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Q：一種名為學習的頭痛
“Wake up fail again, attempt to whisper back
Do you have the same dream every night?
夢裡那時的你孤獨無依。
你也曾堵上一切迎接戰鬥的來臨。
You can believe it, that’s the way it have to be.
Win or not what’s worth the meaning.
Nowhere so deep, fade away.
失去的東西卻追悔莫及。
Blink about the miracle.
So, ask yourself, walk,如何
往日的旋律深深印在腦海里。
Yes, I’m reaching out,walk on everlong.
遠方的未來觸手可及
……attract to the miracle.”
“居然還有心情唱歌，看來學校很順利啊。”青峰躺在一旁翻看寫真集，分了一點眼神在煦也的身上。
直挺挺地仰躺到可以稱之為“床”的沙發上，煦也愁眉苦臉地把自己擺成大字形衝青峰嘟嘟囔囔：“大輝君，寫真集好看嗎？”
青峰挑挑眉角：“當然比你手中的卷子好看很多。”
“啊……要是做作業像看寫真集一樣輕鬆就好了。”煦也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啊，曾經我也這麼想。”他翻了一頁，“要是卷子跟小麻衣一樣，我的成績就不止這麼一點了。”
“好討厭這些奇奇怪怪的題，買彩票的時候需要考慮中獎率嗎？我哪裡用得到橢圓直線相交啦？我拉個箱子還需要計算摩擦？我的衣服用什麼材料合成是我要關心的嗎？雖說細胞分裂什麼的是跟我有關啦，可是它們分得好好的也不需要我去管啊而且就算出問題我也管不了吧……怎麼辦啊。”
“喂喂，快點把這些做完啦。”青峰催促。
煦也翻個身趴在那裡，像一條蟲子，五官都皺在了一堆：“我不想做了。”
青峰合上寫真集，坐起來，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感受，因為我也是這麼在赤司的威壓下過來的。但是……煦也，為了我的生命安全，你還是做吧。”
“誒？”
“不看著你把這些做完，等下個星期我的訓練量翻倍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青峰嚴肅地說。
“……可是我做完了你也會一輩子看不到我，而且……雖說大輝君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男生，但是比起看不到你，阿徵會更不能接受看不到我的。”
“……”青峰的眉角很明顯地抽了抽，“煦也你這傢夥就是想說我黑吧？！怎麼越來越像哲了。”
煦也抱著膝蓋歪在一旁：“因為是兄妹嘛。”
青峰再抽了一下，你們原本就是一個好不好。不過這句話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嘆口氣：“你還是做卷子吧，我不跟你說了。”
“大輝君，說不過就逃避是不對的∼”煦也模仿紫原的聲音打趣他。
“算我敗給你們兄妹了行不行？”
煦也懊惱地抓頭髮：“大輝君別再逼我做題了！”
“你當我願意啊！”
“……”
“……”
兩個人同時埋下頭撞上了書桌邊緣：“這日子太難過了。”
“木板與桌面的摩擦力為F，木塊與木板的摩擦力為f，現用一5N的力作用於木塊……”
有很多時候，煦也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住了，越來越多的卷子，越來越頻繁的測驗，還有老師越來越無奈的目光。
門外是38℃的高溫，冷氣裡坐著心如湯煮的她。
真的能做到嗎？真的可以嗎？煦也覺得很迷茫。
暑假對於她來說基本上等於沒有，她有太多太多的漏洞需要彌補，有太多太多的練習需要去完成。赤司給她安排了補課，他本人、綠間、黑子、桃井輪流來給她上課。常常是一天都坐在書桌旁，渾身僵硬。
籃球部還有訓練，全國大賽的決賽就在八月，雖然知道他們絕對沒問題，但是耽誤了練習她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煦也畢竟只學了不到6個月，灌輸那麼多的知識已經讓她疲憊不堪，何況還有閱讀障礙像只攔路虎根本趕不走。如果不是好到有點異常的記憶力，恐怕她早就崩潰了。
