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情敵的惡意
算是……在交往了吧?
少女坐在病房邊的凳子上,一手拿著蘋果另一手拿著刀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削皮,一邊心不在焉地眯起眼回憶那天和流川楓的對話。雖然交往是她提出來的,可說到底也只不過是賭氣的臺詞罷了,她還真沒做好要和什麼人交往的準備,尤其那傢伙那不明所以的回答。
「什麼叫做是我說的嘛,是同意還是要幹嘛的好歹坑一聲……」直葉眯起眼悶悶出聲,順手把手裡剛削好的蘋果塞到自己嘴裡咬下去,不斷發出清脆的聲響,原本靠在床頭翻看雜誌的男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姐,你到底是來看護我還是來給我添堵的?」
「顯然是後者。」直葉輕哼了聲,繼續把蘋果嚼得哢哢作響,一邊口齒不清地嘀咕出聲,「話蘇,尼最緊神體腫麼樣啊?」
「……你能不能咽完東西再說話?」直樹忍不住合上雜誌伸手扶額,「果然還是搞不懂流川前輩什麼眼光……」
直葉瞪了瞪眼,隨即趕緊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憤憤不平地看向直樹。
「你這傢伙怎麼說自己姐姐的……」
「我實話實說而已。」直樹不為所動地做了個鬼臉,「流川前輩一定沒見過你這個德行,不然保准後悔……」
額,直葉遲疑了下,隨即又不自覺啃起蘋果。
她確實沒在他面前表現過這樣,不過比這更沒形象的流鼻血事件都已經頻繁出現過了,這種程度簡直不值一提。倒是直樹這麼一體提醒讓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問題。
說到底,那傢伙有那麼一萬分之一的可能喜歡她……會是因為什麼?
「哎呀,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問我呢?」
風靡全校的美男保健老師眯起眼淺笑盈盈地看著突然跑過來找自己「談人生」的女生,想起自從前段時間這人流著鼻血跑掉後就沒再出現過了,他還以為他那位親*的外甥又在不自覺詆毀他形象了,現在看來,這女生會突然跑回來找他,果然還是和那孩子脫不了關係吧?
直葉眨了眨眼,黑眸清楚地映出青年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似乎在想什麼有趣的事情,他漂亮的眼眸偶爾滾動,連帶眼皮上的睫毛微微顫動,那幾乎堪稱家族標誌的象徵讓她怔了下,隨即趕緊搖頭,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因為庸醫……啊不對,因為老師你是他的舅舅吧?」看到對方忽然瞪大眼,直葉頗有些得意地哼了聲,「我有看到老師和流川媽媽的合照,姐弟都是美人呢。」
庸醫……足立慎頓時拉下臉。
「黑川同學,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男人喜歡被別人叫做美人的……」
「可是真的很美啊,你可是超越了年齡界限的新生代男神呢!」直葉吐了吐舌,一邊伸出手指比出食指的一小節,「雖然在我眼裡比你的外甥差了那麼一點點就是。」
「噗,你這招是跟小楓學的吧?」足立無奈地聳了聳肩,順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嘛,你猜得倒沒錯,那小子的娘是我姐……真是的,我難得修個長假卻要來學校幫她照顧兒子,很沒天理哎。」
「我倒是覺得可以理解呢,因為是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啊。」直葉朝後仰靠在椅子上無聊地晃了晃,「說起來舅舅沒有女朋友嗎?」
一句話正戳某人痛處,從國中時代開始就因為「不希望男朋友長得比自己還漂亮」而被女生們敬而遠之的足立慎嘴角抽搐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話,保健室的門忽然被毫不溫柔地推開了。
「啊,小楓……」
