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毒發
「師父……師父…….」銷魂殿裡,安暖抱著笙簫默,笙簫默渾身都在顫抖,安暖能感覺到笙簫默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在野蠻地衝撞著,想要衝破封印。
安暖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只有拼命地往笙簫默身體裡注入真氣,封靈術已經不堪一擊,緊靠著安暖的真氣在苟延殘喘,維持著笙簫默的神智。
師父……那麼溫暖,那麼愛笑的師父,現在渾身冰涼,躺在自己的懷裡眉頭緊皺,痛苦不堪。安暖的下巴抵在笙簫默的額頭,淚水滴在忽隱忽現的墮仙痕跡上。
笙簫默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扔進了萬年冰窟裡用火燒灼,一會兒冰涼刺骨,一會兒炎熱難耐,腦袋裡像是爆炸了一樣,疼得他忍不住的顫抖。
突然一道光照到笙簫默的眼皮上,笙簫默緩緩睜開眼,眼前的情景竟然和七殺殿有幾分相似。
「燭龍神尊萬歲!」
殿裡一群面貌難看、身材矮小的怪物向殿上寶座上坐著的人跪拜。
那寶座上坐著的人,一襲火紅色衣服,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
小暖?笙簫默看清了他們朝拜之人,頓時如五雷轟頂。
一直以來,自己最相信的就是小暖,她看自己的眼神、她說話的神態聲音和她靠近自己時的心跳加快,這幾年的相處,若說別人他笙簫默不瞭解還可能,但是自己的小徒弟,他怎麼可能不瞭解呢?要是說她是奸細,她在騙自己,這無論如何笙簫默都接受不了。
「小暖,小暖,你告訴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笙簫默沖上殿去,握住安暖的手腕。
安暖一聲冷笑,甩開他的手:「你是誰?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是師父啊。」怎麼小暖不認識自己了?
「師父?」安暖低頭作思考狀,轉而仰天大笑,「笙簫默?你還真當自己是我師父了,本尊也就是給你面子,陪你玩幾年,告訴你,我接近你,做你的徒弟,都是為了竊取長留的密報,為了折磨長留上下,讓你們這些道貌岸然要守護天下的人生不如死。」
「什麼?」笙簫默不敢置信。
「你不信?」安暖左手一揮,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偌大的鐵籠子,籠子裡一群人穿著白色宮衣,腰間掛著宮石宮玉宮木,一看就是長留弟子。
「啊——神尊饒命神尊饒命——」看到安暖,籠子裡的人紛紛跪地磕頭求饒。
安暖唇邊掛著冷冷的笑,右手袖子一甩,籠子裡的人頓時血濺八方,殿裡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那些面貌難看的怪物跪在安暖腳下,齊聲呼喊:「神尊神武!神尊神武!」
「哈哈哈哈哈——」安暖囂張放肆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殿裡,聽得笙簫默忍不住後退一步。
「你——」笙簫默指著安暖,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噴了安暖滿頭滿臉,眼前的情景也漸漸模糊。
「師父……師父?」熟悉的聲音迴響在耳邊,笙簫默再次睜開眼,一眼望到了殿前那一棵繁盛的海棠樹。
小暖不染世塵的面龐映入眼簾,清澈如水的眸子望著自己,看到師父醒了,安暖的眼底蕩漾著小小的歡愉和欣喜。
「師父,這是今天的糕點,弟子看師父睡得香,就沒叫醒師父。」
面前擺著三盤精緻小巧的點心,笙簫默夾起一塊塞到嘴裡,頓時嘴裡被芝麻的香味充溢著。
每日這個時候,是自己最安心最溫暖的時候,不知不覺,小暖對於自己的意義已經和她的名字一樣了——安心,溫暖。
這偌大的長留,小暖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突然,胸中好像被萬箭射穿,猛地痛了一下。笙簫默抬眼,之前那個身穿白色宮衣的小徒弟,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襲紅色的長袍,臉色煞白,襯得鮮紅的嘴唇仿佛滴著血。
笙簫默皺眉,點心裡下了毒?鮮血從嘴中流出,濕濕黏黏的,滴到笙簫默手上。
「師父,點心怎麼樣啊?」面前的那個女人,眸子裡充滿陰晦狠毒,死死地盯住了笙簫默的眼睛。
笙簫默感覺一口氣堵在心口,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笙簫默已經手握一柄長劍,站在了長留大殿前。
面前的誅仙柱上,小暖著一襲白色的宮衣,被牢牢綁在上面。
「師父……」安暖抬頭虛弱地喊他,「疼……」
她的身上都是傷痕,看樣子是長留的火雷鞭刑。她這麼小小的身子,怎麼能受得了這麼重的刑?
