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世界（完）
時空與時空之間的間隙有很多東西,雖然大多數都是暴風團,但是若細心，就能夠看出這個空間是否穩定。
仍然上下左右一片黑暗，妲己伸出一根手指點著地面,法力透入。這地方使用了大量法寶,稀有礦材，還有法力凝固……明明是一個虛構的空間,在夾縫裡求存,卻意外穩固。
她挑挑眉,這倒是值得借鑑，等占下了這裡之後，這些設備可以留存。
沒錯，這才是妲己的目的。不是要毀滅這裡，而是要得到這裡。妖界依附三界生存得太久了，久久無法脫離。玉帝口中不說，似乎全不在意，事實上無時無刻不想著將妖界據為己有，劃歸自己管轄。妲己不能讓這件事發生，不能讓妖族再次淪入三界，就必須盡快讓它脫離三界，真正成為一方淨土。
如今，有個現成的門路送上門來，不管用什麼手段，付出什麼代價，都必須達成！
身為王者，相較萬千子民，自身何等輕賤？又何足息？
回頭，妲己輕聲道：「你不是沒有進去過？別跟著我了，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死神恭恭敬敬道：「雖然我不曾進去內圍，但還是走過這段路，這條路極為危險，若不以特定角度迂回前行，必然會遭遇陷阱。屬下不放心，所以跟隨主人，為主人指路。」
妲己滿意點頭：「你倒識時務，也肯盡心盡力。既如此，日後我必定不會虧待你。」
死神露出淡淡喜色，低頭道：「多謝主人。」
一路無話，順著死神的指路前行後退，這一路倒是真沒遇到陷阱，也沒遇到人。妲己的心情不錯，帶著笑音道：「死神，你從來都在這個世界裡，雖然地方狹隘，但是見識應該不少。你可知道什麼叫做萬化妖身？」
死神搖頭：「屬下才疏學淺，未曾聽聞。」
妲己的笑意更深：「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此刻，這地方已經不似剛剛進來時那麼黑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透過來的光芒將這裡照映得灰濛濛的，看著讓人難受。
妲己皺眉：「還有多久？」
「馬上，主人稍安勿躁，我們馬上就要到達洞口。在那裡會有一個下落的過程，主人不必驚慌。」死神看著腳底下，輕聲數著步伐。
妲己任由他去數，一點也不擔心，似乎完全相信他，或者說，完全相信自己控制他的手段。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腳下突然一空，妲己的身形朝下直落而去。
立刻抬起頭，上面的情況已經看不到，不過還是可以察覺，死神並沒有跟著她一起掉下來。
勾起嘴角，算計她？這些傢伙還嫩了點。
閉上眼睛聽著耳邊的風聲，任由自己下墜。
死神站在坑洞邊，側耳傾聽許久，確定妲己不可能再爬上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自己的任務算完成了，這個女人好厲害，他還真以為自己會死。還好，厲害的人都自負，才能將她引到這裡。看看時間，是時候去清理其他人。
上頭有命，和這個女人有關的人全部都要處死，形神俱滅。不管是她帶來的那兩個，還是中洲隊和惡魔隊。有點可惜，卻不得不做。
剛剛披上他的黑袍，胸口突然一痛。剛開始還只是些許的刺痛，突然就讓人無法忍耐！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刺破自己的身體，從內至外，疼的人全身發麻。死神委頓在地，抓著自己的胸口翻滾掙紮，口中只能不斷發出赫赫聲，說不出話。
兩道人影立刻出現在他身邊。
「我們明明給了他解毒藥……那個蘇妲己到底給他吃了什麼東西？」
「不清楚，無論什麼都好，總之不是毒藥，先將他帶走……」
妲己手中掐著法決，口中念念有詞，巧笑盈兮。看來這個組織的人還不少，出來一個，又出來兩個。
下方風聲突然減輕，妲己暫且放過死神，空中一個轉身，輕飄飄落地。
「哢嚓哢嚓——」幾聲過後，手腳都被冰冷的鎖鏈捆縛。
妲己一動不動，等著光芒亮起來，四周都是穿著黑袍或者白袍的人，每個都不露出臉，大約二十幾個人。
領頭那個是個女人，聲音冰冷，呼吸中都帶有寒氣：「將她帶下去嚴審，一定要問出她來的目的，還有現實那些神仙到底知道了什麼！」
妲己平靜看著這些人，目光慢慢已轉到他們身後的建築。這裡就是中樞？
風玨按著自己的額頭，不斷走來走去。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母親那個詭異的笑容，奇怪的目的。還有自己現在不止眼皮，連眉毛都在突突跳！
趕快想，自己到底疏忽了哪裡？哪裡不對？哪裡違和……
【這個世界是一個不錯的世界……】母親爲什麼欣賞這裡？
【你呀，在這裡就會壞我的事……】自己破壞了死神想殺母親的計劃，爲什麼是壞事？
【到底還是太放養你，畢竟娘身為妖界之主……】
猛地，他停下腳步！妖界之主！自己忘記的就是這個！母親曾經說過，身為妖界之主，擔負的不只是自己，和這個家庭，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萬不得已之下……
想到這裡，臉色立刻慘白。這個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既沒有地利也沒有外援，要是娘在這裡來個萬不得已之下……壞菜了！
惡魔鄭吒終於有心情抬頭看看他，懶懶問道：「你這兒拉磨似的轉圈，又一驚一乍的，做什麼？」
「壞事了，壞事了……出大事了！」風玨一把拉過鄭吒：「我要聯系中洲隊！孔宣！呂洞賓……哪個都可以！」
