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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功德大師》作者:Fahrenheit【完結】

第二十八章

  霍勉好歹也是半個公眾人物,同時他還有不菲的身家,所以造型師髮型師裁縫制鞋等等,都能享受他們的□□。

  他這邊頭髮正剪到一半,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瞧,陌生號碼,接通後原少緯那頗有特點的嗓音便傳了過來,「金老闆,明天上午我們去找你。」

  霍勉就說:「好的,記得帶上證件。」

  掛下電話不過一分鐘,他又收到條短信:您是認真的嗎?我並不適合這一行。

  少主認真任起性來,耿言顥招架不住。

  霍勉直接把電話撥了回去,對耿言顥一是一二是二地講個明白:作為經紀人和公司老闆不可能經常陪在原少緯的身邊,而原少緯的脾氣秉性如何,你耿言顥恐怕比我看得更清楚。沒個勸得住他的人跟在身邊,誰都不放心。然而單單作為助理,太埋沒你了。你家少主總有一天會長大,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所以你也該有自己的人生安排。做藝人來錢快毋庸置疑,如果煩了倦了,三十多歲隱退後半生也有著落。

  最後霍勉還承諾,在原少緯能夠獨當一面之前,會讓他們在一起工作。

  顯然,霍勉說服了耿言顥。

  撂下電話,霍勉身後的髮型師小心翼翼地問,「金先生又簽新人了?」

  「嗯,」霍勉已經知道這個細長條的髮型師想做什麼了,「想發微博?想發就發吧。」這個髮型師是個小網紅,有十幾萬粉絲,比他都要「紅」一點。

  對了,現在他粉絲多少了?拿起手機登錄帳戶一瞧:這才多久,粉絲數就翻了番,二十萬掛零。

  他的帳戶密碼,伊萬也有。這些日子他的微博都在轉發公司官微的消息,他的顏粉們都集中在他打招呼的那條微博下嗷嗷求自拍……

  他挑了被頂到最高的那條留言回復:好的。

  就在那位顏粉正興奮地發現自己被「翻了牌子」的時候,髮型師已經上傳了一張霍勉的側臉。

  頭髮剪到一半,腦袋上橫豎夾著兩個五彩鑲鑽的大髮夾……即便如此,依舊能顯出他眉目如畫……別有韻味。

  霍勉看到照片也笑了一下,指尖輕點直接轉發,不管粉絲們作何反應,按了手機的鎖屏鍵。

  殊不知紀翔、蕭依莉、歐怡青,還有伊萬和莉鈴都是秒轉。

  三個藝人裡,早就公佈消息,確認參演新曲mv而被黎華圈過的歐怡青知名度最高,她在轉發時還添了句話:越看越順眼,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不提微博上一大堆人在火熱地討論,耿言顥這邊也不能平靜:少主厭了打打殺殺,想洗白,甚至是帶著兄弟們一起洗白……少主一直執著于找個正經賺大錢的工作,並非貪財,而是洗白之後很多產業都要丟開,少主認定他手頭要一直足夠富裕才可以養活跟著他的兄弟們。

  跟金老闆通完話,耿言顥沒再繼續「掙扎」,尤其原少緯這會兒就坐在他身邊沒心沒肺地看著電視劇……

  自己心思重自己知道,不過耿言顥相當意外,這一晚他睡得很香,第二早更是難得的神清氣爽。但比他更精神的,還是少主原少緯。

  本來他倆沒打算帶別人,但是原少緯的兄弟們聽說,說什麼也要護著少主跟著少主一起去:咱們可不能讓人小瞧!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乘車出發,耿言顥默默道:希望不要給新老闆留下壞印象。

  什麼壞印象?霍勉會怕刺兒頭?會怕有人拉幫結派瞎攪事?開了掛的人生最缺乏的是啥……分明就是波折和刺激啊。

  電話裡耿言顥提前給他打了招呼,霍勉跟身邊的伊萬還調侃了幾句,「這個新人不錯,不怕受欺負。」

  伊萬多少能摸著點老闆的路數,「咱們公司的藝人都太乖了,不知道這個有沒有本事闖禍?」

  「無非就是耍大牌。」

  話說原少緯那幾個跟著過來的小兄弟在車上遠遠望見公司那座半新不舊的小矮樓,心裡多少都有點涼——少主明明說是有錢的大公司啊……那兄弟幾個也是來得對了,人多勢眾不怕經紀人不好好捧少主!

  不過下車踏入大樓,見到安保經理高正,這幾個小兄弟立時就收斂了不少:常在道上混的,對於血腥氣十分敏感。

  高正其實純屬偶然路過,但他眼睛一掃就知道這群人是幹什麼的。他入職月餘,已經知道了公司不少底細,此時聽耿言顥跟前台小姑娘說話,說是過來簽約,他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番這一行人,領頭的那兩個論臉蛋的確都沒得說,不過自家老闆也是夠「有教無類」的。

  原少緯他們幾個上了樓,就讓莉鈴迎進了霍勉的辦公室。

  霍勉跟他們打過招呼,又把伊萬和莉鈴介紹給他們。寒暄了幾句,霍勉就把合同拿給他們兩個看。

  霍勉這邊給新人的合同條件其實都一樣,對於他特別看好的新人,比如紀翔、蕭依莉和歐怡青,都簽下了新的補充協議。

  耿言顥相對心細又溫柔,但他和原少緯一樣都是個痛快人。知道現在也沒什麼資格挑三揀四,能提條件的前提是……先紅。

  在來之前,耿言顥刷了下微博,對於新任老闆兼經紀人一張照片就登上熱門,雖然排名不高……也是佩服得不行。

  兩人在合同上簽下大名,霍勉讓伊萬拿走合同歸檔,才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哥倆說道,「下午公司就要搬到新辦公樓,一會兒你們跟我去一趟,就當認認門,也認認你們的同門師兄師姐。合同你也看到了,新人要在公司接受三個月到半年不等的基礎培訓……目前而言,少緯試著走功夫巨星路線,而言顥你先拍拍廣告,然後跑跑龍套。」

  這是應有之意。

  哪怕自信爆棚的原少緯都沒想過自己能一步登天。

  看小哥倆齊齊點頭贊同,霍勉冷不丁地又砸過去一個「餡餅」,「公司會給新人配專門助理,至於專人司機和保鏢等你們咖位夠了再說。說著,」他往門外等候區那邊望了一眼,跟著原少緯的過來的小兄弟們此時都乖極了,「從你們的兄弟倆挑兩個信得過的,機靈的,更別那麼容易被挑釁到的,做你們倆的助理。薪水公司發,但這兩個助理也要先跟著公司的老人學上三個月。」

  這個……算是小驚喜了。耿言顥遲疑了一下,便鄭重回答,「金先生你放心,我會慎重選人的。」

  能用自家兄弟做助理,原少緯挺開心,「你……倒是挺好的。」

  霍勉笑了笑,「好好上課多接通告吧。」

  稍微收拾了一下,霍勉便帶著他倆到新辦公樓轉一轉。之後他倆也沒回去,而是直接做了「插班生」,和其他培訓生一起上表演課。

  話說老闆又簽了新人,消息不多時便傳遍了整個公司——原少緯和耿言顥可是老闆親自帶著去上課的!

  培訓生們作何感想也只能在私底下嘀咕一下,但預備出道的男團與非四個成員聽到消息,在訓練室裡說著說著就說出了火氣,眼看就要掐起來。

  原本他們可是跟著大老闆的!現在被分配給了新經紀人……勉強還能做到面上和氣。

  在霍勉又帶了新人的消息傳來,積壓多日的矛盾直接浮上了水面。

  四個小夥子之中有兩個認定老闆「放棄」他們是因為同伴給史蒂芬通風報信。另一個小夥子因為跟通風報信的這個私交一直很好,此時一直在勸,但話裡話外對好友的決定也並不認同。

  從動嘴爭吵到動手爭鬥,其實只要一個瞬間。就在四個小夥子剛剛揮拳相向的時候,霍勉及時地踹開了門。

  他掃了眼聽見動靜立時分開的四個小夥子,「不錯,知道要靠臉吃飯。」彼此的拳頭都沖著軀幹招呼,誰都沒碰對方的臉蛋。

  四個小夥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餘光瞄到老闆後四人齊齊站直垂頭,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辯解哪怕一句——老闆的臉色可夠難看的。

  「太沉不住氣了。」霍勉歎了一聲。

  與非的經紀人這會兒也從霍勉身後站了出來,「還沒出道就鬧不合,你們是想感受一下未出道先雪藏的滋味?」

  新經紀人入職至今真是一刻都沒閑著,公司資源豐富得讓人驚喜,他跟同事們好一通「商量」後才給自家的新人搶下了幾個「重頭」資源,這不他正要回來跟藝人們報喜……

  結果這幾個小夥子正在公司裡打架,還讓老闆逮了個正著。想到這裡,這位入行十年的帥哥經紀人臉都紅了。

  霍勉拍了拍下屬的肩膀,「年輕人火氣壯,你多跟他們聊一聊。」想了想又笑道,「趕緊安排他們正式出道。」

  帥哥經紀人秒懂老闆的意思,「正式出道後背後挨上幾刀,自然就會長進了。」

  霍勉笑了笑,「也別太嚴厲了。」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敲打得太狠了也就離心了。他早早就沒天賦的白眼狼趕出了公司,現在能留下來的其實都是精英了。雖然未必個個都能像紀翔、蕭依莉一樣成為天王天后級別巨星,但在娛樂圈擁有一席之地卻是板上釘釘。

  見經紀人應了,霍勉扭頭就出門,把偌大的培訓生留給他們。

  霍勉沒走出幾步,就在走廊盡頭見到等了一會兒的紀翔。

  紀翔直接問說:「帶孩子累不累?」

  「顏好的同時不能指望雙商也都線上,」霍勉誠懇道,「能培養就行,我很有耐心。對了,劇本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因為《武則天》比預計更早開機,因為試鏡提前完成,資金也全部到位,徵求過重要角色的意見後,郭導一聲令下:提前開機!

  早拍早完事,省得大家在數九寒冬拍夏天戲。

  接到進組通知別說紀翔,蕭依莉也略感驚訝——她的叔祖父去世後,叔祖父的子女們,其中包括私生子女,就開啟了遺產大戰……其中有幾位不那麼上得檯面陰招頗多,蕭依莉便聽從父母的建議,多在家準備,來公司比較少一點。

  紀翔與蕭依莉進組,霍勉自然要陪同幾天。

  正好開機第三天就是薛紹與太平公主的對手戲……作為新人,紀翔和蕭依莉的表現可圈可點,郭導嘴上沒說但誰都看得出素來嚴格的老爺子還挺滿意。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新人都不禁誇,在體現新婚薛紹與太平公主小夫妻恩愛的一幕,兩個人連卡五次——因為二人眼神完全沒有互動!

  霍勉都看得有些尷尬,坐在他身邊的黎華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你還不給他倆調整一下?」越拖下去,就越像情敵互望了啊,雖然旁人恐怕都看不出這一點。

  在人精遍地的演藝圈黎華的情商都是公認的高,紀翔和蕭依莉兩人的小情緒,黎天王如何看不出點苗頭?

  正好郭導此時也給紀翔和蕭依莉半小時,讓他們兩個調整一下——要不是之前二人表現超出郭導預計,郭導如何能這樣和氣。

  霍勉見狀站起身來,對黎華道,「借你化粧室一用。」非天王天后級大牌,在《武則天》劇本也沒資格有個專門的化粧室。

  黎華微微一笑,「請便。」

  霍勉點了點頭,「謝了。」幾步便走到紀翔身邊,「跟我來。」又對不遠處的蕭依莉招了招手,「來,咱們找個地方說說戲。」

  此言一出,黎華忽然開口,「你要是引他們入戲,我能跟著看看嗎?」


第二十九章

  紀翔對此並不意外:因為當初金皓薰在德國引怡青入戲的那次表演……實在是讓人記憶猶新。每每想起金皓薰雙目放空的那個神情,他的心都會砰砰狂跳。

  蕭依莉心有七竅,幾乎是立即就意識到金大哥恐怕演技十分出眾,她自然跟著好奇起來。

  話說今天其實沒有黎華的戲份,但他還是來了:主要當然為了陪著若綺,二來也不耽誤坐下來跟霍勉說說話。

  天後方若綺昨晚趕了夜戲,一直拍到淩晨兩點多,郭導都說放她半天假,結果敬業的天后還是上午八點半就和助理們趕到了劇組。

  方若綺既然來了,郭導自然不能拂了這份好意,於是按照原本的日程拍了幾個鏡頭,全都在三次之內過掉,十分順利。

  眼見坐回自己位置的方若綺忍不住打了個盹,郭導便再次主動勸她休息。這次方若綺就沒堅持,跟劇組打了聲招呼,就跑到她的專用化粧室小憩去了。

  黎華哄過若綺,也沒「陪~睡」,於是繼續來找霍勉聊天。這兩人有說有笑,直到紀翔與蕭依莉毫無默契郭導讓他倆下來調整。

  金老闆似乎又要一對一指導發大招,黎華乾脆站起身來,「我叫若綺也來看看。」

  霍勉就笑:「你還真不見外。」

  黎華正色道:「演到一定程度必然有瓶頸,你能帶給我靈感。」說著拍了拍霍勉的肩膀,「有勞了,幫個忙。」

  黎華的專用化粧室挺大,裡面站上十幾人不在話下——這裡是朝廷台為《武則天》特地搭建的幾處室內佈景之一。因為就位於朝廷台的大樓裡,自然設施齊全,同時得到消息後跑來看熱鬧的「閒人」當然也少不了。

  紀翔和蕭依莉之間的那點不自在,霍勉早就發覺了,但他不想干涉:什麼全公司上下全都一團和氣,每個人都是真心相待親如一家……想完了就可以洗洗睡了。

  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足夠了。

  霍勉特地等了一會兒,看到黎華和方若綺都就位——並肩站到牆角,而劇組裡閑著沒事兒的演員幾乎全在到齊,甚至連副導演都來了一個……

  他看了看手錶,面對紀翔和蕭依莉道,「教到你倆八十分為止。」

  八十分是什麼標準?

  然後眾人就見霍勉比了個手勢,眼鏡一摘放身後的化妝臺上一放。他……整個人都變了。

  他先是眼簾低垂,又忽地抬頭迎上紀翔的視線,旋即雙頰微紅,又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地眼波流轉,抬手一指,「那花兒開得豔。駙馬可願為我摘來?」

  這句話愣是沒人聽得出聲音出自男人之口。活脫脫一個新婚幸福卻又略有矜持的小公主兼新媳婦形象!

  紀翔這會兒整個人都僵了,目光壓根無法離開眼前這人,聽他提要求更是想也不想,「公主稍等。」語氣眼神都是說不盡地柔情蜜語。

  霍勉恰在此時站直身子,氣勢也隨之一變,「你這不是挺好的嗎?」

  紀翔片刻後才回了神,他稍微側了下頭:把太平公主想成剛剛霍勉那個樣子,這戲能演!於是他誠懇地點了點頭。

  霍勉轉過身望向不知走神走到那個異次元的蕭依莉,「到你了。」

  霍勉又演了一回薛紹。他演太平公主,在眾人眼裡他就是那位傳奇公主,而他演薛紹,在大家眼中他也就是那個倒楣蛋駙馬……

  不過霍勉親身上陣引人入戲,尤其是在眾人面前這麼做,有個副作用就是大家幾乎都會先入為主……這他就管不著了。

  霍勉戴上眼鏡,又給了紀翔和蕭依莉點時間,覺得他倆醞釀得差不多,才帶人回到片場。

  郭導顯然已經從副導演那裡聽說了「小道消息」,見霍勉回來就走過來主動道,「金老闆要不要客串一回?」

  霍勉伸了根手指,笑了,「一半天能演完的,我不要片酬。」

  郭導立時喜笑顏開,之後紀翔和蕭依莉的表現也很亮眼,連續通過。

  看了幾個鏡頭,霍勉放下心來又坐回黎華身邊,這會兒方若綺也在,見霍勉走過來她先豎了個大拇指,「厲害!金老闆要是入行,」她推了下黎華,「你會不會沒飯吃?」

  黎華也笑,「那我早就被拍死在了沙灘上。」

  在霍勉盯著紀翔和蕭依莉演戲的時候,黎華已經和若綺討論了一陣子:霍勉這開掛一般的演技,尤其是感染力驚人的這一點,兩位戲骨可是非常有共同話題的。

  霍勉坐下來,從黎華手裡接了瓶水,打開後仰頭直接喝了小半瓶。

  黎華等他撂下水瓶才問:「答應了?」

  霍勉點頭道:「郭導親自過來說,能不答應?」

  「你這老闆多位一體啊。」

  一聽這話霍勉就知道黎華一點都沒誤會,「一個兩個的都是新人,最近多在培訓,通告也沒幾個特別值得一說的。為了搏話題,少不得我親身上陣。」

  現在的觀眾和粉絲大多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負心漢……為了讓這些「負心的大爺們」稍微賞臉關注一下自家的公司以及自家的藝人,霍勉自覺也是蠻拼的。

  霍勉其實也沒啥期待,只要這些話題稍微攪起點動靜,他都能毫不猶豫地買水軍買話題維持一個足夠的熱度。

  然而「負心的大爺們」的回應好像有點過於熱情……

  郭導給霍勉安排的龍套的……就是蓮花六郎張昌宗他哥張易之。

  因為這哥倆的人設有一定的重合,所以二張兄弟一個是重要男配,至少前五番,而另一個就是龍套,戲份十分有限。

  霍勉客串張易之的消息通過《武則天》官博一經發佈,官博下面迅速蓋了萬丈高樓,一大群人嗷嗷叫著看定妝照。

  你還別說,就在霍勉答應郭導的當天,紀翔和蕭依莉的戲份結束之後,霍勉就抓空匆匆拍攝了幾組定妝照。

  手頭有資源當然不心慌,官博很是沉得住氣,硬生生等到第二天早上,下面留言破了五萬,才不慌不忙地放出一套「九宮格」的定妝照——為一個龍套發出一整套定妝照,實在是頭一遭。

  霍勉拿著手機,想看看微博熱度的時候,又直接死機了……好了,又省了筆行銷費用。

  話說霍勉作為公司老闆兼投資人,答應客串已是不易,郭導再怎麼樣清高也不至於不會做人到讓霍勉隨時待命,而是在拍攝完定妝照的第二天就想辦法拍完了霍勉的戲份。

  跟張易之交集較多的角色其實就兩個,武則天和張昌宗。

  武則天由方若綺扮演,配合一下霍勉,天后全無二話;而張昌宗的扮演者蘇宣更是好說話更好敬業……得不得了。

  張昌宗的扮演者蘇宣算是三十歲上下未「封王」的小生一輩中演技最好的,甚至論技巧可能還勝過林立翔幾分。

  只可惜這位長相在娛樂圈稍顯一般,簽約的公司實力也……比較一般,因此資源什麼的完全沒法和林立翔相提並論。

  這次能「雀屏中選」,對他和他的經紀人以及他的經紀公司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相貌上的差距現在可以靠出神入化的化妝術彌補幾分,蘇宣本人氣質佳演技過得硬,加上他又會做人,在劇組裡就頗為吃得開,自然消息也比較靈通。

  說一千道一萬,就是這位小生一直想跳槽,而且是想跳到霍勉這邊,所以很樂意討好一下將來的老闆。拍攝中霍勉實打實地豔壓蘇宣,演技上雖然他沒刻意,但是摘了眼鏡的霍勉……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這位處於一二線之間的小生接連被壓制,愣是一點脾氣都沒有,而且在霍勉的幾次考驗下亦能把持得住……不驕不躁這個評價卻是沒跑了。

  越看蘇宣,霍勉就越欣賞。

  除了明志裡提到過的人物,這娛樂圈裡可還有不少人稍微培養一下,都能成為圈子裡的「一時人傑」,至於能不能冠以「一世」之名,那得看命。

  霍勉透過眼鏡掃了下這位元的基本情況,便決定簽下他。於是這天霍勉不僅順利拍完自己的戲份,還拐了個小生,加上與這位小生一直相處愉快的經紀人和助理若干。

  霍勉與蘇宣愉快地共進晚餐後,就給伊萬打了個電話。

  第二天一早,伊萬就帶著律師,這位小生本人以及他的經紀人一起,找到小生的公司砸錢解約。

  即使是神采藝術和綺麗之夢這種一流經紀公司都未必擋得住霍勉的砸錢戰術,這家中等規模的經紀公司老闆見到支票上的數位,瞬間就屈服了。

  在新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大名,蘇宣完全不掩飾自己滿身喜氣,而霍勉則驚喜於系統帳戶上多了二十點功德……

  霍勉自然越看蘇宣越順眼。

  不過他對這位新簽約的小生關注度「略高」,紀翔《武則天》這邊的戲份還沒結束,他硬是開口邀請霍勉晚上到他家裡吃飯。

  掛掉紀翔的電話,霍勉查了查好感,才恍然了悟:好感度又破了四十五,又得稍微控制一下了。

  他沒有特別親近蕭依莉,所以這姑娘跟他的好感慢慢回到了安全線;偏偏金皓薰的外在太是紀翔的菜,所以……真夠麻煩的!

  而且蘇宣來了,紀翔不僅僅在感情上多了點莫名其妙的危機感,同時事業上……也是如此。

  雖然誰都沒明說,但只要眼睛沒被漿糊糊了,都看得出公司將來的一姐是蕭依莉,而一哥則是紀翔。

  目前這兩個人的表現,也的確配得上這個預期。

  不過紀翔的面子說什麼都得給,因為他身負的氣運還是功德總數加在一起,在娛樂圈裡差不多是獨一份了。

  就在霍勉準備下班赴約之際,伊萬敲了他的門……

  進門後的伊萬言簡意賅,「老闆,你讓我查王總手頭的資金來源……有結果了。」

  用了這麼久……霍勉問道:「動用亞曆克斯那邊的關係網了?」

  「是的。」伊萬應道,「埃斯特先生那邊最近比較……抽不開身。」

  霍勉隨意道:「你看他最近電話都沒有一個,肯定是躲起來給人挖坑了。」

  伊萬連忙道歉,「老闆對不起我不該自作主張。」

  霍勉擺了擺手,「亞曆克斯也有公司的股份,涉及公司的事情你找他那邊幫忙也是應該的。我相信你拎得清。」

  伊萬暗暗長出一口氣:王總這邊……他也是情非得已,不然還真查不了那麼清楚。

  總而言之,有那麼幾個勢力在華國投資影視,王總就是他們的代理人。而現在王總手裡這些錢,有部分不大乾淨,相對乾淨的那部分還是跟著有小財神之稱的老闆身後撿便宜撿到的……

  霍勉聽到這裡就說:「神采藝術據說也要插一腳,看來這老王當真是要~洗~錢~了。」

  王瑞恩的作品歷來比較偏文藝掛,選個稍微敏感點的題材但劇本十足出色,到時候拍出來刻意操作一下不能過審,「不得不」在華國之外放映……

  投資商,這裡說的是真投資下去的投資商,不僅血本無歸,還得咬著後槽牙賠本賺吆喝……

  不過這群人為啥堅信這種水準的局就能套路我呢?

  等到了紀翔家裡,霍勉就懂了:紀翔手裡的劇本可不就是王總的那個項目?

  霍勉把劇本從紀翔手裡接過來,翻了翻……平心而論這劇本真心贊,而且看主角的人生經歷跟紀翔本人還有點相似之處。

  反正紀翔喜歡這個劇本,也想演這個角色……這些都已經寫在紀翔臉上了。

  霍勉沒有隱瞞,直接在飯後二人對著月亮喝啤酒的時候跟紀翔攤了牌。

  至於紀翔聽了之後什麼反應……他仰脖~幹~了~一瓶,然後視線飄遠啥都沒說。

  霍勉也一直沉默,直到紀翔跑了趟衛生間再回來……他的發梢還在滴水,不過眼神已經恢復堅定,「我一直很相信你……的眼光。」

  霍勉拍了拍紀翔的肩膀,「我想這些人選擇的時機挺巧妙的。」他輕歎一聲,「我要去趟米國,至少半個月。」

  系統的通知欄剛剛劃過一行紅字:三日內救援氣運之子。

  霍勉掃了眼說明,心道:這次中招真夠不一般的……對他的醫術和亞曆克斯的意志力,尤其是後者,是一次異常艱難的考驗。如果霍勉沒有出現,這就是氣運之子人生最大的轉捩點。


第三十章

  當然,霍勉在去米國之前,得把在華國的工作都安排好:伊萬留下坐鎮,加上頗得信任的何匯生,經紀公司這邊不會有什麼問題。

  說實在的,在他家藝人爆紅之前肯定不會有什麼風波:你不紅人家都不屑跟你撕。

  輪到聆香和紗雪進組《武則天》,霍勉專門跟郭導以及黎華打了招呼。

  第二天黎華髮果然如約新單曲,mv發佈當天,怡青就跟坐著火箭似的一飛沖天:微博粉絲數那都是幾千上萬地往上跳。

  霍勉旗下的若干藝人之中,也就怡青比較喜歡刷微博,紀翔和蕭依莉甭管對外是不是能表現出幾分親近感,他倆內裡無疑都是真高冷。

  於是怡青刷著微博上以及幾個熱門社區論壇對她的評價,滿心欣喜……她不好跟紀翔傾訴,便退而求其次拉了子奇和子瑩嘰嘰喳喳。

  霍勉訂了明天早上的飛機,這時正準備早點下班回家——就被子奇的經紀人趙嫣攔住了。

  趙嫣哪裡會跟自家老闆討說法?她只是提醒,「老闆,你看怡青和子奇是不是苗頭不太對?」

  在與這個世界相映射的那部遊戲裡,怡青似乎跟路風很合得來。現在嘛……頗有要跟子奇來一場姐弟戀的意思——嗯,相差一歲的姐弟戀。

  順便一提,自打紀翔簽進公司,公司裡跟紀翔有過接觸的幾位經紀人就都知道紀翔跟歐怡青不可能是一對兒了。

  趙嫣便是其中之一:紀翔的性取向在一眾火眼金睛見多識廣的經紀人眼裡壓根算不上秘密。

  即使霍勉現在心事比較多,還稍微有點心不在焉,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趙嫣的目的——他正在反復思量闖過「千難萬險」後見到亞曆克斯之後該如何給他療傷呢,心傷身傷都有。

  目前,公司共有三大音樂才子:紀翔、怡青和子奇。這三位的才華屬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tm絕對是搖錢樹,還是特別~粗~壯能搖晃很久的青年搖錢樹。

  趙嫣在跳槽過來的時候就立志至少要再捧出一位一線。目前而言,女的她看重紗雪,男的……自然就是子奇了。

  她陪著紗雪拍了一陣子廣告和雜誌封面,之後從老闆這邊替紗雪接了《武則天》裡的龍套……不過因為足夠瞭解,趙嫣知道比起演戲,紗雪在音樂上的天賦更高,可惜紗雪創作的能力比較一般。

  她旗下的子奇固然高產,但是小夥子獨愛搖滾,這跟紗雪的形象不大相符,而且子奇分明更願意把他的作品給妹妹演唱。趙嫣不愛強人所難,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會寫精品成人抒情,還會為人量身打造詞曲的怡青身上。

  趙嫣的心思簡直都明晃晃地寫在臉上了。

  看著小心翼翼正等他回復的前天王經紀人趙嫣,霍勉笑了笑,「全憑自願。在咱們公司,有什麼手段都明著來。接下來的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我不在,你多盯著點。」

  趙嫣應下:「這陣子我都留在公司裡,有事會和伊萬還有何總他們商量。」頓了頓她又問了句,「怡青發新曲後,我也想給紗雪出一支試試水。」

  霍勉沉默了一下,趙嫣立時臉色微白……

  霍勉見狀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想找我要支曲子?」

  他給怡青的那支曲子已經錄出了成品,公司裡的高管和一線經紀人全都試聽過,大家意見完全一致:主推吧,這支單曲絕對大火。

  老實說,汲汲營營的趙嫣霍勉還挺欣賞的,他點了點頭,「等我回來聽聽紗雪的嗓子。」

  趙嫣立即咧了嘴,「老闆你太棒了!」

  並非趙嫣沒有拿到好曲子的門路,而是請紗雪的同門師兄師姐或者是公司老闆親自出手……這噱頭很要得啊!

  趙嫣固然是個敬業又上進的經紀人,但至少節操沒丟,對於尚未成年的紗雪她要運作也不會用掉價的話題和方式。

  蕭依莉要天賦有天賦,要情商有情商,要家世有家世,更有老闆的親身提點與偏愛,公司一姐紗雪恐怕真是爭不起,而排名第二總還是可以努力一下的吧?

  順帶一提,公司的二姐目前是聆香。

  霍勉看得出趙嫣野心勃勃,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我看你給子奇子瑩準備了廣告,兄妹倆的出道曲也在計畫之中,唯獨林芬芬一直還在訓練?」

  林芬芬好歹也是自帶資源的小公主一枚。如果一直放著不管,林立翔肯定要上門討個說法的。

  趙嫣聞言反而鄭重道:「老闆,芬芬這姑娘天分不差,但是性格還得壓一壓,不然即使有林天王和公司護著,不知什麼時候也要吃虧。與非那個團裡不是有個孩子跟史蒂芬交情不錯嗎?芬芬前陣子跟與非一起培訓,經過那孩子牽線,芬芬認識了那兄弟倆,而且芬芬明顯對鄧尼斯頗有好感。」

  誒?還有這事兒?霍勉扶了扶眼鏡框,透過外掛查找了一下:趙嫣真是厚道了,沒有添油加醋。

  實際上芬芬跟同樣心直口快的鄧尼斯合得來沒錯,兩個人私下裡時常見面也沒錯,但是芬芬搬出她哥哥來還信誓旦旦表示要給鄧尼斯資源,並自告奮勇要替sd兄弟向霍勉說合……芬芬這個意思稍微露了點苗頭,就讓趙嫣按住了。

  這才是芬芬這陣子一直都在悶頭訓練的真相。

  而且芬芬向她哥哥告過狀,林立翔在跟趙嫣聯繫過後,反過來教訓了一通妹妹。芬芬可不就蔫了。

  霍勉看到這裡,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也很有分寸。」

  因為霍勉翻看外掛裡消息的模樣,在趙嫣眼裡則是老闆盯著電腦,滑鼠一通輕點,隨後才開口表揚她……

  老闆的消息門路她一點都不懷疑,趙嫣也不居功,「這是我應該做的,芬芬是個女孩子,年紀小正應該多照看一下。」

  霍勉也沒多話,握著滑鼠一通點,角落裡的印表機也跟著一通滋滋嘎嘎……

  趙嫣見狀趕緊道:「老闆不打攪你了,我先回去了。」

  「嗯,你忙。記得把那幾頁文件帶走。」

  趙嫣出門時乖乖地「順走」了那幾頁a4紙,她甚至等不及回到辦公室,走在走廊站在電梯裡……反正目光落在那幾頁紙上一時就收不回來了!

  一部大投資商業片的女五號,兩部大ip電視劇的配角,兩支民眾耳熟能詳的品牌廣告,再加上一張專輯的預算……趙嫣在電梯裡幾乎都要興奮地跳起來,高呼幾聲老闆好牛。

  是的,即使公司前前後後來了不少手握人脈資源的資深經紀人,但毫無疑問,公司裡那些能讓新人全都安心訓練,讓戲骨級別的當紅小生蘇宣毫不猶豫地跳過來的大資源,全是老闆一手帶來。

  真是不服不行。這幾個資源回去得好好琢磨怎麼安排下去了……趙嫣昂首挺胸:我這次跳槽再明智沒有!