笙簫默剛想抬手用劍砍斷綁在安暖身上的鐵鍊,眼前的人卻忽然又變成了那個穿著紅色袍子,一臉囂張自負的女人。笙簫默心頭一顫。
遠處傳來戒律閣首座宣刑的聲音:「孽徒安暖,背叛長留,竊取機密,欺師盜祖,叛你誅仙柱上受火雷鞭刑,每日九九八十一鞭,直至魂飛魄散。」
背叛長留,竊取機密,欺師盜祖。字字敲打在笙簫默心上,如千斤重,壓在心頭。
「聽到了?是不是很恨我?我殺了成百上千的長留弟子,我欺騙你獲得神器,我利用你的感情,現在是不是很恨我?」安暖挑眉。
她的話像是一道閃電,直接劈中笙簫默的心。自己真的相信小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笙簫默低頭,手中的長劍入眼,竟是無心劍。
「砰」長劍起落,鐵鍊化為粉末。
「小暖,你走吧。」笙簫默感覺這句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安暖依舊是身著紅袍,墨色的長髮在空中飛舞,一雙赤色瞳孔裡仿佛燒著火。
身後萬千長留弟子從殿下攻上來。
安暖伸出右手,長袖一揮,一團團火焰從手中噴薄而出,攻上來的長留弟子瞬間在火焰裡化為灰燼。
笙簫默握住安暖的左手:「小暖,不要做傻事了。」
「這還不夠?」安暖的眼中充滿了戲謔。
「大膽孽徒!」身後傳來摩嚴的聲音。
安暖甩開笙簫默的手,猛地運起真氣朝摩嚴的小腹打過去。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無心劍從背後□□安暖的腰間,鮮血汩汩地湧出來,安暖和笙簫默都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周圍的一切都像沙子一樣隨風消逝,點點暖光照進笙簫默的眼睛裡。
銷魂殿,殿外海棠依舊。
安暖身上的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白色的宮衣。
笙簫默愣了,無心劍在手中微微發抖,最後化作一道光消失在笙簫默手裡。安暖整個身子仿佛被抽去了支架的木偶人,倒在了地上的血泊裡。
「小暖!小暖!」笙簫默沖上去抱緊安暖。
「師父,你終究……」安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低得笙簫默也聽不到了。
笙簫默抱著安暖,握緊她的手,拼命喊著她的名字,但是安暖的眼睛還是慢慢閉上了。
「小暖!小暖!」笙簫默猛地從夢裡驚醒。
「師父?!」安暖聞言連忙從殿外跑進來,「你終於醒了!」
安暖撲到笙簫默身邊:「嗚嗚嗚師父你都昏迷好多天了,我還以為你不要小暖了。」
笙簫默猛然一驚,頭暈暈的,有些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剛剛的幻境還是現實。
「師父,你怎麼了?」看笙簫默有些奇怪,安暖抬頭問。
「沒什麼,」笙簫默揉了揉太陽穴,「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有些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
「這樣啊,好辦。」
安暖話音未落,笙簫默就感覺手臂上一陣刺痛:「啊痛痛痛,你幹什麼?!」
「幫師父分清夢境和現實啊,師父,分不清楚的時候就掐自己一把,疼呢,就是現實,不疼就是夢境。」
看著安暖仰起的小臉,笙簫默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對了,師父,小暖做了枸杞玉米七彩羹,我去給你端。」安暖像小兔子一樣活蹦亂跳地朝小廚房跑過去。
還好師父在綺靡花開花的時候醒了,時間剛剛好。師父,吃了綺靡花做的粥,你體內的魘就能化解了。安暖一路上想著,感覺這些天的陰霾都一掃而光。
「師父,喝粥。」
一碗五顏六色的粥放在了笙簫默面前,笙簫默皺眉:「小暖,這是用什麼做的?」
「是用大米、小米、玉米、枸杞、大棗……」
「行行行,別說了。」笙簫默拿起旁邊的小勺子,送了一勺粥到嘴裡。
雖說雜七雜八的放了很多東西,味道還是很獨特的,笙簫默嘴角微翹。
突然,笙簫默停了下來。
腦子裡,突然像是有萬道銀光閃過,夢裡,無心劍穿透小暖身體的場景再次在腦子裡閃現。