惡魔楚軒抬了抬眼皮：「那兩個男人是孔宣和呂洞賓？孔宣，不是傳說中的孔雀大明王嗎？我看他也不是和尚。」
風玨嘴角抽了抽：「現在誰還有空給你說這個！快點聯系，我媽媽出事了！」
惡魔楚軒哼了一聲，將聯絡器遞給他。
「喂喂？楚軒？你能不能聯絡上孔宣？急事！你趕緊轉告他，我媽出事了！讓他去把我媽找出來，快快快！別的事情都別管了！」也不等對方答應，他掛了聯絡器就要走。
「等等。」惡魔鄭吒拉住他：「急什麼？先跟我們說說怎麼回事，弄不好還能幫忙呢。」
「你們？算了吧，你們忙你們的，我忙我的。我娘說了，這些事情別讓你們攙和得好，要不然啊——會出事！」他跑掉，不過不到五分鐘，又跑回來了。
「對了，告訴我，這附近最高的地方在哪兒？」
惡魔鄭吒翻了翻白眼：「自己找去！」
這個地方也是有刑室的，刑具還很齊全。妲己抬頭望著黑洞洞的屋頂，嘆了口氣。就是用刑的人廢話比較多，刑訊就刑訊吧，一個問題非得一遍遍問，不覺得麻煩？活動了一下手腕，骨頭有點酥了。
「喂，我們打個商量，換個姿勢行不行？吊久了累得慌。那邊不是有個針氈嗎？你們讓我坐會兒。」
刑訊的人停了手：「你……還是不肯說？如果再不說，我就砍了你的手！到時候你就不怕吊著了！」
妲己抬抬眼皮：「哦……那你砍了，我怎麼吃飯？到時候能喂我的話，那你就砍。」
「你……不見棺材不掉淚！」
兩道劍光閃起，手腕上一陣劇痛，身子也掉了下來。
妲己用手腕撐著身子，嘆了一口氣。
「這下可好，我真的成了斷臂觀音了。」顫顫巍巍站起身，她扭了扭脖子，活動一下四肢。兩道鐵鏈立刻卷了過來，卷住她的雙腿。
「如果你再不說，不光是斷臂觀音，我們絞碎你的雙腳，讓你四肢皆斷！」
「那你們稍微等一下吧，我這個樣子實在不好看，總要改一改。」她的身形輕輕顫動，仿若瀕死一般，但卻褪了一層皮，手也長好了，身上的傷也消失了。
拍了拍雙手，拍了拍衣服，她笑道：「好了，現在你們還想如何上刑，繼續吧。」
「你…………」對方看著她，驚疑不定：「你剛剛在裝死！？」
「倒不是裝死，只是一種功法而已，你們……」妲己輕笑道：「沒聽過什麼叫做萬化妖身？」
死神回到自己的世界時，一切已經快要結束。剛剛打算進行自己的工作，誰知道出門不利，見不到媽媽，見到了兒子。
「死神？有點弱。」風玨低下頭，在他身上一頓猛聞。
「嗯嗯，是娘的味道。快說！我娘被你帶到哪裡去了？現在還來得及，告訴你，等到我爹來你就慘了！」
死神很想哭，他怎麼那麼倒楣！「我見過蘇妲己，她說什麼萬化妖身……已經走了。」
風玨張大眼睛：「萬化妖身？？？靠！真出大事了！！！」
好茶好酒好招待，和剛才完全不同。妲己擦擦嘴巴：「來軟的？這才叫聰明，你們如果早這個樣子，我們還能好好聊聊，因為我有心情。」
一邊說笑，一邊用腳尖輕輕點著地。目光溜下去，於是笑意更深。這群人最聰明的，就是讓她一直能夠接觸到地面。力量一點一點透下去，無人察覺，將這個地方探測，然後包圍。不過這地兒還真大，明明只是中樞，卻快趕上主神空間整個的大小了。
有點累，她又吃了些東西，免得自己的法力不足。
「麻煩你，再拿些食物過來，肉食最好，我比較能吃。」
「吃也吃過了，也不用吃太多。若是小姐還想吃的話，我們把事情辦完，到時候小姐離開這裡，想去哪裡吃去哪裡吃。」
「嗯……」妲己抬頭看看他們：「既然不是刑訊，是交換資訊，那就應該是相互的。你們問的我可以告訴你們，不過要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記住，我們來個約定——如果眾位能夠自重身份的話，那麼該問什麼問什麼，該回答什麼回答什麼。問，不要吞吞吐吐，答，不要答非所問。」
對方那三個人對視一眼，中間的人坐下：「好，客隨主便，是否能讓我們先問？」
「哎喲~那我不是少了一個機會？你們該問的問題問完，還會讓我問嗎？不如這樣……」妲己敲了敲額頭：「你們問一個，我問一個，然後決定是否回答。你們答我就答，你們不答我就不答。」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承諾問題？」對方搖了搖頭：「也罷，我們兌現承諾就是，你不要毀諾。現在可以問了嗎？」
妲己攤手：「問吧。」
「第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我叫做蘇妲己，是昔日的殷商妖後，如今的妖界之主。」
「妖界，那是什麼？」
「是第四界，由我所創。妖族一直被人詬病，凡是修道者，見到妖族不分青紅皁白，亟欲殺之而後快。有了妖界，妖族就有休養生息的地方。」
妲己挑眉：「你問了兩個問題，該我問了。」
「好，你問。」
「這裡就是你們的中樞？」
「是。」
「是不是摧毀了這裡，整個主神空間就垮了？」
「…………是。」對方探究的目光看著她：「你要毀掉這裡？」
「當然不是。這點我可以保証，絕對絕對不會。」妲己笑看著他們，一個個打量。這質素倒是都很不錯，如果能留下，還是不要殺了吧？她突然嘆了口氣。
「你爲什麼嘆氣？」
「這算是一個問題。」
「……不算。」對方想了想，繼續問道：「是玉帝讓你來的？」
「算是吧……那老頭兒自己不肯動彈，非得讓我來，我也只好來了。不過看一看……來了之後也有好處，可惜你們不肯露出臉，不然的話，我能看到不少熟人。」
「如果你答應不離開此處，那我們可以讓你看看我們的臉。」左邊那人輕聲道：「只是……小姐，如果你想逃，我們恐怕攔不住。」
「嗯……好啊，我不走，既然你們不想要我走，我留下就是了。你們歡喜不？」
對方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這個……妖界之主，一界之主，也是個人物吧？說話做事怎麼這個樣子，毫無厘頭。
妲己拍拍手：「嗯！好，我不走了。現在給我看看你們的臉吧？我保証，絕對都是熟人的面容。」
