓶罐外側冰涼,又被久梨因為緊張而發熱的手心熨得滾燙。

  雖然久梨的身體沒有脆弱到喝飲品都要求在常溫以上的溫度,但是因為赤司總是有無謂的堅持和擔心,她也習慣在赤司面前這樣表現。桃井一直都知道這點,在赤司離開之後,她又買了一杯冰鎮飲料遞給久梨,硬是把那罐可憐的熱牛奶從她手裡拔了出來。

  桃井本來是為了打發時間,跟著久梨用伊久磨病房裡的蘋果學做兔子蘋果,結果幾輪下來,成果都有點慘不忍睹。

  久梨把自己的成果插上牙籤遞給桃井,安慰道:「沒有割傷手指就好,否則就得不償失了。」

  桃井有點洩氣地接過來,憤憤地啃了兩口吞下去,才開口道:「馬上就是冬季杯了,呐久梨,你知道嗎,對戰的隊伍已經決定下來了。」

  「……這麼快?」

  「倒也沒有,我是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久梨,第一輪就是桐皇對誠凜。」

  「……」

  「雖然我也希望青峰君能夠變回原來的樣子,但是既然是比賽,我也會竭盡全力讓桐皇取得勝利的。抱歉呢久醬,只有比賽絕對不行,我沒辦法幫你。」桃井說著說著露出一個苦惱的笑容來,「我真的很想幫你,也想幫青峰君,但是真的不可以。」

  「笨蛋,你多想些什麼。」久梨被她的話逗笑,「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你放水啊,會被誠凜的大家罵死的吧。放心吧,你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剩下的讓我們來就好。」

  伊久磨過了一會就醒了,雖然人工耳蝸的效果也不是立竿見影,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總歸是讓人高興的。久梨和桃井從醫院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偏向了昏暗,一輪夕陽被遠處顯得格外沒有生氣的鋼鐵大廈遮去了半邊。

  到了12月,白天變得越來越短,天氣也慢慢地寒冷起來,這個時候出去泡溫泉是再好不過了。據相田麗子說誠凜在高強度的合宿後會安排慰問用溫泉之旅,也邀請了久梨一起去。但是久梨一想到之前向她告白的福田寬也在,就猶豫了半天後拒絕了。

  她相信這種沒有結果的喜歡過了一段時間就會消退,所以她準備在這之前儘量減少出現福田寬面前的機會。

  但是為此失去了一次和朋友泡溫泉的機會,感覺真是很肉疼啊……

  所以當桃井邀請久梨時她頓時就心動了,雖然和桐皇的隊伍一起去泡溫泉也有點尷尬,畢竟她和那些人都不熟。

  但是桃井拍著她的胸脯保證她和久梨以及教練原澤克德會坐著教練租來的車去溫泉,而桐皇的一群活力過剩的小夥子們會坐電車然後徒步走到那裡,到達目的地之後女生和男生也是分開行動的。

  「我一個人很寂寞哦,周圍的人都是不解風情的男生,我一個女孩子多想找個人一起啊。久醬,就當做是陪我啦,一起去吧~」

  桃井湊過來看她,粉紅色的眼睛亮晶晶地,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好吧。」

  久梨和桃井的交情差不多有三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而且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雖然之前因為久梨和青峰分手的事,桃井夾在兩人中間頗為為難了一陣,不過自從她堅定地轉投久梨陣地之後,這種尷尬也沒有再出現過了。

  所以在桃井毫不猶豫地把她賣給青峰後,久梨看著她頭也不回長髮飄飄的瀟灑背影,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沒錯,兩個人是來泡溫泉的,但是沒想到之前也聲稱會去泡溫泉的誠凜眾人也在同一家溫泉屋裡。因為泉池裡霧氣繚繞,白茫茫地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的視力也不好,所以久梨和桃井談笑著坐下後,只看到身旁有個隱隱約約的身影,她也沒有在意。

  誰知道桃井像是早就打聽好了一樣,一眼就認出了相田麗子,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相田麗子眯起眼睛仔細看了一會才辨認出來:「你是……桐皇的?還有久梨,你們怎麼會……」

  誠凜和桐皇的提前宣戰是久梨沒什麼資格去摻合的,旁邊兩個人在你來我往地說著客氣的話,久梨把自己沉在溫泉裡,從鼻子裡呼出的氣在水面上咕嘟咕嘟冒著小水泡。

  如此反復幾次,久梨從泉池裡有點脫力地浮上來,靠在旁邊的岩石上深呼吸。桃井和相田麗子已經和平地結束了對話,她遊過來和久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說起來,既然誠凜也在這裡泡溫泉,哲君也一定來了吧。」桃井的臉浮上一層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了喜歡的人,還是因為溫泉的熱氣,「不知道他看到我穿浴衣的樣子會不會為我著迷……嚶嚶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好害羞啊!」

  「……但是現在是冬天啊。」久梨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眼皮變得沉重起來,「為了愛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如果你不小心凍感冒哲也君也會心疼你的……」

  桃井撇了撇嘴:「是久醬你太小心了,在房間裡面溫度明明是正好的……喂不能睡哦,小心被悶暈了,快給我起來啦,我帶你出去走走。」

  「嗯……」久梨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跟著桃井的動作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扶著她的胳膊向外走。

  穿著溫泉旅館統一提供的浴衣,從露天浴場走進室內,原本屬於冬日冰涼的空氣與溫泉熱氣交織的特殊感覺也被室內溫暖粘稠的空氣趕走。從浴衣衣領中把有點潮濕的長髮拉出來,久梨先幫桃井將長髮綰起來,然後熟練地將自己的頭髮也盤了起來。

  桃井摸著頭側的髮髻,嘖嘖稱奇:「我學了好久都學不會用發簪盤頭髮呢……」

  「熟能生巧而已,我還能用圓珠筆盤頭髮,多練練就好。」久梨把自己的東西收拾起來,對桃井的感歎不甚在意。

  從發梢上滴下來的水珠把衣領和後背的衣服都浸出大片的深色水漬,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桃井皺著眉頭加快了步伐:「我們先回房間……哎?」

  她猛地停下了腳步,然後突然一手拎起浴衣的下擺,踩著木屐的腳步在地板上啪嗒啪嗒響了起來。

  「哲君~」

  她歡呼著撲上去,從氣勢緊繃的火神和青峰之間穿過,一把抱住了黑子。

  黑子踉蹌一下連忙接住了桃井,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語氣罕見地帶上些苦惱:「桃井桑,請不要抱得這麼緊……」這姑娘真的不知道自己穿的是浴衣嗎。

  青峰被突然出現的桃井驚得一愣,然後立刻反應過來向她來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提著手袋站在那裡的久梨。這時他也顧不上和火神抬杠了,快步走到久梨面前,臉上露出頗為開心的笑容:「久梨,你來了。」

  只穿著浴衣站在青峰面前的壓力有點大,久梨有點不自在地拉攏衣領,低聲應道:「嗯……青峰君呢,不去泡溫泉嗎?」

  青峰穿著桐皇的隊服,顯然是沒打算去溫泉的樣子。

  「本來我也懶得來,是五月說她邀請了你,我才跟著過來的。」青峰抱怨般地說道,見背後的火神一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盯著他們,他皺起眉頭眼神兇惡地瞪回去,「看什麼!」

  掛在黑子脖子上的桃井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手,才注意到久梨那邊的情況,心裡反而松了口氣。

  原本還在計畫要怎麼設計讓兩個人見面好好談談呢,現在正好遇到也省了她的功夫,也沒有辜負她先邀請了久梨又用久梨來「勾引」青峰的苦心。

  「哲君~我們先走吧,還可以去陽臺看星星呢~」

  「哎?但、但是……」黑子無措地被桃井拉走,實在下不了口拒絕,「火神君……」

  火神站在兩對人之間發愣,聽到黑子叫自己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看左手邊笑得發蠢的青峰,毫不猶豫地轉身跟著黑子和桃井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火神君為什麼要追上來,等下我要和哲君去看星星呢。」桃井顯得很不開心。

  對女孩子心思完全不懂的火神:「是你們桐皇那邊先跑過來挑釁的吧,現在哪有心思看什麼星星。黑子,回房間換好衣服陪我去練球。」

  久梨看著桃井徹底把她拋棄在這裡不聞不問的冷漠背影,無力地張了張嘴:「五月……」不能帶她一起走嗎……

  青峰從旁邊的自動售貨機裡按了瓶礦泉水遞給久梨:「給,你剛泡完溫泉也該補充水分了。」

  久梨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道了聲謝。

  兩個人站在走廊裡一時無語,久梨本來就不太想呆在這裡,握著水瓶也顧不上喝就想走:「青峰君,我先回去了,有事以後再說吧。」

  青峰呆了一下,嘴張了張還是沒說話,卻一動不動地繼續橫在走廊正中間,正好擋在久梨前面。

  久梨從他身旁匆匆走過去,沒想到青峰在她越過他的一瞬間也跟著轉過身來,一步不落地和她並排走著。

  久梨腳步不停,有點惱怒地問道:「青峰君,你還有事嗎?」

  青峰沉默著搖了搖頭。

  「沒事的話,能不能不要跟著我?」她語氣生硬地拒絕,「這會讓我很困擾。」

  青峰瞳孔一縮,才終於小聲說道:「……我就想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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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很快就到了誠凜和桐皇比賽的當天,赤司對這場比賽也是充滿了興趣,一大早就來接久梨一起去會場。

  據赤司說他會直接在球場上觀看比賽,所以久梨只能一個人在觀眾席呆著。現在還算早,大多數觀眾都還沒有來,久梨正好能挑個適合觀看比賽的最佳位置。

  剛坐下,原本已經去了球場的赤司又回來了,他把背包遞給久梨:「久梨,我等下要出去,先幫我拿包。」

  「嗯,好的,注意時間不要遲到了啊。」久梨抱著包點點頭,她習慣于聽從赤司的命令,連問一問他是有什麼事的想法都沒有。

  誠凜和桐皇雙方都在熱身,黑子傳了幾個球試試手感,抬頭望觀眾席掃了一眼,很輕易地發現了久梨。

  久梨朝他揮了揮手,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黑子就很滿足地低頭繼續練習。

  熱身已經告一段落,黑子從背包裡拿出手機,才發現來自赤司的短信,只能向相田麗子請假出去一下。

  久梨見黑子走出賽場也沒有在意,她歪頭用手調了下耳機的音量,等待比賽開場。突然赤司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久梨拿出來一看,上面顯示的來電人竟然是赤司的父親。

  他的電話最好不要漏接啊,久梨只能接了起來:「赤司叔叔?」

  「久梨?征十郎在嗎?」

  「征君出去了,把手機交給我保管,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轉達的嗎?」

  「……算了,你告訴他也行。」赤司父親說的是最近他交給赤司處理的一樁事務,有一些問題需要赤司儘快聯繫另一方當事人,他打定主意會袖手旁觀,只等著看赤司的表現如何。

  久梨對他們公司的事務並不瞭解,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記下要點掛斷電話,她歎了口氣,伸手翻了翻赤司手機裡的通訊記錄。

  既然赤司的父親這樣說了,她也得儘快找到他才行。通話記錄中沒有什麼資訊,久梨在赤司的寄件匣裡終於找到了答案。

  「征君給大家發了一模一樣的短信啊……地點是這裡……」久梨喃喃地念道,只能拎起包來去赤司短信中說明的地點去找人。

  希望不要遇到青峰希望不要遇到青峰希望不要遇到青峰。

  久梨的運氣不算差,剛走到會場的大門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赤司,他顯得有些疑惑:「久梨,怎麼出來了?」

  「赤司叔叔的電話,我幫你接了。」久梨說著把記著赤司父親囑咐的紙條遞給他,赤司一看就皺起眉頭,收進口袋裡也不去理會。

  「不聯繫可以嗎,看起來好像很急的樣子……」

  赤司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久梨也不再多說,反正赤司有自己的考量。

  這時黑子和火神從赤司來的方向走了過來,看來是剛剛和奇跡的時代的大家告別。久梨馬上聯想到也許青峰也很快就會出現,連忙拉住赤司的衣袖:「征君,我們回去吧。」

  火神遠遠地就看到了兩個人,顯然對他們的組合非常驚奇:「緒方?」

  「火神君,哲也君。」久梨向逐漸接近的兩個人打招呼,「比賽要加油啊。」

  火神忌憚地看著赤司,初次見面就被赤司下了狠手,他再怎麼遲鈍也能意識到赤司的危險性。出於對久梨的同學愛,他瞥眼看了看赤司:「緒方,你怎麼會和……」

  黑子連忙攔下火神的話:「火神君,赤司君和久梨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哎?!」火神猛地退後一步,見鬼一樣的眼神在久梨和赤司身上掃來掃去,「不會吧,完全看不出來啊。」

  她和青峰之間那樣的關係也就算了,這麼一個危險人物竟然還是她的青梅竹馬,緒方能健康成長到今天一定很不容易吧!

  「真是一群怪人。」他下意識低聲說道,「連我身邊的這個人也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奇怪的人。」

  被說成是「奇怪的人」的黑子:「請不要這樣說,火神君,很失禮的。」

  坐在觀眾席上,隔著幾個人不遠處就是海常的隊員,黃瀨看到了她,很興奮地揚起胳膊高聲喊道:「久梨醬!來這邊坐啊久梨醬!」

  久梨抽抽嘴角,勉強朝他笑了一笑,把耳機戴上就不再理他。

  過了一會黃瀨就蹭了過來,扒著她的肩膀撒嬌:「真是的,你都不理我!一個人坐在這裡多寂寞啊,要不我過來陪你一起吧?」

  海常的隊長笠松幸男一腳就踹了過來,擰起他的耳朵就往海常的方向拽去。黃瀨眼淚汪汪地雙手捂著被擰住的耳朵叫痛,求救的眼神向久梨投去,一雙燦金色的眸子看起來委屈極了。

  久梨扭開頭不去看他,聽著黃瀨「嗚嗚」地哭鬧著被拖遠,那雙漂亮的眼鏡卻總在她眼前晃來晃去,讓她覺得於心不安。

  她低頭給黃瀨發了條信息:「黃瀨君,為什麼對我這麼熱情呢?」久梨貴在有自知之明,她並不認為自己對黃瀨意味著些什麼。畢竟黃瀨連最起碼的對重要的人的稱呼癖好也沒有冠在她的姓名上,那為什麼每次都顯得和她很熟很熱情的樣子呢。

  不一會黃瀨的回復就來了。

  「久梨醬啊,是我的朋友們非常重要的人啊,也是小青峰最喜歡的人呢,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夠成為朋友呢?」

  ……青峰最喜歡的人嗎。

  久梨看向在球場上和火神一對一的青峰,也許是找到了他渴望已久的對手,也許是火神現在的表現和之前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上給了他巨大的驚喜,青峰青灰色的眼睛熠熠發光,連肌肉都興奮得微微顫抖。

  她不自覺地把手伸進背包,摩挲著放在夾層裡的那張照片。

  那是兩個人還沒有交往的時候,她在球場上偷拍的青峰打籃球的照片。

  也是在國中的攝影大賽上獲獎的那張照片,多虧了它,兩個人竟然還得以單獨出去約會。

  現在回想起來,久梨都還能記起當兩人相處時,自己砰咚砰咚加快的心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滿心的羞澀和不安。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都是久梨對青峰的單箭頭的關係,不知為何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眼神無意識地跟著青峰的身影移動著,看著他俐落地過人、起跳、出手、灌籃,轉過來的那張臉上,突然帶上了不一樣的色彩,和很久都不能在球場上的他的臉上看到的笑容。

