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耶誕節
第五十八章
從盛夏走到深冬，仿佛也只在轉瞬之間。
街邊的櫥窗繪滿了花式各異的圖案，擺放在街角的聖誕樹數不勝數，配合著時不時湊到前面甜蜜合影的情侶熱鬧非凡，令吹拂而過的冷風都多了層喧嘩的暖意。
「來拍照吧！」
黃瀨說著就拉起晴什的手要往最大的那顆聖誕樹下面湊——在晴什的敦促下他最近可是拍了不少還算上得了檯面的雜誌封面和內頁，也算是新生代裡人氣頗高的模特了。
很多次一起出門都會熱情的粉絲認出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之後就被勒令必須稍加偽裝才被允許能走到一起，黃瀨本身還挺享受這種受人矚目的感覺，但某次這種欣賞的視線轉到晴什身上時……
他還是穿上了偽裝。
黃瀨跑得有些快，晴什另一隻收還握在赤司手裡，連帶也把赤司往前扯了扯，為了不左右拉扯傷到晴什他也往前走了兩步，「黃……」
告誡的聲音還沒出口，紫原也跟了上來，「好過分，我也要。」
桃井也趁機推了推黑子，「哲君我們也過去。」都快走到了才想起後面還有一個青峰，便回頭笑著喊他，「阿大，你也過來吧，這是和晴醬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耶誕節呢，很珍貴的。留幾張照片做紀念也好，終於不再是跟你們一群男人一起過聖誕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還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
只想扮成（偽）情侶拍雙人照的黃瀨急了，隔著口罩的聲音有點模糊，「可惡！為什麼你們都偷偷摸過來了，明明、明明……應該是我和小晴什二人世界啊！」
綠間還站在原地。
「真太郎。」
「綠間君，過來一起吧。」
赤司和晴什的聲音疊在一起，相似的眼底透著如出一轍的輕柔笑意，綠間推了推眼鏡叫住旁邊的路人把手機交給他耳語了幾句，然後也往大部隊集合。
「那麼多人要全部自拍放下來……連這種問題都不考慮的你們——」
紫原翻開手機伸出長臂試了試，「綠仔好聰明，果然還差了點呢，桃子的頭只剩大半個，黑仔也只有一雙腳……看起來好恐怖的說。」
「啊——小綠間你擋道我了，我要站小晴什旁邊啦~！」
「阿大滾旁邊去，哲君身邊的位置是我的。」
「還沒有好麼，快一點，好餓啊~」
混亂間天空忽然飄起了細細碎碎的小雪，被綠間抓壯丁的路人稍許有些無措，「那個……我可以拍了嗎？」
「安靜點。」綠間朝他點頭，「可以，麻煩一次多拍幾張。」
「好的，那個都往這邊看過來。」
晴什抬起頭，卻聽到旁邊赤司喊她的名字，對方嘴角淺淺地勾起，溫潤的紅眸清晰的映入她此刻的模樣，「都不冷麼？雪花都落到臉上了——」
最後照片的定格還是桃井和青峰在左邊爭奪著更為靠近黑子的位置，最右邊地綠間和紫原表情呈現兩個極端，因為身高因素站在前排的赤司和晴什相互對視著，暮雪紛亂間，赤司的指腹還落在晴什臉上輕輕拂過，而後面跟著的黃瀨口罩正摘到一半正往雙赤那邊湊近。
儘管有些亂，但各自的性格都顯露無疑，淩亂中帶著一股和諧感。
拍完照片，空中洋洋灑灑的小雪花也逐漸大了起來，紫原稍稍低頭便見到在漫天的白色中愈發顯得小巧灼眼的紅色兩隻，「欸？——晴醬和赤仔很冷嗎？」
「我記得赤司你似乎是怕冷體質吧，穿那麼多還冷？」
綠間在說話間，紫原就借下了圍在脖頸間的圍巾，蓋到那兩人身上像連體嬰兒那樣一圈一圈纏起來，他的圍巾又長又大，同時把兩個人都繞進去也沒有問題。
「這樣就不冷咯。」昨晚，紫原縮著頭往手裡哈氣，「我圍過的，超暖和。」
黃瀨也上前，動作飛快地把自己和晴什的手套做了個交換，「我的也暖和喲。」在確定真正佩戴得密不透風他才反手帶上晴什的手套，「好冰！小晴什的完全不暖和……」
即便挨著凍，但臉上卻是在笑，「還好跟小晴什換了呢。」
「笨蛋二人組。」
在後面看著的青峰毫不留情說，而就在設變的桃井則笑著推推他，「這樣不是很好麼？阿大其實在羡慕吧？羡慕那些人關係那麼好來著……」
「好冷。」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黑子突然開口，「所以……快點到定好的包間裡去吧。」