習慣性來補眠的少年兀自抬腳朝床位走過去,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辦公桌的方向,隨即不自覺停下腳步。
「直……」話剛出了一個音節就又吞了回去,少年忽然跨步走到女生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一手擱在她的額頭,表情略帶茫然,眼神卻是極為認真的,「又感冒了?」
「沒有啦!」直葉紅著臉揮開他的手,一邊不自在地偷覷了一眼身旁的人,「我很健康的,你不要詛咒我。」
流川眨了眨眼,很配合地收起手,眼神卻還是直盯著她。
「沒病來這裡做什麼?」
「我才不想老是裝病來睡覺的你這麼說!」少女直覺地吐槽出聲,心裡暗自嘀咕著怎麼可能把自己來這裡的理由跟他說啊,那不丟死人了……
流川沉默,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反駁直葉的話,視線卻不放棄地看向足立,似乎是在徵求答案,後者好笑地攤開手。
「就算是女朋友也會有自己的個人隱私的,小楓你這樣強勢會被女孩子討厭的哦。」
黑髮少年愣了下,原本明亮的黑眸一瞬間又恢復成了死魚眼,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我才不想被30歲的單身漢這麼說……」
「你小子!」
「噗!」
做舅舅的頓時氣結,直葉卻兀自樂呵起來。
越是接近日常的流川楓就越是覺得這傢伙好玩得緊,以前還不熟悉的時候就總是不經意地根據這人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猜測他在想什麼,現在相處的時間不知不覺多了起來,也自然有更多的機會觀察他。
基本上觀察自己喜歡的人是一件十分愉悅的事情,尤其流川楓生著一副非常精緻耐看的五官,長長的睫毛更是每每讓她垂涎三尺,還有毫無自覺的人每次不經意裸//露的鎖骨……
「喂,你幹嘛把t恤扯開啦!」本來那若隱若現的部位就讓她很難移開視線了……
所謂惡人先告狀。
從保健室出來之後上課預備鈴剛剛響起,直葉拉著意圖翹課補眠的人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一邊碎碎念地解釋翹課的危害一邊思考著等下要去看看這人的成績表之類的。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男生似乎壓根沒在聽她講話,不僅如此,他一邊走還一邊扯著自己的t恤,露出最讓她無法直視的鎖骨,少女偏過頭,條件反射地覺得有什麼要從鼻孔順流而下,急忙拿出紙巾捂住鼻子,不甘地悶哼出聲,無端被嫌棄的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熱。」
「額,最近溫度確實不低,而且天很悶,好像要下大雨了呢。」
「唔。」少年輕應了聲,依舊帶著十足的困意,卻還是很給面子地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又要嗎……」
「是啊,說起來我們還真是和雨有緣。」想起那個雨夜自己一時衝動的告白,直葉忍不住感慨出聲,身旁的教室裡忽然傳來熟悉的大嗓門。
「喲黑川,快上課了你在……啊!流川你這傢伙!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原本只是探出頭想要跟舊校友打招呼的紅發少年半個身子卡在窗口怒瞪著流川,向來與學校八卦絕緣的單細胞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對早已在校園鬧得轟轟烈烈的人走在一起的情形,震驚之下忍不住又抬高了分貝,於是迅速引來周圍幾個教室學生的矚目,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
有時候也不是不理解流川楓罵櫻木是笨蛋的心情……
「你傻了吧花道,他們在一起很久了。」
「連晴子小姐都知道了……」
「就是啊,你以為黑川每次去看比賽是為了什麼?」
櫻木軍團毫不留情地吐槽出聲,櫻木少年頓時更加震驚了。