一個個面具摘下來，或許他們本就想讓妲己看見，或許他們本就不太在乎。果然都是熟悉的，不光有飛廉在，還有黃帝、炎帝、蚩尤……一張張臉孔如此奇怪，因為明明該是熟人，朝夕相對，卻偏偏不認識。
妲己斂下自己的神色，心中不虞。
剛剛還想留下他們，可是現在……就算明知有用，心中也不舒服。這種人，世界上有一個就算了，還是不要再有冒牌貨。反正對方也想殺她，互相為敵，總比算計著心計，嬉皮笑臉得好。
「下一個問題是什麼？」
妲己想了想，然後道：「只問一點，你們的頭頭是誰？不要隨隨便便回答我，我是指站在最高點的那個。」
「這個不能回答你。」
「哦？那好啊。剛剛我已經多回答了一個問題，從現在開始，你們問什麼，我都可以不再回答了。」抱著手臂，她端著茶杯慢慢喝，誰也不看誰也不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這身份當真不能說，可是他們還有話要問……看著妲己，他們的神色變得不善。到底還是刑囚吧？反正時間不急，用盡手段，早晚會說。
妲己數著數，等待著，然後慢慢站起身。
「看來你們不會有個結果，既然我們的事情進行不下去，那……我要休息了。」她笑道：「我說過不會走，你們還不信？有休息的地方沒？床不要太軟，睡著會腰痠的。」
「你還是先別走了，他們不能回答你的，我回答你。」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不似這些人一般木訥冰冷，帶了不少人氣。
妲己的身形略略停頓，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終於有一張自己沒見過的臉，長相普普通通，但只要看到，就會讓人覺得舒服。他沒有穿著袍子，也沒有遮遮掩掩。全身上下只有一句話——如沐春風。
妲己後退一步，然後坐下。彼此雖然是敵人，但不妨礙欣賞。面對這樣一個，自己也有交談的興致。
「我確定，你是沒有見過我的，雖然你見過其他的所有人。」男子也坐下：「以我的身份，是否足以當這裡的主人？」
「身份……我不管。」妲己輕聲道：「憑你的氣度，還有你的力量，已經足夠。不知道我是否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還差一點……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囊括這個區域，引起動蕩。到時候只要趁機殺了這個男人，占領此處就是時間問題。動亂嘛，可以慢慢鎮壓。群龍無首，還怕鬧出大亂子嗎？
這時，男子柔聲道：「能讓小姐知道我的名字，這也是我的榮幸。我叫盤古。」
「噗——」妲己噴了口中的茶水。弄出來一窩假的上古諸神就算了，還盤古？？？盤古那是什麼？那是開天辟地的始祖，神中之神！
上下打量著那個男人，妲己接過紙巾擦了擦嘴巴：「嗯，是個好名字……」
「看來小姐不信？」
「信？這個實在是難了點。至少我知道這個這個這個……」妲己將上古諸神點了一圈：「都是冒牌貨。」
「小姐此言可就不對了。」男子揮了揮手，彬彬有禮請過來一個。
妲己注意到這人的面色僵硬，雖然聽話，也帶恭敬，更多卻是恐懼。
剛要張口，這男子已經劃破來人手腕，流出汨汨鮮血。血液的流速並不快，能夠清晰感覺到，內中蘊含龐大的仙氣
。盯著那傷口，妲己的神色慢慢凝重，終於掛不住笑容。她抬頭，冷冷問道：「上古諸神的身軀？」
男子溫柔之意不減：「這不是很好？如此強大的軀體，若是棄之敝屣，或者讓它長埋千里黃土之內，這才是最大的可惜。」
真的……很想殺了他。這個高傲、狂妄的男人。他將上古諸神的軀體當做了他戲耍的玩具，口袋裡的娃娃？握了握拳，妲己暗暗壓下自己的殺意。
對於上古諸神的身體，她也多家訪查過，卻始終未有線索。這個男子能夠得到，必定自有手段，不可輕忽。
「冒牌貨畢竟是冒牌貨，你身為一方之主，怎會不明白靈魂的重要性？一個軀殼而已，就算可堪使用，也當不得大事。」
「我自然明白，所以一直在遺憾，也一直在苦思冥想。可是今日小姐前來，讓我看到了一絲曙光。」男子笑著說：「以小姐的身份，還有種種跡象看來，小姐是認識上古諸神的，而且很熟悉？」
想了想，妲己點頭：「你這麼說也沒錯。」
「那麼……我有一個提議。」男子站起身，突然單膝跪地。
妲己瞪著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在此虔誠請求小姐下嫁我為妻，必將全心全意對待小姐，終此一生，絕無二心！」
妲己嘴角抽搐，也慢慢站起身，走了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戳了戳他的臉，妲己皺眉道：「我說……你沒生病吧？莫名其妙的向我求婚？你不是忘記，你我還是敵人呢吧？」
男子站起身：「這麼說，小姐不答應了？也是……我太過心急了。小姐，雖說我們現在是敵人，不過也事出有因。我們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小姐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上古諸神的靈魂交給我，我將他們拘禁在肉體裡，可堪大用。到時候小姐嫁給我，我們共用天下。難道不好嗎？」
「天下？就是這個天下？」妲己嗤笑一聲：「這種虛無飄渺的地方，也能稱為天下嗎？主神空間，只是一個空間而已，擁有的世界再多，一樣上不得檯面。」
男子的面色稍稍有些難看，不過一瞬即逝：「現在的確上不到檯面，不過有小姐的幫助，還有上古諸神，相信未來一定可以大展宏圖。」
「你……」妲己側頭看著他，微微搖頭：「你有野心，或許也有實現的能力。不過你算錯了一點，而且是大錯特錯。」