血,無窮無盡的血,不停地湧出來。那些血,像是殷紅的玫瑰,淒靜地綻放著,像一條蜿蜒的紅色長蛇,順著地面蜿蜒爬行,像是一杯灑在地上溫熱的酒,粘稠誘人。
笙簫默拿著勺子的手開始顫抖。
雖然是在夢裡,自己還是親手殺了人,那種殺人之後的快感,是自己千年來沒有體會過的,如火似風地挑撥著自己的心。
這是……怎麼回事?魘的力量如有神助,在身體裡頂撞著,封靈術設下的封印不堪一擊,瞬間就被擊破了。
笙簫默連忙運起真氣,猛地向下壓制魘的力量,兩種力量在身體裡相撞,笙簫默的身體仿佛被撕裂,痛得一下子掀翻了桌子,跪在地上□□。
「師父,師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暖看到師父的樣子,嚇得驚慌失措,這是什麼情況,師父喝了綺靡花做的粥,不是應該好起來了嗎?這魘怎麼會再次發作,綺靡花不是解藥嗎?
安暖的呼喚聲在笙簫默的腦海中越來越模糊,笙簫默覺得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流失。
不行,不能再留在這裡,繼續留下來隻會傷害小暖,傷害長留。
笙簫默依靠著殘存的意志,一下甩開安暖抓著他衣袖的手,禦劍往長留外飛去。
第二十八章 審判
「師父!」安暖看笙簫默禦劍飛出了銷魂殿,連忙抓起無心劍追了上去。可是師父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師父——師父——師父你在哪兒——」
一聲聲呼喊回蕩在長留外的天地,安暖禦劍一邊飛一邊喊,四周都沒有師父,嗓子都快要喊破了,還是沒有半點線索。
「啊!」找了一天一夜,安暖終於體力不支,一頭從劍上栽下來,狠狠地砸到了下面的一棵樹上。
「唔……」安暖揉著頭剛站起來,腿一軟,又跪在地上了。
夜風習習,安暖跪在地上,覺得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強撐了一天,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小姑娘,別傷心了。」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
安暖抬頭:「你……你是誰?」
「我只是這魍魎森林裡的一個樹妖精魄而已,我叫阿衍。」
「阿衍?」安暖靠在樹上,覺得身後一股溫暖的力量緩緩輸入身體裡,「你在給我療傷嗎?」
「談不上,只是讓你有力量去尋找你愛的人。」阿衍一邊說,一邊輕輕搖動著樹枝,從樹枝上掉下來十多個半青半紅的果子,「吃了它,你就有力氣了。」
安暖看著地上的一堆果子,從裡面拿了一個,用衣服擦了擦,狠狠地咬上一口,甜美的汁液順著喉嚨流進胃裡,安暖這才感受到胃部傳來的火辣辣的疼。
狼吞虎嚥地吃完了剩下的果子,安暖站起來抹抹嘴,沖樹妖阿衍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阿衍。」
樹妖在夜空下靜靜地擺了擺樹冠,像是和安暖揮別。
告別了阿衍,安暖繼續在森林裡走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身邊多了幾個人,回頭一看,落十一帶著幾個長留弟子正站在身後。
「十一師兄?」安暖不解,為何落十一要來找自己。
「暖姑娘,師父命我來請你回去。」
「世尊找我?是什麼事情啊?」
「師父沒說,只說讓暖姑娘快些回去。」
「不好意思,十一師兄。」
安暖剛想拒絕落十一,身邊傳來火夕和舞青蘿的聲音:「暖暖,不要聽十一師兄的話,快走!」
話音未落,火夕和舞青蘿已經一左一右落在了安暖身邊,佩劍拿在手裡,落十一此時也亮出了武器,身後的一干長留弟子都做出了備戰的姿態。
「到底發生了什麼?」安暖連忙問舞青蘿。
舞青蘿壓低聲音說:「你走了之後,雀兒不知怎麼的突然到世尊那裡去告發,說你是七殺的奸細,誘害師父,出賣長留,世尊就帶人搜了你的房間,結果發現了殘留的綺靡花根莖和……」
「和什麼?」安暖急的快哭出來了。
「和一大箱你臨摹的師父的字帖。」
舞青蘿話一出,安暖立刻如五雷轟頂。世尊搜出了綺靡花的根莖這些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搜出自己模仿師父的字帖,那自己這麼多年來對師父的心思,豈不是全數被世尊看在眼裡?