包間是赤司定好的，就在距這邊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行人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等進到房間裡紫原立馬霸佔了送風口，「活過來了~」
沾到雪的外套圍巾都交給店員拿去烘乾，赤司坐下後仿佛習慣性地幫晴什整頭髮，儘管帶了帽子但她的頭髮實在太長，下麵一大截都微微潮著，赤司只好又問他們要了個吹風機，手法溫柔便理順便吹幹，技巧高超地令桃井都讚歎不已。
發梢掃過無防備的脖頸帶來絲絲瘙癢，讓有些怕癢的晴什輕笑，她按住赤司的手，「可以了，不用那麼麻煩，這裡溫度很高稍微烘一烘就幹了。」
赤司把她的手指掰開，「你只要坐著不動就好，其餘我會處理。」
黃瀨直接切了首情侶對唱地歌，等快到女聲的部分二話不說地將話筒塞到晴什面前，「小晴什你就讓小赤司去吧，說不清他是個長髮控做這些的時候超級享受的喲~」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來，我們來唱歌！」
「哲君要唱什麼？」
黑子抬頭看了眼螢幕，「啊……這首我會。」
伴隨著晴什輕柔的聲線強襲，黃瀨手裡的話筒又被青峰奪了去遞給黑子，黃瀨立馬炸毛，「小青峰你做什麼啊？！」
「聽哲唱歌咯，你的鬼吼鬼叫我早就聽厭了。」他屈指彈黃瀨的頭，說著惡劣的話嘴角卻一直輕快的勾起，「粘人的金毛犬，閃一邊去。」
青峰說完就不管黃瀨，「來，哲。來兩句聽聽。」
黑子也不推辭地唱了起來，他唱歌時也是那個表情，看著滾動的字幕認真到不行，而唱出來的歌卻完全不在調子上，瞬間把所有人都萌到了。
就連綠間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再類似嘲笑的氛圍下仍黑子堅持把整首歌唱完了，晴什途中想把用合身把黑子拉回正道但均以失敗告終，也就讓他去了。
最初堅持讓黑子唱歌的青峰直接爬到沙發上笑道腰都直不起來。
「青峰君好可恥。」黑子用平白的語調控訴道，「明明是青峰君想我去做的……」
青峰擦掉了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抱歉，哲——」他揉了揉黑子軟軟的頭髮，注視著黑子無表情的臉再一次控制不出地笑出聲，「但真的……」
手被桃井打落，「夠了哦，笨蛋阿大。」
話語間，下一首已經放了起來，是紫原的。較之黑子他的唱功和音準都要比黑子好太多，配合他獨特的聲線到低音部分格外悅耳，而輾轉到高音區也出乎意料地沒有令人失望，驟然拔高尖銳的聲線顯得非常有穿透力就連晴什也難免對他多看了幾眼。
在各種混聲交錯間，赤司湊到她耳邊解釋，「紫原唱歌很不錯的。」
在他誇完這句，才唱到二分之一的紫原就丟下話筒去吃零食了，美其名曰累了補充能量==
之後挨個給輪了一遍，等好不容易排到黃瀨，晴什卻不見了，黃瀨簡直崩潰，「小赤司，那個小晴什呢？」
「她出去接個電話，過會才回來。」
「什麼啊？」黃瀨失落至極。
是金木的來電，自那次綁架案後金木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從那個世界全身抽離，索性也就放棄了重新變成人的權利，以非人之軀融入那個團隊中去。
即便作戰時眼睛和赫子灼眼的似羅刹，但此刻的聲音卻依舊是熟悉的溫柔。
「耶誕節快樂，晴什小姐。」
「你也是，金木君，聖誕快樂。」
「晴什小姐那邊聽起來很熱鬧，是跟那些朋友在一起嗎？」金木也沒有給晴什回答的時間，逕自往下說，「你那邊有窗戶嗎？可以的話請走到窗邊，要放煙火了。」
「不能站在晴什小姐旁邊，但還是想這樣安慰自己……一起看煙火——」
電話那頭忽然出現一陣雜音，伴隨著金木的一聲驚呼，手機那頭的說話者就換了一道聲線，他以德語的「許久不見」打頭……尾音還沒出口就被晴什毫不留情地掛斷。
那個之前說要吃了她的變態。
想到金木可能會出現的失落畫面，晴什又發了封郵件過去，[可以。我現在就站在窗戶邊，準備好了麼，金木君？]
手機顯示有好幾封維度郵件。
灰崎：[喲~和那些人在一起的聖誕怎麼都快樂不起來吧？明天給你看本大爺的新造型。]
柴崎：[聖誕快樂，家裡多準備了幾分禮物，明天拿給你。]
秋瀨：[聖誕快樂哦~我的偵探大人。]
紀田：[好遺憾了，認識晴什醬的第一個聖誕居然不能跟晴什醬一起度過，就算現在跟朋友開著聖誕晚會也感覺哪裡不好的樣子——來年這個時候，一定要想辦法去拜訪晴什醬家裡呢~]