男子收斂了笑意：「什麼？」
「就是我。」妲己冷冷道：「我不願和你同流合污！更不要提……陷害我的家人。盤古，我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占了我上古諸神的身軀。這筆賬……你要怎麼算？」「
小姐，你若是願意同我一起，我們自然開創盛世。否則……」他揮手，人群將妲己包圍起來：「我只好留住小姐，再圖後效。」
「我說過，我沒想走，適當真沒想走。」妲己突然跺了跺腳，天搖地動，四周一片黑暗！在黑暗中，眾人騷亂不停，只能聽到妲己飄忽不定的聲音，宛若鬼魅。
「盤古？說笑，你若是盤古，有開天之能，有滅世之力，會蝸居在這裡？不是安上一個名字，你就是那個人……井底之蛙，再怎麼跳，再怎麼欣賞自己，終究有限。」
四周的人在跑來跑去，有探查的、有去點火的、有攻擊的。大地仍然在動搖，越來越厲害，似乎要坍塌一般的預兆。
盤古沒有動：「這只是一個開始，你們卻來搗亂……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終究會站在最高點。你信不信？」
「我信，一個人只要有心，總能坐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直堅信這一點。」妲己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同時，手指也已經抓了上來，死死扣住他脈門，讓他無法動彈。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阻撓，如果無法應對，如何能夠繼續？你……還是先跟我走吧。」
風馳電掣，兩人已經離開了人群，來到外面。盤古這才發現，整個空間都在震動，不知是建築物而已。照這樣看來，連帶著主神空間的所有世界都是這個樣子。
「你要毀掉我的地方？」
「哪有那麼簡單？再說，我也捨不得。」妲己加緊了手勁，聽到一聲悶哼。
「疼吧？刑訊我這麼久，我也得還點兒。告訴我，這個空間的中心點在哪裡？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但我確定一定在附近。」
「刑囚之苦非常人所能想像，小姐……小姐要補償，也是應該的！」盤古的聲音顫抖，身形仍舊筆挺：「但是小姐……能夠挺住，這些許痛楚，我自然也能忍住！」
「說得好！」妲己伸指在他身上連點幾下，將人扔到一邊：「那你慢慢熬著吧，我照樣有辦法。」
灰濛濛的地方，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以他們的眼力卻已經足夠。盤古看著妲己蹲□，雙手按在地面上，那眼中慢慢放出紅光。
她……在同化這個世界？！立刻掙紮起來，但是已經疼得沒有力氣，四肢都是癱軟的，如何掙紮得了？
妲己側頭：「別胡鬧了，你現在沒有力氣，要不老實告訴我，要不自己忍著。對了……」她走過去，在他手臂上劃了一道傷口，弄出點鮮血，繼續捅咕。
於是盤古也不掙紮了：「你也是在胡鬧！別以為用我的人、用我的血，就可以解決這一切。你想摧毀這裡，不可能！」
妲己嘆了口氣：「我說過，我沒有摧毀這裡的意思，怎麼人人都不信我？用你的血只是一個引子，我希望……」
手下突然感受到一點震動，妲己立刻不再說話，專心致志，凝神以自己的力量滲透，不管是代替也好，欺騙也好，總之讓這片地盤認同她的力量，將她視為主人。
眼中的紅光越來越盛，額頭上一滴滴汗水落下，妲己已經用盡了全力，可是速度卻慢得很。這個世界太廣大，消耗的力量過多。妲己輕輕喘息著，閉了閉眼睛。真是的，每次使用力量都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會營養不良！
一隻手突然搭在肩膀上，力量源源不絕傳了過來。
「你啊，就知道自己逞強。早知道不讓你獨自過來，也免得我剛剛看到你，心都差點跳出來。」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臉頰邊，引來妲己的輕笑。
「你來啦？風玨這個小子，竟然又把你招惹來了呢……本來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讓你插手。」
「妖界之事的確是你的事，但是你的事，怎麼不是我的事？專心。」
楊戩將天眼掛在她的脖頸上，手掌按在她的後背上，毫不吝嗇自己的力量。
風玨在後面看著，眨了眨眼睛，暗暗羨慕。父親與母親的愛當真是可以亙古不變，兩心相知，相輔相成，是多麼幸福的事情？突然有些思念自己家的那位，若是能夠好好經營，好好相愛，或許他們也可以這樣吧？
腳底下的人突然哼了一聲，他看也沒看，一腳踢了出去：「給我安靜點兒！我父親母親那麼恩愛的樣子，看著都讓人覺得幸福，你也不會感受感受？」
盤古的臉色蒼白，他還能感受什麼愛情？現在只能感覺到自己力量流失，洶湧澎湃，根本無法抑制。最可怕的，這力量流失到不知名的所在，根本無法找回！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自己，逐漸被代替，逐漸被奪取……
「不……」他絕望已極，喃喃發出聲音。
妲己聽到，勾起嘴角：「楊戩，我馬上就要成功了……這件事情解決，一切就解決，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嗯……放心，我們一定會成功，就差一點了。」
當人類開始新世紀的時候，西元二千年這個安定、和諧、大展宏圖的年份，在一個人所不知的地方，發生了一件人所不知，但對妖族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這一天，妖族開始了新紀元，他們遷居到一個新的居所，終於脫離了三界，真正尋得一方淨土！