眼看不敵落十一,火夕向安暖大喊:「暖暖,快走啊!」
「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暖暖,不要管我們,你被抓回去就是死啊!」舞青蘿大喊。
青蘿說得對,以師伯的性格,要是自己被捉回去,不死也得半殘,頂多比花千骨好一點,不用魂飛魄散而已。
落十一轉眼看到安暖想走,猛地射出手裡藏著的石子,石子打在安暖身上,顆顆打在關節穴位上,安暖禦劍逃走不成,反而被落十一點中了穴位,從劍上跌下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火夕見狀,一劍橫掃過去,身邊糾纏的幾個弟子被甩出去好遠,火夕連忙想去扶安暖起來,還未低下身去,一把冒著寒氣的劍已經橫在了脖子上。
「十一師兄,都是同門,何必這樣呢?」火夕訕笑著說。
舞青蘿看到火夕被制服,也不敢輕舉妄動。
身邊剩下的幾個長留弟子見狀連忙圍住舞青蘿和安暖。
「師命難為,今日你們二人攔我之事,我就不跟師父說了,但是暖姑娘要跟我回去,不然我不好交差啊。」落十一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
既然已經被人家制服了,還能怎麼辦?舞青蘿和火夕也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回到長留之後,落十一遵照世尊的命令,直接把安暖下到了仙牢裡去。
安暖躺在冰冷的仙牢地面,地面上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千骨留下的。長留的仙牢看似與人間普通的大牢沒什麼區別,實際上每一個柵欄每一根鐵柱上都有天雷符鎮著,安暖只運氣試了一下,就險些沒被劈暈過去。
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個下落,要是有個萬一……不會的,師父不會有事的!安暖又急又累,躺在地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罪人安暖,世尊提審。」終於到了審判的時刻。
安暖跪在長留大殿下面,這次沒有三尊會審,白子畫重傷,笙簫默失蹤,只有摩嚴一個人在殿上坐著,九閣長老分坐下方。
「安暖,你可知罪?」摩嚴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感情。
「弟子不知所犯何罪。」安暖心裡一陣打鼓,不知道摩嚴是要責問自己哪一點。
「哼!還不知罪!你身為儒尊的入門弟子,卻誘害師父,出賣長留,心懷不軌,我問你,你可是七殺的奸細?」
「弟子不是!」誘害師父,出賣長留,心懷不軌,七殺奸細。十六個字,安暖怎麼聽怎麼琢磨都和自己無關,若是一口認下了,到時候連翻案的機會都沒有。
「還敢狡辯!」摩嚴一揮手,弟子呈上來一箱東西,放在安暖面前,「你自己看看!」
安暖扒開箱子,綺靡花和字帖都在其中,還有師父那日沒喝完的小半碗粥。
「以綺靡花入粥,給你師父下毒,人證物證俱在,你還狡辯?」摩嚴瞪眼。
「用綺靡花下毒?可綺靡花不是解藥嗎?人證物證俱在?人證在哪裡?」安暖聽得一頭霧水。
「還不承認!綺靡花為至邪之物,花開入藥食用可惑人心智,誘發心魔。」摩嚴冷笑,「還有,你還要看證人嗎?來人,帶證人入殿。」
證人被弟子引入殿中,跪在摩嚴面前,摩嚴開口:「你自己好好瞧瞧!」
雀兒?!安暖和跪在前面的雀兒對視,心裡有一千萬個不解,雀兒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她引自己入長留見到師父,是她日夜陪在自己和師父身邊,師父說她是舊友所贈,是九天靈雀,法力高深,她到底是為什麼?
