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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偽綜)秘密》作者:彌淚【完結】短篇。

《(偽綜)秘密》作者:彌淚【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945個瀏覽者
文案:

我喜歡你。
便是這世上最大的秘密。

【友情提示】
1.傻甜白短篇,真·輕鬆向,5W內完結。
2.據說一生總要寫一次無責任亂燉【。
3.各種亂入惡搞出沒,入坑前務必自帶藍寶。

內容標籤:家教 幻想空間 綜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木小希,沢田綱吉 ┃ 配角:集齊七個城管 ┃ 其它:偽綜,BG,亂燉,架空惡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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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01 幼稚園的秘密

  ……

  「咚——」「咚——」「咚——」

  耳邊傳來中心廣場那面大石英鐘的准點報時鈴聲,我看了眼手錶,上面顯示時間為早八點,果然一分不差。

  要是按照平時的生物鐘,這時候我必須還在公寓裡睡大頭覺,但俗話說「懶覺一時爽,失戀疼萬年」,這時候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讓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瑞沢幼稚園大門,我右手握拳,深吸一口氣,順便將臉部表情調整到大義凜然狀態,一腳踏入門內——

  手機坑爹地在這時候響了。

  為什麼是這種時候啦!不會愛了!

  我急忙去包裡掏手機,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另一隻還在門外的腳差點抽筋。好不容易將手機打開,一眼就看到了來自室友的短信。

  【親愛的,我現在還在火車上趕不回去上第一二節那門工程項目管理了,點名就靠你了哦∼】

  ……啊咧?

  今天是週二麼……次奧沒人告訴我啊!

  第一節課正好是八點開始,我抬頭望瞭望天,掐指一算,決定——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

  【啊哈哈那個什麼我也沒辦法去上課誒不過是一次缺席老師不會在意這麼多的好好玩去吧!】

  發完這些,我直接將手機一關,快步走進幼稚園。

  這個時間距離開園還有差不多一小時,院子裡空無一人,整個幼稚園乃至外面的街道都安靜得聽不到人聲。我站在大門口往室內張望了片刻,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影,只好直接繞到左邊從偏門進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那個人果然已經在了。

  我站到門口,一手握在門把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忽然間又重新劇烈跳動起來,而且一下比一下快,好像馬上就要從嗓子口跳出來似的。

  艾瑪快冷靜!沒什麼好緊張的!

  在心裡默默對自己比了個V字,我再次氣運丹田,一鼓作氣地拉開辦公室大門——

  「早上好!」

  出口的聲音不自覺就比平時高了好幾個音調,我自己也愣了一下,而室內的兩個人果然也因為這個動靜齊齊轉頭看過來……

  橋豆麻袋!兩個人?!

  我不自覺瞪大了眼,又使勁眨了眨,再一次睜開時,緊挨著視窗的辦公桌邊確實還是坐著兩個人。其中的青年聞聲站起身,隨著這個動作,從窗外射入的白色天光從他臉上緩緩移下,露出其上帶著略微吃驚的清秀臉龐。

  「小希?這時候怎麼就來了?」

  雖然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間,可聽到這把溫柔聲線我還是忍不住渾身一軟,膝蓋差點撞上轉角的辦公桌。

  不等發話,在場的第三個人也站了起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不過那確實是個長相甜美的長髮美女,動作也優雅文靜。她將雙手交握在身前,相當淑女地向我微微鞠了一躬。披散在她肩頭的栗色長髮因為這個動作滑落下來,竟一瞬間讓我想到初春的櫻花。

  「這位就是木小希小姐嗎?你好,我是今天來這裡實習的笹川京子,今後請多指教。」

  次奧我明明已經早起了!為什麼她來得比我還早啊!這不科學!

  我忍住掀桌的衝動,硬是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你好,笹川小姐,我也只是在這裡為沢田老師幫忙的而已。」說著便轉向正含笑看著我們的沢田綱吉,「那個……今天到了學校才聽說不用上課,所以我就直接來這裡了。現在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

  對不起對你撒謊了!但請一定不要怪我!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綱吉先生,他似乎並沒有覺得奇怪,想了想後笑道:「那麼,可以麻煩你先帶笹川小姐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嗎?我去準備早上視聽課的材料。」

  哦哦正合我意!

  我忙不迭點頭應下,直到領著笹川小姐離開了辦公室才總算將憋在胸腔裡的那口氣吐了出來。

  這件事情得從昨天開始說起。

  下午我照例上完課來幼稚園幫忙,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名陌生女人從正門離開。那是個年輕端莊的女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某個孩子的家長,所以我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再次回頭時才發現綱吉先生也站在門口。

  注意到我的出現,他將視線從那剛離開的女人身上收回,對著我笑道:「下午好,小希,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太陽穴猛地一跳,我那坑爹的第六感總是在這時候准的要命。

  只見面前的青年彎起眼角,棕色的短髮在陽光下泛起柔軟金光:「過兩天會有實習老師來這裡,就是剛才那位小姐。」

  「哢——」

  我整個人都風化了,足足過了三秒鐘才回過神來:「啊?這、這裡有我們兩個不是就夠了嗎?」

  綱吉先生眨眨眼,聲音依舊溫柔:「能夠多一位老師的話小希也不需要經常奔波了,從你的學校到這裡來也挺遠的吧。」

  次奧這時候可以不要這麼為我著想嗎!

  我硬生生忍住脫口而出的暴躁,繼續扯著嘴角微笑:「我……沒有關係啊。」

  綱吉先生貌似想了想,最後在我頭上輕輕一揉:「還是要注意休息,要是影響學校的課程就麻煩了。」

  他的手掌寬厚溫暖……不對這時候不能想這個!如果要來的新老師是那樣的美女絕壁是我木小希史上最大危機沒有之一好不好!

  不主動出擊不行了!

  所以我才會一大早來到這裡,結果變成了新老師笹川小姐的嚮導。

  ……雖然有哪裡不對,不過大概沒有偏離預計。

  走在路上,我慢慢向笹川小姐介紹著這所幼稚園。這裡規模不大,從辦公室沿路經過儲藏室、教室,再繞外面的院子一圈,最多也就幾分鐘時間。但為了杜絕這種美女和綱吉先生獨處的機會,我特意放慢了腳步,努力說些有的沒的。

  「我雖然是個實習生,不過也在這裡半年多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啦。」

  「沢田老師說小希小姐還在念大學吧,為什麼會來這裡實習呢?你也喜歡小孩子嗎?」

  「誒?啊……那個啊!當、當然……」

  「啊!真的嗎?小希小姐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吧……對了,我可以也叫你小希嗎?」

  「嗯……可以……」

  雖然很不情願,但至少還是要保持禮貌的。我一邊應著,一邊偷偷看了眼走在旁邊的笹川京子,她和煦的笑臉在陽光下仿佛突然變得如聖母般神聖,我的膝蓋頓時狠狠中了一箭。

  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子,只是因為半年前偶然見到瑞澤幼稚園的招聘廣告時我正在為自己的生活費捉急,本著試一試的心態才來應聘,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留到了現在。

  ……雖然那些小鬼們比我當時拮据的生活更讓人捉急。

  我跟綱吉先生不一樣,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人,更不是溫柔的女生。

  說話間,園裡的孩子們也在家長的陪同下陸陸續續到來。

  我剛好領著笹川小姐走到大門口,餘光裡就看到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告別了家長慢悠悠走進園中。看到我的瞬間,兩人齊齊停下腳步,站在左邊的小男生率先開口道:「啊,是木木誒,竟然這時候就到這裡了難道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嗎?」

  「木木肯定是一晚上沒睡啦,佑希。」

  ……快夠!「誰會一晚上沒睡啦!還有,叫我木老師!」

  雙胞胎漫不經心地互看一眼,隨即立刻將眼睛盯住了我身邊的笹川小姐。

  「這就是昨天說的新老師嗎?果然是美女啊。」

  「是啊,和木木完全不同的美女呢。」

  「次奧!」我再也保持不了剛才的淑女表情,往淺羽家這兩隻小鬼腦袋上一人就是一拳,「我要讓敦先生把你們兩個今天的甜點取消!」

  話才剛說完,背後再次傳來一個欠揍的聲音:「啊咧?小希又被悠太和佑希欺負了啊∼」

  ……臥槽你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我霍然轉身,對背後那個笑得一臉欠揍的傢伙怒目而視——雖然這傢伙長著一張和沢田綱吉極為相似的牛郎臉,啊呸,是小白臉……似乎還是哪裡不對,不管了!總之雖然不得不承認綱吉先生的這位表哥確實長得不錯,甚至有望靠著這張臉和聖母光環打敗綱吉先生成為瑞澤幼稚園小姑娘們最想嫁的男人之NO.1,但我就是看他不爽!

  我挺起胸膛,抬高下巴回過去:「我才不會和某個總是被城管追著跑的糕富帥一樣,哼!」

  金髮男人頓時嘴角一抽,正要反駁,站在他身後至少五步遠處本要裝出一副「這是誰我根本不認識離本少爺遠點我又沒讓你來送」表情的銀髮小正太終於忍無可忍地朝這邊送來兩個白眼:「無聊。」

  「……」

  「……」

  「……嚶嚶嚶又被Hayato嫌棄了都是小希的錯!」

  「……」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吐槽這傢伙了怎麼破……

  「噗!」

  渾身一顫,我這才意識到身邊還站了個今天剛來的新老師(情敵可能),腦中頓時又一次警鐘大作。僵硬地轉過頭,只見笹川京子正忍俊不禁地用手捂著嘴,「大家的感情真好呢∼」

  ……哪個次元的感情好會用這種表現方式啊!我們絕壁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吧……

  正不知道該如何挽回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身後一聲輕笑,前一刻還在沮喪的沢田家康就好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又重新恢復了精神:「啊!阿綱,早上好啊∼」

  「早上好,表哥。」棕發青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們邊上,正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一直在旁邊圍觀的淺羽家雙胞胎齊聲向他打了個招呼,而銀髮小正太Hayato一看到他就立刻湊到了他腳邊。

  綱吉先生彎下腰依次拍了拍這三個小傢伙的腦袋,又直起身道,「你們在說什麼?」

  眼看著家康先生就要開口,我立馬輕咳一聲打斷他,同時嚴肅地面向綱吉先生:「我先去廚房和敦先生討論一下今天的功能表。」說完,身體已先一步沖了出去。

  ……次奧說好的主動出擊呢!

  這一天過得簡直不能更糟糕。

  雖然好不容易有機會能一整天都呆在幼稚園裡,但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這幫難纏的小鬼,不僅沒有辦法經常和綱吉先生呆在一起,更不能確保笹川小姐和綱吉先生沒有獨處的可能。

  ——一想到今後每天都要經歷這樣的情況就累不愛。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們被家長一個個接走,我回到教室打算收拾他們今天玩過的玩具,卻發現還有人留在裡面沒有回去。

  頗有哥特風裝扮的紅裙子小姑娘安娜靠坐在窗邊正扭頭望著外面,臉上就和平常一樣沒什麼表情。

  我在門口頓了頓,也下意識望了眼窗外,這才繼續走進教室,順便叫了她一聲:「周防先生還沒來接你嗎?」

  周防尊先生就是安娜的養父,也是隔壁商店街上周須須香辣龍蝦王的攤主。聽說那位先生除了生意之外,每天的必備活動就是和城管打遊擊戰,偏偏生意又十分紅火,我也經常會去光顧。

  這時候他還沒來接安娜,果然是又去城管大隊踢館了麼(。

  我歎了口氣,決定一邊整理玩具一邊陪安娜等周防先生過來。小姑娘看著我走到她旁邊,輕聲答道:「今天新來的紅色很漂亮。」

  艾瑪笹川小姐都已經回去了就不要再提醒我了啦!

  我氣呼呼地乾脆往地上一坐,一邊幹活一邊道:「不關我事。」

  安娜繼續看著我,眼睛都沒眨一下:「不過我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安娜你果然是小天使!」我胸口一暖,幾乎熱淚盈眶,可不等我將下半句說出口,對方突然從窗邊跳下,一溜煙跑了出去:「我回去了。」

  探頭一看,幼稚園大門口站了個高大魁梧的紅發男人,他看到我,也遠遠地打了個招呼,隨即便牽著跑出去的安娜走出了大門。

  這下子教室裡終於只剩下我一人。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收拾玩具,順便回想了一遍今天幹過的事,卻越想越挫敗。

  與這樣優秀的女性朝夕相處,就算是那個人也未必不會動心吧……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綱吉先生喜歡上了笹川小姐該怎麼辦?


ACT.02 積木的秘密

  心裡越想越煩,我索性撿起幾塊積木開始自娛自樂地搭房子。反正這時候也沒人會來,我還是等心情好點再回去吧。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耳邊只剩下時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窗外的天色也漸漸暗下。當中心廣場的鐘聲敲響五次之後,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饑餓,心想著也該回家吃飯了。

  然而還沒等我將自己搭好的積木塔推倒,教室外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整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緊接著就聽到那個腳步聲停在教室門口,熟悉的說話聲隨即響起:「……小希?你還沒回去嗎?」

  雖然現在天色已有些灰濛濛,但即使不開燈也還能看得清室內景象。所以,當綱吉先生的目光不自覺落在我身前那一幢新鮮出爐的積木塔上時,我無比痛恨自己剛才竟然沒有把教室門關上。

  ……我的形象全毀了!

  果然,下一秒我就聽到對方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同時朝我走來:「這是小希搭的嗎?」

  「啊哈哈怎麼會呢……都是這麼大的人了……」我乾笑兩聲,伸手打算把積木收起來,可手指還沒碰到塔尖就被綱吉先生握住,拉到了一邊。

  「明明搭得很好啊。果然是學建築的呢,我就總是沒有辦法堆得這麼高。」

  「哈?」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在我面前坐下的綱吉先生。

  他身上還穿著瑞沢幼稚園專用的長圍裙,裡面是再普通不過的T恤長褲。即使室內漸漸昏暗,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柔軟溫暖的氣質。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幼稚園老師這個職業了。因為就算是再吵鬧的小孩子,到了他身邊就仿佛會被縈繞著他的氣氛感染而安靜下來。

  見我盯著他看,綱吉先生眨眨眼,笑道:「怎麼了?」

  我急忙搖搖頭,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繼續堅持不懈地打算把積木塔推倒。

  ……結果又一次被抓住。

  這到底是要怎樣!我不過是想把東西收起來而已啊!

  「所以說……」我看著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萬分無奈地抬起頭,「你這樣我就沒辦法收拾了啊!」

  綱吉先生用另一隻手抓抓頭髮:「留下來就好了啊,為什麼一定要拆掉呢?」

  「因為很丟臉嘛!」

  「小希剛才不是說不是你搭的嗎?」

  對不起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我忍不住以手捂臉,再也沒勇氣直視綱吉先生了:「我……我能不留下它嗎……」

  面前又是一聲輕笑,我心中頓時產生一股深深的臥槽感,但我絕對沒辦法對著這位先生臥槽,所以只好又硬生生憋回去。

  綱吉先生終於放開我的手,說道:「一起收拾會快一些。」接著,我就聽到了積木被收回盒子裡的聲音。

  我眨了眨眼,從五指縫隙間偷偷往外看,他果然已經開始收拾。認真工作時候的綱吉先生要比平時更加帥氣,或許用俊秀來形容會更合適。

  我記得曾經有機油問過,說我到底喜歡這個男人什麼地方。

  我覺得那真是太多了。比如說他溫柔的眼神,比如說他帶笑的嗓音,又比如說他柔軟的頭髮。他低頭的時候,碎發會落下來,擦過臉頰時有種毛茸茸的感覺,讓人控制不住地想要觸摸。

  不行!對著一個大男人產生這種心情絕壁是有哪裡不對了!

  我連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也開始幫忙一起整理。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室內安靜得有點令人不適應。我掙扎了半天,總覺得該說點什麼,可一旦要開口卻又不知道究竟想說什麼。

  ……真的好在意他對笹川小姐的感覺!我能問這個嘛!

  「其實我一直想說,小希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咦咦咦?

  我詫異地猛一回頭,幾乎扭到脖子。好不容易才從聽到問題的震驚中回過神,只見綱吉先生已經坐起身,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雖然若有所思,眼神卻極為認真——不過說真的,我可以當作天太暗所以沒看清楚他的表情就當作在說笑麼?!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好像怎麼都無法移開視線了。

  我咽了咽口水,幾乎要問出這一天來的擔憂,但最後還是沒有那個勇氣。「不是……」我低下頭,硬是躲開了他的視線,「可能就是多了個人突然有點不適應。」

  綱吉先生並沒有立刻接話,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說出這樣任性的話吧。然而,等他再次開口,我卻聽到他如釋重負般笑起來:「難怪今天你幾乎一直躲在廚房和敦君一起研究功能表。」他說著,一手按在我腦袋上輕輕揉了揉,仿佛在安撫什麼小動物,「沒事的。」

  我不明白他這個「沒事的」究竟在指什麼,不由抬起頭疑惑地看過去。然而綱吉先生並不打算回答我這一疑問,又在我頭上使勁一揉,笑道:「收拾完了要去我家吃晚飯嗎?昨天別人送來許多火鍋食材,還沒有吃完。」

  哦哦我愛火鍋!雖然現在還沒到吃火鍋的天氣可是身為吃貨就不該在意這些!

  我忙不迭點頭答應,立馬像開了馬達一樣一鼓作氣將玩具收拾整齊,跟著綱吉先生去了他家。

  綱吉先生就住在離幼稚園不遠的一樁五層公寓樓裡,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

  他似乎很早前就從家裡搬了出來一個人居住,所以我並沒有見到過他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除了那位在商店街門口賣切糕的沢田家康。

  我不是第一次來綱吉先生家,不過每一次進來還是會覺得新奇。比如說……這次他又藏了幾雙襪子在沙發背後。

  和給人的印象不同,綱吉先生雖然很會照顧別人,可在照顧自己這一點上總是令人捉急。也許是因為他將太多精力分給了別人,所以相對的就無法那麼在意自己的事情。

  他的屋子雖不至於亂到無處下腳,也沒有到處都是垃圾,但用過的衣物總被丟在沙發或是床上不及時清洗,洗衣機旁的衣筐裡也還放著一筐不知道是洗過還是沒洗過的衣物。

  我一進門就著手將這些髒衣服收起來,然後一股腦塞進洗衣機開始清洗。從洗衣房出來時,正好聽見綱吉先生在廚房裡喊道:「小希,可以幫我把碗碟拿出來放到餐桌上嗎?這裡快好了。」

  我應著跑進廚房拿碟子,再到外面的餐桌上放好。這套房子面積不大,所以餐廳和客廳是一體的,餐桌就在客廳與廚房的交接處。

  等我把餐桌整理好,綱吉先生也端著火鍋走了出來。

  這一次的食材幾乎都是海鮮,從貝殼到魚丸不一而足。我看著奇怪,不由問了問:「這些都是別人送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綱吉先生一邊添飯一邊答道:「海鮮確實都是,我就買了些丸子。我記得你喜歡吃肉?」

  ……等等這個事情可以不要說出來嗎?!