  話說霍勉第二日一早啟程飛米國,同時還把原少緯與耿言顥一起捎了過去:華納兄弟最近投拍的電影裡需要兩個有功夫功底的亞洲面孔。這兩個角色在劇本裡都是~幫~派~出身,而且彼此感情深厚……

  這兩個角色簡直就是給原少緯和耿言顥量身定做的:他們兩個甚至完全不需要什麼演技,本色出演就夠了。只要他們鏡頭感合格,拍出來的效果便足夠驚豔。

  不得不說這也是命。論出道作的逼格,這小哥倆真是全公司最高的。

  把他倆帶到好萊塢,霍勉囑咐自己經驗豐富的新助理照顧好小哥倆,他本人則卷著保鏢助理馬不停蹄地趕往埃斯特家族在紐約的老宅。

  雖然不少叔伯兄弟都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但亞曆克斯在家裡也很有幾個交好的兄弟……

  明面上亞曆克斯下落成謎……霍勉靠在外掛知道他的躲藏之處,但直接找上去……當然不妥。

  所以他得裝模作樣地找亞曆克斯的好兄弟追問一下亞曆克斯的下落。

  為了權力,尤其是繼承權,族人們爭鬥起來固然會不擇手段,但是埃斯特家族並不提倡「斬草除根」,一般而言鬥到一方認輸交出手中權力就會「到此為止」,但是這一次亞曆克斯的對頭顯然過了界,於是原本中立的幾位老人家以及他們的兒女都不免偏向了亞曆克斯。

  畢竟除了叛徒,亞曆克斯手底下並沒有沾上自家人的性命。

  這也是霍勉出入埃斯特老宅未遇阻攔,而且出入都還挺安全的根本原因,但當他離開紐約……旅途上立即就豐富多彩了起來。

  比如他在帶人飛往加勒比海沿岸國家巴巴多斯的半空上,遇到了手持~熱~武~器~的歹徒……

  這群人逼著機長改道,因為飛機上有他們的「貨」。

  霍勉看著站在過道裡演技浮誇的歹徒們,他直接笑出聲來,「你們不知道我手裡還有個經紀公司嗎?」

  其實也就他還笑得出來,他的助理和保鏢此時都緊張得不得了,臉……已經都繃僵了。不過這些人大多見識過風浪,也聽說或者見識過自家老闆的身手,於是他們都還算沉得住氣,只等老闆發個「總攻」的信號。

  然而他們千般打算萬般思量,也想不到……老闆太猛啊!

  因為霍勉話音未落自己先旁若無人地站起身來,而歹徒中領頭的那位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探,用槍口抵住霍勉的額頭。

  之後大家齊齊聽到清脆的兩聲……這tm是骨頭碎裂的動靜!而且明明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居然就沒看清老闆的動作……居然居然居然有殘影!

  就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霍勉已經把手裡的~機~槍~掰做兩截,又是一聲清脆的「哢擦」。

  那tm的是金屬啊!究竟是怎麼做到像掰餅乾一樣乾脆俐落!

  霍勉此時有點不高興,「你們都傻了啊?!」

  面對人型凶獸,以及有人型凶獸領頭的漢子們,後面的事情都不用多說。制服這群歹徒,霍勉好心解釋了一下,「剛剛我吃的那粒大力丸,效果你們都看到了,存貨有限欲購從速喲……」

  這個時候終於有人想起來,他們老闆是個隱世門派出身的傳奇大夫!要不是時候不對,老闆的存貨只怕瞬間出清……這種保命神藥,誰還在乎價錢。

  話說這群歹徒能持~武~器~上機,要說沒有內外勾結,誰信?不過要買通機場和機組,花費必然不小……霍勉在「開導」過機長與副機長之後,還調侃道,「沒想到我的命還挺值錢。」

  被自己的血糊了半張臉的機長欲哭無淚。

  副機長相對要識時務得多,因為他純粹是個倒楣蛋,在此之前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跟機長做過多年同事,他此刻面對霍勉也能知無不言,「他老婆就姓埃斯特。」頓了頓他還補充道,「華國人不是都講究冤有頭債有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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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霍勉點了點頭,「確實,我們不牽連無辜。」

  副機長想了想又說:「到了目的地,我說什麼都要換家公司。」

  你對我表什麼忠心,霍勉笑了,「那也得先平平安安飛到目的地再說。」

  霍勉從駕駛艙裡出來,新助理就湊了上來,「都綁上了……乘務長把該解釋的也都解釋了,乘客們剛剛稍有驚慌現在還好。」

  他們為了趕時間沒有包機,同機的乘客們算是無端受過。好在那群人目標就是霍勉,飛機上座率也沒到一半。

  制住那群歹徒之後,乘務長出面向其餘乘客主動說明情況,經濟艙的乘客們幾乎都是懵逼狀態:壓根沒法想像前方頭等艙裡究竟發生了啥……

  十五分鐘後,飛機順利降落在目的地,乘客們親眼見到匆匆上機的十餘位「工作人員」,終於相信剛剛的確發了點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霍勉跟當地官員聊了大約半小時,就被放行了,因為亞曆克斯派來邁克前來交涉。

  還在紐約的時候,霍勉從亞曆克斯的好堂弟口中得知了亞曆克斯的大致下落,就裝模作樣地經過早先二人約定的秘密管道給亞曆克斯發了條消息:告知自己的行程後,還「威脅」亞曆克斯,不去接他的話,他也會找上門去。

  從發出消息一直到登機之間的數天裡,霍勉都沒收到亞曆克斯回應。不過在機場見到瘦了不少的邁克,霍勉不忘調侃,「裝聾作啞不下去了?」

  邁克此時也只能苦笑一聲,「老闆是怕連累您。」

  霍勉擺了擺手,「都這個時候了,還提什麼連累不連累?亞曆克斯真要遭遇不測,就憑我跟他一起撈過那麼次,你覺得那位贏家會放過我?」

  這話沒錯。邁克邊帶路邊解釋道:「那邊記著『香火情』你總在華國會活得很自在。」

  二人以英語對話,唯獨這句「香火情」邁克用華語說得字正腔圓。

  話說亞曆克斯本來手頭就擁有幾條轉運銷售~軍~火~的路線與管道,他掌權後也沒少向「蘿莉控」下單——「香火情」指的正是亞曆克斯與「蘿莉控」結下的這份人情。

  「得了吧,讓我窩在老家不挪窩,」霍勉搖了搖頭,「你們還真想得出。我不惜千難萬險跋山涉水地趕來,你們就別想勸退了。」

  邁克無奈,「好吧,您說得是。」

  即使不曾沒有親眼見到病人,他輕鬆自如的模樣還是感染到了邁克。大家先後坐上改裝過的越野車,邁克才再次開口,「老闆的情況不太好。」

  都躲南美的老巢來了,就算沒有外掛在,發生了什麼都能猜到幾分啊——在華國和米國這樣~政~局~穩定,生活安定的地方,當然整不出守備森嚴~武~裝齊全的「老巢」。

  霍勉捏了捏眉心,「他情況好的話不會跟我長時間不聯繫。」他剛剛魅惑了下自己的助理和保鏢,總共三十來口子,省得他們在短時間內胡思亂想和問東問西,現在多少有點疲憊。

  見金先生早有準備,邁克就沒再說什麼。

  一行人從巴巴多斯出發,再經過哥倫比亞、秘魯和玻利維亞,水陸空兼程,花了十來天終於遇過邊境踏上阿根廷的土地……這一路顛簸得霍勉都面有菜色。

  主要是這一路上的伙食實在太讓他煎熬了!

  這一行人能全部安全抵達目的地,邁克居功至偉,而且霍勉看得出來,除了他自己,別人疲憊多是因為些許的緊張不安和舟車勞頓,對於飯菜其實大家大多比較知足。

  幸好到了亞曆克斯的地盤,霍勉不用再忍了。

  得知金就快到了,亞曆克斯等在莊園門口,要親自迎接風塵僕僕的好朋友。

  霍勉還沒下車,就看到亞曆克斯瘦得不像話:身上的氣運直接少了約莫三分之一,但金光,也就是功德,更勝以前。

  亞曆克斯什麼都沒說,上來就是一個擁抱。

  霍勉拍拍他的肩,當著眾人的面,兩手全部捏住亞曆克斯的手腕,片刻後鬆開,他篤定道,「能治。」

  周圍的男男女女,有幾個並不知道霍勉底細,他們很想反駁:你不過摸了摸老闆手腕就知道老闆究竟是怎麼了?!簡直大言不慚!

  亞曆克斯卻相當高興,「太好了,要知道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霍勉拍拍亞曆克斯的肩膀,「放心吧。」不等亞曆克斯回答,他話鋒一轉,「不過這次的藥費會非常非常貴,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掌不掌權我都不缺錢花,再說光是你就帶著我賺了多少?亞曆克斯笑出了一臉皺紋,「這算什麼。」

  他倆用華語對話,而在場眾人能聽懂華語的又不在少數。

  知道點霍勉過往「戰績」的,心中欣慰暗想老闆可算熬出來了;至於一無所知的那些人,也在霍勉與亞曆克斯前往莊園主樓閉門交談的時候交頭接耳地被同事們「科普」了一下。

  「那麼神奇?」

  「你等著瞧吧。」

  其實霍勉跟亞曆克斯哪是閉門商量什麼秘密,他踏進亞曆克斯日常居住的那棟宅子,直就往柔軟的沙發上一癱,「趕緊上飯。」

  除了他倆,偌大的客廳裡只剩喬治和邁克,霍勉從懷裡摸出一個小藥瓶,隨手拋進亞曆克斯懷裡,「止痛的,一次一粒,吃了藥陪我吃頓好點的。」

  亞曆克斯二話沒說,開了瓶蓋撿出一粒往嘴裡一塞,再一仰脖……連水都不用,硬生生地把藥吞了下去。

  其實亞曆克斯此時又痛又癢又麻,全身上下不僅酥軟無力更是沒一個地方舒坦,同時左腿和左臂肌肉也在不時痙攣震顫。

  他能硬撐著走到莊園門口,再把好兄弟接到身邊,連表情都不帶崩一下的……在霍勉看來亞曆克斯已經堪稱鋼鐵意志,當然也只有這樣的品行才配上「氣運之子」這個名頭。

  這世界很大,氣運之子不止一個兩個,但能讓系統指名照應他,自然有它的道理。

  亞曆克斯吞下藥粒,對著邁克一揮手,「去安排一下。」

  亞曆克斯的莊園裡怎麼能沒有擅長華餐的大廚?

  為了讓金先生這頓能吃飽吃好,邁克要跑一趟廚房,仔細說明一下貴客的口味。

  邁克回來的時候,他終於見到了他家老闆久違的夢幻般的笑容:完全發自真心,一點不勉強也一點不做作。

  同時他老闆從左手背到手肘,密密麻麻地紮了……粗略一數,五十多根銀針。

  現在,他老闆就用這只紮滿了銀針的左手輕鬆愜意地泡著花茶。

  亞曆克斯可是相當得意,「藥到病除。」說著他穩穩地舉起茶壺,沖著自己的左膀右臂邁克輕輕晃了晃,「看,都不哆嗦了。」

  霍勉依舊癱在沙發裡,正閉目養神之際聽見亞曆克斯這番話,他不忘提醒,「別興奮得太早,今晚就有你苦頭吃。」

  晚上,霍勉時隔二十來天終於吃到了一次順口的飯菜,身心都充分得到~滋~潤,心情都跟著昇華了——不管穿越過多少世界,他都承認擁有~天~朝~的嘴和胃,總是比較麻煩的。

  吃飽喝足的霍勉洗了澡換了衣服,在亞曆克斯的書房裡盤著腿,端著平板電腦處理起積壓了好些天的工作。

  阿根廷與華國有十一個小時的時差,霍勉這邊是晚上,伊萬那邊剛好是上午。

  見到老闆的頭像亮起,伊萬幾乎熱淚盈眶,「老闆!!!!!!!」

  霍勉慢悠悠地打下一行字,「伊萬寶寶想我了嗎?」

  對面沉默好幾秒,才彈出一個小氣泡,「老闆你被人穿了嗎????」

  「終於吃頓飽飯,心情很好。」

  伊萬看到回復,打字都慢了幾分。他小心翼翼地問:「老闆你見到埃斯特先生了?」

  「你說呢?我現在心情相當好,如果你接下來報告打得不錯,我就考慮給你加薪水。」

  片刻後伊萬的嘆號海再出江湖,他也立即進入工作狀態,「老闆你這段時間不在……」

  一把手出門度個假,公司還能不照常運轉了?

  何況霍勉離開華國尚且不足一個月。只是紀翔、蕭依莉他們這些天沒能聯繫到他,稍微有點坐不住,前後來找伊萬探口風。

  只是伊萬要是連他們都安撫不了,也不會讓霍勉早早看中。

  霍勉依舊輕飄飄地回復說:「我知道了,我會挨個兒找他們聊一聊的。」

  一個小時之後霍勉丟開平板電腦,漫步走到書房里間亞曆克斯的桌前,望著亞曆克斯的眼睛他鄭重道,「別忍了,我得看清你什麼症狀才好治療。」

  亞曆克斯二話不說站起身子,以頭撞牆「砰」的一聲,他就團成了一團。他的身體雖然在無可控制地顫抖~抽~動,但顯然他的意識比較清醒。

  霍勉伸手按住亞曆克斯的額頭,兩根銀針下去,亞曆克斯果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又坐回了自己的搖椅,「不撞一下額頭,那股……真是很難形容,就發不出來。可是一直悶著,倒是不抽,可腦子卻會越來越不清醒。有一次差點徹底就睡了過去,症狀……據我的醫生說,是心衰……」

  霍勉坐在亞曆克斯對面,抬手輕彈了下他額頭的銀針,「你心裡明明有數。」

  金不過彈了下銀針,亞曆克斯便覺得整個人又清醒了好幾分,「我在清理門戶的時候,肩膀中過一槍。」說著他又笑了,額頭兩根銀針也跟著輕顫,像極了觸角,「要不是你強化了我的腿,我是絕對逃不掉性命的。不過位置有些棘手,開刀的醫生用了麻藥,顯然那麻藥裡摻了不少『好東西』,三天后,還沒拆線,我就犯了癮頭……之後就輾轉來到了這裡,我這副樣子怎麼能給旁人看見。」

  霍勉「嗯」了一聲,「對你用這種藥,絕對是生死之仇。我想你應該聽說過名字,深淵的凝視。」

  亞曆克斯瞪大了眼睛,旋即輕歎一聲,「果然是它。能拿到這種排名第一的~禁~藥,我得對我那位兄弟道一聲厲害和辛苦呢。」


第三十二章

  深淵的凝視,是近年研發出來的一種強效抗心衰藥物的俗稱。

  顧名思義,深淵的凝視不僅僅是吃一次就gg,而且在走向gg的過程中無比煎熬,不人不鬼,生不如死,卻還輕易死不掉。

  作為一款出色的抗心衰藥物,在實驗中還表現出極為強大的陣痛效果,當初的研究員們興奮到以為憑著這玩意可以衝擊諾貝爾……

  不過到了臨床試驗時,研究員們驚悚地發現:這玩意有成癮性,而且是只要服藥就上癮,完全沒得半點僥倖。

  強行戒斷……比犯~毒~癮要恐怖得多,畢竟~毒~癮犯了,還有咬牙硬挺著撐過去這一說,但深淵的凝視會導致四肢震顫,意識不清,痛苦煎熬什麼的比起犯~毒~癮要輕鬆許多,因為有不小幾率直接心衰並徹底解脫。

  作為一款抗心衰和陣痛藥物,斷藥的結果就是心臟病發……在付出了幾條人命做代價之後,專案就此擱置,而這藥也跟著封存。

  不過呢,要是真地徹底封存了,哪裡還能闖出這麼大的名頭,甚至被人們取了「深淵的凝視」這麼個響亮的名字?

  作為救命藥兼催命藥,深淵的凝視活躍於各大~黑~市,但絕大多數情況都是有價無市,因為就生產工藝上而言,製備深淵的凝視也很不容易:原料價格高,設備要求高,因為不能大規模生產產率也低得可憐……

  總之,就是能把這玩意兒用在亞曆克斯的身上,後背的黑手不止一個,而且分量都不輕。

  亞曆克斯讓霍勉扶著,側躺到了床上,「基本上有足夠門路的人家家裡都會備上一點。比如臨終時吃一粒,能保證說完遺囑。再比如唯一的活口受了重傷,塞一粒下去足夠講他所見所聞。」他沖著霍勉笑得還挺燦爛,「我敢擔保,用在我身上的,就是來自家族裡保存的那部分……近水樓臺先得月。」

  「近水樓臺先得月不是這麼用的。」霍勉按在亞曆克斯的額頭,他的精神狀態比預計得要穩定,「我很欣慰。畢竟這世界上看似無解,逼人就範的藥物也就這麼一樣。」

  這個世界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奇異血統留存,但因為修行功法幾乎全部散佚,導致整體級別不高,類似三屍腦神丹,生死符這種能徹底掌握他人性命的玩意兒,那是一概沒有。

  不過他也能想到,如果他不出現,這位掌握若干條~軍~火~走私銷售管道的年輕大佬,一點黑化……說他能影響世界局勢,讓後世的歷史書專門用若干篇幅來說一說他,真是不誇張。

  亞曆克斯難得地沒猜到霍勉正想什麼——他以為好兄弟正在為給他治療而傷腦筋……深淵的凝視就目前而言,戒掉是死,不戒掉也是死。

  他拍拍霍勉的手背,「你能讓我顫抖得少一點,也不要隨時隨地都可能昏厥,這就夠了。」

  霍勉笑了,「看來這次你也不信我。」說著便解釋道,「你知道自己中招還能強行斷藥,毅力可嘉。你都這樣了,也沒有破罐破摔大開殺戒,這就很好。」

  亞曆克斯立即好奇起來,「我怎麼覺得……我有節操一點對你還有好處呢?」

  霍勉笑而不語:為有功德的氣運之子兌換治療藥物,能打折啊!

  比如霍勉選定的藥方,加上一些藥材,總共售價一百五十點。他給亞曆克斯調製了一杯加藥的飲料,「喝下去,睡個好覺,明天等訂購的電飯煲和電高壓鍋到貨,咱們就開搞。」

  「電飯煲……電高壓鍋……」

  霍勉點了點頭,「需要的數量還不少,邁克跟我說他找一級代理商去了……要是能弄來電餅鐺就更好了,可惜阿根廷華人不多,不然這些東西今天就能搞到。」

  「金,」亞曆克斯有氣無力道,「你知道我從見到你第一眼到剛才對你是什麼印象嗎?仙氣飄飄的世外高人。」

  霍勉大笑,「剛才怎麼就不仙氣飄飄了?」這樣輕輕鬆松地聊聊天,亞曆克斯的精神狀態更好了一點。說完他起身出門,走到隔壁分配給他的客房翻了本書出來,迎著亞曆克斯狐疑的目光把書名拿給他看。

  科學煉丹……

  見到這四個字,亞曆克斯就無語凝噎。在霍勉鼓勵的目光下,他猶如瞻仰神跡一般,小心翼翼地翻看封面,引言他依舊看得懂:教你如何用現代電器煉製功效過得去的各類神丹……他再翻一頁,映入眼簾的便是:電飯煲篇。

  亞曆克斯猛地抬頭盯住霍勉,目光灼灼,「金,你們這個門派真地不再收徒了嗎?」

  「收啊。」霍勉再次打量了一回氣運之子,可惜經過大劫難的亞曆克斯也沒有變異出學習修仙醫藥學的天賦,「可你會事倍功半啊。」

  亞曆克斯舉雙手投降,多少有點無奈,「那我就不非要浪費藥材了。」

  霍勉做出一個十分誇張的施捨表情,「好,教你點診斷技巧吧。」

  兩個人一聊就聊到了十二點多,亞曆克斯睡他的房間,而霍勉就住在他隔壁——雖然其實沒啥必要,但霍勉還是得做出一副「一旦出了問題他就會及時出現」的姿態。

  第二天起床,亞曆克斯的狀態比前一天更好。午後一輛載著滿滿電飯煲和電壓力鍋的卡車駛入莊園……霍勉各自拿了三個鍋,洗乾淨插電,又裝模作樣地按照亞曆克斯所念的《科學煉丹》上的各項步驟,把早就準備好的藥材分次分批地丟到鍋裡。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霍勉也不怕誰來偷師。然而有《科學煉丹》理論指導的亞曆克斯勉強能算半個內行:這火候究竟是怎麼控制的?我沒見他用溫度計……再說那鍋裡的粥橫豎都沒看出什麼變化!

  總之霍勉守著幾個鍋,熬了一整天的粥,亞曆克斯則饒有興趣地看著好兄弟熬粥,期間他的心臟沒有任何異樣,更沒有四肢不受控制以及失去意識的跡象。

  霍勉也沒多說,從鍋裡倒出半杯漆黑的濃稠液體遞給亞曆克斯,「喝吧。這東西叫無憂散。你現在感覺好不算什麼,昨天給你用的藥純粹治標不治本,這個……」他一努嘴,「治本的來了。」

  亞曆克斯仰脖飲下,意外於這漆黑液體的味道:喝著就像巧克力粉與咖啡沖出來的飲料……

  霍勉指了指幾個空鍋,提醒邁克道,「找靠得住的人刷鍋。」

  這個就不煩勞旁人,邁克心說我親自來。

  見邁克小心翼翼地收拾起電鍋,霍勉才繼續道,「無憂散其實成癮性比深淵的凝視更強。」

  此言一出,亞曆克斯都驚訝了一下,不過他有耐心等金說完,「你不會坑我的。」

  「咱們這個世界曾經出過許多大能。無憂散之於那個時代的凡人,根本不算什麼。」

  亞曆克斯接話道:「跟煙酒差不多?」

  霍勉搖了搖頭,「差不多相當於茶和咖啡對咱們現在的普通人……大約是能~成~癮~的,但~成~癮~以後……那就~成~癮~了唄,除了多點花銷不僅沒有害處,還能多點好處,比如提振精神,強身健體總是沒跑的,還能適度提高對疼痛的忍受力。不過無憂散畢竟是那個時代的東西,對於現在的普通人而言,它能覆蓋幾乎現有所有藥物的成癮性。」

  亞曆克斯跟邁克對視一眼,還是亞曆克斯開口,「這東西簡直~戒~毒神器。」

  「本來就是。」霍勉透過亞曆克斯,看到系統新刷出來的任務,他歎了口氣,「成本極高,而且也不是沒有什麼危險性。你得扛得住無憂散的效果才行,而且深淵的凝視沒有耐受,無憂散有……」

  亞曆克斯親見霍勉親手熬制一整天才得了半杯,他立即道,「這花銷……難怪你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霍勉拍了拍亞曆克斯的肩膀,「其實我沒想到一次成功。既然如此,你幫我開一家醫院吧。」

  系統任務清清楚楚:建立一家位面第一的醫院,主要~戒~毒,同時處理疑難雜症。

  亞曆克斯大笑,「你終於開口想建醫院了,都包在我身上。」

  即使好兄弟一句沒提,亞曆克斯也堅定不移:他這個靠山當定了!只要醫院掛出去「保證不會複吸」這一條,多少~毒~梟~都要找上門。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如此方便,霍勉往身後椅背上一靠,「黎華給我來了幾條消息,說~大~使~館那邊已經做好準備,偏偏我又讓你的人接走了。」

  其實亞曆克斯一直是個著名的~親~華~派,這跟他的血統和成長環境都有關係。不過外界普遍認為,金皓薰才是那個真正讓亞曆克斯,乃至於亞曆克斯的親朋手下全都對華國十分有好感的關鍵。

  華國這邊未必會真給霍勉記什麼功勞,但提供相應的方便卻是不在話下,所以霍勉回到華國開公司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波折和阻礙。

  不過有人看霍勉順眼,自然也有人欲除他而後快了。這次~大~使~館這邊得到消息稍微晚了點,但他們做出的努力也有必要告訴當事人,最起碼別讓霍勉覺得~祖~國會棄他於不顧。

  於是黎華不就受人所托,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亞曆克斯聽了果然解釋道:「你知道我和我的幾個好堂弟的傾向全不相同啊。」說完,他一頭栽在眼前厚實的地毯上……

  他只來得及擠出一個「啊」字身子就蜷作一團,同時他感覺的內臟也在瞬間蜷作一團……然後他完全克制不住地……吐了。

  無憂散這玩意起效……有點像洗髓丹:都要上吐下瀉出虛汗。

  如果身體素質不夠意志也不堅定,這比「癮頭上來」也沒強到哪裡去,而且單論痛苦程度,還有過之無不及,關鍵是形象也……特別糟糕,然而也不是沒有好消息,那就是無憂散起效,整個人都能保證清醒。

  亞曆克斯就是。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幹啥,也知道他的好兄弟正捂著鼻子,扛著他快跑幾步,然後極為無情地把他往按摩浴缸裡一丟……

  幸好他沒有~失~禁,不然他覺得他這輩子都要沒法兒見他的好兄弟了。


第三十三章

  無憂散還有個特點,那就是不管怎麼狼狽地上吐下瀉出虛汗,之後總會給人一段「喘息」時間。

  好吧,這麼形容也許不那麼恰當,總之就是泡完澡的亞曆克斯通身舒爽,簡直就是這輩子都沒這麼爽過:比睡到一直心儀的美人,坐上夢寐以求的位子,乃至於手刃仇人……都爽。

  他邊用毛巾擦著頭髮,邊諮詢神醫,「這個情況對頭嗎?」

  霍勉正舉著啤酒看樣片,「不爽誰會用無憂散?這東西貴死了。」他指指自己,「還非得我出手煉製才行,當然貴上加貴。記得我以前送給你的止痛膏嗎?跟我學習的那幾位醫生再過一段時間就能調製。

  對於霍勉來說,能用錢弄來的,不管多少錢都不叫貴;但用功德換來的,尤其是過百的,肯定是「貴死了」。

  亞曆克斯看出好兄弟是真心肉痛,連忙上前「大力安撫」,「又給你添麻煩了……不管花銷多少都包在我身上。」

  霍勉又開了罐啤酒給他,「服用無憂散沒有什麼飲食上的禁忌。你想報答我,就趕緊好起來,回到家裡『清洗乾淨』,就給我出頭建醫院去。」

  亞曆克斯接過啤酒,笑著說道,「遵旨。」

  一連守著衛生間過了一個禮拜,亞曆克斯不僅沒有消瘦,反而還稍微胖了一點,更是氣色極佳,「好像這兩天上吐下瀉沒那麼厲害了啊。」

  霍勉點了點頭,「你的身體已經適應了,可以考慮戒斷了。」

  一聽「戒斷」二字,亞曆克斯立即如臨大敵,「要提前做些準備嗎?」他也是被深淵的凝視弄怕了,那時不時心悸到快要咽氣的感覺……哪怕是他,都曾猶豫過乾脆一了百了得了。

  「不用。無憂散戒斷起來……非常平靜,平靜得像是沒有這回事兒一樣。」霍勉笑得意味深長,「很快你就知道了。」

  無憂散戒斷,會隨機激發一種~欲~望:不過基本上都在食欲,性~欲,睡欲三者之間擇其一。看隨後亞曆克斯的表現,霍勉十分欣慰:這位氣運之子運氣不錯,抽中了前者。

  然而霍勉還有知道自己什麼情況的亞曆克斯都波瀾不驚,不代表亞曆克斯的手下們也能鎮定如常,尤其是自家老闆的飯量足足翻了三倍有餘的時候。

  亞曆克斯知道自己已無大礙,只要撐過這暴飲暴食期就是徹底痊癒,而且身體素質也比以前更勝一籌,所以他很有心情要求美食美器……

  這舉動很難不讓手下誤會。

  老闆忽然間變得沒心沒肺,或者破罐破摔……忠心耿耿的下屬們先後找到邁克和喬治,這二位老闆的左膀右臂表達一下各自的擔憂。

  畢竟能跟著老闆來到阿根廷的下屬,都是大浪淘沙後的精英:老闆有個好歹,誰還能得好了?

  邁克和喬治安撫過一眾同事,二人又關起門來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上報:起碼讓老闆心裡有個數。

  這哥倆向老闆報告的時候也沒避著霍勉,霍勉聽了幾耳朵就乾脆調侃道,「沒見過世面,居然敢小看本尊的醫術!」

  在亞曆克斯的莊園,霍勉過得很滋潤:整天都能徜徉在陽光綠樹之間,怎麼會不開心?

  說著霍勉又笑了,「閑著也是閑著,正好給你的下屬們科普一下我的技術水準,省得以後開了醫院你的下屬們還心存疑慮。順便,我給別人不會用完全版的無憂散,得稀釋一下,不過稀釋到什麼比例我也沒數,正好讓你下屬們的親朋給我練練手。」

  亞曆克斯也跟著笑,「還練手?你也太謙虛了。」說著他正色道,「有你在,我都有怎麼浪都死不掉的感覺……」

  還行啊,蠻有自覺的啊。任務要求你不僅不能死,還得光明磊落而且一直光明磊落下去!

  不過要求世界最大的~軍~火~商之一,亞歷山大埃斯特正直公正有擔當,這種任務系統敢發佈,而他更是敢接手……

  霍勉捏了捏眉心,「亞曆克斯,你的華語水準真是突飛猛進。」

  亞曆克斯一把摸出手機,指著螢幕上的微博用戶端,「這就是我學習華語的好幫手。」然後他手指一點,「你的粉絲都在問我你去哪裡了。」他舉起手機對著攝像頭隨意哢擦了一下,「我發上去了。」

  亞曆克斯發上去了一張二人並排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照片,配以文字「在度假」,還故意留下一個定位阿根廷……

  霍勉瞄了眼手機,就把手機丟在一邊的小桌子上,「引蛇出洞?」

  亞曆克斯眯了眯眼,「再待下去就要長毛了。」

  在亞曆克斯的刻意引導之下,這波襲擊來得又快又猛——南美這個地方向來不算消停,為錢搏命的人一點都不難找。

  霍勉現在是專職醫生,自然不用他出戰。

  倒是亞曆克斯正如他所說待得要長毛,於是親臨「第一線」。因為準備充分,這次防衛有傷無亡,亞曆克斯順便清除了死對頭留在附近好牽制他的據點。

  亞曆克斯帶人歸來時,依舊容光煥發,手裡還捏著個啃了一半的漢堡,「有幾個兄弟受了傷,你要親自動手嗎?」

  霍勉抱著胳膊打量著粗略包紮過的傷兵,「行。」其實他是在查看這幾個的功德資料,救普通人都會額外加點功德,雖然聊勝於無,但救治大奸大惡之輩就要從他帳戶裡扣點數。

  上樑端正下樑也歪不到哪裡去,亞曆克斯這幾個傷了的手下全都是普通人,哪怕這群人各個手染鮮血。

  找了間乾淨的大廳,莊園裡的僕人們搬來幾張單人床,傷兵們挨個兒躺好。在眾目睽睽之下,霍勉拿出一個大罐子,用一把消過毒的刮刀挑了一坨半透明的啫喱——就跟女人們天天往臉上塗抹的面霜一模一樣,隨意糊在揭開紗布的傷處……

  老實說霍勉揭開紗布的動作完全談不上溫柔,那傷患是個鬍子拉碴的硬漢,只是出了一額頭的汗,倒是一聲沒吭。

  然而那藥膏剛一上身,這漢子瞪大了眼睛,「啊」了一聲:他立即就懂了老闆和老闆的左膀右臂為啥如此推崇金先生。

  傷口的痛感竟然完全消失了!這tm是外用的藥膏,不是止痛針!

  看這位病人的反應,在一邊旁觀的兩位醫生也呆滯了一下,只恨不得趕緊上前檢查一下。

  霍勉輕描淡寫地捏著鑷子,從傷口裡夾出~子~彈,隨意地丟在身邊的不銹鋼小盤子裡。隨後他又從隨身的小藥箱裡拿了個調料罐,像是往烤肉上撒鹽一樣,倒了點杏色的粉末在傷處,再拿紗布一裹,「好了,下一個。」

  那漢子和醫生們都很想問一句「不用縫合嗎」,但看霍勉這副「我很忙,懶得搭理你們」的表情,再加上坐在一邊專心啃漢堡的老闆……壓力有點大,他們明智地沒有說話。

  下一個……自然也照此辦理。

  霍勉神奇的藥物和粗放的手段,已經足夠莊園上下議論一整天的了。

  到了第二天,霍勉第一個治療那大鬍子漢子起床洗臉刷牙時,不小心讓傷處沾了水,他無奈咬牙自己打開紗布,然後他就驚呆了:那個深可見骨的大口子此時完完全全癒合得只剩一條淡粉色的細線!