……如果變成翠翠就好了。如果。就算無法變成阿徵，變成翠翠就好了。自己連100%的努力都拿不出來啊。煦也躺在涼涼的木地板上，抬起手捂住額頭。空調吹出的冷風吹開桌面上攤開的一片卷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跡，有可能是對的，有可能是錯的，全部都是她的努力。可是，考試卷上是沒法反映出她的努力的。能不能通過入學考試看的是實打實的分數啊。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喃喃地背誦著課本上的短歌，煦也翻了個身，“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無風雨，我亦留此地。如果一切都能像這樣簡單該多好？”
在冷氣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煦也連做飯也忘記了，一群人餓著肚子從籃球館回來就看到煦也縮成一團在木幾底下睡得昏天黑地。
“煦也，別在這裡睡，醒醒。煦也？”赤司走過去，拍拍她的臉頰。
“唔……”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煦也繼續睡。
“你啊……”知道她肯定是累壞了，赤司無奈地笑了笑，打橫抱起她往臥室走去。
黃瀨托著下巴：“最近煦也很嗜睡呢，這可是放假啊。”
“從上學期期末開始就這樣了，經常在熬夜。”青峰說。
紫原從冰箱裡找出了冰棒：“煦也妞比我還要辛苦呢∼”
桃井擔心地皺眉：“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身體會吃不消吧。”
黑子更是無奈：“赤司君決定的事，已經改變不了了吧？而且憑煦也的性格，也不會想赤司君的期望落空，只會越來越拼命。”
“要怎麼辦才好呢？∼”紫原仰頭。
“唉——”
“而且……晚上我們吃什麼？”
“外賣？”
“啊，好想死掉啊……”
“以後，我們要不要讓煦也休息，讓別人來做飯？”黑子說。
綠間坐在沙發上，腿上攤開一本解剖書：“我們這裡大概沒人能勝任。”
“我來！”桃井舉手。
青峰立刻拍她的腦袋：“想毒死我們就直說。”
“我已經進步很多了！”桃井抗議。
青峰對此嗤之以鼻：“等街口的流浪貓不會看到你的飯盒就跑再說。”
“青峰君！！——”桃井大吼一聲，周圍幾人默契地堵上了耳朵。
黃瀨摸摸鼻子：“小桃子，煦也還在睡覺呢。”
綠間接道：“赤司給他們的房間裝了隔音板。”
“……”黑子感到晴天霹靂劈了下來，赤司君居然——！
“哲/哲君/小黑子/黑仔你怎麼了？！！”
話說把煦也帶回房間的赤司將她放在雙人床上，拿起遙控板打開了空調。煦也似乎夢見了什麼，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是不是地還說些他聽不清的話。冷風吹過，赤司坐到床上，注視著她的睡顏。
“……對不起……”
赤司一驚，她夢到了什麼？
“對不起……”
“煦也？”他拍拍她的臉。不過她沒什麼反應，一直說著“對不起”。是被夢魘住了嗎？赤司把她搖醒。“煦也！”
醒過來，老師的話卻好像繞在耳邊。看到眼前的人，她才意識到自己做夢了。太過真實的夢境讓她有些恍惚，到底哪個是夢？
“夢到什麼了？”赤司問，伸出手把她扶起來。
抬手捂住有點沉重的頭，煦也垂下眼搖搖頭：“沒什麼大不了的。”
“煦也？”赤司挑眉表示他不滿。
沒有看他的眼睛，煦也說得有些無力：“真的沒事。”
知道她肯定在逃避他，赤司抓住了她的肩膀：“是學校的事嗎？”
煦也顫了顫，把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我怕……老師把我叫去，只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叫過來吧’，我看到桌上是我的成績單……”
赤司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相應的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只能選擇不說話。
“阿徵，我怕我做不到，中途會忍不住放棄。”
“我說過的吧，支持不住就不要勉強。”
煦也沒有說話，赤司把她抱在懷裡，緩緩收緊手臂。
窗外傳來有些喧囂的蟬鳴。夏天啊。
“我去做飯吧，大家應該都餓了。”煦也撐起身體，勉強笑了笑。
赤司有點擔心地看了看她，不過煦也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我不想你逼迫自己。”赤司緊緊地拉住她，不讓她走。“我不希望這成為你的負擔，這樣我寧願你能夠放棄。”