……
「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在外面玩兒個三四年嗎?」「人家想你了嘛。」
「額……軟軟,你有所不知,你師父我主人,可是長留山最受歡迎的上仙,隨隨便便一幅字畫就能賣個好價錢,就算是用傳音螺錄下來的簫聲,也能賣五兩銀子呢。」
「軟軟,既然是那個什麼落天桑打傷了儒尊,肯定是有目的的,不如你再去找他看看?」
「沒事,出了什麼事我幫你擋著,你快去快回就行了。」
……
自從那次師父放了雀兒去遊歷之後,自己就感覺很奇怪。雀兒在銷魂殿生活了那麼久,若是平日裡隨意進出寢殿和正殿,師父早就把她趕下去了,但是自從她回來之後,自己經常會在師父和自己的寢殿裡突然遇到雀兒,當時還感覺哪裡不對勁,原來都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所以她故意去偷師父的字畫,留下那一幅字讓自己撿到日日模仿。
所以她出主意讓自己去找落天桑拿綺靡花。
其實綺靡花根本就不是什麼解藥,而是誘發師父體內的魘的誘發劑!
安暖冷笑,怪不得現代人有句話叫做「防火防盜防閨蜜」,身邊最親近的人往往就是捅刀子捅得最深的那個。
既然師伯認定了人證物證俱在,自己再怎麼反抗都於事無補了。
雀兒在前面娓娓道來,講述著自己如何發現安暖這個「七殺奸細」,如何目睹安暖「誘害師父、大逆不道、心懷不軌」的,她的聲音在安暖腦海中模糊成一陣「嗡嗡」聲,安暖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雀兒要這樣做。
「安暖,人證物證俱在,你可認罪?」摩嚴聽完了雀兒的陳述,再次詢問。
「弟子認罪。」一個頭,長磕到底,安暖再也不想爭辯什麼了。
「孽徒安暖,身為儒尊弟子,誘害師父,出賣長留,心懷不軌,經查實為七殺奸細,現判處剔仙骨,受萬劍穿心之刑,誅仙柱上每日受九九八十一道火雷鞭刑,直至魂飛魄散。」
第二十九章 受刑
「即刻施刑!」
一聲令下,安暖被綁到冰冷的誅仙柱上。誅仙柱下玉質的地面上,絲絲血跡如同沁色一樣氤氳在地面上,不知道是花千骨留下的,還是歷年受到懲罰的人流下的鮮血。
朽木清流遠遠地望著誅仙柱上的安暖,一揚手裡的酒葫蘆,一口烈酒灌入口中。花千骨,安暖,這兩個丫頭初進長留的時候,自己最是喜歡,現在一個被關入仙牢之後不知所蹤,一個被綁在誅仙柱上每日受刑。
這剔仙骨的刑罰,也是長留至刑之一,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實行過了,施刑者用206根東海冰淩灌注進受刑者身上的每一根骨頭,冰淩入骨後仙骨盡散,施刑者還要再將刺入骨頭裡的冰淩一一拔出,受刑者痛苦不堪。
剔仙骨的刑罰由戒律閣的首座親自執行,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拄著竹枝拐杖站在誅仙柱對面的高臺上。
台下,上上飄、狐青丘、舞青蘿、火夕等人跪了一地,哀求世尊手下留情。
「世尊,求你暫緩刑罰,徹查此事,暖暖不是這樣的人。」舞青蘿叩頭大聲喊道。
「是啊,世尊,你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就判刑啊。」
「師父,求你手下留情,暖暖心地善良,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摩嚴面無表情,一步一步走下高臺,走到誅仙柱前,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是不是七殺的奸細?」
「弟子……不是……」
摩嚴點點頭:「好。」遂一甩衣袖,轉身飛上了高臺。
「施刑!」
戒律閣首座立刻作法,一道晶瑩剔透、前尖後圓的冰淩從手中射出,後面還牽著一根金色的絲線。