  他難以置信,衝動之下把一起養傷的幾個兄弟全攛掇起來。見過他傷口癒合情況的幾個人終究是好奇心勝過了一切,勇敢打開紗布:誰的傷口都是那個樣子,只剩下了一條粉紅色的細線。

  當然,用力按壓傷口,傷口不會滲血,但……會痛!這個結果他們幾個還好接受一下:要是真一夜之內就從裡到外都徹底癒合,他們只怕立即沖到神醫腳邊,果斷跪舔……

  聽到這幾個心腹的「小報告」,亞曆克斯也好奇上了,「那藥粉是什麼原理?」

  霍勉當時正對著電腦在給伊萬佈置工作,聞言就長話短說,「理解成生物膠就好。」

  亞曆克斯一想也就明白了,「遇血就有粘性嗎?」

  霍勉點了下頭,「對。」

  在亞曆克斯暴飲暴食半個月,體重增加了五公斤之後,他的食欲終於不再那麼旺盛。

  霍勉問過亞曆克斯的反應後,就下了結論,「差不多了,你該出殼了……我也該回去了。負責我米國那一攤的律師和會計師,伊萬可快壓不住了。」說完,又給亞曆克斯傳了份文件,「醫療帳單。」

  亞曆克斯收好文件,「明天咱們就回去。」

  回哪兒去?當然是先回米國。乘著亞曆克斯的私人飛機去米國,真是簡單又安心。

  在紐約自己的辦公室裡見過律師和會計師,接了足足大半天的電話,霍勉才想起到片場看看他丟在這邊的原少緯和耿言顥。

  兩個華國新人的拍攝進度讓導演一直很滿意,不過劇組裡也不是沒有半點麻煩:膚色不同,歧視有時無可避免。只不過劇組裡消息靈通點的演員都知道這兩位來自華國的新人不是沒有靠山,所以大多數時候都相安無事,但是總有個把奇葩要跟兩個小夥子過不去。

  要是換了別人,遇到這種事恐怕會先跟經紀人反應,讓經紀人去和劇組交涉,不過原少緯那是幫派少主,豈是怕事找靠山訴苦的「慫貨」,耿言顥比較穩重,不過也不是欺負到眼前還要講理的那種人?

  他倆手底下都有些功夫,結果對方直接吃了苦頭。

  霍勉到來的時候,正好遇見對方請的律師跟製片人「耀武揚威」……霍勉舉起電話,打給了剛剛見過面的律師,「老兄,你不是總抱怨我讓你太清閒嗎?現在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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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在充斥著錢~權~色~交易的娛樂圈,霍勉怎麼會奢望弘揚正氣?只要能讓不賣肉一心拍戲或者唱歌的年輕人能有出頭之日,霍勉就能收穫大筆任務獎勵。

  目前為止,他旗下的年輕人沒有一個動過「歪心眼」:不僅不榜金主,自己也不會去潛別人。為此他十分欣慰。

  話說在小成本的藝術片劇組裡的關係往往比較「亂」,但大製作反而要稍微乾淨那麼一點。

  畢竟商業大製作裡挑梁的都是真正的明星,而明星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肯獻身換好處或者情之所至……就來上一場浪漫關係。

  原少緯和耿言顥在拍攝期間會跟別人起衝突,膚色問題倒是其次,根本原因正是爭風吃醋。

  原少緯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都男人味兒十足,耿言顥很是秀美,但也是典型的脫衣有料……劇情需要,他倆都有不少露上身的戲份,一來二去可不就入了某些演員的眼。

  看上他倆的兩個演員,一男一女,在米國都小有名氣,而且這兩人背後還各有靠山。兩次三番勾搭不成,可不就惱羞成怒?更別提背後靠山跟華人幫派素有仇怨。

  霍勉離開米國後有段時間失去蹤跡,正讓對方認定有機可乘,所以在片場先是製造了幾次「意外」,不過原少緯和耿言顥手底下功夫過硬,不僅沒吃虧,還反擊了回去。

  畢竟是投資兩億米刀的大生意,導演製片以及投資商不會允許一再的搗亂,於是這幫人就在片場外打算再給原少緯和耿言顥來點教訓。

  因為耿言顥相當機警,最後也沒讓人占到什麼便宜。這個時候霍勉和亞曆克斯全都平安回到米國,消息傳來誰都不敢再動什麼手腳。

  現在霍勉已經讓律師去處理瑣事,他則面對面地跟原少緯和耿言顥聊聊。在閒聊之前,他找跟著這小哥倆的助理瞭解下基本情況。

  從助理拍攝的視頻片段看,果然是初出茅廬,這兄弟倆的演技並不到位,但好在他們的角色功夫重於表情,尤其是他倆非常敬業,全程不用替身,真身上陣,導演自然能拍得任性,不必特地為了避開替身的面目而刻意修改鏡頭的角度……所以整體效果相當不錯。

  因此面對原少緯和耿言顥的時候,霍勉的滿意於欣賞之情簡直溢於言表,「你們兩個很好。」

  多少有點擔心老闆會嫌棄他倆惹是生非的耿言顥終於安下心,扯了個笑容出來。

  原少緯更是心直口快,「金大哥你給我們兩個新人安排了好萊塢大製作,我們兩個說什麼也不能對不起你,在片場就不能讓他們看扁了。」

  霍勉就笑,「沒錯……只要別出人命。」

  耿言顥立即道:「金大哥放心。」

  大約覺得氣氛夠好,原少緯便問,「金大哥,埃斯特家那邊最後怎麼樣了?」

  「亞曆克斯安然無恙,你說呢?」霍勉看著系統裡的任務進度就心情舒暢,「其實片場這裡就是埃斯特家族的地盤。」

  耿言顥恍然道:「這……可真夠小家子氣的。」

  霍勉向來比較護短,旗下藝人吃虧往往必有回報:就算要做出頭鳥,也不敢用力太猛,萬一真把他得罪狠了,也不好收場,尤其是埃斯特家族內鬥結果沒出來的時候。

  有霍勉坐鎮,剩下的拍攝也很順利。

  有記者拍到霍勉跟亞曆克斯在中餐館吃飯的照片,傳到微博上,霍勉這邊立即收到了紀翔他們幾個消息:只是問候,多餘的一概沒提。

  霍勉找了個機會把亞曆克斯腿裡那根金屬棒取了出來,隨後就表示我要帶人風風火火地回國去了——徒留亞曆克斯笑盈盈地看著堂弟盯著他腳底下的創可貼目瞪口呆。

  原少緯和耿言顥都是沒有正式出道的新人,談不上粉絲,所以從通道裡走出來,霍勉看到百來個舉著牌子,目光直勾勾盯著他,而且越來越興奮的小姑娘們多少吃了一驚:我也是網紅待遇了?

  前來接機的伊萬因為一直留心微博上的各路腥風血雨,對自家老闆的魅力也有所瞭解,因此十分淡定,「老闆您的粉絲早就自成小團體了,而且她們都聯繫到我了。」伊萬摸了摸鼻子,「她們說粉男神也要粉個真男神。」

  霍勉透過眼鏡定睛一瞧:領頭的漂亮小姑娘也是個混血兒,還帶點吸血鬼血統,雖然也是稀薄得可以。這小姑娘能看出他哪裡不大一樣,也不稀奇。

  霍勉對著小姑娘們招了招手,再奉送一個燦爛的笑容……之後前呼後擁地揚長而去。

  他還在回公司的路上,伊萬已經把手機拿給他看:剛剛在機場的街拍已經傳上了微博。這才多久,點贊都已經過了三千,其中怡青、紀翔、依莉、子奇和紗雪赫然在列不說,甚至還有原少緯和耿言顥……

  霍勉笑駡,「真是夠閑的,都沒工作嗎?」

  伊萬答道:「他們確實是都殺青了。只有黎華發佈新單曲,怡青配合宣傳,不在京城。」

  黎華最近比較忙,新單曲的市場回饋超出他和他團隊的預料,於是果斷追加行銷預算,為宣傳而上節目的次數也比最初的計畫多了一倍。另外單曲在海外的成績也很不錯,華恒手機廣告讓黎華這張臉在英米兩國有了一定知名度,而mv裡黎華黑化更是吸粉無數……

  黎華投桃報李,沒有直接回報在霍勉身上,而是極力提攜歐怡青。天王火眼金睛,看得出怡青的演技天賦有限,但在音樂上卻是前途無限。

  回到公司,霍勉先給黎華打了電話道謝——正好黎華也在趕赴通告的路上,兩個人嘰嘰咕咕扯了足足二十分鐘才意猶未盡地掛下電話。

  之後他就坐在辦公桌後面跟屬下和藝人們聊天,一直聊到下班點他又匆匆趕往京郊看望金老爹……

  話說怡青帶著助理回來,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跟著黎華全球宣傳,怡青沒少長見識,尤其是在黎華一個萬來人的小型演唱會上做過嘉賓,她自覺自己境界已然不同……

  聽著怡青跟紀翔和子奇繪聲繪色地說著這陣子的經歷,霍勉敲了敲門,吸引了三人注意,他走進門來,身後還跟著伊萬,蕭依莉以及原少緯與耿言顥。

  這屋裡除了自己,都是老闆的藝人,子奇就打算先告辭,霍勉直接開口把他攔下,「你們三個是咱們公司在音樂方面的三張王牌,子奇你該留下來聽聽。」

  子奇的經紀人趙嫣這會兒正跟著林芬芬和姚子瑩拍廣告呢,而紗雪在《武則天》裡的戲份已然殺青,美少女正在享受難得的休假。

  子奇暫時沒有什麼安排,自然下課後就來公司練琴練嗓,更重要的是公司裡有能說得來的同伴。

  霍勉下一步還就是大筆發片——這個世界的盜版遠沒有他老家猖獗,唱片產業論規模和總產值並不比電影差上多少。所以大家都很愛給人氣藝人發片,只要嗓音和技巧稍微訓練一下,再約上幾首像樣的歌,唱片就不會賠錢。

  怡青的新單曲早已錄製完畢,mv也進入後期製作,霍勉現在就跟她商量何時發片,以及如何宣傳。而紀翔和蕭依莉則要合作演唱,作為《武則天》的插曲;原少緯和耿言顥的情況也是相似,他們拍攝的電影裡二人出場時的背景音樂也要交給他們兩個。

  紀翔和蕭依莉的這首無論詞曲全由霍勉一手包辦,而製作則由紀翔上陣;原少緯和耿言顥的這首插曲,就交給了姚子奇,霍勉負責潤色。

  等這些事情忙得差不多,霍勉給紀翔他們放了三天假,他自己躲在家裡睡懶覺的時候,亞曆克斯一個電話就吵醒了他。

  「事情」過去了足足十天,亞曆克斯身邊仍然彌漫著濃厚的血氣——這血氣只要是帶點神奇血統都能感知到一點,所以這陣子亞曆克斯有點神鬼辟易的意思。

  不過他殺了……這麼說也許不那麼恰當,不少人因他而喪命毫無疑問,可這位氣運之子的氣運和功德不降反升。

  見面先來了熱情的擁抱,亞曆克斯簡直意氣洋洋,「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本正經道,「金,謝謝你的藥。」

  霍勉一擺手,「別整這些沒用的,我的醫院呢?」

  「審批拿下來了,地皮也已經拿到了,資金更是想要多少給多少,」亞曆克斯笑了,「不做好這些,我哪裡有臉來見你。」

  這邊醫院在建,蕭依莉的那部偶像劇先開播了……蕭依莉意思意思地跟著劇組宣傳,上了三個節目就回來準備新戲了,哪怕因為這部劇收視超過預期,劇組打算趁熱打鐵再上些節目,行銷上也再次發力,不過這些都跟蕭依莉沒關係了。

  因為《武則天》開播在即,蕭依莉要和紀翔一起為他們的單曲預熱——郭導和朝廷台裡的領導聽了小樣,便當機立斷把這曲子當做原聲碟的主打。

  這樣一來,紀翔和蕭依莉都多了點額外的工作,歐怡青的單曲也已經發行,因為宣傳足夠到位,外加天王餘威加持,三天賣出三十萬,在當周的單曲銷售排行榜上入了三甲——作為新人這個成績已然足夠亮眼。

  至少歐怡青她老爹都主動打電話過來恭喜他閨女。

  紀翔他們三個都忙於工作,原少緯和耿言顥哪能閑著?霍勉為他倆談了部電視劇,這天正帶著著兄弟倆趕赴飯局,就在訂好的酒店門口,他們一行人被堵了個正著。

  霍勉扶了扶眼鏡,笑了:來人正是遊戲裡杜雲芊用晨跑才能遇到的房產大亨徐世傑。

  知道霍勉不是什麼軟柿子,徐世傑包括他的隨行人員各個都面帶微笑。徐世傑更是主動道:「埃斯特先生投資的醫院,正是從我這裡拿到的地皮。」


第三十五章

  紅樓

  徐世傑繼續說道:「一直想和金老闆見上一面,都沒機會。」

  徐世傑跟原少緯背景相似,曾經都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如今也都走在洗白的大路上。徐世傑在地皮上出力頗多,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請動亞曆克斯親自引薦,他大概是猶豫良久,也反複查過霍勉的背景,才下定決心出面堵人。

  原本亞曆克斯安排人把霍勉有~戒~毒良方的消息傳揚出去,然而口耳相傳過後就成了「金先生什麼上癮都能根除」……尤其是在霍勉的授意下,亞曆克斯拿出了止疼膏分享給他身邊的兄弟和屬下。

  好吧,這麼說的確也沒啥問題。

  但徐世傑這種為了戒掉「求而不得還非要掙扎」的毛病找上門來,霍勉也覺得小夥子你很有想法。

  霍勉讓原少緯他們幾個先帶著各自的助理進門,身邊剩下伊萬和司機,他推了推眼鏡,「地皮有優惠,所以想我親自給你看看嗎?」

  徐世傑笑著點頭,「正有此意,不知金老闆意下如何?」

  徐世傑倒是很客氣。

  霸總這屬性基本都是針對小姑娘的,對旁人哪怕是下屬都未必真霸道得起來。按道理杜雲芊這種白富美,哪怕是收養的,也不見得吃霸總這一套。

  他考慮了一下,徐世傑這種頭頂微紅的程度救治一下還不至於扣除功德:為爭名奪利而不擇手段,好比狗咬狗一嘴毛,無論勝敗雙方都不會有太多功德得失,但作為上位者強取豪奪並牽連無辜,這種事做上一次,保準頭頂深紅,很難再有挽救的可能,除非再有機緣立下大功德,比如親力親為賑濟災民。

  於是在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堂裡,霍勉甚至都沒找地方坐下,「伸出手來,左手。」

  徐世傑老老實實地伸出胳膊,還主動把表摘了。

  這手腕子細得一看就不正常,霍勉指尖拂過……停留時間都不會超過三秒鐘,「心病。你該去找正主,但是……」他話鋒一轉,「能幫你轉移注意力,讓你閑著沒事少想著點她。」之後就表示他還有應酬,道別後就直奔電梯間。

  等霍勉他們走遠,徐世傑身邊那個帶疤眼鏡小哥才驚訝地問,「這都能行?」

  倒不是徐世傑他們妄自菲薄,但是金老闆這種闖蕩出「小財神」名號,能跟埃斯特這種大佬做了十多年朋友的人物,早早就盯著他,打聽過他家裡的恩怨是非……徐世傑當真不信。

  所以只靠三秒診脈就診出他有心病……原本還是急病亂投醫的他這回算是下定決心,付出大代價也要找金先生診治。於是他撫著額頭輕聲吩咐,「去查查,金先生有什麼專案需要投資。」

  能不能投資倒在其次,他有求於人當然得表明態度。

  電梯門打開,霍勉就見到等在這裡的原少緯他們幾個。

  霍勉就問:「怎麼不進去?」

  耿言顥替他家少主回答了,「王胖子在裡面,看著就知道是來服軟的。」

  王胖子說得是王總,就是淩瑋翎打算攀上,前陣子還想用一部電影坑霍勉一下的那位投資商大老闆。

  霍勉一點也不意外:王總的靠山已經被亞曆克斯放倒了,他可不得老實做人?他一人當先邁步踏進包廂,「既然如此,我就當仁不讓。」給你們立立規矩。

  幾杯酒下肚,霍勉就「借酒發作」起來,「我這個人,在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看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你們投了錢想往劇組裡塞人,可以,都給我照規矩試鏡!」

  這個劇本霍勉看過,拍好了絕對叫好叫座,而且只看題材就不缺話題性:是部探案劇,裡面還有對人性的探討,雖然只是淺嘗輒止,也足夠給這部商業電視劇一定的深度了。

  其中原少緯要扮演一個自小練武的火居小道士,而耿言顥則是個愛而不得的~殺~人~犯……經過一部電影的鍛煉,這哥倆在演技上已然入門,這裡的兩個角色難度也不大,關鍵是一定能給觀眾留下印象。

  正是因為霍勉很看重它,所以才在飯局上就把狠話撂下來。

  這時霍勉風頭正盛:他救下亞曆克斯,而亞曆克斯回家就打了個翻身仗,同時又給「蘿莉控」北方工業下了筆大訂單。而華國這邊某位大佬輾轉從霍勉手裡拿到了稀釋過的無憂散……

  因為在外的靠山倒了,從而越發謹小慎微又消息靈通的王總最先慫了:他在華國經營這麼多年,總有點根基,還不至於走投無路徹底混不下去。只是以前能「不怕事」,現在言行就都得夾著尾巴了。其實他自己頗有些把柄落在原少緯手裡,眼見原少緯還簽在了金老闆手裡……他真是不得伏低做小。

  散席,霍勉帶人離開,在停車場果然就看見了特地等在這裡的王總。

  王總生怕以後約不著霍勉,所以說什麼也得趁著這次機會把該說的話說了:道歉,解釋自己也是聽命於他人,順便還黑了下徐世傑……誰讓剛剛霍勉跟徐世傑在酒店大堂見面交流呢。

  徐世傑在這個圈子裡名聲挺糟糕:雖然出手大方,資源又給得頻繁,但是……忒重口味啊……多少見多識廣的明星都受不了他。

  霍勉聽了微微一笑,「他是我的病人。我還沒接過心理上有問題的病人,正好用他練練手。」

  王總好比破涕為笑,整個人就跟換了張臉似的,「金老闆您隨意。」

  我當然要隨意了。霍勉隨口一問,「你手裡的那個片子還拍不拍了?預定王瑞恩導演的那個。」

  王總一怔,旋即忙不迭地點頭,「拍拍拍!」賠錢我都拍!誰讓您發話了呢?

  「我要投資,回頭我推薦幾個人過去,」霍勉笑了笑,「咱們按規矩來,甭管是誰,咱們都按真本事來,規規矩矩試鏡去。如果這戲拍出來我足夠滿意,就送往海外去。」

  這幾年華國歌手早就走向世界了,電視劇尤其是歷史劇在海外也頗有影響力,但是電影……反而不如前幾年。

  「大家都走邪門歪道,電影宣傳炒作費用遠勝拍攝投入,能弄出像樣的片子才見鬼了。」霍勉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別人我管不了,但在我的手裡就都得聽我的。」

  說這話的時候,霍勉身邊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酒氣,王總不敢全當真,也不敢不當真。

  回家一夜好睡,霍勉爬起來就應邀給那位大佬看了看。

  論輕重,大佬的病情比亞曆克斯要輕得多:一國大佬居然也「深淵的凝視」上癮,可見裡面究竟水有多深,而且這位大佬還是「深淵的凝視」臨床試驗之後才中了招。

  身負功德有時就有這種好處,無意抱大腿,但總有大腿找上門來求著你抱上來。

  這回霍勉給這位大佬送來了成品無憂散,而非當初當著亞曆克斯的面兒守著電飯煲現熬……

  大佬輾轉拿到無憂散的時候,已經有人分析過無憂散的成分,裡面沒有效果未知的成分,但配在一起就堪稱神效……一群專家都嘖嘖稱奇興奮不已。而專家團裡偏巧有個蕭老——就是蕭依莉的叔公,當眾表示他並不意外:侄孫女兒才吃了金老闆多久的藥?現在已經跟沒事兒一樣了。

  因此這回手下無憂散,大牢就和氣地……問東問西:什麼師承何方,可有心上人,現在目標又是什麼……之類。

  霍勉陪著大佬下了兩盤棋,終於得以脫身:到最後這位大佬一副推銷自家孫女的態度,他真是敬謝不敏。所以臨走之前,他動用許可權,直接用系統之力打消了這位做月老的念頭。

  做任務雖然總體而言是個苦差事,但系統對員工的保護也不遺餘力,除了基本沒有什麼性命之憂還能保證婚姻自主。

  之後歐怡青唱片發行,紀翔蕭依莉他們依次去試鏡,霍勉都沒有跟著而是坐鎮公司……給徐世傑做著持續的心理輔導。

  「你上輩子欠了你姐姐一條命。前世你對她不說恩將仇報但也沒好到哪裡去,所以這輩子你註定要求而不得。」霍勉端著平板電腦一邊處理工作一邊胡說八道。

  前世如何,霍勉並不是沒有辦法追查,但是為了徐世傑花費功德……他真沒這樣大方。

  徐世傑靠在沙發上,吃了霍勉給他的藥丸此時當真心平氣和,「或許就是這樣。」他苦笑了一下,「仔細想想,我簡直就像著了魔,不懂為什麼無論如何放不下。」

  霍勉手底下打字不停,「我這個藥不上癮,只是貴而已。順便再給你個忠告,做個好人。當然,好人未必事事如意,但是最在意的人或事往往不會讓你失望。」

  徐世傑撐著太陽穴,「金老闆果然不喜歡我。」

  當然了,我一向是以功德取人。霍勉也不搭理他,繼續忙自己手頭的事情。徐世傑在霍勉的辦公室裡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傍晚時分滿足地醒來,便堅持要請霍勉吃飯。

  其實霍勉跟徐世傑也沒啥可聊的,除了再次建議他做點好事,就是說說最近又看重什麼項目了。

  徐世傑手裡還有個很好的本子:明明自己投資也能大賺一筆,這次他卻說什麼也要拉著金老闆一起賺錢……

  然後他倆就被拍了。

  徐世傑包養金老闆……微博上這條空降第一的熱門題目倒是足夠驚悚,但點進去就是一大批吃瓜群眾在「哈哈哈」:心疼小編,孤陋寡聞到這個地步只怕要丟工作喲……金老闆包養徐老闆還差不多……

  霍勉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紀翔的電話,「你怎麼被偷拍了?徐世傑的名聲非常糟糕。」

  霍勉都能想像電話另一頭紀翔皺眉的樣子,「他現在是我的病人。」

  紀翔秒懂,「業務都拓展到精神病上了嗎?徐世傑是真病得不輕。我媽跟他養父沾親帶故,我小時候見過他們姐弟兩個幾次。」

  「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像這種不那麼直接的親戚關係,想追查都得付費……霍勉一般情況下才不想知道這麼多。

  紀翔輕笑一聲,「對了,這次劇本我很喜歡,謝謝你。」

  紀翔所說的劇本就是王總當初送到他手裡,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參演的那個。如今幾個月過去,劇本經過再次潤色,紀翔手裡的角色更豐滿,但……難度也更大。

  揣摩這個人物讓紀翔迸發了無數靈感……一個月內他連寫了三首歌。再加上以前的存貨和霍勉贈送的曲子,紀翔已經湊足了一張專輯的全部的歌曲。

  霍勉聽說後就建議,「等這部戲殺青咱們就發片,你覺得怎麼樣?」

  紀翔笑著應了,「好。」

  轉眼一年過去,又到一年頒獎季,專輯銷售超過三百萬張的歐怡青毫無爭議地獲得金曲獎最佳新人,年度歌曲更是……落到了霍勉和紀翔手裡——年度歌曲本來就是頒發給詞曲作者以及製作人而非歌手本人。霍勉詞曲,紀翔製作,怡青演唱的這首歌並非專輯第一主打,但實體加下載總共將近七百萬,也是火到不行。

  而蕭依莉則拿到了飛天獎的最佳新人,紀翔則因為在王瑞恩的電影裡演了個浪蕩子而爆冷獲得了華表獎的最佳新人。

  金曲獎、飛天獎和華表獎從來不分豬肉,權威性話題度都是各類獎項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

  這個時候霍勉的醫院也已然建成,正式開門營業。醫院的主力就是霍勉教導過的那些蕭家大夫……又因為霍勉本人擁有米國和華國醫生從業資格證,因此他的銘牌高高在上地掛在醫院公示牆上。

  不過想要霍勉看診,真得隨緣……

  跑來度假的亞曆克斯一言道破天機,「我看你才不是懶,你是非好人不看……」

  霍勉驚訝了一下,「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亞曆克斯避而不答,「你不寂寞嗎?」

  霍勉沉默片刻,說了實話,「非常寂寞。」

  「雖然聽起來很離奇,」亞曆克斯篤定道,「我總覺得你……結婚了,而且總在思念你的妻子。」

  幾日不見你還通靈了不成?霍勉只得半真半假地問,「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亞曆克斯重重點頭,「我真沒猜錯。你這個手段……」他嘿嘿一笑,「不相信都不行啊。」

  霍勉忽然覺得腦袋銳痛……這簡直難以想像!系統居然沒有示警!

  「氣運之子願意消耗自身氣運來實現你的願望……」霍勉眼前滑過一行金色的大字,「你走大運啦!」

  「根據評估,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繼續長期執行任務,因此你將立即被傳送到全新的任務世界,該世界有你妻子的轉世,能不能找到她,能不能讓她想起你,都看你的本事。現在的任務進度暫時保存,等你調整好狀態再來——愛你的上司。」後面跟著一串跳動的小紅心……

  喂,你還沒告訴我要去哪兒啊!

  再一睜眼,畫風驟變……這明清風格的陳設傢俱……霍勉頓生不詳之感,他猛地坐起身來,就聽門外丫頭聲音都在發顫,「大爺,咱們大奶奶沒了。老爺已經過去瞧了,太太打發人往榮府報信兒去了。」

  霍勉不用開系統就差不多猜著自己穿成誰了,他起身邁步,「走。」

  賈蓉和秦可卿此時已經分居。從賈蓉起居的書房到秦可卿的院子……居然足足走了一刻鐘,可見原本小夫妻倆此時感情如何。

  霍勉趕到的時候,賈珍守在秦可卿床前已然哭成了淚人,還不停嗚咽——霍勉心道:你爹死了你都未必能這樣傷心。

  實在是賈珍頭頂深紅,霍勉這個「以功德取人」的主兒無論如何都沒法兒對這位珍大爺生出什麼好感來。

  無論是賈蓉,還是霍勉,對著秦可卿都哭不出來。霍勉就站在賈珍身邊,看著他宣洩情緒,一聲不吭。

  屋裡屋外伺候的丫頭婆子怎麼看怎麼覺得這父子倆忒不對勁兒,但真沒誰出頭開腔,只是各自默默抹淚而已。

  拋開私德,秦可卿確是難得的好主子:雖然為人精明又不好糊弄,但足夠通情達理體諒人。此時下人們抹淚也抹得頗有幾分真心。

  不過霍勉不吭聲,賈珍卻忽然想起了兒子,無動於衷的兒子,苦悶哀痛自責之下,他扭身一巴掌就招呼了過來——秦可卿因何而死,賈珍哪裡不心知肚明?

  賈珍的自責發自真心——霍勉做任務做了這麼久,早能敏銳地感受他人的情緒變化,但是賈珍自責不會責怪他自己,而是坦坦蕩蕩地把責任轉嫁給他人,加上兒子賈蓉又一直很好欺負……

  但賈蓉好欺負,不代表霍勉好欺負:他親身測試過,系統就是純粹的任務導向,只要避開世界裡的氣運之子和大功德之輩,系統可不管你完成任務的過程。

  眼見著巴掌就要糊在大爺臉上,大爺輕飄飄地一抬手——真的是輕飄飄,完全沒有煙火氣,就把老爺的手腕穩穩握住。

  大爺會還手?!眾人大多淚眼朦朧,一時之間真以為自己流淚流多了所以眼花了!

  霍勉攥住賈珍的手腕,微微發力,直到賈珍額頭見汗,「老爺仔細身體,節哀。」說完就松了手。

  賈珍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手就那麼平平常常地放回身側,而此時他的喉嚨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愣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賈珍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手就那麼平平常常地放回身側,而此時他的喉嚨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愣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霍勉制住了賈珍,自己邁上兩步,就見躺在床上的秦可卿一臉平和……秦可卿被尤氏撞破醜事後一直臥床不起,幾個月下來瘦得不大成樣子,此時當然也提不上「美不美」了。

  他暗歎一聲:解脫了也好。有個色中餓鬼一樣的公爹,她又能如何?他抬手輕撫秦可卿額頭,投個好胎去吧。

  大爺這番做派,又驚煞了一眾下人:大爺原本不是暗恨大奶奶不守婦道嗎?怎麼此時滿臉憐憫?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大爺憐憫之意看得真真的,但沒啥愛意也是真的。

  屋裡氣氛詭異,門外下人們消息靈通,本該稟報也暫時不表。不過霍勉繼續禁言賈珍,扭過頭就問,「太太呢?」

  門外管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回話,「太太哀痛過甚,正要打發人去請大夫。」

  霍勉想了想,便對賈珍微微一笑,「太太看來懶得管這起子醃臢事兒,老爺可有什麼章程?」

  賈珍忽然就知道自己能說話了,他剛想開口呵斥,然而口水一噎,他一通彎腰狂咳……而一隻手輕輕貼在他後背上,他立時就是一身冷汗……

  賈珍再蠢,也終於發現眼前的兒子跟以前大不一樣……別是撞了邪吧?不過就憑想讓他開口就開口,不想開口他就是個啞巴這一點,他也只能從長計議了!

  賈珍果然很識時務,或者說欺軟怕硬。如果不管不顧就來硬懟,霍勉除了一巴掌拍死他之外還會敬他是條漢子。

  賈珍這種重要劇情人物,霍勉當然不能說殺就殺,一定得有個藉口,比如防衛……然而賈珍明智地縮了……真是可惜了。

  收斂等等一眾瑣事,還不需要霍勉親力親為。他這個「礙眼的兒子」揚長而去,把舞臺留給甘願當回孝子賢孫的賈珍。

  賈珍此時腦袋都快炸了:一方面哀痛秦可卿的離世;另一方面就是……我該拿蓉哥兒怎麼辦?!這還是是不是蓉哥兒?明兒我就去找個大師瞧瞧!

  好吧,賈珍也是心亂得很。

  從葬禮一直到出殯,霍勉都沒等來賈珍的應對……期間府裡來了幾位高人,的確是有點道行的高人,和尚道士都有——一看就是賈珍請來打算對付他的,不過……雷聲大雨點小都算不上,因為沒有一位高人真正站到了霍勉對面。

  話說賈珍這邊倒真是喜憂參半了:他請來的高人猶如八仙過海各施手段,探看過蓉哥兒後卻給他了一個幾乎相同的建議,這只怕是祖宗顯靈,蓉哥兒身負絕大功德,大老爺不僅不要為難,還要盡力討好……

  當然人家都比較委婉,沒用討好這個詞,但意思全都到了。

  別看隔壁榮府爵位高,但真論軟硬實力,賈赦賈政兄弟倆加在一起尚且不如一個賈珍。當年寶玉降生,到榮府相看的真人高人都不如這次賈珍請來的這幾位,無論名聲還是道行。

  賈珍做了什麼,全都在霍勉眼裡,但他一直懶得理會。他大半時間都在默默修煉,好讓自己多想起些夫妻舊事,同時做好浪跡天涯找老婆的準備。

  這個世界的力量等級比前一個還低,一級戰神附體就快到頂了!

  霍勉閉門不惹事,不代表沒人找上門來。老實說來到這個世界不到兩個月,系統都沒刷出個任務,他……還是不敢相信他上司把他送到這個世界就專為他調整狀態。

  然而來人剛一露臉,一行金色彈幕橫空出世……「任務一,仙人就該有個仙人的樣子。」

  賈寶玉的確是仙人下凡托生的……哪怕在仙界不過是個神瑛侍者,但也是貨真價實的仙人。不過「仙人有個仙人的樣子」究竟指啥?我要點化他出家不成?

  剛想到這裡,寶玉頭頂又刷出一行彈幕:最起碼有責任有擔當。讓神瑛侍者托生在榮府,本意是獎勵甯榮兩位國公保家護國,免于百姓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功德。

  霍勉忍不住捂住了額頭:賈寶玉在紅樓裡就是個標準的坑貨,坑祖宗,坑愛人還坑友人……這任務難度夠高了。思及此處,他打開系統仔細讀了讀任務說明,果然難度高的任務限制較少。

  寶玉此來是想求個明白的……警幻仙子在夢裡命可卿引導了寶玉的第一次,於是寶玉對秦可卿便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寶玉又愛推己及人,覺得人人愛戴的秦可卿離世,為何蓉哥兒這個做丈夫的不怎麼傷心?!

  霍勉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寶二叔竟真地問得出口。」

  寶玉一聽這話不對,便反問道,「怎麼這麼說?」

  霍勉實話實說,「因為可卿跟我家老爺有染啊。」

  寶玉一怔,臉色先白後紅再白……囁嚅半天都沒再吭出一聲:感覺腦子都有點轉不動了!