「咦,不是幫我加油麼?」
……
「你這傢伙,這了不起的自信還真是讓人佩服呢。」
「哈哈,別這樣高宮,即使是花道也有做夢的權利啊!」
「他也就只能做做美夢了。」
少年們毫不掩飾的談話聲迅速在周圍引起一陣哄笑,直葉伸手捂住臉不想理會這幫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另一手扯了扯流川的手示意他趕緊離開,卻忽然感到肩膀猛地一沉。
「黑川你別被這傢伙的外表騙了,他其實是個笨蛋啊!」
櫻木的聲音非常誠懇,聽起來充滿擔心朋友誤入歧途的味道,一邊說還一邊握住直葉的肩膀使勁晃了晃來加重語氣,直葉被晃得頭暈眼花,急忙朝後退開些,一時沒注意腳下直接踩到了流川的腳,後者皺起眉,隨即伸手搭在她肩上扶著她,然後聽到女生無力的回應聲。
「我當然知道他是笨蛋呀。」
「你……」櫻木瞪了瞪流川搭在直葉肩上的手,一臉不可置信地念念有詞,「原來黑川你喜歡笨蛋的嗎?」
「額……話不是這麼說。」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和櫻木溝通是件相當費力氣的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會被他腦補到哪個星球去,不過對付這人倒是非常容易。
「啊,樓梯那邊不是晴子同學嗎?」
她抬手朝櫻木身後的方向揮了揮,紅發少年眼神一亮,立即丟下所有疑問朝樓梯口的方向奔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喊著晴子的名字,直葉急忙回頭示意流川楓快走,少年卻一動也不動,兀自眯起眼望著前方,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討厭的東西,臉色雖然還算平靜卻著實稱不上好看。
「又怎麼了……啊,悟哥。」
少女疑惑的聲音在轉身看到樓梯口正走下來的人時不自覺停頓了下,看到她的身影,正準備繼續下樓的森原悟轉過頭朝這裡走過來,直葉邁開腳步想要湊過去,原本只是扶住她肩膀的手卻忽然用力起來。
比起先前櫻木不知輕重的力道要溫柔許多,卻自帶流川楓特有的執拗氣勢,她疑惑地仰起頭看向身後的人。
「流川楓?」
「……」少年沉默,手上的力道卻未減,直葉頓時黑線,只好尷尬地朝森原悟笑了笑。
「抱歉悟哥,他平時不是這樣……」
「小直。」森原忽然開口,察覺到對面的少年臉色更難看了幾分,他近乎挑釁地伸手拍了拍女生的頭。
「最近都在忙運動會的事辛苦你了。」
「還好啊……不過我有看到你報名了男子組1000米,悟哥跑步這麼快一定可以奪冠的!」
森原悟意有所指地笑了。
「哪裡,還是輸給年輕人一步啊……」話是對直葉在說,視線卻是一直飄向她身後的少年,完全不明所以的直葉疑惑地眨了眨眼。
「什麼意思?一年級生有人跑得比你快?」
「我只是說可能啊可能。」森原狀似隨意地聳了聳肩,「嘛,不過我還沒有老到要一直讓著年輕人的地步,那個獎品我還挺中意的。」
「哦……」直葉困惑地拖長了音調,這時上課鈴適時響起,眼看挑釁足夠的森原利索地揮手告別,直葉也回過神試圖拍開流川的手。
「快放手啦,要去上課了。」
「1000米……」沉默許久的人終於開口了,依舊是略帶鼻音,語氣裡的困意卻已全無,目光炯炯地看著直葉,以此表達他的認真,「我也要參加。」
「……可是籃球練習?」
「……跑步也是練習的一種。」
事實證明,所謂的不善言辭,通常只是因為不想開口而已。
☆、天然呆也會逆襲
「你真的要參加運動會啊?」
本以為流川楓只是一時口快說出這種話,回頭自己就忘記這事兒了,直葉最初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放學後某人意外地出現在學生會,手上的報名表也填的工工整整,遞給她的時候雙目炯炯看起來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直葉忍不住瞪了瞪眼。
「嗯。」