  我忍不住又想捂臉:「其、其實也還好……但總要吃點肉的,不然會營養不良啊哈哈……」

  對不起其實我本來就已經營養不良了!

  綱吉先生聞言只是笑,順手將飯碗遞到我面前:「嗯,說的也是呢。」

  我道過謝,微微有些汗顏:「經常來你這裡蹭飯真是不好意思。」

  「怎麼會!倒是我總麻煩你幫我收拾……實在是幫大忙了。」

  我抓抓臉頰,開始埋頭吃飯。餐桌上兩人時不時聊些有的沒的,倒是令我從昨天下午開始就不怎麼明媚的心情轉晴不少。

  晚飯後,綱吉先生親自將我送回家裡才離開,我趴在陽臺上看著他漸漸沒入夜色裡,隨即回房洗了個澡,打開電腦開始刷網頁。

  才剛進入微博首頁,就跳出來好幾條資訊,我一一看完回復完,又轉到首頁,幾乎滿屏都是類似「喜羊羊球放過」「次奧求你了就算重播西遊記也行啊別讓喜羊羊刷屏了」之類的牢騷。我這才記起來今天剛好是喜羊羊更新的日子,而且年前似乎會有次喜羊羊ONLY,最近能看到不少該主題的同人本。

  我默默關掉微博,對於這些消息再也無法直視。

  這時我才想起來被遺忘許久的手機,早上關機後就一直忘記打開,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死黨短信轟炸。

  果然剛一打開,手機就接連震動了好幾下。我顫抖著打開那近十條消息,大部分是未接來電,最後一條用碩大的字體寫著——

  【竟然連木小希你也蹺課難道真的追男人去了嗎!!!】

  次奧你能別猜這麼准嘛!求你了啊!

  我想了想最後也沒敢回復過去,只好下次上課的時候再去請罪了。不過說起來,自從大五搬到外面來住也沒有辦法和以前一樣經常見到兼前任室友的她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快12點,我懷著對死黨的遺憾之情打開微博決定再刷一遍首頁就回去預習課本,誰知一打開就看到第一條赫然這樣寫著——「專注恭先生不動遙:恭彌竟然這時候還沒回來,好無聊啊。」

  次奧不能更無恥!

  我想也沒想就點開評論回了過去——「希_單戀一枝花:一生黑!」

  順便還看到了另外幾條諸如此類的回復——

  「阿策癡漢左小染:PO主好走不送。」

  「R_文人一生黑:祝你家恭先生變成基佬。」

  「祈_尊禮一生推:已拉黑[蠟燭]」

  ……

  幹得好戰友們!

  在這種大家都尚未革命成功的日子裡,脫團的就是敵人!


ACT.03 燒烤店的秘密

  我覺得我還是放心得太早了。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笹川京子小姐很快就熟悉了瑞沢幼稚園裡的工作,並且和那幫難纏的小鬼們打成了一片。辦公室裡開始裝飾起新鮮花朵,連綱吉先生都對她的體貼行為讚不絕口。

  而這些,就算我搶著去做也不一定做得好。

  又到了放學時間,綱吉先生和笹川小姐都在外面送孩子,我被留在教室裡擦黑板,但又不甘心,只能時刻透過窗戶去看大門口的狀況。

  穿著相同款式不同顏色圍裙的那兩人分別站在大門兩側與家長們說話,也許是因為有著相近發色的關係,就連我都覺得這樣的他們非常和諧。

  呸呸!我在想什麼!絕不能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啊!

  我急忙埋頭擦黑板,不巧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打開一看竟然是條短信。

  【呀∼據我推斷,某人今天依舊綱先生不足吧?】

  臥槽!

  我只覺心頭瞬間跑過千萬匹草泥馬——不用看發信人署名都能知道這傢伙是誰!絕對是陸小蔓那個傢伙!

  【總好過某人供人吃供人住還要幫人養孩子!】

  【擦!我可是在安慰你啊!聽說你最近遇上情敵了啊∼】

  【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嘛!就算有情敵也是說明綱吉先生有魅力!跟你家那兩隻可不一樣﹁_﹁】

  【→_→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我都懶得吐槽你。算了,晚上過來不?請你吃烤肉哦親∼】

  【當然去!!!!你是好人!】

  【……節操呢吃貨!】

  我哼哼了兩聲,好心情地合上手機沒再理她。等到把手頭的工作全部做完,綱吉先生也正好從外面回來:「已經結束了嗎?」

  我忙點點頭湊過去,順勢又看了眼他身後,確定沒有其他人才開口道:「綱吉先生,小蔓請我去她那兒吃烤肉,要一起嗎?」

  青年微微一愣,摸著頭髮有些猶豫:「不太好吧……」

  「反正那裡也是你表哥常呆的地方,人多熱鬧啊!」當然我才不會說我非常不願意看到他那位專注賣萌一百年的表哥,尤其是他還喜歡對著綱吉先生賣萌!

  但這麼殷勤的行為未免也有些太不矜持,我急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不想去的話也沒關係啦。」

  偷偷抬眼去看,門外射入的夕照為綱吉先生的臉鍍上了一層金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動了動嘴唇,嘴角緩慢地向上勾出一個弧度:「那就一起去吧,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聚會。」

  「什麼聚會啊!她肯定是有事要找我幫忙,賭五毛錢是那只銀髮小鬼的事情!」

  「不要這樣說人家啦。」綱吉先生忍俊不禁地伸手拍拍我腦袋,「不過我得先回辦公室整理東西,可以等我一下嗎?」

  「那是自然的!」

  我高興地跟在後面回到辦公室,背上包靠在門口等著他將檔都整理好,一轉頭發現旁邊檔櫃上竟又多出一盆綠色植物。

  「這個……是今天剛放上的嗎?」

  我指了指身旁的盆栽,綱吉先生聞聲看過來,笑著點頭道:「嗯,是笹川小姐今天剛帶過來的,說是可以淨化辦公室裡的空氣。」

  「啊……是嗎……」我扁扁嘴,使勁撥了下那植物的葉子,指尖一陣刺癢,就像此時我心裡的感覺,「笹川小姐果然很細心啊。」

  綱吉先生抬頭看了看,眨眨眼,沒說話,又繼續低頭整理。幾分鐘之後,他終於收拾完畢,拿起鑰匙走過來,偏頭沖我一笑:「抱歉久等了,我們走吧。」

  他的笑容依然溫柔清爽,映著夕照更是美好得恍若夢幻。如果平時我一定會心花怒放,但這時候卻不知怎麼都提不起勁來,只好別開腦袋應了聲,沉默地走出辦公室。

  身後傳來關門聲,我猛一轉身,幾乎忍不住脫口問出心裡一直以來的疑惑,可一看到眼前那張淡然的臉,勇氣一下子又縮了回去。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就因為你對誰都是這副無害的表情我才會這麼糾結啊!

  越想越氣,我重重哼了聲,再也懶得管沢田綱吉那傢伙,一臉憤然地走向門口。

  「咦?小希你怎麼了?等等我啊……」

  結果,本該歡樂的晚餐硬是變成了兩人相顧無言。

  陸小蔓說的燒烤店就在她家樓下,全名「VG燒烤」。但因為這名字給我一種深深的違和感,所以我又給它自創了一個非常符合燒烤店的外號——蛤蜊燒烤。

  之所以叫它蛤蜊,這原因說來有點長,長話短說的話,就是因為這家店的老闆——目前正住在陸小蔓家裡(簡稱同居)的G先生——的好(基)友沢田家康先生平生最愛蛤蜊,成天吵著要燒烤店進蛤蜊以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於是,這是反諷無誤。

  說到G先生,和性格惡劣、雖是成年人但總耍小孩子脾氣的陸小蔓不同,他儘管天生一頭醒目的紅發,卻是位無論從外貌上還是性格上都絕對能打九十分以上的好男人,用染染曾經的話來形容就是——成熟冷靜性感睿智。

  我和綱吉先生走進店裡時,並沒有看到G先生。我逕自走到最裡面的座位上坐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功能表埋頭點菜。綱吉先生坐在我對面,有些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臉頰,又摸了摸鼻子,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小希?會不會點得太多了?」

  「反正是陸小蔓那傢伙請客,正好多吃點!」

  我剛說完,頭頂上方就傳來一聲調笑,隨即旁邊的座位上便多了個人:「上次是誰吃到走不動的?」來人二話不說搶過我面前的菜單,自顧自開始往上打鉤,「又是金針菇!你到底多愛金針菇啊!」

  「哼!金針菇天下第一!誰都別想搶走它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我將手往腮邊一拖,朝著天花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陸小蔓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眼風往綱吉先生處一掃,嗤笑道:「就連某人也不行?」

  我正在為那個某人生氣呢!想也沒想就別開腦袋哼了聲:「那是誰啊,隔壁書店老闆嗎?那地位倒是挺崇高的。」崇高到讓我想糊他一臉莎士比亞全集。

  誰知陸小蔓還沒答話,綱吉先生的聲音倒是先一步響起:「隔壁書店老闆?是說槙島先生嗎?」

  「哦?你們在說槙島先生怎麼了?」又是一個不速之客。

  我沒好氣地抬頭,剛好對上對方那雙漂亮的橙色眼睛。金髮青年一臉好奇地在我們三人之間掃視一圈,隨意地往綱吉先生身邊一坐,順手就拿過了他手裡的菜單:「阿綱點的都是我愛吃的啊∼不愧是我親愛的表弟!」

  ……這個弟控基佬已經沒救了……

  我和陸小蔓對視一眼,難得如此心有靈犀。我無奈地聳聳肩,用胳膊戳了戳她:「話說你家G先生和Hayato呢?」

  「G那傢伙才不是我家的!」黑髮女人拿菜單往我頭上一拍,又繼續道,「誰知道他把Hayato帶去哪裡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吧。」

  綱吉先生適時地□□話來:「確實好久沒見G先生了,店裡生意還不錯吧?」

  「好得很∼總比某個賣切糕的好∼」

  陸小蔓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對面正興致勃勃點菜的家康先生,青年嘴角一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親愛的陸,我今天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我為無辜中槍的家康先生默哀了三秒鐘之後,決定補上一槍:「今天沒被城管圍追堵截?」

  「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每天都發生……何況我也是這裡的合法公民!」家康先生據理力爭,似乎是打算努力修正他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

  我攤了攤手,惋惜道:「可惜是無證攤販……這麼一說,今天來的路上沒有看到周防先生呢,難道這次是他中了?」

  這個問題正好由從門外進來的紅發高挑男人回答了:「剛才倒是正好看見宗像先生和周防先生要一起去喝酒。」

  他正這樣說著,原本跟在他身後的銀髮男生已一溜煙跑到了桌邊。眼看著他準備往沢田家康和綱吉先生中間鑽,但稍一遲疑,立刻又擺出了大少爺的模樣,不耐煩道:「你們怎麼都來了?真麻煩。」

  陸小蔓側了側身,順勢攬住我的肩膀,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都是你家綱吉先生的錯!」緊接著便沖Hayato招招手道,「來這裡坐吧,那邊留給他們三個臭男人。」

  「喂你把你男人也算進去了吧……」

  「那才不是我男人,倒不如說有個你男人∼」

  「好吧他們都是男人……」

  「你們不要忙著說悄悄話了,點好了嗎?」家康先生敲敲桌面,抬頭沖走過來的G先生一揚手笑道,「就這些,拜託啦,G∼」

  G先生接過菜單,眉心立馬一抽:「我不記得讓你餓了三天啊。」

  「……」家康先生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半途,眼見著就有風化的危險。

  陸小蔓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我看他是蛤蜊不足了。」

  「這裡可沒有那東西。」G先生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家康先生,隨即動作熟練地在菜單上唰唰畫了兩筆,將東西遞給服務生後,自己也在桌邊落座。

  綱吉先生沖他略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也頷首致意:「Hayato在幼稚園受你的照顧了。」

  銀髮男生頓時不滿地嚷起來:「誰受他照顧了!」

  陸小蔓完全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還不忘摸了摸Hayato的腦袋。

  這三個人果然是一家人啊……

  話雖如此,陸小蔓和G明面上來說目前也只是一個「收租的」和一個「交租的」,而Hayato則是G先生收養的孩子,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

  至於G先生和家康先生,陸小蔓有一句話經典概括——

  好基友一生一起走。

  這頓晚飯在非常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飯後沢田綱吉如往常一樣要送我回去,卻被陸小蔓搶先道:「到時候讓家康送她好了,我們好久沒見了還有話要說呢∼」

  ……什麼……三天算很久麼?我不是經常來這條商店街的嗎?

  正要說話,她卻沖我使了個眼色。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只見綱吉先生遲疑一瞬後,微微笑道:「這樣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嗯,慢走嘍∼」

  青年朝我們揮了揮手,轉瞬走入商店街璀璨的燈光下。我站在燒烤店大門口的臺階上遠遠望去,竟會覺得他的背影有那麼幾分落寞。

  不過那一定是錯覺吧,我只是從未這樣看過他一個人的背影。印象中的他總是無時無刻不被別人包圍著,他的光芒那樣耀眼,仿佛太陽一般連黑暗都可以驅散。

  正看得出神,肩膀上忽然一重。陸小蔓將下巴擱在我肩上,也順著我的視線望向街道盡頭,話中一如既往帶著調笑:「怎麼?不捨得了?快來跟我說說你那個情敵的事情,我可是很感興趣喲∼」

  我冷笑一聲,送了她三個字:「快!去!死!」

  「擦!我這不是要幫你出對策嘛!」

  「那你快說來聽聽啊!」

  「就你這態度?!我改變主意了!」

  「哼!靠人不如靠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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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04 書店的秘密

  一個月過去,瑞沢幼稚園辦公室裡的綠色植物整整比以前多了三倍。

  我每天都沉浸在「臥槽京子小姐好細心」「臥槽我為什麼會對情敵產生這種想法」「臥槽綱吉先生到底是怎麼想的」「臥槽這日子真是夠了」的臥槽感中。

  可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眼看著學期進行到後半,我終於還是不得不將專業書翻出來預習順便完成近期佈置下來的中期作業。

  雖然綱吉先生的問題完全沒有得到進展,但當務之急果然還是保住自己的績點和學分。先不提明年的畢業問題,如果被綱吉先生知道我不認真學習一定會大大降低好感值,這未免也太虐了。

  當然,還有個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是那樣耀眼的一個人,若是我無法和他一樣發出光芒,最後就只能被淹沒在凡人之中,再也無法被他看到。

  因此週六一早,我難得沒睡懶覺,背著裝了學習資料的雙肩包從公寓出來後便直接去了商店街的書店。

  選擇這間書店的理由當然不是那位自認為自己是個萬人迷卻又為自己和廣大群眾不同而煩惱的深井冰書店老闆,而是這家店就在蛤蜊燒烤店附近,並且店裡還有可供自習的安靜角落。

  雖然老闆是個深井冰,但不能否認,書店內的佈置確實可稱得上品位高雅,環境優美。

  ……當然,這並不妨礙我想要糊老闆一臉莎士比亞全集。

  尤其是每次看到那張憂鬱的白臉時,這種想法就會更加強烈。

  我站在櫃檯前面,強忍著拿起邊上那本磚頭厚的精裝本的衝動,對著坐在櫃檯後不知為何拿了把剃胡刀的白髮青年敲了敲桌子:「槙島聖護先生,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已經把鬍子剃得很乾淨了,所以可以請你先放過那面鏡子幫我查查書單嗎?!」

  槙島先生微蹙了下眉,終於抬起頭來。他的眉眼間仍舊帶著那股怎麼都散不去的憂愁,聲音輕柔磁性:「那可真是抱歉。」他接過我遞給他的書單,一邊在電腦上快速查找一邊又抬頭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說起來,小希小姐很久沒有來這裡了呢,課業沒有問題嗎?」

  我感覺我的胃部一陣陣抽痛起來:「當然是因為沒有問題才沒來啊!啊,也不對,我又不是因為課業上有問題才過來的,只是為了找地方學習罷了。」

  槙島先生微微笑著,露出一副「我懂我理解我全明白」的高深模樣,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額頭暴跳的青筋,抄起了手邊的莎士比亞全集:「……對不起先生,我可以將它砸你臉上嗎……」

  「最好不要那樣做哦。」槙島先生繁忙中還不忘豎起一根食指沖我晃了晃,同時,他彎腰從印表機中抽出列印好的A4紙,遞到我面前,「書還都在,麻煩小希小姐自己去那邊尋找吧。」

  我遺憾地將莎士比亞全集放回原位,正要轉身,又聽他在身後問道:「飲料和點心還是和原來一樣嗎?我推薦新出的紅茶哦。」

  我立定,轉身,一本正經地答道:「……請務必保持和以前一樣。」

  雖然槙島先生是個深井冰,卻依然沒能阻止我經常光顧這家書店。

  這事甚至不時被機油們提出來吐槽,但要問我理由是什麼,除了吸引人的店內佈置之外,我確實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非要用一個屢試不爽的理由來概括的話——

  我覺得我可能也是個深井冰。不然為什麼會因為一個男人而想要努力學習?

  ……啊哈哈這當然是說笑的(。

  我花了不少時間才總算根據槙島先生給的清單找齊了需要的參考書,來到閱讀區。這裡位置不多,但一如既往地沒有人和我搶座。

  靠窗一側是類似吧台的設置,不過桌面比普通吧台桌稍寬,座椅也是有靠背且不會輕易晃動的。

  我在最靠近角落的位置落座,沒過多久飲料和點心也由店裡除槙島先生以外的唯一一名員工崔先生送了上來。

  和老闆不同,這位是個看上去忠厚紳士的中年男人。我朝他禮貌地笑了笑,翻開書本開始今天一天的學習計畫。

  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中午,陽光穿透玻璃窗落進室內,處於暖氣下的身體很快就被照射得異常溫暖。

  我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半的習題,這才有空端起熱飲喝了幾口。光線下的玻璃杯折射出七色光暈,淺黑色的影子在桌面上晃晃悠悠。我放下杯子,趴在桌上感受著陽光照拂臉頰的觸感,恍惚間果然開始犯困。

  這麼好的天氣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學習啊?