  他心裡有個聲音再大叫這不可能,而偏偏又有個聲音在反復念叨蓉哥兒不會為這個說謊。

  霍勉覺得讓寶玉早早擺脫幻想,尤其是對自己家族的幻想是件好事,「是大老爺威逼,可卿不得不從。說心裡話我很心疼她,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麼辦?」

  寶玉雖然頗為叛逆,但是這個時候讓他說出「違抗珍大哥哥,蓉哥兒你該為可卿為你自己討個說法」這種話……也是做夢了。

  霍勉覺得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主持正義,已經非常非常好了。然而寶玉卻讓賈母、賈政和王夫人徹底教育成了一個慫貨,此時屋裡壓根沒有第三個人,寶玉連句安撫之言都說不出口……足見教導這位仙人任重道遠。

  不過好在寶玉的確有救,霍勉終於聽到了一句「蓉哥兒你要先保重自己,凡事從長計議。珍大哥哥還年輕,你跟他杠,未必能有什麼好處。」

  可見寶玉總算知道賈珍謀奪兒媳,最起碼就是沒把兒子看在眼裡,也是把兒子的尊嚴踩在腳底。

  霍勉稍微欣慰了點,「寶二叔放心吧,他總還要臉。」賈珍要不要臉,都不能奈何他。這陣子賈珍雖然不至於繞道走,但已經盡力不來招惹他了,只在一些必須兒子撐場面的場合才會著人來請。

  相安無事最好。頭頂紅成這樣的賈珍,霍勉一個按捺不住就要為民除害了……只可惜甯榮兩府氣數未絕,賈珍身上還有祖輩餘蔭,包括功德和氣運。

  寶玉失魂落魄地回去,獨自坐在書案前發了大半天的呆。襲人看在眼裡不知他家二爺緣何「犯病」,便找了老太太稟告。

  此時寶玉還住在賈母的暖閣裡,襲人要打小報告也是先找賈母而非王夫人。

  賈母人老成精,幾個來回就知道事情始末——寧府之亂,老太太略有耳聞卻沒想到已經亂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出手過問又覺得無從開口……若是丈夫尚在還好說。扒灰若是傳出去,甯榮兩府都要跟著顏面掃地!元春如今可還在宮中待選!

  投鼠忌器之下,賈母也只能先把蓉哥兒叫過來問一問。

  自打蓉哥兒緩步走進門來,賈母縱然有些老花眼,也能瞧出這個曾侄孫與以往大不相同:氣勢和氣質脫胎換骨,旁人是瞎子才能瞧不出來。

  賈母叫蓉哥兒過來其實只想探探口風,同時告誡這孩子要「為尊者諱」……

  霍勉應對這種局面真是……張口就來,「我那去了的媳婦原先是岳父從養生堂抱來的姑娘。這門婚事還是我爺爺親自為我訂下,當時曾爺爺也還在世。」

  訂下這門親事時,賈蓉的曾爺爺賈代化還在世,同時賈母的丈夫賈代善也一樣在世。賈蓉是長房嫡長孫,將來的媳婦就是宗婦,這樣的婚事哪家人能不慎重。

  霍勉提及此事也是故意提醒賈母:秦可卿身份只怕不尋常……賈珍扒灰將來事發可不僅僅是讓全家顏面掃地。

  這弦外之音賈母如何聽不出來?老太太臉色頓時沉了幾分。


第36章

  通過系統, 霍勉很清楚秦可卿不是什麼廢太子之女,而是廢太子死忠, 某位二品將軍的嫡女。這位將軍因為受廢太子牽連而抄家流放,女眷悉數入了教坊,秦可卿還在繈褓之中就讓這位將軍的心腹偷偷救了出來,改頭換面後平安長大,再嫁入與親生父親素有往來的甯國府。

  甯國府庇護故交之女, 一方面為了情分, 另一方面自然也為了利益。

  秦可卿生父半生戎馬,對陣外敵時鮮少敗績,自然攢下了大筆家財。獲罪抄家前此人便有預感, 私藏了相當一部分金銀字畫, 囑託忠僕在將來交與僥倖討得性命的家人之手。

  忠僕的確是忠僕,秦可卿生母的眼光非常好。雖然並不太顯山露水, 但富養的秦可卿不說嫁妝十足豐厚,舉手投足也毫無小家子氣,乃至於沒多久便得到人老成精賈母的疼愛與心高氣傲鳳姐兒看重。

  按道理說, 秦可卿這種小官兒之女嫁入甯國府後一般都得被「繁花迷了眼」才是。

  而數年後,抄家奪爵的罪名之中也有私藏包庇罪臣之女這一條。不過這罪名雖然排名靠前,但真正導致甯榮兩府一起敗落的根源還是站錯了隊,而且不僅僅是站錯隊,賈珍那是當真出了手的……為了他的主子對真龍天子出了手。

  甯榮兩府當真一點都不冤枉。

  所以甯府賈珍賈蓉父子結局就是一死一流放,榮府賈赦流放,賈政因為膽小謹慎再加上貴妃生父的身份一擼到底, 還在天牢裡待了月余,好歹全須全尾地出來了,但那時的賈家已經連小康人家都算不上了。

  回寧府的路上,心腹小廝便匆匆來報,說是親家公和舅爺不好了。這裡舅爺說的正是秦鐘。

  話說出殯做法事的日子,盛著姐姐屍首的棺材就在不遠處放著,秦鐘還能興致勃勃地在饅頭庵會情人;寶玉聽說秦可卿身死能吐上一口血,轉眼人家出殯的時候他就跟郊遊一樣不肯歸家……

  這二位的心都是夠大的。霍勉隨口吩咐小廝尋個好大夫為秦邦業與秦鐘父子好生診治。

  他前些日子偶爾為之的那件事除了結果:對了因為正好趕上了,霍勉提早書信一封,送與那守備之子,剛剛系統傳來消息,這對小鴛鴦已經安然私奔。

  允諾下去,事情卻沒辦成,鳳姐兒雖然得了一千兩銀子的辛苦費,卻也氣悶不已,暗地裡發狠一旦追查到二人下落,定要他們好瞧。

  若是偶遇挫折就改弦更張,回頭向善,那也不是鳳姐兒了。不過鳳姐兒也頗有些城府,內心不快也不是誰都能輕易瞧得出的。

  此時正好見到蓉哥兒,她自然要和氣地問上些話。向這位嬸子打過招呼,霍勉繼續緩步前行。

  不過既然鳳姐兒和王夫人都這樣愛財,霍勉心道:我再「幫」你們一把。他簡單粗暴地用系統給黛玉她爹續了十九年的命。雖然林爸爸將來身子依舊算不上好,但是病病歪歪的就是不會死。

  順帶一提,續命一到九年每一年五點功德,續命十到十九年每一年要十點功德,再加上些許手續費,霍勉為此花費了兩百多點功德,相當肉痛……

  上個世界進度封存,沒有拿到獎金,距離他購買修復靈魂的神藥……更遠了一步。

  穿越過程神魂受損可在工傷範疇之內,但如果接受系統的免費治療,有一定幾率永久損失記憶。如果自行修煉,再配上前述的神藥,不僅記憶能逐漸找回來,還能提高一定資質。

  霍勉果斷選擇後者,不過神藥即使打了對折也要三千功德,原本上個世界結算後他就要買藥治病的,萬沒想到還是得多辛苦一個世界,好在這裡能找到他老婆……辛苦就辛苦吧。

  名義上賈蓉要為妻服喪一年,這一年裡霍勉在仕途上暫時無法可想,不然那個捐出來的龍禁尉有不少值得操作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書房,霍勉靠在搖椅上捧著本書看,實則腦子裡正放飛自我:不離京怎麼找老婆,怎麼跟老婆嗯……想到這裡,他不覺笑容滿面。

  特地過來探望他的賈薔在外間就見他這個容色出眾的兄弟笑靨如花,光彩奪目……

  寧府裡的醃臢事如何瞞得過賈薔?固然伯父賈珍待他不錯,但他也是真替他的兄弟憋悶得慌。

  霍勉放下手中的書冊,「你怎麼苦著張臉?」

  賈薔瞥了眼那書的封面,心中一驚:佛經!好兄弟你是想幹啥?咱們那位跑到道觀裡的爺爺是避禍去的,又不是真心灰意冷了啊!

  霍勉大概能猜到賈薔心中所想,忽地一笑,「你比我還看得重些。一年以後我要謀個武職,離京去邊關闖蕩一番,你可願意隨我前去?」

  最後賈薔滿腹心事地走了。

  整個賈家也就賈薔和賈芸有些運道。在甯榮兩府之中氣運加功德最高的……毫無疑問就是寶玉。他會落得孤身一人常伴古佛,其實都是自己作的,他在有高人相護的前提下,直接作沒了祖宗與前世積攢的氣運和功德,在某種程度上說,也絕非什麼一般的仙人。

  寶玉留在榮府難免重蹈覆轍,重蹈原著裡的覆轍。所以林爸爸活著才是個好契機:讓寶玉有機會上進。

  寶玉的體貼溫柔在霍勉看來,都挺假惺惺且透著股子十足的自私:他哪怕稍微肯為黛玉著想,就會在科舉上上點心。功名和前程決定了他的發言權。有了發言權,才能肖想一下自己的婚姻能做主。

  設想一下,林爸爸任滿回京,任賈母使人把寶玉誇得有多天花亂墜,林爸爸都能一眼看透他妻子這個不成器的內侄……這次換做林爸爸看不上寶玉,想來王夫人的臉色一定十分好看。

  沒過幾天,秦邦業與秦鐘相繼離世,霍勉前去操持一番,讓這父子倆還算風光地入土為安。

  寶玉一直都蔫蔫的,連一向愛玩愛鬧的他在他老子生日時也不見多少好臉色。

  賈蓉到榮府赴宴,一直都恍然不覺……直到榮府裡來了個太監,把賈政召入宮中:哦,元春封妃了。

  早年賈史王薛金陵四大家全都站在太子身後,當時賈家有兵權,史家有能臣,王家和薛家都是著名的錢袋子,真是連當時的聖上都不敢輕忽的一股力量。後來太子被廢,無論是先帝還是之後登基的今上都沒有過多牽連:兩位老人家賈代化和賈代善紋絲兒沒動,只有賈敬和賈赦「代為受過」,兩人一個兵部主事,一個太子衛率府副率齊齊主動去官。

  後來也沒有秋後算帳,賈敬和賈赦在各自父親去世後都順順利利地襲了爵,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倆仕途只怕到此為止了。

  即使甯榮兩府大不如前,但在軍中依舊極有威望,而且史家如今一門雙侯,王家更出了位一品大員,薛家如今朝中無人做官但有百萬家財在手……身上流著這三家血液又與薛家的當家太太關係不淺的元春掙得一宮主位,委實順理成章。

  然而初封就是貴妃,霍勉這裡看得很清楚:聖上對元春也頗有幾分情意。

  所以說這個時候的甯榮兩府手裡還有不少好牌,霍勉饒有興趣地旁觀:他們究竟是如何在幾年內就讓自家一敗塗地?

  又來了!又笑得意味深長……越看越有點不寒而慄之感!

  從夏太監到府上傳旨,大家都哈一頭霧水的時候,他這個好兒子就在笑;如今等在大殿門口,他依舊在笑……

  賈珍越端詳就越覺得兒子陌生。許是高人大師們說得次數太多,此時的蓉哥兒明明與大家一樣,站在日頭低下,額頭卻不見一滴汗,六品武官官服竟生生讓他穿出一身仙氣飄飄來。

  話說霍勉穿來之後比較宅,專心修煉神魂,只願多想起些與老婆相處的片段,因此賈家族人並沒怎麼「正眼瞧過」。

  此時除了賈政和賈敬,有品級有爵位的成員全部在場,開啟「天眼」之後發覺「祖~國~山河一片紅」,他就徹底地開啟了看戲模式。

  坦白講,宮中綠灰紅三色皆有,能在宮中走動,總體而言氣運也都算不錯——比普通人「不錯」了許多,但像賈赦賈珍這樣氣運全部來自于祖蔭的,也是鳳毛麟角。

  既然進宮一趟,霍勉自然要瞧一瞧真龍天子的氣運與功德如何。

  此時內侍越門而出,傳聖上口諭:傳賈家諸人覲見謝恩。

  半路上「巧遇」當朝國師,國師可不是什麼江湖騙子,而是真有道行在身,煉丹卜算全不在話下。而且國師的仙丹……羽化成仙那是做夢,但強身健體沒問題。

  國師與霍勉擦肩而過的時候,彼此都給了對方一個「你知我知」的淺淡笑容。

  其實國師哪裡有表面上這樣淡定?他蔔了一卦:天降身具絕大功德之輩,他當然要親自過來見一見。一見之下,他安心了大半:對方的確身負絕大功德但並無龍氣,也就是這位沒啥野心。

  卻說霍勉隨大流兒地拜見過聖上,回府的路上就在琢磨:是位明君,偏偏太子……只怕又得半截兒被廢,而甯榮兩府簡直狗改不了~吃~屎,上一次投靠了聖上的哥哥昔日的廢太子,這一次再次跟太子聯繫上了……

  連續兩代政~治~投資~失~敗,他還能說什麼呢?而且元春年紀輕輕剛剛封妃,依舊不遺餘力地向現在的太子投誠……這是圖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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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到甯府, 霍勉繼續閉門修煉。

  他穿上了賈蓉的身子,而賈蓉本人的靈魂完好無損地被他擠在角落, 睡得正香……

  霍勉如今靈魂的強度完全可以碾壓原主殘留的各類情感,同時感知能力也有長足進步:反正就是不氪功德也能準確地感受到原主的大小願望。

  比如賈蓉本人就希望能讓父親付出代價,好好長個教訓。顯然青春年少的賈蓉這個時候還沒扭曲到父子一同那啥還覺得樂在其中。

  尤其賈蓉還有一點頗得霍勉欣賞:他自始至終都不覺得他媳婦秦可卿不守婦道,所有的怨恨與不甘全都落在強取豪奪的父親賈珍身上。

  所以賈蓉的願望霍勉很願意幫他實現。

  本來呢,霍勉打算隨便找個機會把賈珍收拾了, 卻沒料到賈珍如此識時務:除非大奸大惡之輩, 霍勉是不能主動出手懲惡揚善的。

  也就是說賈珍如果不先來為難他,且又沒正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被霍勉抓個正著的話,霍勉就不好「正當防衛」。

  加上賈珍聽取若干高人建議, 儘量遠著霍勉, 霍勉又比較宅……結果兩個多月過去,霍勉都沒能替賈蓉本人出氣。

  霍勉想了想, 暗道:罷了,隨緣。最起碼到了~色~中~餓鬼賈珍接兩個小姨子入府時候,霍勉總有機會的。

  卻說過了幾天, 賈璉護著黛玉平安回到榮府。

  因為父親順利闖過鬼門關,黛玉舟車勞頓,氣色卻是相當不錯。拜見過數位長輩,她就招呼諸位姐妹並寶玉在一處,分發過各色禮物,姐妹們自有一番熱鬧。

  賈璉回房,鳳姐兒迎上前來, 也是好一番噓寒問暖。

  姑父未死,林家百萬家產落了空……鳳姐兒自是心中遺憾,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行跡,「姑父可還好?」

  賈璉做出個後怕的表情,「裝裹都預備上了,林妹妹拉著姑父的手哀泣不已……眼見著……」他本想說姑父眼見著就要不中用了,想想這話忒不吉利,便隱去這半句,「誰成想大夫一碗吊命的湯藥下去,姑父不僅這夜裡安生地歇了,第二日更見了好,能坐著說會兒話。」

  其實賈璉當時以為姑父又是一次迴光返照,結果姑父一日好似一日……他帶著黛玉離開揚州的時候姑父已經全無病態。

  啟程前,姑父拉著女兒的手特地仔細囑咐,「等我任滿回京就是咱們父女團聚之日,不過一兩年功夫。」

  剛剛歸家,心情不錯,賈璉將這段故事也說給了鳳姐兒聽。

  鳳姐兒聽了就是眼皮一跳:姑父話裡話外都沒提讓黛玉孝敬長輩……

  鳳姐兒是貪財,但眼皮子不算淺,她好歹知道哪怕家裡出了位貴妃娘娘,娘家伯父更是一品大員,但依舊需要親朋在朝堂內外幫襯。

  別看姑父如今也就是個四品巡鹽禦史,這門親戚卻很重要。

  巡鹽禦史非帝王心腹不可得,說不得王大人與姑父哪個更「簡在帝心」呢。

  鳳姐兒這一沉默,賈璉便知道自己沒多想。他不曾做官但見識卻在,「妹妹一路辛苦,你且打發人請個大夫替妹妹仔細瞧瞧。」

  賈璉並不知道:林海將要病癒精神頭十足那會兒,就把雪雁叫到跟前,仔細過問黛玉在榮府過得如何。

  聽說女兒在榮府讓人說了好些閒話,更知道亡妻與她二嫂頗為不睦的林海,才在送別時當眾對女兒說了這麼一番話。

  賈璉當時急著趕路,沒多想,可回京後跟他媳婦兒說話,反倒越琢磨越覺得哪裡不對,這不特地囑咐了他媳婦一句。

  府裡這點是非,就沒有鳳姐兒不知道的。她最清楚二嬸兼姑媽王夫人的心思:捧寶釵抑黛玉。

  所以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才會不時說點黛玉的閒話。不過這種小手段鳳姐兒其實也不大看得上——拋開貪財陰狠與善妒這三樣,鳳姐兒比王夫人更有氣量。

  鳳姐兒尋思著:縱然黛玉做不成寶二奶奶,有姑父在這前程總差不了。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做到底才是。林妹妹這邊還是得多上些心。

  至於王夫人,得知妹夫安好,心中很是遺憾,暗地裡咒了句竟然沒死,隨後便雙手合十念了會兒經文。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林家的家產若是收入府中,她不知要省去多少心事。

  不過遺憾歸遺憾,不甘歸不甘,甚至她入宮拜見娘娘不知要磕上多少次的頭,都壓不過她生了位貴妃娘娘的好心情。若是貴妃娘娘將來能得育皇子,那才是她正經揚眉吐氣的好日子!

  而且此時王夫人的心神大多放在修建省親園子之上,還顧不得細細琢磨黛玉這一去一回之後府裡的些許變化。

  卻說霍勉閉門修煉,旨在早日……好吧,至少得把老婆的形象完全回憶起來,再說出門去找老婆。

  他倒是不擔心系統耍詐。因為系統掛著功德二字當真從來不坑人:系統說他遇得到就是遇得到,說他不會錯過那就是不會錯過,但若是相逢不相識就算你命該如此了。

  修煉之余,霍勉會用上一個世界換來的外掛眼鏡檢查一下甯榮兩府重要人物之間的好惡關係——如今眼鏡是無形的,凡人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黛玉回府的第二天,霍勉就驚訝地發現:賈璉與王熙鳳兩口子對黛玉好感提升了一大截。

  果然有什麼風吹草動,賈璉兩口子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其實……他倆也是相對而言最有心機的。

  王夫人看黛玉,又多了點不甘,但也僅此而已。

  霍勉心如明鏡:這是沒拿到黛玉的嫁妝不高興了呢。

  想到這裡,他難免頭疼:寶玉不經歷些挫折大約不會真正成長,因此榮府乃至於寧府註定不能得意,但真整殘了甯榮兩府,又對不住甯榮兩位國公……所以這個度當真不好拿捏。

  他正盤腿思量,剛好小廝來報:榮府那邊來人,召他與薔哥兒到璉二爺跟前說話。霍勉收拾了一下,便跟賈薔一起往榮府而去。

  素來不怎麼把兒子放在眼裡的賈珍都能瞧出蓉哥兒這陣子的異樣,與蓉哥兒十分親厚的賈薔更不在話下。

  難得兄弟倆在一處,賈薔醞釀半天才問,「你究竟怎麼了?別是真想跟咱們爺爺一樣出家修道吧?」

  霍勉嘴角一挑,「薔哥兒你在這兒跟我裝糊塗不成?那位究竟是真心出家修道還是權宜之計,你能不清楚?」

  賈薔一噎,片刻後方道,「縱然最初是權宜之計,後來怕也是心灰意冷。」

  霍勉刻意放慢些腳步,身後幾個伶俐的小廝更是齊齊落後了好幾步。

  賈薔是個人物:身上有來自祖宗的氣運,自身也略有些功德……沒錯,賈家包括甯榮兩府小輩之中,只有賈薔和賈芸頭頂淡綠。

  再加上賈薔對賈蓉十足真心,霍勉這才願意多說一些。他湊得近了輕聲道:「那位被廢,咱們家裡的老人家都安然無恙,敬老爺和赦老爺彼時當差不過五年,暫時去官而已……想著等新君登基合該咱們起複。你瞧瞧這十好幾年過來,可有什麼動靜?」

  賈薔下意識地反駁,「榮府政老爺……」

  霍勉眯了眼,「政老爺在工部待了多少年?若非娘娘封妃,慣例要推恩,政老爺只怕也升不上這一級。」他此番就是要打消賈薔的僥倖之心,「你且想想,曾祖與曾叔祖在世的時候,家裡出個娘娘咱們能這般驚喜?你可聽說宮裡的夏公公來咱們府上報喜,家裡人起初不知出了何事,都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賈薔聽了不掩沮喪,應聲道,「曾祖與曾叔祖在世時,宮裡那些總管們都忙不迭奉承咱們呢。」

  「好兄弟,」霍勉拍了拍賈薔的肩膀,「你可知道咱們娘娘封妃,政老爺面君後就去了東宮……」

  賈薔大驚失色,「什麼?!」

  女兒封妃,向聖上謝恩那是應有之意,卻從沒聽說過還得向東宮謝恩——你女兒元春又不是東宮中人。

  所以賈政這舉動已經很明白了:榮府,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寧府,再一次早早投靠了東宮。只不過上一次投靠上一代東宮敗了,這一次嘛,也前途難料。

  賈薔果然十分聰明,他舉目望向皇宮方向,「正值壯年,何必……何必……何必……」他都被嚇得結巴了,「再次孤注一擲?」

  「孤注一擲算不上。」霍勉輕描淡寫道,「早早下注卻是真的。說一千道一萬,今日不同以往,若咱們家真有足夠底氣,何須這就尋了靠山?待價而沽不是更好?」

  賈薔已然被好兄弟說服了大半,此時依舊要……掙扎一下:作為國公府的正派玄孫,自是自命不凡,然而就算他已經切身感受到寧府大不如前,真要直面這慘澹的現實……怎麼也得給個緩衝期。

  「東宮乃是聖上元後所生……將來自是……」

  其實光看賈薔這反應就知道他底氣不足了。霍勉聽了這反駁,忍不住笑道,「前一位比現在的東宮更受他父皇疼愛和倚重,結果如何?」

  等他準備停當,就要離府尋他老婆。在此之前必要剝奪賈敬與賈珍的話語權,那麼寧府也只能交給賈薔執掌。

  雖然這對不到二十的少年賈薔而言有些殘酷也有些嚴苛,但孟子的「能者居之」也不是白流傳了上千年的。

  多大能力多大責任,這些事兒賈薔逃不掉,更何況不用什麼外掛,霍勉都瞧得出賈薔頗有志向,平日裡招貓逗狗不過是層偽裝。

  今日為了點醒賈薔,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餘下的時間霍勉就安靜如雞了。

  一起踏入賈璉的書房,霍勉一如既往嘴角含笑,但賈薔卻是一副略有心事的模樣。

  賈璉有日子沒見賈蓉:秦可卿去世時賈璉還在揚州呢。

  不過回來這些日子也足夠他打聽出秦可卿的真正死因,本以為蓉哥兒該頹喪乃至於心中含恨,但……眼前這個飄飄若仙一副世外之人模樣的……又是哪個?!

  賈璉當真是甯榮兩府玉字輩裡最正常也最著調的一個,也許才識不那麼出色,也許太貪花~好~色……寶玉哪怕有了擔當也不會對權勢感興趣,話說回來,仙人對凡間權勢不看在眼裡才是尋常,那麼榮府則要交在賈璉手裡了。

  霍勉又頭疼上了:我這是要「度化」或者「教化」多少人啊!和著為了抱得老婆,先得教好一群熊孩子是吧?

  真是見鬼了!我寶貝閨女我都還沒來得及用心教導!現在還記得閨女哭著喊爸爸,卻無法回應時心碎若死的感覺……那滋味……

  一念至此,霍勉的臉色登時就不那麼好看了。

  賈璉和賈薔立時嚇了一跳:隨著蓉哥兒臉色微變,怎麼冷風颼颼?!不對,是陰風颼颼……刺骨啊!

  不怪他們多疑,這個世界仙佛妖魔都是確有之事,蓉哥兒修煉修出些道行來,他們挺容易接受。

  霍勉一番情緒波動,直接嚇得賈璉忘記正是。

  為貴妃娘娘修建省親別墅,總領必是賈珍與賈璉,賈珍管外事,賈璉管細務。賈璉便想給蓉哥兒與薔哥兒安排些差事,省得這兩個侄子總是在家裡鬥雞走狗,不務正業。

  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都有點坐立不安的賈璉猛地想起:依照珍大哥哥素日所作所為,蓉哥兒有了道行只怕也會陰陽怪氣些……

  這可咋辦?

  不太愉快的回憶讓霍勉心情也糟糕了起來,原本他想仿照賈薔那樣提醒賈璉,此時也沒了這份心情。

  他都懶得虛與委蛇,直白道,「些許雜事庶務,璉二叔不要找我。切記莫要強取豪奪,咱們家祖上蔭德剩下的不多了。」

  賈璉大驚失色。賈薔也呆愣愣地望著霍勉。

  好半響之後賈璉才試探著問:「蓉哥兒,你難不成開了天眼?」

  霍勉微微一笑,「璉二叔問過我父親就知道了。」然後他就坐在一邊閉目養神起來。

  這還怎麼愉快地聊天啊?

  甯榮兩府上下對神鬼之說都十分敬畏,賈璉也不意外。既然蓉哥兒這樣說,賈璉真要特地上門,找珍大哥哥問個明白。

  卻說霍勉略坐了坐便揚長而去,賈璉一刻也等不得,直接去找賈珍,而賈薔半是好奇半是擔心地跟在賈璉身後……

  忙著修造園子,賈珍這邊也是忙得緊:書房裡來一波走一波,都不帶斷流兒的。

  聽說璉二弟和薔哥兒連袂來訪,賈珍還疑惑呢:這倆怎麼來了?

  進門之後賈璉吃了半杯茶,就開門見山,「蓉哥兒瞧著不大對,他這些日子怎麼了?」

  賈珍一下子就知道璉二弟也發現什麼了,不過他依舊多問了一句,「怎麼不對勁兒?」說完,茶盞底兒嗑在茶几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哢」。

  這是心虛還是心亂了?怕是二者皆有。

  賈璉道:「世外高人的模樣,一看就不好惹。」蓉哥兒以前倒是說不上畏縮,但氣勢何嘗如此逼人了?

  賈珍眉頭一跳,嘴角一抽,抬頭瞄了眼賈璉和下手坐著眼觀鼻鼻觀心的賈薔,「請了得道高僧和道士相看……只說蓉哥兒在修道上極有天賦。」

  大少爺初入道門便功力不淺,老爺已然有負於他,就不要再沒事兒招惹他……這句話賈珍臉皮再厚也要隱去不提。

  賈璉也是頗能察言觀色的主兒,見珍大哥哥這反應哪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便道:「蓉哥兒剛才還跟我說,不耐煩雜事庶務。」頓了頓才肅然道,「還說不要咱們再做什麼造孽之事,咱們祖上的餘蔭不剩什麼了。」

  賈珍聞言大驚失色:這話他請來的高人也曾說過,只是相對委婉一些罷了。

  甯榮兩府大不如前,不說困獸猶鬥,只說他不能任由家族衰落,加上高人提醒……所以前陣子赦老爺與政老爺一心跟著王子騰王大人一起支持太子,過來問他的打算時,他思考良久也點了頭。

  未料元春妹妹毫無徵兆地封了妃……一個無子且年輕的高位嬪妃,她娘家卻支持太子……

  賈珍越想越覺得不甚妥當,無奈落棋無悔,只盼望娘娘的肚子能「爭氣些」吧。

  過了好些天,賈珍可算從忐忑中平靜下來,偏偏賈璉前來告知蓉哥兒的斷言,賈珍的心又亂了。

  不像只掌管府中庶務的賈璉,賈珍是實實在在把甯府大權捏在手中,包括內務與外務:甯國府親近太子的第一步,就是要上個投名狀,動用自家的人脈參了個人。

  卻說霍勉從賈璉書房裡出來,跑到正大興土木的後院,站在一個猶未完工的假山上登高望遠——更方便看著甯榮兩府的氣運變化。

  此時氣運波動最大,猶如沸水一樣咕嘟咕嘟亂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正是賈珍。

  這倒也是。

  現在賈珍噁心事做得還不太多,加上甯榮兩府尚有不少底牌——百足之蟲還死而不僵呢,賈珍自是沒有破罐破摔一條路走到黑的「魄力」。

  除了賈珍,氣運時刻變化的就屬王夫人和賈政了。

  賈政的氣運雖是時刻變化但波動不大,但王夫人就……堪比賈珍了。須知賈珍的決定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整個寧府的前程,王夫人又在背負誰的命?

  霍勉一時好奇,又氪了點功德,通過外掛眼鏡看了過去:王夫人身上的氣運基本上就分成兩根粗壯的分枝,一根源于宮中的元春,另一根自然就是王子騰所贈。而她夫家榮府分給她的氣運和蔭德都十分有限,甚至比不上她內侄女王熙鳳。

  看過王夫人,霍勉也順道瞄了眼薛姨媽:薛姨媽身上氣運跟王子騰就沒那麼多關聯。

  實際上王夫人和薛姨媽都一直用夫家的銀錢支援王子騰,而且賈家和薛家都默許此事。王子騰高升後果然也給了兩個妹夫相應的回報。

  不過榮府畢竟是勳貴,賈政又是官身,薛姨媽死了丈夫就更沒得比,所以王子騰並不是特別在意嫁入薛家的妹妹。

  當然在此之前,王子騰對兩個妹妹的態度稱得上一碗水端平。

  順便一提,通過氣運走向,輔以外掛眼鏡上自帶的說明,霍勉還能看出不少八卦:比如前些年元春進宮後,王子騰還想再送寶釵參選,兩個外甥女一樣的花容月貌才識卓然,將來誰能得到貴人青睞,他就著重襄助哪一個。

  可惜外甥女寶釵不曾入京,外甥薛蟠先惹下人命官司,王子騰輕飄飄地以官位酬謝賈雨村,算是擺平了此事,但再不提寶釵送選之事。

  原因都是明擺著:寶釵縱然入宮但也難得寵……有個這麼能惹事又不能平事的親哥,簡直不愁把柄從何而來。

  親哥哥的態度轉變,薛姨媽並非一無所覺,擔憂之下她自然要靠上親姐這邊。尤其元春封妃,薛姨媽乃至於寶釵都知曉入宮無望,可不就琢磨起寶釵觸手可得的「好前程」。

  原著中的女孩子,霍勉最喜歡寶琴……對寶釵、黛玉和湘雲都沒有特別偏向。此時看出薛姨媽以及寶釵的念頭,他還要贊上倆字:靠譜。

  不過金玉良緣嘛……如果寶玉和寶釵都沒有走投無路,而且金玉沒有雙雙失去靈性,那也是沒戲的。

  當然木石前緣什麼的,也不一定有戲就是。

  作為一個男人,霍勉當然偏心漂亮小姑娘,摸著良心說,以寶玉現在完全心安理得當米蟲,一點沒有自食其力自覺的模樣,配哪個妹妹都是糟蹋人家。

  他想寶玉,寶玉就到了。

  霍勉以為是偶遇,結果就被寶玉見面第一句驚了一下:寶玉居然是聽說他在這裡而特地找過來的。

  怎麼說呢,秦可卿相對于寶玉意義總是有點不同,她死了就像初戀情人意外身亡徒留無限唏噓……

  然而得知這個初戀情人死得極其不名譽,寶玉就有點噁心了:他沒有噁心秦可卿,而是很噁心他那個罪魁禍首珍大哥哥。

  秦可卿死了,寶玉就更在意秦鐘,無奈他出門不容易,探望的次數不多。難得趕上秦鐘最後一面,多愁善感的寶玉為此難過了許久:當真紅顏薄命!