坐在別墅裡，妲己慢慢喝了一口咖啡，長長出了一口氣。
楊戩輕輕摟著她：「兒子過幾日就成親了，你歇一歇，和兒子聊聊天，何必一直看這些公文？」
「不看也不成，當初我們搶奪了主神空間，用半個月鎮壓叛亂，讓妖族轉移。但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這麼隨便扔在一邊。黃帝他們正在想辦法融合肉身，我是妖界之主，責無旁貸。」
「我幫你一些吧。」楊戩也拿過文書。
「你呀，你去給兒子准備婚禮事宜，別來攙和我的事情。」妲己拍開他的手。
楊戩靜靜看著她，突然道：「我知道，妖界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管，但是看你如此勞累，我難免心疼。」
妲己抬頭看他，笑盈盈靠過去：「生氣了？近日來我事忙，倒是真的冷落了你。等到這一切結束，頂多再一個月，我好好補償你啊？」
楊戩抽出她手裡的公文，將她摟在懷裡，抱得緊緊的：「我不是說這個，也不是要補償。我是說……我把兒子的婚禮押後了。」
妲己眨了眨眼睛：「為啥？」
「我想先辦另一場婚禮……」楊戩點點她胸口，再點點自己：「你的，和我的。」
妲己愣愣看著他，不免目光濕潤了。這是許久之前的承諾，那時候刀兵四起，自己是禍亂蒼生的妖後，他是西周的大將……那是他曾經應允，當一切結束，給自己一個真正的婚禮，讓兩人真正成為夫妻！那只是混亂中隨口的承諾，一切結束後，兩人也好好的，妲己也就沒當回事兒。沒想到楊戩還記得，而且今日……當得兌現。
「站好。」楊戩聲音輕柔，扶著她站直，握著她的雙手慢慢跪下：「蘇妲己，你可願嫁我為妻，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楊戩……」妲己撲入他懷裡：「嗯嗯！我答應，我答應。」
這場婚禮磅礡盛大，能請來的人都請來了。玉帝身為一界之主，不好親自過來，也派了李天王和四大天王齊來，給租了妲己面子。
妲己捂著胸口，長長呼了一口氣。
「姐姐，來吃點東西，我做了瘦肉粥，這一鬧騰要鬧騰到晚上，你也得喝不少酒，得吃點東西墊墊胃。」喜媚端著一碗粥過來。
妲己搖頭：「不行吖，喜媚，我緊張得很，什麼都吃不下！」
喜媚撲哧一笑：「姐姐，你與姐夫已經是幾近五千年的夫妻，歷盡世間滄桑，還有什麼可緊張的？」
妲己也好笑，不過心跳就是停不下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儂我儂，兩情繾綣我不緊張，只是這一結婚……婚禮啊，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緊張過。」
「因為姐姐這輩子沒想過吧？姐夫倒是有心，這麼多年了，答應姐姐的事情沒有一件不兌現的。我聽說這個承諾時間久遠，姐姐都忘了，他還記著。」
「是啊……這輩子，你姐姐我也算完滿了。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最重要的，沒有選錯男人。」
喜媚連連點頭：「可不是嗎？真沒選錯男人，你沒選錯，貴人也沒選錯。」
「呵呵，伯邑考也是個好的，雖然身為紫薇天帝，但是對貴人始終如一，從未變過。」妲己的手頓了頓：「喜媚，五千年來你獨自一人，難道不想找個伴兒？」
喜媚抿了抿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曾經或者有過這個心思，但是連自己都不清楚，更何況對方也沒有這個心思……所以我就淡了。」
妲己倒是有了興趣：「你說的這個對方是誰？告訴我，我幫你參詳參詳。」
喜媚搖了搖頭：「反正現在也不會有什麼事，我倒不怕說。那人不是別人，就是孔宣。」
妲己一愣，然後呵呵失笑：「我說嘛，當初看你們鬥嘴，就像歡喜冤家一樣。現在能夠湊成一對兒，也是好事。」
喜媚搖頭：「罷了，我也算參悟大道，一切隨緣。別說這個了，姐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趕快把東西吃了，然後我幫你好好美一美，保証讓姐夫驚艷！」
握著黃帝軒轅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喜台，半透明的紅紗若隱若現，透過蓋頭，能夠看到楊戩帶笑的容顏，深情的眉眼。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曾經，以後……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當然,和上一章比是很久了。
妲己向來認為,中原大地最動亂的時候,要屬三國時期。與外族入侵不同,炎黃子孫互相鬥毆,將自身鮮血灑滿黃土。為權、為勢，爲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放在別人身上會嗤之以鼻,一旦自己陷進去卻無法自拔的東西。
那時，玉帝還沒有太過壓榨楊戩,也沒有算計妲己，他們兩人隱居在人界，深山老林也好,市井人間也罷，總是開心的。
可是戰亂一起，就不一樣了。
黃巾起義之後，這個世界再也不太平，各路諸侯紛起，想方設法搶地盤、擴充兵力，徵兵的是走了一撥，又來一波。
還有些渾水摸魚的，聚了上百號人就敢嘯聚山林，或者為禍一方，欺男霸女。
兵戈戰亂妲己見得多了，說實話，不想管也沒法管。人間殺孽累積多了，自然要對天地有所償還，這是天道。再者說，她本就冷情，如果事不關己，不如高高掛起，樂得看戲。