繪麻：[赤司桑聖誕快樂，現在在跟家人一起舉辦聖誕派對，相信赤司桑也過得很快樂吧。]
晴什看了會綻放的煙火，又低頭一條條地回復短信，然後從身後，一件帶著暖意的外套便搭在她的肩上，那個人有把外套攏了攏。
「在跟朋友發祝賀郵件？」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嗯。」晴什點點頭。
赤司到晴什身邊，抬頭看了會絢麗的花色，「我的妹妹意外得很受歡迎呢。」他忽然轉身雙手撐在窗臺上，「和我們一起過耶誕節，開心嗎？」
晴什微笑算做承認。
「那麼來年……也這樣一起過聖誕吧。和我——」濃鬱的漆黑中，赤司灼紅色的眼和窗外無數盛放的煙火一起匯成無法忽視的亮光，「……和他們一起。」
晴什唇角的笑意更勝，她把手機合上，「未來的事情誰有說的准呢？」
赤司的眼色驟暗。
但晴什似乎渾然不覺地繼續說下去，「不過……今天很開心呢，和征君和大家在一起那麼多人的一起度過某個節日——這是先前都沒有的精力，很愉快也很新奇。」
她稍稍彎腰，「謝謝你，征君。」
謝謝你把我帶入這個環境中。
煙火剛好放完，迎著未散的餘燼，赤司的之間再次撫上晴什的頭，「如果你想的話……每一天每一年……我們都可以那麼愉快，晴什，我保……」
餘下的話被黃瀨突然探出的頭打斷。
「小晴什和小赤司在那裡偷偷摸摸地說點什麼呢？不要聊天了，快回來啦~」他眉梢彎彎地朝那兩位招手，「國王遊戲時間，我可拿手了。」
「到時候小晴什跟小赤司輸慘了可不要哭著鼻子妄想逃脫懲罰哦~」
赤司也笑道，最後為晴什整了整披著的外套，「回去吧，晴什。」
第59章 完結
完結章
1.
無窮無盡的黑暗。
少女的動作有一瞬的遲緩，撐著地面要站起來，燈光驟然降下，刺的她不自覺把眼深眯。
「又見面了。」
身形頎長的男人正對著她緩緩走來，鎏金的眼稍眯，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赤司小姐……是這樣稱呼，對吧？上次匆匆一見，回味起來很是想念，總算是再次把你請過來了，雖然是稍微了點手段，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
少女——也就是晴什。
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男人的神色，邊小幅度的轉動手腕，檢查自己申請的情況，可這些細微的動作都沒有掏出男人的眼睛。
「別擔心，我並沒有對你怎麼樣。」
雖然是平行世界，可只要長著這張臉還是如此敏銳麼？
晴什抬頭，對上他的雙眸：「這位先生，請問你找我過來，有何貴幹？」
今天是受到秋瀨或的邀請去勘察現場。
她不是偵探迷也沒有強烈的正義性，會答應除了秋瀨或本身的過分熱情之外，還有一些改不了的好新奇——兇手作案的手法頗為新穎，讓她忍不住地想要知道更多。
所謂的人體雕塑，其實也就是碎屍案罷了。
兇手用花季少女的肢體擺出弧度詭異的藝術的造型，綴以最嬌嫩的鮮花和藤蔓，呈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
每一副作品（？）都體現著極端的藝術和人格思想，這些都不是晴什在意的，令她在意的是——被切割開的每一塊都保存完好，膚色瑩潤帶著曾泛銀光的白皙，好似上好的瓷器。
這種效果，她不曾見過，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尤其是在那次見到這個男人之後。
槙島聖護在距晴什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只是『這位』？你應該很清楚地知道我的……」他斂著眸子笑了笑，情緒說不出是輕快還是威脅更多一些，「赤司小姐應該是聰明人，我想那些虛與委蛇的試探還是免了吧——」
「槙島聖護先生。」晴什順勢喊出他的名字。
男人唇邊笑意漸深：「乖。你果然很聰明。」
縱使容貌再像，晴什很清楚的知道面前這位卻是和她平行世界的老師截然不同的存在。
即便長著一張漂亮的臉，唇角輕勾露出體貼柔和的笑容，金眸深處，莫測的危險感卻不曾有過半分消退，就好像——她是他的新玩具一樣。
他很吸引人，可晴什還是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挪向了別處。
憑著不算太亮的光線，她很容易就見到室內琳琅的工具，還有不遠的地上被捆綁的少女，一動不動，生死不明。