  ……笑了。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打斷了久梨的思緒。她連忙拿出手機,對被她打擾到的周圍的觀眾施以歉意的微笑,然後彎著腰從觀眾席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她接起了電話:「喂?」

  接通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突地一沉,然後瘋狂地上下跳動起來,用力撞擊著胸腔。

  「緒方小姐?是我,龍宮。」

  ……那是伊久磨的主刀醫生,他也是看在赤司家的情面上才對伊久磨進行特殊照顧治療,從伊久磨做完手術到靈活應用人工耳蝸之前,所有的進程都由他來掌控。

  「龍宮醫生?突然打電話給我,是伊久磨出事了嗎?」久梨緊張起來,明明她來看比賽前去看望伊久磨時,他雖然有點手術後常會出現的眩暈,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還拜託她幫他給木吉君加油……

  那頭微一沉默:「突然出現了植入手術的嚴重併發症,切口出現嚴重感染,之前的皮下血腫越來越大,而且已經出現了重度眩暈。現在我們已經準備開始手術,希望你能儘快趕過來。」

  「好的,我馬上到!」久梨握緊手機急聲說著,「拜託您了,龍宮醫生!」

  久梨在伊久磨做手術之前,已經對這項手術做了充足的調查和準備。這樣的併發症如果沒有治療成功,說不定會給伊久磨留下終生無法治癒的傷病……

  久梨趕到醫院時,手術還沒有結束,她從醫院的正門一路跑到三樓的手術室。抬頭就能看到不得不熟悉的手術室,她已經站在這裡很多次了,自己,羽海,伊久磨,有人活著出來了,也有人永遠地留在了裡面。

  久梨已經沒有力氣再走到長椅上坐下了,對於她這麼一個常年體育免修的人來說,剛剛的爆發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只能背靠著牆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呼吸間心肺都帶出劇烈的疼痛,狂躁地跳動的心臟把血液壓送到身體的每個部位,久梨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蒼白失血的指尖逐漸恢復了肉粉色。

  伊久磨……快點出來吧。

  她最討厭在這裡等待了,只能束手無措地站在這裡卻什麼都做不了,有人要離開也無法挽留下來,生死有天,人如螻蟻。

  久梨微微閉上眼睛,她想起自己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時候。說也奇怪,那個時候她是昏迷著的,不僅是因為車禍的撞擊,也有麻醉劑的效用。明明是不省人事的狀態,她卻能夠模模糊糊地記起周圍的場景。就像是那個時候自己的靈魂已經從身體裡出來,冷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隨意地擺弄,然後在走廊裡那些憐憫同情或者麻木的眼神中穿過。

  車輪咕嚕嚕作響,路過一個又一個人。人很多,世界最不缺人數了,但是即使有那麼多的人,也沒有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

  但是沒關係,雖然經歷了很多讓人絕望的事情,最終她還是找到了。喜歡著她的人,關心著她的人,把她放在手心、放在心上的人。

  伊久磨也是,他慢慢地長大了,整個人像是一棵茁壯成長的幼苗,在陽光下舒展出漸漸粗壯可靠的枝椏。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很多,以後也會擁有更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地從裡面出來,從這間帶走了羽海的手術室裡……


第65章

  黑子已經快要脫力,似乎每一個動作都會耗盡他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他艱難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比分,上面的分差讓人有些絕望。

  青峰已經進入了zone,在球場上根本無人可擋。

  好不容易將比分守到了小節末尾,裁判的哨聲響起,都已經勞累不堪的雙方都得以休息。黑子坐在長椅上,任同伴們用冰塊幫自己冷敷快要抽筋的小腿,他灌了口水,抬頭下意識往久梨的方向看去。

  位置不知何時已經空了。

  黑子一怔,比賽開始前他還能有精力去看一眼久梨,但是和青峰對戰、和實力非凡的桐皇對站,讓他根本不能分神去注意一下久梨的狀況,沒想到再次看她時,她卻不見了。

  ……久梨去了哪裡?

  站在球場上觀戰的赤司也發現了這個情況,而且更早,剛開始他還以為久梨是去洗手間或者買飲料。但是眼看半場比賽過去了,她都沒有回來,不得不讓赤司為她擔心起來。

  赤司抿著嘴唇,撥出了久梨的電話。

  那頭過了好一會才接起來,久梨的聲音沉沉地,聽著很累:「征君嗎?」

  「你現在在哪裡?」赤司也想不到為什麼剛剛還好得不得了的久梨會變成這個樣子,「需要我幫你嗎?」

  「不,不用,沒關係的。」久梨一聽才反應過來,連忙拒絕,「我一個人可以的,一會就回去了,不用擔心我。征君,你好好看比賽吧。」

  「你在哪裡?」赤司又問了一遍。

  久梨搖了搖頭,又想到赤司看不到,急聲說道:「真的不用,征君,我自己可以解決的,相信我吧。」

  赤司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有事一定要聯繫我。」

  久梨掛掉電話,用耳機調了一下無線的頻道。冬季杯的第一場比賽廣受矚目,講解員正激情四射地在廣播裡講述著球場上的賽事。

  久梨離開時第一節已經快要結束了,加上趕去醫院路上的時間,到現在,比賽已經快要結束了。她剛接進頻道,就聽到那個激昂的男聲一下子將聲調提高到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高度,幾乎尖叫起來:「誠凜方的主力火神大我,突然間截下了青峰的投籃,竟然和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旗鼓相當!」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敞開,醫生和護士推著伊久磨走了出來。和久梨熟識的龍宮醫生見到久梨松了口氣:「你趕過來了啊,緒方。現在已經沒事了,血腫已經盡力縮小了,但是其他的併發症都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久梨也顧不得聽廣播,把耳機往下一捋掛在脖子上,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想哭的心情。她吸了吸鼻子,勉強笑了笑:「真是辛苦你們了,非常感謝。」

  伊久磨還在昏睡,久梨從護士手中接過病床扶手,推著他慢慢地往病房走去。

  此時夕陽已經快要落山,從遙遠的天際雲間露出一半的血紅的夕陽,終於有了溫暖的意味,柔和的黃色光暈透過走廊巨大的落地窗灑在伊久磨的睡臉上。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伊久磨,要加油啊。

  隱隱約約能從掛在脖上的耳機中聽到講解員的聲音,然後突地,爆發出一陣熱烈興奮的歡呼聲,講解員喋喋不休的高聲叫喊著表達自己的興奮。

  也許是比賽結束了。

  剛剛經歷過這大起大落,久梨只覺得有些疲累,竟然也失去了去聽聽比賽勝負的興趣。

  無論是誰贏都好,反正他們一定很開心。

  大輝……你有沒有感到開心呢。

  久梨坐在床邊,一時間覺得心底空空落落。期待已久的比賽已經結束,一直以來擔憂的伊久磨的病情也得到了良好的治療,像是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得到了好的結果,卻讓為此努力的人在完成後不知該何去何從。

  到底是應該感到開心還是失落呢,果然得到了一些東西之後,人類就會變得矯情起來。明明是之前一直都渴求著甚至為之痛苦的,得到之後卻是這樣的反應。

  接下來……她應該怎麼做呢?

  正在愣神,突然一雙結實的胳膊伸了過來,從背後把她抱了個死緊。久梨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反應那種感覺太過熟悉,隨手抄起放在手邊的手機狠狠向身後的人頭上拍過去。

  青峰反應迅速地伸手握住了久梨的手腕,避免了自己被砸得頭破血流的下場。他皺了皺眉頭抱怨道:「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啊……」

  久梨愣了一下,慢慢地收回手:「青峰君?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再說,如果不是你突然嚇我,也不會有這種事……」

  青峰癟了癟嘴:「算了,就算我的錯好了。」

  他剛從會場趕到醫院,身上的隊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肌肉也因為整場高強度的比賽而緊繃,背後已經汗濕了一片。

  久梨注意到這些,從床頭的抽屜裡找出毛巾遞給他,輕聲埋怨:「你自己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嗎,把汗擦擦。」

  青峰隨手接過來蓋在頭上,胡亂揉了揉:「比賽結束後哲說你不見了,赤司那裡也是沒消息,所以我想你會不會來這裡……伊久磨怎麼了?」

  「因為術後感染不得不再進行手術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久梨不願意讓他擔心,輕描淡寫地帶過,她的眼神在青峰氣息未定的身上溜了一圈,「之前的傷,比賽的時候沒出問題吧?」

  兩個人只言不提剛剛的比賽結果,就這麼氣氛溫馨地隨口找話題聊著,仿佛之前的矛盾並不存在,兩人的關係仍是這麼親密。

  過了一會,還是青峰先提起來:「比賽,我輸了。」

  「那我要給哲也君打電話慶祝一下了。」久梨應了一句,也沒有動作,又仰起頭來,水潤的眼睛盯著青峰,帶著一些不明的期冀,「開心嗎?」

  輸了哪有開心的?青峰抬手摸了摸久梨的臉頰,拇指在她鼻尖上蹭了一下:「開心,開心得不得了。」

  「那就好。」

  久梨說完這句話,病房瞬間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雙目相對,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青峰試探性地湊了上去,又伸長了胳膊把久梨牢牢地抱在懷裡,下巴搭在她的頭頂,結結巴巴地問:「那……以後,你你你你還會去看我打籃球嗎?」

  久梨用力地回抱他一下,頭抵在他的胸膛,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青峰喉結動了動,得寸進尺地問道:「能、能作為女朋友去看嗎?」

  久梨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將淚水逼了回去,哼了一聲,嘟嘟囔囔地回答:「看你表現。」

  「真的嗎?好,可以,沒問題啊!」青峰原本都快不抱希望了,沒想到能得到久梨這樣的回答,他興奮地把久梨抱了起來,在病房裡轉起圈來,「說好了的,不准反悔啊。」

  久梨被他甩得有點頭暈眼花,不滿地嘴硬:「你在做什麼啊笨蛋,我又沒答應你,別自顧自地以為我承認了啊!」

  病床上的伊久磨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黑亮的眼睛盯著在旁邊小孩子一樣抱著和被抱著轉圈的兩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見久梨眼神正要轉過來看他,他連忙閉上了眼睛收起笑容,裝作還沒有醒的樣子,靜靜地躺在床上。

  唔……讓他們多開心一會吧。

  桐皇和誠凜的比賽結束後,兩個人好像都空閒了下來。青峰天天有了空閒就往醫院跑,向久梨抱怨自己被黑子拉去做苦力,教那個理解力和石頭一樣的笨蛋投籃真是麻煩死了。久梨則是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節奏,帶著慢慢痊癒的伊久磨給那群孩子們上課。

  這天因為社團突然有事,久梨到醫院時已經比平時晚了一些。她疾步往平時上課的房間走去,路上還在想著關於青峰的事情。

  這一陣青峰真是老實的不得了,每天按部就班地去桐皇訓練,下午來醫院報到,晚上去教黑子投籃。大概是他天性本來就簡單直接,和那群沒有彎曲心思的小孩子在一起倒是很合得來,目前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儼然有趕超木吉的趨勢。

  嘛,不過他的笨手笨腳和說話不經大腦惹哭孩子也給他扣了很多分。

  想著想著久梨自己就笑了起來,青峰自從那次說過交往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了,虧得她還為了如何去應付他再次提起這個話題而輾轉反側了好幾個晚上。

  倒也不是久梨故意吊著青峰的胃口,只是兩個人最近相處得實在是太順利了,同時又平平淡淡,沒有一個契機來真正和好還是有點困難的。

  ……差不多是已經到了「你說我就會答應」的程度了吧。

  ……不過那個實心眼的笨蛋還真的再也沒提過這件事啊。

  久梨鼓起臉頰,這次難道需要她親自出馬,去找青峰告白?也不是不可以,總覺得便宜了那個笨蛋啊。

  走到房間門口,久梨正要推門,卻在聽到裡面的聲音後放輕了動作,將門推開了一個小縫,好奇地向裡面張望著。

  映入眼中的是手忙腳亂的青峰,他撓著腦袋萬分苦惱的樣子,憋著火氣不對那群孩子們說出來。伊久磨同情地拍了拍青峰的手臂,安慰他不要著急。

  他們在幹什麼?

  久梨不由得將門更向裡面推開一些,整個腦袋探進去豎起耳朵想聽聽青峰在說些什麼。

  「是好わク,su、ki、da。」青峰耐下性子又重複了一遍,看著眼前這些小腦袋一點一點地示意他們懂了,結果發音還是咿呀咿呀地,他歎了口氣,扶著額頭坐下來,高大的身子縮在給孩子們準備的小板凳上,顯得特別委屈。

  伊久磨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結結巴巴地連說帶比劃:「青峰大哥,別著急……」

  青峰癟著嘴巴:「怎麼能不著急啊,我說久梨她肯定不會同意的,所有的希望都在你們這群小兔崽……你們身上啊!」

  那群聽不到青峰的話的小孩子們三五聚作一團,瞪大了眼睛不斷比劃交流著,發出類似於「sukida」的發音來。

  青峰自己可能也覺得是過於勉強那群孩子們了,站起來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放輕了聲音:「算了,謝謝你們。」

  伊久磨見青峰有點放棄的意思,差點跳起來,也顧不上說了,手指激動地在空中舞動著:「青峰大哥你都準備了那麼久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啊,不可以放棄的!我們,都想幫你!」

  青峰毫不留情地伸手指彈了伊久磨一個腦嘣兒:「亂想什麼,我才不會放棄。這麼做的確是為難你們了,我自己和久梨說就行,一遍一遍地說到她煩為止。」

  伊久磨一個手勢上去,小孩子一個個抱住了他的大腿拖著他,啊啊地叫著不讓青峰離開。

  「你們……」青峰反而怒了,又不敢下手去硬把他們扒下來,一時間僵硬在原地。

  久梨已經和青峰一樣僵硬了,她站在門口,意識到自己應該快點離開不讓青峰發現——如果如伊久磨所說,這是青峰這個向來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的笨蛋準備已久的心意的話,被她無意撞破,他也許會感到失落吧。

  誰知身後一個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高聲打著招呼:「緒方,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

  青峰聽到聲音,猛地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久梨,張大嘴巴:「久、久梨?!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見青峰這麼激烈的反應,聽不到聲音的孩子們也跟著轉頭過去,見到了久梨興奮得不得了,嗷嗷叫著沖了上來。帶著沙啞的音調和詭異的發音,一句一句的「喜歡你」圍繞在久梨耳邊。

  久梨轉頭看了看罪魁禍首——茂名醫生——他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訝地看著他們。久梨抿起嘴唇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然後向房間裡走了幾步,嘭地一聲甩上門,將他關在了門外。

  青峰的大腦已經當機了,對著久梨哆哆嗦嗦地,秘密被撞破的羞惱和失落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突然伊久磨從他身後蹦了出來,嫌棄地看了青峰一眼,站到久梨面前,用非常標準的音調脆生生地說了一句:「喜歡你!」

  久梨驚喜地蹲下來把伊久磨抱在懷裡,這算是伊久磨到目前為止說過的最完整而準確的一句話了。

  她挨個抱了抱認真地跟她說著「喜歡你」孩子們,笑容滿面地跟他們說謝謝。久梨剛牽到一個胖乎乎的女孩子的手,她突然故作成熟地清了清嗓子,用那種未經人事的清脆語調一字一句地說:「喜歡你,青峰哥哥最喜歡久梨姐姐了。」