  雖然這樣想著,身體卻始終一動不動。我乾脆睜大了眼瞪著窗外,外面那一排灌木叢已經只剩下乾枯枝椏,可被如此燦爛的陽光一照,卻泛起亮褐色的光澤。

  就在這時,一片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影忽然覆蓋在我前面的那排灌木上,我愣了愣,條件反射地抬眼去看,下一秒,我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咳、咳咳!」

  這間書店的後面其實是一片草地,那片草地從建築物後方開始升起,在這窗外就形成了一處高起的草坡。

  雖然平時也會有人趁著天氣好在那裡玩鬧休息,但因為有植物的遮擋,而坡地也比書店高了半層左右,室內的人並不會受到室外影響。

  可是此時站在外面的人正透過光禿禿的樹梢居高臨下望著我,我仰頭注視著逆光下他的身影,眼睛被刺得幾乎要流淚。

  真是的,這個人總在不適當的時機出現,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

  我低下頭揉眼睛,等再次睜開眼時,綱吉先生已經順著草坡往下走了幾步。大概是注意到這種一上一下的位置不適合兩人對視,他蹲下身沖我露出個明亮的笑容,嘴巴開合著不知在說什麼。

  先前跟在他身後的銀髮男孩不耐煩地站在坡上,像是在等他,注意到我的視線立馬別開腦袋,假裝無所謂地四處打量,可沒過幾秒,又忍不住偷偷往這邊瞟來。

  我茫然地對著綱吉先生歪歪腦袋,表示自己真的聽不到他說話。他眨眨眼,臉上有遺憾的表情一閃而過。

  真要命,他本來就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偏偏還要露出這種神情,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覺得自己像是犯了錯事,不由感到一陣陣心虛。

  然而還沒等我想到該如何反應,他忽然站起身朝四周看了幾眼,又轉過頭來對我比劃了一下,接著便牽起等在一邊的Hayato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什麼他就這樣走了嘛?!=口=

  我發誓我在這一刻一定聽到了身體石化的聲音,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我一頭栽倒在書本上,把臉頰完全埋進紙張之間,努力忽視從胸腔深處湧上來的失落。

  早就應該習慣了才對嘛……我到底在矯情些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綱吉先生帶著Hayato在外面散步,莫非是又被家康先生叫來了隔壁的燒烤店照顧小朋友?

  難得的週末,明明他就在這麼近的距離內,我卻要面對一堆專業書籍和作業,還有什麼比這更虐?

  我痛苦地咬了口蛋糕,決定速度完成作業離開這裡,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自身後的書架間傳來。這道聲音略有些耳熟,我下意識想要轉頭去看,而對方已經走到了我身邊:「在做作業嗎,小希?」

  青年的聲音和煦如室外陽光,我不由自主一個哆嗦,心跳也連帶著漏了一拍。綱吉先生在我右手邊的座位上落座,順勢探過頭來看了眼我攤開的筆記本,輕聲笑道:「專業方面的東西果然完全看不懂呢……」

  「綱吉先生……」我張了張嘴,半天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不知道是不是我表現得太震驚,綱吉先生無辜地「誒?」了一聲,思考著答道:「你說之前嗎?因為表哥找我過來幫忙……」

  我急忙擺手:「不是啦,我是說……那個……」我抓了把頭髮,遲疑道,「你剛才不是還在陪Hayato嗎?」

  「陸小姐似乎正好有空,所以現在由她照看著。」綱吉先生笑了笑,仿佛一下子如釋重負起來,「因為看到小希在這裡,忍不住就過來看看了。」

  他不過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方才填滿我胸腔的失落全部都在一瞬間變成了喜悅。微酸又甜蜜,像是新鮮的草莓果醬。

  我深感這徵兆可怕得令人髮指,卻對此毫無辦法。

  「綱吉先生真是太狡猾了……」

  我輕聲嘟囔著再次將臉頰埋進書本裡,頭頂上方傳來對方略帶疑惑的聲音:「誒?小希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綱吉先生也沉默下來,過了會兒,肩上忽然一沉,一件外套被蓋到肩上,我渾身一僵,但仍沒有坐起來。

  「在這裡睡著的話會感冒哦。」

  才不要你管我。

  雖然看到你會讓我覺得高興,深想卻又是無比的寂寞。寂寞到一點幹勁也拿不出來,寂寞到無時不刻不在想你的樣子。

  你倒是先把這個問題給我解決了啊!

  綱吉先生見我不聲不響,大概是以為我睡著了。這確實是個午睡的好時間好地點,我也就乾脆順其自然地假裝了下去。

  旁邊傳來翻書的聲音,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就在我以為自己真的要睡著的時候,綱吉先生突然再次開口:「雲雀前輩下個月要舉行婚禮,新娘雲小遙小姐是小希的好友吧?」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直覺啊!這樣都能被發現是在裝睡嗎好想哭……

  我無奈地直起身,趴在桌子上點點頭:「是啊……綱吉先生應該也接到請柬了?」

  「嗯,雖然雲雀前輩討厭群聚,不過婚禮還是出乎意料地請了不少人。」

  因為你們都是熟人啊,而且我們阿遙可比那只大凶獸友善多了!

  我扁扁嘴,打了個呵欠。綱吉先生笑起來:「小稀有準備禮物嗎?我還完全沒有想到可以送什麼。」

  「沒有啊……阿遙倒是不在意這些,凶獸的話……他反正什麼都看不上眼。」我聳聳肩,不以為意。

  綱吉先生接道:「雖然是這麼說沒錯……小希什麼時候有空可以陪我一起去挑禮物嗎?」

  我愣了一下,這才終於轉過頭認真打量他。年輕男人臉上依舊掛著我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他一眨不眨注視著我,眼底滿是真誠。

  我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本想賭氣拒絕,卻又死活橫不下心。

  「嚶……」我在心底哀歎一聲,裝作猶豫地答應了,「可以是可以啦,等我先交完作業吧。」

  但我知道,內心深處的我正在狂歡。

  不管曾經多麼驕傲,一對上這個人,我就會變得沒用起來。

  我擁有一個與你有關的秘密,可這秘密絕不可以告訴你。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ACT.05 鴨排的秘密

  終於熬過十一月,十二月初交了中期作業,距離阿遙的婚禮也只剩下大半個月時間。

  說到她,就不得不提到雲雀恭彌那只大凶獸。

  雖說我至今為止都沒能和他見上一面,但那個人的大名可是在我來R市之初就已耳聞。

  稱雲雀為掌握R市經濟命脈的人一點也不誇張,這個男人以風紀財團立足於這個城市。據說連染染他們城管都不得不忌憚他幾分,更有傳聞這傢伙心情一不好,就喜歡去城管部門找城管頭子宗像禮司打架。

  至於宗像先生——那是R市另一名人,他的事情說來話長所以暫且就不說了。

  而阿遙為什麼會和雲雀勾搭上,自然有近水樓臺先得月這點原因,但我覺得除了脾氣暴好的她,大概也沒有人能受得了那位雲雀了吧。

  當然,她竟敢在我們其他四人還是光棍的時候就先結婚,果然還是燒死算了。

  ……開玩笑的(。

  阿遙婚禮的請柬早早就發了出來,日子就定在這個月的20號。既然要去參加,就必然要準備禮物。

  半個月前綱吉先生約了我一起去買,現在好不容易等到個空閒的週末,我難得起了大早,打開衣櫃準備好好挑一身衣服。

  電腦上五個人的群正嘀嘀嘀響個不停,我直接開了視頻,對著攝像頭讓那幾個傢伙幫我拿主意。

  R_文人一生黑:次奧一大早就為了這個?

  「也不早了,再過兩個小時就可以吃午飯了親∼」

  阿策癡漢左小染:[蠟燭] [蠟燭] [蠟燭]好困……我幾乎沒睡啊!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奚仔你不會又通宵了吧?

  阿策癡漢左小染:這……一言難盡[蠟燭]

  祈_尊禮一生推:這裡能早起的只有遙姐你一個人吧……順便[蠟燭]←給某個一生黑

  被我一大早從被窩裡拽出來的機油們各個滿腹怨言,我無所謂地聳聳肩,繼續從衣櫃裡掏衣服:「廢話少說,幫我看看哪套衣服合適點?」

  R_文人一生黑:隨便哪件都好吧!你自己搞設計的還會連這點都不知道?

  祈_尊禮一生推:+1﹁_﹁

  阿策癡漢左小染:+2→_→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我也來+3,阿淚你這是要去約會嗎?

  「才不是那麼高級的東西……只是要上街罷了……」

  阿策癡漢左小染:臥槽是沢田綱吉嘛!?你們什麼時候是這種關係了!瞬間清醒了好嘛!

  我臉上一紅,立馬大聲反駁道:「不是!都說了只是一起上街而已!」

  祈_尊禮一生推:悲傷地哭了起來,繼遙姐之後……[蠟燭]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為什麼要給我蠟燭!不過我也……[蠟燭]

  R_文人一生黑:我就……[蠟燭]之前某人明明還在鬧彆扭[蠟燭]

  我:「……」

  其實現在也在彆扭著啊,但能夠和那個人一起出門,還是令我打心底裡感到高興。我喜歡綱吉先生,想要多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雖然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有沒有意義。

  大概是見我遲遲不說話,幾個人紛紛又說起好話來。

  R_文人一生黑:令人感動的少女心[蠟燭]嘛……總之起都起來了,就給點意見好了。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我記得上次我們見面時阿淚穿的那條裙子就不錯啊?

  阿策癡漢左小染:臥槽你們又背著我們偷偷見面了嘛!哪條裙子?

  祈_尊禮一生推:[蠟燭]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之前穿的是哪條。在衣櫃裡翻了半天,總算是把整套衣服都翻了出來。

  米白衛衣,棕黃格子裙,粉色毛領大衣。我拿起衣架,對著攝像頭放在身前比劃:「阿遙說的是這套?」

  阿策癡漢左小染:不錯啊!粉紅的少女心[蠟燭]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嗯嗯,以及這種時候點蠟燭真的沒問題嗎?

  R_文人一生黑:……我果然已經老了[蠟燭]就它吧,一生黑

  祈_尊禮一生推:好多年沒有穿裙子[蠟燭]不愧是一生黑[蠟燭]

  ……你們真的夠了……

  我怒關攝像頭,改成打字。

  希_單戀一枝花:決定得太快了吧!完全沒有誠意!而且你們到底要點蠟燭到什麼時候!

  話雖如此,可我今年冬天還沒來得及買新衣服,要自己挑大概也只能選這一套了。

  距離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迅速換好衣服,把等下出門要用的東西整理好塞進包裡,又回到電腦前和基友們打了個招呼。

  希_單戀一枝花:我走了,晚上見麼麼噠!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約會愉快∼

  阿策癡漢左小染:[蠟燭]

  R_文人一生黑:[蠟燭]

  祈_尊禮一生推:[蠟燭]

  希_單戀一枝花:都說了不是約會!債見![蠟燭]

  關掉電腦,圍上圍巾,換好靴子出門,一走到外面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十二月的R市已入寒冬,雖然這個城市很少下雪,但不時有寒風撲面,濕冷的空氣總是讓人難以忍受。

  我把大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裡,加快腳步往車站趕去。誰知才在半路上,就發現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他穿著灰色的大衣,脖子上裹了條棕色格子的圍巾,一邊看手機一邊趕路。

  我停下腳步,乾脆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50米,30米,20米……等到只剩下10米,綱吉先生終於察覺到什麼,忽地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明顯被嚇了一大跳,我幾乎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猛地撲閃了幾下,棕色的眼睛裡清晰映影出我歪頭看他的樣子。

  他盯著我看了好半晌,突然笑出聲來:「小希?怎麼站在這裡?」

  「因為你一直在看手機啊……」我笑了笑,「什麼東西這麼好看?」

  綱吉先生支吾了一聲,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已經在車站了,所以……」

  「什麼嘛,那為什麼不在車站等著?」我不由奇怪地問了一句,他卻笑了笑,沒有回答:「我們先去車站嗎?要不要先去商店街吃午飯?」

  我早飯本來就只吃了個麵包,被他這麼一說,果然覺得有些餓。「那就先去吃飯吧,我也正好有想去買的東西。」

  「誒?是什麼?」

  「到了就知道了∼」

  商店街的入口處最近新開了一家熟食店,我上次偶然買了些帶回家,沒想到味道不錯,便想著今天出門的時候再買一些。

  不巧這時正是午飯前後,店門口竟也排起不長的隊伍,其中還有幾個相熟的店鋪老闆,就站在中間說著話。

  我站到隊伍最後,綱吉先生跟上來,探頭看著前面笑道:「好像生意很好的樣子呢。」

  「因為東西確實很好吃∼」我回頭答了一句,忽然聽見前面有人叫道:「沢田老師,小希。」

  女孩子的聲音雖然沒什麼感情,但軟乎乎的十分動聽。我轉頭望去,就見一個身穿哥特式紅裙的白髮女孩站在我們面前,仰頭看著我們兩人。

  而她身邊站著個身材高大的紅發男人,不正是周須須香辣龍蝦王的老闆周防尊嗎?!

  周防先生沖我們略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我也對他笑了笑,彎下腰摸摸安娜的腦袋:「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安娜面無表情地回道:「出雲說的,週末就該去外面走走。」

  「周防先生不用忙店裡的生意嗎?」

  綱吉先生看向周防先生,男人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暫時有高尾在看著。」

  這位先生雖然看起來不好相處,但對自家安娜還真是溫柔體貼得令人羡慕。

  我在心裡不住感慨,直到目送著兩人走遠才收回視線。「……果然大叔蘿莉才是我的愛,真不知道小祈到底萌著尊禮的什麼。」

  「誒?小希你在說什麼?」

  綱吉先生的話令我一個機靈,急忙關上眼看著就要打開的腦洞。「沒什麼啦,我們去哪裡吃飯?」

  「山本家的竹壽司可以嗎?」

  於是在熟食店買好東西後,我們便一起去了那裡。

  我們也算是這家店的常客了,一方面是因為老闆兒子山本武和綱吉先生據說曾是國中同學,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竹壽司乃整條商店街做得最好的和食店。

  不過今天山本武先生不在,而老闆——他的爸爸山本剛先生——又在廚房裡忙碌,我們就自己找了位置坐好,沒去打擾。

  距離上菜還有點時間,我把剛買來的熟食拿出來放在桌上,一邊打開一邊問道:「綱吉先生想要嘗嘗嗎?」

  他笑了笑,好奇地湊過來:「好啊,是什麼?」

  「嘿嘿,是鴨排啦,味道真的很不錯!」

  我戴上一次性手套,從包裝袋裡拿起一塊遞到他面前。他借著燈光打量那塊貌不驚人的黑褐色物體,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莫非是不想把手弄髒?

  我想了想,只好伸長手臂,直接把鴨排遞到他嘴前。

  青年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地彎起了眼角。他略一低頭,張嘴將鴨排咬住,然而緊接著,就見他一下子皺緊了眉,臉龐也瞬間變得通紅。

  「好辣啊!」

  他咬著鴨排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咧著嘴,一個勁用手往嘴裡扇風。偏偏那雙眼睛還十分無辜地望著我,活像被欺負了的小動物。

  ……天地良心我捉弄誰也不會捉弄你的啊!

  但我還是被他的反應逗得大笑起來:「什麼嘛,原來綱吉先生不能吃辣嗎?」

  「能吃一點點……但這個實在是……」

  我笑得幾乎趴到了桌上,但仍不忘將服務生剛倒好的茶水移到他面前。

  綱吉先生急忙將骨頭吐出來,仰頭把水一飲而盡。

  我眯起眼,趴在桌面上看著他,繼續笑道:「怎麼辦,我好像抓住綱吉先生的弱點了,不好好利用可不行∼」

  他又喝了口水,這才終於緩過來。「那小希打算怎麼做呢?」青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中不知為何忽然溢出笑意。

  我一愣,臉上莫名其妙地就燒了起來:「呃……為什麼這麼看我……」

  綱吉先生微微一笑,又像是歎息了一聲:「總算是笑了呢,最近小希似乎一直心情不好的樣子。」

  「誒?」心裡咯噔一聲,我緊張得立馬跳坐起來,「沒有啊……你想太多了。」

  他卻不肯退讓,依舊注視著我,問道:「原因……不能告訴我嗎?」

  要是告訴你了,我今後要怎麼在瑞沢幼稚園混下去啊……

  我簡直欲哭無淚,正絞盡腦汁想著藉口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同時還伴隨著劇烈的震動:「嗡——嗡——」

  嚶嚶嚶這是誰啊簡直太及時了!

  我立馬抓起手機,一本正經地「喂」了一聲,那一邊停頓了一下,問道:「……臥槽怎麼接得這麼快……」

  竟然是染染那傢伙。

  我嘴角一抽,腦後頓時掛下了一排黑線:「你對這都有意見?!」

  「咳咳,我什麼都沒說!」

  說完這個,她卻又不說繼續說下去,反而「嗯……」「呃……」了好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開門見山地問道:「親愛的獸獸,你到底有何貴幹?話說我們早上不才在群裡碰到過嗎?」

  「那時候不方便說嘛!我才不會說其實是忘記了……」她支吾了半天,終於歎了口氣,幾乎自暴自棄地大聲道,「一生黑太太,可以借給我幾本你們幼稚園在用的書嗎?隨便什麼都好!」

  「咳!」「咳咳!」

  我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幸好綱吉先生及時遞來水杯,我急忙喝了一口,才平復下來:「你還好吧?今天忘記吃藥了?」

  「臥槽!我很好謝謝關心!」

  「那你借什麼幼兒圖書啊?你已經過了這個年紀了獸獸!」

  「別叫我獸獸!而且也不是我要看的啊!」

  「那你給誰看?你哥還沒孩子吧……」

  「嚶嚶嚶這事說來話長,我下次慢慢跟你說,總之……家裡來了個……呃,需要幼兒圖書的……不速之客……」

  聽著她有氣無力的聲音,我覺得我已經能夠想像她憔悴扶額的模樣了。作為業界良心木小希,我立馬滿懷同情地應了下來:「好吧,我就大發慈悲地去幫你問問好了。下次你自己過來拿。」

  「嚶嚶嚶愛你!那我就不打擾你約會了,哎呀好好加油哦木小希太太∼」

  真是夠!

  幸好手機隔音效果不錯,綱吉先生並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我合上手機,乾脆趁著這機會轉移話題,問他能不能從幼稚園裡拿幾本不用了的圖書給染染。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要拿去給誰,不過看起來很急的樣子。」

  「嗯,沒問題啊。」綱吉先生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還補充道,「我記得辦公室裡有些多出來沒用過的,就把那些拿去吧。」

  染染那傢伙一定撞了狗屎運吧?竟然能得到綱吉先生給的東西,我一定要讓她補償我才行。

  不過話說回來,她到底要這些書做什麼?


ACT.06 年末的秘密

  為了染染交代的任務,週一幼稚園放學之後,我整理完教室便去辦公室裡找書。

  這時候綱吉先生和笹川小姐都應該還在門口送孩子們,整個房間、乃至窗外的花園都安靜極了,冬日微薄的天光穿透玻璃,將桌椅全罩上一層輕柔的陰影。

  我站在書架前將那上面的書前後左右研究了一圈,可其中大部分都是關於幼稚教育等等專業方面的東西,甚至還有管理學、會計學這樣的書籍,也不知道之前綱吉先生所說沒用的新書究竟是哪些。

  ……果然還是等他回來再問問吧?