「啊!」冰淩入骨,安暖感覺自己的骨頭像是被人剖開了敲碎了一樣,忍不住慘叫一聲。
「暖暖!」舞青蘿想撲上去,被火夕生生地拽回來,按在地上。火夕抱著舞青蘿,兩個人都泣不成聲。上上飄已經不敢去看,捂了眼睛跪在地上哭。狐青丘雖然面無表情,心裡早就揪作了一團,別過臉去不看。
一、二、三……安暖剛開始還用仙力勉強撐著,後來越來越多的冰淩射進身體裡,安暖早就數不清已經是第幾根了,仙力也慢慢渙散,雖然渾身上下一滴血都沒有流,卻疼得安暖渾身發抖。
師父……安暖的意識已經模糊,眼前出現笙簫默的身影,銷魂殿上,師父斜倚在海棠樹旁,輕輕吹著長舒簫,嘴角微微上揚。
停下來了,冰淩不再進入體內,世間一切的聲音、一切的動靜,仿佛都停了。
安暖垂下頭,眼睛微閉,像是死人一樣。
「暖暖!暖暖!你醒醒啊……暖暖不會死了吧……」舞青蘿哭喊著。
不會的,剔仙骨之刑不會死人。摩嚴背過身去。但是,會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終於結束了嗎?安暖迷迷糊糊地想著。
突然,戒律閣首座手裡攥緊了206根金線,猛地往後一拽。
「啊!」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安暖身上206根刺入骨頭裡的東海冰淩忽的被從骨頭裡拽出來,就像是有人直接把心從身體裡揪出來捏爛一樣。
為什麼不讓自己安安靜靜地死?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是再去找師父,就算是讓自己站起來,也做不到。
頓時,鮮血從身上的206個窟窿裡汩汩地湧出來,白色的宮衣一瞬間就變成了血紅色。
還有萬劍穿心,安暖苦笑。
戒律閣首座已經備好了銀劍,手一揮,一把劍瞬間化為千萬把劍。
「慢著!」是世尊的聲音,「接下來的刑罰,我來執行。」
戒律閣首座回身,有些疑惑地望著摩嚴,摩嚴微微點頭,戒律閣首座只好收了劍,退到一邊。
摩嚴袖子一揮,一把劍出現在空中,幻化成千萬柄劍停在空中。
狐青丘和上上飄看到劍暗暗吃驚,這是師父的貼身佩劍,平日裡也很少見師父用,怎麼今天拿出來了?這劍的靈力自然比戒律閣首座的要高,萬劍下去,安暖定然沒有生還的希望。
然而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空中千萬把劍已經向安暖飛過去。
安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大片銀光向自己飛過來,知道是萬劍穿心來了,用盡全身力氣咬緊牙關,準備死撐過去。
一、二、三……十秒,二十秒,好多好多秒過去了,安暖身上沒有感受到一點痛楚。
難道是自己疼得沒有知覺了?安暖慢慢試著移動了一下手,啊!好痛!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
不是自己沒有知覺,那就是……世尊給自己放水了?
安暖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高臺上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萬劍穿心已畢。孽徒安暖已失去意識,火雷鞭刑暫停,擇日施刑。」
九閣長老和觀刑的眾位仙人不由得議論紛紛。
接下來,安暖感覺自己被人從誅仙柱上放下來,拖著往什麼地方去,精神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安安。」
在仙牢裡不知躺了多久,感覺血都流幹了。
有人在喊自己,聽聲音是江大哥。安暖硬撐著睜開眼睛,因為受了剔仙骨的刑罰,眼前還是一片模糊,看到一個人影在仙牢前晃著。
一定是自己在做夢,江大哥怎麼可能來這裡?