  得虧黛玉及時歸來,低落了許久的寶玉才稍微振作了一點。

  黛玉的勸慰和安撫一定跟蓉哥兒的不一樣!寶玉小聲問:「你說……何至於此?」

  霍勉聽懂了寶玉的意思,「弱是罪過。長得美又沒有護住自己美貌的能耐,遇上人渣就是這樣的結局。」既然見面,他就多說幾句,「縱然是寶二叔你,若非生在國公府上,未必會比琪官強上多少。」

  寶玉怔愣許久,最多不得不承認蓉哥兒說得對,但提及琪官寶玉也十分不痛快,「那你呢?」

  霍勉笑了笑,閃身躍下山石,輕盈又優美,落地後他沖著目瞪口呆的寶玉擺了擺手,「我不一樣。」

  說起琪官蔣玉菡,霍勉忽然來了靈感。

  他一直都在琢磨究竟怎麼懲罰賈珍:不管賈珍後面跟秦可卿是不是合叉,但最初肯定強叉無疑,礙於規則他不能直接喊打喊殺,但可以給一個非永久性傷害的「小教訓」。

  你不是貪戀美色不拘男女百無禁忌嗎?那我讓你的作案工具一段時間無法工作吧。

  想到便做。霍勉旁若無人地回到甯府正房,恰好此時賈璉與賈薔向賈珍告辭,見到猶如不速之客一般到來的霍勉,三人頓生不詳之感。

  霍勉笑眯眯地掃了下眼前三人,又盯著賈珍……的頭頂看了一會兒。話說除非霍勉刻意壓制,不然身上兩千多點的功德註定了他跟平常人不一樣。

  賈珍此時胸膛心臟一陣亂跳,他嗓子都有點發幹,「蓉哥兒怎麼了?你瞧出什麼來了。」

  霍勉眯了眯眼,「老爺太輕率了些。為了東宮為難五皇子的門人,太草率了啊。」他搖了搖頭,「將來這二位哪位走得遠還難說得很呢。」說完他隨意結了個手印。

  賈珍他們幾個不明所以,但心神全部被這個玄妙的手印吸引,一時之間腦子裡全都是一片空白。

  等賈珍幾人回過味兒來,霍勉已然走遠。

  賈珍更是一頭冷汗,而一股陰風……拂過……兩腿之間,背後更是冰冷刺骨:須知現在可是初夏!

  看珍大哥哥這模樣,賈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東宮和五皇子哪位爭先暫且不管,就算自家要再次參與奪嫡,不也是要先等等娘娘那邊嗎?萬一娘娘生下皇子又該當如何?!尤其是聖上正值盛年,才四十不到!

  賈璉的疑問簡直溢於言表,而賈薔很有眼色,趕緊告退沖著霍勉遠走的方向……遁了。

  賈珍自知該給堂弟一個解釋,尤其是這個堂弟如無意外也會襲爵,在將來執掌榮國府,「這是王大人的意思。」

  這個王大人必是王子騰,這在甯榮兩府都絕無歧義。

  原來如此!賈璉點了點頭,輕聲道,「二叔當日陛見謝恩後又專程去了趟東宮,只怕也是王大人的意思。」

  兄弟倆面面相覷:讓甯榮兩府出頭沒什麼,但要甯榮兩府一起出頭……王子騰至今沒有什麼表示,怎麼能不讓這兄弟倆多想?!

  霍勉距離自己的院子不過數步的時候,發現賈珍的氣運忽然穩固了下來:甯榮兩府大不如前,王子騰自然也不會對甯榮兩府一如往日那般敬重和倚重,更別說賈赦賈政賈珍賈璉全無高官經驗,沒有官場上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經歷,導致他們在~政~治~上相對天真又幼稚。

  霍勉一眼就看得出:王子騰此時就把甯榮兩府當炮灰。雖然彼此頗有情分,但……炮灰就是炮灰。

  東宮頗為重視王子騰,看待甯榮兩府的態度與王子騰相仿。

  要是王子騰說啥賈珍就聽啥,未免太小瞧這位賈家族長了,他的目的其實挺直接的:他要王子騰保舉他為官。

  勳貴做官其實也就兩條路,科舉或者保舉。科舉能做文官亦能為武官,但保舉就多是武官了,而武官想高升那必須上戰場撈戰功……當然也有例外,聖上保舉,比如賈政。

  現在的甯榮兩府基本不用肖想讓聖上再保舉一次,又與史家兩位侯爺往來有限,王子騰可不就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王子騰舉薦賈雨村,而不是為賈璉這個侄女婿謀官,這事兒挺能說明問題了。

  霍勉搖了搖頭,對已經趕上來的賈薔道,「老爺大失所望只怕也是樁好事。省得跟頭蠢驢似的,幾根蘿蔔就能讓他被砍了吃肉。」

  今天賈薔就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

  霍勉安撫了下這個心亂如麻的小兄弟,「莫急,老爺似乎是想通了。」

  賈薔遲疑地問了一句,「真的?」

  霍勉神秘一笑,「不想通也不行,晚上他會有驚喜的。」

  賈珍只比聖上小五歲,平素又注重保養,但他這一天裡全是愁事,心累身不累,到了晚上自然想鬆快一番。

  如花似玉的美妾~玉~體~橫~陳,賈珍再一次感受到什麼叫「陰風穿身,如墜冰窖」……他忽然……那裡不中用了!

  第二天一早,霍勉剛起來就聽小廝說老爺請了大夫來,又問他:大爺要不要過去瞧瞧?

  蓉哥兒跟以往不一樣……這事在甯府已然傳遍,賈珍身邊的丫頭過來傳話也是規規矩矩地過來請人。

  霍勉聽了並沒立即回應,而是不緊不慢地洗漱吃早飯,更衣過後,才帶著小廝往甯府正房那邊走。

  進了賈珍與尤氏起居的正院,霍勉假惺惺地打量了賈珍一回,又結了幾個手印,才毫無起伏道,「老爺當有此劫。」說完轉身就走。

  賈珍這次直接砸了手邊的瓷枕和腳踏。他倒並非直沖著霍勉而來,偏偏霍勉猶如腦後長著眼睛,廣袖一拂,竟把那瓷枕與腳踏全都接在手裡。

  這一手……讓整個正房落針可聞,尤氏更是驚呆到忘了假惺惺地抹眼淚。


第38章

  尤氏不是不怨, 她一個填房,家世平平又無子傍身, 丈夫貪戀~女~色喜新厭舊,弄出鶯鶯燕燕一大堆,甚至連臉面都不要直接睡了兒媳婦,尤氏都無可奈何。

  她最大的表示不過是秦可卿喪事上裝病不出。

  老爺忽然那裡不中用,她在憂慮之余內心還湧現一絲竊喜。但賈珍積威甚重, 尤其是他在發作一番之後, 尤氏還是得哭上一場。

  昔日沒少碧血洗銀槍,哪裡能想到還有今日這劫數?

  賈珍惱火不已,罵過許多人之後終於想起兒子蓉哥兒, 便打發人去叫……蓉哥兒現在架子大極了, 但他能怎麼樣?還不是得戒急用忍。

  尤氏見老爺的怒火轉了向,還存了點幸災樂禍的心思:她被發作了一回, 也不希望旁人落下什麼好。

  誰知想到蓉哥兒到來一句話就說得老爺砸東西,後面的事情更是讓她難以置信!

  霍勉把腳踏往牆角一丟,手裡只剩小瓷枕, 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指輕動,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發出,瓷枕應聲化作瓷粉,撲落落地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團。

  大家全傻了。饒是見多識廣的賈珍,兩邊太陽穴都在一跳一跳的。

  霍勉抄了把椅子, 自顧自地坐在賈珍床前,「我和老爺有話說。」

  賈珍頗為配合,一揮手道,「你們都下去。」

  尤氏捏著帕子,看了老爺好幾眼,沒得到半點回應,才不情不願地跟著丫頭婆子們一起走了。

  不知為啥,現在面對這個兒子,賈珍忍不住陣陣心虛:秦可卿早讓他丟在腦後……他絕不承認蓉哥兒手捏瓷枕刺激到了他。

  不過這些情緒沒能影響他太久,他回過味兒來就感覺得到,蓉哥兒跟他有重要的事情說。

  在霍勉看來,賈珍心虛過後,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八成是猜著了他的意思。

  霍勉也就開門見山,「老爺辛苦。昔日那位殿下壞了事,咱們家有曾祖和曾叔祖在,損了元氣卻不至於傷筋動骨。如今那二位不在了,餘威剩下多少也難說。新君登基已經有些年頭,老太爺與老爺必是看出,咱們家不拼上一把,怕是起複無望,所以老爺才……鋌而走險,是也不是?」

  蓉哥兒之前雖然絕對不傻,但關於朝堂之事他絕對是一頭霧水。賈珍十分驚訝,「你怎麼想到這些的?」

  其實他真正的想問的是:蓉哥兒你究竟經歷了什麼才這樣開了竅?

  霍勉故意逗他,「寶二叔能生而不凡,我為什麼不行?」他順勢解釋道,「寶二叔生帶異象,可是很有些說法的。老爺且想想,這麼個人物為什麼能托生在咱們家裡?」

  說到這裡,他故意留點時間給賈珍消化。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霍勉接著丟大實話,「國公爺戎馬半生,守土保家,又重情重義結下不少善緣……老人家給兒孫留下的最寶貴的東西可不是這份家業,而是妙用無窮的功德。縱然咱們家上一輩選錯了人,只要老實認錯不瞎折騰,祖輩蔭德足夠忽悠富裕平安三代的。」

  賈珍猛地抬頭,瞳孔皺縮,「什麼?!」這言外之意如何聽不出?蓉哥兒就是說,你這一折騰差不多把蔭德都敗光了。

  霍勉一直都挺樂意看賈珍笑話的,誰讓這位頭頂赤紅一片呢。

  「都交了投名狀,怎麼都下不了船。老爺想半途而廢,也得王大人答應。以前,事事要以咱們家為主,風水輪流轉,王家好不容易翻身壓住咱們家,當然要出出以往的惡氣。」

  賈珍一拍床板,「……誤我!」

  誰誤你?為何不說個明白?霍勉笑了笑,「老爺不動心誰還能拿刀子以性命相逼不成?老爺有時肆意任性,有時言不由衷,所以該當有此一劫。」他起身拍了拍賈珍的肩膀,「修身養性,好生保重吧。蔭德從何而來,老爺且想想。我也救不得你……」言畢,飄然而去。

  賈珍只見蓉哥兒身形微動,便閃出門去不見蹤跡。

  惱怒、後悔和畏懼三者交織,他一時也分不清哪樣占上上峰。

  今天這番話看似效果不錯,不過霍勉不信堂堂賈家族長會被這些話輕易嚇住,只怕過不多久他就要故態復萌。

  賈家也只有賈珍有那麼點梟雄之姿,可惜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沾,悲劇結局幾乎是註定的。

  賈珍沒救了,那麼賈敬呢?霍勉想著有機會還是得親自跟這位便宜祖父接觸接觸。

  話說賈珍最多「病」了一天,第二天便一如以往地處置起各項事務:修造園子,三個文字輩都不大管事,光憑賈璉可撐不起這麼大的攤子。

  賈珍和賈璉算是有點切身體會:蓉哥兒不同以往,因此他倆都沒給霍勉安排什麼任務活計,閑來無事的霍勉就出府探望在道觀中修行的賈敬去了。

  賈敬這次沒有視而不見:以前賈珍和賈蓉父子前來拜見,也是有可能吃閉門羹的。

  祖孫見面,賈敬先是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霍勉,才笑道,「聽說你這些日子進益了,了不得了?」

  這老爺子沒有得力的耳目霍勉才覺得奇怪。他隨口答道:「還好。」

  賈敬指指眉心,「瞧見什麼了?」

  霍勉笑而不語。

  「撐死就是家破人亡。」賈敬顯得頗為豁達,「你那個老子可是出息得不得了,原先有救現今只怕也救不得。你媳婦可惜了。」賈敬長歎一聲。

  霍勉點了點頭,「拿了人家的好處,卻沒護人家周全可是會有報應的。」

  「正是這個理!」賈敬苦笑道,「你媳婦她娘家……真娘家,並沒死絕。」

  不僅沒有死絕,還頗得重用呢。就沒有他氪點功德不能知道的事情,如果有,就多氪一點。

  上一代太子被廢後便被封為義忠王,因為心腹愛將秦克敵已然身死——這位心腹愛將就是秦可卿的親叔叔,廢太子只在宮中被圈禁了一段時日,就讓他父皇打包送進了匆匆改建完畢的義忠王府,同時由圈禁改為軟禁。

  改成軟禁之後,義忠王不僅可以隨時見到妻兒,也能見一見昔日幕僚和親朋。

  本以為廢太子就此過完一生,卻沒想到這位殿下頗有志氣,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便決心出家,然而他搬到皇室的宗廟裡不過三個月就一命嗚呼……

  廢掉太子,聖上在急怒攻心之後便有些後悔,等這個疼愛了多年的兒子乖乖束手就擒甚至甘願引頸受戮,但那由內而外透出的漠然和冷意,經由心腹太監回報,聖上終於覺得自己還是太武斷,但箭在弦上……太子謀逆,聖上當初便是以這個名義召集禁軍拿下太子的,如今也是由不得他反悔了。

  事後清理太子餘孽,他那幾個好兒子上躥下跳各個積極地不得了,恨不得立即置他們這個嫡出哥哥于死地的舉動,聖上直接氣得半邊身子都發麻。

  再加上心腹逐漸收集來的各項證據,聖上再不能自欺欺人:太子並未有什麼不臣之心。就在聖上深知自己辜負了最疼愛的兒子,琢磨著如何彌補的時候,心腹傳來消息說義忠王要出家。

  這回聖上再也坐不住了,親自召見兒子,想要打消兒子的念頭。

  記過廢太子一句話就把聖上噎了回去:父皇若是真疼兒子,就讓兒子清清靜靜地過完餘生吧。

  聖上幾乎一夜沒合眼,還是皇后親自勸說:這個時候先順著點他吧,兒子被冤枉了,發點小脾氣也是該當。

  這位皇后是聖上的繼後,廢太子則是故去的元後所生。不過繼後勸說聖上的時候,她的親生兒子剛會爬,就算她有一顆「慈母心」,也得等兒子滿十歲確定能站得住再說,因此說她對廢太子存著壞心,還真不至於。

  聖上一想也是,先順著兒子吧。萬萬沒想到正值盛年的廢太子義忠王就因為一場急病去了。

  聖上聽到消息就暈過去了,更是接連病了小一個月。其後廢太子的正妻與嫡子就讓悔之晚矣的聖上放在了心尖兒上。

  廢太子的嫡長子作為皇孫之中的第一人,深得祖父疼愛,平平安安地長大,更順順利利地襲了他父親的王位。聖上的愧疚還不止如此,查到昔日廢太子愛將秦克敵的兒子乃至於侄女全讓忠心耿耿地忠僕救出,他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幾年後,暗衛傳來消息,說是秦克敵那個隱姓埋名的兒子天資很是不錯,聖上派人考校一番後乾脆放在寶貝皇孫身邊做伴讀兼侍衛。

  聖上此舉無異於送了一顆定心丸,十多年後,賈珍安安心心地給兒子娶了秦可卿做媳婦。

  總之,秦可卿這個大坑不在於她的身世,而是秦可卿的堂哥秦峰如今已經成了五品將軍,如今正在西南與外敵作戰。

  西南交通不便,消息也不那麼靈通,等這位真正的青年才俊得知堂妹的死因,縱然兄妹二人全無來往,這位年輕的將軍只怕也不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話說寧府雖然沒落,也不至於畏懼一個五品小將軍的報復,但一直被人惦記的滋味一點都不好。

  而且之所以賈敬無奈又苦澀,那是因為這小將軍背後的靠山,昔日廢太子的長子,如今的義忠王,寧府當真惹不起。

  現任義忠王地位超然,因為聖上能順利登基,便有這位沒什麼野心但一點不缺心機的義忠王的一份大功勞。

  而且義忠王年紀不大,但性格平和,凡事不爭先又不挑頭,聖上的兄弟子侄之中屬他最得信任也過得最滋潤。

  甯榮兩府本就有忠順王這位死對頭,再加上個可能看他們不順眼的義忠王,日子真就難過了。

  面對愁眉苦臉的賈敬,霍勉就笑,「願賭服輸不是?投靠東宮,老太爺也默許吧。」

  賈敬更無奈了:忽然開竅的孫兒顯然不大看好他與珍哥兒的決定,他想拿出以往獨斷的氣勢,但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孫兒異常不好惹……

  說起來賈家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修道的天賦,賈敬常年生活在道觀,閑極無聊時也是正經讀過些道家經典的。

  賈敬其實距離入門真的只有一步之遙。哪怕賈敬依舊是個門外漢,但他比凡人多了點神異之處。

  比如他越看越覺得孫兒得了機緣,現在八成是個得道高人。就算孫兒言語之間十分不屑又不敬,賈敬心裡的不快一閃即逝,更多的還是欣慰:有孫兒在,賭贏了自不必說,賭輸了也有孫兒兜底,總不會抄家奪爵,撐死就是閉門老實過日子,過些年培養出小一輩再戰朝堂便是。

  霍勉若是知道賈敬此時想法,倒是會贊上一句:這還差不多。當然,他是不會放任賈珍在作死的大道上放飛自我,恣意賓士的。

  「孫兒覺得,咱家沒有當年的本錢,繼續投注就得多用點心,差不多得了。見勢不妙就趕緊認慫收手……老太爺覺著如何?」

  賈敬半晌沒言語:孫兒這是討他的話,一旦珍哥兒再次一意孤行,孫兒就要不顧他爹的面子。

  那又能如何?從珍哥兒明知蓉哥兒媳婦身世並不簡單且牽扯不小,依舊見色忘義,賈敬便對這個兒子十分失望了。

  兒子挑不起家業,那就孫子上!但如何從兒子手裡拿走掌家之權……

  霍勉自顧自道:「名正言順地讓老爺歇歇,藉口都是現成的。東宮……」他眯了眯眼,整個人顯得高深莫測,「身上的龍氣比他其餘兄弟都少。」

  賈敬悚然一驚:那不是說這一次投注註定也……血本無歸了?!

  霍勉笑了笑,「老太爺莫急,天塌了還有高個兒頂著呢。咱家只要別一條路走到黑,有王子騰死在前面,安心吧。」

  此言一出,賈敬一激動直接把手邊的茶盞撞翻在地。聽見動靜的小道士在門邊露了個小腦袋,賈敬一時失態,片刻後便鎮定下來,沖著伺候自己有些年頭的小道士揮了揮手。

  小道士立即不見了蹤影。

  霍勉視而不見繼續道:「東宮的情況,宮裡的高人都看得出來,只是沒誰會多嘴而已。」

  也就是常年在宮內行走的真人們都看出「東宮沒有這個命」,即使這些真人高人們不能對聖上明說,但聖上焉有一無所知的道理?

  賈敬心急火燎之下自然要追問一句,「聖上呢?」

  霍勉並不直接回答他,「聖上英明。而且,」他壓低聲音道,「聖上長壽且有福。老太爺不用問我真龍是哪一位。」

  這番話已然不是暗指,而是明示了!

  賈敬若是聽不懂,也太愧對他這名門出身了:聖上註定長壽,那麼下一位真龍恐怕還沒生出來呢。

  退一步說,聖上若是長壽,東宮哪會甘願大半輩子都做東宮?必會鋌而走險。而東宮造反,史上有幾個成功的?

  霍勉把該說的都說完,拍拍~屁~股就回去了,賈敬老爺子心事重重一夜幾乎沒合眼。而賈敬的親兒子賈珍則在生理與心理的雙重煎熬下……輾轉難眠。

  賈敬還好些,但賈珍傷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註定不能善終,他過得越不好,可能壽命反而長上那麼一點。

  到了年底,園子修得差不離,甯榮兩府的大總管賴大賴升兄弟倆這一日齊齊到珍大爺跟前做個匯總,見到蓉哥兒正坐在珍大爺下手,多少有點驚訝。

  珍大爺與蓉哥兒父子倆相處起來越發怪怪的,賴家兄弟不僅有所耳聞更親見多好幾次:總之就是父不父,子不子的。

  賈珍去見了次賈敬,回來就越發老實,沒做過壞事,霍勉自然心情不錯,見賴家兄弟前來,等二人恭敬行禮後,他慢悠悠地開口,「你們兄弟接著修造省親別墅,撈了萬餘兩銀子吧?」

  賈珍鬥不過開了竅的兒子,但收拾個不聽話的大總管不在話下。撈銀子不稀奇,一口氣撈了上萬兩……他能忍才見鬼了。他可記得賴家兄弟雖然貪財卻不至於這般貪婪無度……

  賈珍面色一沉。

  賴家兄弟「噗通」兩聲,先後跪了下來。哥倆面色微白,疊聲喊著「冤枉」。

  霍勉笑了笑,向賈珍解釋道,「賴向榮惹了事,需要銀子擺平。他們兄弟倆算是事出有因呢,」他轉向賈珍,「老爺明鑒啊。不過呢造孽造得多了,總是要還的。即使你們出了銀子,這件事兒指定擺不平。」

  賈珍立即問:「這是怎麼說?」

  「人家故意挖坑,」霍勉指著賴大道,「想讓他給咱們的對頭通風報信兒,而且已經把我媳婦身世的疑點,還有老爺那點心思全傳過去了。」

  話說到這裡,賴家兄弟面無人色,再不喊什麼冤枉,只跪倒在地,一聲不吭。

  這還哪用審問?賈珍也沒說話,只是那臉色越發「好看」:他必定也饒不過這吃裡扒外的兄弟倆。

  兩三句話便料理了這在半個月之內頭頂由微紅轉為赤紅的賴大與賴升,霍勉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果然一如霍勉所料,處置賴家兄弟在年前便徹底了結。縱然賴嬤嬤在賈母跟前極為得臉,老太太知曉賴家兄弟近年的所作所為,便再不管賴嬤嬤如何懇求,把這一家子全都趕了出去。

  賈政原本有心跟賈珍求個情,結果叔侄倆書房「密會」一刻鐘,賴家兄弟就被賈政親自送了官。

  賈珍和賈赦這二位身上有爵位的老爺各自書信一封,外加若干禮金,一起送到了京兆尹的案頭。

  賴家兄弟連帶賴向榮都沒在牢裡待上半個月就被火速判了流放——流放途中放生點意外亦在大家意料之中。

  至於賴家人痛哭流涕悔不當初之際,唯一的希望就是當初聯絡他們的忠順王府幕僚……然而忠順王府自始至終都沒出面。

  因為秦可卿這個身份雖然沒有過了明路,但看秦峰混得好好的,就知道聖上絕非對秦家之事一無所知,更何況秦峰背後還有個義忠王……所以現在絕不是拿秦家說事的好時機。

  話說忠順王府當年在廢太子時出了把子力,而在聖上登基之前又是牆頭草,因此忠順王府如今的地位的確比甯榮兩府強,但實在也沒強到哪裡去,簡在帝心更是提都不用提。

  總之在朝堂上他們比甯榮兩府更老實些。固然他們一直想滅掉世仇賈家,但在報仇時若是牽連到旁人,他們保准要斟酌再斟酌,這次斟酌的結果就是……靜觀其變。

  賴家從甯榮兩府消失,並未驚起什麼波瀾。賴家言行,府中的管事大多看在眼裡,此時出事,府裡的管事們倒是興奮于有機會更進一步。

  為了能多在老爺太太們跟前表現一下,他們幹起活來越發盡心盡職。

  於是在年前,為元春省親而建造的園子一切妥當,只等「有鳳來儀」。霍勉自始至終都在看熱鬧,包括正月十五元春回府省親。

  霍勉遠遠地瞄了眼元春:功德氣運兼具,已然十分難得。只是註定不長壽,是否有子得看機緣。

  他正站在湖邊思量,忽然有個中年太監靠上前來,「先生可是甯國府三品將軍賈珍之子賈蓉?」

  聽聽這連名帶姓的稱呼,善者不來這是?

  霍勉微微一笑,「你家主子在元宵節也靜極思動,出宮逛逛了?」

  那太監立時一凜,腰彎下去幾分,拱了拱手道,「主子有請,還請蓉大爺跟我來。」

  這就是「他在宮中與國師相視一笑擦肩而過」惹來的後續了。霍勉並不介意四處走走多見見人,萬一遇到老婆……或者老婆她在這個世界的父兄呢。

  於是霍勉跟著這太監從榮府後門出去,坐上馬車,行不多久,在一間茶樓前停下——今兒是元宵節,縱然深夜亦是車水馬龍遊人如織。

  不用上樓,霍勉就知道今上就坐在三樓臨窗雅間裡……正打量著他。霍勉仰頭就給了個笑臉。

  四目相對,聖上也不生氣,而是扭過頭跟身邊的國師道,「的確不同尋常。」

  國師撚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位小哥兒修為不遜於我。」

  霍勉上得樓來禮畢起身,聖上先是笑著道了句「看座」,隨後才問,「小哥兒如何知道是朕?」

  用得起太監的又不是只有天子一人。不過聖上知道有修為在身多少有些神異,所以他……也不是那麼好奇,只不過起個話題好閒聊罷了。

  霍勉為了給這位陛下點深刻印象,直白道,「聖上請伸手,掌心朝上。」

  雖然有點僭越,但聖上並不在意。他依言伸出手來,霍勉指尖點在他的掌心。聖上立時發覺自己的視野……全變了:每個人身上都籠罩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只是有的霧氣會發光,有的霧氣摻黑線……

  霍勉並不收回手指,只是吩咐道,「還請聖上借鏡一觀。」

  聖上越發好奇便給了心腹一個眼色。

  片刻後,心腹內侍捧著水銀鏡上前,聖上從鏡中一瞧,先是一愣旋即笑開了花,「原來如此!」

  原來鏡中的他身周皆是燦燦金光,而頭頂一隻金龍正忽高忽低地上下飛舞盤旋。

  霍勉也笑道:「草民僥倖開了眼……天下誰都不識,也不會不認得陛下。」

  皇帝老兒的馬屁順手還得拍一拍,將來沒準兒哪天就需要御筆一揮,給他和他老婆指婚呢。再說這位皇帝是個實實在在的明君兼賢君,寬和且長壽,對他好一點,霍勉不虧心。


第39章

  聖上對著鏡子看了半天, 最後笑呵呵道, 「旁的效用先不說, 倒是方便。」

  真正的高人, 聖上也見過不少;高人的手段他亦見識過許多次。這一次他都覺得頗為新奇,但對甯國府嫡長孫還是不會怎麼樣:能人異士他都容下那麼多了, 也不差這一個。

  都是得道高人了,當然不用太過謙卑。霍勉笑道:「有此一招,再不怕眼瞎得罪人。」話一出口, 霍勉忽然整個人僵了一下,臉色頓時一變。

  聖上見狀連忙主動收回了手,心中感歎:可見什麼手段都有耗損,剛才這小哥兒只怕還在逞強呢。他便吩咐道:「快扶著歇一歇吧。」

  這位九五之尊在關心霍勉之餘,也跟著放下心來。

  霍勉怎麼會因為這種連功德都不用氪的小招數而神色驟變?他是看到一根紅燦燦的姻緣線忽然出現,一下子纏住自己的左手小指,再順著這根姻緣線看過去……竟穿透了聖上身邊眉清目秀的侍讀學士……

  霍勉的姻緣當然不是跟這位容貌出眾的侍讀學士小哥,而是這小哥的……親妹子!

  霍勉在怔愣失態過後,臉色先白後紅,外人看著都覺得施法果然是個力氣活兒,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就想直接甩開皇帝這幫子人,拉著侍讀學士小哥去找他老婆!

  不過找到老婆,老婆記不記得他還是個事兒,而且就算老婆能順順當當地想起他, 二人開開心心重聚,只怕也得在這個世界生活一陣子,弄不好甚至是半輩子——因為他還要教導寶玉呢。

  所以還是不得罪皇帝比較好。

  想到這裡,霍勉鎮定下來,耐心地笑而不語,聽皇帝與國師閒扯淡。

  國師是個氣勢不凡的中年道士。通過外掛眼鏡,霍勉知道這位老人家都快八十了。

  國師早有言在先,他只管幫聖上防備那些神神鬼鬼見不得光的算計,偶爾也會為聖上煉製一點養身丹藥——這還得看敬獻上來的藥材是否能入國師的眼。

  人家如此挑剔也有道理,因為這位國師煉製的丹藥的確是能養身延年的好藥,而非那些沽名釣譽之輩用鉛汞搗鼓出來的毒丹。

  至於聖上身後站著的侍讀學士,霍勉這輩子的大舅子,乃是前科探花,更是有名的端方君子。

  上樑正,下樑也歪不到哪裡去。霍勉眼前這幫人要麼頭頂青綠,要麼就金光繚繞,再要麼就是二者兼而有之。

  有個公正嚴明又寬和且不失手段的明君高高在上,內有一群同樣持正勤懇的臣子在朝堂,外有能征善戰的猛將,魑魅魍魎的蠅營狗苟之輩八成會人生不易。

  想到這裡,霍勉垂了眼,調整了一下眼鏡的顯示功能,繼續聽聖上與國師說話。可巧聖上剛好跟國師說起賈元春,「賢德妃今日歸省,見著家人怕是要痛哭一場。」

  國師清楚聖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賢德妃與幼弟甚篤,分別多年再次相見,定是要多說些體己話。」

  他早為賢德妃那位生帶異象的幼弟卜算過:的確是從上面下來的,但似乎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就目前看來,賢德妃這個弟弟也實在看不出什麼才俊之相。

  君臣這一問一答,其實就是想探一探賈家這位新近開了竅的小高人如何看他那位小叔叔的。

  聖上望向霍勉,「蓉哥兒可知道你那小叔叔的來路?」

  這都不是弦外之音,而是直接發問了。

  霍勉挑了挑眉,「回聖上的話,我那位小叔叔前世正是仙宮之中的神瑛侍者。」

  啥?侍者?

  莫說聖上,就連素日「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國師都稍微瞪大了眼。

  寶玉真不是什麼來頭了得的大人物。不然警幻仙子一次提點不成,總不至於就此放任不管。

  霍勉不等聖上與國師再次發問,就言簡意賅道,「托夢。」

  這絕對是實話。國師撚須笑著點了點頭。

  聖上一瞧,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就道,「那也是有些來歷有些跟腳。」說到這裡,聖上自己也笑了。

  霍勉正色道:「恕草民多句嘴,開眼瞧我這小叔叔比常人也沒多上些什麼。」

  聖上又笑了:那倒是。只有朕腦頂頂條龍,旁人撐死就是灰濛濛帶點光……國師比他們光彩都更多些。

  賈寶玉在他不知情,甚至甯榮兩府都不知情的前提下,被許多高人驗看過。這些高人也都沒看出賈寶玉如何不凡,眾口一詞之下,聖上再不放心都被高人們說服了。

  這次驗看蓉哥兒,同時探一探口風……果然高人們看法完全一致,聖上也覺得到此為止,以後不用再關注這麼一個小孩子了。

  拜別聖上,霍勉依舊從後門回到府中。

  他剛一露面,就讓林之孝拉住了——賴家兄弟倒臺後,林之孝就成了榮府的大管家。

  林大管家急切道:「蓉大爺,娘娘宣您覲見,您這是跑哪兒去了?」

  霍勉跟著聖上跟前的太監離府的時候,不遠處就有元春帶來的侍衛在值守——這些侍衛可都出自皇城,哪裡會不認識那太監是誰?

  因此霍勉去見誰,元春此時已然知曉。林之孝死死拉住他胳膊……就顯得太「拿雞毛當令箭」了。

  霍勉懶得跟個管家計較,他就問了一句,「娘娘身邊的內侍是怎麼吩咐你的?」

  林之孝立即松了手,心裡陣陣懊悔:剛剛情急之下,他要拿住蓉大爺的這架勢……娘娘的內侍若沒看在眼裡,他就坐蠟了!

  元春跟前的內侍已然上前,恭恭敬敬道,「還請蓉大爺隨奴婢來。」

  霍勉笑了笑,「有勞公公。」

  林之孝看著二人走遠,冬末春初的冷風一吹,他不禁打了個寒噤。

  元春剛剛點評完一眾弟妹的詩文,正和黛玉閒話——林妹妹的爹沒死,元春自然看重黛玉多過寶釵。

  內侍入內回稟,霍勉就站在外廂靜等,無視一眾長輩平輩的目光「洗禮」。

  賈赦和賈政的目光略帶責備之意,賈珍還算了解開竅之後的兒子,看他底氣這麼足,想必……難不成剛剛面君去了?