“我不會放棄的。阿徵相信我。”煦也轉過頭，有時候動力的消減卻有可能促使人的奮進。雖然奇怪，但這就是人啊。她笑了笑，“今晚想吃什麼？”
赤司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煦也的壓力，很大吧。
走下樓的時候就聽到下面有些吵吵嚷嚷，原本大家湊到一堆就很熱鬧，可是今天好像有個陌生的聲音。煦也轉過拐角便在樓梯口愣住了，那個暗紅色頭髮的人，自己怎麼從來沒見過？而在客廳裡站著一臉不爽地跟幾個人拌嘴的火神好像感覺到了自上而下的目光，回過頭對上了那探詢的視線。
“……你好。”煦也的行為開始由本能支配……
火神的眼睛一下子放大：“誒？！”
第66Q：Violin
壓力和動力並不是成反比的。動力有可能會衝擊過重的壓力，但是壓力只跟時間和環境有關，動力雖然是影響它的因素，卻並不能決定它。就像基本上所有物理量的定義式都不能隨便搗騰。而現在，煦也是能有多少壓力就有多少壓力，總覺得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每天回去同大家吃完晚飯就埋頭在書本裡，赤司要先為她念一遍題目，然後就在一邊看書復習，煦也則埋頭進理科作業。而遇到文科就需要他全程陪伴，念一句她記一句，常常是到最後她都可以直勾勾地盯著赤司睡覺了。
“煦也？”赤司從書本後探出視線就看到煦也雙眼無神地凝望著虛空，在心裡感嘆她究竟是怎麼練出這樣的神奇技能的啊，然後把她搖醒。“要不要睡了？你這個狀態還怎麼學習啊？”
煦也眨眨眼，回魂之後打了個哈欠：“還有一張卷子沒做……幾點了？”
赤司無奈道：“11點了。”
回頭看了看埋在一堆書裡的白卷，煦也消沉地說：“一個半小時做完……12點半睡覺。啊，正好。”然後這就回過身伏到桌案前。
“煦也，別寫了，今天就休息吧。”赤司拉住她的手腕。
煦也搖頭：“不行，明天要交呢。”
“你昨天就為了一張圓錐曲線專題做到兩點，今天再不好好休息明天效率會更低。”赤司嘆氣。
“阿徵說我效率低？才怪！昨晚我還做了國文的練習和物理的卷子啊！”煦也瞪著眼睛，像喝醉了一樣莫名其妙地開始大吼。
赤司知道她最近被搞得情緒不穩，也不在意，把她拖起來抱在懷裡扔到床上：“聽話，睡覺。”
先前就一直昏昏欲睡，現在接觸到了柔軟的床就更加經不起被子的誘|惑，煦也覺得眼皮打架得很厲害，可是她還是不依不撓地拍打著赤司的手：“不行，必須要做了，否則明天又要六點不到起來了。”
赤司頓了頓，眯起眼睛：“煦也，你敢違逆我？最近是對你太寬容了麼？”
雖然腦袋混沌，但聽了這話她就立刻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下子渾身僵硬。
赤司見狀才笑出來，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乖乖睡吧。”
“好吧……”煦也拉過身旁的被子遮住半張臉。
摸摸她的頭，赤司才起身。打點水來洗臉吧，他這麼想著，結果等他回來煦也依舊睡著了。
“果然太累了嗎……”熱毛巾力度適中地擦乾淨她的臉，赤司把她的校服換下來，給她套上了睡衣，結果途中她連睜眼的跡象都沒有。“真的不要勉強自己啊，煦也。”他在她耳邊說著，而煦也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沉沉睡去。
秋。
“秋高氣爽、天高雲淡的天氣你居然在這裡睡覺，黑子同學，你怎麼就這麼墮落呢？！”白水恨鐵不成鋼地雙手撐在桌上，湊近煦也睡眠不足的臉。
“可是班長，真的很困啊。”頂著熊貓級別的黑眼圈，煦也無力地再次把頭貼上交疊的手臂。雖然說昨天被強制睡覺了，可是今天依舊很困，而且……沒有交作業啊！不過她已經無法再關心這些了，還是能睡一會兒睡一會兒吧，養養精神對付下一節地理課。
白水無力地癱倒在凳子上：“你……”
“我不像白水同學你，也不像其他人，對於我來說現在的一切都很讓人困擾。理科雖然能勉強應付過去，但是文科實在是我的弱項。每天都要背好多好多，結果腦子都要爆掉了……還得騰出時間來對付數學和物理。”煦也的聲音從臂彎間傳來，穿過無數的細胞到達白水的耳朵裡。
“呃？”白水有點驚訝，“其實黑子你物理和化學都不錯啊，文科的知識點也背得很熟悉，連我都……”
“可是考試不行啊……白水同學你也看到了吧，每次都會被叫到老師那裡的我。”煦也抬起頭苦笑。