約莫是覺得直葉這樣不信任的態度讓人不爽,流川楓沒有說話,想起先前去找老師要報名表格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女教師嚇得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的模樣,他皺起眉從鼻孔裡哼了聲,隨即轉身要走,直葉急忙轉身扯了下他的手臂。
「哎等等!」她轉頭迅速把辦公桌上的檔整齊地堆好,「我這邊馬上好了,等下一起去籃球館好了。」
「嗯?」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問她去籃球館做什麼,已經收拾妥當的少女轉過身拍了拍手。
「有點事要找赤木……不是,是找木暮副部長。」想起赤木就先抖了抖,直葉長抒了口氣,果然木暮才是*北籃球部必不可少的外交人才。
流川沒再說話,隨即任由直葉拉著手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迎著一個正要走來的人,少年的腳步不自覺頓了下,對方也同樣停下腳步,一手扶著眼鏡看著他。
空氣怪異地安靜起來,一半空交錯的眼睛一雙遮蓋在鏡片下另一雙始終維持茫然的狀態,直到中間的女生一言不發地拉著流川楓走出好遠,少年才在眼鏡男不斷的目光穿透下迷迷糊糊的想起一件事。
「那副眼鏡……」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噗!」直葉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也沒打算解釋他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那副「眼鏡」,她本就不喜歡與平田打交道,再加上流川楓和平田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雖然不認為平田能在流川這裡討到便宜,但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平田一定不是流川楓能輕易對付的類型。
「嘛,記得下次見到那眼鏡就離遠點好了。」
「哦。」少年直覺地應了聲,隨即忽然想起什麼般疑問出口,「那個獎品,是什麼?」
「你說1000米?我記得好像是電影票吧。」直葉一邊走一邊嘀咕道,「其他還有一些諸如食堂飯票之類的……反正肯定不是你感興趣的東西啦!」
「你喜歡嗎?」他忽然開口,注意到女生忽然轉過來看向自己,他轉頭看向前方一邊近乎自語地開口,「電影。」
「沒有女孩子會討厭的吧?再說主演可是我的女神——」少女的腳步忽然頓了下,轉過頭驀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黑眸晶亮,臉上的表情也是從未有過的欣喜,「你你……如果你贏的話會陪我去看嗎?」
少年頓時有些困惑。
最初只是對那個人那天說的話感到不爽才有些在意所謂的獎品是什麼,原本就沒有期待過所以對真相沒什麼感覺,卻不知道為何覺得她說那句「不是你感興趣的東西」的時候隱約有些哀怨的味道,於是那麼順其自然地好奇起她的*好,再然後便意外地看到她這個樣子。
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因為自己以外的什麼閃閃發亮,這種感覺……
「……好。」
身體先于理智做出反應,等到察覺到的時候,女生已經因為這個回答而高興地抱著他的手臂跳了起來。雀躍的像一個得到禮物的孩子,隨即似乎是想起這裡是校園而又趕緊收斂下來,拉住他手臂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兀自碎碎念著諸如「這算是約會吧約會吧」「啊這樣說你一定要贏才行哦」「雖然有點對不起悟哥可是還是詛咒他輸掉好了」之類的句子,流川眨了眨眼,視線從兩人相連的手臂上轉移到女生瞬息萬變的臉上,心底忽然有股奇異的感覺。
原來她喜歡看電影啊。
「哦?你也終於開始關心別人的*好了?真是不錯的成長。」
千辛萬苦從外甥的隻言片語裡整合出他想表達的資訊,足立慎一臉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隨即趕緊低下頭擦了擦眼角。
「舅舅我真是太高興了,簡直要熱淚盈眶……」