  像是收到了這個女孩子聲音的召喚,孩子們又開始重複那句顯然比「sukida」長了很多的話。一時間「aamine」、「oomine」、「aonene」各種奇怪的姓氏出現孩子們的口中,青峰也拋開一開始的尷尬,萬般無奈地看著那些孩子把他的名字發展出各種分支。

  直到起了決定性作用的女孩子又說了一遍,全體人員好像都認為她的版本是最正確的,大聲地跟著她又重複了一遍。

  「ahomine,ahomine,ahomine!」

  青峰幾乎要氣瘋了:「你們說誰蠢呢混蛋!」

  久梨連忙攔了他一下,無奈地笑著:「你和這些孩子生什麼氣啊……」但是想到他們說的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兩聲,「但是,的確很合適啊噗。」

  青峰的臉差點都青了,他勉強順順胸口的悶氣,瞪了久梨一眼:「你還敢笑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吃虧不少,他一把抓住久梨的肩膀把她攬過來,低頭用力貼住了她的嘴唇。

  青峰從久梨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的眼睛裡也有個小小的久梨。

  「久梨,和我交往吧……那個,以結婚為前提可以嗎。」

  「好啊,還有,我喜歡你,大輝。」


第66章 番外一

  打給青峰的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兩個,桃井惡狠狠地把手邊的報告扭成一團,又打了一個。

  也許是實在不耐煩接連不斷的電話,青峰總算接了起來,懶洋洋地應了聲:「喂?」

  「喂個頭啊!我以為你已經從良了,誰想到還是這麼一副爛泥的樣子!阿大,我警告你,立刻給我滾到籃球館來訓練,聽到了沒有?!」桃井的怒氣終於找到了發洩的途徑,抱著手機大吼起來。

  「啊……?不要。」青峰果然是剛被吵醒,迷糊著是想了很久才理解了桃井的話,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還有事嗎,沒事掛了啊。」

  「你敢掛我的電話!這個月才過了一半,你就逃了那麼多次的訓練,當心下場比賽我向教練建議不讓你上場作為懲罰啊。」

  青峰深深地歎了口氣:「五月,你真的囉嗦死了……不說了,我好困,繼續睡了,不要打電話過來吵我。」

  「你現在在哪裡?」桃井平靜下來。

  「……天臺。」

  「你胡說吧,我早就去找過了,你根本沒有在那裡!老實告訴我不就好了,是不是又跑到誠凜去找久醬了?」

  「嘁,不用你管,我掛了。」

  「等等,先把電話給久醬,我有事要和她說。」

  「都說了沒在了,別廢話了,掛了嗷——」青峰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慘叫了一聲,「久梨你先放手,耳朵——耳朵!」

  那頭一陣兵荒馬亂,然後桃井聽到了久梨的聲音:「五月嗎?抱歉,大輝現在的確是在誠凜沒錯,我真不應該相信他說桐皇又放假的理由的……」

  青峰像是喃喃地抱怨著些什麼,不過在久梨一句命令下又消了聲,那頭又只剩下久梨的聲音:「那我馬上讓他回桐皇訓練。」

  桃井一瞬間覺得青峰有點可憐,再次交往後久梨的性格比國中強勢了不止是一點,青峰又總是無條件地順著她來。她不由得為那個頭腦一點都不靈活的青梅竹馬謀利益:「那傢伙自己回來,說不定半路就跑去買那些寫真雜誌了呢。久醬,你有時間的話,能不能把他送回來?」

  久梨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沒問題。」她掛斷了電話,看看臥在自己膝頭裝睡的青峰,戳了戳他的臉頰,「大輝,醒醒了,我和你一起去桐皇總可以了吧?」

  「……不想回去嘛,我還睡著就被吵起來了,最起碼讓我再睡一會。」青峰隨手抓起久梨放在旁邊的書往臉上一蓋,傳出來的聲音悶悶地,「就睡一會……」

  這本來是個休息日,久梨也不需要來學校的,不過她正好要去花培社和籃球部,結果遇到了從桐皇翹掉訓練來找她的青峰。

  青峰一見面就嚷嚷著困了好想睡覺,兩個人熟門熟路地在小樹林裡找了個一處草地坐下,他就蹭著久梨的膝蓋躺下睡了。

  青峰都這樣說了,依照久梨來說是一定不捨得再把他叫起來的,但是這畢竟是桃井不厭其煩地打電話來催的事情,青峰最近為了來找她也是翹了很多的訓練——雖然他一直都是以「今天的訓練提前結束了」或者「今天的訓練取消了」這樣的理由來應對久梨的疑問的——真的讓他這麼睡過去,再醒可都不知道到幾點了。

  青峰強撐著眼皮跟著久梨回到了桐皇,邁進籃球館,他先怨念地瞪了一眼在旁邊做記錄的桃井,然後無力的接過從同伴手裡傳過來的球,伸手如同一個軟骨魚一般彎曲了身體將籃球送入籃筐。

  雖然心態已經變回來了,不過青峰這懶洋洋的欠揍樣子還是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啊。

  這時有幾個穿著桐皇制服的女孩子手挽著手笑鬧著走到了籃球館門口,嘰嘰喳喳地看比賽,順便調侃被圍在最中間的那個女孩子幾句。

  被調侃的物件倒是顯得不甚在意,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有禮貌地應對著同學們的好奇和問題。她手裡提著一個碎花布包著的便當盒,眼神在球場裡費不了一秒鐘就鎖定了青峰的身影。

  桃井走了過來,看到了女孩子故意做出一副驚奇萬分的樣子來:「哎呀!這不是九條繪螢同學嗎,怎麼有時間來籃球館呢。」

  被稱為九條繪螢的女孩子一改剛剛溫和的態度,對待桃井冷厲起來:「我在哪裡和你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啊,不過這畢竟是個休息日,不在家好好呆著非要跑出來在人眼前晃來晃去,也不怕有人告你污染環境啊?」桃井毫不留情地針鋒相對。

  被桃井的話狠狠堵了一頓,九條繪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圍在她周圍的女孩們左看右看,大氣不敢出一聲,也不為自己的朋友撐場。

  桃井見九條拎著一個便當盒,故意提高了聲音:「這難道是你親手做的便當嗎,真不知道是哪方神明竟然敢收九條小姐的東西啊!」

  九條冷哼一聲:「這是送給青峰君的,和你沒關係,別總是仗著一副青梅竹馬的樣子來阻礙我!」

  桃井噗嗤笑了一下,她後退了幾步,擺擺手:「好吧,反正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自然也管不到誰會送便當給他~」她說著轉過頭來朝久梨比了個大拇指,「對嗎,久醬?」

  久梨這才知道原來她在桐皇還有個情敵,而且是個……嗯……一眼看上去都不得不讓人誇獎一聲好可愛的小姑娘。

  九條應該是沒有聽出桃井的言外之意,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別站在這裡擋路了。」

  正好球場上的比賽告一段落,進入了半場休息時間。青峰因為是半途加入比賽,顯得非常有精神,而且因為剛剛的運動變得更加神采奕奕。

  身邊的女孩子緊張地盯著青峰的身影,白淨的雙手用力捏緊手裡的便當盒。

  久梨歪頭看了看她,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九條沒有見過久梨,只當她是桃井的朋友,也沒有因為和桃井的不和而遷怒她,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青峰見久梨站在門口,朝她走過來。九條更加緊張了,久梨能看到她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不由得為她歎一口氣。

  如果她能蠻不講理一些,久梨也不會這麼為她惋惜,九條繪螢一看就是個非常好相處的女孩子,結果這棵好白菜竟然看上了青峰……

  青峰長長的胳膊一伸就把久梨拉進場內,牽著她往桃井所在的休息區走去,邊走邊說道:「站一場比賽也太累了,你和五月坐在一起吧。」

  久梨轉頭看了看九條,見她被這意外的發展驚得一怔,原本亮閃閃的眼神也黯淡下來,在看到久梨回頭看她時,又端起了表情,抿起嘴唇白了久梨一眼。

  久梨聳聳肩,她抱住了青峰的胳膊,無視背後更熱烈了的目光,仰頭看他:「我們中午吃什麼,有點餓了呢。」

  「餓了?」青峰果然擔心起來,「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我給你買點什麼東西吃吧。」

  久梨搖搖頭安撫他:「沒關係的,我這裡還有很多糖啊,只是突然很期待中午的飯而已。你也別跑來跑去了,給我提供建議就行。」

  青峰把久梨按在休息區的椅子上,低頭認真想了一會:「桐皇餐廳的伙食還不錯,我記得你比起面更喜歡米飯對吧?」

  久梨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句「都好」,旁邊的桃井就撇了撇嘴:「久醬喜歡咖喱飯,不過是幾個字而已你倒是給我記清楚啊。」

  青峰撓著後腦勺有點尷尬:「……那我就帶你去餐廳吧。」

  桃井瞟了遠遠地站在門口盯著久梨的九條,側頭和她低聲抱怨:「那個九條繪螢,每次阿大來訓練總會來看的。」

  「五月不喜歡她嗎?」

  「也談不上,反正肯定算不上喜歡。」桃井皺皺鼻子,「她看起來倒是還不錯,但是總是因為我和阿大走得太近所以不待見我,我才不要委屈自己呢。你來了正好,讓她早點明白也好,她肯定不相信阿大到現在都沒注意過她啦。」

  中午午休時,桃井也沒去湊熱鬧,而是和桐皇的其他成員湊了一大桌,一群人看著不遠處單獨坐著的久梨和青峰饒有興趣地交頭接耳。

  因為大家都不相信青峰大輝這個腦袋裡只有籃球而且還這麼傲慢囂張的笨蛋竟然會第一個找到女朋友,還光明正大地帶到籃球部來了……有就算了還帶著人家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是太過分了!

  桃井埋頭扒了一口飯,抬起頭來又看了一眼那桌。青峰去買飯了,久梨正低頭托腮玩手機,突然有個人影罩在了她的頭上。

  桃井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她嗆了一下大聲咳嗽起來,憋得臉頰通紅。

  籃球部那群笨拙的少年手忙腳亂地遞紙巾給她又放輕了力道給她拍背,桃井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緊緊地盯著久梨那裡的動靜。

  成員們也看到了坐在久梨對面的女孩子:「那是誰,看起來很眼熟……」

  其中一個人激動起來:「那是九條繪螢啊,在桐皇也是數一數二的美女,我還給她寫過好多情書呢!」

  其他人瞥了他一眼,你一句我一句地給他潑冷水:「算了,人家怎麼看得上你,整天都跑來籃球部不就是為了看青峰嗎。」

  「嘖啊,青峰那小子運氣真好,分我一個姑娘我就滿足了!」

  久梨抬眼看了來人一眼:「你好,有什麼事嗎?」

  九條繪螢僵硬地點點頭,她坐在久梨對面,認真地打量這個陌生的人:「我從來沒見過你。抱歉,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九條繪螢。」

  久梨「嗯」了一聲:「我是緒方久梨,你好。」

  見久梨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更沒有說明她和青峰的關係的意思,九條有些急了:「我從入學時就注意到青峰君了,但是今天卻是第一次見你。」

  久梨不疼不癢地揭過兩人曾經的矛盾:「我和大輝是從國中開始交往的,高中並不在一所學校,你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

  聽到久梨這樣說,九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麼呢,她努力壓制住聲音的顫抖:「我來找你……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那我先告辭了。」

  九條站起來正要離開,身旁就走過來一個她已經放在心裡很久了的人,讓她離開的腳步頓了下來。

  青峰把餐盤放到久梨面前,歪頭看了她一眼,轉頭問久梨:「你認識的人嗎?」

  久梨見九條面對她的側臉幾乎要變得慘白,接過話來:「嗯,剛認識的。」

  「哦。」青峰見久梨並不是很在意,也沒有興趣去追問,催促她快點吃,「等下就涼了,快吃吧。」

  「嗯,你也吃吧,等下還有訓練呢。」久梨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咖喱飯,「味道很好誒,呐,大輝,如果我還要來桐皇蹭飯的話,你會趕我回去嗎?」

  「趕個毛線,你乾脆轉過來好了,省得我還要每天翻牆跑去誠凜找你。」青峰彆扭地哼了一聲,「誠凜那兩個傢伙有什麼好的啊。」

  「……木吉君也就算了,哲也君可是你的朋友啊,讓他知道你這麼嫌棄他一定會生氣的。」久梨笑了笑,順著毛捋,「鬧什麼彆扭啊,明天我再來好嗎?」

  「……好啊,我先去你家接你。」

  久梨瞥眼看了看手裡還拎著便當的九條慢慢走遠,朝她的背影無聲地做出「拜拜」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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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番外二

  高中畢業後,赤司沒有留在國內,而是去了美國。久梨和綠間都去了以醫科為招牌的A大,桃井和黑子則進入了B大,奇跡的時代在大學也沒能集聚在一起。

  青峰作為體育特招生,文化課由桃井和久梨輪流死命地補分,也沒夠上A大的分數線,勉強扒著B大的大門進去了。

  但是後來,當青峰知道了A大其實也願意接收他這個「奇跡的時代的王牌」的問題學生後,後悔了很久。雖然在哪裡打籃球都一樣,但是他更想能夠經常見到久梨,而不是一副小女兒嬌態地纏著黑子的桃井啊。

  「那我們先走了。」久梨把便當盒裝進背包,朝桃井擺擺手。

  綠間推了推眼鏡,提醒道:「別忘了告訴青峰今天的衛生打掃輪到他了,再忘記打掃而是躲在房間睡覺的話,晚餐沒有他的份。」

  「是是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小綠。」桃井嘴裡還叼著半塊厚蛋燒,口齒不清地對綠間說道,「我就不送你們了,雖然B大離家裡更近,但是要拖著阿大去學校就要花費好幾倍的時間了。不早了,你們快出門吧!」

  綠間只在國內讀兩年大學就會出國,為了儘快適應在國外的獨立生活,綠間在收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後,向家人提出了大學在外面租房自己生活的意願。

  雖然家人也同意了,但是綠間自己也不會做飯,總不能一天三頓都叫外賣吧。這時他接到了來自黃瀨的電話,那頭的黃瀨用一種連他自己考上都不知道會不會這麼興奮的語氣,告訴他「久梨醬考上了A大呢」。

  綠間和赤司的關係不錯,算是奇跡的時代眾人中對於久梨第一手消息最靈通的人。他當然知道久梨從高中開始就自己獨立生活,現在赤司也去了美國,對久梨的限制自然也少了很多。

  於是他找到了久梨,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合租。

  久梨本身對這個建議沒什麼惡感,更何況綠間提出如果久梨肯慢慢教授他廚藝的話,他可以把久梨最頭疼的衛生打掃包攬。

  久梨把這件事告訴了青峰,青峰肯定是不願意的,最終結果就變成了青峰拉上了桃井,四個人租了一間更大的房子住了下來。

  因為四個人之中只有久梨會做飯,在她成為了任勞任怨的廚娘之後,久梨也很開心地把自己討厭的刷碗和打掃衛生的家務分配給了其他三個伸手吃白飯的人。

  A大離他們租的房子也不太遠,乘電車再步行的話二十分鐘就到了。也虧得綠間和久梨一起,周圍的女性隔一陣就會尖叫叱駡的電車癡漢,久梨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幾乎沒有遭遇過。

  今天第一節課是醫科學生都要上的公共基礎課,綠間和久梨雖然是不同的專業,第一節課還是在同一間教室上的。兩個人一同走進教室,並沒有坐在一起,綠間目不斜視地走到前排坐下,久梨則是朝著向他們揮手招呼的同班認識的朋友走去。