白水也被小小地感染了，不自覺地也愁眉苦臉起來：“其實能不能上大學沒那麼重要啦……但是黑子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吧。真的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平日裡也不參加什麼活動，總是在埋頭學習，稍微也可以放鬆一下啊。”
煦也愣了一下，旋即又笑：“我大概……沒辦法放鬆吧，總感覺腦子裡這根線要是松了，就再也繃不起來了。”
“一張一弛啊，你這麼逼自己，小心它直接就斷掉了。就這麼決定了，今天下午放學之後跟我去放鬆放鬆！”
“啊？班長……”
還沒說完話就被上課鈴打斷，白水瀟灑地留一個背影給她，第一次感謝上課鈴響了。說實話，白水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赤司是怎麼想的，按照他愛護她的程度，任由她像是要用盡全部精力的狀態學習，他就一點都沒打算阻止嗎？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因為這份愛護，在有些事情上，赤司也拗不過煦也啊。
夕陽的光芒打在煦也的身上，她迷迷糊糊的，覺得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疑惑地抬起頭，等眼前朦朧散盡看到墻上的掛鐘時不由得吃了一驚。已經四點了，她居然把最後一節課睡過去還睡到了現在！連忙拿出手機要給赤司打電話，誰知還沒翻開蓋子手就被白水按住：“你終於睡醒了？”
“誒？白水同學，你怎麼還在這裡？”煦也有些驚訝。
“所以我說了嘛，我要陪你好好放鬆啊。”白水笑得燦爛，煦也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黃瀨。白水一手把她拉起來，三下兩下收好她的書包，本以為她會把書包遞到自己手裡的煦也在被她拉住手帶出教室之後終於發出了疑惑：“白水同學，我們是要去哪兒？”
“去放鬆啊。”白水笑呵呵地說，“別擔心，我可是徵得了赤司前輩的同意。“
煦也一頭霧水。
白水扭過頭去，但還是在同她說話：“先前接到了赤司前輩的電話，他們去比賽了。我說你在睡覺，還有我打算帶你去玩一會兒，然後他就叫我結束後給他電話，他過來接你。哎，有這樣一個男友真好啊，小黑子啊，我都忍不住嫉妒了哦！”
煦也當即有了一種置身於黑子和黃瀨情境的錯覺。
白水帶煦也去的地方是音樂社。說到音樂社，其實算是誠凜比較拿得出手的一個社團了，當然比起運動社團來說沒有那麼耀眼，但是在推薦入學這方面還是很有一定水準的。可是不知為什麼音樂社總是人手不足……很奇怪。
“今天音樂社辦了一個小型音樂會了，不知道有沒有結束……不過就算是結束也沒關係啦，我讓他們再為你演奏一次。專場哦！”白水回過頭衝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可是白水同學，這樣不好吧？”煦也為難地說。
“沒關係沒關係，他們社長欠我老大一個人情，現在是時候讓他還了。”
“現在？……為了我？”煦也有點不適應。
白水再次回頭：“啊，我也沒什麼需要他幫忙的。”
“哈……確實呢，白水同學。”煦也笑得有點僵硬。
“誒誒，黑子我沒有其他什麼意思你別亂想啊！我不是在嘲笑你啊！”白水見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了很不禮貌的話。
煦也搖搖頭：“不，白水同學能這麼關心我，我很開心。O(∩_∩)O”
白水愣了愣：“啊？太好了！”然後心滿意足似的加快了腳步。
音樂社在藝術樓的音樂教室，離籃球館蠻近的。白水一如既往霸氣地拉開了音樂室的大門，結果……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照射到這片寂靜的空間裡，灰塵在橙黃色的暖色下自由自在地漂浮著，空盪蕩的教室裡是專用的凳子和桌子，純黑色的鋼琴在余輝中顯得非常神聖，墻上掛著各種樂器。
真是，很有氣氛的地方。煦也這麼覺得。
白水有點尷尬地撓撓頭：“誒，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了？難道我記錯時間了？要不黑子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吧，我去找找他。”
煦也點點頭。然後白水就一邊念叨著“這人跑到哪裡去了”一邊往走廊更深處走去。
音樂室裡就剩她一個人，在這樣的氣氛中，心不知不覺就平靜了下來。無論是鋼琴還是架子鼓，或者是立在一旁的樂譜架，都讓煦也覺得很美好。