「……你的假期還沒結束?」
「還來得及看運動會。」足立抬起頭朝流川挑眉,「我離開了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少年的臉一瞬間呈現極致的糾結。
他果然……最不擅長應付那個人了。
「Hello!你就是黑川家的小直同學嗎?」
突然被人這樣打招呼的時候,運動會開幕式剛剛結束不久。1000米比賽在第二天,所以第一天的時候流川楓依舊在籃球館練習,直葉則是忙碌地穿梭於各個比賽場地查看有沒有漏掉的事項,猛然聽到有人說要找自己,她直覺地轉過頭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過去,戴著墨鏡的金髮女郎正無比熱情地朝她揮手,少女一瞬間呆滯了下。
「那是誰……」直葉偏過頭疑惑地看著女人快步朝自己走過來,途徑之地都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先前來通知直葉的小男生紅著臉扯了扯她的手臂。
「她說她叫MissR.K……」
「哈?MissR.K?」直葉茫然地重複出聲,被叫到名字的女人剛好來到她面前,微微低頭俯視著正滿頭問號的少女。
「對啊,請務必叫我MissR.K,黑川家的小直同學。」
這人好高,至少175吧……外國人?還是模特?可是怎麼會認識她——
少女的疑惑終結在對面的女人忽然摘掉墨鏡的動作上,雖然經過化妝的五官看起來比起此刻在保健室的某人要豔麗幾分,但那熟悉的眉眼,那家族標誌的長睫毛……
「是……MrsR.K才對吧?」少女下意識地伸手擋在額前阻止過於刺眼的陽光,看到女人挑眉的動作都和足立神似,她忍不住微微揚起唇角,「雖然您看起來確實很像流川楓的姐姐而不是媽媽。」
對面的女人愣了下,隨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哈,你真是會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她將墨鏡隨手擱在發上,一臉孩子氣地撇了撇嘴,「小楓見了我這副打扮只會瞪著死魚眼問‘你是誰’……」
「噗。」似乎是能想像到那副場景,直葉忍不住輕笑出聲,順手把懷裡的考察表攬在懷裡,「大概只是您看起來太年輕了讓他叫不出‘媽媽」吧。」
她直覺地這樣認為,也自然地說出了口,原本只是想替不擅長言辭的某人稍微安慰一下他的母親,卻不知道其實她正說中了某人的心思。
面對越來越逆生長的母親,流川楓幾乎快叫不出「媽媽」這個詞了。
做母親的當然瞭解自己的兒子,不過眼前這個據說升入高中才認識的女孩子把自己的兒子看得那麼透徹倒是讓流川媽媽忍不住另眼相看了,她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即轉向直葉。
「忙完了嗎?」
「唔,等我把這個交上去就可以了……」直葉低下頭看了一眼懷裡的考察表,女人忽然伸出手把紙張扯出來利索地塞到不遠處一直發呆的男生手裡。
「看你戴著一樣的袖章也是學生會的吧?麻煩你嘍!」
說罷不由分說地拉著直葉就走,一連串的動作流利順暢簡直就是任性女王上身,直葉頓時瞪大眸子,視線剛好捕捉到不遠處那個熟悉的黑髮少年……可不正是流川楓嗎?
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沒發現她們,此刻正站在各項獎勵的公告牌前眯起眼打量著,像是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一般認真又嚴肅的模樣,直葉忍不住暗自吐槽。
分明是個絕大多數大腦都放空的傢伙,這種時候裝什麼深沉啊。
「那個……阿……」雖然已經習慣了眾人關注的視線,但眼下這番陣勢還是讓直葉忍不住汗了一把,一邊拼死地朝某人放射求救廣播一邊小心翼翼地朝身邊的人開口,「不對,MissR.K,流川楓他……」
「哈?那是誰,我不認識。」女人一手攬著少女的肩膀,另一手把墨鏡往下放遮住眸子,金色的大波浪卷髮隨著她走路的動作在空中蕩出一道優美的弧度,直葉不自覺深吸了口氣,淡淡清香立即盈滿鼻間,少女的大腦有一瞬間放空,下一刻,手忽然被攥住了。
熟悉的力度,熟悉的來自少年的溫暖。