  我歎了口氣,隨便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桌上的書本打發時間。沒想到才過了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穿著幼稚園圍裙的棕發女性從外面走進來,見到我在,她友好地沖我點了點頭,笑道:「小希還沒有回去嗎?」

  「啊……笹川小姐。」我急忙也回了個微笑,解釋道,「有些東西要找,但不知道放在哪裡了所以想等綱吉先生過來問問他。」

  聽我這樣說,笹川小姐像是忽然想到什麼:「莫非是那個嗎……今天下午沢田老師好像收拾出一個箱子放在了書架旁邊,說是要交給你的。」

  「誒誒誒?」我大吃一驚,連忙起身回書架邊一看,只見角落裡果然放著個還未封口的紙箱,「難道是這個?」

  笹川小姐在身後答道:「嗯,應該就是它了。」

  我小心地翻開紙板,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排新書,書籍上印著「學齡前兒童」的字樣,內容從學習到保健幾乎應有盡有。

  ……不愧是綱吉先生!

  我不由得在心裡默默豎起大拇指,將紙箱子搬起來放到書桌上。不過它這麼重,要怎麼帶回去還是個問題,乾脆讓染染自己來搬吧?

  這樣想著,我掏出手機打算去門外打個電話,然而剛要出門,卻又被笹川小姐叫住了:「對了,有件事情一直沒有機會告訴小希呢。」

  「咦?」我回頭看她,奇怪地眨了眨眼,「要告訴我嗎?」

  「雖然之前已經和沢田老師說過了,不過告別的話果然還是應該自己來吧。」笹川小姐彎著雙眼笑起來,「其實啊,我在這裡的實習到這周為止結束,所以下周開始就不會過來了。」

  ……等……「結、結束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不對,這個詞好像不是這樣用的——無論如何,我瞬間震驚地瞪大了眼,好半晌才消化了這一消息:「你是說,以後都不會再來了嗎?」

  笹川小姐笑了笑:「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會來看看大家的。不過……」她蹙了下眉,露出些許遺憾的表情,「新的工作和住的地方都離這裡比較遠。」

  也就是說,這周過去之後要再見面就很困難了……吧?

  明明是一直盼望著的事情,可真到了這時候,我竟然還是可恥地感覺到了寂寞。

  雖說不想承認,但笹川小姐在這裡的三個月中,綱吉先生確實不像以前那樣辛苦了,幼稚園裡也多了不少活力,辦公室更是被佈置得煥然一新。

  如今,她確實要走了啊。

  我望著笹川京子,張開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她看了我一會兒,俏皮地掩住嘴角笑起來:「今後小希就不用每天都擔心了呢。」

  心臟立馬咯噔一聲,好像陡然停了一拍。我被嚇得差點跳起來,傻笑著大聲說道:「咦?你你你你說的是什麼?我完全沒有擔心啊哈哈!」

  「我不會說出去的,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啊∼」笹川小姐沖我一眨眼,臉上笑容燦爛,「其實我覺得小希並不需要在意我,畢竟沢田老師……」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後的房門哢噠響了一下,棕色短髮的青年從門外走進來。見我們兩個人都站著,他先是一愣,隨即一臉茫然地問道:「……誒,發生什麼了嗎?」

  次奧你進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啊綱吉先生!

  我欲哭無淚,笹川小姐則是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正在和小希說下周不來幼稚園的事情,沢田老師已經把剩下的孩子也送走了嗎?」

  「嗯,是啊,剛才碰到敦先生就順便確認了一下明天的功能表。」他說著,轉頭看向我,「小希為什麼站在門口?」

  「誒?這個……」對啊,我不是為了出去打電話的嗎?到底為什麼要站在這種地方啊?!

  幸好綱吉先生也沒在意這些,他的視線滑過辦公桌,恍然大悟道:「你已經找到那些書了嗎?會不會太多?」

  我抓了抓腦袋,低下頭乾笑了兩聲:「還好啦,反正也不知道染染到底要什麼內容的。」

  「那就好,不過有些重,待會兒我幫你搬回去吧,可以等我一下嗎?」

  綱吉先生說著,已經走到自己的座位邊開始整理起來。我「哦」了一聲,卻看到笹川小姐對我使了個眼色,隨即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了,沢田老師,小希。」

  「笹川老師也辛苦了,路上小心。」

  這下辦公室裡就只剩下我和綱吉先生兩個人,我往椅子上一坐,趴在桌子上看著他繼續收拾。外面的光線漸漸減弱,屋子裡也開始變暗,我聽著耳畔傳來沙沙的聲響,想到之前笹川小姐的一番話,忍不住有些無地自容。

  自己那些小心思原來早就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比起丟臉,更像是不自量力。我還是太不成熟了,而這樣不成熟的我,竟然還對綱吉先生鬧彆扭。

  「綱吉先生,對不起……」

  「誒?」前方傳來一聲疑問,青年回頭看向我,面帶不解,「突然之間是怎麼了?」

  我把臉埋進手臂間,半是窘迫半是羞赧,連聲音也變得悶悶的:「沒什麼……我都道歉了你就快點接受啦!」

  綱吉先生沒有答話。隔了幾秒,他的腳步聲往這邊靠近,最後停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陰影覆蓋在我頭頂,隨即,他的手掌也輕輕落在我發上:「小希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呢?」

  「……」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當然也不可能實話實說。可如果不好好道歉,我一定會始終覺得不舒服的。

  見我不說話,綱吉先生似乎歎了口氣。他彎下腰又靠近了幾分,聲音聽起來比以往更加溫柔低沉:「其實,真要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吧……」

  ……什麼意思?

  我驚恐地抬起頭,一眼就對上青年棕色的眼睛。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落在我頭頂的那只手不知不覺移到我臉頰。

  被他觸碰到的皮膚立馬像被火燒過一樣滾燙起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現在的情況讓我下意識緊張。

  儘管這並不是爆粗的正確時機,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

  臥槽他難道已經發現了什麼嗎?這不科學啊!

  我猜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他苦惱地皺了下眉,這才笑道:「抱歉一直讓你在困擾,其實我……」

  「砰——」

  「喲阿綱!」

  辦公室大門被人大力推開,門扇重重一下撞在牆上,又反彈回去。來人抓住門板,大大咧咧地往上面一靠:「誒你們兩個都在啊……話說你們在做什麼?」

  我:「……」

  綱吉先生:「……」

  不速之客抓了下臉頰,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咳,你們可以當我不在。」

  「真是的……」綱吉先生輕聲嘀咕了一句,直起身面向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臉上好像染了幾抹紅色,可仔細去看卻又沒有了。

  「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出什麼事了嗎,表哥?」

  沢田家康輕咳一聲,先看看我,這才又望著綱吉先生笑道:「收攤的時候正好經過這裡,就想來看看你們在不在,今晚一起吃火鍋怎麼樣?」

  家康先生你的提議很不錯……不過請原諒我現在沒有心情吐槽你。

  綱吉先生也一臉無力地揉了揉額頭,片刻後點頭應道:「嗯,也好。」說著回頭看我,「小希也一起來吧。」

  「……好……」

  然而因為事出突然,綱吉先生家裡也沒有足夠的火鍋材料,我們只好再去商店街採購。不過總不能帶著一箱子書去買東西,於是最後就變成了我和綱吉先生去買食材,家康先生搬著那箱書先回去。

  被他這麼一鬧,之前的話題也完全進行不下去了,我說不清楚究竟是該感到高興還是氣餒,雖然很在意當時綱吉先生想說什麼,但多少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那天之後,這件事情也沒有人再提起。接近年末,之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忙碌。

  笹川小姐在幫助我們完成大掃除後便結束實習離開了瑞沢幼稚園,再過一周,又是阿遙和雲雀的婚禮。

  儘管平時我們總說著脫團的必須燒死,但親眼看著自己機油和心上人終成眷屬,還是打心底裡為她高興。

  舉行儀式的時候,陸小蔓一手靠著我肩膀,湊過來在我耳邊連聲感慨:「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時候這句話果然一點都不錯啊。」

  染染坐在她旁邊,聽見這話想了半天,突然道:「等等不對啊!」

  陸小蔓回頭看她:「哪裡不對了?」

  「雖然不知道哪裡不對……不過確實聽著奇怪……」小祈從染染的另外一邊探過頭來,順便看著我這皺了皺眉,「話說某位一生黑太太,你怎麼可以把你另一邊的位置留給男人呢!」

  我默默轉頭看了眼正望著會場的綱吉先生,又默默轉回視線:「……我知道你暗戀他,不要嫉妒。」

  「次奧!早就一生黑了好嘛!」

  「咦這麼一說果然有過啊!」

  「……」

  「戰友,」染染一臉沉重地拍了拍小祈的肩膀,「千言萬語……只能送你一根蠟燭表示表示了。」

  陸小蔓點頭應道:「秀恩愛死得快,你就隨他們去唄。」

  「友情呢!」

  餐桌另一端的G先生不為所動地看了我們兩眼,宗像先生則笑得意味深長地扶了把鏡框。

  我頓有所悟:「你們是不甘心沒有和自己男人坐一起嗎?早說啊,我絕不攔著你們!」

  「節操呢!」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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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07 新年的秘密

  阿遙的婚禮之後就是聖誕和元旦假期。

  雖然假期很短,但因為大五沒什麼課,我基本上能夠連放一周。正考慮著是留下來給綱吉先生幫忙還是回家見爹娘,室友一條短信就炸進了手機裡。

  【親愛的,最後一次迎新晚會哦敢說不來試試^_^】

  【嚶嚶嚶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要不說你就跑去陪男人了吧!】

  【……】

  我看了手機螢幕幾秒,立馬收拾東西決定回校,臨走之前還特意去了趟商店街準備給室友們帶些鴨排、牛肉等零食。

  此時的商店街已經完全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連熟食店門口都張貼著迎元旦大酬賓的海報,其他各家店也紛紛將自家門面佈置得喜氣洋洋。

  先前經過蛤蜊烤肉店時,正好見到家康先生在櫃檯邊和G先生聊天,陸小蔓那傢伙一如既往地不見蹤影,大概不是在樓上宅著就是陪Hayato出門去了。

  而他們隔壁的書店裡,崔先生正在給落地窗加上彩色裝飾,他身後的槙島先生看起來似乎是在清算帳目。

  再走一點是充滿哥特風的cos服飾定制店,那對梳著奇怪髮型的六道兄妹和他們家夥計站在門外議論著新的設計海報圖,看樣子是準備趁新年開新預定吧。

  再然後,就到了這條街上大名鼎鼎的周須須香辣龍蝦王。

  記得不久前還聽室友說到很懷念周防先生家龍蝦的味道,我乾脆停下腳步,決定再買上幾斤小龍蝦帶回去。

  還沒走近,就看到店門口那幾口大鍋依舊在冒著騰騰熱氣,濃郁的香味一直蔓延到街道上。這時候雖說確實沒什麼客人,可外面一個人都沒有未免也太反常。

  別說老闆周防尊,連打工的高尾和成都不見蹤影,這是什麼情況?

  我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人出來,無奈之下只好走進店裡去。誰知一腳才剛踏進,就聽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並且,這聲音既不屬於周防先生,也不屬於高尾。

  「周防,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領證?」

  那聲音低沉又不失威嚴,要說這附近有哪個人能連聲音都散發出氣勢的話,也就只有那位城管的大義——宗像禮司先生了吧。

  我頓時在心裡臥槽了一聲,有些不敢置信——這不會是遇上雙王戰的現場版了吧?

  早就聽說宗像先生和周防先生雖然表面上是城管頭子和無證攤販的關係,實際上私交甚好,比如說宗像先生的樂趣除了髮膠和拼圖,就是找周防先生的碴,啊不對,是找他喝酒。

  奇怪的是,周防先生既然和宗像先生有如此關係,卻多年無證經營,以致城管頭頭總要隔三差五往龍蝦店跑。

  估計今天高尾不在就是這麼回事了。

  我偷偷躲到門口,果然看見宗像先生站在裡面,而周防先生則如往常一樣一臉淡定地……在看著一鍋辣湯。

  他沉默了片刻,漫不經心地回道:「什麼時候都不打算。」

  他身後的宗像先生眉角一跳,張開拇指和食指托了把完全不見下滑的鏡框:「不要逼我動手。」

  注視著鐵鍋的紅發男人終於「哦」了一聲,聲音依舊不見起伏:「就算你動手也沒用。」

  回答他的是「嘩——」一聲巨響。

  也不知道宗像先生是什麼時侯動的手,等我注意到時,周防先生的腦袋已經浸到了那鍋辣湯裡。

  宗像先生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慢悠悠收回按在周防先生後腦上的那只手——儘管他的手上也濺滿了紅通通的辣湯,他仍舊優雅地推了把眼鏡:「我已經提醒過你了,吾等大義不可侵犯。」

  說完這句,他大步往外走來,我來不及躲藏,只能站在一邊看著他目不斜視地穿過店門,連看都沒有看我就走上了張燈結綵的商店街。

  松了口氣的同時,我再次往店內看去。周防先生鎮定自若地抬起頭,鮮豔的辣油順著他額前那兩搓翹起的額發流下,他渾然未覺般拿起一旁的毛巾在臉上抹了一把,順便將冒油的紅須也擦了擦,轉身往屋裡走去:「果然還是先洗個澡吧。」

  這下子,連店裡也沒人了。

  我又在外面站了片刻,覺得今日大概不宜龍蝦,只好默不作聲地調頭離開。

  回到學校正好趕上晚飯時間,我饑腸轆轆地推開寢室門,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迎接我的是——

  一片沉默(。

  哪裡不對吧喂!

  我傻站在房門口,和眼前空無一人的寢室大眼瞪小眼了足有一分鐘,不敢置信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室友的電話:「臥槽!為什麼寢室裡沒人啊!」

  「咦?你去寢室了?」對方一頭霧水地反問我,半晌了然,「誒我們都在系館等你啊……」

  「這不科學!完全沒有人跟我說啊!」

  室友默了一瞬,正色道:「別管這些了,快過來,我們去外面吃自助!」

  我:「……」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幸好今晚的大餐十分豐盛,一下子就撫平了我脆弱的玻璃心。等到兩個小時的自助餐結束,我們回到學校,一年一度由學生會組織的迎新遊園會和晚會已經在小廣場上開始了。

  我們寢室四人一人買了一杯熱飲,坐在靠近舞臺的樹池邊一面聊天一面等著新年的倒計時。

  暮色早已降臨,食物香氣、杯中嫋嫋升起的白霧,纏繞著背後喧嘩的人聲,在星星點點的校園燈火中蔓延,繚繞,彙聚成一片斑斕海洋。

  商店街的那些事情好像突然就離我遠去,我嗅著紙杯裡酒釀的甜蜜味道,不知從哪裡生出幾分感慨。

  我的生活明明可以是這樣安逸的,為什麼要整天想著綱吉先生,為他不停煩惱呢?

  這種行為就算被說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沒有辦法反駁。

  可我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啊,即使只是看到他,心情也會變得明媚,呆在他身邊就能感到溫暖,連幹勁都源源不斷。

  也許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的問題,如果不奢求更多現在大概就不會這麼困擾了。

  我深深歎了口氣,就在這時,放在包裡的手機冷不防震動起來,我放下杯子拿出手機,發現是一條短信,來自——沢田綱吉。

  大腦一時有些短路,我愣了半晌,才打開收件箱,竟然還是條彩信。

  這應該是綱吉先生自己拍的照片,上面是商店街的夜景,光線並不明亮,但看得到繽紛色彩,其中依稀有著家康先生和另外幾個熟悉的背影。

  【今晚和表哥他們一起去聚餐,小希和室友們玩得怎麼樣?學校裡應該很熱鬧吧。】

  我捧著手機考慮該如何回復,坐在邊上的室友正好探過頭來要跟我說話,見狀「哎呀」了一聲,笑道:「又是那個幼稚園老師?看不出來他也很積極嘛∼」

  「雖然是他沒錯……」我撅著嘴抬起頭,糾結道,「積極什麼的……反正又不是要追我。」

  「這個還真不好說喲∼」她指指我的手機,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樣,「沒有誰會無聊到這種時候給無所謂的人拍照發彩信吧。」

  我頓時心裡一跳,某種說不清楚的緊張感洶湧而至。這就好像那天綱吉先生彎著腰直視著我的眼睛說要告訴我什麼時,那既充滿期待又不自覺害怕的心情。

  這世上最討厭的事,就是在對好的結果抱有希望時被迫面對壞的結果,而我現在還沒有承受它的勇氣。

  他的手心那樣溫暖,我一點也不想失去。

  大概是見我一直不說話,室友只好拍拍我的肩膀,歎息了一句:「真是青春啊……」

  我立馬跳了起來:「臥槽姐姐我生日比你們都大!」

  「好啦好啦,我們去買點好吃的吧」三個室友勾肩搭背地往人群中走去,我跟在她們後面,想想還是決定給綱吉先生打個電話。

  然而在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我又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聽筒的另一端傳來青年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他似乎有些吃驚,但語氣裡始終含有笑意:「小希?」

  我張了張嘴,最後憋出一聲傻笑:「嘿嘿,綱吉先生和家康先生在一起吧?玩得高興嗎?」

  「嗯,畢竟大家難得能聚一次。」他笑出聲來,「你那邊好像很熱鬧呢,果然學校裡應該更有氛圍吧。」

  我摸摸鼻尖,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竟脫口道:「如果綱吉先生也在就更好了。」

  那邊瞬間安靜下來。我呼吸一滯,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啊!不是!那個,我是說……」然而不等我說完,綱吉先生忽然打斷我:「我知道的。」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而認真,我不自覺安靜下來,不可思議地聽他說道,「我也希望這時候小希能在這裡。」

  「砰——」「啪」

  一聲巨響在頭頂炸開,我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五彩煙火正在夜空中綻放。心臟跳動得異常猛烈,臉頰的溫度一定也升了上來。我甚至不敢細想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能一個勁看著煙花接二連三升空,又化作光點簌簌墜落。

  我挫敗地捂住臉,低聲道:「綱吉先生總是太犯規……」

  「誒?為什麼這麼說?」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還要說出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不是犯規是什麼?