打開鋼琴蓋，手指輕輕放上去，回憶起赤司曾經教她彈琴，煦也就輕輕地笑起來，然後繼續打量教室裡的一切。三年生是不用上音樂課的，她從來沒有到過這裡，不過如果她上過音樂課，就一定會愛上這裡吧。目光移動著，然後定格在一把小提琴上。
很漂亮的琴身，一根金色的琴弦非常顯眼地閃耀在陽光下，幾乎是瞬間就被吸引了，煦也瞪大了眼睛。她覺得很熟悉，非常非常熟悉，腦海里莫名地集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夕陽，湖水，公園，還有赤司。那自己呢？——就是它吧，小提琴。
身體裡好像有什麼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她迫切地想要拿起它，想要觸碰它，然後也這麼做了。輕輕地把它拿下來，握在手裡，那樣的分量，那樣的手感，都讓她忍不住想哭。
好像找回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不自覺地就把它架到肩膀上，煦也拿起弓弦。心臟跳動的頻率明顯加快了，手心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弓與弦摩擦著，僅僅是發出一些不成調子的聲音都讓她忍不住感動得要落淚。
它是很重要的東西。煦也幾乎是瞬間就可以確定，這個樂器，是很重要的東西。也許在自己不記得的以前，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也說不定。
按照身體的本能拉動，手指在四根弦上按著，悅耳的樂聲便流動起來。
“風來君相憶？”音樂社社長月島原本正忍耐著白水的語言攻擊，但聽到這個琴聲立刻就把曲子的名字脫口而出。
白水見他走神，很不滿地敲他的頭：“我說，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什麼‘風來君相憶’啊？”
“你聽到這首曲子了嗎？”他打斷白水，示意她認真聽。
“嗯……聽是聽到了。喂，你不是告訴我所有的社員都走了嗎？誰在拉琴啊？”
月島點頭：“是走了。不過能拉得這麼好的，肯定不是我們的部員。”
白水一下子噴笑：“有你這樣的部長嗎？”
“我可是在實話實說。”月島瞥了她一眼，繞開她走出教室。
“喂喂喂，你給我等等啊，走那麼快是要去投胎啊？”白水不滿地跟上去。
很美麗的琴聲，很濃烈的思念從琴聲裡傳來，那是來著心靈深處的感情，是完全把生命投入進去的演奏……到底是誰呢？能拉出這樣的曲子？月島有些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個拉琴的人，為什麼有這樣的天賦卻不加入音樂社呢？啊，是水平太高了覺得這裡不適合他/她待吧。
腦海里一直在不停地想著，腳步也越來越快，來到第一音樂教室前，他一把拉開了門。
煦也被這麼一驚，手中的動作一下子停了。
——陌生的男生。她看著這個穿著校服的人。
——陌生的女生。月島微微睜大眼睛。
月島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直勾勾地望著她。那眼神看得煦也渾身發毛，是因為擅自動用了裡面的東西，所以生氣了還是自己打擾到別人了？總之趕緊道歉吧。她侷促地低下頭：“那個……抱歉打擾到你了，我馬上就走！”
“等一下！”月島猛地出聲。
“我說你別把黑子嚇到了啊，笨蛋！”白水把他推到一邊去，攬住煦也的肩膀。
但是月島絲毫沒有顧及白水的話，他迅速地說：“你拉得很好聽，你叫什麼名字？加入社團了嗎？”
“誒？！”明顯被搞得有點迷糊的煦也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倒是白水，她不滿地說：“喂，你別打黑子的主意，這麼低俗的搭訕方式你也敢用？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
月島額頭猛地彈出十字：“你這笨蛋，我就是單純地想認識一下有這麼高超技藝的人！部裡差的就是這樣的部員了，新年還有節目呢！話說你加入社團了嗎？可以的話可以請你幫忙新年晚會的節目嗎？”
“這個……我是黑子煦也，雖然沒有加入社團，但是同學你的要求我大概不能答應。”煦也回答道。
“誒？”
白水警惕地打斷他：“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先走了。”
“等一下啊！黑子同學你務必要答應啊！”
晚上睡覺的時候，赤司看到煦也看著她自己的手，嘴角還噙著點點笑意，表示很久沒看到她這樣輕鬆的表情，他擁住她，在她耳邊問：“今天遇到什麼好事了？”