「之前引起轟動的碎屍案，都是槙島先生的作品？」
男人並不在意她的窺探，換了一個輕鬆的姿勢靠著桌邊：「你猜呢？」
晴什頓了頓，沉著眸子。
「不是你。」
「哦？」
她用極其冷靜的視線掃過狼藉的犯罪現場：「你看起來不像是這麼惡趣味的人。」
自男人喉嚨口發出一聲細碎的輕笑，那聲音越來越近，是槙島走到她面前，彎腰，巨大的暗影投撒到她眼前，遮蔽了本就微弱的光芒，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替少女撫了撫鬢角的碎發，同時腦袋也湊到她耳邊。
「答對了。」聲音含笑，「不過這可不是說你現在就能放鬆警惕了。」
到過分親近的距離了。
或許是處在危險的環境下，或者是對方擁有那樣一張臉，晴什並沒有去躲避，只是抬頭，毫無畏懼的對上那雙鎏金的，看似溫情實則冷漠的眼眸。
男人收回手，又笑。
「就算這樣看著我也沒有用。」
他拍拍手，另外兩個人便從暗色中走了出來，似乎在那邊等待了很久，「去請獵人過來。」
率先走出的那位男人瞥了晴什一眼，他眯著眼，唇邊習慣性掛著笑容，在聽到這兩個字時明顯綻開的弧度更大了些，還是老老實實行了個紳士禮：「是。」
而另一位元少女的視線則徘徊在槙島和晴什間，欲言欲止，隔了許久才問道：「老師，您不是說要把她給我製成……」
槙島似笑非笑的回頭去瞧少女：「是啊。」
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不過就在剛剛，我改變主意了。僅僅是……太可惜了……」
所有的表情和舉止都太冷靜了。
冷靜得，叫人忍不住想看她瘋狂起來的模樣。
那一定會十分美麗。
這些詞，單拆開來，就知道不會是什麼美好的事。
可處在所有人對立面的晴什並不曾露出什麼畏懼或者害怕的情緒，她就像一個安分的聆聽著，乖巧傾聽著他人的對話，似乎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消化言語中的含義，個了許久，她抬頭綻開一個柔和至極的笑。
「槙島先生。」
她說，「你這樣對一個陌生的女子國中生會不會……」
男人食指貼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笑容溫柔得好似哄騙，金眸裡暗潮湧動。
「在我這裡撒謊是行不通的，即便說喜歡我也沒用。我聽說過你的故事，相信我，你至今為止所有的經歷絕對稱不上是一個普通的國中生女孩子——」
2.
赤司晴什從未想過自己的死亡。
但這次絕對是她無數次的經歷中，最親近死神的一次。
所謂的獵人——泉宮寺豐久。
是一個活了一百多歲的男人，正常人怎麼能活過一百歲呢？
因此，他的身體出了腦和神經之外全部進行了義體替換，全部由機械在支撐，這樣能讓他身體的各處保持靈魂，而真正在維持靈魂的鮮活，依賴的還是狩獵。
通過獵殺他人，將他人的屍骸製成日用品，來闡述生命存在的意義。
不出預料，原先出現的那個高中生少女應該就是謀殺案的罪犯了。
瘋子。
這群人全部都是瘋子！
晴什寬敞又漆黑的地下和泉宮寺豐久玩了許久的「躲貓貓」。
三天兩夜毫無休眠，一直維持在高度緊張邊緣的精神快到了崩潰的邊緣，一邊躲避一邊尋找出口所在，可是——並沒有！
完全找不到出口！
年輕的過勞的身體終於迎來了支撐不了的那一刻。
泉宮寺豐久和他的獵犬一前一後對她夾擊，晴什不再逃避，緩緩的站起來直接迎上了黑洞洞的槍·口，泉宮寺豐久僵硬的臉上徐徐展開一抹狩獵的笑容：「捉到你了，小狐狸。」
晴什也笑，指尖掐上了槍口：「是我捉到你了。」
論體能，她怎麼都贏不了已經機械，唯一能拼的就只有精神力了。
一個追逐，一個逃脫，兩人的精神都必須維持在極致，可再強的精神裡也始終有疲憊枯竭的一天，她等不到那麼遠，僅僅是想抓住疏漏的那一霎那，然後……脫離困境。
泉宮寺豐久一怔，便被晴什抓住了時機。
她異色的金眸饒是在暗色中也熠熠的亮了起來。
「殺了……你自己。」薄唇輕啟，下達著不容違抗的約定。
槍頭挪開了些許，晴什見狀便轉身，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下一刻便被純金屬的獵犬撲倒在地，而原先被控制的泉宮寺豐久居然再次舉搶朝她走來，一直眼睛蛻成了獵犬一樣的紅色。
那是機械的力量。
「這就是槙島君看中的力量嗎？」
他的笑容僵硬無比，「不過，我們還遠遠沒有結束，小姑娘。」
3.