  我扁扁嘴,深吸口氣,大聲道:「沒有為什麼!就算有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新年快樂!我掛了!」

  說完這些,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掛斷了電話。人群的喧囂重新回到耳邊,我仰頭望著漫天煙火,嘴角卻還是不由自主彎了起來。

  算了算了,看在你這句話的份上,以前那些鬧心事就一概既往不咎了。

  誰讓你是沢田綱吉,而我偏偏就是喜歡你呢。


ACT.08 拆遷的秘密

  元旦假期結束後很快就是期末。雖然這時候已經沒有幾門課需要考試,但設計課的作業還是照例花去了將近一周時間。

  我向綱吉先生請了假,乾脆等到交完圖考完試才回到瑞沢幼稚園幫忙。

  大概是有段時間沒有見到我,孩子們倒是比以往更願意和我親近。下午遊戲結束時,那對難纏的雙胞胎小鬼偷偷摸摸地拎著一袋糖果跑過來,獻寶似地湊到我身邊。

  「這是媽媽從國外帶回來的哦。」

  「怎麼樣?木木一定沒見過吧?」

  我眯起眼將兩兄弟打量了半天,也沒搞明白他們究竟要說什麼:「是啊是啊,兩位少爺怎麼還不回教室去?」

  他們互望一眼,同時一臉沉痛地搖了搖頭。

  「因為看木木一個人坐在這裡很可憐才過來的啊。」

  「沒想到你一點都不瞭解我們的苦心。」

  ……次奧我一點也不想瞭解小鬼們的苦心啊!

  我真想在他們頭上一人來一發,但最後還是忍住了,還硬生生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再不回教室就沒有甜點了哦。」

  「哇哦木木笑得好痛苦。」兩個小鬼往後退了一步,異口同聲道,「其實最想吃甜點的是木木才對吧。」

  ……臥槽你們這麼想跟我吵架啊!

  我霍然起身,大義凜然道:「既然你們都這樣說了,我就勉為其難替你們將今天的甜點解決了吧!」

  說完這句,我作勢就要往廚房走去,淺羽悠太和淺羽佑希這才急匆匆地拉住我,一本正經地站到我面前重新開口道:「甜點的問題就之後再說吧。我們現在要問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小鬼能有什麼重要的事啊?我嗤笑一聲,停下腳步抬了抬下巴,「那就說來聽聽嘍∼」

  悠太和佑希看看我,又看看對方,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地一點頭。

  「還是問問吧。」

  「也只能這樣了。」

  說著,悠太又轉向我,還不忘對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一些。

  我彎下腰,蹲在兩兄弟面前眨了眨眼。兩個男生目不轉睛地望著我,一齊問道:「瑞沢幼稚園要被拆了——這事是真的嗎?」

  ……誒?!

  這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我震驚地看著他們,半晌回不過神來:「……別開這種玩笑啦!」

  「才不是開玩笑。」悠太一臉嚴肅地反駁我,佑希則認真地瞪大了眼:「剛才在辦公室門口聽到沢田老師跟別人打電話說到的哦。」

  兩人歎息一聲,對對方說道:「我就說木木不知道吧。」

  我:「……」

  你們既然都意見一致了為什麼還來問我!?

  然而我現在也沒有心情吐槽他們,在將小傢伙們趕回教室之後便直奔教師辦公室,剛好在走廊門口碰見帶著其他小鬼回屋裡的綱吉先生。

  他看到我,立馬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招呼道:「來得正好,小希,可以幫我去廚房把敦君準備好的甜點拿過來嗎?」

  我「誒」了一聲,那一肚子的疑問卡在喉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點把自己嗆到。見我不動,綱吉先生牽著小朋友們,疑惑地沖我眨了眨眼,問道:「怎麼了?」

  「沒……」我連忙擺了擺手,轉身沖向廚房,「等下再說好了!」

  瑞沢幼稚園的廚房在後院,一經過小花園就能看到,我還沒走近就已見到正在裡面忙碌的紫原敦先生那龐大的身軀。

  他在我來這裡之前就已是瑞沢幼稚園的專屬廚師,最拿手的是甜點製作,唯一的愛好就是吃。

  別看他現在終日沉浸在糕點的研究中,國中時據說可是當年風靡一時的帝光籃球隊、奇跡的時代一員,超過兩米的身高和那張始終面無表情的臉讓他充滿了壓迫力,也成為他馳騁球場的先天優勢。

  至於他為什麼會來這所小幼稚園當廚師,其中的理由早已不可考,不過他倒是挺受孩子們的歡迎,而綱吉先生也十分信任他,有時候還會找他商量幼稚園的事情。

  我走進廚房時,敦先生正將一盤熱氣騰騰的小蛋糕從烤箱裡取出來。他低著頭將蛋糕裝盤,聞聲頭也不抬:「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我應了聲,跟到他身後觀察他幹活。敦先生一向話不多,而我也沒什麼話題可說,考慮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提起了先前的疑問:「我剛才聽悠太和佑希說幼稚園要被拆了……那是真的嗎?」

  正忙著整理盤子的紫發青年停頓了一下,隨即將厚實的大手套摘下扔到一邊,起身道:「好了。」

  「……」喂不要假裝沒聽見啊!「敦先生……」

  那股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了。之前還能當做是雙胞胎們的惡作劇,可連敦先生都是這種反應,我一下子就急了。

  「敦先生!綱吉先生是不是已經跟你說過這件事情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敦先生終於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他抓抓頭髮,一如既往慢吞吞地開口道:「你就算問我也……」

  他的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下來。青年望向門外,像是松了口氣般,沖我努努嘴,「還是問他吧。」

  我順著他的視線轉身望去,穿著白色圍裙的棕發青年站在門口,半是茫然地看了看敦先生,又看了看我:「小希要問我什麼?」

  我下意識咬住嘴唇,想要問又不知從何問起,掙扎半晌只能生硬地憋出一句:「我聽說瑞沢幼稚園要被拆了……」

  綱吉先生愣了愣,隨即苦笑一聲,歎出口氣:「本來打算找個適當的時機再跟你說的,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原來是真的……

  也許是之前鋪墊太多,這時候我倒不是那麼震驚了,只是一股酸澀迅速從胸口溢出來,瞬間便交匯成龐大的失落:「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這所幼稚園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綱吉先生無奈地彎了彎眼角,似乎是想要安撫我:「也不一定會變成那樣……總會有繼續下去的辦法的。」

  「……什麼辦法?」

  「這個……」他遲疑了幾秒,抬頭看向我身後的敦先生,隨即注視著我的眼睛答道,「雖然不能在這個地方辦幼稚園了,但也許能找到另外的地方也說不定啊。」

  這話說的沒錯,可離開這裡之後,原本的回憶就會全部消失不見了吧。

  我是在這裡遇見綱吉先生,遇見其他人的,小鬼們儘管一個比一個難纏,卻也帶給我不少歡樂。

  這個地方對我而言並不僅僅只是一所做兼職的幼稚園。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這份心情,也明白不接受任何改變是不可能的事,但這時候實在沒辦法坦然面對。

  大概是見我突然沉默,綱吉先生走近前,擔憂地說道:「小希不需要為這個擔心啦,我會想辦法的。」

  「不行!」我猛地抬頭,斷然拒絕,「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上忙,但我有朋友在城管部門工作,應該能打聽到一些事情。」想了想,我又補充道,「總之,我不能讓綱吉先生一個人煩惱。」

  眼前的青年微微一怔,輕聲笑起來:「謝謝你,有小希在真是太好了。」

  「誒?」被他這麼一說,我倒是不好意思了,連一直站在旁邊沉默的敦先生也忍不住輕咳一聲,抱怨道:「如果不需要這些甜點的話我就全部解決了哦。」

  「啊,抱歉抱歉。」綱吉先生摸摸腦袋,把餐盤放進餐車裡,我也趕緊上前幫忙,和他一起將餐車推向教室。

  路上,我稍微打聽了一下關於這個消息的具體情況。拆遷的通知是昨天剛下來的,因為這一帶土地被用於新住宅區的規劃,而這所幼稚園又是有些年頭的老建築,便被列入了拆遷名單。

  正式拆遷會在兩個月後進行,也就是說我必須在這兩個月中找到將幼稚園保留下來的辦法。

  經過庭院時,一陣寒風撲面而來。我忍不住將臉埋進衣領,看著花壇裡的植物在風中悠悠顫抖,那一簇簇光禿禿的枝幹迎著灰白天光輕輕搖擺,仔細聽還能聽見風穿過枝椏的聲音。

  這景象並不算好看,但現在看來竟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曾聽說,有的人因為一個人喜歡上一座城。我來這所幼稚園還不到一年,卻已經對它有這麼深厚的感情了嗎?


ACT.09 吳侯的秘密

  雖然當時信誓旦旦地說了要幫忙解決瑞澤幼稚園拆遷的事情,但目前我能做的也只有通過染染和小祈打聽些消息了。

  剛好第二天是週末,我打電話給兩人想約她們出來,可小祈那邊好久都沒人接聽,染染倒是接得很快,背景音卻十分嘈雜。

  「你等一下,我出來跟你說。」幾秒的沉默後,之前那陣亂糟糟的音樂聲終於減弱了許多,她深吸了口氣,才重新開口,「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染染的聲音裡聽起來有幾分疲憊,我壓住心頭的疑惑,接道:「我剛剛問你晚上有空出來吃飯嗎?……話說你不會今天還要執勤吧?」

  「啊……倒也不是啦。」她有氣無力地答了一句,「就是現在有點事走不開,晚上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我越聽越糊塗,不由問道:「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聞言,電話那邊立馬傳來一聲長歎:「一言難盡……我總算知道你在幼稚園裡帶孩子有多不容易了。」

  等等?帶孩子?

  「是你之前說的不速之客?可我記得你家目前沒有小孩子需要你照顧吧?」

  「不是啦,不是真的小孩子……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口=難道是!戀愛對象的孩子?!上次她還突然問我借兒童圖書!又不肯說是為了什麼!

  「嗷嗷嗷嗷嗷嗷染染你現在在哪裡我這就過去找你!」

  「說起來就在你家附近的理髮店……」她下意識答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那個反應是怎麼回事我警告你不要過來啊——」

  我當機立斷掛掉電話抓起外套就沖出了公寓。

  誰都不能阻止我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

  五分鐘之後,我站在理髮店門外朝裡張望,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店內的高挑身影。今天的染染竟難得穿了小裙子,正坐立不安地往外看。我趁著還沒被她發現,一把推開店門快步走上前。

  「臥槽!還真來了!」

  染染直接沖上來拉住我,以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勢試圖擋住我的視線。這樣奇怪的反應令我更加好奇了,我急忙伸長了脖子往她身後看,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正有理髮師在辛勤工作,而坐在椅子上的是個——長髮男人?!

  「咦——」我趴在染染胳膊上,看向同樣也通過鏡子在打量我們的男人,「染染你男朋友?」

  「怎麼可能!」左奚染這傢伙仗著身高優勢抓著我領子,將我像小雞一樣拎到一邊,「你也真是夠了!」

  話沒說完,理髮師突然朝這邊喊了句什麼,她只好又轉身過去,一邊研究著鏡子裡那男人的髮型,一邊和理髮師比劃。

  我站在他們後面,偷偷打量著椅子上的陌生男人,不得不說,像這樣古典的美男子實在不常見,染染常掛在嘴上用來形容她大本命孫策的那句「美姿顏好笑語」大概也就這個境界了吧。

  而注意到我的視線,對方大大方方地抬起眼皮,沖我一笑。

  作孽喲……我連忙退到染染身邊,見她終於和理髮師交流完才繼續問道:「快如實交代,這個人到底和你是什麼關係!」

  「就是我的房客。」

  「臥槽同居!」

  「臥槽都說了不是!」

  「那是什麼?」

  「我……」

  染染支吾半天,最後長歎口氣,將我拉到門外:「我跟你說實話吧,但你先答應我絕對不笑。」

  「好嘛好嘛,我絕對不笑。」

  我翻了個白眼,做完對天發誓的標準動作,才聽她開口道:「你還記得12月的時候我問你要了一箱子幼兒圖書嗎?就是給他的。」

  我的嘴巴立馬張成了O型。

  「他是……就是突然出現在我家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就是那個……江東小霸王孫策孫伯符。」

  我聽到心中確然跑過了成千上萬匹草泥馬。

  「你在逗我?」

  「臥槽我逗你幹嘛!」

  我當機立斷掏出手機,在給她的私聊頁面上發了一整頁的蠟燭。

  染染聽到手機響,下意識看了一眼,臉上立馬變得精彩無比。

  「你夠了!一生黑!」

  「嘛……」逗她也逗夠了,我調整了一下臉部表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接下來我跟你說件正事。」

  染染甩出了一臉的懷疑等我繼續。

  「綱吉先生說瑞澤幼稚園要被拆了,你知道這事嗎?能不能幫我打聽下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嗎?知道是誰負責的也可以。」

  聞言,染染也跟著皺起了眉:「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我去幫你問問頭兒。」她沉吟著,停頓幾秒後又道,「不過你最好不要抱大太希望,畢竟拆遷這一類的事不歸我們城管管的你懂……」

  我點點頭,她順手往我肩上一拍:「你也是不容易啊……」

  「還、還好啦……」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倒是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孫策的問題?畢竟是夢中情人兼想要結婚的物件……哎呀你們現在住在一起你想怎麼對他都可以哦!」

  「打住打住!我什麼都不會做的!」染染受不了地擺著手,臉上浮起兩團可疑的紅色。她故作鎮定地咳了一聲,又往理髮店內瞄去,「我看那邊也差不多了,我先進去盯著,你就不要在這裡湊熱鬧了。」

  我聳了聳肩,連聲應道:「好吧好吧,才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呢。」

  染染滿意地揮揮手,正推開門準備進去,突然又像是想到什麼,猛地回頭道:「對了!這事不准告訴其他人!要說我也會自己說的!」

  「知道了啦!你就好好加油吧∼」

  「加什麼油啊……」

  玻璃門將女生有氣無力的聲音關在了門內,我隔著透明玻璃望向室內,看她又重新站到孫策身後,目不轉睛地看著理髮師工作。

  這感覺真是奇怪,與我們相隔了千年的歷史人物就這樣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連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作為當事人的染染一定至今仍覺得不真實吧。

  我站在外面又看了一會兒,這才掏出手機確認了下時間,決定順道去趟商店街買點吃的再回家。

  新年剛剛過去,商店街上還殘留著年末打折季的氣氛,客人們也絡繹不絕。

  經過陸家的燒烤店時我本想過去打個招呼,誰知裡面坐滿了人,連陸和沢田家康都在幫忙跑堂,生意火熱得不行。

  我識趣地退了出去,直接前往常光顧的熟食店,沒想到連這裡都排著長隊。店鋪櫥窗上剛貼了一張嶄新的福袋大海報,這些人不會都是在等著買福袋的吧?

  我在排隊的痛苦與福袋的吸引中掙扎了好一會兒,還是乖乖過去排到了隊尾。

  有鴨排、鹵牛肉和雞胗的三合一大禮包真是不想錯過啊……

  我抱著胳膊,焦急地等待隊伍移動。太陽落山后氣溫急劇下降,寒意一下子就滲透衣服擠進體內,我縮起腦袋往手心裡呵氣,暗暗後悔出門時沒有再多穿一些。

  ……真不應該為了趕時間連圍巾也不戴的T T

  正這麼想著,餘光中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邊上經過,我愣了一下,剛抬起頭,對方也恰好停下了腳步。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清楚看到他因為驚喜而睜大的棕色眼睛,裡面好像還殘留著夕陽的點點餘暉。

  「小希?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也?」我眨眨眼,這才注意到綱吉先生拎在手上的熟食店包裝袋,「啊……你買了福袋嗎!」

  他今天穿著一件短夾克大衣,裡面是灰色帶絨的毛衣,下身一條休閒長褲,蹬著高幫帆布鞋,看起來比在幼稚園時青春時尚不少。

  綱吉先生點點頭,笑道:「是的,當時正好路過。小希是在等這個嗎?」

  我應了一聲:「但是沒想到要等這麼久。外面好冷啊……」話音剛落,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圍上脖頸,我渾身一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順勢帶出了隊伍。

  綱吉先生把我拉到他面前,將圍巾在我脖子上繞了一圈,又細心地打上結:「現在好點沒?」

  我腦子一片空白,所有負責思考的空間好像都被洋溢在鼻尖的柔軟氣息充斥了,只能傻傻點了點頭。

  他摸摸自己的臉頰,將手裡的熟食福袋遞到我面前:「這麼冷的天,就不要在這裡排隊了吧。」

  好的好的,你說什麼都是好的!

  我愣愣接過福袋,看到裡面的東西時才猛然反應過來,急忙推辭:「不是!你也排了很久才買到的,怎麼可以給我呢?」

  綱吉先生別開視線,下意識將右手擋在面前,輕聲道:「這本來就是準備給小希的。」

  「誒?」

  我一怔,看到他的睫毛也像蝶翼一般在黃昏中微微顫抖。有種奇怪的感覺從胸腔裡溢出來,臉頰的溫度越升越高,就在這時,綱吉先生突然轉過頭,沖我笑道:「差不多也到晚飯時間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啊,好的!」我應了一聲,將腦袋埋進圍巾裡,試圖不讓他發現自己通紅的臉頰。

  他一邊問著「小希想去哪裡呢?」一邊轉身往前走去,那道身影被逐漸亮起的路燈光點燃,像是也帶上了絨絨的光邊。

  我跟著他穿梭在人群中,眼前卻只能看清他的樣子。

  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染染那猶豫不決的心情。

  我是如此地喜歡著這個人,有時候也會覺得他已觸手可及。但他終究不是我的,也許某一天,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到了那個時候,我的喜歡又有什麼用呢?

  一旦瑞澤幼稚園不在,我就連留在他身邊的理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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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 小孩子的秘密

  木小希再一次面臨史上最大危機!

  幼稚園的存亡已經完全關係到戀情的存亡了啊!絕對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我鑽進廚房和敦先生打聽最新情報,他正往烤箱裡放剛做好的那一盤紙杯蛋糕,聞言看了我一眼,懶洋洋地回道:「直接去問沢田老師不是更好嗎?」

  「還不是因為那邊沒什麼進展嗎……」我往桌邊一坐,拿起剛剛烤好的餅乾塞進嘴裡,「唔這個好好吃!」

  敦先生面無表情地看向我:「偷吃可是禁止的。」說著又轉回頭去調整烤箱的時間,「沢田老師應該沒有打算關閉幼稚園。」

  「誒?」

  「他之前還問我,瑞澤幼稚園搬去其他地方的話,要不要繼續去做廚師。」

  我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烤箱前那高大的背影問道:「你怎麼說的?」

  「找份新工作也很麻煩的。」敦先生站起身來,腦袋幾乎要碰到廚房的天花板,「他可能已經開始尋找合適的地方了吧。」

  等等哦,這事既然都已經問過敦先生了,為什麼我還完全不知道?「難道綱吉先生根本沒有要請我繼續幫忙的打算嗎?=口=」

  ……糟糕說出來了……

  敦先生在我對面坐下,也撿起一塊餅乾放進嘴裡:「小希馬上要畢業了,不想耽誤你的學習吧。」

  我沒有關係啊!完全大丈夫啊!不如說一旦畢業就更沒希望來這裡了啊!