  說起來也很巧合,久梨在圖書館認識了一色裡沙後,發現兩個人竟然是同班,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因為事故而失去聽力的弟弟而選擇了這個專業。

  一色裡沙的弟弟就是久梨在醫院治療的那群孩子之中的一個。

  她甜笑著湊了過來,無視在講臺上激情四射的頭髮已經花白的教授,偷偷戳了戳久梨的胳膊,調笑道:「今天又是和你家綠間一起來上課啊,有個長腿大帥哥陪你一起一定開心得不得了吧?」

  久梨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都說了綠間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但是久梨嘴裡的男朋友,可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啊。倒是你整天都和綠間在一起,怪不得我們不相信。」從另一側湊過來的女孩子插嘴道,她是一色裡沙的室友,從一色那裡也聽過一些關於久梨的事情。

  久梨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對著一色裡沙亮晶晶的眼睛無可奈何:「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今天下午的課結束後,我帶他來見你可以嗎?」

  「哦!太好啦!」一色裡沙笑眯眯地舉手歡呼起來。

  整間教室陷入了謎一樣的沉默,講臺上的教授推了推厚厚的眼鏡,眯起眼睛自己看著一色:「這位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

  綠間第二節還有課,久梨卻是可以回家,等下午有課再趕過來就好。打開大門,久梨一邊在玄關換鞋一邊喊了一聲:「大輝,你在家嗎?」

  青峰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從客廳裡探出頭來:「回來了?」

  「你真的在啊……上午沒課嗎?」久梨提著半路買回來的點心走進客廳,見青峰橫躺在沙發上百般無聊地換著電視頻道,「這麼悠閒的話,先去廚房把地掃一下,今天可是輪到你做家務了。讓綠間晚上回來看到你又偷懶,我可不管你。」

  青峰「唔」了一聲,一咕嚕從沙發上爬起來,胳膊一伸就把久梨攔腰拉倒,兩個人「咚」地一聲倒在沙發上。

  久梨頭髮被青峰的胳膊壓住,抬頭的時候拽到了髮絲,倒吸了口氣:「好疼……」

  青峰連忙幫忙把她的頭髮拽出來,臉頰貼在久梨的臉上,寵物撒歡一般地蹭來蹭去。

  「再蹭下去就摩擦生熱啦!」久梨揉了揉蹭得火辣辣的臉,揪了他一把,「我記得你上午有課的,又翹課。」

  青峰伸了個懶腰:「嗯……等下和哲約好去打球,所以多睡了一會……哈欠。」

  「大輝,你下午有時間嗎?」久梨想起對一色承諾的事情,「想要介紹朋友給你認識,方便嗎?」

  「唔?嗯,好啊。」

  時間和地點都是一色裡沙定下來的,下午的課結束後,她拉著久梨坐上電車,一路上都是一副萬分期待的樣子。

  由一色帶著她下了車穿過街道,久梨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家店的招牌。

  「……執事咖啡廳?」

  「嗯!」一色開心地點了點頭,率先走在前面,正要推開那扇大門時,站在門後左右兩側身穿黑白執事服的男子拉開了大門,向兩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溫聲歡迎道:「兩位小姐,歡迎光臨。」

  「嗚噢噢噢噢!」一色的眼睛幾乎都要變成螢光綠在白天閃閃發光了,她扯著久梨,「終於來了!這裡就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啊!」

  久梨則是開始擔心待會來這裡的青峰會是什麼反應……

  唔……一個大男生來這裡,應該不會被當做是變態吧。

  一色眼神灼灼地看著執事打扮的服務生姿態優雅地給兩人沏上紅茶,把視線轉向久梨:「說起來,我一直都沒有見過你的男朋友啊,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什麼樣的人嗎……是個……」

  一色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久梨的話,急切地說道:「啊等等,讓我先猜猜吧!」她手托著下巴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吧,和久梨一樣喜歡笑,白淨溫柔的大男生,喜歡穿白襯衫的男神!」

  久梨聳聳肩,忍不住偷笑起來。

  「不要想瞞過我哦,之前你用錢包的時候我可是都看到了,裡面放著一個男生的照片!紅色的頭髮,眼睛還是雙色的,和你站在一起笑得好溫柔,帥得簡直是天理難容!」

  「……」久梨現在笑不出來了,她咳嗽一聲,解釋道,「那個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會吧,你可是把兩個人的合影放在錢包裡面了啊。」一色也是非常震驚。

  「對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錢包裡放赤司的照片。」突然從兩人的頭頂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久梨仰起頭來,看到了青峰比平常還要更黑一點的臉,連忙把包裡的錢包拿出來展開放在他眼前:「我也把我們的合影放在裡面了,只是裡沙沒有看到而已!」

  錢包裡兩個相片夾,一左一右地放了青峰和赤司的照片。青峰的臉色才稍微好轉一點,就聽到耳邊傳來女孩子驚訝的聲音,頓時又更深地黑了下去。

  「久久久梨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從此一色裡沙完全是繞著青峰走,只要久梨搬出青峰等下就過來找她,一色就會兔子一般找個蹩腳的理由迅速溜走。

  「裡沙,大輝後來也說不會對你做什麼,他只是嘴巴壞了一點而已,你還要繼續躲著他嗎?」久梨接完青峰的電話,說了「我等你」後,就看到身邊的一色臉色一變就要奪門而逃,連忙攔下了她。

  聽到久梨的話,一色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那個噩夢般的初次見面,她立刻抖了抖身體,連理由都不找地不顧久梨的挽留扭頭就走。

  ……這完全是因為那個時候,青峰大輝那廝看她的眼神真的惡狠狠地好像隨時都會把她從這三樓的窗戶扔出去啊。

  早知道她就不纏著久梨要和她的男朋友見面,而是讓那個神秘男友以久梨口裡的那個「赤司征十郎」的面貌和笑容一直存在她的腦海裡就好了啊!

  當然等後來,赤司從美國回來後,一色就更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認識的淺薄。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大學第二年結束,綠間出國留學,桃井突然找到了男友,並聲稱要搬出去和男友同居,平靜的生活終於被打破了。

  青峰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著和桃井手牽手也以一副敵意的表情看著他的男人。

  「阿彥,他就是青峰大輝。阿大,你別看了,阿彥是來幫我搬東西的。」桃井有些左右為難,心裡不斷祈禱著出去採購的久梨早點回來。

  「……你好,我是秋田彥。」見桃井陷入為難去,秋田也放棄了和青峰對峙,勉強伸出手來和解,「你就是青峰大輝吧,五月和我提過很多次了,謝謝你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

  青峰的臉色立刻變得很不好看,完全無視了秋田伸出來的手:「照不照顧也輪不到你來說。五月,你真的要和這個男人搬出去住?」

  秋田有點尷尬地收回手,他聽出了青峰的不信任,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突然出現把人家女孩子拐去和自己一起住,憑什麼還要她的家人對自己恭敬有加?

  雖然眼前這個人只是個青、梅、竹、馬而已。

  「我和五月突然提出這件事,的確是太倉促了。但是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和五月一起生活,所以還請你能夠給我一個機會。」秋田後退一步,深深地彎下腰去。

  桃井有些急了,左看右看,手足無措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呆了兩秒,伸手去扶秋田:「阿彥,別這樣。」

  青峰也很不自在,他並不想讓桃井就這麼跟著眼前這個不知好壞深淺的男人離開。兩個人一起長大,他有責任幫桃井和桃井的父母把好這一關,也不願意桃井這麼輕易地被一個男人拐離自己的生活。但他也不想故意去為難這個人,但憑他的直覺,也覺得秋田彥不是個隨便的男人。

  青峰也是為難,卻強撐著不肯鬆口。久梨抱著紙袋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大輝?發生什麼事了?」久梨叫了他一聲,引得三個人齊齊地對她行注目禮。

  看到了久梨出現,桃井總算松了口氣。

  久梨在這時也看到了秋田彥,桃井在和他正式交往後就將兩人一起叫出來見過面了,她還認識他:「秋田君?你們都堵在門口……」

  桃井一下子撲上來抱住了久梨,求救道:「久醬,你去勸勸阿大吧。我準備搬出去和阿彥一起住,等下我會帶他回家給爸爸媽媽看的,現在先讓阿大放他一馬吧!」


第68章 番外三

  桃井的東西也不少,將秋田借來的車後備箱裝得滿滿當當。久梨站在門口看著汽車開走的背影,桃井從車窗伸頭往後看,用力朝她招手:「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久醬!」

  久梨也跟著高高舉起手了用力揮舞著,卻感覺淚意湧上來,讓她無法開口說話。

  青峰並沒有跟著出來,雖然他順著久梨和桃井的心意把兩人放走了,心裡卻還是不痛快,窩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幾個人將桃井的東西從這間房子裡搬了出去。

  青峰早就聽到汽車開動遠走的聲音,等了一會都不見久梨進來,有些放心不下。走到門口第一眼沒看到久梨,他心下一慌,大步跑出來才看到靠在圍牆外側的久梨。

  見青峰跑了出來,久梨嘴巴一癟,埋頭撲進青峰懷裡,用力抱緊。

  青峰歎了口氣,低聲抱怨著「你不是也不想讓她走,逞什麼強」,一邊環住久梨的肩膀。

  晚餐時,餐桌上只剩下兩個人,平時覺得甚至有點擁擠的餐桌變得空空蕩蕩。

  久梨吃了一點米飯就再也吃不下了:「我吃飽了。」

  青峰瞪了她一眼,加重了語氣:「開什麼玩笑,無論如何你都該好好吃飯。」

  久梨眼角帶著點紅,抬眼可憐兮兮地看著青峰:「……我感覺現在已經開始想五月了,怎麼辦呢,大輝。明明她出去旅遊半個月我都不會這麼想她的。」

  大概是因為這裡再也不是桃井第一個回來的地方了吧。

  青峰被久梨這麼一看,也顧不上自己的不滿和失落,湊過來先安慰她:「笨蛋,沒事的,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看著懷裡的久梨,青峰撩起她的劉海和她額頭相抵,低聲安慰著,久梨只感覺到自己的鼓膜在他低沉慵懶的聲線下不斷震動顫抖。

  青峰慢慢地低下頭,嘴唇貼上久梨的臉頰,從喉嚨裡咕噥著模糊不清而曖昧的話語,從臉頰滑到嘴唇在慢慢地往下。久梨抓著他的衣服的手猛地握緊,然後又鬆開,將胳膊環到他的脖子後面,睜開原本輕閉著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青峰。

  那雙眼睛仿佛漾滿了月光星輝,像是溫柔湧動著的海浪。

  青峰打橫把久梨抱了起來,突然覺得久梨一向在他的胳膊上輕飄飄的重量,好像同時又抱起來什麼沉甸甸的重要的東西,一瞬間變得非常沉重。

  放在樓下客廳裡的手機不知疲倦地響了好幾次,悅耳的鈴聲回蕩在客廳上空,最終還是沒有人來接。

  樓上青峰的房間,一向不拉窗簾的窗戶此時被兩層窗簾牢牢地蓋住,遮住了外面明媚的陽光。顯得有些陰沉沉的房間裡,隱約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

  青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被久梨抱在懷裡的胳膊已經因為被壓了一晚而失去了知覺,他也只是靜靜地側頭看著身旁沉睡的久梨。大腦已經完全被喜悅沖糊塗了,但是這也沒有妨礙青峰難得動用了腦筋高速思考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今天是工作日,估計爸媽都不在家,等下給他們打個電話通知一聲,晚上就把久梨帶回家去吧。

  然後該聯繫赤司了吧,他在美國估計過得挺舒服的,也該為久梨好好高興高興了。最好能快點回來商量,說不定很快就能把結婚提上日程。

  思維正往不可挽回的方向一去不復返,青峰突然感到身旁的人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醒了嗎?」青峰覺得他從沒聽過自己輕成這樣的聲音。

  久梨眨了眨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呆呆地看了青峰幾秒鐘,才瞪大了眼睛,翻身就想下床。

  青峰連忙把她連人帶被一起抱住,覺得有些好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帶你回家好嗎?」

  因為把被子都用來包久梨,青峰赤/裸的上半身映到久梨眼裡,結實的肌肉看得她突地臉紅了,久梨扯著被子埋起半張臉,害羞得說不出話來,故作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青峰俯下/身在久梨臉上「啪唧」親了一口,笑的很是囂張:「終於到手了,接下來就結婚吧。」

  到了中午,久梨終於恢復了平時的狀態。上午的課都翹掉了,她給早上打了無數個電話給她的一色回了資訊,拿著鍋鏟站在廚房裡,給青峰做了一盤苦瓜炒苦瓜。

  看著青峰不敢怒也不敢言,低頭痛苦地把苦瓜一口一口吃光,久梨雙手托腮,有些出神了。

  青峰吃完了抬頭才發現久梨的心不在焉,伸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終於引起她的注意:「怎麼了?是還不舒服嗎?」

  「沒有,已經沒事了。」久梨聽青峰提起這個話題,臉頰又紅成一片,「我只是覺得……」

  她突然端正了表情,認真地看著青峰,眼神很溫柔:「雖然比我想像的快了太多,但是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後悔,也很開心。」

  晚上,在中午就接到了自己兒子的通知而在家裡正襟危坐等到兩人上門的青峰父母,見到兒子真的領了一個小姑娘回來。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個笑容溫和舉止有禮的乖孩子,根本不是他們一開始擔心的那種染著一頭五顏六色的頭髮帶著叮鈴咣啷的戒指和項鍊還塗著紫色唇膏的樣子。青峰的爸爸再也忍不住,抬手給了青峰一個耳光。

  「你這個混帳東西!」青峰爸爸氣得直喘粗氣,對著久梨轉換了表情,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我聽大輝說過了,你是緒方久梨對吧?」

  「是的,伯父伯母好,初次見面,我帶了一些點心,還請收下,不成敬意。」久梨被青峰爸爸的一巴掌嚇了一跳,擔心地看了看青峰,把禮物雙手遞了過去。

  青峰頂著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對著久梨呲牙咧嘴地笑。

  「笑!你還笑!」大概是青峰的性格就遺傳自他的父母,一家三口人都是爆脾氣,青峰媽媽也沒好氣地吼了他一句,拉著久梨的手就往裡面走。

  「我可以叫你久梨嗎?」

  久梨連忙應了一聲:「您隨意。」

  「不要這麼拘束,久梨啊,我們從大輝那裡聽過了,這真的是我家教養無方,請務必讓我們去你家登門拜訪,賠禮謝罪!」

  青峰沒想過自己父母擺了這麼大的陣仗:「爸,媽,你們這是為什麼……」

  久梨拍了拍他的胳膊,朝他安撫地笑了一下,然後把視線轉向對面青峰的父母,輕聲說道:「我和大輝是兩情相悅的,伯父伯母,不必為了這件事生氣。如果大輝真的做錯了的話,我也是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好,好,真是個爽快的姑娘。」青峰爸爸松了口氣,他真怕自己兒子惹下什麼禍事,這個小姑娘願意主動站出來是再好不過了,「但是無論如何,錯了就是錯了,還請允許我改日帶著大輝去拜訪……最好也能和親家商量以後的事情。」

  久梨一愣,怎麼這麼快就變成親家了?