但楊戩是個心懷三界的，看見在他眼前的不平事，總要管一管。
久而久之，他們倆就出名了。
誰都知道有這麼一對兒夫妻，什麼身份不知道，從何而來不清楚，幹什麼的也一腦袋漿糊。只有兩點——一，這對夫妻豐神俊朗，美艷絕倫，堪稱世間第一璧人；二，這對夫妻十分厲害，只聽說他們不想管的，沒聽說他們管不了的。
傳得最沸沸揚揚的一件事，一股黃巾軍放火燒城，打算燒死一城百姓。結果這對夫妻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滿城百姓一個不剩救出來，五千黃巾軍塞入府衙，一把大火，俱都燒成了焦炭。
這般快被傳成神仙的人物，自然各路諸侯都想巴結，明處暗處，設法打聽。
一個戴著面具，一個戴著面紗，進了客棧的房間，妲己才吐出一口氣，一把掀開了面紗，沒有好顏色。
「都是你！平日裡閑事管得那麼多，現在出門都要遮遮掩掩。」
楊戩慢吞吞道：「出門遮掩並非因為聲名過盛，而是我妻太過姿容艷麗，才會走在路上就被人發現。」
妲己無語：「你……誰讓你這個時候耍貧嘴了！」
楊戩一笑，拉她一同坐下：「風塵僕僕的，卻進屋就發牢騷？我知道，此事倒是我的錯。其實我也明白……只是黎民百姓無辜，戰亂四起，傷的最重的還是他們。眼見淳樸百姓受難，我怎能坐視不理？」
妲己點點他鼻尖：「我就知道！所以我沒阻止你，而是任你去。不過呢，我發牢騷，你得聽著。」
楊戩張嘴，輕輕咬住了她的指尖。妲己咯咯笑著，想要抽身離開，卻被他抱在懷裡
。「上床躺一趟？休息一下。聽說這裡有晚市，晚些我帶你去逛逛，不必帶著面紗了。」
妲己點了點頭：「不過這一身風塵難受，我要先洗一洗，讓小二送水進來。」
「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探討一下天下大勢，卻突然聽見旁邊房間有人說話。他們都沒運耳力，這客棧的隔音看來不怎麼樣。是個女子……或者說，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清脆得很，聽在耳中極為爽利、舒坦。
「你再勸我，我就把你扔回家去！你小姐我叛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我爹氣不死。」
然後又一個聲音，低低的，怯怯的，應該是丫鬟：「可是小姐，您這次出門只帶著我一個，我不放心……」
「你家小姐我的放心，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有點功夫？」
「小姐！你也知道我是一點兒功夫，頂什麼用？現在兵荒馬亂的，你非得跑出來，說什麼見識見識！這有什麼可見識的？萬一出了事，小姐你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別說話了，肚子餓，給我弄點吃的來。」
「喔……」
楊戩聽著，搖了搖頭。任性的大小姐，這個時候一個女子到處亂跑，還沒有護身的本事，肯定會出事。
妲己俯在他肩膀上，輕輕咬著他耳朵：「看你搖頭，是不是覺得這是個任性的大小姐？我看倒是不盡然。剛剛她說的話有一點很有趣，涼拌——你聽誰這麼說過？」
楊戩想了想：「你。」
妲己嘻嘻笑著，親了他一口：「正是如此！這話可不是我們這時候的話，所以我知道，你不知道。如果是真的，這就有意思了。」
「等等。」楊戩拉住她：「你這是要幹什麼去？」
「我去隔壁看看，這麼有趣的姑娘如果錯過了，必然是憾事。」
這個姑娘的確很有趣，而且也很有名。她叫黃月英。妲己聽了她的名字，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黃月英盯著她，和她對視，也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妲己笑了笑，想著該說什麼話。
黃月英卻先說話了：「你和我一樣嗎？」
「一樣？一半一半吧？原本是一樣，但是際遇不同，一直活到現在，好像就不一樣了。」
黃月英眨了眨眼睛：「你來到這個世界很久了？」
「有千年了。」
「啊？」黃月英先是驚訝，然後立刻喜出望外，前後不到三秒鐘。
妲己笑意漸深，這娃娃……到是挺精明的。
「坐，我們聊聊。」妲己走到椅子旁邊：「我可以坐下嗎？」
「當然可以，請坐。」黃月英連忙坐下：「你叫什麼名字？」
「蘇妲己。」
「蘇……」黃月英張大嘴巴：「是那個傳說中的蘇妲己？」
妲己點了點頭：「所以我活了很久了。不過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真是難得。」
黃月英連連點頭：「的確難得！我是魂穿的，出現在嬰兒身上，一直就沒遇見過熟人。在這個地方，遇上了亂世……最糟糕的，我是黃月英啊黃月英！！！」抓著妲己的手，她開始抓狂：「爲什麼我要是黃月英？爲什麼我要嫁給孔明？我不想嫁給他啊啊啊——」
妲己嘴角抽了抽：「冷靜，冷靜……當初我成為蘇妲己的時候，和你也差不多反正。一直到現在，這不是也過得挺好？」
黃月英連連點頭：「還真是不錯。這樣看來，新國建朝，傳說中你被斬首，看來是假的。」
「那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中天北極紫微大帝和我的關系不錯，那時互幫互助，自然互惠互利。」
黃月英再次驚訝：「姬伯邑考？我說歷史記載怎麼會不是姬發……蘇姐姐，你太厲害了！憑一己之力更改歷史啊。」
蘇妲己搖了搖頭：「也不算什麼。更改歷史？只是從中投機而已。若是真改，讓西周不再，或者那才叫本事。」
「呃……」黃月英張了張嘴，聳了聳肩：「蘇姐姐大志，我可比不上。」