晴什醒來是在多日後。
那時她已經從暗無天日的地下挪到了消毒水氣味彌漫的病房裡。
她眨眨眼，視野還是那麼小。
赤色的那只眼睛……看不見了。
完全沒有想到泉宮寺豐久的義體話居然已經蔓延到了腦補，如果不是人類……就也無所謂被她控制了。
這麼一個疏漏，居然差點令她死亡。
獵犬抓傷了她，接下來，鮮血的味道令她完全無法隱藏自己的氣息，硬生生打了場硬仗。
那些激戰的畫面猶在眼前，印在腦海裡的最後一幕，是她再一次收到重創後，單眸失焦的樣子。
赤司顯然在她旁邊守了許久，晴什動了動，他便發現了。
「晴什，感覺怎麼樣？」
他的聲音相當輕柔，晴什忍著痛意扭頭看他——赤司居然再次變了顏色，那只熠熠的金眸正倒影著他的黯淡，自然，赤司也見到了她眼睛的異樣。
「我的眼睛，可以治好嗎？」
赤司垂著眼眸，還是綻開一個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可以，不過醫生說了，需要些時間。」
晴什靜靜的看著他，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征君可以出去嗎？我很累，還想再睡一會。」
「好。我就在外面，有任何事馬上喊人叫我。」
領走前，他還體貼的替晴什掖了掖被角。
一到門口，赤司臉上拿著柔和消逝的一乾二淨。
隨手撥了個電話：「發動全部的人手我要找到這次的幕後主使，馬上通知秋瀨或讓他來見我——那天的事，我要聽她在說一遍。還有馬上聯絡最好的眼科醫生，通知下去，眼睛永久性失明的事任何人都不准給我透露出去。否則……不用我多說了吧？」
4.
支使赤司出去只是暫時不想見人，眼睛的問題——她作為當事人，怎麼可能自己都不清楚呢？
但身體實在過分疲憊和脆弱，還真睡著了，醒來時夜色已深，晚風有些大，沿著打開的高樓上打開的窗，將窗簾吹得莎莎作響。
晴什一眼就看到站在窗邊、床頭的人。
「晴什小姐。」
金木中規中矩地打了聲招呼，克制不住聲音裡的細微顫抖。
晴什重傷未愈，臉色蒼白無比，金木立馬將自己溜進來的窗戶牢牢關緊，晴什看著動作緊張的男人，很平靜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見了，金木君。」
此刻的金木，和起初晴什見到的那名無害的少年有很大的差異。
滿頭漆黑的短髮忽然變成了盈透的白，那張臉還帶著猙獰的面具，可晴什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或許是那個獨特的稱謂。
金木在不久前赤司坐過的床頭落座。
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淡淡的血腥氣在周圍擴散，面朝晴什的蒼白，那只赫眼翻湧的暗紅愈發明顯，他伸出手，終究在半空中停下，隱忍的克制即將到突破一定臨界值。
「晴什小姐，到底是誰將你傷到……這種地步的？」
晴什垂眸，沒有說話。
「抱歉。」
金木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撫摸晴什的臉頰，自然見到了那只色澤完全黯淡的金眸，身體驟然僵硬，然後氣質瞬間變得強勢了起來，語言始終算不上強烈，「晴什小姐，讓我代替你去向那個人討回來，好嗎？」
「金木君，你似乎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晴什不僅沒有回答金木的問題，而是將話題帶到了一個奇異的地方。
金木不解的看他。
可臉色極差的少女卻是笑笑，「現在的金木君和我最初見到的那位完全不同，的確是變成了強大的樣子，但同樣也很遺憾，我已經不能從現在的金木君身上看到原來吸引我的那些東西了。」
「你之前也很久沒有聯絡過我了，我想你可能在做不方便告訴別人的事……但現在都不重要了，想我跟金木君的關聯也到此為止吧。」
金木捏緊拳頭：「晴什小姐，那我還能為您做什麼……」
「金木君，什麼都不用做，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
門剛好被打開。
——是赤司。
6.