  賈珍想到這裡神色登時一變,霍勉正好側過頭看向他,還笑眯眯地伸手,在唇間一比,隨即便瀟灑地往元春端坐的地方走。

  他還沒邁出兩步,內侍便再次迎了出來。

  霍勉入內時,元春本打算起身更衣。身邊一眾女眷外加一個寶玉,元春也不得多問,只在預備開戲時尋了個機會說,「可見著了。」

  人多嘴雜之際,霍勉迎著元春,掌心忽然映照出一隻小金龍,隨後另一手掌風一扇,什麼影像都消失於無形。這時他才笑了笑,「見到了這一位。」

  元春一怔,片刻後方回過神兒來,有心再要多問,霍勉已然轉身,準備回到男人們的「地盤」……

  元春也只能放他走。

  蓉哥兒忽然開了竅,得了些神異之處,聖上既已知曉,元春自然在與聖上閒話時得知了此事。本來她還將信將疑,如今……由不得她不信,而且這個侄子剛剛還面過君。

  元春一時喜憂參半:喜的是有蓉哥兒在,娘家千難萬難也能保住些元氣;憂的是,蓉哥兒現在這樣子一看就……桀驁不遜,她怕蓉哥兒真本事長了,惹禍的本事也長了。

  因此元春在聽戲時就有些心不在焉,自然也沒有心思再關照齡官。聽完戲,元春使喚內侍們把帶來的賞賜分發一番,就心事重重地回宮去了。

  貴妃走了,清掃收拾等雜事交給管家們,賈赦和賈政說什麼都要讓霍勉好生說說:為何娘娘宣他他卻不在,竟讓娘娘等了那麼久。

  霍勉也沒客氣,「二位長輩明知故問,哪位才能在貴妃省親之際把我叫走,還不怕貴妃怪罪的。」

  賈赦他們未必想不到,只是想叫霍勉給個准話而已:這兄弟倆一直看輕賈蓉,縱使明知賈蓉得了奇遇,態度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

  賈赦和賈政兄弟都是「本事不大,脾氣不小」的典型勳貴子弟,同時愛享樂又不負責任,頭頂還都一片紅,霍勉能對他們有好氣兒才是見鬼了,肯有問有答都是看在有真功德在身的甯榮兩位國公身上。

  當初霍勉初讀《紅樓夢》時還是個中年少年,那時候他就覺得甯榮兩府這樣的人家若是得了好結局才是天地不公。

  於是他也不管眾人的臉色,自顧自地回房歇著去了,實則是氪功德查詢侍讀學士的祖宗三代以及這家人現在的人際關係去了。

  不過他不累也不睡,忙碌了好些日子的賈家男人們累了也沒睡……開啟著外掛的霍勉知道他們都在忙活什麼,忍不住呵呵一聲。

  就說賈珍那裡都不成了,還不甘心:白日裡忙著處置各項事務不算,晚上竟又不肯虛度,補藥不斷,花樣不少。兩個小妾消受不了,還叫丫頭小廝上來輪番「伺候」。

  賈赦在睡鮮嫩的小姑娘;賈政則在享受趙姨娘粗俗的奉承……

  賈璉和寶玉倒是規矩,老老實實地補覺。也就這兄弟倆心事少,所以才睡得著。

  從賈赦和賈政今日對待元春的態度,足夠體會個中三味:敬是應該的,但畏……從何而來?顯然在畏懼之下正是心虛。甯榮兩府投靠東宮一事,元春八成不知道。

  元春回宮梳洗更衣後,天都快亮了。正月十五這天皇後娘娘也回了娘家,因此早上的覲讓太后免了。

  昨夜聖上回宮後就歇在皇后宮中,白天處置過公務,傍晚便到元春宮中坐一坐。

  元春趕緊把在娘家的所見所聞老老實實告訴聖上,同時蓉哥兒的異常她也沒有半點隱瞞。

  聖上聽完隨口道:「蓉哥兒比你弟弟強多了,兩位老國公當真後繼有人。」雖然出息的地方有點不一樣。

  幼弟生帶異象,聖上早就知曉。元春早先一直戰戰兢兢,生怕聖上那這個做文章,然而她入宮後才發覺聖上身邊能人異士無數,並沒把寶玉放在眼裡。

  這麼一來,縱然寶玉出息些也是不怕的。可惜祖母看得明白,母親卻是懵懵懂懂,不過二人都是一樣的嬌寵寶玉。如今看來,再想把寶玉教回來,恐怕難了……

  元春再疼愛寶玉,心裡卻也清清楚楚:總愛在女孩兒堆裡打轉的寶玉,若不出狠手教導,這輩子只怕成就有限。

  元春真是越想越愁,只想著下次母親進宮好生說道說道——哪裡能想到王夫人下次進宮來就開始跟貴妃女兒哭起窮來。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霍勉這一日算准了他老婆出門遊玩,他準備等在老婆必經之地……給她留個好印象。

  他正騎馬漫步前行,忽然見到寶玉跟他那個小廝,叫茗什麼來著,一起往……霍勉按了按太陽穴,實則是推了下無形的眼鏡,那不是襲人她家嗎?

  他出門比較早,算一算足夠料理寶玉這件事兒了:老實說教導寶玉這個任務他真是不怎麼盡心。

  老實說,因為看不上賈寶玉而消極怠工,的確有點對不起他點開系統就能看見的「優秀員工」勳章啊。

  做過一番心理建設,霍勉這次就打算出手了。

  寶玉正跟襲人手牽手互訴衷腸的時候,霍勉閃現到襲人屋子之外,從窗戶裡看見賈寶玉與襲人的腦袋幾乎貼在一起,他出了聲,「寶二叔想好將來要迎娶哪個姐姐還是妹妹了嗎?」

  寶玉嚇得雙手一抖,急忙往窗外看來。

  而襲人居然有種被抓……那什麼個正著的感覺,餘光掃過發覺是寧府的蓉大爺,她心裡也是一陣狂跳!

  蓉大爺的變化府裡已經傳遍了,只不過這位小爺開竅之後深居簡出,尋常鮮少得見。襲人不知道他為何不請自來,而且居然沒驚動自家人,不過……她總有種不妙的預感,而且蓉大爺剛剛那句話本身就很不客氣。

  聽見動靜,襲人的哥哥已經出門探看——他倒是認得來人是寧府的蓉大爺,自然不敢造次,只是請蓉大爺進屋坐坐。

  霍勉一擺手,「寶二叔可想好了?十五不到,不曾娶親,就跟大丫頭私定終身,我若是告訴榮府二太太,你又當如何?」

  此言一出,襲人已經跪了:王夫人什麼脾氣她最清楚不過。敢影響寶二爺的前程,絕對只有一個死!

  畢竟襲人很清楚,王夫人想高娶,自然不會讓寶二爺早早有了通房,還讓通房留到寶二爺婚後。

  至於寶玉……寶玉發火自來只對丫頭,對庶出弟弟和小輩他完全強硬不起來,而且這次的確是他理虧。他也只能瞪著眼,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茗煙也已經匆匆跑來,直接跪下打算前撲抱住霍勉的腿。霍勉輕盈一閃,茗煙就撲了個空。

  霍勉見狀,當真頭疼:寶玉這簡直……回天乏力啊。要是能平靜下來,有理有據為自己辯上幾句,霍勉都覺得寶玉還有救,然而……

  霍勉一改剛剛的冷言冷語,輕歎一聲,「寶二叔若是屬意薛家大姑娘,那倒無妨。薛家現今仰仗王家和榮府過日子,你縱然讓薛家大姑娘受些委屈,她心裡不滿也不會表示什麼。因為她進宮無望,她哥哥那『好名聲』也幾乎斷了她的上進之路。」

  這番話霍勉是有意只說給寶玉聽。在襲人和茗煙他們耳朵裡,則是另外一番話:全是一些大道理,修身齊家之類,連齊家都做不到也不要想什麼前程。

  這種掰開了揉碎了且相當「難聽」的大實話,寶玉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但凡涉及家族地位,以及朝堂上的同盟,只要稍微委婉一些,寶玉要麼不耐煩聽,要麼就是真聽不懂。

  霍勉見寶玉竟真的聽了進去,才又多說了幾句,「史家大姑娘,寶二叔不用想了,史家二位侯爺看著日子過得緊巴巴,實則權力地位不比你舅舅差了多少。能常年手握兵權的,都不是一般人。這二位大約瞧不上寶二叔你,也瞧不上咱們甯榮兩府。」

  信息量有點大,寶玉此時才稍微反應過來一點,「看不上咱們家?」

  「人家是侯爺,咱們家可還有侯爺在世?」霍勉輕笑道,「咱們家唯一一個做官的,就是政老爺,大半輩子了,只有五品。另外,」他順便再打擊了寶玉一下,「寶二叔你姑父,恐怕也看不上你。我一直挺想提醒你的,咱們家現在除了點銀子和人脈之外,只剩空頭爵位了。想娶林家大姑娘,寶二叔你可是高攀。」

  果然說到林黛玉,寶玉立即能開口,「我與林妹妹她……她……她……」

  好歹寶玉還沒是非不分,他之所以情急之下說不出個所以然,那是因為他潛意識裡覺得蓉哥兒說得對!

  真以為生在榮府的寶玉就會傻了吧唧?他只是懶得想或者不願意深想,總之就是得過且過。一旦真把他敲醒……你以為寶玉會知恥而後勇?

  那絕對是……想多了。霍勉看寶玉的反應就知道自己一點沒預料錯。

  須知寶玉今年不過十五,而且素來懦弱,怯于擔當,霍勉這一大堆大實話砸過來,寶玉消化了一下,之後……他選擇了退縮,先回家好生想一想。

  於是寶玉都沒來得及安撫一下襲人,就跟著霍勉走了……襲人望著寶二爺遠去的背影,一時五味雜陳,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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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寶玉渾渾噩噩地騎在馬上, 腦子裡嗡嗡作響:「人家看不上咱們家」以及「你姑父看不上你」這兩句話不停迴旋, 壓根不肯讓他鬆口氣。

  茗煙此時也很蔫, 心裡十分疑惑:以往給寶二爺講大道理, 寶二爺都是立時翻臉的啊!今兒蓉大爺當著這麼多人講大道理,寶二爺不僅聽了下去, 怎麼還一副吃驚過度的模樣?!

  寶玉和茗煙主僕兩個都心事不甯,霍勉看在眼裡,倒是覺得自己這一棒子砸下來的確有點效果。

  其實他一直挺可憐寶玉的:這位榮府二房嫡出二公子地位很是微妙。

  榮府的爵位, 如無意外,將來要落在寶玉的堂兄賈璉身上。

  只有大房獲罪,而二房安然無恙且絲毫不受牽連,爵位才不削不減地落在二房頭上。什麼樣的罪名才能只清算大房而不牽連二房?所以這個真的非常難。

  因此不管王夫人怎麼暗中謀劃,甚至向宮中的元春問計求援——王夫人無知無畏,可以異想天開,但貴為宮妃的元春不會,因此王夫人這個願望註定會落空。

  再說家財,到了分家的時候,二房長子長孫賈蘭只怕還得排在寶玉之前。王夫人看得出來, 賈蘭跟她這個祖母不親,所以才會有「王夫人哭訴將來讓我指望哪一個」這一出。

  不過呢,王夫人固然疼愛寶玉,但永遠把她自己擺在頭一位——這是位自私透頂的母親。

  在這個時代,寶玉年紀也不算小了,你看王夫人何曾關心過寶玉的想法心情, 又有哪一次尊重過寶玉的選擇?

  有媽如此,寶玉當真值得同情一下,更別提他還有個更愁人的爹。

  隱瞞朋友的行蹤算什麼過錯?忠順王府來個長史就能讓賈政秒慫,立即賣掉親兒子……事後更是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兒子,上來就是一通~暴~打,打完之後賈政也沒有跟兒子講一講道理的念頭。

  話說回來,寶玉身上的自私與沒擔當,也是完美遺傳自父母,別管寶玉前世風不風光,就沖這性格特徵,果真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

  榮府上下對寶玉的另眼看待,都源於寶玉生帶異象,跟寶玉本人的脾氣才學沒什麼關係。想要教導好寶玉,讓他認清這一點尤為重要——只有黛玉一個愛得最純粹,愛的就是寶玉這個人。但願寶玉長進之後能善待真愛。

  想好如何教導寶玉,剛好走到了榮府門前,霍勉目送這主僕回府,他扭頭繼續自己邂逅老婆大計。

  他老婆這一世真正投了個好胎——跟寶玉這種表面風光內力齷齪得不得了的不一樣,老婆有爹疼有娘愛,兄妹和諧,因為人口簡單,家裡後院也沒什麼醃臢事。雖說不是極富極貴,但也不是現在的甯榮兩府能攀得上的人家——賈代化和賈代善都活著興許還有得商量。

  好吧,求婚一事先放放,見了老婆再說。

  本來還以為這次真要大海撈針找老婆……現在想來,系統和上司還是很愛我的嘛。

  霍勉摸著臉笑得燦爛極了,因為兩輛馬車正由遠及近緩緩駛來,在他的眼裡,前面那輛車車頂上漂浮著一顆閃亮的桃心。

  這哪裡能錯過啊?

  甯榮兩府都算上,男男女女人品才能怎麼樣另說,但臉蛋真是個個都沒得挑。

  霍勉騎馬等在街邊,已然是一道風景,更別提他還忽地一笑——即使沒了上一個世界的上古狐狸精血脈,但有功德激發,也是……吸引到了差不多整條街的矚目。

  有過一面之緣的侍讀學士李源遠遠望見霍勉,立即下馬徑直走來,拱手笑道,「又見面了。」

  能讓聖上與國師齊齊認可的世外高人,他不僅不好得罪,還應當適度交好。

  霍勉也下了馬,拱手回禮道,「見過李兄。」

  今日天氣極好,李源又休沐,便帶著媳婦和孩子們一起出來逛一逛,再順路把妹妹送到她的小姐妹家裡。

  話說哥哥遇到熟人下馬打招呼,這種事李潼一般都不好奇,這次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是心血來潮,覺得若是不瞧一眼怕是要悔上一陣子。

  於是她撩起簾子,往外一瞥……偏巧就四目相對,然後她就忍不住多瞧了好幾眼。

  好俊!李潼頓覺臉頰微熱:長什麼其實不那麼重要,她就是覺得這個人好面善,應該是見過的……而且似乎很久以前他們就認得了……

  李潼心裡有點亂,心跳得也有些快,她情不自禁地沖對方擠了擠眼睛,之後便收穫一個亮眼的笑容。

  李潼抿嘴回以一笑,忽然回過味兒來:我為什麼要擠眼睛?!我以前不這樣啊……誒?我以前……好像可喜歡對他擠眼睛了……

  她有點亂,旋即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那個以前的我好像也是我啊。

  不用系統和外掛,霍勉就看得出他老婆遇見他,就模模糊糊地能想起些舊事——舊事當然指的是是前世的記憶。

  只是對霍勉而言,還是這輩子的過往經歷而已。不過,他老婆這個反應,已經足夠他欣慰加定心的了:不帶他們曾經在一起的記憶沒什麼,反正引導一下就能想起來。要是老婆真拿他當陌生人才叫真坑呢。

  像李家這種全員智商情商全線上的人家,老婆要是再對他沒好感,婚事絕對懸了。

  卻說李源正與甯府大少爺寒暄,說了沒兩句就見這位美姿容的高人笑得明媚,他順著對方的視線回頭一瞧,他妹子撩著簾子笑得……可傻了。李源心裡立時「咯噔」一下:情竇初開的少女恐怕扛不住賈蓉這樣的!更別提賈蓉不僅長得好,手裡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老婆收到親哥「嚴厲的眼色」,笑嘻嘻地放下簾子。

  霍勉也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見這輩子的大舅哥變臉很是有趣,他乾脆再來一次「重錘」,「不瞞李兄,我與令妹一見鍾情。」

  李源面色一僵,只差怫然離去,然而他想了想還是壓住了這份不快。作為時常伴君的侍讀學士,神鬼之事絕不僅止於有所耳聞。

  眼前對聖上和國師很恭敬很客氣,不代表對自家也要如此。惹惱他,自家總不會落什麼好。但是這位想當自己妹夫,簡直就是癩蛤……李源仔細端詳了賈蓉一番,在他和煦的笑容之下,忽然就……莫名動搖:好像他做自己妹夫也不錯。

  兩千多點的功德到底威力超凡。

  大額功德未必能讓人憑空對霍勉生出什麼好感,但起碼厭惡不起來,除非有極大的利益衝突,不可調和的那種。不僅如此,還能讓他說話更有信服力,除非他說的是「地球是方的」。

  不過這又怎麼樣?

  他已經能想起他獲得系統之前的些許片段:他從高處落下,摔了個高位截癱。

  兩千多功德都不夠他治病的,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

  能毫無後遺症,且讓他魂魄再晉一階的靈藥在系統商城售價五千點,還是因為他是工傷,特效藥打對折的前提下。

  高位截癱兩千功德倒是足夠修復,但是來回返程車票錢就未必夠了。而且他就算回去也是記憶不全的狀態……半失憶的他很是怯于面對老婆和孩子的。

  夫妻分離太久,他已經不是寂寞而是幽怨了。如果這個世界不能跟老婆相親相愛地紓解一下,再回總部他就該申請心理輔導了。

  李源這邊稍微走了一下神,回過味兒來便看見眼前這位也似乎正神遊天外,而且毫無徵兆地沉下了臉。

  李源心說不對啊,這剛剛跟我妹子一見鍾情,怎麼扭頭就甩臉子?八成是想起自家糟心事兒了吧?

  因為在他看來,甯榮兩府的情形,作為賈家子弟只要稍微明白點事兒的,准都頭疼不已。

  他想了想還勸說道:「橫豎你也不怕什麼……他們鬧騰你盡心即可。」

  霍勉一聽這話,就樂了:大舅哥挺熱心啊。他拱手道了謝,又與李源寒暄了幾句便主動告辭——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追上去厚著臉皮求認識,等晚上他再翻牆拜會老婆去。

  之後霍勉在街上逛了逛,順便在忠順王府門前略作停留,實際上是開啟外掛眼鏡,瞧一瞧這一家子的氣運。

  忠順王府的氣運是灰白色,全部彌漫在王府上空,動也不動。結論就是很一般,以王府來說甚至稱得上不怎麼樣。

  聖上在位,從先帝末年就開始吃老本的忠順王府很難保持自家現有地位,逐漸邊緣化才是他們一家註定的命運。當然,這一家子氣運再差也能穩穩壓住甯榮兩府。

  順帶一提,甯榮兩府現在連白都沒有,只剩灰色,這還是有元春撐著的情況下。

  義忠王府距離忠順王府也不遠——同時宗室,兩家就隔了一個街區,既然來都來了,霍勉也就順路走了一趟。

  其實壓根不用走到義忠王府門口,剛踏上王府所在那條路,他就能看見從王府裡不停冒出,漸有沖天之勢的金光。

  無論質還是量,比起義忠王府,忠順王府都沒啥相提並論的資格。

  想當年,太子被廢,忠順王雖然不是主謀,卻也出過幾分力的,現任義忠王遲早要為他爹出了這口惡氣。有這等仇敵,忠順王焉有不知之理?這一家子其實也是夾著尾巴生怕犯錯,被義忠王抓了把柄。

  霍勉笑了笑,扭頭就回府去了。剛踏進寧府大門,就讓等在門口的小廝拉住了,說是榮府二太太有請。

  卻說霍勉占上賈蓉的身子,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在閉門做宅男,但也用心挑選了幾個機靈的小夥子放在他身邊伺候,而原本的那些慫貨懶貨,全讓他找藉口送走了。

  現在這個小廝就是霍勉的預備心腹……之一。他不用他家蓉大爺問起,就主動說起來龍去脈,「寶二爺回府之後魂不守舍,二太太問話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二太太就叫茗煙,茗煙就把您扯了進來。」

  霍勉又笑了:王夫人一頭撞上來了。他搓了搓下巴:求之不得呢。

  他一揮手,「帶路。」


第41章

  狠辣自私倒沒什麼, 畢竟許多成功人士都具備這兩個性格特質。然而狠辣自私加上愚蠢, 不僅把自己作死, 還往往把全家拖累。

  王夫人和王熙鳳這姑侄倆就是典型例子。

  霍勉一直都不大理解:按照王熙鳳所說, 她娘家曾經巨富,賈珍都找她接過嫁妝裡的擺設撐門面。不僅如此, 王家也曾經接駕,沉寂一陣子之後又出了王子騰這麼位一品大員……這一家子究竟是怎麼教養出只看得見眼前蠅頭小利,毫無遠見和~政~治~觀念的女兒的?

  而且王熙鳳這樣的女人不是王家特例, 王夫人薛姨媽亦然……她們甚至不像勳貴人家出身。

  比較而言,元春就大不一樣。雖然她是王夫人親生,但是由賈母教導長大。在祖父賈代善過世後元春才入宮待選,幾年內就得以封妃,贊一句「人中龍鳳」並不為過。

  這就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霍勉不緊不慢往榮府王夫人的院子走,前面領路的小廝原本還心中忐忑,現在也因為蓉大爺的態度而逐漸鎮定下來——畢竟王夫人在兩府中也算威名赫赫,名義上慈善得跟個菩薩似的,實則哪個沒心機的不知道這位二太太心狠手辣。

  霍勉帶著小廝踏入王夫人的院子時, 剛好碰見林之孝家的。

  林之孝在霍勉這兒碰過釘子。這位榮府大管家打聽到蓉大爺究竟出門見了誰之後,嚇得好幾天沒睡好覺。作為他媳婦,林之孝家的已經知道蓉大爺今非昔比,於是碰面就恭恭敬敬地行禮,還不忘賣個好,「寶二爺剛走, 太太瞧著……不大自在。」

  霍勉笑著點了點頭,「多謝提醒。我會讓二太太更不自在的。」

  林之孝家的立時傻了。

  霍勉身邊的小廝則垂下頭,偷偷地笑了。

  卻說見到蓉大爺到來,金釧兒便打了簾子。

  霍勉徑直進門,對著歪在炕上的王夫人拱了拱手,「二太太有話直說吧。」對著頭頂嫣紅的王夫人,素來「以功德識人」的霍勉肯定沒啥好氣兒。

  王夫人氣得猛地坐起身,眉毛都豎了起來,「放肆!你老子娘就是這樣教你的?!」

  開口就這麼不客氣,可見是真氣著了。霍勉依舊笑盈盈地說道:「寶二叔跟他的大丫頭襲人私定終身,二太太也是這樣教兒子的?」

  王夫人大怒,直想把身邊引枕兜頭砸過去,卻還是在抓住引枕的那一刻生生忍住: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孫兒,要教訓也不好越過他娘老子去。

  霍勉見王夫人怒髮衝冠就要動手,卻還是忍住,不由感慨:為了不崩掉「慈善菩薩二夫人」的人設,王夫人忍得也是很辛苦。看樣子今兒王夫人不想鬧大,只想給我點教訓,可我不能讓她如願啊。

  於是他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完全無視外間已經驚呆了的一眾丫頭以及面色鐵青的王夫人,「寶二叔十五不到,就知道跟個丫頭定終身了,這若是傳出去,娘娘再怎麼費心費力為寶二叔謀劃,這份心意都得落空。我呢,也多句嘴,寶二叔練就一身討好女孩兒的本事,將來難不成要指望這本事來支撐門戶?」

  寶玉哪裡是有本事哄住那些丫頭?分明是被丫頭哄住了。襲人就是再典型不過的例子。寶玉再有少爺脾氣,也是甯榮兩府加在一起最好操控的賈家男人,沒有之一。

  王夫人氣得雙唇哆嗦個不停,本就嘴笨的她此時除了不停低聲念叨「放肆」之,外再說不出別的。

  王夫人的「反擊」霍勉不以為意,他繼續道,「稍微講究點的人家都沒有這樣的規矩,娶婦進門,原本伺候少爺的丫頭都要早早打發掉,哪個會留下來在少爺的院子裡當二主子?哦,」他搖了搖頭,「我忘了,二太太甚少出門交際,講究人家的規矩二太太不知道,情有可原。」

  勳貴人家出身,五品官的妻子,不識字,哪怕加上貴妃之母這一條,王夫人也不值得京中那些眼高於頂的豪門貴婦真正放在眼裡。

  接連被揭開傷疤,王夫人都開始耳鳴了,她伸手指著霍勉,瞪大著雙眼,這次一個字都說不出。

  外間那些大氣都不敢喘的丫頭們心裡都是一個念頭:老天爺!蓉大爺這是怎麼了?!

  嘴笨就這點不好,連帶著想說去找賈母討說法都慢上這麼多拍。

  霍勉瞄見王夫人手邊炕桌上放著本佛經《妙法蓮華經》,他就又來了靈感,「二太太本想罰我抄經?說起來信佛之人大約有兩種,一種是純粹的信徒,另一種則是造孽太多,佛祖就成了他的依託,讓他心裡能好受點。自欺欺人就是如此了。」

  王夫人一個倒仰,就厥了過去——只是眼皮微動,一看就是裝的。

  別說霍勉一見即知,沖進門來的丫頭們再湊近瞧過二太太,她們一樣心裡有數:二太太這是聽不下去,裝暈了呢。

  甭管真暈還是裝暈,都跟蓉大爺脫不開關係,她們也……應該趕緊去請大夫。

  霍勉也不離開,而是移步外間靜等人員到齊:這一日寧府十分熱鬧,榮府裡幾位主事的男人多在甯府吃酒看戲。

  霍勉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大夫來了又走,才把賈赦賈政並賈珍賈璉一起「盼來了」。

  王夫人在內宅再怎麼一言九鼎,威信終究比不上賈家的男人們。賈赦他們尚在寧府看戲的時候,就有人把今日之事的前前後後都稟告了個明白無誤。

  聽完,賈家的男人們都頭疼上了。宮裡的貴妃娘娘已然令心腹內侍傳出消息來:聖上頗為看好蓉哥兒,國師也說蓉哥兒道行不淺。

  之後貴妃倒沒多說,意思已然明白:善待蓉哥兒那是最起碼的,往後許多事情都要問問蓉哥兒的意思。

  賈赦和賈政跟開竅後的蓉哥兒接觸不多,只知道蓉哥兒氣勢大不同;知道蓉哥兒跟老太爺見過面的賈珍,更親耳聽老太爺說讓他在大事小事上也聽蓉哥兒的。

  老太爺的固執,賈珍這個親兒子深有體會,能讓老太爺說出這樣的話,蓉哥兒的手段……必然不凡。

  自從賈敬離家搬到道觀,賈珍在寧府就開始專斷獨行,如今親爹發話,凡事他居然要看一看兒子的臉色,賈珍心裡痛快才有鬼呢。

  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賈珍有過切身體會,這個兒子變得主意正且很不好惹,卻並非喜歡無事生非。這次折騰榮府二太太,怕是事出有因。

  總之不管情不情願,大家總是要過去瞧一瞧問一問。

  賈赦兄弟,再加上賈珍賈璉——賈璉也是運氣不好,找樂子的時候正好讓他老子撞見,於是這次不想來攙和就得過來,反正就是賈家說話算數的男人悉數到齊,就見蓉哥兒盤腿坐在外間的禪椅上老神在在。

  便宜長輩們沒人吭聲,王夫人屋裡的丫頭們已經知道了蓉大爺的厲害,此時更無人出頭……霍勉心說我就打了會兒嘴炮而已,你們至於嗎?他主動開口,「二太太應該是起來了,一起到老祖宗那裡評理去吧?」

  王夫人在里間聽說老爺來了,也不再裝暈,而是悄悄坐了起來:老爺雖然不愛出頭,但這次總能擺個長輩的架子,替她說上幾句話吧?

  然而她沒聽見老爺的聲音,光聽天殺的蓉哥兒……竟然惡人先告狀,還要鬧到老太太那裡去!

  她直覺就是不妙,具體怎麼個不妙法兒,她也說不出來。情急之下,她便想接著裝暈先糊弄過去。

  怎料外間再次傳來蓉哥兒的聲音:「二太太,起吧。今兒你若不找我,我也懶得這麼早揭破你做下的那些事。撿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很好。」

  霍勉這邊話都沒說完,已然引來眾人側目。他笑了笑,迎著這群便宜親戚的目光道,「是不是我小題大做,幾位一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王夫人這下子不起來都不行了,再裝病爺們們必定要當她心虛了。

  卻說一大群人趕到賈母的院子,賈母也嚇了一跳:這是出了什麼事兒?

  既然是自己主動提起,霍勉當仁不讓道,「二奶奶挪用公中月銀在外放印子。利息頗高,又還不上的,都是二奶奶的陪房來旺兒帶人去教訓的。幸好沒鬧出人命,但委實傷過幾個了。」

  榮府中饋現由王夫人執掌,王熙鳳挪用月錢銀子,王夫人焉有不知之理?她睜一眼閉一眼的原因只能是……那利錢裡也有她的一份兒。

  剛剛坐下的王夫人就是一陣眩暈,剛剛蓉哥兒在她院子裡說的那些只會讓她憤怒,而現在她是真地怕了!

  婆婆、大伯、老爺還有侄子們的目光齊齊落在自己身上,王夫人壓根不能抬頭。她很想說「沒這回事兒」但蓉哥兒既然能當眾揭破,只怕手裡捏足了證據。

  最該為自己辯駁的王夫人沒說話,在場眾人的念頭都是一樣的:蓉哥兒說的八成是真的了!

  此時也該說句話的賈政同樣一位嘴笨,只擠出了句,「你怎麼能這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就跟沒說一樣。

  賈母對這個二兒子又失望了一回:管家媳婦挪用公中銀子放貸,也不算新鮮,小懲一下也就是了,但因為要利錢傷了人,傳出去就很不好聽,不管大小,這終究是個把柄……而且蓉哥兒分明是還有話要講。

  霍勉收到老太太的眼色,就繼續道,「這樣的事情攢多了,才值得禦史參咱家一本。」他目光轉向賈璉,「二嬸包攬訴訟,賺了幾千銀子,用的都是璉二叔你的名帖。」

  賈璉蹭地站起身來,臉色驟變,「什麼?!」

  賈赦賈政與賈珍三個則面面相覷,王夫人已經身子打晃了。

  強取豪奪,賈家的男人們並不陌生,但包攬訴訟,他們的確都沒沾過手,王夫人也沒幹過這個。霍勉搖了搖頭,「璉二叔莫急,二嬸險些逼死人命,所以來旺兒催賬,手段狠辣了些,也是她的授意……沾上人命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了啊。對了,她們賺來的銀子都成了私房,平心而論,」霍勉也說了句公道話,「二嬸愛錢,暫且不提,叔祖母,」也就是王夫人,「拿到銀子,一部分送進了宮裡,另一部分則送到了王大人府上。」

  林海未死,林家的百萬家產自然沒有白送榮府,又剛修過省親別墅,如今榮府自然不寬裕。

  尤其是出錢出力,狠命奉承過貴妃以及貴妃身後的聖上,賈赦和賈政都沒有等來起複或是升遷的聖旨,兄弟倆失望之餘又生了再加把力氣的心思,數千乃至於上萬的銀子剛剛砸出去,榮府現在甚至有點捉襟見肘的意思。

  所以來旺兒那邊手段升級也不讓人意外。

  霍勉自始至終都是語氣平和地敘述,沒有半點添油加醋。他這樣平平靜靜,周圍人受他感染,似乎也無法激烈起來……

  不過王夫人情願羅漢床上端坐的老太太趕緊給了說法,這屋裡壓抑得她都要繃不住了。

  賈母能怎麼樣?

  真要處置起來還不是得大家商量一下才有結果?這個兒媳婦胳膊肘往外拐,她早就知道了啊,但知道又能如何?她兩個兒子加在一起也比不過一個王子騰,兒媳婦不用銀子奉承,光憑這姻親關係,人家如何能多方幫襯?

  於是這位老太太只能吩咐丫頭,「把你們太太攙走,先回自己屋裡想想去!」

  王夫人聞言便是長出一口氣:給老太太做了半輩子兒媳婦,深知老太太脾氣秉性。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終究不會如何!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抬頭狠狠剜了霍勉一眼:你這樣告狀又能如何?

  王夫人這示威之舉,霍勉看在眼裡,反而對王夫人越發憐憫起來:王夫人以往行事還勉強摸得著「不動聲色」的邊兒,現在……可見這次是氣狠了。

  不過她就不順便瞧瞧其餘幾人的臉色嗎?這掌家太太還是有點天真啊。因為老太太以及賈赦他們分明都接收到了霍勉的信號:他還有話說呢!

  王夫人走人之後,賈珍先追問道,「蓉哥兒,二太太已經走了。」強調王夫人不在的意思就是:有話快說!