「您又在做什麼?」
不知何時趕過來的少年皺起眉看著自家母親越來越偏向少女系的打扮,握住直葉的手微微施力把人從女人懷里拉出來,直葉難得老實地站在他身旁怯生生地看著這兩人。
不管母親做出什麼樣高深莫測的表情,兒子始終維持面無表情,那雙死魚眼卻是直盯著她,似乎是看她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打算,他張了張嘴,聲音依舊是極為慵懶的。
「飛機不是明天的嗎?」
「因為突然對某個姓流川工作狂的感到不爽就提前回來了。」
嗚哇,果真是任性女王的調調。
直葉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流川楓,果然見他的眉毛皺的更緊了,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衣擺想讓他別和自己母親置氣,然而少年只是眯起眼,再次緩慢張了張嘴。
「然後?」
「然後知道了那個人的兒子居然戀愛了我更加不爽……」任性女王的聲音不知不覺氣弱了幾分,哀怨的視線落在流川面無表情的臉上,聲音也小了起來,「所以就來搞破壞了……」
「……您可以回去了。」
流川忽然開口,順手握住直葉正不斷蹂躪他t恤下擺的手,轉身拉著她就走,一邊朝身後的女人揮了揮手。
「我已經打電話通知爸爸了,他買了最近的飛機票大概明天淩晨到。」
哇。
直葉頓時呆住了,看到流川媽媽一瞬間變了臉色,而流川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平靜模樣,卻絲毫不見平日裡的呆滯狀態,此刻的他看起來雖然少了幾分茫然的可*,臉頰卻顯得更加棱角分明,總覺得……好帥。
察覺到她焦灼的視線,流川皺眉看向她,似乎是讓她有話快說,少女的雙眸瞬間晶亮。
「你剛才好像是第一次說那麼長的句子!」
「……」正蠢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險些被帶到哪裡去啊。
☆、湘北少年純情組
儘管各種小插曲不斷,運動會還是順利進行下來了,第一天風平浪靜地結束之後,直葉很快迎來了她自己期待已久的男子組1000米比賽,而少女也是這個時候才意外得知,學生會那些對她不滿的人之所以沉默到現在是為了什麼——「這是什麼?」
從副會長手中接過寫著《關於各項大賽獎勵的補充通知》字樣的檔,直葉低下頭匆忙瞥了一眼,隨即眼神一變地指著其中一條看向幾乎就沒有笑過的女生,後者伸手扶起眼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那天會議你離開之後的議題,這個是運動會志願者們調查出來的結果,也是*北民心所向,公告已經發出去十分鐘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也不可能收回來了。」
「啪」直葉手一抖直接把檔拍在桌子上,雙手下意識地收緊,抬起頭,努力壓抑即將爆發的怒意。
「就算是民心所向,學生會也沒有罔顧本人意願的權利!」說著,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站起來瞪圓了眼看著眼前依舊紋絲不動的副會長,「會長他也不會……」
「會長已經同意了。」依舊是沒有起伏的聲音,似乎隱約帶了點開心的味道……
「哈?」
「我是說。」副會長鬆開扶眼鏡的手,指了指被直葉團成一團的那張檔,「那個,會長親筆簽名了的。」
「……這不可能!」
直葉不信邪地把紙團展開仔細再看了一遍,果然在右下角看到了正太會長與年齡極端不成比例的好看字體,以及近乎惡作劇般的自畫小人……
瞧見小人正在惡作劇般地吐舌,似乎是早已預料到看到這份檔的人將會是多麼吐血,直葉無力地坐回椅子上,怎麼都不肯相信那個人居然真的下手了!
「可是會長他……」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似乎就是為了看到直葉這番受打擊的樣子,副會長的聲音莫名輕快了許多,抱起懷裡的文件轉過身,一邊淡定地朝身後揮了揮手,「順便一提,這個可是會長親自指定的。」
搞……搞什麼啊!