赤司也是認出金木的，但對對方的異變視若無睹。
三兩步走到晴什旁邊，攬住她，讓她靠向自己儘量能輕鬆一點。
「深夜來訪，我妹妹還是女生，似乎是不太合適吧？」
金木用力的抿了抿唇，晴什倦怠的抬著眼，「不送了。」
金木還想說什麼，可這對兄妹從頭似乎都不想太理會她，赤司看著猶豫的金木，金眸瞬間淩厲：「金木君，不想走的話，或者你可以留下來，稍微和我聊一下先前我妹妹綁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金木還是走了。
房間恢復了一貫的安靜。
赤司也不問晴什為何要趕走金木，他極溫柔的梳理著晴什的長髮：「被吵到了？下次我會讓他們加強收尾，不放任何一隻蒼蠅進來。」
晴什靠在他懷裡搖搖頭。
「征君。」
她沿著赤司的手臂一路朝上，沿著赤司金眸的輪廓徐徐撫過，冰冷的指尖觸到溫熱的臉龐激起一些戰慄，赤司卻不以為意的縱容著她，那雙眼寫滿專注，「眼睛顏色又變了。」
「很好不是麼？跟晴什更像了。」
赤司低頭輕輕蹭過晴什的額頭，「我保證這次我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那就好。」
晴什顯得很疲憊，聲音微弱好似低喃，「征君，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會如何？」
她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可赤司一直把耳朵湊到她唇邊，還是聽到這些呢喃。
和凜然的金眸截然相反，赤司唇邊笑意柔軟到不可思議。
「不會有那麼一天。你有我。」
「可母親給我的這具身體，還有眼睛都被我弄壞了。看不見了，治不好的，別騙我了啊。」
「你有我。晴什。」
赤司再次重複了一遍，紅眸對上晴什唯一完好的那只，「治不好就把我的眼睛移植到你的眼眶了，我們本就是一體，這樣也就不存在弄不弄壞的說法。有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事的。」
當然那些傷到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考慮到，對方剛剛從中脫險，赤司並不想把這些話說給她聽。
晴什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過來許久才輕輕應了聲，「以後有任何人來找我都替我回絕了吧，就說我不想見人。還有征君，明天幫我約一下秋瀨君，我有些事情要告訴她。」
7.
翌日，秋瀨或如期而至。
晴什把自己得到的所有資訊都告訴了他，秋瀨卻高興不起來，向來輕快的面容此刻眉頭緊蹙。
畢竟當初一起出去勘察線索，最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回來。
晴什今天所有不幸的遭遇，都跟他有深刻的關聯。
可少女並不在意的最後囑咐道：「我所有的線索就是這些，不過秋瀨或，我想……那裡有個人即便員警過來也很難制服，資訊都給你了，要怎麼處理彙報都是你的事了，作為當事人最後的關照，我希望你即便是偵查也不要太陷進去。」
太危險了。
「好。」
秋瀨回過神應道，看向晴什僅存的金眸：「不過赤司桑，你只用一隻眼睛看我的時候太淩厲了，我還是更喜歡你原來的面貌。」開過玩笑，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我會把你說的一切都反映上去，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另一件更要緊的事要做——」
「如果成功了，我將親自為你討回公道；而若是失敗……」
他眨了眨自己亮紅純粹的眼睛，輕笑道，「那我也要最後把這雙眼睛還給你，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嫌棄才好。」
秋瀨沒有停留多久。
接下來幾日，晴什都是安分地在醫院裡養著傷，赤司替她請了能請到的最好的一聲，晴什也很配合的進行著治療，身體漸漸好了起來，除了那只眼睛不見絲毫起色。
在赤司看來，晴什從未表現出半點失落的情緒，反倒在沒有效果後會回頭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笑。
這所有的一切就顯得更不正常了。
僅存的金色單眸也越來越黯淡，好像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來。
這是原先赤司晴什不可能展露的情緒。
她好像……對這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又過了幾日，一個天色陰沉的下午，她失明的那只眼睛忽然恢復了視力。
守在她身邊的赤司目睹了整個神奇的過程，而隨著實力的複明，少女並沒有露出丁點的喜悅，那只複明的紅眸顏色要比原先淺一些，就像，就像——
「是秋瀨君的眼睛。」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沒有任何思索。
過了片刻，她又說：「秋瀨君死了。」
秋瀨或在那場成神的殺戮遊戲中死亡。