  旁邊的青峰媽媽終於露出了笑容,她握住了久梨的手,眼神上上下下地看著久梨:「太好了,我一直都擔心大輝這個蠢貨被人嫌棄到老都找不到女朋友。這麼一個好姑娘,真是糟蹋了……」

  「喂媽,你也不能這麼說你兒子吧!」青峰額頭暴起青筋,又想到剛剛爸爸的話,連忙解釋,「爸,媽,久梨現在已經沒有直系親屬了,我明天就聯繫她現在的監護人。」他可是迫不及待要打電話把赤司叫回來啊。

  聽到青峰這麼說,青峰父母面面相覷,看著久梨的眼神也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意味。但最終還是憐惜心疼占了上風,青峰媽媽把原本就很輕柔的聲音更放輕,好像怕呼吸重一點就會把久梨這個准兒媳吹跑一樣:「那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啊,放心吧,久梨,以後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我們應該和誰聯繫?」青峰爸爸顯得更理性一些,「在和大輝還有隔壁桃井家的五月一起住前,久梨是住在監護人的家裡嗎?」

  「我國中之後就從家裡搬出來,自己租房住了。」久梨有問有答,「現在收養我的家庭是赤司家,大輝國中時在籃球隊的隊長赤司征十郎就是我現在的家人。」

  青峰搶過話來:「等明天我就去找赤司,這件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我會和他好好說清楚的。」

  青峰媽媽一巴掌就把青峰的臉拍蒼蠅一樣拍到一邊,冷哼一聲:「說清楚?你把人家的姑娘拐走了還有臉說清楚?」

  久梨用力握緊了青峰的手:「那個……這件事,不需要這麼急吧,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等一陣再告訴他們。」

  「為什麼?」青峰媽媽很是奇怪,他們這可是在為她而準備啊,是不是他們太心急嚇到她了?

  「沒什麼特殊的理由……」久梨對青峰父母解釋不清楚,偏頭求助地看著青峰,「最近征君在美國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我不想讓他分心,等以後再告訴他也可以吧。」久梨還是說輕了事態,她和赤司每週兩次例行的電話結束在上個月,從那時候赤司就差點被公司的事務累垮了身體,好不容易最近逐漸步入了正軌,她真不願意再讓赤司多擔心。

  青峰倒是還有些不願意,他的父母先倒戈了:「既然有顧慮等等也好,你們剛決定要進一步發展,還需要一段時間再適應這種關係的……」

  表面上說得很隨便,青峰媽媽說完這番話後立刻轉頭看向青峰爸爸,眼神傳達出這樣一種訊息:「明天給我請假,我們去仲介公司看看新房!」

  第二天久梨意外地忙碌,不僅課程排的很滿,還多了好幾場她想看的講座,趁著下課的空隙她匆匆跑去圖書館借了書,又往下一個地點趕去。

  青峰這天又翹了課,黃瀨打電話過來問他要不要去籃球場,他看著眼前這花團錦簇都是說不出名字的漂亮花朵,不耐煩地應付了幾句掛斷電話。

  「這位客人,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青峰仔細想了一下,他只記得每次和久梨去的時候她抱的花都是白色的,名字還真是一點都沒印象。

  「……我去掃墓。」

  店長連忙包了一束白菊遞給他,還細心地在上面灑了些水,沾了水滴的花朵顯得生機勃勃。

  久梨最起碼每個月都會來一次寺廟,青峰在高中和她和好後也來了不少次,對這路線再熟悉不過。

  他站在那個墓前良久,努力回想著久梨每次來都會做些什麼,但是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環境清幽的墓園裡飄蕩著前院寺廟燒香的香氣,還有到了整點就會在這山間迴響的震徹人心的鐘聲。或許是呆的煩了,落在樹枝上梳理羽毛的鳥類撲簌一下飛了起來,穿過枝繁葉茂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青峰像是被這一聲驚醒,他回過神來,對著那座墓盤腿坐了下來,雙手撐住膝蓋,用力彎下腰去,額頭幾乎貼到地上。然後他直起身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69章 番外四

  青峰父母的動作很快,在久梨以為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他們會繼續之前的生活節奏的時候,青峰突然宣佈要帶著久梨搬出去,搬進父母為兩個人購置的房產。

  久梨看著餐桌對面的青峰,慢慢放下手裡的湯勺:「……什麼?」

  青峰的粗神經根本沒跟上久梨的情緒,兀自撓亂腦袋後面一叢雜毛:「搬出去啊。」

  深吸了口氣,久梨先告訴自己和青峰大輝這個笨蛋生悶氣是沒用的,一定要說出來才能解決,她直直地看著青峰:「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青峰一愣,立刻心虛了:「我擔心你不願意……」

  「那你現在準備好了一切,然後讓我搬過去,我就願意了?」

  青峰的腦袋默默地垂下來:「也不是,我也很想和你商量的。和爸媽在看房子的時候,一直想如果你在旁邊也多好,我們為以後的生活挑一個喜歡的家……」

  久梨一下子被那個我們的家戳中了,但是心裡的不悅還是沒有散去,她閉口不言,聽著青峰慢慢說。

  「一直在想你喜歡的是這種格局還是那種,我只要個睡的地方就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呆在你喜歡的地方,所以也一直忍耐著聽爸媽在那裡絮絮叨叨……」青峰迅速抬眼看了一眼久梨,見她面色還是不好,舔了舔嘴唇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應該怎麼安撫她,「我想要一個房子,屬於我和你的房子,以後我們就住在裡面,一直。買房的錢我用積蓄先還了一點了,剩下的我會通過工作還給爸媽。不過花的錢比我想像中的要多好多啊,久梨,你……願意和我一起還債嗎?」

  久梨繃不住先笑了出來:「我才不要呢。」

  青峰見久梨笑了,終於松了口氣,但是對於再引誘久梨答應他真的太難了,他根本就不適合用這種麻煩的方法啊!他直接撐著餐桌從這邊跳到久梨那邊,一伸胳膊就勒住了她的腰,沉了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我不管,反正我一個人還不起。」

  久梨終於願意跟著他去看看那棟已經屬於他們的房子,房間是自帶裝修的,完全是一副「快啊快住進來啊我等你們很久了」的準備好的樣子。青峰把一串鑰匙遞給久梨,自己拎起另一串一模一樣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笑得很開心。

  來回搬了兩趟才把兩人的東西都清理乾淨,青峰坐在地板上長舒了口氣,舒服地直接躺了下來,伸了個懶腰。

  雖然大件的家居物品都備齊了,但是仍有很多生活用品需要購置,久梨不是很喜歡傢俱公司贈送的床單,拉著青峰想去買條新的。

  「我們原來的床單不能用嗎?」青峰被久梨拉著半坐起來,懶洋洋地問。

  久梨還沒回答,臉先紅了:「原來的床單是單人床的尺寸啊。」

  青峰反應了一秒鐘,馬上跳了起來,攬住了久梨的肩膀就要把她往外帶,語氣都高昂起來:「說的也是啊,那我們買條新的吧!」

  在商場的家居用品區,久梨對著兩條藍色和白色的床單犯難,正要轉頭叫閑在一旁的青峰過來,卻看到他像是被誰叫住了一樣,和一個女孩子面對面站著。

  久梨從貨架旁邊探出頭來:「大輝?」

  「哦,我在這呢。」青峰聽到久梨叫他,連忙趕了過來,「怎麼了?」

  久梨微微皺著眉頭顯得很糾結:「我是選不了了……你來做決定吧。」說著,她把兩條床單都舉在青峰面前,卻往外面一看,正好和之前的女孩子對上了視線。

  她眯起眼睛仔細想了想,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些眼熟。她還沒說話,對方先走了過來:「……緒方久梨嗎?」

  「嗯,是的。」久梨歪頭看她,「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總算有了些印象,這個女孩子好像是高中時喜歡過青峰的一個人。因為五月對她怨念很大,久梨倒是稍微記得一點,只是已經忘記她的名字了。

  這個人正是九條繪螢,她比起高中來那份自信和自負並沒有多少改變,但是表情卻內斂了很多:「正好看到青峰君,所以來打聲招呼而已。你們這是在?」

  其實九條現在仍和青峰一同在B大,只是很少能夠見面而已。

  「我們在挑床單,有點為難呢。」久梨一邊笑著一邊看旁邊的青峰,他嘟囔著「兩條還不是一樣隨便拿一個算了」,把右手的那條藍色的遞給久梨,又加了一句。

  「如果都喜歡一起買回去不就好了,換著鋪。」

  「……也好,總是要換的,反正兩條是同一系列的,看著也舒服。如果是其他的樣子,反而喜歡不起來了。」久梨讓導購員把兩條包了起來,對著九條笑,「想要改變自己的喜好也真是困難啊,但是如果鼓起勇氣選擇了其他的,也許會有新的驚喜呢,你說對吧?對了,大輝,幫我把上面那條有圖案的也拿下來,可以放在客房。」

  九條繪螢表情一僵。

  「好了,買了就走吧,你剛剛不是說還想看電影嗎?」青峰一會就提著兩個大包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提這個吧,裡面是餐具和茶具,我有點不放心讓你拎呢。」久梨硬要接過那包看起來像是日常用品的東西,「也不看電影了,我們回家吧?」

  青峰聽到久梨終於說了那句「回家」,不由得放鬆下來,久梨應該已經沒有在生氣了吧……

  「好吧,我們回家吧。」

  久梨朝九條繪螢擺了擺手,直到現在她都沒記起來這個女孩子的名字:「那再見了。」

  兩個人正式入住屬於自己的家後,把朋友都請到了家裡,徹徹底底地開了個徹夜派對。桃井作為B大的籃球部經理,也把那群和王牌青峰面不和心和的少年帶來了。

  當看到久梨給他們沏上茶招呼他們,結果被青峰硬是攬著脖子照著臉頰用力親了一下後,成員們都石化了。

  「我一直以為青峰說他有了女朋友是騙人的啊……」

  「連他這種男人都能找到妹子,那我算個什麼東西啊!」

  連住都住在了一起,而且房子都是父母買下來的,兩人日後的發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黑子把慶賀喬遷的禮物遞給了久梨,睜著那雙依舊無辜的藍色眼睛看著她:「恭喜你,久梨桑。」

  「謝謝。」久梨把禮物交給青峰指揮他放在樓上的房間,她對桃井最終還是沒有和黑子修成正果感覺很惋惜,但是只要兩個人現在過得好就足夠了。

  黑子注意到久梨的眼底帶著抹不去的疲累,擔心地問道:「最近沒休息好嗎?」

  久梨怔了一下,表情變得略微不自然,然後馬上掩蓋起來:「嗯,大概是晚上睡不好吧,最近為了收拾房子也有點累。」

  黑子默默地把久梨的異常表現記在心裡,並不言語。

  青峰雖然喜歡久梨喜歡得不得了,但是他天生就是性子粗魯笨拙的人,那些溫柔都掩藏在彆扭的言語和表現中,也不能改變他大大咧咧的性格。

  他幾乎沒發現久梨最近的表現有什麼異常,晚上兩個人準備睡了,他就有些蠢蠢欲動,抱著久梨就不肯鬆手。

  久梨摸了摸他的腦袋,放軟了聲音:「抱歉,大輝,今天我太累了……」

  青峰聽了當然也不再糾纏,胳膊搭在她的腰上,久梨就像只蟲繭一樣窩在他的懷抱裡,不一會就沉沉地睡了。

  他這才察覺到有什麼異樣,但是具體的卻又說不出來。

  第二天青峰醒的時候,久梨還在睡。

  青峰因為剛醒過來,顯得迷迷糊糊的,在看清懷裡的久梨是真實的而不是他在做夢,他恍了一下,看了一眼貼在床頭的兩個人的課程表。

  久梨是有課的,而現在已經接近九點了,她沒有去上課,也沒有起床做飯。青峰感覺有些奇怪,輕輕地推了推久梨:「久梨,久梨?」

  久梨翻了個身,掙扎著睜開眼睛,咕噥了一聲,軟軟地回答:「唔……嗯……」

  青峰倒吸了口氣連忙捂住鼻子,用力捏了幾把才緩過來,小心翼翼地又推了一下:「你上課遲到了。」

  久梨眨巴眨巴眼睛,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騰地坐起來:「糟糕,睡過頭了。」

  青峰把她重新壓回床上:「既然都遲到了就多睡一會吧。」

  久梨順著他的動作躺下,抱著青峰的胳膊不知想了些什麼,才點點頭,又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青峰已經出門了,他在桌子上留了買回來的粥。

  久梨看著眼前的粥,慢慢地喝了一半,然後收拾好自己,從抽屜裡翻出自己的醫療卡放進包裡。她從床前的穿衣鏡中看到了自己,穿著淺色的裙子,圓圓的眼睛,細胳膊細腿,還蹬著一雙平底低幫鞋,面容青澀,顯然還是沒有長大的樣子。

  赤司最近的生活總算是規律了下來,之前剛接手更大一部分公司事務時,讓他幾乎是全天有二十個小時都在工作,更何況他所在的大學對課業的成績也很看重,同時顧好兩個方面真的很困難。

  將需要處理的檔都看完,赤司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腦袋兩側突突地生疼。他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準備第二天要更早一點起床。

  這時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連絡人久梨的名稱在螢幕上跳動著。

  心裡算了下時差,現在日本應該是下午才對,他和久梨的通話一般都發生在日本的晚上即美國的東部的清晨,不知道久梨是不是有事要找他。

  「久梨?」赤司接通了電話,剛問了一聲,就聽到那頭傳來久梨求助一般的聲音。

  「征君,我……」

  從紐約飛到東京需要13個小時,赤司半夜起來將公司接下來的事務都作了全面的安排,把下屬連夜叫了起來將任務分配給他們,然後坐上了飛機,等他從成田機場出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

  他幾乎是整夜沒睡,僅僅在飛機上閉著眼休息了一會。每次當他快陷入睡眠時,久梨不知所措的聲音就會從腦海深處響起來。

  雖然自己是知道的,總會有這麼一天,總會有,這一天總會到來。但是赤司能掌控一切,他有雙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卻仍無法預料到這個「總會」,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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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番外五

  赤司家的司機將他載到了B大,他直接找到了籃球部,果然看到了在籃球館裡興致勃勃地防守的青峰。

  站在旁邊做記錄的桃井最先看到了赤司,驚呼一聲,手裡的資料夾都掉在了地上:「赤司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赤司一向溫和的形象此時有些崩壞,渾身都帶著風塵僕僕的感覺,異色的漂亮眸子隱隱約約竟然有些泛紅,散發出凜冽的殺意。

  青峰見赤司竟然出現在這裡,心裡的驚訝並不比桃井少,他走到赤司面前,抬手招呼了一聲:「喲,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還想問一句久梨知道嗎,誰想到眼前的赤司突然肅殺了表情,揚起拳頭狠狠給了他一拳。

  青峰注意到赤司的動作,已經往後退了半步,但是這拳來得兇猛而迅速,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的鼻樑上,頓時青峰的腦袋就是一片嗡嗡作響,鼻骨感覺像是斷了一樣劇烈地疼痛起來。

  桃井短促地驚叫一聲,急忙跑到青峰面前想要把他拉起來,大聲問道:「赤司君,你這是做什麼?」

  赤司根本不理會桃井,他在一瞬間啊寂靜下來的籃球場上慢慢地邁步過去,彎腰又想朝著青峰的臉揍一拳,被青峰手疾眼快地伸手攔住。然後他抬起腳,突地重重地踹在青峰的肚子上。

  誰都能看出赤司下的狠手,即使看起來幾個人好像是認識的,其他的成員們也不能袖手旁觀了,連忙三個兩個地將青峰和赤司拉開。

  赤司也不動作,他揮開想要攔住他的那些人的手,雙手環臂靜靜地看著青峰從地上爬起來,直接甩開那些拉住他的人沖到他面前,一手就拽著赤司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赤司,」青峰恨得牙癢癢,已經被赤司徹底激怒,「看在久梨的份上,我給你三秒鐘。」