直葉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身後牆壁上的鐘適時響起,少女這才反應過來,抓起那張紙就飛奔出去,直奔障礙賽跑的賽場。途徑1000米男子組的時候,選手們都剛準備就緒,遠遠看到直葉奔過來,兩人都下意識地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先後舉起手。
「直……」
「小直!」
被叫到名字的人腳步微微放慢了些,滿腦子都在想著文件上的事,少女隨意地朝前揮了揮手。
「哎……比賽加油啊!」
丟下這句話,她便又加快了腳步迅速消失在人群裡,餘下兩人愣了下,隨即又不甘示弱地轉頭看向對方。
「我先說好,足球主要練的就是腳功,所以跑步這回事我是沒打算輸給年輕人的。」一反面對直葉時溫柔又和善的大哥哥形象,森原悟的嘴角微微上挑,近乎挑釁地看著流川,後者側過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其實森原身高並不高,大概就是應了他說的那句足球練的是腳功,一般情況下足球運動員的平均身高是比籃球的要低一些的,森原180在足球隊已經很醒目了,但是和流川一比還是矮了一截。
兩人的賽道剛好相鄰,第一次距離那麼近,流川不得不低下頭打量這人的樣子,聽到應該是學長的人說出這樣的說,少年直覺地張了張嘴。
「那個……很像是馬上就會輸掉的人該說的臺詞。」
這句其實是前不久剛從直葉那裡學到的,少年在與學長的對抗賽裡很二地說了句「即使是練習賽我也沒打算輸」,結果雖然沒有輸掉,這句臺詞卻被直葉狠狠吐槽了一把,那時少年明顯不悅又不知道如何反駁的樣子讓直葉傻笑了一路,而流川一直死魚眼。
他並不覺得那句話代表會輸,不過聽到這人這樣說的時候,他莫名就懂了直葉當時的心思,然後莫名地開始同情眼前的人了。
「你說什麼——」森原險些被噎住了,隨即又趕緊深呼吸,一邊告誡自己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良久才又抬起頭看向他,「你真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是裝糊塗?」
「嗯……」少年輕應了聲,隨即轉過頭眯起眼看向前方,一手下意識地扯了扯t恤上的號碼牌,「雖然你看起來很想要那個【電影票】的樣子,不過我也約定了不可以輸的。」
「哦……」以為這廝終於也有開竅的一天,森原拖長了聲音眯起眼看著他,正想再說些什麼,預備的哨聲適時響起,兩人便迅速擺出備戰姿勢。
「彭!」
槍聲響起,少年們各自離開跑道奔赴前方。
在兩人因為各自不能細說的緣由奔跑的時候,直葉也穿越層層人群來到了目的地。終點方向果然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圈了起來,隱約還能聽到男生們起哄的聲音以及女生們的尖叫,直葉急忙從後臺繞道過去。
「請等一下,那個獎項……」她摸出擴音器試圖引起眾人的注意力,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向領獎臺上不算陌生的少年,直葉一瞬間傻住了。
「三……三井前輩?」她瞪圓了眼,幾乎都快吼出來了,「你怎麼也來參加比賽了?」
正被不明所以地圍攻的少年慌亂中朝她瞪了一眼。
「不是你們學生會說什麼在運動會取得好成績就有錢拿的嗎?」一邊說一邊努力想要阻止眾人的推搡,「木暮說最近需要活動資金……比起那個,這些傢伙要推我去哪啊!!」
「當然是領獎啊!」
不知何時跳出來的三名應當是少年的壯漢……直葉認出是平日裡經常去給三井加油的幾個人,其中兩個人舉著一個寫有「炎之男」的牌子,站在最前方的傢伙忽然從直葉背後跳出來奪走直葉手裡的擴音器,沖著三井壽的方向叫了起來。
「小三你中大獎了,障礙物賽跑的隱藏獎勵可是*北女神的傾清一吻啊!」
「……」
男生的嗓門本就不小,再加上擴音器的加持,很快在操場上引起新的混亂,圍觀人群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直葉急得原地跳腳,正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替竹內解圍,視線就恰好捕捉到了事件女主角。
她似乎是湊巧出現在賽場,也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正不解地看著突然開始遠離自己的人群,直到被孤立出了一定範圍,聽到擴音器裡傳來的聲音,女生的臉色一瞬間變了。
「我……什麼都沒聽說……」她近乎自語道。