而早在遊戲開始前，他便將自己的眼睛交給了魔女——壹原侑子，如果他死亡，那他這只寫入預見未來能力的眼睛將贈給赤司晴什。
從未說過勝利後會做什麼。
或者是從一開始，他便計畫好了自己的失敗。
「征君，我要出去一趟。」
而後，晴什憑藉著秋瀨或贈與的眼睛的能力，成功找到了當事人那句身守分離的屍體。
同時，在當天夜晚，池袋新羅醫生家的門被一個陌生的少女扣開。
眼前帶頭盔的無頭騎士似乎對她毫無吸引力。
她提著沉重的行李箱，雨水在她腳邊沉澱出極大一塊，帶著淺淺的淡紅的痕跡。
「請問新羅醫生在家嗎？打擾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拜託他。」
很重要的事，便是躺在箱子裡的那具。
在這個深夜，少女再次撥通了某個正在拆崩坍的警員的電話：「狡齧先生，我是赤司晴什——當初在地下室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我這裡還有一些只有我知曉的線索，你有興趣來瞭解一下嗎？」
「好，那麼我在xxx等你，請務必記得不要帶人——你一個人過來。」
8.
狡齧慎也匆匆趕到。
站在那裡的少女臉色還是不太好，畢竟是大病初愈，卻揚起相當溫柔的笑容。
「走吧。」她說的那麼理所當然。
「等等——」狡齧連忙喊住他，「不是說有線索……」
「我就是線索。」
少女眸色沉斂，原先被重傷至失明的眼睛似乎已經恢復了，「狡齧先生，你在這裡多猶豫一分鐘裡面或許又多了一個受害者，在我們養傷的十多天內你應該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了吧，還要等待嗎？」
晴什安安靜靜站著，等待男人的選擇。
狡齧問出了一個盤旋多天幾乎已經肯定的猜測：「他們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晴什點頭。
「為什麼？」
眼前的人，頂著稚嫩的臉，最多就是個國中生。
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忽然就惹到了那麼可怕的勢力了呢？
「或許是我身上有吸引那個人的地方——槙島聖護，你可能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狡齧先生——」
晴什又喊了他一聲，「你究竟要不要和我一起？」
男人在原地思索斟酌了好久，終究還是一咬牙：「走！」
等出發，又忍不住囑託：「你等等跟在我身邊，跟緊一些，我保護你——」
「不用擔心。」
晴什輕笑著拒絕，「我有自保的能力，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死，有你在我身邊倒是更方便了些許。」說著，她新擁有的紅眸微微亮了一起。
窺探未來。
也只能看到別人的未來。
現在狡齧深夜在她身邊，能看到這人的未來自然就能避開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倒也是輕鬆許多。
狡齧心底有些駭人，忽然腦海裡縈繞的都是晴什前面的半句：「你想死？」
晴什笑了笑，並不作答。
9.
事實往往出乎意料。
這一路並未遇到什麼風險，相反……越往裡面走，環境越是狼藉，隱隱染了點血腥和殺戮的氣息。
走到最裡面，居然見到了屍體，那些都是曾經圍繞在槙島聖護身邊的親衛！
狡齧吃了一驚，忍不住看旁邊的晴什。
見少女也皺著眉頭，顯然連她都沒有看透面前的一切究竟算作什麼。
秋瀨或給予的那只看透未來的眼睛，居然完全沒有看到這些！
那麼到底是誰，誰強硬的改變了未來的走向？！
「繼續，不要停。」她這樣對狡齧說。
終於在最裡面，見到了兩個槙島聖護在打鬥的模樣。
一個已經狼狽的有些難以支撐，另一個卻遊刃有餘的，尾光掃到晴什過來，還扯著姣好的嘴角笑了笑，順勢用薄刀割斷了另一人的咽喉，結束了這場戰鬥。
另一個自己還未完全咽氣。
他就勾著對方的長髮，重複著對方眼底的疑惑：「為什麼你打不贏我？因為你的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而我卻有必勝的理由。」說著，他柔軟的眼色朝晴什所在的方向望過去，「本來我們在各自的世界做各自喜歡的事，可誰讓你不小心動了她呢？」
「那可是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學生，真是遺憾。」
那雙鎏金的眼眸終於蕩開自己熟悉的情緒，晴什仔仔細細將男人看了好幾遍，最終喊道。
「老師。」
男人走過來，狡齧立馬擺出防禦的姿勢。
可現在這個槙島聖護要比死去那個強勢太多，幾下過招便打暈了狡齧，想起這人礙眼的站在自己學生旁邊，就要動殺手。
「他救過我，老師。在這個世界的老師要殺死我的時候。」
槙島聖護把薄刀收好：「好，那就不殺他。」
他三兩步走到晴什身邊，不顧自己身上的血污，摟了摟少女，「在這個世界過得還算習慣嗎，晴什？」
晴什沒有碰他，用一種冷漠且無機質的眼神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男人低低談了口氣。
「都想起來了。」
「和我回去，晴什。」
10.