江離看到地上躺著的安暖,心裡不由得一抽。那日自己忽然感覺到靈石的力量有波動,掐指算到了安安有危險,用水月鏡定位到安安在長留,就立刻趕過來了。
無奈長留和崦嵫距離實在是太遠了,自己連夜趕路,也用了兩天的時間才到。
江離一劍劈到仙牢上,立刻被仙牢上的火雷符反彈回來。
長留仙牢的火雷符分佈在九閣長老手中,要想破解其一都要過五關斬六將,等到自己把九個火雷符都破了,安安估計早就失血過多而亡了。
正在頭疼之際,一把鑰匙遞到了眼前,江離轉頭,身後站著一個白衣白裙的小蘿莉。
「江大哥,這是仙牢的鑰匙,是李蒙師兄、青丘姐姐、阿飄和青蘿他們讓我拿過來的,你快救姐姐出去吧。」
江離之前在崦嵫見過玉露,也聽安暖飛鴿傳書的時候提到過,連忙接過鑰匙,打開仙牢的門。
跪在地上,江離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安安渾身都是傷口,動一下都會出血,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那麼難過?
「江大哥,你快一點,過一會兒巡查的弟子就來了!」玉露催促。
江離來不及多想,抱上安暖,轉身出了仙牢,回頭見玉露還站在原地,不禁奇怪:「你不走嗎?」
玉露笑了笑:「我就不走了,我留下來攔著世尊。不用擔心我,再說了,我還有李蒙師兄呢。」
江離向玉露微微鞠躬,抱著安暖禦劍離開長留。
「師父……師父……」安暖身上都是傷口,失血過多,發起燒來,拽著江離的衣襟說胡話。
江離試了試安暖的額頭,嚇了一跳,怎麼會那麼燙?看來要找個客棧停一下,馬上給安安療傷才好。
在客棧住下,江離吩咐掌櫃的買了一套新的衣服,在房間外設了結界,便開始給安暖療傷。
真氣源源不斷地流入安暖的體內,江離卻感覺這些輸入安安體內的真氣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洞。
這群人到底把安安傷的有多深?!江離心裡一痛。
現在的安安失了仙身,沒有辦法快速自愈傷口,身上的這206個窟窿要用多久才能痊癒?經脈全斷,失血過多,雖然沒死,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安安,你一定要醒過來。江離拼命地往安暖體內不斷地輸入真氣,好像要把自己的身體掏空了給安暖一樣。
「師父……師父,你別……別不要小暖……」
江離抱緊了安暖,一滴眼淚滴到安暖的手上。
安安,笙簫默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傷成這樣還想著他?他不是你的師父嗎?怎麼也不出來護著你?
一個月之後。
安暖終於從無休無止的昏迷當中醒過來,身上的傷也在江離的治療下幾近痊癒,但是渾身疼痛的後遺症還沒有好,總是在陰天下雨的時候加劇,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疼得渾身發抖。
「江大哥,你說我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安暖好不容易感覺不那麼疼了,從床上爬起來,盯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發呆。
「快了,等你好起來了,江大哥就帶你去遊山玩水,再也不問這些破事。」江離在一旁熬藥,濃濃的苦味在屋裡彌漫開來。
「不,等我好了我就要去找師父,還有姐姐。」安暖轉過身來看著江離,堅定地說。
從剛開始自己進長留的目的就是要找姐姐,現在姐姐沒找到,師父也丟了。
江離看著安暖堅定的眼神,默默歎了一口氣,這丫頭每天心心念念的不是師父就是姐姐,怎麼半點兒都沒想到她自己。長留傷她傷得那麼深,她醒來後卻並沒有半點怨言。
安暖正對這絲絲雨線發呆,突然看到雨中一道光閃過:「哎,江大哥,你看那是什麼?」
江離抬頭望向窗外:「哪裡有什麼?」
話還沒說完,一把閃著寒光的劍射進了屋裡,深深□□了對面的牆上。
「無心劍!」安暖看清了劍上掛著的宮花,一眼認出了這是自己的無心劍。
自從剔了仙骨,墟鼎被毀,無心劍就失去了蹤跡,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無心劍插在牆上「嗡嗡」作響,安暖腦海中閃過笙簫默入魔的樣子,大叫不好,師父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