煦也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好像找回了很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
“小提琴，有人說我拉得很好聽呢。”
“是嗎？”赤司微笑。
她點頭，笑意更甚：“終於找到自己擅長的東西了。”
“啊，我們家煦也一直很能幹啊。”
“胡說。”
“好了，快睡吧，否則你再睡過一節課，會後悔死吧。”
“……”
第67Q：新一輪的噩夢
如果說，火神大我是將煦也從廚房裡拯救出來的大號天使的話，月島就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她生命中的又一個噩夢。每天都面臨著他的圍追堵截的情況，煦也已經被搞得心力交瘁了，原本疲憊的心靈更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請原諒她成語水平的低下。
看到煦也有氣無力地趴在餐桌上，火神把出鍋的煎蛋放進盤子裡，再加幾根熱狗腸和吐司，端到她的面前，說：“一大早就這麼沒幹勁，打起精神來啊喂。”
“老虎你是不會明白我的痛苦的。”煦也敲擊著牛奶杯的杯壁，繼續有氣無力。
“不就是考大學嗎。”火神確實不明白她的痛苦，拿著特招名額推薦入學這樣的作弊器，怎麼可能明白？
煦也眼睛都不抬，打了個哈欠，手邊的單詞本又翻了一頁：“是啊，考大學。累死了。”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樣一板一眼的聲音，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翠翠，早上好。”
聽到這個稱呼，綠間現在已經可以做到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地步了，所謂習慣成自然……走到她的對面，拉開凳子坐下，然後火神端上了一模一樣的一份早餐。
“看起來不錯，但是我是不會感謝你的。”他面無表情地說。
火神的分叉眉挑了挑：“果然不該指望你能說出什麼好話。”隨後也坐下來一起吃早飯。
“番茄醬呢？”綠間看了看自己的盤子。
火神的眉頭跳得很歡樂：“在廚房裡你不知道自己去拿啊！！”
“沒看到我在看晨間占卜嗎？”綠間不屑道。
歡樂的女生準時傳來：“歡迎大家收看晨間占卜，又是個不錯的天氣，不過很可惜依舊是工作日呢∼但是沒關係，大家還是要保持快樂的心情啊！∼一起來看看今天的占卜結果吧！排行第一的是蟹蟹們呢，已經連續四天的好運氣，真是讓人羡慕哦∼今天的幸運物，哦，羽毛球拍呢，快快準備好，迎接美好的一天吧！”
煦也咬著筷子：“翠翠又是第一呢。”
綠間心裡非常開心但是面上硬是給忍住，倒笑不笑地切開煎蛋：“哼，這是盡人事的結果，幸運女神才會青睞。”
“誒，我是什麼呢……”
火神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黑子的妹妹會同綠間這個神棍這麼合拍，每天準時收看晨間占卜不說，還一起討論幸運物什麼的。明明，黑子就很正常行不行？！
“水瓶座的大家要小心啊，今天的運勢很不幸地落到了最後呢！一定一定要帶好幸運物哦，今天的幸運物是小提琴，誒，到哪裡去找呢？”
“誒——運氣真不好呢。小提琴……”煦也馬上就想起了那個整天圍著自己轉的人，不由一陣惡寒。
“家裡沒有。”綠間嚴肅地看著她。
煦也也以同樣嚴肅的表情回望：“嗯，我是不是應該向音樂社借一把？”
“嗯，總之今天一定要隨身攜帶。”
“我明白。”
“……”火神在一旁咬著麵包，覺得自己跑到這裡來當臨時廚師真是個錯誤。他的身邊終於出了兩個神棍了麼？！
綠間順便把她送到了學校，是順便，他才沒有專程送她呢！不過在目送她進校之前還是叮囑了一句：“記得找到幸運物。”
煦也認真地點頭，提著書包進去了。接下來才是問題吧，怎麼開口呢……明明之前一直在拒絕月島的請求，而現在反倒……他不會答應吧？在腦海里糾結著，換了室內鞋慢騰騰地挪到教室，煦也還沒抬頭就聽到了遙遙呼喚她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是月島，每天三次糾纏她的音樂社社長。今天的例行程序也要開始了嗎？
“黑子同學考慮好了嗎？請答應我的請求吧！只是演奏而已，對黑子同學來說應該很輕鬆吧？並不是很耽誤時間，請相信我！”如果不是他的目的人盡皆知，煦也的同班同學們一定會誤以為他是在追求她。
煦也抓著書包帶子，很為難地仰著頭看他，那眼睛裡冒出的真摯和期待她實在是難以消受……不想答應，又想借小提琴，到底該怎麼開口呢？“月島同學……”她艱難地開口道。