  我大義凜然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但是無論如何,這裡畢竟留下了大家的回憶,決不能讓它輕易消失!」

  話音剛落,背後突然傳來一聲:「你們在說什麼?」

  細細的童聲裡帶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老成,我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回過頭,果然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銀髮小男生:「Hayato?你怎麼會在這裡?已經是午休時間了哦……」

  男孩皺了皺眉,不甘願地回道:「我口渴。」

  「誒?綱吉先生不在宿舍嗎?」我一邊問著,一邊倒了杯水遞給他。

  Hayato一本正經地挺了挺胸脯,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我才不需要他幫忙。」說著捧起水杯一飲而盡,又將杯子遞到我手裡,「回去了。」

  「等一下,我帶你回宿舍。」我和敦先生打了個招呼,領著Hayato一起往宿舍走。

  他在前面走了一會兒,冷不防問道:「聽說幼稚園要拆掉……是真的嗎?」

  呃……這幫小屁孩不會全都知道了吧……我抓了抓臉頰,不怎麼情願地應道:「不出意外的話……」

  聞言,Hayato猛然停下腳步,一眨不眨地抬頭望向我:「那……發生意外的話就不會被拆了嗎?」

  那雙翡翠色的眼眸從未如此認真地注視過我,我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答話,半晌才遲疑著道:「但是……聽說這事已經決定了,雖然我也希望有誰可以改變這一情況。」

  小男生皺了皺眉,又沉下了臉:「只要有錢就可以解決了吧。」

  我一愣:「這個觀念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啊……」

  真是的,陸和G先生可都不是金錢至上的人,那個沢田家康更是從來不把錢當一回事,怎麼想都不是那三人的鍋。

  我奇怪地看著Hayato,他也固執地瞪著我:「把這塊地買下來,別人就不能隨便拆掉幼稚園了吧!」

  「這種事啊……」我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在他面前蹲下,直視著那對碧綠的雙眸,接道,「先不說我們誰都沒有那麼多錢,操作起來也根本沒有這麼簡單、再說了,還有好多好多即使有錢也無法做到的事吧。我今天就難得地以老師的身份說一句,你最好把這個『只要有錢就沒問題』的想法收起來,畢竟你就算再有錢,也沒有辦法買到綱吉先生的喜歡哦?」

  Hayato的臉頓時變得通紅,好像一隻瞬間熟透的大蘋果。他握緊拳頭,堅持道:「不、不要把我當做小孩子!」

  「什麼啊,小孩子不是很好嗎?」

  「一點都不好!」男生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狠狠瞪我一眼,飛快地轉身跑開。

  我站起身,跟在他後面往宿舍走,下意識自言自語道:「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即使犯了錯也還有改正的機會啊。」

  「什麼什麼?小希想要犯錯嗎?」

  大門外冷不防傳來一個男聲,我嚇得幾乎跳起來,轉頭一眼,正看見一隻金燦燦的腦袋擱在鐵門的柵欄上:「親愛的小希,幫我開開門吧?」

  我看了眼Hayato,確定他已經安全到達宿舍,才慢吞吞走向門口的沢田家康。他歡快地朝我招招手,有一瞬間讓我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隻大金毛。

  這個人就算動物化也絕不會是狗這麼可愛的生物……

  我嫌棄地在他面前站定,果斷搖頭:「現在是午休時間,無關人員禁止入內。」

  「我怎麼會是無關人員呢∼」

  「你怎麼不是無關人員呢?」

  沢田家康噎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副「這孩子困傻了吧」的憐憫表情:「我是你們園長的表哥,還是學生家長哦?」

  我努力忍住想與他親密接觸的拳頭,笑道:「請問你是誰家長啊……」

  「當然是可愛的Hayato!」

  「他的保護者是G先生吧!」

  「哎呀,小希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家康先生挑了挑眉,乾脆將手肘抵在柵欄上,撐著腮幫子悠閒地解釋起來,「當初可是我幫忙周旋,Hayato才能跟著G來這裡的哦∼」

  被他這麼一說,我反而一頭霧水:「什麼意思?Hayato不是G先生領養的嗎?」

  「不是領養啦,目前算是寄養?因為Hayato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G回家去嘛。」說到這裡,眼前的金髮男人很感慨似地搖搖頭,終於露出了一副大人該有的表情,「看他現在這樣,果然當初的決定沒有錯呢。」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好安靜地看著他。他扭頭沖我一笑,伸長手臂按在我腦袋上,用力揉了揉:「小希傻乎乎的樣子果然很可愛呢∼」

  臥槽我的腦袋可是只有綱吉先生才能摸的!

  我猛地往後一跳,立馬擺出防禦的姿勢:「你是不是活膩了竟然摸我腦袋!」

  家康先生無所謂地聳聳肩,視線不易察覺地從我身後掃過:「明明阿綱就能隨便揉的,我一直想試試了,看起來手感很好的樣子哦∼」

  「啊啊啊啊綱吉先生是不一樣的!」我的臉唰一下就紅了,要不是現在手邊連一件趁手的東西都沒有,我發誓他的腦袋早就應該開花了。

  而罪魁禍首還在門外幸災樂禍:「哪裡不一樣了?」

  「我……你……我還是把你滅口了吧。」

  我惡狠狠地丟下這麼一句,擼起袖子準備去廚房借菜刀,誰知剛一轉身,鼻樑就與某個胸膛做了親密接觸。

  「痛痛痛——」我一把捂住鼻子,淚水瞬間從眼眶湧了出來,模糊的視線裡映出一張與沢田家康極為相似的臉龐。胸膛的主人手忙腳亂地扶住我,問道:「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兩兄弟聯合起來欺負我!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委屈,原本只是普通生理反應的眼淚一下子變得異常洶湧,綱吉先生一看,急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怎、怎麼了?很疼嗎?不會流鼻血了吧?我帶你去醫務室!」

  他一邊掏出手帕幫我擦眼淚,一邊捧著我的臉仔細打量。我忙不迭搖頭,使勁將腦袋從他手中掙脫出來,逃離他的身邊。

  確定兩人之間至少保持了一米距離,我才擦乾眼淚抬起頭笑道:「我沒事啦,你的反應太誇張了。」

  那兩兄弟同時皺了皺眉,動作竟然出奇一致。

  我惡狠狠地瞪了眼沢田家康。他無辜地別開臉,盯著幼稚園門口光禿禿的樹枝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綱吉先生一臉複雜地看著我,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最終歎出口氣:「是嗎,沒事就好。」

  他的語氣讓我覺得有些落寞,但這大概是我的錯覺,畢竟我至今為止已經有過好多這樣的錯覺了。

  我沉默著點點頭,聽他繼續道:「剛才看你很著急的樣子,發生什麼了嗎?」

  一提這個,我只覺得臉上的溫度又一下子升了起來。剛才說得太激動,不會是被聽見了吧?!

  下意識去看沢田家康,那傢伙還在門口裝無辜,似乎並不打算介入這個話題,我松了口氣的同時連連搖頭:「沒什麼!家康先生說有事,我正打算去找你!」

  「這樣啊……」

  「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他回答,我便忙不迭跑向教學區,直到拐進了大門才敢轉身。

  綱吉先生竟還站在原地望著這邊,門外的家康先生不知說了什麼,他搖搖頭,這才走過去,打開大鐵門將他放了進來。

  二月的暖陽照亮了那個人疲憊的背影,我被這光芒刺得幾乎又要落淚,急忙收回視線,將腦袋埋進臂彎的陰影中。

  木小希,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那樣突然失控也太不像話了吧!

  你已經是個即將步入社會的成年人了,而成年人是不可以出錯的。


ACT.11 富二代的秘密

  我後來一直呆在教室裡整理著上午孩子們留下的玩具,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門外終於傳來腳步聲,隨著教室門被打開,孩子們陸陸續續走了進來。

  淺羽家的雙胞胎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往裡走,然而在看到我的時候兩人都愣了愣,隨即彼此對視一眼,像是達成了某種約定,拉著手快步走向我。

  「木木!」

  悠太抓住我的左手,佑希則同時抓住右手,兩人齊聲道:「其實沢田老師還是很關心你的!」

  我渾身一僵,忍不住「誒?」了一聲:「你們在說什麼啊……」

  悠太淡定地接道:「你跑掉之後,沢田老師把家康先生罵了一頓。」

  「雖然家康先生看起來完全沒有吸取教訓就是了。」佑希聳聳肩,接著打出個呵欠,「困……」

  我這才意識到這兩人應該是看到了之前發生在大門口的那一幕,說這些話莫非是為了安慰我嗎?

  我忍不住笑起來,蹲下身將兩人一起攬進懷裡:「真是人小鬼大,不要告訴我你們為了看戲結果都沒有午睡吧?」

  「明明是擔心木木會哭。」

  「擔心得睡不著呢。」

  「口胡我又不是像你們這樣的小鬼!」

  兩個人趴在我腿上動作一致地做了個鬼臉,異口同聲道:「完∼全∼不∼信∼」

  結果雙胞胎就這麼睡著了,我坐在地上猶豫著要不要帶他們去宿舍,安娜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靠著牆在我身邊坐下:「幼稚園會搬去哪裡……小希知道嗎?」

  「不知道呢……」我空出一隻手來摸了摸臉頰,「希望不會太遠吧。」

  小姑娘沒再說話,腦袋歪了一下,順勢靠到我的手臂上,沒過一會兒,一陣清淺規律的呼吸聲便傳入耳畔。

  ……等一下喂!你們都靠著我睡著了我豈不是根本不能動了嗎!

  然而誰都沒有轉醒的預兆,我乾脆也把自己靠到窗臺下閉上了眼。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暖洋洋的格外舒服,時間仿佛也停止了流動。

  直到一片黑影自頭頂落下,凝滯的時間好像才重新轉動起來。

  我下意識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含笑的棕眸。

  綱吉先生?

  我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他卻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笑道:「還以為你也睡著了呢。」

  「我才不會……」我撇撇嘴,也跟著壓低聲音,「雙胞胎似乎午睡時沒怎麼睡著。」

  綱吉先生應了聲,沒有接話,隔了一會兒,又道:「說起來有件事想要拜託你……今天晚些時候我有事要辦所以可能會提前離開,但是那時候G先生還沒有辦法來接Hayato,可以請你送他回去嗎?」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別開視線,「抱歉,明明你也不順路……」

  我急忙搖了搖頭:「沒有的事!反正是小蔓家裡,我送Hayato回去後還能順便蹭個飯!」

  「那就好。」綱吉先生松了口氣,笑容也變得輕鬆起來。他說著朝我伸出手,手伸到一半卻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到我頭頂,「謝謝你,這段時間也辛苦你了。」

  感受到他掌心的那一瞬間,我順勢蹭了一下。綱吉先生微微一愣,突然忍俊不禁道:「有時候覺得小希真是像只貓一樣,明明之前還對表哥齜牙咧嘴的……」

  我臉上一紅,差點就要不顧那三個小傢伙跳起來:「等等你說什麼!」

  「誒?啊……」青年迅速移開目光,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看向別處,「只是覺得實在太可愛了不自覺……我去廚房看看,點心應該準備好了吧!」

  說著,這人便飛也似地從教室裡跑了出去。我愣愣地眨巴著眼,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

  他剛才竟然說我……很可愛?

  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誰來掐我一下!我要幸福得死掉了啊啊啊啊QAQ

  這一個下午我幾乎都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粉紅泡泡裡,直到幼稚園放學時間的來臨。

  送走其他小朋友,跟綱吉先生一起鎖好門窗,再目送他前往車站後,我站在幼稚園門口和Hayato大眼瞪小眼:「我的大少爺,你還要不要回家了?」

  他無視我伸出去拉他的那只手,趾高氣揚地一扭頭,自己越過我往前走去:「我一個人可以回去!」

  「你是有多不想跟我一起走?」我百無聊賴地跟在後面,「按道理來說,我算是幼稚園裡除了綱吉先生以外跟你關係最近的一個了誒。」

  「哼,我可不想跟覬覦沢田老師的女人搞好關係。」

  這小屁孩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我又是生氣又是害羞,臉頰的溫度一下子又升了上來:「你自己不也圍著綱吉先生團團轉!」

  聞言,銀髮的小男生突然看我一眼,翡翠色的眼睛裡竟然露出一絲意外。但他又飛快收回了視線,半晌,憋出一句:「一點沒有大人的樣子。」

  「我知道你是小鬼頭就可以了。」

  「蠢女人!」

  「小鬼頭!」

  「我說你們兩個……」

  兩個人正吵得不可開交,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還沒來得及扭頭,那個人就走到了我們面前:「木小希你到底多大了竟然還跟Hayato吵架?」

  陸小蔓抽搐著嘴角看看我,又看向銀髮小鬼,臉上立馬換了副和藹可親的笑容:「今天沒有找各種藉口不午睡吧?」

  這口吻活生生是老媽的定位了吧。

  我嫌棄地別開腦袋,嘖嘖稱奇:「女大真是不中留啊……」

  「這句話還是送給你自己比較好吧。」陸小蔓一手牽過Hayato,一手拉了下下滑的單肩包,「今天怎麼讓你送他回家了?沢田綱吉呢?」

  這個問題我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說是有事,看起來挺匆忙的樣子。」

  「是不是幼稚園的問題啊……」小蔓低下頭想了想,突然又抬頭看我,「我聽染染說了,你讓她幫忙打聽拆遷的事了吧?說起來我可是負責商業街開發專案的人,你怎麼不來找我幫忙?」

  我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臉驚奇地道:「你一個方案□□得了嗎?」

  「嘁!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你說對了。」小蔓憤憤地又扯了把背包帶,「而且你們幼稚園那塊地也不是我負責的,聽說專案已經完全審批好了,就等拆遷完開始全面建設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有些急了:「那要阻止幼稚園拆遷這事豈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了?」

  「啊……嘛……」小蔓聳聳肩,沒有說下去,「換個大點的地方不好嗎?」

  「又不是那個問題……」

  我也知道自己挺鑽牛角尖的,只要幼稚園能開下去,開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可對我來說,瑞澤幼稚園就該在那裡才對,因為只有那個地方留下了回憶啊。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事我再想想辦法,先不提了。今天請我吃燒烤吧?」

  「……」陸小蔓默了一秒鐘,「給我個理由。」

  「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我去……」

  儘管嘴上毫不留情,陸小蔓還是將我留在了VG燒烤。等她上樓換衣服的空閒裡,我到廚房和G先生打了個招呼。

  他正在準備之後要用的食材,見我過來只是很平常地挑了下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麻煩你送Hayato回來了。」

  「太客氣啦。」我擺擺手,笑道,「綱吉先生似乎有什麼急事的樣子,我也只是順便而已。」

  G先生點點頭:「啊,我知道。應該是和Giotto一起過去的吧。」

  「嗯?和家康先生?」我倒是沒事先聽說過,不由奇怪道,「他們兩個一起……是家裡的事嗎?」

  聞言,對面的紅發男人也是一愣:「綱吉沒有提嗎?」他微皺了下眉,似是不知道該不該說,正準備開口,陸小蔓便從廚房門口探進頭來:「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G先生笑了一下,下巴微微一抬,「客人馬上要變多了,你們先找個地方坐吧。」

  小蔓應了一聲,便扯著我到了我們最常坐的位置。緊接著,G先生就將我常點的菜色都端了出來。

  晚飯時段永遠是燒烤店最忙碌的時候,我看著在廚房裡的男人,又看看坐在我面前一臉雲淡風輕的陸小蔓,仰頭將玻璃杯中的可樂一飲而盡,爽快地打了個嗝:「話說回來,感覺你和G先生最近關係越來越好了嘛,進展到哪一步了啊?」

  「什麼進展啊,你不要給我亂開腦洞。」陸小蔓十分熟練地翻給我一個白眼,將剛剛烤好的金針菇唰一下掃進自己盤裡。

  我哀嚎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我心愛的金針菇一掃而空:「你這傢伙……竟然搶我的金針菇!」

  「不是還有嗎!」

  我哼了一聲,正好看到一個銀色的小腦袋在樓上張望,不由想起一件事:「對了,小蔓,你是不是該好好糾正一下你兒子的觀念啊?他下午竟然說出了『只要有錢就可以吧』這種驚人的話誒。」

  陸小蔓嘴角一抽,一本正經地放下了筷子:「首先,那不是我兒子。其次……」她聳聳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那小傢伙剛來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呢,什麼『我可以給你錢,把房間租給我們』之類的。」

  「哇哦∼」

  我發出一聲驚歎,小蔓卻像是已經習慣了:「沒辦法啦,誰讓那小子是個富二代呢。」

  「富二代?」我倒是被這個消息震驚了,連忙追問,「你不要告訴我G先生是個土豪……」

  「不是啦,不是G,我是說Hayato的親爹。」小蔓擺擺手,難得耐心地為我解釋道,「雖然不清楚他爹到底是什麼人,不過你想嘛,跟彭格列水產有關係的小屁孩家裡能不有錢嗎?」

  我越聽越糊塗:「怎麼又跟彭格列水產扯上關係了……你說的是那個幾乎壟斷R市水產行業的彭格列吧?」

  這下子,陸小蔓顯得比我還吃驚了:「臥槽你竟然不知道嗎?彭格列水產就是沢田家康開的啊!」

  「=口=————————————」

  我的老天嗷嗷嗷嗷嗷嗷我的身邊竟然有個大大大土豪……「臥槽臥槽臥槽!」

  「不管你臥槽幾次,這確實是真的。」

  陸小蔓不知為何露出十分同情的表情,還越過桌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恭喜你,只要跟沢田綱吉成了,你也將變成土豪的一員。」

  「重點不是那個!」我猛地一拍桌子,「那只大金毛竟然是彭格列水產的老闆啊!你既然一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不對,他既然是土豪為什麼還去賣切糕啊!不是不是,他既然是土豪那綱吉先生豈不也是個隱形土豪!而他還去當幼稚園老師!沢田這家人是不是都有問題啊!」

  陸小蔓再一次一臉沉痛地往我肩上一拍:「冷靜。你終於發現那兩兄弟都有病了啊,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可以給你介紹我們公司的優質男同事。」

  「住口!」我欲哭無淚,簡直想以頭搶地一睡不醒,「嗚嗚嗚那我就更沒有希望了!你快告訴我該怎麼保住幼稚園!最快速有效簡潔的辦法!」

  「真不懂你的邏輯。」陸小蔓夾起一片牛肉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你說染染也沒打聽到什麼有用資訊是吧?要不問問遙遙?她家那位凶獸搞不好能幫上忙∼」

  我摸了摸下巴,突然覺得這個提議莫名可行。


ACT.12 總裁的秘密

  第二天結束上午的課程後,我就直接殺到了風紀財團樓下。昨晚已經事先和阿遙通過氣,這會兒我剛和她取得聯絡沒多久,就見她匆匆忙忙地從電梯門內走了出來。

  「抱歉抱歉,等下有個會議,所以我得趕緊回去。」阿遙歉意地和我解釋著,問道,「是為了幼稚園的事情吧?恭彌倒是就在辦公室,但因為我要開會沒辦法陪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噫——我要一個人和凶獸談話嗎!=口=」我嚇得渾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連連搖頭,「我可以等你開完會啊!」

  阿遙苦惱地笑了一下:「這個……要至少一個半小時哦,那時候也許恭彌又去忙其他事情了也說不定的。」

  「嚶嚶嚶!」

  「就算你嚶嚶嚶也沒辦法啦……」阿遙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勵道,「沒關係的,恭彌一點都不可怕啦!」

  ……那是對你而言好嘛!