赤司晴什一直都在尋找回去的方法，卻很少思考穿越的原因。
或者是她潛意識裡不願去想。
直到被泉宮寺豐久打到只剩半條命時，遺忘的一切總算再次被想起。
會什麼不去想願意呢？
——因為那樣的真相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
赤司晴什的母親，早就死去了。
在她18歲那年。
強大的意志令她重生了一趟卻仍舊不能贖回自己的母親，然後她瘋狂的撕裂了時空，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可能存在母親的世界救回她深愛的母親。
或許是她強大到超出了規則的範疇。
然後她成功穿越了，卻被處罰抹去了這段記憶。
直到記憶揭開。
……原來，這個世界的母親早在更早之前便死亡了。
沒有了母親，那她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所有她跟這個世界的所有朋友斷絕了關係。
她甚至想過……去死。
不曾想，她那位老師，亦是他的未婚夫居然也穿越到這個世界，殺死了那個陷害玩弄她的「自己」，不惜一切要將她帶回原來的世界。
「你只有我了，晴什。」
男人輕輕的摟著少女，像擁抱著什麼易碎品那樣，聲音輕柔似勸諫亦似哄騙，「和我回去，我會像我跟你母親許諾的那樣一直照顧你，你也不想赤司夫人一個人在那裡孤零零的吧？你可不可能死，不論對我還是對你母親而言。」
槙島身上還有殺戮後的血腥氣，淡淡的和他溫柔的言辭完全不搭調。
但他眯著眼吻了吻少女脖頸細嫩的皮膚，親昵無比：「晴什晴什晴什——」
「閣下，能否放開我妹妹。」
赤司是在這時出現的。
有了多次的前科，他一點都不放心晴什，甚至一早就在少女身上塞了追蹤器，此時從黑暗中出來，那雙異色的眼亮到叫人不可忽視，直接快步走過去爭奪他懷裡的晴什。
對上少女抬起的眼眸。
沒有迷茫亦沒有無措，是一種無機質的置身事外的冷漠。
赤司卻並不在意綻開一個溫柔至極的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到我身邊來，晴什。」
ex1.
他是在清晨的電車等待席上見到那個女孩子的。
彼時，太陽才伸出至三分之二。
清晨的日光不得太暖，可照在那個女生的身上意外給人一種刺目的灼眼感，她有一頭火色及腰長髮，在腰部俏皮的打著個卷，穿著貼身的制服，裙子是沒有改過的長短，被襪子規矩的包裹著僅僅在接縫處漏出一截誘人的大腿皮膚。
不過手臂上到是有很多可以供人欣賞。
電車遲遲不來，她也沒有半點焦躁，反而掏出了手機。
瑩潤修長的指尖襯著白色的機殼，更漂亮的。
稍稍回頭，漏出的小半張臉亦是極端柔和的線條，誘惑著無數碎光爭先恐後的前期親吻。
他的心跳開始變得不規律起來。
終究還是控制不住的抬腳——
「這位同學（小姐），介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靜美的少女聞聲回頭，露出半張膚色白皙的臉，上面還嵌著一隻繾綣深邃的紅眸，她笑了笑，你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跳到後空口了！
「當然介意。」
她完全把頭轉過來，露出另外半隻璀璨到灼目的金眸，「我不接受這種拙劣的搭訕方式，當然，如果你能讓我看到你的特殊之處——那或許還可以另當別論。」
指尖按下。
是發信給——【赤司征十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