月島眼睛裡的光越發明顯，似乎是抓住了希望。他激動地抓住煦也的手：“黑子同學，難道你已經被我的誠摯打動所以終於願意答應了麼？”
煦也被他狠狠地嚇了一跳：“那個……月島同學！”
“黑子同學你答應了嗎？！”他的眼睛裡冒出的星星讓她忍不住眩暈。
“那個、抱歉！”煦也迅速地抽出雙手，奔向座位。
“黑子同學……”月島再次失望而歸。望著煦也伏在桌面上的背影，無奈地搖頭離開了A班。
還是說不出口。煦也懊惱地拍拍腦袋，她果然不擅長應付這種人，可是幸運物……還是找白水同學好了。不過白水帶給她的消息則是，月島不借。
“那傢夥啊，一聽是要借樂器就跟要剪了他命根子一樣，你沒看到他那模樣！我一想如果說是你要借的話他肯定又要你參加那什麼新年晚會，知道你不願意，我也就乾脆懶得費口舌了。月島那傢夥氣死我了！一個男的小氣成這樣子！……”白水氣急敗壞地喝了一口水，煦也還沒怎麼樣她就義憤填膺面紅耳赤了。
知道了這樣的結果，煦也嘆口氣：“那沒辦法了。”
白水放下杯子，有些奇怪地問：“我說黑子，你現在借小提琴幹什麼？”
“是今天的幸運物。”她認真地答道。
“幸運物？”白水眼睛裡冒出兩個問號。
“晨間占卜說今天水瓶座的幸運物是小提琴。”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要幸運物有什麼用？”
“這是盡人事的一部分。”
“哈？”
“盡人事以待天命。這是我現在信仰的人生信條。”還堅定地點了點頭。
白水凌亂了，這一點再怎麼看都跟赤司前輩不一樣啊……“黑子，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是。”
“……赤司前輩不會有意見麼，你這樣的信仰？”
“完全沒有。”
白水隨風飄走了，這算是寵溺的一種麼……好吧，她還是不要糾結這種事了。拍拍煦也的肩膀：“沒帶幸運物也不是什麼沒盡人事吧？就一天而已，你做好其他的就可以了。”
煦也雖然心底不安，但是還是點點頭。白水看著她的表情，有點擔憂地走開，然後……煦也的噩夢開始了。
物理課的時候打瞌睡被發現，拎到外面去罰站；路過的一年級學弟從樓上把顏料摔下來濺了她一身；火神裝錯了便當，裡面只有白飯沒有菜；最糟糕的是體育課打排球，應該是做清潔遺留的水沒有幹，扣殺落地的時候恰好踩在上頭，一摔跤扭傷了腳腕……
白水架著她在走廊上一瘸一拐地走著，臉皺成了一團：“我說，不會真的是因為沒幸運物所以運氣跟著就沒了吧？你今天怎麼那麼倒霉？”
煦也泄氣般地說：“看來真的不能沒有幸運物呢。”翠翠是對的。
“等會兒打電話叫赤司前輩早點來吧。他今天應該沒事？”白水建議。
煦也拿出手機，看了看，點頭，它立刻就振動了起來。
白水湊過去：“不會真是赤司前輩吧？那樣你們就太心有靈犀了！”
屏幕上跳動的是“翠翠”二字，煦也衝白水笑笑，搖搖頭，隨後按下接聽鍵：“喂。”
綠間握著手機看天空，他有點擔心煦也，但是他才不會承認這個事實：“找到幸運物了嗎？”
煦也知道他在關心自己，嘴角牽起：“沒有。”
綠間聽了，眉頭皺了起來：“你就不怕被外星人抓走或者天上掉下隕石砸中你？”
“……翠翠，你不要學哲也說話。”
“哼。現在沒缺胳膊少腿吧？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綁繃帶打夾板的。”
“很抱歉呢翠翠，我扭傷腳了。”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煦也就知道綠間肯定在腦海里找藉口，她接著說，“不過不算嚴重，已經上了藥了，大概就是回家有點麻煩。”
“我又沒問。”一如既往傲嬌的那位說。
“等會兒我會自己告訴阿徵。”
“隨你便。我還有課，先掛了。”
“好∼謝謝翠翠。”
“我才沒有關心你，別自作多情。沒盡到人事的傢夥。”
“是是。”煦也無奈，聽著那邊的忙音，嘆了口氣。
白水似乎是推測到了什麼，挑了挑眉頭：“那傢夥怎麼那麼彆扭呢？”
煦也看了她一眼，說：“不過人還是很好的。”
白水翻了個白眼，轉移話題：“你太不小心了……”
放學後白水在煦也的勸說下去參加社團活動，她坐在夕陽照耀下的教室裡做作業，等待著赤司的到來。學生會有些事，他說自己要先處理了再來，要她在教室乖乖坐著等。偶爾抬頭望望樓下開始變紅的楓葉，感受窗戶吹進來的涼風，只要跟赤司沾上邊，就算是等待都可以變成是幸福的事情。煦也偶爾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太依賴他了，不過赤司每次都說，他巴不得她離開他就活不下去。啊，想想就覺得羞死了……捂著開始發燙的臉倒在桌上，煦也腦子裡開始被赤司填滿，呀，她還在做作業呢！