  赤司冷哼一聲,他嘲弄地看著青峰,突然眯起眼睛,壓低了聲音,根本沒有第三個人能聽到:「你猜?」

  又聽到赤司低聲說了些什麼,青峰開始疑惑的神情變得震驚,手嚇得一下子鬆開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赤司,半響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說什麼?!」

  赤司感覺自己的手也在隱隱作痛,他的確是用了十分的力氣去打的。他也懶得去解釋些什麼,轉頭就走,準備去久梨那裡看看她的情況。

  青峰連忙追了出去,他想起昨晚久梨異常的神色和語氣,她甚至抱著枕頭去了客房睡覺,任憑他怎麼問都得不到解釋。

  赤司絕對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的。

  但是為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久梨在擺弄著她手裡留有的最久遠的東西。這還是赤司從她原來的家裡帶出來的,裡面是她在小學三年級出事故之前,全家人所有的照片。

  裡面的她從這麼小小的一點,像個肉呼呼的糯米團子,慢慢地成長為現在這個樣子。養育一個孩子,一定非常非常辛苦……同時也非常非常幸福吧。

  她渴望著這樣的幸福,但是真的能夠承擔起這種辛苦嗎……

  摸著照片上的自己,久梨陷入了沉思。突然,門前發出的巨大響聲把她拉了出來,久梨連忙走下樓梯,剛下到一半,就看到赤司和青峰一前一後地一臉嚴肅地出現在樓梯口。

  久梨張了張嘴:「……征君?你怎麼回來了?」

  「我放心不下你。」赤司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他上樓扶住了久梨,眼神有點擔憂地上下打量她,「你現在沒關係吧,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久梨搖了搖頭,看了看站在他們下面的青峰:「大輝,你已經知道了嗎……」

  青峰用力點了點頭,急聲說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說不來不是會更舒服一些嗎,我和你一樣都很期待著這個孩子的降臨啊!」

  久梨自覺自己的確不厚道,微微低下了頭:「抱歉,我應該告訴你的,但是我有些不確定……也有點害怕,本來想等安穩一些再告訴你的。」

  「有什麼害怕的,又有什麼不確定?!」青峰簡直氣急,但是對著久梨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發火,一言就做了決定,「這次不能再拖了,結婚吧,久梨,跟我姓青峰吧。」

  久梨被赤司很快接回了赤司家,青峰原本以為赤司很快就會回日本,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一直呆到久梨的事情完全解決。

  青峰忙不迭給正在上班的父母打了電話,趕來小倆口新居。結果只看到了自家兒子一個人站在客廳裡,准兒媳卻飛了,青峰媽媽當口就凶了青峰一頓:「早就讓你好好看著自家老婆,整天就知道追著籃球跑對吧,現在怎麼辦!」

  青峰爸爸還冷靜一點,他拍了拍青峰媽媽的肩膀:「別這麼著急,小孩子總會有小孩子的做法的。大輝,你叫我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青峰雖然臉皮夠厚,也沒羞恥到這個地步,他撓了撓耳朵,難得害羞了:「久梨……懷孕了。」

  現場突然陷入了謎一般的沉靜,青峰爸爸和媽媽的表情立刻龜裂了,兩個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青峰爸爸一撫掌,氣沉丹田:「好!」

  青峰反被嚇了一跳:「爸,你幹嘛?」

  青峰媽媽此時也回過神了,她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提包,踩著高跟鞋就飛快地往外面跑:「親愛的,我先回家去清點一下彩禮有沒有漏下的,你快讓大輝聯繫久梨告訴她我們明天就去赤司家拜訪!」

  「……什麼時候媽連彩禮都備好了?」

  「房子都買了還缺彩禮嗎?就在你們正式搬進來的那天。」

  赤司家,赤司皺眉看著久梨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坐在床上,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的同居的?」

  「有一陣子了……」久梨掙扎了一下,見赤司眼神一變,瞬間老實了,「三個多月了吧。」

  「……」

  赤司沒說話,久梨自然明白他一定是生氣了,兩個人同居了這麼久都沒有告訴赤司,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告訴他她懷孕了,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開心。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你太累了,我就不想打擾你……再後來就更不敢了,我一直在想等你回國後再說的……」

  赤司還是沉默著,久梨放在旁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瞥了一動不動的久梨一眼,伸手拿了過來:「喂?」

  久梨覺得一定是青峰打來的,因為赤司此刻的臉色真算不上好看。他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電話,居高臨下地看著坐著的她。

  「大輝的電話,明天他和父母會過來。」赤司像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的,「提親。」

  赤司家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僕傭給雙方沏上茶水端上點心,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隨時準備聽從主客的要求。

  久梨和赤司坐在一邊,時不時抬眼擔心看一看青峰。

  青峰爸爸和媽媽坐了一會,赤司才說道:「家父現在在國外趕不回來,久梨的一切事務都由我來處理。」

  原本坐著的青峰爸爸咬了咬牙,通地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放在地上低下頭來:「犬子魯莽,都是家裡教養無方!還請看在兩個孩子兩情相悅的份上,讓他們心想事成,早些結婚吧!」

  「爸!」青峰原本並沒有什麼危機意識,以為只要來赤司家走一圈就好了,沒想到自己老爸竟然做到這個程度。他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拉住爸爸的胳膊,「快起來,爸,你別這樣啊!」

  青峰爸爸歪了歪頭瞪著青峰,咬牙切齒:「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禍!」

  久梨求救地看著赤司,見他面色平淡得不像話,並沒有什麼表示,心裡更急了。她站起來走到赤司身邊,雙手抓住他的胳膊:「征君,我已經成年,可以自由地做主自己的事情了!嫁給誰是我的自由,征君也不能阻攔我!」

  旁邊一言不發的老管家有些心酸,他也是看著赤司和久梨一起長大的,如果沒有這些人,久梨小姐本來就應該姓赤司的啊!

  久梨看著赤司,思維卻在這緊繃的氣氛中游離了,如果是原來的她,現在一定很想哭,只能小聲地向赤司請求他允許吧。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她心中有股力量促使她和赤司平等面對面地談話,她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

  她願意為了青峰……

  赤司抬眼看她:「你要嫁給青峰大輝?」

  久梨鄭重地點了點頭。

  「久梨,你知道嗎?」赤司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將不肯起身的青峰爸爸扶起來,轉頭看著她,那雙眼睛裡好像放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讓久梨不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不舍。

  「青峰久梨是我聽過的最難聽,最可笑的名字。」

  赤司和從前一樣摸了摸她的腦袋,頭髮從手指間滑落的感覺像是他不論如何都抓不住想要的東西的失落感。

  「儘快吧。」

  他扔下幾個字,面無表情地走出了會客室。

  結婚的請帖很快就分發到兩人的同學、朋友,雙方的家人手裡,久梨餘下的親人只有她的舅舅一家,在婚禮前一天他們終於全家風塵僕僕地從鄉下趕了過來。

  桃井作為伴娘,在準備婚禮的過程中甚至比久梨本人都要激動,拉著她在婚紗店一件一件地試著婚紗和伴娘裝。

  「雖然的確早了一點,不過也無所謂,早些定下來也好。」桃井仿佛是久梨長輩一樣地細細數著兩個人結婚的好處,閨蜜和竹馬兩不落地一同擔憂著,八卦地問她,「我們的新娘現在有什麼想法呢,有沒有很激動啊?」

  「……說實話,因為過得太快了,我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真實感。」久梨老實地回答,她馬上就要冠上青峰的姓氏,成為別人的妻子……

  這種事,感覺離她還好遙遠,她明明已經規劃好了未來十年的目標和計畫,如果結婚……她是不是就要放棄這些?

  久梨下意識摸了摸小腹,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身體,裡面竟然神奇地孕育了一個小小的生命。她記得和青峰一起去醫院的時候,能夠看到一個和花生粒一樣大小的肉團在裡面。

  她根本……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桃井沉浸在興奮中,沒有注意到久梨心緒的變化,她放下手邊的那件衣服,湊了上來:「呐,阿大是怎麼求婚的?雖然懷孕了,你也不能輕而易舉地答應嫁給他啊。」

  「求婚?」久梨拋開孕期常有的緊張情緒,摸著下巴仔細想,「嗯……和他姓青峰……這算嗎?」

  桃井撇了撇嘴:「算什麼啊,這算哪門子的求婚啊,沒有其他的了?」

  中間一直都是赤司和青峰父母在商量的,她和青峰還真沒對結婚這件事插什麼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必要再求婚了吧……

  久梨搖了搖頭:「沒了,也沒太有必要嘛。」

  「什麼叫做沒有必要!你也許這輩子只會結一次婚呢,怎麼可以這麼倉促啊!」桃井見久梨自己不著急,她倒是急了,「看我不給阿大那個傢伙打電話罵他一頓。」

  說著,她就拿起手機,氣衝衝地沖到婚紗店門外打電話去了。

  很快就到了婚禮的當天,因為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宗教信仰,所以選擇了儀式沒有那麼繁複教堂式婚禮。倒是赤司父親在之前給久梨送來了一套白無垢,雖然估計很難有穿到這身衣服的機會,久梨和桃井還是愛不釋手地摸了那套潔白無瑕的傳統嫁衣很久。

  久梨個人更希望由赤司作為親人,把她領到青峰身邊。但是也許是對兩個人的婚禮並不滿意,赤司難得拒絕了久梨的請求,最後只能由久梨的舅舅來擔當這個角色。

  青峰就站在紅毯的那一端,垂首抬頭,脊背挺得筆直,眼光直直地朝著穿著婚紗的久梨看去。久梨很少穿高跟鞋,白色鑲著粉鑽的細高跟鞋踩起來極不安穩,她扶著舅舅的胳膊,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搖搖晃晃。因為沒有戴隱形眼鏡,眼中的世界有些微的模糊,和她隔了不遠的青峰也渾身好像被光暈包圍起來,柔和了平時淩厲的棱角。

  好像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青峰俯身朝她伸出手,寬厚的手掌看起來無比可靠,渾身沐浴著夏日光線的少年的笑容,像極了那天球場上明亮的陽光。

  然後慢慢地有了交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坐在球場邊的時候就只能看到青峰一個人的身影和他不變的笑容。鼓起了勇氣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情書,收信人卻拿著情書來和她表白,這樣的發展明明是意料之外的,卻是這麼順理成章。

  交往之後有很多美好的回憶,當然也有無休無止的、從頭到尾始終貫穿了他們的交往過程的爭吵。

  幸好到最後,他們又在一起了,而且這次,一定……

  面前的神父帶著一臉祝福的微笑看著這一對年輕的情侶。

  一定,不會再分開。


第71章 番外六

  因為懷孕,久梨不得不申請休學一年,準備出國繼續學習的計畫也不得不推遲。

  青峰則是相反,明明一直都是吊兒郎當地生活著的,結婚之後突然像發了奮一樣開始上進。先是在那一年作為B大籃球部的王牌,帶領球隊取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然後他馬上就被觀賽的球探看中,將他選進了國家隊。

  那個時候久梨已經略有些顯懷了,穿的衣服也變成了孕婦款,整天穿著舒服的平底鞋呆在家裡,養花喂魚,翻一翻從學校領回來的課本和準備考取的國外大學的學習資料。

  以讓人目瞪口呆的驚人速度,青峰參加了被譽為「日本科比訓練營」的某A訓練營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式合宿訓練。也有傳聞稱,已經有關注日本籃球界的NBA球探開始打聽青峰大輝的資料,在眾人眼中,青峰已然拿到了通往NBA會場的入場券。

  國中和高中揚名籃球界的奇跡的時代和無冠的五將以及類似火神大我的明星球員,高中畢業後仍舊堅持著以籃球為生活重心的,只有青峰大輝和火神大我兩個人了。

  其他人或者因為學業,或者因為未來的目標紛紛放棄了籃球。連被大家公認為最不可能離開籃球的黑子哲也,在大學選擇了新聞這一專業後,也漸漸地淡出了籃球界。

  某A訓練營向來以訓練嚴酷緊張為名,這次的選拔僅挑選了六個人得以進入訓練營進行合宿,其中正有青峰和火神。

  因為久梨的預產期就在合宿期間,青峰剛開始並不想參加,他瞞著家人拒絕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直到訓練營的教練找上門來,青峰才在父母和久梨的勸說下收拾行李趕去了合宿。

  合宿很快就進行到了末尾,而距離久梨的預產期也越來越近。因為合宿禁止學員攜帶通訊設備與外界聯繫,青峰就每天下午吃過晚餐後去教練的房間磨蹭,好說歹說威逼利誘才能打電話回家裡問問情況如何。

  這天的電話沒有人接,青峰被教練一腳踹出了大門,火神抱著一大盤漢堡走到客廳坐下,正好看到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無聊地望向窗外的青峰。

  「真難得看到你在這裡啊。」火神大口大口嚼著漢堡,含糊不清地搭話,「再過一周合宿就結束了,不用這麼著急吧,整天都看到你緊張兮兮地打電話。」

  青峰回頭看了火神一眼,視線在他面前那一堆漢堡上一停,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才回答:「像你這種笨蛋當然不知道為什麼,等哪一天你再也找不到吃的東西你就明白了。」

  突然教練哐地一聲將客廳的大門踹開,扯著嗓子喊道:「青峰大輝!」

  青峰差點沒從沙發上滾下來:「幹嘛啊,叫這麼大聲!」

  「快跟我過來。」教練平了一口氣,對著青峰勾了勾手指,笑得很意味深長,「有好消息啊。」

  青峰嘟嘟囔囔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那是什麼動作啊,真噁心。」

  「快點快點,你家裡來電話了。」

  青峰一聽立刻飛快地跑了過去,從教練手裡搶過電話,急切地低聲問道:「喂喂?久梨嗎?」

  「是我,你這個臭小子。」那頭傳來青峰媽媽的聲音,高昂又帶著緊張:「我們現在在醫院,久梨已經推進手術室了有一會了,我才想起你給你打個電話說一聲。你個混小子既然不在身邊,只能幹聽著電話了。」

  青峰咕噥了一句「是不是親生的啊」就不再說話,屏氣聽著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動靜。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青峰不敢走動,拿著手機附在耳邊站在窗戶前面,整整兩個小時都沒有動彈,而醫院那裡也是沒有什麼動靜,他一直沒聽到久梨的聲音。

  又過了一陣子他突然聽到隱隱地聽到了久梨的聲音,沒有說話,只聽到她哭了一聲,聲音特別尖銳,醫院那邊突地一下子寂靜下來。

  青峰媽媽特別冷靜地說了一句「大輝我先掛電話,等明天結束了再告訴你」,青峰馬上頂著一臉的青筋大喊了一句「你敢給我掛!」。」

  現在已經是深冬,因為合宿青峰連新年都是在這個深山裡過的,一月份這山間仍舊飄著鵝毛大雪,在地上堆了厚厚的沒過膝蓋的積雪。青峰站在溫暖的室內,竟然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絲徹骨的寒冷。

  他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是真的很痛,久梨她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時鐘慢慢滑到了淩晨四點,這時天色仍是漆黑一片,只能聽到窗戶外面傳來了呼嘯的風聲,夾雜著雪花撲打到窗戶上,雪粒撞在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那頭終於有了動靜,他聽到一個男聲,在徵求自己父母的意見,需不需要給患者開刀。青峰沒等自家爸媽說什麼,先問了一聲會不會進行麻醉,得到肯定的回復後,他立刻吼了起來:「開啊!快開!」