「天道往復無常，世間萬事更改，東西二周早已覆滅，我卻活著。是以一切隨緣，都不需要太在意。」
黃月英聽得霧煞煞：「蘇姐姐是妖……咳咳，我的意思是，蘇姐姐是修道之人，說的這些我都不懂。反正……姐姐說，我聽著就是。我也是來到這亂世，心中煩悶四處走走。能遇到姐姐，也是我莫大的機緣了。」
「還說不懂？這幾句話不是說得不錯？我看你也挺有悟性。不過和我說說，諸葛亮是三國第一智者，世間的奇男子，你怎麼這麼抵觸？」
黃月英立刻苦下臉：「這話怎麼說呢……就像姐姐說的，世間的奇男子，別說三國，中國歷史上都是受屈一指的。為了蜀漢政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高風亮節！我若是個男人，必將引為知己、拜為老師。可是我是個女人！蘇姐姐，你說，一個女人嫁了一個這輩子不可能在他心中占最重位置的男人，有好處嗎？一想起這個將來，我就不只是頭疼還是胃疼，總之，渾身上下沒有舒服的地兒。」
妲己難免好笑：「說得也是……那，我和你說說……」
兩人在房中相談甚歡，黃月英的那個貼身侍女沒讓進去，楊戩也難免落得孤身一人。側耳傾聽半晌，搖頭覺得好笑。兩個女子遇到一起，嘰嘰喳喳還真是沒個完。這話題也天南海北，一開始還是說正事，說著說著就歪了。
也罷，妲己好久沒遇到相得的人了，能交個朋友也好，不必拘著。
但是想起天下大事，他便不免嘆息。如今戰亂始生，黎民蒼生便已受苦，可是粗粗算衍天數，這戰亂起碼要延續二百多年，兵戈四起，民不聊生。而後又有百多年，疆土分裂，國不成國。待要再行推算，便模模糊糊，不是仙力所能及的了。
只是這近四百年的時光，該怎麼辦呢？
靠推算算不出，還不如自己抽空下一趟地府，問問看這百年來將死多少人，多少人將入地獄，多少人能夠接引天庭，便可知端倪。
正想著，妲己推門走了進來，進屋便找水喝。
楊戩笑道：「說了那麼久，現下知道渴了？」
妲己一杯水下肚才說道：「這丫頭，鬼機靈著呢。我見她聰慧，與我又有穿越時空之緣，動了收徒的心思。結果可好，這丫頭可能看出來了，拜我為師的麻煩更多，顧左右而言他，怎麼都不肯答應。」
楊戩道：「既然她不肯答應，也許你們沒有這師徒的緣分，何必強求？」
妲己眼珠一瞪：「我就要強求！你沒和那丫頭談過，不知道她的性子。我好不容易遇到這麼一個合拍的，可不能輕易放手。否則的話，還不知道多少年能遇到下一個呢。」
走到楊戩身後，她附耳輕聲道：「畢竟我歷史的名頭不好，可能她怕這個。你是二郎真君，亮出自己的身份，去和他說說？」
楊戩呼出一口氣，無奈地看著她：「你啊……罷了，等這邊事了，我去和她說說。」
妲己一愣：「什麼事？」
「我打算去地府一趟，看看最近死人的數量。」
「嗯……」妲己側頭想了想：「也好，若是不知道，恐怕你也放不下心。這樣，我和你一同去。」
「那你這個內定的徒弟呢？」
「她呀，讓她在外面晃吧~反正我要找她，隨時都能找到。」妲己握住楊戩的手，十指相扣：「你的事當然最重要，旁人都要放一邊去~」
兩人找個僻靜的地方，下了地府。人間亂，地府也亂，不過是忙亂。最近死人越來越多，閻王忙得想吐，焦頭爛額，卻偏偏沒有人能分擔。今天出點事情，明天出點事情，總之都不是好事。
這時候來了兩位上仙，閻王滿頭大汗趕了過來，低頭哈腰：「二郎真君，這裡有禮了！」
楊戩皺眉道：「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閻王，有這麼多死人嗎？」
閻王擦了擦臉上的汗：「真君有所不知，如今現世殺劫大起，日日死人都有好多，而且很多都是冤死，雖然可以轉世投胎，但必須在地府洗清冤氣。這忙來忙去……哎，小人實在是忙不過來啊！」
楊戩沉聲道：「地府忙碌，閻王可以通報天庭，命派人過來增援。雖然現在人間死者過多，而且殺孽纏身……但該生的孩子不能落下，否則人間將出大亂。這樣，我將梅山兄弟和草頭兵給你調來，侯你使用。」
閻王立刻拜倒：「多謝真君！」
「不必謝我，我還要問你一事。」楊戩示意他跟著自己到一邊來：「我問你，生死簿上旁人姓名不算，有沒有死後應接回仙界的？」
「有。」閻王立刻拿過一本金色的冊子，一頁頁翻開：「真君您也知道，生死簿只能出現百年內的性命，這百年來上天的人都不少，只是……」
「只是什麼？」
閻王輕聲道：「都是鬼仙。」
人死後，直接被接引上天，幹幹淨淨，白日飛升，那叫做地仙。可是人死後，若是生前冤孽未結卻有上天之命，那就必須在地府恕清生前冤罪，重煉道心，才能接引上天，此中的被稱為鬼仙。
百年當中，死人無數，若是沒有人有成仙之命，楊戩不意外，可是竟然有不少人，而且所有人都是鬼仙？怎麼可能……
細細翻了幾頁，諸葛孔明、關羽、太史慈、郭嘉、孫策……很多人的名字都在上面，有聽過的，有沒聽過的，果然無一例外都是殺孽過重，需要償還。
都是鬼仙……楊戩嘆了口氣。鬼仙上天，到底還是要遭劫，才能返璞歸真，天界又要亂一陣子。這一界亂、三界亂，果然不錯。
妲己走過來，伸手搭上他的手臂：「別急，也別憂，這事兒……咱們管不了不是？這是天道，是人道，我們只能看著。反正我們隱居人界，以有用之身做些分內的事情就是，好不好？」
楊戩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這次又是我自找麻煩，卻讓你跟著受累。」
「說什麼呢？為你受累，我就算心不甘……也是情願的。」
黃月英的心情不錯，這幾天屢有奇遇，最出奇的就是碰上了蘇妲己。傳言有一對夫妻，宛若神仙人物，在亂世大有作為。那個妻子應該就是蘇妲己，不過那個夫君是誰呢？既然能娶蘇妲己，肯定也是那個時代的。紂王？昆侖山的人？還是那個……
敲了敲腦袋，她對古代這些是知道的不多，誰讓自己不是學文的，而是學理工的？