“啊，黑子同學！沒想到你還在！”
煦也渾身一抖，又是月島……
他刷拉拉地越過重重桌子，跨過層層椅子衝到煦也面前：“黑子同學！”
“在……”
“拜託你答應吧！”
“我說了不行了，月島同學。”
“為什麼不行呢？難道說是我的魅力問題？”
煦也覺得胃部一陣抽疼：“月島同學，這個跟魅力沒關係。”
“所以說黑子同學是嫌棄音樂部的規格不夠高？”
“不不不！”忙不迭地否認，煦也覺得自己已經無法跟他交流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月島同學請不要誤會！”
“那還是我魅力不夠嘛……黑子同學，為什麼你就不嘗試一下呢？接受吧，接受我的請求吧！”
“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太近了，雜碎。”顏色鮮艷的剪刀帶著風嗖嗖地■過，削掉了月島的幾根鬢發。赤司手插在褲袋裡，倚在門邊，意味不明地盯著被嚇呆的月島。
“阿徵……”煦也轉過頭看他。
赤司的眼神動了動，緩緩地走近，拉過煦也的手：“她不想你糾纏她，如果再讓我看到，呵，我不介意讓它戳中你的太陽穴。”他笑得很溫和，但是卻讓人不寒而慄。煦也感到握著自己的手有多用力，看來，他很生氣呢。
“那個……這……”月島半天沒回過神，也不怪他，赤司的氣場，沒幾個人能擋得住。
煦也心知再這麼下去月島大概會被赤司剝皮，趕緊用眼神示意他離開。月島糾結了一秒鐘不到就像綁了個小火箭一樣衝了出去，這下，六十平方米的空間就只剩下了她和赤司兩個人，然後赤司又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煦也覺得有點冷。
不過還好，赤司一會兒就挪開了目光，示意煦也收拾好東西，便俯下身去背著她向外走去。
“阿徵？”被不說話的赤司弄得緊張兮兮，煦也小心翼翼地開口。
“嗯？”他聽不出情緒地回答。
煦也摟緊了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說：“阿徵在生氣。”完全肯定的語氣。
赤司的腳步放慢了一點，煦也看到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緊緊地貼在一起，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了笑。他回答說：“沒有。”
“騙人。”煦也馬上反駁，“月島同學只是一直在說服我加入音樂社而已，他沒對我做什麼。”
赤司心底冷笑，要是他真的做了什麼，就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如果非要加個期限的話，是一萬年。但是對煦也，他說：“我的女朋友當然是世界上最好的，被人追求也很正常，同時這也能證明我的魅力。”
“……”煦也在心裡默了一默，噗嗤一聲笑出來。“那你為什麼生氣？”
“說了沒生氣。”
“那就是在鬧彆扭？”
“誰教你這些的？”
“無師自通的啦。阿徵∼”
赤司嘆口氣：“是你啊，怎麼那麼不小心，居然扭傷了。”
“沒辦法啦，踩到水窪了。唔，話說我今天一直都很倒霉的。”煦也低低地說，“沒有借到幸運物。”
“今天的幸運物是什麼？”對於煦也的這種行為，赤司已經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小提琴。”
赤司眯起眼睛長長地“嗯”了一聲，然後把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應該是叫月島的那傢夥沒有借吧？雖然一直覺得幸運物這種事很不可靠，但是在這一刻，護短到極致的赤司君毫不猶豫地把月島劃歸到“待處理”範圍。看來要教訓教訓才好呢……
不知道赤司在打什麼鬼主意，煦也繼續說：“現在扭傷了，上學也不方便，太麻煩了。”
赤司不以為意地問：“出勤率夠了吧？”得到肯定後，他接著說：“那就請假在家裡吧。”
“誒？”
“我來幫你復習，效率比在學校高多了。”
“阿徵你真的這麼覺得麼？”
“難道不是？”
“……如果你沒有時不時幹那些奇怪的事情的話……”煦也的耳根悄悄地紅了起來。
赤司當然知道她話中意義所指，微微偏過頭，煦也看到他擴大的笑容。只聽他說：“我們回家再好好說。”
“……”回家就不只是說的問題了好不好。臉頰通紅的煦也把臉埋在他背後，一聲不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