  這樣折騰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冬天遲來的太陽已經在遙遠的山邊漏出了一個角,天色漸漸明亮了起來。

  青峰僵直著身體站在那裡,總算等來了平安的好消息。他松了口氣,感覺背後已經被冷汗汗濕了一大片,向來膽比天高的青峰竟然生出一絲後怕。

  火神一直沒離開,坐在沙發上等青峰打電話,見他放鬆了語氣和那端的父母說了些話後掛斷了電話,才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恭喜了啊。」

  青峰已經恨不得把這個好消息宣佈給所有人知道了,聽到火神這樣說,他也傻乎乎地笑了:「誒,嗯嗯,謝謝了啊。」

  然後青峰才明白了什麼叫做「一步慢,步步慢」。

  等他回到家時,推開大門就往兩人的房間跑去,心裡在盤算著要怎麼和久梨商量孩子的名字。誰知剛跑上樓梯,就看到赤司一邊一臉溫和地回頭說著什麼一邊推開門,手裡還端著一盤兔子蘋果。

  青峰一愣:「赤司?你怎麼會在這裡?」

  赤司轉頭見到青峰也不吃驚,收起臉上的表情冷淡地說道:「我是來看久梨的。」

  說到久梨青峰也懶得和赤司拌嘴了,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看到久梨倚著床頭懷裡抱著一個肉嘟嘟的肉團子,興奮地湊了上去:「久梨,我回來了,你怎麼樣了,身體沒有問題吧。」

  剛剛他才突然想到一個名字,叫青峰達也感覺很不錯啊。

  久梨點點頭,她已經有三個月沒見到青峰了,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然後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沒問題的,只是要多休養一陣子就行。你合宿也辛苦了,來和也,和爸爸打招呼。」

  她這樣說著,把懷裡的孩子微微舉起來,搖著他的小手對青峰招來招去。

  因為久梨說得太自然,青峰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和也?」

  「嗯,是我和征君一起想的名字呢,怎麼樣?」久梨期待地抬起頭來看他,眼睛亮閃閃地讓青峰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挺、挺不錯的名字,嗯。」

  在兩人隱晦的鬥爭中,一直因為拐走了久梨所占得上風的青峰,以青峰和也的出生作為轉捩點,開始滑入了下坡路。

  作為職業籃球選手被選拔進入了NBA的某支球隊,而這時久梨也順利考入了美國的某所知名醫科大學繼續深造。因為兒子和兒媳都在美國發展,孩子又還未滿周歲,青峰父母也離開了居住了大半生的日本,在美國生活了兩年。

  等到青峰和也長到了四歲,已經能抱著青峰給他買的兒童籃球在球場上飛奔時,久梨的學習也暫時告一段落,能夠呆在家裡一邊作報告一邊照顧和也。青峰的父母總算能夠放下心來,收拾行李回到了他們闊別已久的故鄉。

  新一年的NBA進行到了決賽階段,作為球隊主力隊員的青峰突然接到了久梨的電話。

  「大輝,有個臨時通知,接下來三天我要飛去西部,你那裡能有時間照顧和也嗎?」久梨用肩膀夾住手機,手裡不停地收拾行李,「抱歉,我知道最近你也很忙,臨時找人照顧也沒時間了,如果你騰不出空閒來我再找別人問問。」

  青峰揚起頭來高聲叫了教練一聲,問他能不能請假三天,結果意料之中地被對方罵回來了。

  最後久梨又去找了誰,青峰也不清楚。他趁著中午用餐的時間,翻牆從訓練館跑了出來。

  怎麼想都不得不承認他這幾年太不用心了,球隊的確是很忙,但他也不想用這個理由來逃避自己應該負有的責任。和也這幾年在電視上見到他的時間不知道比生活中多了幾倍,估計連赤司露面的時間都比他多。

  想到赤司青峰又恨得有些牙癢癢了,赤司已經完全掌控了赤司家在美國的產業,近幾年就準備回國了。因為空閒的時間多了起來,他就每天閑著沒事往他們家跑,和也和他這麼親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玩具店門口停了一會,和和也已經最少三個月沒有見面了吧,青峰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買些什麼玩具。但是他能想到的已經全部都買過了,家裡的兒童籃球就有一大堆,後院也開了個兒童籃球場,除了這兩樣他還真想不到什麼其他的東西。

  最終青峰還是毫無創意地提著又一個兒童籃球趕回了家,走到門口他就看到了赤司常開的那輛車大大咧咧地停在旁邊,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預感很快就成真了,走進客廳,青峰就看到了趴在赤司膝蓋上的和也,仰著頭帶著開心的笑容,青灰色的大眼閃閃發光。

  ……仿佛看到了第二個久梨。

  ……雖然沒見過久梨小時候的樣子,不過青峰敢肯定她一定是這樣的,這完全是因為久梨都長這麼大了和赤司的相處模式還是一點都沒變!

  赤司抬眼看到了青峰,還沒說些什麼,身邊的和也就揚起大大的笑容撲過去抱住了青峰的大腿:「爸爸,你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和彆扭的青峰不同,和也雖然遺傳了他的長相,性格卻比他實誠很多。青峰雖然也很想自家兒子,只是撇了撇嘴把他叉著胳膊抱了起來,俐落地往上一扔然後接住,再粗暴地揉了揉他的短髮:「我回來了。」

  他把一成不變的歸家禮物扔給兒子,和也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開心地抱著球去後院了。青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抬眼正好看到赤司似笑非笑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看我幹嘛!你最近真是很閑啊。」久梨說找別人,竟然真的把赤司叫來當保姆了。

  「也沒你想像的那麼閑。」赤司垂著眼削蘋果。

  青峰知道久梨在覺得無聊或者不想面對眼前的人的時候就會削蘋果,她說這招還是赤司教給她的。青峰冷哼一聲:「既然這麼無聊怎麼不回去,賴在這裡幹什麼,又不是你家。」

  赤司看了看已經削得很完美的蘋果,慢慢悠悠地咬起來:「久梨拜託我過來的。」

  「她拜託你你就來,這麼聽話。」

  「久梨的話都聽不進去的話,我也沒必要聽別人的話了。」赤司很快地啃完一個蘋果,把果核扔在垃圾桶裡,動作優雅地用紙巾慢慢擦去手指上的污漬,「大輝,別這麼自作多情了。我不是久梨,她是你的妻子,她喜歡你,她能夠容忍你,但是我沒準備也這樣做。」

  「你到現在都無法讓我把久梨交給你,真是悲哀,以後好好表現吧。」


第72章 番外七

  NBA總決賽開始前,青峰給了久梨兩張門票,問她有沒有興趣帶著和也去觀戰。久梨還沒說什麼,被青峰洗腦過的和也聽見有頂尖的籃球比賽能夠看,抱著久梨的大腿撒嬌:「媽媽,帶我去吧,帶我去看吧!」

  久梨對撒嬌最沒轍了,她摸了摸和也的腦袋感歎:「和也真是一點都沒遺傳到大輝的性格啊……真好。」

  「喂喂,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吧,真好是什麼意思啊?」

  「總之你放心吧,我們會去的。」

  這時停在門外準備把青峰接走的司機不耐煩地按響了喇叭,催促他快些離開。

  久梨有些依依不捨:「直到比賽結束我都不能看到你了……訓練要加油啊。」

  「知道了。」青峰看著久梨,順手幫她把耳邊的頭髮捋到耳後,張嘴想說些什麼,比如說我會想你這樣並沒有那麼難說出口的情話,最終他還是幹張著嘴歎了口氣。

  但是青峰根本沒有想到和也只有四歲不需要憑票進場這個事實,久梨拿著多出來的一張千金難求有價無市的決賽球票,思考了一秒鐘就給赤司打了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賽。

  赤司顯得挺不情願,久梨知道他現在看青峰還是很不順眼:「去看比賽嘛征君,對於你來說,唯一看大輝順眼的時候就是他打籃球的時候吧。」

  久梨說的也挺對,高中的那場冬季杯幾乎改變了所有人以後的生活。久梨能夠和青峰複合,一直走到今天,青峰能夠作為NBA的一員,在球場上肆意張揚,還有赤司,能夠變回她記憶中的那個人,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現在已經成為記者的黑子哲也。

  現在的赤司雖然不能作為球員再上場了,但是毫無疑問地,他是喜歡籃球的。

  雖然赤司在美國露面也很多,幸好西方人對東方人的面孔都有識別障礙,赤司家的家主單身無女友鑽石王老五帶著一個姑娘和一個男孩一起進場,這樣放在日本絕對是爆炸性的新聞,竟然沒有人發現。

  和也比起持票的兩個人更激動,全場都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不斷地跳著用他稚嫩尖銳的嗓音高喊:「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周圍的人也全都是處於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狀態,和也的小嗓門被淹沒在眾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也沒人知道身邊這個和球場上引起眾人尖叫的日本球員青峰大輝長的有些相似的男孩,竟然就是他的孩子。

  久梨歪頭看著赤司:「征君,感覺如何?」

  球場上的青峰和平時懶散的樣子截然相反,他現在已經懂得了團隊配合,同時仍然作為王牌發揮著他的作用。在球隊面臨困頓的時候,打破僵局,帶動士氣,而青峰大輝,連赤司都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王牌的代表人物。

  「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吧,籃球不錯,人太蠢。」

  青峰正在禁區運球,一個高傳球將球送進了籃下,隊友順利投進一個二分後,他走了上去用力拍著隊友的背大聲說笑些什麼。

  「大輝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嘛,人雖然笨了一點,但是很可愛的。」久梨的表情溫柔下來,「征君也不要總是為難他了。」她對青峰和赤司之間的明嘲暗諷還是知道一些的,青峰性格傲嬌嘴巴也笨,在赤司面前根本占不到一絲便宜。

  赤司只是微微頜首示意自己聽到了,沒有一絲答應下來的意思。

  因為真的……有些礙眼。以前只有青峰會這樣,現在連久梨也有些讓他不悅了。

  做出一副一家人的樣子,請你多包涵他啊,你敢欺負她試試啊,說著這樣的話,全身都散發著「他已經是我的家人了所以你也要接受他」的味道。

  但是想一想,久梨已經嫁給青峰,甚至冠上了他的姓氏,兩個人你情我願。他自己卻在中間不斷阻撓,說起來也是自己多管閒事,顯得有些可笑了。

  赤司心中陰晴不定,面色上倒是沒有什麼表現,但是久梨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她向赤司的身邊靠了靠,頭倚在他的肩膀上。

  「之前五月和秋田君結婚,為了能夠說通自己的爸爸,五月也是費勁了心思,整天打電話向我哭訴。雖然苦惱,但是卻因為爸爸的關心而感到幸福。我……結婚的時候,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家裡沒有一個人,但是不知為什麼卻能夠理解她的感覺。」

  「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我有征君啊,所以感覺非常地幸福。」

  赤司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握住了久梨的手。

  「征君……就像爸爸一樣,我最喜歡征君了。你不會拋棄我的,對嗎?」

  赤司溫聲回答:「不會的。」

  和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全場巨大的歡呼。

  以青峰的灌籃作為比賽的結尾,他所在的球隊終於取得了時隔五年的又一次的NBA總冠軍。狂喊著沖到球場上的候補隊員一擁而上,將青峰團團圍住,喜極而泣。

  青峰大笑著將隊員們一個個攬住脖子用力勒住表示興奮,青色的眼睛熠熠發亮,被籃球館天花板上巨大的聚光燈反射得璀璨生輝。

  他看到了正好坐在他對面的久梨,朝她高高地舉起手臂,握緊拳頭。

  身邊的和也尖叫起來,又蹦又跳地和坐在他旁邊一個素不相識的彪形大漢手拉著手歡呼:「贏了!贏了!」

  那個男子顯然也是青峰這一隊的球迷,他叉著和也的腋下將他舉了起來,上上下下地拋起來:「贏了!」

  和也在他手中伸著胳膊大叫:「爸爸最棒了!爸爸贏了!」

  男人舉著他的胳膊一下子停住了,他有點茫然:「小男孩,你說什麼?」他又看了看久梨和赤司,「這個是你們的孩子嗎?」

  久梨乾笑著將和也抱了回來:「不是的,這是我的孩子。」

  很快就有記者在混亂的人群中擠上來,將話筒遞到青峰嘴邊,被擠得東倒西歪還不忘大聲詢問:「青峰大輝,請問你對這場球賽有什麼看法嗎?」

  「對手在第二小節時對你進行惡意犯規,請問作為勝者的你有什麼想對他們說的嗎?」

  「你以為將其視為對手的火神大我在半決賽時因為腿上而無奈退場,沒有他作為對手你是否感到失望?」

  「之前有記者拍到你和某個女性同出入一家商場,對方正是您的教練的女兒,請問你和她正在交往的傳言是真的嗎?」

  青峰被圍在中間煩不勝煩,皺著眉頭揮手推開他們不斷閃爍的相機:「等下會有記者招待會的,到時候再問。」

  「但是你從來不會在記者招待會上出席,作為當事人不應該發表一下自己的說法嗎?」

  「滾他媽的說法,老子根本沒說法!」青峰實在是不耐煩了,眼神正好瞟過在旁邊打著手勢讓他態度好一點別給他惹麻煩的經紀人,只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去理會,「有事去問我的經紀人就行,別來煩我!」

  青峰一路走到這裡,他的性格和態度記者們是很清楚的,就算再怎麼凶也只是語言上粗暴一點,他們仍圍著他不放,重點集中在青峰的緋聞上。

  「如果不對此發表說法就是默認了嗎?據說對方對你傾心已久是真的嗎?請回答我們!」

  青峰「嘖」了一聲,總算給了回應:「沒這回事。」

  「但是之前的採訪中,對方言語之間已經透露出你和她關係曖昧,並且她也沒有否認,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又不是她我怎麼知道是為什麼!要問去問那個誰啊,老子現在連她的名字就記不住談個鬼頭的戀愛!」

  記者們靜了一瞬間,又陷入了更激烈的狀態:「你的意思是對方故意捏造這種新聞嗎?」

  那邊的經紀人總算呆不住了,這個可是全國直播啊,再讓青峰說下去都沒辦法收場了,沒看到另一個當事人坐在觀眾席臉都快青了嗎?!

  此刻被記者包圍不斷圍堵的憤怒勝過了比賽勝利的喜悅,青峰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他一手撥開面前的鏡頭,咬著牙吼道:「行了!想要新聞對吧,老子給你們啊!」

  被青峰兇狠的眼神嚇到,圍得擠擠滿滿的記者竟然硬生生在人群裡給青峰讓出一條路。青峰黑著臉回到休息區,一把拽起自己的背包從隔層裡抓出什麼東西,一下子塞到記者面前。

  「看到了沒有,給我看清楚了!」

  那竟然是一枚閃亮的鑽戒,在他黝黑的手掌上尤其明顯。記者們敏銳地聞到了大新聞的味道,一句話也不說地舉起相機狂拍,屏住呼吸靜待青峰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青峰往後退了幾步,抬起頭來看看前方的久梨,朝她略微笑了笑,揚手將那枚吸引了全場目光和全部鏡頭的鑽戒往上用力一扔。

  在聚光燈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鑽戒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準確地落在久梨面前。

  久梨下意識伸手,那枚鑽戒重重地砸在自己的掌心,硌得手心微疼。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將那枚鑽戒握緊,就聽到球場上青峰響亮的聲音。

  「青峰久梨,嫁給我吧!」

  久梨和全場的觀眾都僵住了,球場上只剩下記者急促地「快快快快拍」「就是觀眾席上第四排靠左側第五個位置的人」和快門啪嚓啪嚓響起來的聲音。

  過了三秒鐘。

  「臥槽她身邊那個人不是赤司征十郎嗎?!」

  常年混跡在新聞圈的記者當然一眼就認出了經常在報紙新聞中出現的赤司,他怎麼會出現在球場上,而且和青峰大輝的求婚物件看起來非常親密的樣子,大新聞,絕對是大新聞!