「小心，再敲的話，你的腦袋就要笨死了。」帶著笑意的聲音，妲己從遠處飄了過來，如踩著雲霧一般，引起眾人矚目。
「蘇姐姐！」黃月英連忙拉住人，溜進一邊的茶肆裡，找個犄角旮旯坐下。
「我說蘇姐姐啊，你不要那麼惹人注目，你不怕，我可怕。這要是你走之後，有人來問我要人，我怎麼辦？」
妲己帶著笑意：「那你就拜我為師。我教你半年，頂的上其他人教導你三十年。到時候，你不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這個……」黃月英偷眼看了看她：「有個名師當然好，但是蘇姐姐，以你的身份……我拜你為師，是不是會有什麼『意料不到』的後果？」
妲己挑眉：「例如……長生不老，或者白日飛升？」
黃月英點了點頭：「世人都道成仙好。可是我們來自後世，看得多、想得多，所以都知道……成仙也沒那麼好，是不是？」
「沒那麼好……說得也是，在某方面看還挺可怕的。若是天庭真的那麼好，我和二郎也不必留戀人間，還不是因為人間自由，而天界太過拘謹。」
「二郎是？」
「楊戩。」妲己笑道：「外界傳聞一對夫妻，二郎自然是我夫。」
黃月英對她的敬仰立刻爬了一個新高度：「太厲害了！蘇姐姐，你竟然可以娶到二郎神！」
娶到……妲己抿了抿唇，這也是個不安生的。
「回到剛才的話題。你想學的，我教你的，武藝也好，道朮也好。如果是你不想學的，難道我還能強塞給你不成？人是會變的。在你沒有這個想法以前，我絕對不教你就是了。如果你覺得活一世就夠了，長生之朮就不學。」
「這個……」黃月英有些動心。說實話，對於一個人類來講，這是天大的機緣。你再好好過你的苦日子，突然有個神仙從天而降，說要收你為徒，你會怎麼樣？當然，第一反應八成是打出去，然後叫員警。不過確定了之後，誰不想拜？
「蘇姐姐，我——」
「啊————」外面突然一聲尖叫，似乎是從遠方傳來的。不過叫得太過淒慘，打斷了黃月英的話。她頓了頓，想要再開口，尖叫卻一聲連著一聲，很快變成慘叫，和馬蹄聲還有兵刃的撞擊聲混在一起，變成標准兵荒馬亂的動靜。
妲己聞了聞，空氣中的血腥氣更重了。
「唉，這日子過的，當真就沒有一刻的安生。」推開窗戶，黃月英立刻湊過來，兩個人都看向外面。又有軍隊過來了，腦袋上都綁了黃巾。
「你看像是黃巾軍嗎？」
黃月英搖頭：「我不知道。現在世道亂，黃巾軍人有多，有不少腦袋上綁了塊黃布，冒充黃巾軍四處燒殺搶掠的。不過當然，黃巾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打著為民的旗號，還不是匪軍？」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都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說話倒是公允了許多，也冷漠了許多。
「呀~」黃月英突然眼睛一亮：「蘇姐姐，你看。」
蘇妲己順著黃月英手指看過去，看到一襲白衣，大殺四方，擋者披靡，救苦救難。她忍不住又想嘆氣了，喃喃道：「再厲害都不是本事，我若是能讓他別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這才是本事。」
拍拍黃月英肩膀，她道：「在這裡等我，別亂動。」
黃月英一愣，妲己已經跳了下去，身如飄風，長袖揮舞之處，武器紛紛彈飛。一道紅影，一道白影，交錯之間，數百名拿著武器的兵士就全部倒地。
黃月英的手不知不覺握緊窗棱。她仍然不確定，仍然在恐懼，但是……越來越急速的心跳顯然已經告知了自己答案。她希望得到這力量，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能夠自由掌控一切，不必被人逼迫做任何事情……
待得妲己歸來，黃月英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突然跪下。
妲己倒有些意外，不過看看外面那一片狼藉，立刻心知肚明，拂袖坐下。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三拜。」黃月英恭敬拜了三下，然後站起身，拿過一邊的茶壺倒茶，雙手奉上，甜甜笑道：「師父請喝茶。」
妲己滿意接過，抿了一口：「拜了師，喝了茶，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若是有人欺負你，可以報我的名號。」
黃月英嘴角抽了抽，輕聲道：「師父，還是算了吧。您的名號報出去……我覺得我會被人當成妖女燒了。」
妲己揮揮手：「那就報你師丈的名號，也是一樣的。」
黃月英仔細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糾結這個事情。
「師父，您先教我武藝吧。」
看著剛才還抵觸，現在卻迫不及待的女孩，妲己笑道：「學了武，你打算做什麼？」
黃月英握緊了拳頭：「看誰敢來提親，我就扁死他！」
妲己一愣，然後噗嗤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你這個丫頭，盡出這些鬼主意。過來，伸手讓我看一看。」
黃月英不解，伸腕到妲己身前。
妲己捏住她手腕，狀似摸脈，眼中紅光一閃，卻在觀察她的命格。
「呵，呵呵……你啊，還是歇了這個心思吧。紅線以牽，姻緣已定，雖然波瀾甚多，但是依舊緣定三生，這……」她搖了搖頭。
黃月英急急問道：「師父，莫非沒有辦法？」
妲己時而搖頭，時而點頭，笑意漸深。
「天道使然，天機不可泄……一切隨緣，一切隨緣……」閉上眼睛，不再追究這個始末。
這啊，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