  可即使一萬個不願意,我還是硬著頭皮由阿遙領著站到了她家總裁的辦公室門口。她上前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傳來一個冷淡的男聲:「進來。」

  「去吧,加油哦!」阿遙往我背上一拍,離開前還不忘握著拳輕聲說了句「Fight!」

  我欲哭無淚地目送她走遠,只好深吸了口氣,慢慢推開了眼前的房門:「打擾了……」

  雲雀恭彌這間辦公室比想像中還要大上許多,但裡面傢俱極少,除了必要的書桌、書架和會客沙發外,幾乎沒有多餘的裝飾。

  這樣簡潔的佈置令房中顯得十分清冷,而就在他聞聲望過來時,室內的溫度更是仿佛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度。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有著一張連我也必須承認好看的臉,皮膚白皙光滑,也許乍看會讓人覺得陰柔,但只要他一說話,那股霸道總裁的氣場就像AT Field一樣全面開啟了。

  「哇哦,我這裡可不歡迎小動物。」

  麻麻我要回家……

  我的心裡已經在寬面淚,可臉上還要擺出討好的笑容:「那個……我是為了瑞澤幼稚園的事情來拜託雲雀先生的。聽說你們和那塊地的開發商有合作關係,不知道雲雀先生能不能幫忙溝通一下,讓他們可以保留幼稚園……畢竟您和綱吉先生也是老朋友了……」

  不知不覺竟然用上了敬語我到底有多害怕這傢伙啊!

  雲雀恭彌明顯哼了一聲,一臉意興闌珊:「沢田綱吉都沒有發話,你又是什麼立場?」

  「呃……我好歹也算是幼稚園的老師哦。」

  「你可以回去了。」雲雀說著低下頭,隨意地翻看起手中的檔,「太閑就去找宗像禮司。」

  他擺明瞭一副送客的態度,我幾次想再掙扎一下都被這人渾身散發的冷空氣憋了回去,最後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

  說什麼讓我去找宗像禮司,我早就讓染染幫忙打聽了,難道真的要親自上門?

  我暫時拿不定注意,姑且還是先回了瑞澤幼稚園。

  不知不覺都到了小朋友們的午睡時間,幼稚園大門已經鎖上,我只好用綱吉先生給我的備用鑰匙開了門,隨即去辦公室放東西順便換衣服。

  今天遲到了這麼久,要用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沿著走廊試圖穿過教室去宿舍看看,誰知才剛走過辦公區域,就聽到了順著拐角傳來的鋼琴聲。

  誒……這個時間?

  我心下疑惑,便循著聲音找過去,到音樂教室門口時,樂曲聲已近在耳畔。

  教室門並沒有合上,因而只是站在外面就能看到撒入室內的陽光。那金色的光芒仿佛薄紗一般包裹著坐在視窗的青年,將他柔軟的頭髮也染成了金棕色。

  他背對著門口,坐在那架已經有些舊的三角鋼琴前,雙腳踩動踏板,十指在琴鍵上輕快地舞動。連綿不絕的音符就那樣流淌出來,融進陽光下,好像具有了生命一樣閃閃發光。

  其實綱吉先生並不十分擅長樂器,偶爾還會有彈錯的時候,但這樣的他依然十分帥氣。

  陸小蔓時常嫌棄綱吉先生笨拙又無趣,可在我眼裡這些恰恰都是優點。正因為他會出錯會有不擅長的事情,才看起來不那麼遙遠。

  這個人太溫柔了啊,溫柔得簡直不像凡人。

  可我還能這樣看著他多久呢?時間為什麼就不能停止在這一刻呢?

  我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腳掌落在地板上明明沒發出什麼聲音,那雙彈奏著兒歌的手卻冷不防停了下來。

  綱吉先生轉過身,在看到我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你來了,學校裡怎麼樣了?」

  「學校?」我遲疑了一下,答道,「今天就是上課,沒什麼要緊事……啊,來晚了很抱歉,綱吉先生一個人很忙吧?」

  他搖搖頭,又坐回鋼琴前面:「沒關係,小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嘛。」

  我沒有接話,在陽光下找個了舒服的位置靠牆坐下:「綱吉先生是在為之後的音樂課做準備嗎?」

  「嗯,得在上課前把這首曲子練熟呢。」綱吉先生不好意思地抓抓臉頰,忽然側頭看向我,「小希幫我聽聽看對不對吧?」

  「啊……可以哦。」

  我眨眨眼,看著他開心地笑著,將雙手重新移回到琴鍵上。十指落下的瞬間,樂曲聲又一次跳動起來。我乾脆閉上眼,面前浮現出小朋友們在室內跳著舞唱著歌的場景。

  那時候天氣已經暖和起來,春天來臨,窗外的樹也披上嫩綠外衣,不知何處有花香傳來,跟著樹影在撒進室內的陽光下舞動。

  直到這一刻,我才突然發現,我不想離開的不只是這個幼稚園,這個我喜歡著的男人,還有那些和我一起成長的孩子們。

  要就此失去他們,我竟然是如此的不捨得。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

  鋼琴聲突然停下,眼中的畫面也緊跟著消失了。我怔了幾秒,緩緩睜開眼,卻不料猝不及防地對上一張放大的臉龐。

  我渾身一僵,下意識後退,後腦勺狠狠一下就撞在了後面的牆壁上。

  「咚」

  這聲音實在太明顯,連綱吉先生也嚇了一跳,急忙伸長手臂探向我腦後。他一隻手搭在我肩上,另一隻手從我臉側繞過,胸膛因為身體前傾的緣故離我又近了幾分。

  這樣的距離下,我已經能很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只要再往前一點,鼻尖也能觸碰到他突出的喉結了。

  他的手掌按在我剛才被撞到的地方,詢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這裡嗎?有沒有很痛?」

  心臟跳得飛快,我幾乎以為自己得到了一個擁抱,又喜悅,又難過。可我知道這並不是,只好搖搖頭,忍住幾乎要冒出喉嚨的緊張。

  綱吉先生像是松了口氣,卻沒有立刻放手,仍舊輕柔地按壓著我腦後:「抱歉,本以為你睡著了,結果把你嚇到了呢。」

  嗚嗚嗚我沒有怪你啊,可以放手了啦!

  臉上的溫度也跟著飛漲,我低著頭乾笑了一聲,聲音都好像有些顫抖了:「沒、沒有的事……」

  誰來告訴我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啊啊啊啊啊!綱吉先生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抱上去了!

  可罪魁禍首依然毫無自覺,還在試圖查看我的後腦,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咕——」毫無預兆地響起。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綱吉先生也跟著一怔,隨即緩緩放開手,看著我問道:「小希你……沒吃午飯嗎?」

  我一邊慶倖肚子叫得及時不愧是我自己的肚子,一邊恨不得就地挖個地洞鑽進去,但面上還能保持著無表情的狀態一本正經地點頭:「一不小心錯過時間就忘記了……」

  「忘記什麼的……」綱吉先生挫敗地歎了口氣,將我一把拉起,「希望敦先生那邊還有吃的留下。」

  他一邊走還一邊嘮叨著「怎麼可以不吃午飯」之類的話,我漫不經心地聽著,一不小心笑出聲來。綱吉先生立刻不滿地回頭,埋怨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我趕緊應道:「在聽在聽!不過……」我看他一眼,調侃道,「這樣的綱吉先生簡直像爸爸一樣嘛,太過操心會早衰的哦∼」

  本只是句玩笑話,誰知綱吉先生猛地一愣,飛快地別開了頭:「我才不想……」

  後面半句沒有聽清楚,我不由「啊?」了一聲,他卻怎麼都不肯說下去了:「沒什麼,我們去廚房吧。」

  幸好這時候敦先生還在,雖說很不情願,他還是為我做了點吃的。

  我也確實已經餓得不行,很快就把食物風捲殘雲一樣消滅了,之後就捧著剛做好的蛋糕當飯後甜點順便和敦先生聊天。

  但顯然他的注意力正在手裡的小蛋糕上:「是不是不夠甜呢……」敦先生這樣說著,詢問似地看向我,我很仔細地分辨著嘴裡的味道:「不會啊……我覺得正好。」

  話音還沒落下,他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右邊的嘴角:「有奶油,沾上了。」

  「誒?」我急忙抬手一抹,果然看到手指上沾了些許白色,「還有嗎?」

  敦先生正要開口,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拿著紙巾在我嘴邊蹭了蹭。我嚇了一跳,敦先生也似乎有些吃驚,幾乎和我一起看向罪魁禍首。

  綱吉先生十分無辜地眨了眨眼:「怎麼了?」

  「沒、沒事……」我假裝沒有注意到又開始飛跳的心臟,埋頭繼續啃蛋糕。

  敦先生托腮看了我一會兒,突然道:「小希啊,真的很像小動物。」

  「什麼小動物啦……」我重新抬起頭,十分不滿於這個定義,「雲雀先生就算了,為什麼連敦先生都那樣說啊,話說回來之前家康先生也說過類似的話吧……」

  「因為,確實是啊。」

  「被你這樣說感覺更生氣了啊!」

  「敦先生這是在誇獎你啦。」綱吉先生急忙過來打圓場,我鼓著腮幫瞪向他:「你確定這是誇獎嗎?」

  「敦先生說的肯定是誇獎!」他堅定地點點頭,「不過,你剛才提到雲雀前輩……最近見過他嗎?」

  臥槽說漏嘴了!

  我一把捂住嘴,但實在太晚了,只好不情願地應了聲:「嘛,算是吧。」

  綱吉先生沉吟片刻,問道:「不會就是今天中午的事情吧……因此錯過了午飯時間?」

  這個人的直覺為什麼准得這麼可怕……

  我沒辦法對綱吉先生說謊,如實交代了今天去見雲雀恭彌的原因。

  他聽完皺起了眉,卻又在同時露出個有些苦惱的笑容:「我很感謝小希你的心意,但拆遷這事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所以我想把幼稚園搬到其他地方去,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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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3 城管的秘密

  「所以?因為他那麼說了,你就難過到要借酒澆愁了?」

  人聲鼎沸的周須須香辣龍蝦王攤位邊,我和染染坐在最靠裡的桌子旁,桌上一盆紅彤彤的小龍蝦,桌腳一箱青島啤酒。

  我惡狠狠地將玻璃杯放在桌上,義憤填膺:「你以為我是陸小蔓那傢伙一杯就倒啊!」

  「是是是,你千杯不醉。」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正巧這時候攤外傳來熟悉的說話聲,我和染染一齊看過去,就見林小祈一邊和這家店的跑腿高尾爭論著什麼一邊往裡走來。

  染染立馬抬起手臂揮了揮,小祈連忙調轉方向,幾乎迫不及待地沖到桌邊坐下:「艾瑪餓死我了!」

  我忍不住抱怨道:「你這傢伙竟然又遲到?」

  「什麼叫『又』啦……」小祈擺擺手,「我之前在家裡碼字,剛好寫到興頭上……你們懂。」

  我和染染對視一眼,默契地問道:「又是尊禮小黃本吧?這是第幾本了?」

  小祈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一手一個往我們嘴前捂來。我嫌棄地別開頭:「喂喂手上都是湯汁!」

  她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道:「被聽見我就死定了!」說著,還不忘將視線投向正站在大鍋前燒龍蝦的周防先生,心有餘悸地吐出口氣,「還好,這個距離應該不會被聽到吧。」

  染染下意識點點頭:「說起來,我們頭兒今天竟然沒有和周防先生去喝酒嗎?還以為難得的週末晚上,一定會去喝一杯呢。」

  「咳咳,這我就不知道了。」小祈眼睛轉了一圈,立馬將話題引到我身上來,「一生黑太太,你找我們兩個過來是什麼事啊?」

  我剛張開嘴,染染已先我一步出聲道:「啊,有人失戀了。」

  「臥槽!沢田綱吉竟然這麼厲害!」

  「臥槽你竟然相信染染的?!」

  我努力忍住潑這兩人一臉龍蝦湯的衝動,拿起啤酒杯一飲而盡:「但是綱吉先生說要把幼稚園搬去其他地方,我離失戀也不遠了。」

  小祈看向染染,染染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氣呼呼地抓起一隻龍蝦,熟練地摘掉腦袋:「更可氣的是!那個人竟然這麼晚才告訴我這個決定!」

  「也許之前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當然也有可能是剛決定的。」染染盡職盡責地為我滿上空杯,「總之想開點,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難道我非得改掉微博尾碼不可嗎?」

  「重點不是那個好嗎!」

  看著小祈那一張吐槽無能的臉,我又把視線轉向染染:「你家那個怎麼樣了?」

  聞言,小祈也立馬興致勃勃地加入話題:「對哦,你真的不打算走養成路線嗎?」

  「養成泥煤啊!」染染一下子就皺起了眉,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啤酒還不過癮,又滿上一杯繼續,「我才知道養個古人這麼累啊!不僅僅是交流問題!我還要從頭教他簡體字啊!養個兒子都比這省力吧!」

  我連連擺手:「這你就錯了,好歹你不用照顧他吃飯喝水如廁午睡半夜驚醒。」

  染染和小祈兩人紛紛驚呆了似地看向我,半晌吐出一句:「……我竟然無法吐槽。」

  「一生黑太太也有一語驚人的時候。」

  「口胡我一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

  ……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到最後也不知道說到了哪裡,只見一瓶瓶啤酒紛紛見底,第二撥小龍蝦的盆子也早就空了。

  小祈不勝酒力,途中就開始負責為我倆倒酒。染染一直是酒量驚人,喝酒喝得快准狠,我因為開始頭暈只好也放下杯子,認真地拿筷子戳著面前那一堆小龍蝦殼。

  「一生黑太太,你就放過那些小龍蝦吧……」

  我猛地抬起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染染和小祈:「你們說,我要不要再掙扎一下去見你們頭兒?賄賂賄賂他什麼的?」

  「頭兒那種渾身上下寫滿了禁欲系的人……」

  對面的兩人面面相覷,染染率先發問:「你難道想帶髮膠和拼圖去賄賂他嗎?」

  「也不是不可以的……」

  「不我覺得就算是髮膠和拼圖也不會成功的……」

  「重點不是髮膠和拼圖好嗎!」

  「那到底要怎麼辦啊……」我把額頭抵在空掉的啤酒杯上,悶悶不樂地發問,「我不就是為了賄賂你們頭兒才找你們過來出主意的嘛!」

  染染不由歎了口氣:「我們的一生黑太太怎麼就成這樣子了。」

  小祈也跟著歎出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對,問世間情為何物……」

  「你們兩個也是夠了!」我晃了晃腦袋,感覺更暈了,「完了,好像真的喝醉了……還是回家吧。」

  三個人結完賬,染染快走幾步上來拉住我:「你不會是要自己回去吧?」

  我下意識應了句:「那你送我?」

  染染沒有接話,看向小祈:「你呢?」

  「一起唄。」

  我不由笑了,急忙擺手:「沒關係啦,只是有點暈的程度而已,我住的離這裡也不遠。」

  「大半夜的……靠喝太多了現在有點尿急……」

  我都能看到小祈腦袋後的那一排黑線了,她看著我倆片刻,最終挫敗地提議:「我們還是先去蛤蜊燒烤店呆一會吧。」

  這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VG燒烤顯然正在準備歇業,客人們都走光了,只有服務生還在忙著收拾。

  因為我們來這裡實在太勤快,一路進門倒也沒人過來阻攔。快走到樓梯口時,迎面走來一個金髮男人,比起我們,他反而詫異地先叫出聲來:「小希?還有染染和小祈啊,來找小蔓的嗎?」

  染染在我耳邊輕聲吐槽:「這傢伙也叫得太親熱了吧。」

  「義大利人,你懂得。」

  小祈對此十分贊同地點點頭,又去問沢田家康:「小蔓在樓上嗎?」

  說曹操曹操就到,陸小蔓的聲音很快從上面傳下:「我還以為這麼吵是城管來抄家了呢。」

  小祈十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指向我:「別問我,都是一生黑太太的錯。」

  我剛在座位上坐下,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是你提議來這裡的誒!」

  「臥槽竟然還記得啊……」

  「你以為我是誰∼」

  陸小蔓剛一走近就嫌棄地捂住了鼻子:「一屋子酒氣,先不說染染,木小希這是喝醉了?」不等我答話,她又轉頭對家康先生喊道,「Giotto,給她拿杯水。」

  難得家康先生竟然什麼也沒說就去廚房了,然而過了一會兒拿著杯子出來的卻是G先生。他將熱茶放到我面前的桌上,補充了一句:「是普洱,聽說可以醒酒。」

  邊上的陸小蔓奇怪地問道:「廚房裡什麼時候有普洱的?」

  G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地答道:「你上次喝吐了之後。」

  「哦∼」染染意味深長地看看這兩人,連聲嘖嘖,「今天也算沒白來了。」

  「去你的。」小蔓伸手在她胳膊上一擰,順勢用下巴指了指我,「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

  「還不是幼稚園的事。」

  「也是呢……」

  「真想說一句『向來情深,奈何緣淺』啊。」

  ……

  我眼看著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要腦補出一個求而不得虐戀情深的都市小言了,不得不出聲阻止:「你們夠了啊,我還活著呢!」

  陸小蔓一臉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對嘛,不管幼稚園搬到哪裡,你想追就去追嘛,怕什麼!」

  「也不是這個問題……」我煩躁地抓了把頭髮,抱住杯子沮喪道,「但幼稚園建好也還需要時間,到時候現在園裡的小傢伙們就要上小學了啊,嗚嗚嗚看不到安娜和淺羽家雙胞胎了我好寂寞!」

  「……」

  「……」

  「……」

  三個人安靜了一瞬,緊接著齊齊臥槽了一聲。

  「我已經跟不上一生黑太太的腦洞了,我要回家別攔我。」

  「染染我跟你一起。」

  「我回樓上睡覺。」

  染染、小祈和小蔓剛站起身,已經關上的燒烤店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她們下意識看了眼,又一次異口同聲地臥槽著看向我:「這不是真愛我都不信……」


ACT.14 兩個人的秘密

  我因為頭暈,一直坐在座位上沒有回頭,因而直到來人的聲音出現在背後,我才明白為什麼那三人要臥槽了。

  我也沒想到綱吉先生會在這時候來燒烤店。

  他看起來有些匆忙,外面披了件大外套,裡面的襯衫紐扣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扣得一絲不苟,最上面兩顆沒有扣緊,隱隱約約露出領口下的鎖骨。

  我詫異地看著他目不斜視走到我面前,疑惑道:「遇到什麼事了嗎,綱吉先生?」

  他正要開口,沢田家康恰好從廚房裡出來,笑哈哈地招呼道:「喲阿綱,比我想像中還要快呢。」

  幹!沢田家康原來是你!