  就算一直樂見二弟一家笑話的賈赦都很沉得住氣,目光灼灼地盯著霍勉……此時霍勉也承認:賈家的男人們的確都沒啥擔當,但起碼比他們的老婆有見識,也更沉穩一點。

  畢竟這個時候賈家的男人們還沒有生出「這輩子再無風光的可能,不如破罐破摔」的念頭。

  霍勉點了點頭,「開竅之後,我多出來的本事可不是看相看風水,」他笑了笑,「而是這個。」話音剛落,他便雙手結印,明明動作不快也不複雜,就是讓在場眾人生出頭暈目眩之感。

  實際上,霍勉在系統中花費三十功德兌換出了個小工具,然後抽取甯榮兩府的功德和氣運——基本上甯榮兩府的氣運都是賈源賈演以及賈代化賈代善兩對兄弟積攢的,這次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霍勉身後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道半實半虛的黑漆大門,在黑漆大門完全成型的瞬間,大門開啟,從裡面走出的人影……

  賈母一下子就落下淚來。賈赦賈政兄弟情不自禁地雙腿一軟,眼眶含淚,而賈珍賈璉則是……目瞪口呆。

  霍勉往邊上一讓,「我說話他們不信,只要煩勞曾叔祖了。」他請來的正是賈代善。以賈蓉的殼子,邀請賈代化更容易一點,消耗也更少一點,但是……賈代化出場的效果也比賈代善少一點。

  賈代善正是盛年時的外表,身子半實半虛,沖著霍勉一點頭,便大步先……走到賈母跟前。

  「莫哭。你怎麼就享樂去了,不肯再教訓這兩個臭小子!」

  賈母抹了抹淚,也不說話。賈代善轉身面對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怎麼又投了東宮?東宮才多大?王子騰讓你往東你往東,讓你往西就往西不成?」

  賈赦和賈政二話不說,直接跪了。兄弟倆此時又默契了一回:他們在陽間做的事,父親都知曉!

  賈代善又道:「礙於你我陰陽兩隔,有些話我不能說,卻不是不能再管教你們!」此時黑漆大門忽地再次打開,賈代善無奈地回頭看了眼大門,又囑咐道,「我得走了。」他一指霍勉,「挺蓉哥兒的。還有兒女叫你們一聲爹,你們也給我像個親爹的樣子。」言畢,黑漆大門之中仿佛伸出一隻手掌,拉住賈代善的胳膊,就把人帶入門中,而後黑漆大門砰的一聲,關了個嚴絲合縫。

  霍勉揮了揮手,那黑漆大門便徐徐消失。同時消失的是還有他的三百功德……這還是因為這個世界本就能容納超自然力量。要是在上個世界想這個幹,耗費三千點不講價。

  守住甯榮兩府加上教導寶玉若是不能給他一千點以上的收益,這個世界穩賠不賺!霍勉看著悵然若失、魂飛天外一眾賈家人,越發覺得礙眼:一會兒可得好好找老婆安慰一下我受傷滴血的小心肝!


第42章

  放賈代善出面的效果顯而易見, 不過……似乎效果有點太過震撼, 導致當時在場的賈母他們一直回不過神來。

  霍勉回到自己的院子, 等了好久, 都沒人再上門「騷擾」他。他照常吃晚飯,飯後丫頭們把碗碟收拾下去, 小廝來報:老爺來了。

  果然兩府之中腦子轉得最快的當屬賈珍。

  賈珍一進門,見蓉哥兒臉色不太好,甚至不等蓉哥兒見禮, 便先走過來問,「可憐見的,真不輕鬆……」

  霍勉擺了擺手,「老爺有話便問。」

  賈珍思來想去不到一個時辰就敢跑來問個明白,已經是很有膽量的表現了。

  見識過蓉哥兒的真本事,兒子現在這個態度賈珍一點惱怒之意都生不出來。他聞言便坐在蓉哥兒身邊,「能請你曾祖父出來嗎?」

  霍勉閑著也是閑著,就給賈珍「科普」一下,「凡人到了陰間,很快就能投胎。大德大善和大奸大惡之輩才會在陰間久居。只是前者在陰間為官, 後者要一直吃苦贖罪而已。」

  賈珍試探道:「果然你曾祖,曾叔祖,你高祖父他們都不曾投胎嗎?」

  「高祖父還曾請托仙子提點寶二叔,可惜無果,」霍勉笑了笑,「我可不是長輩們早早取中的兒孫, 相反是我主動找上他們的。請曾祖他們獻身可不便宜,消耗我的精力另說,只說消耗咱們家氣運功德都不是小數目。」

  賈珍再對神鬼之事一概不通,也知道消耗氣運功德不是好事,「這……」

  霍勉不等賈珍感慨出個所以然來,而是繼續道,「咱們家的氣運功德九成九都是高祖和曾祖他們積攢而來,到了祖父這一輩只有減的,沒有加的。」

  賈珍神色越發凝重,「蓉哥兒盡可名言。」

  「氣運和功德對老爺這樣不修道的,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霍勉頓了頓,才道,「老爺只要知道氣運和功德降低到跟咱家爵位不符,會很危險。」

  「莫非心想事不成?」

  霍勉頷首道:「正是這個道理。到了那一步,抄家奪爵近在眼前。」說完這些他就默默喝茶,不再說話。

  賈珍亦是垂頭不語:老實說,今天的所見所聞對他衝擊有點大。他向來不大敬神明,然而叔祖父半虛幻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他不說手足無措但當時絕對是腦子裡一片白。尤其是叔祖父開口就點中他和兩位叔叔的那點子隱秘心思,他們真是想不信都不成。

  其實叔祖父賈代善不看好當今東宮,賈珍心中也隱隱認同——他要投靠東宮,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隔壁兩位叔父一心要跟著王子騰。

  與其說賈赦賈政看好東宮,不如說是王子騰看好東宮,於是這兄弟也不得不看好。

  恰在此時,蓉哥兒好似看穿他心思一般,忽然來了一句,「隔壁的兩位叔祖父對著王子騰許是連說不的膽氣都沒有,老爺呢?」

  賈珍苦笑一聲,「如之奈何?」

  這一臉苦澀之相的賈珍,霍勉倒是頭一次見。

  總體而言,賈珍的確是唯一一個擁有幾分王霸之氣的賈家男人,也像個封建大家族統治者的模樣。他能簡簡單單用言語打動,令其改變主意的,估計也只有賈珍一個。

  因為賈珍對於投靠東宮這件事也是……不那麼情願的。無奈元春入宮便得了王子騰襄助,而且封妃後元春仰仗王子騰的地方頗多。而甯榮兩府想再得聖上青眼,必須元春得寵且在聖上跟前多多美言。

  霍勉捧著茶杯輕飄飄道:「這才哪兒到哪兒?聖上正值壯年,東宮連個嫡子都沒,咱們家就要仰仗王子騰鼻息非得跟著投靠東宮?老爺不覺得丟人?」他冷笑道,「德行,老爺不用琢磨了,我那媳婦兒的堂哥可還在,我媳婦兒怎麼死的,將來必有常官司。這個時候倒是該找個好主子,天下能當主子的那麼多……非得選個讓在陰間的老人家都不安生的人物。」

  要是原版賈蓉這般說話,賈珍非得動家法把兒子打個半死不可。然而現在的被霍勉占了殼子的蓉哥兒,賈珍還真不敢怎麼樣。

  再說霍勉說的全是大實話。饒是賈珍平素「皮糙肉厚」,此時也臉上發燙。隔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我沒想到她就那樣烈性,就那麼去了。」

  霍勉被賈珍的無恥氣笑了,「反正都是她的錯是吧?」言畢,茶盞在他手裡瞬間化為齏粉。

  賈珍心如擂鼓,忙道,「蓉哥兒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一句話都說得有些結巴。

  霍勉一揚手,瓷粉飄落在地,「幸虧老爺頗識時務。」在賈薔成長起來之前,寧府還需要賈珍頂在前面。

  賈珍離了蓉哥兒院子,才發覺自己背後冷汗已然浸透衣衫,小風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慫歸慫,怕歸怕,但有這樣的兒子,不愁自家不能重現昔日風光,甚至能……更進一步!

  賈珍頓時心情由陰轉晴:不說一定能像祖父那般簡在帝心,手掌大權,只要能做個封疆大吏,裝上回孫子又如何?向兒子低頭總比向王子騰低頭強啊!

  霍勉倒是不知道賈珍這麼……能屈能伸。他此時比較關心賈母與兩個兒子密探的結果——順便一提,賈璉也在場,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只能安心做個佈景板,畢竟榮府現在並沒他太多發揮的餘地。

  賈代善的話,賈母與賈赦賈政兄弟歷來是奉為圭臬的,不管這個賈代善是死還是活。

  只要鬧不到她跟前,賈母連內宅之事都不管,更別提外事……不過死了好些年的丈夫現身示警,她說什麼都不能不管。

  不過她也沒有直奔主題,「往後想見你們父親,怕是要央求蓉哥兒了。」

  以前的蓉哥兒的確很好欺負,但展示了這麼一手……誰還敢小瞧他?

  賈赦和賈政兄弟腦子是不大好使,但那也是相對於幾乎各個都是人精的勳貴而言。賈赦看了眼弟弟,才道,「兒子瞧著,請父親回來一次,消耗不小。」

  不然蓉哥兒早就使出這一招了吧?

  賈政也道:「只瞧著父親都不敢留戀,說了幾句就匆匆回到那扇門裡去,」他斟酌了一下措辭,「不知道究竟損耗些什麼,回頭還得好生問問蓉哥兒。」

  賈母點了點頭,又問,「你們打算怎麼著?」

  老爺不看好他們投靠太子,只是投名狀已交,上了船再下來……難了啊。

  賈政看了眼他哥哥,便建議道,「要不先向娘娘討個口風?」

  一直監聽榮府這邊家庭會議的霍勉聽到這裡,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但凡做決定,賈政都要撤後……不過也好,元春比她的伯父和父親看得遠也更堅定。

  可惜元春死得早,不然甯榮兩府還能多苟延殘喘一陣子。

  看看時間,距離她老婆回屋預備安歇還有點時間……閑著也是閑著,他便把注意力移向了寶玉和黛玉。

  寶玉今天也是頗受打擊,襲人從家裡回來便見寶玉心事重重且不想搭理她,她自然有眼色地……安靜如雞。

  這位頗有心機的大丫頭生怕她和寶玉的事情鬧到王夫人跟前:見識過王夫人手段的她深知如果寶二爺不肯站出來護著她,她最好的下場也是……在榮府待不成了。

  也是襲人運道足夠好,王夫人如今在房裡自省,賈母與賈赦賈政母子也動心想與王子騰做切割,因此她註定得老實好一陣子,自然沒精力也沒時間料理襲人這個心大的丫頭。

  話說襲人當不成解語花,寶釵住得遠,那麼安撫寶玉的……必然就是黛玉了。

  霍勉好奇之下,氪功德查了一下寶黛彼此好感。寶玉對黛玉是六十點,黛玉對寶玉則是五十點——在足夠相親相愛過一輩子的這一檔裡,他倆的好感都算高的了。

  至於寶玉對寶釵,則有三十點,跟對襲人的好感相仿。按照霍勉的理解就是打炮沒問題,結婚免談的程度。

  順帶一提,寶釵對寶玉的好感只有二十點。霍勉都不得不感慨:寶釵還真是個清醒的姑娘。

  這會兒黛玉正聽寶玉小聲抱怨……寶玉倒也實誠,除了「姑父瞧不上我」這一條隱去沒提,剩下的居然一五一十全部吐露了出來。

  女孩兒本就比男孩兒更早熟,再說黛玉回家一趟沒少被親爹提點。此時聽完寶玉的抱怨,黛玉心裡也不由嘀咕一下:又沒做什麼讓人瞧得起的事情,光憑出身也只能哄哄百姓吧?

  黛玉一時沒說話,寶玉卻捂住了臉,「他們那個想讓人瞧得起,無非從文或是從軍……」他最煩仕途經濟學問!可是若不碰這些,他怕是……娶不到黛玉妹妹了。

  今天蓉哥兒那番話逼得他不得不直面這個矛盾,他有點不知所措。

  不過寶玉的反應,霍勉看在眼裡倒覺得這美少年總算有救:寶玉要是毫不糾結,就是心愛的姑娘依舊不能激勵他上進……這裡的上進並非要求寶玉身居高位或者在其他領域有超凡成就名揚四海,而是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將來至少是個合格的丈夫以及合格的父親。

  因為霍勉的任務就是這麼要求的。總覺得以後找機會再當頭棒喝幾次,外加讓寶玉多跌幾次跟頭認清現實,這個任務就差不多了呢。

  關上輔助監聽功能,霍勉換了件易於活動的衣裳,對著鏡子照了照……怎麼看都是位翩翩少年郎。賈蓉本人的長相又跟霍勉有那麼五六分相似。

  霍勉可以自我安慰說,老婆能通過賈蓉的相貌看到他自己。

  話說做了這麼久的任務,自己也早就認魂不認軀殼,何必還在意外表?霍勉自嘲一笑,跟當值的小夥子大姑娘打了聲招呼,就當著小廝和丫頭的面兒,袍袖一抖,飄上了……房。

  直到霍勉「飄」沒了影兒,小廝和丫頭們才如夢方醒。

  小廝頗為激動,「咱們蓉大爺果然成了仙!」

  丫頭則雙手合十道:「成仙了還能在這府裡住著?半仙還差不多。」

  霍勉剛走,賈珍跟前得臉的大丫頭便尋了來:原來榮府的二位老爺連袂來訪,如今正在老爺的房裡等著呢。

  話說常年不在老爺太太跟前伺候的婆子興許會沒眼色,但過來回話的這位大丫頭顯然不在此列,更何況賈珍回到自己房裡就嚴厲教訓自己的手下,怎麼待我就怎麼待蓉哥兒。

  霍勉新提拔的大丫頭不卑不亢道:「蓉大爺剛出門去了,還請姐姐給老爺回個話。」

  賈珍的大丫頭一聽這話,連忙陪笑道,「妹妹何須客氣。」估計蓉大爺有些惱了,不想見榮府那二位也說不準。

  這丫頭回去覆命,賈珍揮揮手讓丫頭退下,才轉過頭對兩位叔叔道,「要不二位叔叔改日再來?」

  賈赦與賈政面面相覷:賈珍是他倆的子侄輩,但面對族長賈珍,他們兄弟也沒啥擺譜的底氣。

  賈珍一瞧兩位的叔叔的反應,他反倒笑了,「蓉哥兒跟我說了會兒話。」之後就把氣運功德之說告訴了賈赦賈政兄弟。

  哥倆聽完心涼了一半:指望親爹時時出來提點怕是不能了。

  賈赦和賈政年輕時就跟寶玉似的,都有點「無知所以無畏」的叛逆。不過人到中年,在朝堂上多次碰壁——若非走投無路何至於被王子騰威逼利誘一下,就上了東宮這條船?

  他們兄弟雖然嘴上不認但其實心裡都對自己有了相對實際點的認知,換句話說就是他倆已經比較認命了。

  比起不情不願地讓王子騰領路,當然要聽親爹的啊。然而請親爹一次代價如此之大,哥倆頓時猶豫起來。

  賈珍掃了眼兩個叔叔,就知道這二位在琢磨什麼。

  這也忒輕重不分,他也跟著愁上了,歎息一聲之後道,「動不動就請叔祖父回來,咱家的氣運功德撐不撐得住另說,我聽蓉哥兒那意思,本來也不是次次都請得著人,這次純粹趕巧。叔祖父什麼時候再現身擱一邊兒,如今正該想想如何按照叔祖父的意思……遠著點東宮才是。」

  賈赦賈政也是讓「過世的老爹再回陽間」這事兒驚著了。

  說起從東宮這兒下船,賈赦就不說話了——這事兒他不是主謀。賈政想了想,來了一句,「不如問問妹夫的意思?」

  卻說幾百米之外的霍勉蹲在他老婆對面的房頂上,正醞釀著如何現身的時候,隨手刷了下賈珍的動向——實在是他擔心賈珍苦悶抑鬱就再睡個小姑娘,正好聽見賈政這句話……

  霍勉都忍不住心疼一下賈珍了:不怪賈珍看不上榮府這對兄弟。一個看上去什麼都行心裡另有小九九,另一個則是但凡需要拿主意,他就讓別人出主意……

  當真是全方位的沒擔當,就這賈政還有底氣責打寶玉?寶玉也沒擔當,但好歹從沒把責任往旁人身上推。

  這麼一比,甯府的賈敬賈珍父子尚且稱得上「明白人」。

  默默推了下無形的眼鏡外掛,霍勉跳下房頂,輕輕在窗框上敲了敲。

  屋裡的李潼不僅聽見了動靜,更從窗戶那兒瞧見了人影。

  李潼還沒怎麼著,她的丫頭卻是嚇了個好歹,剛要叫人,就被她家姑娘伸手制止了。李潼叫上丫頭出門一瞧,就在對面房頂上看見白天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男子。

  李潼仰起臉就笑了,「我總覺得會再見面,原來應在這兒呢。」她仔細打量了一番,才又道,「你功夫好厲害。」

  李潼這兩句話足夠驚動院子裡的丫頭婆子,不過她們聞聲出門來瞧,就見自家姑娘距離那不速之客……挺遠的,看她家姑娘不僅很是鎮定甚至還挺高興,於是暫時都「靜觀其變」了。

  霍勉很欣慰,不管是這是轉世還是前世,他老婆的性子都一個樣。

  他也笑了笑,「我這可不是顯擺功夫,而是擔心吵嚷起來,我這樣逃得比較快。」

  李潼抿嘴一笑,又問,「聽我哥哥說,國師很看好你,你要做下任國師嗎?」

  霍勉道:「我要做國師?我怎麼不知道。」

  李潼往霍勉這邊走了幾步,婆子和丫頭見狀就有心阻攔了——不過話裡話外涉及國師,她們阻攔起來膽氣實在不足。

  李潼笑得更歡,「她們都怕你呢。」

  霍勉應道:「應該的。」他揮了揮手,「回頭再來找你。」老婆一點都不排斥他,他就挺滿足的了。

  眾目睽睽之下,霍勉身影一閃就此消失不見。院子裡的丫頭婆子這回是真傻眼了。李潼略等了會兒才道:「來去自如想攔都攔不住。」

  嬤嬤們怕擔責任,回過神來便勸,「姑娘該跟老爺太太大爺說一說才是。」

  李潼的大丫頭覺著……姑娘這是……動心了吧?這位忒與眾不同了啊!

  李潼點了點頭,「是該告訴他們。」說完她慢悠悠地回了屋。她歪在榻上,手捂胸口:心跳得有些快……這個人怎麼越來越熟悉?

  李潼屋裡不缺她爹娘的耳報神,沒一會兒「甯府大爺夤夜來訪」就傳到了李潼爹媽的耳朵裡。

  李潼她娘第一個念頭就是:癩□□想吃天鵝肉!豈有此理!

  而李潼她爹知道得比他媳婦多多了,見媳婦面帶怒色,便把甯府大爺近日裡的表現說了一回。

  李潼她娘半天沒言語,好一會兒之後才拉著她家老爺的手央求道,「國師找聖上求個賜婚只怕不難,咱們潼兒……」

  甯國府那是什麼醃臢地方?再說閨女還得做填房,李潼她爹要是樂意才見了鬼!只是這位為官多年,自然沉得住氣,而且他總覺得甯府大爺與他閨女今天不過見了兩面,反應都……很是奇怪。

  誰的閨女誰知道!潼兒看著和氣,實則最是冷心冷意,他就沒見閨女對哪家小子另眼相看,怎麼這一見之下……態度就不同尋常了呢?再說寧府那位,素日裡也是見慣了美人的,怎麼就會跟潼兒一見鍾情,非得夜間再見上一面?

  國師看好……李潼她爹越想越覺得甯府大爺必定瞧見了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反正是凡人看不見的東西。

  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好妄動,怎麼著也得叫兒子去探探口風才是。

  李潼她爹把兒子叫到眼前的時候,霍勉已經回到甯府,賈赦賈政此時都還沒回去。

  見過老婆,霍勉心情稍微好了點,來到賈珍的書房後他隨意地拱了拱手,就自顧自地坐在了賈珍的下手。

  賈赦倒還無所謂,賈政卻不大自在了:二老爺畢竟是個「講究人」。只是蓉哥兒展示了他的神異之處,賈政縱然有心教訓一下卻也沒有開口。

  然而霍勉卻不想饒過他,「二位叔祖父是來問曾叔祖父現身之事吧?我的意思是能不請就不請,不然代價越來越大,兩三次之內咱們家都付不起了。二位叔祖父幾番書信給曾叔祖父昔日舊部,明裡暗裡勸說他們偏向東宮……這些曾叔祖父的舊部之中不少人依舊在位,其中又有多少已是聖上心腹,二位長輩心裡可有一番計較?」他笑了笑,「我照實說了吧,若非宮中有娘娘庇護,叔祖父們書信勸說又未必有什麼效果……」他說到這裡就收了聲。

  賈赦和賈政兄弟臉色一白。

  霍勉望向賈珍,這位寧府的掌舵人尚算淡定,不過臉色也很難看……賈珍雖然向東宮交了投名狀,但這份投靠並不算多真心,比起賈赦尤其是賈政特別不遺餘力連番遞送書信之舉,就更顯冷淡。

  估計賈珍此時心裡就在反復大罵:豬隊友!豬隊友!豬隊友!

  霍勉想了想又丟了顆定心丸出來,「不過也無需太過憂心,二位叔祖父的舉動,只會讓聖上在東宮與王子騰身上記上一筆。」

  榮國府這兄弟倆,聖上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不然元春封妃哪會這麼容易?因為聖上篤定就算元春生子,榮國府也無法成為那種讓他時刻掛心的外戚。

  霍勉真替賈赦與賈政兄弟慶倖:說實在的,身為菜雞,只要不作死,總會很安全的。

  霍勉的言外之意,賈珍完整理解,他又苦笑了一回。

  賈赦和賈政在糾結之餘就是惱火了。他倆倒不是自視甚高,而是受不得蓉哥兒這麼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雖然他倆心裡都覺得蓉哥兒說得對。

  不過賈赦素來不愛出頭,不然在丟官之後怎麼會「安於內宅」?賈政總有官威,一個忍不住就拿出教訓寶玉的態度來「提醒」一下蓉哥兒,「你雖然學了本事,可也要知道尊卑!」

  一聽這話,在場之人就知道賈政這回是真氣著了,因為這位榮府二老爺平時並沒有這麼不委婉,可見是無處撒火只能沖著蓉哥兒來了。

  霍勉其實挺不理解的:我像是軟柿子?他擺了擺手,「若不是在意尊卑,我就不會對叔祖父這樣耐心。妻兒造孽,叔祖父也會沾包,再說叔祖父在工部當真兩袖清風?」

  賈政一噎,再不說話了。

  光憑賈政那點子俸祿,連養門客都不夠。能在工部為官多年,帳總會算,家中銀錢從何而來,尤其是父親故去後各處孝敬幾乎少了八成,賈政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就這一點而言,他還不如賈赦坦蕩:榮府大老爺好歹知道自己花用的銀錢來路不是特別乾淨,所以跟著王子騰投靠東宮他會默許,也是想給那些銀子尋個厲害的~保~護~傘。

  霍勉又笑了,「滿京城的勳貴人家也沒幾個乾淨的,只不過咱家沒有高官,那就得選對靠山。曾叔祖父都明說靠山選錯了,不想趕緊調轉船頭,倒急著沖我發作,」他拱了拱手,「受教了。」而後起身,身形一閃,就沒了影。

  滿屋寂靜,隔了好一會兒賈赦才問,「蓉哥兒這是得了什麼真傳?」國師不過如此吧?

  賈珍沉默良久終於說了句實話,「若不是為了家裡,蓉哥兒早走了。」

  賈政只垂著頭,然而細心人就能發現,這位二老爺的手在微微顫抖。

  霍勉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見案上擺著封信,他拿起來一瞧,樂了:看吧,我就知道,秦可卿她堂哥可算找上門來了。

  開了春,秦可卿堂兄秦峰要從西北回京述職,同樣要回京述職的還有……林妹妹她爹。

  作者有話要說:

  榮府在原著裡給我的感覺就是特別弱,朝堂上完全沒有一點話語權的那種,面對宮裡來太監賈家人的反應和賈政應對忠順王府長史都是明證。

  我覺得榮府被清算主要還是被王子騰和甯府牽連了,因為賈赦賈政哥倆感覺想搞事都弄不出太大水花,只不過榮府這哥倆都不大無辜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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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林海即將任滿, 霍勉估計這位大人來了京城幾年內都不會走了。

  至於秦可卿她堂哥秦峰, 就真是回京述職, 見過聖上估計待不了幾天就得回西北繼續帶兵。

  霍勉翻了翻任務背景, 恍然大悟:這位也想留京啊。

  現任義忠王肯定願意滿足心腹愛將的要求,準備在史家那兄弟兩個裡, 挑一位送去西北帶兵。秦峰就留在京城,最好能在禁軍中謀得個位置,混個幾年就能鍍上一層金。

  再看過更新後的任務說明, 霍勉知道秦峰將來不可限量:要能力有能力,要靠山有靠山,而且聖上認定秦家冤枉,之後必然有所補償。賈珍因為秦可卿跟這位青年才俊結下死仇,真不是不智足以形容的。

  不過何等狂風驟雨都註定吹不動霍勉,所以他這一夜他依舊睡得很好。

  榮國府賈母,賈赦賈政兄弟,王夫人,還有賈璉兩口子……全都各懷心事,徹夜難眠。賈珍書房的燈光乾脆亮了一整晚。

  早上, 霍勉一覺睡到自然醒,起床後習慣性地掃一掃人物狀態:幾乎全員都萎靡不振……正應了那句話,知道你們過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為此霍勉早點都多吃了碗粥。

  想把甯榮兩府往正路上帶,「讓他們知道敬畏後再摔跟頭」的效果比「一舉毀掉」要強,因為飽受折磨的過程能讓這一家子更印象深刻。

  如果他們都「好了傷疤忘了疼」, 霍勉就讓他們更痛一點。反正讓寶玉有擔當,逃過抄家奪爵的結局,保留甯榮兩府再次崛起的希望,就算對得起二位國公了。

  打定主意,霍勉換了衣裳便直奔正房:去「探望」賈珍。

  內憂外患之下,糟心事兒多得數不清,賈珍又為了不中用的身子而吃了點猛藥,結果嘴裡長了許多口瘡……腰部以下不中用還是不中用。

  氣憤之下,夜裡便想用道具泄一泄邪火,人都找齊了。卻不知為何,賈珍腦子裡忽然顯出蓉哥兒那張臉,面若冰霜不算還要冷笑一下……猶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賈珍立時就是個透心涼。

  欺軟怕硬乃是人之常情。今兒再見蓉哥兒,賈珍越發底氣不足。

  橫豎屋裡沒外人,霍勉並不隱瞞,「造孽造得多了,總是有報應的。這話還請老爺謹記,還有秦氏的事情也沒個說法,老爺自然不能『得償所願』。」

  賈珍皺了眉頭,「果然是你。」話雖如此,他卻是半點惱意都生不起來。說不過也打不過,惹急了蓉哥兒誰知道他又會使出什麼手段?

  賈珍這副認命的樣子……順眼許多。

  霍勉笑了笑,「咱家氣運不比以往,更無足夠功德鎮宅。不然老爺撐死就是有賊心沒賊膽,我那媳婦不僅不會死,她哥哥秦峰還會成為咱們家的臂助。」

  賈珍半晌都沒言語,他慢慢吃完一盞茶,自覺不那麼口乾舌燥,才道,「咱們跟榮府是該分一分了。」

  榮國公賈代善大半輩子都在西北練兵屯田,抵禦外敵,因此榮國府剩下的故交人脈也多在西北。賈代善的至交和曾經下屬都踏入暮年,雖然位高卻不大愛冒險。

  而甯國府上上代的「掌門人」賈代化做了多年的京營節度使,他留下的人脈多在禁軍與太子衛率。

  比起榮國府,當今東宮自是更看重寧府的投靠。不然王子騰何必非要賈政拉上賈珍,一起上東宮這條船。

  賈珍繼續道:「前陣子幫著太子參了個人。」說是幫著太子參人,其實是寧府提供了不少把柄和證據,「現在再拒絕太子『美意』也遲了。」

  霍勉又樂了,「這話說的,老爺沒有主意?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去得?」

  賈珍頷首道:「正有此意。西北就罷了。」一來省得隔壁多想,再說西北也曾是忠順王府的地盤,更有個秦家麒麟兒在西北為將。

  霍勉把賈珍的心思猜了個准,「秦家那位小將軍預備留京。」

  賈珍驚訝道:「你怎麼瞧出來的?」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也不再提,「我要麼禁軍,要麼往西南走。」

  「禁軍別想了,」霍勉道,「聖上瞧不上咱們。西南始終不大安生,老爺若是願意過去吃苦,聖上樂見其成。」

  只要不沾男~色~女~色,他和賈珍挺容易聊到一起,畢竟賈珍大多數時候都智商線上。「榮府二老爺連著這麼多年紋絲不動,他若是願意到那些窮苦的州府為官,只要上書聖上都是必准的……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賈珍頗為認同,他心裡也不大瞧得上賈政,「回頭我跟老太爺再商量商量。若是他也樂意,我這就請命到西南去。京裡有老太爺和你,不怕出什麼岔子。」

  霍勉提醒道:「老爺到西南記得做個好官。兩袖清風倒還罷了,老爺也不是這樣人,只要放那些窮苦百姓條活路便夠了。若能保得一方百姓安寧,功德自會上門。」

  賈珍一聽,也來了興致,「有心為善也能獲得功德?」

  霍勉翻了個白眼,「就算老爺做好事是為了求好報,難道你做得好事就不是好事了?」

  這句話說得有些拗口,卻有如醍醐灌頂,賈珍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該幹啥了。

  二人達成一致,霍勉忽然想起,他娶妻怎麼著也得給便宜父親打聲招呼,「我瞧中了李家的姑娘。」

  「李家?」賈珍搜腸刮肚地想了想,「侍讀學士的……妹妹?」

  這個時候的侍讀學士相當於皇帝的秘書,只能由翰林擔任,品級不高但沒誰會小瞧。侍讀學士作為天子近臣,就算是皇子對他們都要客氣些且會多加關注。

  賈珍欣慰道:「眼光不錯。」

  「提前跟你說一聲罷了。若是成了,我會想辦法請聖上賜婚;若是不成,我這輩子就不娶了。」

  賈珍又是半天沒言語,心說我這陣子真是慫出花兒來了:前途仕途管不得,連婚事都不能多嘴了!現在蓉哥兒跟他曾祖父越來越像……罷了,我繼續識時務吧。

  從賈珍的書房裡出來,霍勉沒走幾步便撞見了尤氏:賈珍要離京為官,尤氏肯定得了些口風。對於這個軟弱的填房,他頗為憐憫:本來尤氏的才幹手段並不亞于王熙鳳的。

  霍勉回屋修煉了一會兒,午後出府去找賈敬下棋打發時間。

  這個時候,榮國府簡直氣氛詭異。

  昨天賈代善出現,再加昨晚上蓉哥兒那頓連消帶打,終於讓賈赦賈政兄弟生出點反~抗~之心——反~抗~王子騰的念頭。

  過不了幾天就要進宮拜見貴妃,王夫人此時還在房裡自省,這回自是要勞動賈母一回。

  母子三個商量了一整個下午,終於決心先遠著王子騰點兒,進宮正好問問貴妃:娘娘是不是也有心偏向東宮。

  偏向東宮個屁!

  數日後,元春聽完祖母的轉述,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她一個年輕無子的嬪妃犯得著往太子身邊貼嗎?

  元春因為比較得寵,又素來跟祖母親近,說話就省了旁敲側擊,「王大人,」氣急之下連舅舅都不叫了,「怎麼著我不管。」她深吸口氣,「我只聽過一耳朵,說是太子側妃是王大人的內侄女。王大人在我封妃時出力頗多,這話太太怕是從王大人內宅裡聽說的。」

  王子騰身為一品大員,孝敬收得多,花銷卻也不少。

  榮國府就是向王子騰送孝敬的人家:銀錢每次都過王夫人之手送往王家。不過孝敬是收了,王子騰又幫了榮府多少?思來想去似乎就那麼一件,王子騰提拔了賈雨村。

  不過賈雨村尋求起複的時候手裡還拿著林海的推薦信呢。

  元春身在宮中,實際上對前朝的瞭解比她伯父和父親都多。原因無他,因為她能從聖上口中得到些消息。

  偏偏她所知道的,又想要娘家知道的事情……在王夫人這兒斷掉了。

  因為王夫人篤定:她將來不僅要指望兒女,還要指望娘家!她怎麼能坐視身為貴妃的女兒和身為一品大員的哥哥「莫名」生分?