  青峰對他們的反應很不爽:「沒聽到她都姓青峰了嗎,那是我老婆喂,我們孩子都滿地跑著打籃球了!」

  原本設想的情景應該是,他贏了比賽,回到家和久梨還有和也一起吃飯,氣氛正溫馨,那才是他該求婚的時候。

  這是桃井給他寫的「求婚守則」中的最後一條,卻被他衝動地在這裡提出來了。但是這也無所謂,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不知道他有了深愛的妻子和兒子,反而處處都要和他作對。緋聞,豔照,流傳度之廣的他和什麼人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青峰大步跨上觀眾席,和也先跑了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爸爸!」他還太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叫了這麼一聲,和也被緊跟著閃得刺眼的閃光燈嚇了一跳。

  青峰單手捂住他的眼睛低聲說了句「沒事」,直直地看著久梨,牽著和也往她那裡走去。

  久梨捏住手心裡的那枚戒指,突然身邊的赤司站了起來,他沉默著不說話,伸手把久梨拉了起來,然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鏡頭的特寫馬上轉移到了久梨和赤司交握的手上。

  青峰早就做好了赤司會阻攔或者揍他的準備,讓他多揍幾拳出氣也好,他只挨打不出聲。

  兩方面對面站著,牽著久梨的赤司和牽著和也的青峰頗有點為愛決鬥的樣子,雙方似乎都有籌碼。記者在球場上托著沉重的攝像機和相機對準他們,彼此間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快拍快拍!」。

  眾目睽睽之下,赤司動了動,他抬起握著久梨的手,慢慢地抬起來向前伸去,然後,放在了青峰下意識伸出來的手心上。他從久梨另一隻手裡拿過戒指,遞給青峰,言簡意賅地說道:「戴上。」

  看著青峰呆呆地跟著他的話反應,將那枚戒指套在了久梨的手指上,赤司握著久梨的手縮了一下,緩慢地收了回來。

  不知為何,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種比青峰來赤司家提親時更為酸澀的感覺,這是真正鬆手了。

  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擁有這個從小依賴著他長大的女孩子了。

  他是爸爸嗎……這難道值得高興嗎?和所有的爸爸一樣,他最終也只能看著女孩子嫁作他人,冠上他姓,許以終生,永不可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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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番外八

  此時正是暑假,因為青峰父母退休後跑去大洋洲的某個小島上度假了,不用去上學的青峰和也只能每日自己呆在家裡。

  久梨學成後回到日本,已經在她熟悉得不得了的那家醫院任職,成為了一名年輕的醫生。

  久梨先吃完了飯,把自己的碗筷收拾乾淨才摸了摸和也埋頭吃飯的腦袋:「和也,媽媽去上班了,你自己呆在家裡沒問題吧?」

  「放心吧媽媽,家裡我會好好收拾的。」和也正好吃完了飯,用力抱了久梨一下,拿起自己的兒童餐具往廚房走去,「不用擔心我,上班要注意身體啊!」

  久梨不知多少次再次感歎幸好和也沒有遺傳到青峰的彆扭和傲嬌,她拿起掛在椅子旁邊的手提包往外走去:「那媽媽先去上班了,你想出去記得鎖好門,隔壁秋田家的弟弟也說很想你,有時間可以去和他玩。」

  「交給我吧,真的沒問題!」和也從廚房門口探出半張臉,見久梨突然停了下來,接了個電話。

  「今天下午嗎?抱歉,我需要回家照顧孩子,不方便出席呢。」

  「嗯,好的,不好意思,真的很謝謝您,祝您玩得愉快。」

  掛斷了電話,久梨長歎了口氣。

  「媽媽,是誰啊?」和也跑到久梨旁邊,仰著頭問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是不是那個阪本叔叔?」

  和也所說的阪本是久梨同一科室的新來的醫生,比久梨還大兩歲,最近正對她大獻殷勤。對於醫院裡流傳的久梨已經結婚了的消息,他卻一點都不相信。

  阪本沒有當面向久梨表白過,久梨也不方便對他直說,但是已經在他面前和別人談話時數次談起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誰知道他像是認准了一樣,只以為久梨是以這個藉口來逃避他。

  「真希望爸爸能早點回來。」和也低聲嘟囔,青峰從三年前作為球隊的王牌帶領球隊取得了NBA的總冠軍後,非但沒有輕鬆一些,反而更加忙碌了。久梨帶著和也回到日本和青峰父母一起生活,他只能一個人繼續在美國打拼,偶爾才有假期回來看望他們。

  想起爸爸臨走前和他說的話,和也握緊了拳頭:「媽媽,可以帶我去上班嗎?」

  久梨歪頭想了想,也不問原因:「沒問題,快,媽媽快遲到了,上樓換衣服我們就出發。」

  兩個人到了醫院,倒是沒有先去久梨工作的科室,而是拐了個彎去了另一側大樓的婦科。一路上和也都警惕地看著周圍,小心翼翼地扶著久梨的胳膊。

  他知道的,媽媽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弟弟」。

  為什麼會是弟弟?

  久梨倒是更喜歡女孩子一些,她以為青峰父子也希望這一次是個女孩,沒想到問過了兩個人的意見,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一定是個男孩子。

  和也自然是被青峰的思維拐走的。

  和也一開始,當然是更喜歡妹妹的,隔壁秋田家的弟弟就一點都不可愛,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五月阿姨追著秋田弟弟滿院子跑。每次五月阿姨來和媽媽聊天,無非也在抱怨當初如果是個軟軟的女孩子就好了。

  媽媽就是女孩子,軟不軟他不知道,爸爸是男人,懷抱的確是硬邦邦的。反正妹妹長大也一定會和媽媽一樣溫柔又漂亮,他還能領著可愛的妹妹出去和同學朋友炫耀,所以他想要個妹妹。

  當時青峰聽到了和也的話,一臉理解地點了點頭,顯然他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青峰可不是這麼對和也說的。

  「笨蛋,你看赤司是不是很喜歡媽媽?」

  和也還小,記得的事情也不多,不過對這一點還是很確定的,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喜歡。」

  「當初要不是你爸我,哪個不長眼的小子敢從赤司手裡搶人。你想想,如果媽媽生了個女孩子,妹妹長大了,被赤司抱走了怎麼辦?」

  和也立刻一臉震驚和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小聲開口問道:「真的、真的嗎,但是那不是我的妹妹嗎,為什麼會被赤司叔叔抱走?」

  「我看如果你是個女孩子,早就被他帶走養了,嘖,那傢伙也真是的,都到了現在了還是死纏著……」青峰滿心怨念,低聲抱怨著,「最好這次還是個臭小子,赤司的手總不會伸這麼長吧。」

  和也眼中赤司高大的形象被青峰的話毀了個一乾二淨,他大眼含淚,哭著跑去找久梨:「媽媽,媽媽!我不要妹妹了,妹妹會被抱走的,我要弟弟!」

  思維回到現在,和也用力搖了搖頭甩走自己對妹妹的不舍,盯著機器中顯示的媽媽肚子裡的「弟弟」看。

  「一切正常,青峰你也是醫生,平時多加注意就好。你畢竟身體不是很好,最好不要有閃失。」醫生整理一下病歷,笑著和久梨說話,「你家那位籃球明星還不回來嗎?」

  久梨被叫做青峰真是特別不適應,對著醫生的打趣一時忘了回應。和也在旁邊搶著出聲:「爸爸很快就回來了,在這之前我會照顧好媽媽的。」

  被久梨領著在走廊上遇到了阪本,對方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仿佛早上被久梨婉言拒絕的事情沒有給他造成一絲影響。不過當他的視線移到久梨旁邊的和也身上是,他有點疑惑:「青峰,這是誰家的孩子?」

  和也低頭醞釀了一下,抬起頭來時是一副燦爛的笑臉:「叔叔好,我叫青峰和也。」

  阪本理解地點了點頭:「是青峰的弟弟嗎?」

  久梨的笑臉實在是掛不住了,幸好今天帶著和也來上班,她彎腰抱起和也:「這是我的兒子,怎麼樣,和我長得像嗎?」

  阪本的微笑也一下子垮下來:「青峰,你也不用總以這種理由來敷衍我吧……你這麼年輕,說是結婚了但是也沒有戒指,我來這這麼久了,也從來沒見過你口中的丈夫出現過,我真的不能相信。」

  久梨心裡吐槽她只是臉嫩而已:「阪本醫生,你喜歡籃球嗎?」

  阪本被這跳躍性太大的話題問得懵了一下,誠實地搖頭:「我對運動不是很感興趣。」

  久梨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的丈夫正在美國打球,所以才不能經常回家的。戒指的話,因為上面有鑽石不小心會劃傷孩子,所以我一般不會帶的。」

  阪本面對著久梨僵直地站著,過了良久才勉強張了張嘴,看起來還是半信半疑:「是這樣嗎……」

  因為從小耳濡目染,他對手語也很瞭解,趁著媽媽在診療的時候,他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排椅上坐滿了帶著孩子來看病的家長。和其他科室不同的是,這條走廊非常地安靜,幾乎沒有人說話,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

  他湊到一個小女孩面前,對她比手畫腳地打著手語。沒想到這個女孩只是疑惑地看著他,並不動作,看樣子也沒有看懂他和也的手語的意思。

  女孩子的爸爸連忙解釋道:「我家孩子沒有學過手語,她不懂。」

  和也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那我可以來教她,這位叔叔,我的媽媽就是裡面的醫生。」

  家長顯得有點猶豫,面前的這個孩子不知根不知底地,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還真是有點奇怪。正當和也等待著他的回復時,突然有個巨大的黑影把他從頭到腳都攏住了。

  和也嚇了一跳,仰起頭來看身後的人是誰,映入眼中的就是青峰大輝那張帶著疲累的臉。

  「爸爸?」和也呆了兩秒,猛地轉身跳起來抱住了青峰的腰,毛毛蟲一樣向他身上爬,「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隊裡搞了個合宿,我懶得去,就回來看你們。」青峰一把把和也已經抽長了的身體拎起來,單手夾住他的腰把他往診療室裡面帶,「沒想到你竟然跟過來了,正好,媽媽最近怎麼樣?」

  「很好啊,弟弟也很好。」

  青峰推開大門,裡面的久梨正給一個孩子檢查耳朵,背對著兩人溫聲說道:「抱歉這位病人,治療還沒有結束,請不要隨意進出,很快就輪到你了。」

  青峰沒說話,關上門坐在靠門邊的椅子上等待治療結束。久梨終於轉過身來,低頭寫著病歷:「情況並不複雜,也沒有很嚴重,請不用擔心,只要繼續保守治療,用不了幾年就會痊癒的。」

  家長領著孩子連連鞠躬,退了出去,久梨才抬起頭來:「下一……大輝?」

  青峰翹著二郎腿呲牙咧嘴地朝她笑:「我回來了。」

  「突然回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累了嗎?」久梨放下病歷表,眼睛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說起來,兩個人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歡迎回來,這次能呆多久?」

  這句話問得青峰也心疼起來:「呆上一個月不成問題。」他的眼神仔細看著久梨平坦的小腹,心裡疑惑久梨都懷孕快四個月了還沒顯懷,臉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這次我一定會多陪著你的。」

  「不過我工作還沒結束,你在這裡等一下,或者帶和也出去玩也行,我只值上午的班。」久梨原本已經走到青峰面前,還沒等他伸手想抱抱她就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敲了敲桌子,不顧青峰用力向她使眼色,喊道,「下一位,請進。」

  青峰不滿地倒吸了口氣,怨念地看著久梨熟練地檢查著。他來的時候走廊上坐滿了病人,真要結束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日本的啊,連家都沒回直接來醫院找她了,她就不能請假半天嗎?

  久梨頭頂著青峰的怨氣,毫不在意地做著診療。病人一個接一個地進來出去,外面的隊伍卻依舊排的老長,看不見盡頭。

  青峰抱著同覺無聊的和也,兩個人頭抵著頭坐在椅子上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突然他們聽到「砰」地一聲大門被用力推開。

  「青峰醫生,有急診,請快點過去吧。」

  來通知的人正是之前的阪本醫生,他大喘了口氣:「我的資格還不夠去檢查,這裡先由我來接管,你快去看看吧。」

  「好,馬上。」久梨連忙收拾了東西,低聲對面前的病人說了些注意事項,連忙跑了出去。

  阪本醫生一開始還沒注意,直到他坐在久梨的位置上,抬頭正對上對面青峰的視線,他的懷裡還抱著據說是久梨的兒子的男孩,他怔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問道:「這位先生,您是來看病的嗎?」

  「不是,我等人。」青峰垂著眼皮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和也舉起手搶答:「這就是我爸爸!」

  病人情況比久梨想像的要好很多,她很快做好了檢查,和旁邊的醫生囑咐一句,先回辦公室拿資料。

  誰知門口的病人被攔在外面,家長們疑惑地低聲交談著。久梨心裡頓感不妙,一把推開門,迎面相對的就是青峰高大結實的背影。他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阪本醫生比正常人還要矮一些的身高縮在椅子上,張大了嘴驚恐地看著青峰。

  「……大輝?」久梨深吸了口氣,柔聲問道,「你在做什麼呢?為什麼病人都被你們堵在外面了?」

  青峰一聽到久梨的聲音就僵硬了,呆滯地慢慢轉過頭來:「啊……這個……」

  「別這個那個了,給我去牆角站好。」久梨保持自己剛剛柔和的語調,輕聲說著,「和也也是,和爸爸一起去站牆角。阪本醫生,抱歉給您造成困擾了,在這種情況下介紹他給你真是失禮了。他就是我的丈夫,青峰大輝,是真人哦。」

  阪本訥訥地應了,雙腿顫抖著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出了久梨的診療室。

  久梨把牆角的盆栽推開,空出一小片空地指了指,勒令父子倆面壁站好不許動。

  「和也站一個小時,大輝你就一直站到我下班。」對上青峰委屈的眼神,久梨笑了笑,用那種讓青峰驚悚到寒毛直豎的溫柔嗓音說道,「在美國,過得很開心吧?美女……一定也有很多吧?我這顆小豆芽菜,真是不夠你看啊。」

  她指的就是青峰在美國幾乎隔一段時間就要傳出來和某個大胸美女不得不說的風流情史,雖然他三年前當眾向她求婚,但是因為後期她回到了日本沒有露面,小流媒體就瘋狂傳播兩人已經離婚或者是那場求婚就是作秀的小道消息。兼之青峰本來就是個見了大胸就邁不動步的蠢貨,這樣的花邊新聞她翻得手都生繭了。

  「沒有這回事啊!久梨你身材還是很不錯嗷——」青峰試圖反駁,被久梨乾脆消音。

  她隨手拿了兩本資料夾,一人一個放在青峰父子的頭頂讓他們頂穩,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喊道:「久等了,麻煩下一位病人請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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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真可愛,久梨是跟可愛的好孩子
桃井在這成了神助攻呢
青峰還真是直到番外還是個笨蛋
面白わ 事パ無わ世メ 面白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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