  我幾乎要在綱吉先生面前沖他比中指,但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還能讓暈乎乎的腦袋牽動嘴角咧開一個笑容,開玩笑地問道:「啊哈哈難道是因為我嗎?」

  照往常,綱吉先生一定會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正經地向我解釋原因,所以我先松了口氣,準備喝口普洱等他說明,誰知他卻斬釘截鐵地應道:「不然呢?」

  「噗——」

  一口熱茶統統貢獻給了桌面,我手忙腳亂地從座位上站起,向G先生求救:「對不起!有紙巾嗎?抹布也可以!」

  他點點頭,又回廚房去了。

  我尷尬地看著桌面上的水漬,試圖做些什麼來打破室內這奇異的沉默。

  綱吉先生板著臉不說話的樣子原來這麼可怕!

  我將目光移向站在一邊已進入看戲模式的陸小蔓、林小祈和左奚染,她們像是早就說好了似地一起看天看地看燈管,就是不看我。

  人幹事?!

  幸好這時候G先生及時找來了抹布,我急忙接過,用最快的速度擦乾桌面。耳邊聽到綱吉先生歎了口氣,對G先生說道:「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我送她回去。」

  「嗯。」紅發男人點頭應了聲,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路上小心。」

  喂等等!你們的對話很詭異啊!還有為什麼綱吉先生要道歉啊?!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足夠糾結,因為看戲三人組明顯憋笑憋得非常辛苦。見我們準備離開,染染和小祈也趕緊告辭,先一步沖出了店門。

  陸小蔓更是幸災樂禍地揮手道:「我就不送了哈∼」

  哈泥煤T T

  我欲哭無淚地跟著綱吉先生走到店門外,夜晚的冷風一吹,酒也醒了大半,暈乎乎的腦袋終於又一次運轉起來。

  綱吉先生伸手過來扶我,一邊問道:「頭痛嗎?」

  我搖搖頭,下意識躲開了他的手:「沒事啦,我可以自己走。」

  「是……嗎。」他訥訥地收回手,卻還是固執地跟在我身邊,「真是的,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被戳中了笑點,哈哈笑起來:「綱吉先生好奇怪,剛才在燒烤店和G先生說話時的語氣也是,簡直像是我的飼養員嘛。都說了我不是什麼小動物,難道你想當我爹?」

  「都說了我不是!」綱吉先生立馬皺緊了眉,聲音裡充滿了無力,「為什麼又是這個話題啊……」

  「就算你問我也……」我漫不經心地回答著,視線卻忽然被前方的岔路吸引,「我要走這邊!」說著腳下已經迅速拐過去。

  綱吉先生急忙跑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小希,你家不在那個方向……」

  我只好停下腳步,眨了眨眼,理所當然地道:「我要去幼稚園看看!」

  「這個時間?」

  「有什麼問題嗎……」

  我歪著頭,認真地等待著答案。路燈的陰影落在青年臉上,他的眼睛仿佛玻璃球一樣乾淨又透明。我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手指落在他的眼角。

  「真好看呢,綱吉先生的眼睛。」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任憑我觸摸,卻又歎了口氣:「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幼稚園的位置呢?」

  為什麼?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思考了一番:「不知道……但如果不是那裡的話,我就不會遇到綱吉先生了,自然也不會遇到那些可愛的小傢伙,甚至是當初來實習的京子小姐。」

  綱吉先生握住我的手指,將那只手拉到自己身前:「就算在新的場所,也可以創造新的回憶啊。」

  「那可不一樣。」我忍不住笑起來,「難道要我重新認識綱吉先生,重新喜歡上你嗎?」

  「咚——」

  中心廣場的石英鐘忽然敲響,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新的一天來臨了。

  那鐘聲太過響亮,將周圍的聲音統統掩蓋,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如此厲害,簡直和下午那會兒不相上下。

  握著我的那只手慢慢收緊,而另外那只手從我肩上環過,將我輕輕擁進它們主人的懷中。

  我愣了一下,竟然沒有想像中的震驚,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耳畔:「那就以戀人的身份,重新認識我吧。」

  ……艸!這發展不對啊!

  這下子我直接被嚇清醒了,試圖推開他看看那張臉上的表情,好確定這人並不是在惡作劇:「你等等?!」

  綱吉先生用力圈緊我,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哭笑不得:「不會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意吧?」

  我這才安靜下來:「因為綱吉先生對誰都很溫柔啊……」

  「那也不是對誰都能表現得那麼親近的。」

  「……啊……」

  綱吉先生可疑地沉默下來,我急忙張了張嘴,試圖抹掉自己在他心中的遲鈍形象。

  「真的不會隨便摸女孩子的腦袋?」

  「不會。」

  「真的不會隨便送女孩子好吃的?」

  「不會。」

  「真的不會為了安慰女孩子而隨便抱她?」

  「怎麼可能啊!」

  難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自尋煩惱嗎?不對啊,就算我沒有發現,他難道就不說嗎!

  這麼一想,我不由有些氣憤:「但綱吉先生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啊!你是覺得我這樣很好玩嗎?不會是被家康先生帶壞了吧?!」

  「不是啦!」綱吉先生急忙握住我的肩膀,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以便能好好注視我的眼睛,「因為……小希才是,對誰都是一個樣子吧,直到那天聽見你對表哥說我是不一樣的……我很高興,但後來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這種環境下我很難判斷他是不是臉紅了,但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臉上灼熱的溫度。

  這一刻突然就覺得曾經的失落、沮喪,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萬,連這條商業街上也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在擦肩而過,我究竟是多麼幸運,此時喜歡的人也正好喜歡著我。

  我好想昭告全世界——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回報!

  我幾乎是撲上去抱住他的:「那我可以叫你阿綱嗎!」

  綱吉先生小心地接住我,忍俊不禁道:「當然可以。」頓了一下,又有些疑惑,「話說回來,你是不是對表哥有什麼成見?」

  「現在沒有了!」

  後來自然是綱吉先生將我送回家的,雖然洗完澡已經一點多了,但我還是按照慣例打開了五個人的群,沒想到對話方塊上還在迅速刷新著聊天資訊,就連一向早睡的阿遙也仍手機線上。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你們不要坑我……真的?

  R_文人一生黑:哎呀騙你幹嘛!

  阿策癡漢左小染:就是啊,我們三個親眼看到的!

  祈_尊禮一生推:絕對有戲,嘖嘖[蠟燭]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嚶嚶嚶為什麼我沒有在場!明明你們三個都在!

  R_文人一生黑:因為你正和你的恭先生在一起→_→

  阿策癡漢左小染:[蠟燭] [蠟燭] [蠟燭]

  如果她們八卦的主角不是我,我簡直想要稱讚那三人的表達能力又上一層樓,但此時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默默打出兩個字。

  希_單戀一枝花:你們……

  阿策癡漢左小染:臥槽出現了!

  R_文人一生黑:哎呀這麼久才到家啊?

  希_單戀一枝花:早就到了!

  R_文人一生黑:快說說後面發生了什麼!

  阿策癡漢左小染:我也想知道!

  祈_尊禮一生推:+1[蠟燭] [蠟燭]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2!我為了等後續可是到現在都還沒睡呢!

  希_單戀一枝花:是說為什麼要給我蠟燭啊!

  祈_尊禮一生推:習慣了[蠟燭]

  阿策癡漢左小染:別管小祈,我要聽後續!

  希_單戀一枝花:沒什麼後續啦=。=只是脫團了而已

  祈_尊禮一生推:……次奧……[蠟燭]

  R_文人一生黑:哇哦[蠟燭]

  阿策癡漢左小染:你的綱吉先生也是該出手時就出手的男人呢[蠟燭]

  專注恭先生不動遙:那我也……[蠟燭]

  希_單戀一枝花:[蠟燭] [蠟燭] [蠟燭]全部還給你們[蠟燭]明天要約會我先睡了!

  無視後面又被刷了一頁,我快速關掉電腦躺床睡覺。

  摸出手機時才發現上面有一條短信,是來自綱吉先生的:「早點睡,不要熬夜玩電腦了。」

  我抱著手機傻笑,心裡被龐大的幸福感籠罩,連回短信這件事也變得甜蜜起來。

  「已經躺床了!晚安明天見!」


ACT.15 新的秘密

  三月,終於還是來臨了。

  因為拆遷前要將瑞澤幼稚園裡的傢俱設備都搬到其他地方,所以今天就是開園的最後一天。

  幼稚園裡的一切依舊和往常沒有分別。

  早上和綱吉先生一起迎接小朋友們入園,看著他們上課做遊戲,中午再照顧他們吃飯和午睡,等大家都起來後便是點心和自由活動時間。

  不管明天要發生什麼,今天還是在忙碌中過去了。回過神來時天色漸晚,教室裡也只剩下少數幾個還在等家長來接的小傢伙。

  淺羽家雙胞胎正在玄關穿鞋,我蹲在一邊給他們幫忙,而綱吉先生在外面和他們的家長說話。

  悠太和佑希看看門口,又一起回過頭來看我,難得帶著些欲言又止。

  我只好努力扯出一絲微笑,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腦袋:「你們也馬上要上小學了呢,記得不可以欺負女孩子哦。」

  「我們才沒有那麼幼稚呢。」悠太不甘心地反駁,卻沒有躲開我的手。

  佑希還裝得跟個小大人一樣,抱著手面無表情地說:「木木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呢。」

  「才不會呢!」雖然這樣說著,我還是使勁眨了眨眼,迅速收回手,摸了摸發酸的鼻子。

  兩兄弟對視一眼,忽然靠近我,將各自的一隻手貼到我臉上。我措手不及地一愣,聽到雙胞胎異口同聲地說道:「以後會去看你們的。」

  悠太補充:「雖說大部分是為了沢田老師。」

  佑希立刻接上:「但也是可以順帶看看木木的。」

  「你們把我的感動還給我!」

  終於把小惡魔們都送走了,我站在幼稚園門口和綱吉先生一起目送他們走遠。夕陽的光芒已經完全浸透了庭院,植物和建築都好像變成了橙色,我這才意識到,原本吵鬧無比的幼稚園突然間安靜得像是死去了一樣。

  身後的這扇大門馬上就會關上,明天開始便再也不會打開,那些曾經留在這片土地上的笑聲和眼淚都會一起沉入長眠。

  我似乎還能看到白天孩子們在眼前嬉戲的場景。

  安娜一如既往一個人坐在秋千上,紅色的眼睛波瀾不驚地掃過人群;

  淺羽家雙胞胎蹲在沙地裡專心致志地堆高他們的城堡;

  Hayato亦步亦趨地跟在綱吉先生後面,還硬要裝出不甚在意的樣子;

  ……

  一陣風過,秋千安靜地垂在夕陽裡,沙地上還殘留著城堡的雛形,而教室門口空無一人。我鼻子發酸,只好揉了揉眼睛,不讓自己太過傷感。

  綱吉先生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腦袋:「沒關係的,還有回憶留下不是嗎?以後也一定會創造出新的回憶的。」

  我用力點頭:「我知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等下跟我去個地方吧。」

  「誒?去哪裡?」

  綱吉先生眨了下眼,神秘地笑道:「到了就知道了。」

  將幼稚園關閉後,我們穿過商業街,朝車站的方向走去。

  綱吉先生還是不肯透露到底要去哪裡,直到甚至快能看見車站的屋頂時才帶著我轉進另一條路。沒過多久,我們眼前出現一片空地。

  對於民居而言,這塊地實在有些大。因為裡面還有正在進行翻修和加建的建築,所以周圍圍上了防護網,我只好站在外面看著,遲疑地問道:「難道……是幼稚園的新址嗎?」

  「你猜到了啊。」

  綱吉先生攬過我,指著前面介紹起來:「這裡原本好像是社區活動中心,建築裡面的佈局只需要稍微調整一下就可以用做幼稚園了,所以我就和表哥商量了一下,把這塊地談下來了。

  「你看入口的院子還可以種樹,右邊的空地就做活動場地,建築左邊那一帶我想佈置成宿舍,中間主體部分還是教室啊辦公室之類的,敦先生的廚房比原本大了不少呢,可以添置新的器材了。」

  我跟著他的說明想像著今後這裡的樣子,心裡也隱隱多了幾分期待。

  「而且因為離車站很近,對家長們來說也是件好事吧?「

  「嗯嗯!」我一邊應著一邊問道,「不過,你竟然都已經準備好了才告訴我?!」

  「這個……」綱吉先生撓了撓臉頰,「也是不久前才確定下來……表哥說可以給你個驚喜。」

  「你還真是聽家康先生的話啊……不得不說土豪好可怕。」

  「誒——我才不是!」

  「有個土豪表哥就夠可怕了!」我唰一下抱住綱吉先生的胳膊,朝他眨眨眼,「新的幼稚園完工時一定要叫我哦!搬家什麼的我也會來幫忙的∼」

  綱吉先生松了口氣,笑起來:「好。」

  到了四月中旬的時候,新幼稚園終於整修完畢,我們把原先的傢俱器材都搬進來後,又添置了不少新的傢俱。

  搬家的那天連陸小蔓都來幫忙了,說是家康先生一直在家裡囉嗦實在受不了。而那位表哥自然是身先士卒,難得表現得十分勤快。

  整理辦公室的時候,他突然叫住我,手裡托著兩盆綠葉盆栽:「小希喜歡哪一盆?」

  「誒?問我?」我用手指指著自己,奇怪道,「我喜歡右邊那盆……話說回來為什麼要問我?」

  家康先生滿意地將右邊那盆盆栽放到辦公桌上,又捧著另一盆走到門口,擺到了矮櫃頂上:「啊,因為阿綱不在,所以只好問小希了∼你喜歡的話,他肯定也會喜歡的。」

  這個人在理所當然地講些什麼令人害羞的話啊!

  這時候陸小蔓突然開門進來,站在門口喊了句:「吃午飯了。……臥槽你在臉紅什麼啊?」

  後半句顯然是對我說的,我擺擺手表示很心累:「你去問家康先生。」說著就率先離開了辦公室。

  後面還能聽見小蔓誇張地叫道:「Giotto你調戲木小希,沢田綱吉他知道嗎?」

  「我可什麼都沒做啊!」

  庭院裡陽光明媚,移植過來的樹木也都長好了,正賣力地在春風中搖曳。樹下的草坪上鋪了餐布,敦先生已經在上面擺了便當,陸小蔓從後面跟上來,將胳膊往我肩上一搭:「哎呀,真是個適合野餐的季節啊。」

  我隨口應道:「畢竟已經是春天了嘛。」

  「不過某人的春天可是早就到了呢∼」她用胳膊撞了我一下,順勢拉我在餐布上坐下,「先是遙遙,再是你,猜猜看下個脫團的會是誰?」

  「我猜是染染!」

  「次奧我好像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啊!」

  我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就見染染和小祈一人拎著一袋東西走進草坪,後面跟著同樣拎著什麼的阿遙。

  「你們三個怎麼也來了?」

  林小祈十分鄙視地下結論:「看來一生黑太太已經現充到不看群資訊了。」

  「我在忙著打掃啊!」

  還是阿遙好心為我解釋:「是小蔓說你們在這裡,我們就過來幫忙了。正好趕上午飯時間呢,這是我自己做的三明治。」

  「哇阿遙好貼心——」我急忙接過來,幫著把三明治拿出放到餐布上,「你家凶獸沒攔著你?」

  阿遙笑笑:「他出差去了,我反正也一個人在家。」

  我:「原來是孤單寂寞冷才來找我們的。」

  小蔓:「總裁第一,友誼第二嘛。」

  染染:「我好像只能點蠟燭了。」

  小祈:「+1[蠟燭][蠟燭][蠟燭]」

  「為什麼說話還要點蠟燭啊!」阿遙受不了地捂住臉,「我也要給自己點蠟燭了。」

  五個人一起大笑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先說了句:「話說其他人呢?」

  「啊來了來了!」

  敦先生和綱吉先生從廚房的方向過來,家康先生也帶著Hayato從玄關出現。

  「只有某人帶了家屬真不公平。」染染沖我擠擠眼,卻仍把我邊上的位置讓了出來。

  綱吉先生坐過來,無辜地問我:「剛才你們在說什麼?」

  我搖搖手指,神秘地壓低聲音道:「秘密∼」

  他哈哈笑起來,看著嶄新的幼稚園感慨道:「馬上就能重辦了呢,瑞澤幼稚園。」

  我叼著一片三明治,口齒不清地點頭:「時間快得真快……不過之後我就要準備畢設不能來幫忙了,就只有你和敦先生兩個人沒問題嗎?」

  「這個啊……我準備招名新老師,畢竟幼稚園的規模也比以前更大了。」說著拿了張紙巾,十分自然地在我嘴角一抹,「好像是番茄汁?」

  紙巾上確實殘留著紅色的污漬,我看了一眼,繼續剛才的話題:「說到幼稚園,其實我以前就想問了,阿綱為什麼會選擇成為幼稚園老師呢?」

  綱吉先生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地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後,他垂頭看向我,眼角翹起溫柔的弧度:「我也不知道,也許只是覺得一個孩子將要成長起來的那個瞬間十分珍貴吧,所以忍不住想要守護。」

  「啊啊果然是阿綱風格的答案呢。」

  今年的春天就這樣來臨了。

  在此之前,我曾有個可以被所有人知道但唯獨不能告訴綱吉先生的秘密。現在,我有了新的秘密。

  我想要和他一起創造更多寶貴的回憶。

  就像綱吉先生說過的那樣,新的回憶一定正在一點一滴重新積累起來了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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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聯文阿
忽略一些應該是其他聯文的主角(看得有點雜
其實女主和阿綱之間的小互動挺有意思的∼∼
本來以為是BE,單戀一輩子
居然!!!!!

阿綱的溫柔都有寫粗來,棒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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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悠于 現金 +4 是聯文沒錯唷~ 不過有些還沒完結就是了(攤 2016-2-24 23:39
青色的小魚游啊游
何時能浮上水面見到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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