她只是剛好經過賽場的時候看到三井壽才停下來看了一會,根本不知道如今的運動會還有這種東西,也更不知道檔上的「*北女神」字樣背後甚至用括弧備註出了竹內佳代的名字,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
「學姐,你被那個該死的會長給賣了啊!」
直葉終於奪回擴音器沖著呆愣中的少女吼了出去,竹內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隨即條件反射地轉身就要走,先前默默遠離她的人群又都圍了過來,她根本無路可逃,而擁著三井壽的男生們也成功地朝這裡邁過來。剛跑完比賽的少年渾身沒力,根本無力阻擋眾人的力量,只好艱難地扭過頭看向「炎之男」三人組企圖求救,而對面三個傻瓜送給他的唯有祝福的目光,以及……欣慰的眼淚。
三井壽瀕臨吐血。
「快親上去吧!」
「真是讓人羡慕的傢伙!」
「哎哎早知道我也參加這個比賽了!」
「原本是說只有這個沒什麼獎勵才沒人參加的,想不到居然還有這種美事,啊啊會長真是太腹黑了!」
男生們嫉妒的聲音此起彼伏,卻似乎更期待看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北女神親吻前不良少年的樣子,助攻氣勢越來越炙。女生那邊就更不用說了,默默地期待*北女神就此沒人氣然後失去一個競爭力【?】的也不在少數,於是在各種方面的神助攻下,事件主角的兩人終於站到了對方面前,看到對面少女似乎第一次如此漲紅的臉,三井少年直覺地側過頭。
「喂你們還不放……」
「矜持什麼呀三井!我要是你早樂翻了!」
不知誰這麼說了一句,也有人趁亂最後推了三井一把,少年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眼看就朝竹內壓過去,女生慌亂地伸手抵在他胸前。距離太近她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清晰地在腦海回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頭頂,她的呼吸一瞬間靜止。
像是無數次看著這人在球場揮灑青春時那樣緊張到無法呼吸,看著他終於誠實面對自我,就莫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比起自己又考了第一名或者獲得了更高的榮譽,她似乎更能輕易地因為這人的進步而雀躍,因為他的一言一行而高興或者惱火。
她知道自己病了,從當初忽然神經質來*北一樣就什麼都變了,原本茫然無目的的認識多了一項莫名其妙的指標。想要看著那個人,看著他一步一步改變,看他挫折了,悲傷了,痛苦了,悔恨了,然後最終變成她所期待的樣子。
然後才終於發現,這些年如此孤注一擲的執著,其實只是在等這人說一句「約定達成了」證明她從來不是一個人在做無用功,證明她的等待與執拗都不是無意義又可悲的東西,可現實總是讓她感到無力。
她對他來說其實什麼都不是……
「喂,快把手放開!」
少年的聲音突兀地在頭頂響起,打斷少女兀自傷感的內心糾結,直覺地抬起頭,男生正一手握住她身後一個男生的手腕,皺起眉不悅地瞪著那人,連聲音都是少有的冷冽。
「我叫你放開你聽到了嗎?」一邊說一邊用力把那人拉離女生背後,騷動的人群因為這一動亂而不自覺安靜下來,也漸漸地離開了這個包圍圈,一時間狹小的範圍內只聽到三井壽不大卻擲地有聲的聲音。
「我不管那個什麼會長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可是把女生的吻當做獎勵這種東西太不合理了,我不會接受的。」說罷,他忽然低頭把自己身上代表冠軍的緞帶摘下來掛在女生肩上,黑眸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樣就可以了吧?」
咦——
眾人頓時無聲,似乎是被他突來的【浪費】舉動嚇到了,而先前還自顧糾結的竹內則是低下頭怔怔地看著緞帶沉默不語,反倒是三井自己被這份詭異有些嚇到。
「幹……幹嘛不說話……」她難道還真想親不成?
「……笨蛋。」女生終於開口,聲音一如既往輕柔,卻似乎不知何時開始摻入一絲少女獨有的語調,「你知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意思啊……」
反正按照他的德行,肯定是不知道的吧。
啊,想起來了,那個叫做傲嬌什麼的——「咦,你剛才說什麼了?」
「……沒。」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