  於是這位嘴拙卻「極有心計」的二太太從貴妃這兒出來,回府傳話時從來都是挑挑揀揀。

  這次賈母入宮,與孫女幾番核對過後,祖孫倆總算知道了王夫人都做了什麼。

  不得不說,因為王夫人偏心卻又見識有限,她以為可以隱去不提的,往往都是要緊之極的。

  探望的時辰有限,賈母也沒功夫醞釀情緒,又把蓉哥兒這幾天的所言所行一股腦兒告訴了元春。

  親眼見識過國師玄妙,元春不等祖母全說完便唬了一跳,她捂著心口道,「咱們家當真出了個高人不成?」旋即她便告訴賈母,「省親那日,蓉哥兒便出府面了君,聖上也沒瞞我。如今瞧著蓉哥兒怕是要有場造化。」

  她本以為身帶神異最終能得帝王倚重的會是她的親弟弟寶玉。

  元春想了想又低聲囑咐祖母,「既然如此,凡事兒不如多問問蓉哥兒的意思。祖父……都說了不成,咱們正該慎重。」

  這意思很明白了:多聽聽蓉哥兒的,如果祖父在,那就聽祖父的。

  這就是見識和眼光的不同了:王夫人可以為了寶玉毫不猶豫地除掉賈蓉,如果她有這樣的機會的話;元春知道家裡出了個才俊,不管生在甯府還是榮府,她都會大力扶持。

  賈母心事重重地進宮來,心事重重地出宮去。

  祖母告辭後,元春歪在榻上,又惱又愁,眉頭一直皺著。

  抱琴奉茶上前,元春瞧了這個忠心的丫頭好一會兒,才道,「見你爹娘的時候記著讓他們薦幾個人過來。」總不能沒了母親她就不知道娘家動靜了。

  抱琴給元春揉起太陽穴,「娘娘放心。」

  話說,決心已定的賈珍行事堪稱雷厲風行,徵求過老爹賈敬的意見後,他便上書自請練兵西南。

  聖上見了,批了個准奏,當晚還到元春宮中誇了賈珍有「乃祖之風」:勳貴若都有這等志向,他何須擔憂邊關不平?

  元春一聽這話頓時喜憂參半:喜的是堂哥此舉無比明智,憂的是伯父與父親只能繼續不尷不尬地這麼混著日子。因為伯父和父親一直都指望王子騰能給個肥差,不然伯父不會一直候補,父親也不會一直待在工部。

  如今他們似乎回過味兒來,不再仰仗王子騰,還想跟王子騰劃出界線……可你們倒是動一動啊!

  元春的心情甯國府裡的賈珍無從得知。卻說他得了聖上的批復,在數天之內便從兵部拿到了文書。文書到手,賈珍收拾了一番後啟程赴任,妻妾淚眼婆娑戀戀不捨地送至京郊,他卻頭也不回毫不留戀地走了。

  從上書到啟程,加在一起都不到十天。榮國府那邊究竟怎麼對待王夫人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呢。

  賈珍走了好幾天,秦峰才忙完正事:回京他先得面君,然後到兵部報導,見過必須拜見的列位大人……終於得空報一報私仇。

  秦峰沒法兒收拾賈珍這個正主,就在霍勉找賈敬下棋的必經之路上……把霍勉堵了個正著。

  秦峰器宇軒昂,英氣勃勃,賣相相當不錯。

  霍勉原本不知道這位就是秦可卿的堂哥,因為這兄妹倆真是一點都不像——直到他推了推鼻樑上那無形的外掛眼鏡。

  秦峰居然有封侯之相……不僅將來戰功赫赫,而且此人頗為正直。霍勉的態度自然好了不少,至少不會冷笑。他拱了拱手,「秦將軍久仰。」

  此時周圍並無行人,秦峰一甩馬鞭,「等得就是你。」

  眼見一眾親兵把自己圍得水泄不通,霍勉穩如泰山,「是個痛快人,我真沒看錯人。」言畢他不慌不忙地下馬。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除了他還有幾匹似乎也嚇呆了的戰馬之外,再沒能站著喘氣的了。

  秦峰除了臉無處不痛,他又站不起來,只得趴在地上厲聲問道,「你這樣厲害,為什麼會坐視她……秦氏殞命?」

  霍勉實話實說,「因為我來晚了。你也挺厲害的,早點跟你堂妹聯絡,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他慢悠悠地上馬,把吃了幾下拳腳但無大礙,現在完全不敢吭氣的長隨和小廝叫上,又回頭對秦峰道,「你那點身世還能瞞得住聖上?總之,冤有頭債有主,隨時恭候。」

  秦峰也是見多識廣之輩,聞言立即問,「你是出家人?!還是修道……高人?」

  霍勉能坦誠的時候都挺坦誠,「我的確在修道。」說完便帶人揚長而去。

  秦峰和他一眾親兵只能望著霍勉他們漸行漸遠。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秦峰與他的親兵頗為狼狽地回到驛館。

  第二日拜見義忠王,正巧北靜王也在,秦峰一點都不為自己遮掩,一五一十地把昨日遭遇稟告給二位王爺,最後也不添油加醋,「這位並不好收服。」

  秦峰要收拾霍勉,一半出於真心另一半自然就是……王爺的要求。

  正應了霍勉那句「冤有頭債有主」,秦峰並不怎麼恨賈蓉,他真正想除之後快的就是當年告發他家的那幾位官員。有這幾位大人「珠玉在前」,賈珍都要往後靠。

  義忠王與北靜王對視一眼,北靜王先開了口,「倒是沒想到這一位忽然這樣出挑。」

  義忠王則道:「本以為甯榮兩府之中得天獨厚的該是銜玉而生的那一位。」

  北靜王搖了搖頭,「我也十分詫異,前幾天尋了位高人替榮府的那位二公子瞧了瞧,果然命格有變,然而命格依舊尋常,並非什麼大富大貴之輩。」

  義忠王便問,「可請人瞧了寧府這位嫡長孫?」

  北靜王笑而不語,吃了口茶後才道,「一片金光,什麼都瞧不清楚。」

  兩位王爺再次對視,默契一笑。秦峰則若有所思。

  又過了幾天,元春傳下旨意,讓家人尤其是寶玉並一眾姐妹到大觀園居住,然而大家還沒興沖沖地商量好住在哪裡,林海就進京了,他面君後便來了榮府把黛玉接回家去。

  霍勉聽說,頓感喜聞樂見:怕不是要拆官配了?


第44章

  林海剛把黛玉接走, 寶玉便跑到賈母跟前央求:請老太太儘早把黛玉接回來, 大家一起到大觀園住著才熱鬧。

  賈母始終樂見孫子與外孫女親厚, 最好將來能湊做一對。

  只是黛玉回家, 那是父女團聚,叫賈母如何阻攔?再說老太太正為家族前程擔憂, 寶玉這個心尖兒此時都得邊兒靠。

  老太太~安撫了寶玉幾句,就露出幾分疲態。

  寶玉固然任性,但絕非全無眼色, 知道今日註定無功而返,離了賈母的院子難免垂頭喪氣。

  他被霍勉那番「瞧不上」的說法刺激到現在,許多事兒都提不起精神。

  貴妃姐姐下旨令姐妹們一起入住大觀園,這消息可算讓寶玉精神一點,哪裡想得到會迎來這麼個噩耗……跟黛玉分開,對寶玉而言就是噩耗。

  從襲人家裡回來後,寶玉本能地遠著自己曾經的解語花——寶二爺耳根子軟都是出了名的,也只有黛玉能讓他真正執著且堅持一下。

  再次認清寶二爺真面目的襲人滿心苦澀,卻也頗有自知之明,凡事兒不叫不出來。

  卻說不知到哪裡散心才好, 寶玉正漫無目的地閒逛,迎面遇見了相伴來尋他的寶釵與探春。

  這陣子王夫人與王熙鳳都在閉門自省,寶釵便沒怎麼往榮府這邊來——別看寶釵年紀小,但論起分清輕重緩急,她比表姐王熙鳳都強。

  王夫人和王熙鳳姑侄為何閉門自省,薛姨媽和寶釵這母女倆都門兒清:有些人家從來旺兒那裡借了銀子還不上, 不得不拿出家裡的古董地契抵債。來旺兒前腳拿了這些東西,後腳就踏進薛家的鋪子——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順便一提,王熙鳳包攬訴訟險些逼死人命,這事母女倆真不知道,但薛蟠有所耳聞……

  實話實說,薛姨媽和寶釵都知道榮國府的這樣人家,管家太太奶奶靠放印子錢來攢私房實在有些掉價,更別說還是挪用公中預備發月錢的銀子來謀私利。

  但是王夫人和王熙鳳一個是薛姨媽的親姐姐,另一個是內侄女,前些日子她過來勸過姐姐兩回,旁的也不好多說。

  從姨媽那裡回來,母親便是好一通嘀咕……當時寶釵就越聽心裡越不安:姨媽能不知道國公府二太太放印子錢傳出去難聽嗎?顯見這是無奈之舉啊。

  由此可見榮府的前程……只怕不好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但是榮府前前後後花了不少於十萬銀子修建省親別墅,貴妃回宮後都快兩個月了,姨夫也沒升官……

  榮府前途未卜勾起了寶釵心底另一層擔憂:當初在金陵時舅舅說得好好的,要送她入宮。結果進了京,這事兒舅舅就沒再提起。

  貴妃表姐沒比自己大上幾歲,所以貴妃多年無子挑個妹妹再進宮伴君,這種事兒輪不到自己。

  寶釵倒不是要抱怨舅舅,畢竟表姐封了貴妃,舅舅再手眼通天也不好把兩個外甥女都送到聖上身邊,還都保證高位。

  哥哥在南邊惹下了人命官司,若非舅舅在,哥哥哪裡能依舊逍遙?這些她都省得。

  總之自己的婚事只怕得靠自家謀劃了……寶兄弟這邊,寶釵臨窗思量:黛玉必要排在自己前邊。

  就憑黛玉能幫襯榮府和寶兄弟更多,姨媽再偏愛自己,也會以黛玉為先。她縱然出身比不得黛玉也是富貴出身,又何必上趕著?!

  這些念頭在心裡過了幾遍,寶釵如今再面對寶玉便能心如止水。

  寶釵態度的變化,寶玉感覺得到,一時也顧不上理會。

  探春是庶出,十分敏感,發覺寶姐姐對二哥不如以往熱絡,不明所以之下她就乾脆當不知道。黛玉和寶釵兩個姐妹比起來,她當然要親近黛玉。

  這兄妹三個各懷心事,閒談之際便多少帶了幾分心不在焉,霍勉站得稍遠卻看得分明。

  原著裡黛玉喪父後只能依靠外祖母和舅舅,寶玉對釵黛的態度也很好理解,無非是吃著鍋裡的,再看著碗裡的。

  不過現在姑父還在,鍋裡的尚且需要他努力爭取,哪裡還顧得上那個碗裡的?

  說穿了,得來的太容易就不珍惜。如今賈珍已經走了,榮府的命運又不怎麼歸他管,那麼閑來無事就……教導寶玉了唄。

  霍勉一個閃身忽然出現,嚇了寶釵和探春一跳,二人的丫頭也是目瞪口呆……

  寶玉已經見識過他的神出鬼沒,這次反應很快,「蓉哥兒?」

  霍勉點了點頭,「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你要不要踏入仕途是你的事,但文武藝總要挑一樣仔細學一學。」

  不然你連可心的媳婦都娶不上。

  他隱去的後半句寶玉卻猜了個准。

  寶玉沉默片刻,方平靜道,「沒錯。」在寶釵和探春的驚訝之下,他還問,「蓉哥兒的這身本事是從哪裡學到的?」

  要是王子騰、林海這類在朝堂上打滾兒大半輩子的「老油條」,霍勉透過演技看本心還得多看好幾眼,寶玉這樣……的單純少年,真實心情實在是一目了然。正因為如此,霍勉也略微驚訝了一下:寶玉居然想跟他學本事。

  這位紈絝少爺也不是無藥可救啊,前提是摸准他的脈。

  要是真為了「抱得黛玉歸」寶玉啥都肯做,又肯吃苦的話,霍勉倒要「刮目相看」了。

  於是在寶釵與探春的注視之下,寶玉與蓉哥兒漸行漸遠……她倆還沒跟寶玉商量過都要住在哪裡呢!

  探春好些,身為賈家人多少都知道蓉哥兒與以往大不一樣,甚至連蓉哥兒神異之處也聽了幾耳朵。寶二哥跟蓉哥兒走得近,家裡怕不是又要出個高人?

  寶釵就不一樣了,她消息再靈通總也有個限度,姨母和表姐又都閉門思過,蓉哥兒已成兩府一霸之事她並不知曉。

  不過她不知道沒關係,只憑這一樣……蓉哥兒過來連個拱手都無,探春妹妹居然沒什麼反應?

  寶釵望向探春,略帶好奇之色。

  探春這會兒並不想解釋。目送寶二哥與蓉哥兒遠去,她才道,「咱們回頭再來找二哥哥說話。」

  這時候元春封妃才多久?榮府不至於把闔府前程全系在王子騰身上,家底兒又沒掏空,作為表姑娘的寶釵當然不那麼吃香。

  在探春看來,同是表姐妹,無疑黛玉比寶釵要親近,而且值得親近。

  眼見探春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寶釵自然不會多嘴,只是她心裡越發堅定:榮府也指望不上,該為自己多謀劃些了。

  這個時代,女孩子想為自己的未來謀劃,除了尋個如意郎君之外不作他想。

  霍勉也是在晚飯時才得知寶釵換了目標:想想也是,寶玉還不是香餑餑。現在黛玉和寶釵全都不是「非他不可」。

  有親爹在,黛玉不愁嫁;就算是商戶女出身的寶釵,行情也相當不錯,找個寒門才俊並不在話下,只是能不能夫貴妻榮,這要看命。

  若是不甘心嫁入寒門,憑寶釵才貌和那筆豐厚無比的嫁妝,給權貴人家做側室也不困難,只不過這條路特別拼肚皮……

  話說寶玉生帶異象,然而都到了快要議親的年紀寶玉也沒表現出哪裡神異,霍勉剛剛請了賈代善出來,不說徹底打消賈母和賈政以及宮中元春那檔子不切實際的夢想,但也足夠他們對寶玉的期待降低一半。

  沒了長輩的百般溺愛以及極為出挑表姐妹的追捧爭奪……對寶玉來說絕對是好事一樁!

  至少今天霍勉有意為難之下,寶玉居然全都堅持了下來:不在於他完成得如何,而是從頭堅持到了最後,沒有一時一刻的退縮。

  前世寶玉好賴是個仙人,如無恒心修煉,想必連個侍者都混不上。再說澆灌絳珠仙草,神瑛侍者也不是隔三差五地想起來就照顧上一次,顧不過來就懶得管,而是持之以恆,堅持了好久。

  不然絳珠何至於銘記於心,非要報恩不可?

  總而言之,要是沒托生在榮國府寶玉決不至於如此廢柴……霍勉依舊不喜歡寶玉,然而今日寶玉的表現又令他驚訝,於是便決定對寶玉再耐心一點。

  卻說寶玉被練出一身臭汗,明明腿軟得連邁步都艱難,偏偏又舒爽得不行,回房後他先洗個澡,略略休息等精神稍微足了點,便去尋賈母。

  因為親娘還在自省,親爹尚未回府,他也省了請安,哪怕林妹妹不在,寶玉依舊和賈母一起用晚飯。

  原本寶玉和黛玉都住在賈母的暖閣裡,三春也住在賈母跟前,只是不如寶黛二人住得跟賈母近到……聲音大一點,賈母都聽得見的程度。

  寶玉收拾妥當,從屋裡出來,就見外間襲人正跟鴛鴦坐在一處說話。

  襲人從最初的心神不寧到現在,已然鎮定不少:王夫人自顧不暇,寶玉被黛玉牽住了全部心神沒心思理會她,倒讓她生出「不了了之」之感。

  只是在寶二爺心裡,自己完全不能跟林姑娘相比……襲人有怨也有妒,同時還有點釋然。

  原著裡,襲人勸慰王夫人那番話何等精彩,既除掉了晴雯更給黛玉在王夫人這兒上了次「好眼藥」。

  因此這位心機深沉的大丫頭生怨生妒,一心生事,還是能攪起番風雨的。前提是寶玉和王夫人都還寵愛她、信任她。

  襲人心態驟變,寶玉也有所感應,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從襲人家裡出來之後,他對這個大丫頭提不起太多興趣:如今……更是心生厭惡之意,這又是怎麼回事?

  寶玉怕跟襲人說話一個不小心就帶出幾分厭惡,他便先問鴛鴦,「姐姐怎麼來了?」

  鴛鴦福了福身,恭敬道,「老太太叫寶二爺與姑娘們一起用飯。」到院子裡用飯。

  既然祖母有此安排,寶玉自然沒二話:跟著鴛鴦走唄。

  出了賈母的正房,鴛鴦領著寶玉與襲人往東走,結果……就撞見剛剛踏進院門的王夫人。

  「宅」了好些天的王夫人氣色自然說不上好,但見到兒子,她總能擠出個笑容來。

  她這些日子憂心不已——按說放印子錢不至於讓管家太太閉門思過了這麼久,何況她有個一品親哥哥撐腰。可見因為這些銀子多少惹出了些禍事,今天老太太把她叫到跟前,定是要攤牌了。

  寶玉見禮後則道:「太太清減了……老太太瞧著心情還好。」親娘做了些那麼,他還真是知之甚少。

  說起來榮府上下也很有意思,明明賈母和王夫人乃至於賈政在內,都把寶玉看作振興家族的不二人選,卻都不曾用心教育他器重他,更不曾把要緊的事情說給他聽,而是那塊靈物引導寶玉,指望寶玉自行開竅。

  就賈母和王夫人撫養寶玉的方式……跟繼母想要養廢原配所出嫡子的手段一模一樣。

  寶玉之于榮府,大概也就是個吉祥物。

  只是這個吉祥物很快就要有自己的主意,而且逐漸顯現出他的過人之處,就不知旁人作何感想了。

  當然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王夫人從大丫頭那裡聽說兒子懂事了些,此時兒子正心疼她,她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拼命撈銀子,還不是為了這個兒子!

  賈母還等著,母子兩個說了幾句體己話便就此分開。有了兒子的安慰,王夫人再見賈母時更顯得鎮定。

  話說賈母若真要處罰二兒媳婦,不會挑中婆媳獨處的時候,也不會在此之前依舊不許大兒媳婦染指中饋。

  望著面色蒼白的二兒媳婦,賈母也不忍太過苛責:管家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再說這個兒媳婦私心雖重,卻終究沒有拿榮府的銀子過多地貼補娘家,也沒有動搖家裡的根本。

  至於給兒媳婦娘家哥哥些孝敬,那也是應該的。老爺在世時,家裡也收王家和薛家的孝敬呢。

  此一時彼一時啊。

  人老成精見識過太多起起伏伏的賈母也沒什麼不自在的:真要抱怨,就怨自家後繼無人,兩個兒子都沒那麼有本事吧。

  因此賈母開口絕非責備,「娘娘入宮後開銷漸大,咱們家又修了院子……能支持下來,當記你一功。」

  聽了這話王夫人再忍不住,立時落下淚來。

  賈母緩緩道:「家裡手頭不鬆快我知道,這銀子……須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娘娘剛封了妃,資歷在宮中便是最淺的,不知有多少人樂見娘娘,還有咱家的笑話。你讓鳳哥兒拿著銀子出去放貸,惹出些禍事,只要稍微沾了人命,禦史必要參上一本。」

  王夫人起身徑直跪下,「媳婦兒知道錯了。」

  她當時真沒想這麼多:女兒封妃還不該她得意風光一下?這會兒讓婆婆這麼一說,她多少有點後怕。

  二兒媳婦這態度……賈母心中還算滿意:國公爺故去後,家裡的財路隨之斷掉了大半,幸好有娘娘在,有些交情還能留得住。只是這些故交人脈說不得不能落在這個兒媳婦手裡,不然到時候都不知道是自家還是王家落得好處。

  如此一來,她就清閒不得。

  若非大兒媳婦爛泥扶不上牆,珠哥兒媳婦自己又立不穩,她何至於還得把二兒媳婦再叫回來?否則順勢讓二兒媳婦交出管家權,讓這個兒媳婦安心做貴妃生母誥命夫人豈不美哉?

  賈母心裡歎息一聲,「起來吧。」又讓王夫人坐回她手邊,「鳳哥兒屢次包攬訴訟,攏共得了萬餘兩銀子。」

  王夫人終於大驚失色,她再沒什麼見識也知道包攬訴訟不是小罪名!若是害了人命,就不是娘娘還有娘家哥哥能不能護得住的,而是他們兩位貴人都得跟著吃掛落!

  之所以沒能立即處置了鳳姐兒,那是因為涉及長安節度使雲光這等人物,總要核實一二。

  長安離京城遠了些,賈璉派出家中的老人跑了這一趟,而他自己則循著線索在京城左近打聽了一番……鳳姐兒的貪婪和膽大徹底嚇到了賈璉,他和他老子尚且不敢這樣行事!

  小半個月過去,賈璉收到老人送回的書信,即使自己還沒忙完——忙著給鳳姐兒掃尾,便立即派人回府先跟祖母、父親叔父打了招呼。

  縱然事先有所預料,賈母聽完管事的回稟,還是氣得一夜沒睡:鳳姐兒包攬訴訟時用的是璉哥兒的帖子!

  橫豎這個黑鍋榮府背定了,賈母想了大半夜,如今已經不再糾結,把璉哥兒那邊的事情大致跟王夫人一說……

  王夫人又跪下了。

  其實自打她聽見雲光的名字就覺得不好,再一聽婆婆細說……看在哥哥和她的面子上不會休掉鳳姐兒,但鳳姐兒想翻身也難了:好歹先生下嫡子再老實幾年,孩子若是出息,也就還有希望……

  卻說寶玉吃過飯回房,又遇見心亂如麻且……似乎堪稱失魂落魄的母親。眼見母親一路走遠都沒看見他這個親兒子,寶玉趕忙到老祖宗賈母那裡探探口風。

  然而賈母正心累,沒心思再哄孫兒。

  寶玉有些失落,回屋~屁~股~剛沾上座椅,他忽然想起家裡還有位高人啊……

  寶玉找過來的時候,霍勉剛吃完飯,正要打開系統用各路八卦事件打發下時間。

  既然寶玉終於想起關心家族前程,霍勉自然要給點面子,「二太太和二~奶~奶惹了禍,二太太禍事小點,二~奶~奶……她闖了禍卻趟不起,」他笑了笑,「會牽連到貴妃。」


第45章

  考慮到大晚上的, 寶玉從榮府到寧府趕過來也算不容易……霍勉閑著也是閑著, 他把腿往榻邊的小凳子上一架, 「說來話長, 寶二叔願意耐心聽聽嗎?」

  寶玉跑來寧府找蓉哥兒說話,可是得了老太太允許的。他想了想, 忽然來了一句,「住這兒也行啊?」反正珍大哥哥不在家,大嫂與珍大哥哥的姬妾都在後宅, 輕易不出來,他們說體己話自然無人打攪。

  霍勉雙手交疊,神態輕鬆至極,「老太太許你過來,是想你跟我多學點本事。」

  寶玉脫口而出,「請神之術?」他對道法的興趣可比仕途經濟多太多了。此時,寶玉忽然覺得伴生而來的那塊「勞什子」確有深意,他下意識地捏了捏胸前的寶玉。

  霍勉還真就捕捉到寶玉的那塊寶玉光芒一閃:哎呦,還歪打正著了不成?可見補天剩下的石頭比寶玉這個前世仙人有上進心多了。

  像是為了驗證霍勉的看法,寶玉又冒出一句, 「修道也能成親嗎?」

  霍勉心說你果然還是想著林妹妹,也算有點良心,「跟我學的話,想成親就成親……都隨你喜歡。」說著他指尖一亮,隨手在空中畫了個太極圖,星星點點浮在半空緩緩閃動, 煞是好看,「只要入門就能用這招唬人了。寶二叔,」他定睛瞧了寶玉好一會兒,「有些天賦。」

  寶玉果然面露喜色。

  霍勉輕飄飄地補了一句,「不過想做林大人的乘龍快婿,沒有功名在身根本說不通。」

  寶玉立時滿面通紅。好一會兒他才接話:「總能請娘娘賜婚。」

  這真是寶玉的心裡話了,這主意也是他第一次宣之於口。

  霍勉聽了就笑:果然,生在富貴之家……至少寶玉出生時他祖父賈代善還在,偏生錦衣玉食長到十好幾歲居然連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既然說好了要耐心,那就得耐心。

  霍勉就問:「林大人進京多久了?他拿到吏部文書後就是真正三品京官。聖上賜婚之前都得打聽下雙方願不願意,貴妃就能不管不顧地下旨給你與林姑娘賜婚?這是結親還是結仇?只怕那旨意沒出皇城就得讓聖上身邊的總管攔下來,再說娘娘也不會像你這般天真。」

  聽了這話,寶玉的臉就更紅了:有心反駁,但他又是「色厲內荏」……若是姑父瞧不上他,求助娘娘就是他唯一的法子。

  面對現實吧,小夥子。

  霍勉語氣都沒半點起伏,「你親大哥能娶到國子監祭酒的女兒,那是因為他的才學誰都看得見。而你想迎娶林姑娘,怎麼也得考個舉人下來,我說至少。」片刻後他又道,「你老子若是個能臣的料兒,能大半輩子在工部都不挪窩?娘娘若真有家裡那起子僕從在你耳邊吹噓得那樣厲害,封妃推恩的時候你老子不會只升一品。所以這二位基本指望不上,你想抱得美人歸,真得靠你自己。」

  大約是被刺激習慣了,寶玉居然緩緩點頭,他微垂著頭道,「老爺對舅舅姑父都太客氣了……我也覺得不大像。」

  果然,寶玉眼睛也不瞎啊。賈政哪有底氣與王子騰和林海平等相處?賈赦這位一等將軍都不行啊。若非在朝上十分失意,這哥倆怎麼會一個折騰古董玩弄姬妾;一個隻讓清客陪著吟詩作賦?當然,賈敬同理。

  霍勉沒給這三位元文字輩的老爺一點面子,如此直白地向寶玉分說一遍,寶玉好似全聽進去了。

  霍勉頗為欣慰,又道,「你看你璉二哥像是走科舉之路的料兒嗎?至於從軍……我們老爺可是剛南下,他呢?除了當自家的大管家,就沒別的想法?你這堂哥跟你不一樣,他將來是要襲爵的。若不是為了這爵位,你舅舅哪裡肯把鳳姐兒嫁給他。你且想想你那些交好的熟識,到了你璉二哥的年紀,都在忙活些什麼。」

  這個時候跟寶玉有往來的是誰?北靜王和馮紫英……還有薛蟠。

  霍勉現在都記得寶玉信了劉姥姥一通信口開河,特地出門祭奠,回府後推說自己去了北靜王府……北靜王的看重,在一定程度上堪稱寶玉的護身金牌啊。

  霍勉正走神,寶玉卻顧不上挑剔蓉哥兒的禮數。

  那個「寶二叔」聽著都說不盡的諷刺,他不會為了稱呼而替伯父父親以及堂哥跟蓉哥兒分辯。

  眼見寶玉沉默不語,但並不失魂落魄,霍勉就把王夫人與王熙鳳所作所為也一口氣全「灌輸」給他——他的完全版遠非寶玉的小廝丫頭們所能在寶玉耳邊嘀咕的……更詳盡更真實也更殘酷。

  然而寶玉聽完卻立即開了腔,「難怪……老太太和老爺都不知該如何收場。」

  這反應可夠冷漠的。

  霍勉搖了搖頭,「鳳姐兒貪財,是為了她自己。你娘貪財,卻有多少是在為你為你姐姐考慮。甯府榮府這些年無人身居高位,自然進得少出得多,你伯父和父親都是有本事花沒本事掙,又清高自詡的『大老爺』,說不得你母親要不顧面皮了。」

  寶玉若是真孝順,為了極為疼愛自己的賈母與王夫人,也該努力讀書搏個功名,然而他沒有;寶玉若真是重情,那麼金釧兒和晴雯被王夫人逐出的時候,就該出面為這二人說句話,然而他也沒有。

  看似多情實則無情,是寶玉的真實寫照。這種人歷練一下,其實挺適合~混~官~場的。

  黛玉固然欠了寶玉一份澆灌之恩,可這恩情要不要這輩子還,霍勉還是覺得他先讓寶玉想明白也活明白點兒再說。

  霍勉不再說話,只是饒有興趣地瞧著寶玉胸前的寶玉忽明忽滅的光影變換:寶玉似乎是在讓寶玉開竅。

  他忍不住樂了。要是讓賈母和王夫人知道,想讓寶玉開竅的關鍵就是逼他面對現實……會不會悶出一口老血?

  這些想想就有趣,霍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於是他身形一閃,在那塊通靈寶玉的表面輕輕一點,送了十點功德過去。

  通靈寶玉不負他的期待,登時光芒大盛,堪比白熾燈……

  寶玉本人也被嚇了一大跳,很快他的神色就漸漸柔和下來,眼神從清明到犀利不過數息,之後整個人的氣勢也為之一變。

  所以我點化成功了?

  這點功德就能打發……倒是早說啊!霍勉忽然憂傷起來:我白費了好多口水啊。

  然而好半天之後,一直到了平素霍勉該洗漱就寢的時候,寶玉才問,「前輩今兒就教我嗎?」

  稱呼一變,霍勉確定寶玉已經「蘇醒」,他挑了下眉,「想清楚了?」

  「能護住爵位都得看命……也罷了,」寶玉平靜道,「爵位橫豎不關我的事,我能顧得上我自己和妻兒便是,另外也不能讓老祖宗沒個好下場。不涉朝堂,有道行便沒人輕易為難。」

  「真讓人驚喜。」這話聽著就靠譜多了,霍勉笑道,「你想起些什麼了?」

  「想起……我是做什麼來的。」寶玉拱了拱手,「多謝點醒。」他伸手往上指了指,「一樣的來歷跟腳?」

  「雖不中亦不遠矣。」寶玉認定他也是下凡歷練來的,霍勉並不會辯解:咱倆雖然不是一個系統的,好歹都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啊。

  「既然你想學,那就學唄。」

  基礎心法第一章傳授給寶玉,霍勉立時撈了五點功德——這算返現嗎?嗯,蚊子肉也是肉,能查好些資料了呢。

  話說寶玉不愧是仙人下凡,論悟性天賦,仙界的侍者也比凡人強太多了。

  其實霍勉曾經想拉扯賈璉、賈蘭以及賈薔,把這部心法教給他們,然而檢查過他們三個的天賦,系統給出的結論是:慘不忍睹。你何必非要浪費人生……

  信系統得永生。有這功夫還不如趴在老婆的房頂上跟她聊聊天呢,實際上霍勉的確是這麼做了。

  如今的情況是賈璉還在外打探消息並忙著給鳳姐兒滅火「擦~屁~股」,李紈看賈蘭跟母雞護犢子一樣,他接觸不到,所以只能「便宜」賈薔一個。

  賈薔跟他學了點粗淺的功夫,府裡那些老兵三五聯手都打不過他。霍勉就想再過幾年讓賈薔也去從軍,好頂替賈珍……讓賈珍得勢,他實在不放心。

  對了,賈珍還「不行」著呢,他肯定專心公務沒心思亂來,但是維持他這個「不行」的狀態需要霍勉持續投入功德——他會捨得為渣男持續耗費功德?哪怕是為了讓渣男過得不好,他也很捨不得……

  就在霍勉考慮要不要趁著老婆還沒睡,再過去瞧瞧他的時候,寶玉正好收功,「前輩難道是欠了甯榮二位國公的人情?」

  霍勉點了點頭,「差不多。」

  甯榮兩位國公都去了多少年?還有什麼要央求真正的高人?必然是自己的子孫啊。

  寶玉便自告奮勇,「前輩管甯府,榮府那邊我想想辦法。」

  這十點功德花得真值啊!其實他有心問問寶玉你都醒了,打算跟黛玉如何啊?

  不過第二天寶玉還留下來跟霍勉一起吃了早飯,才施施然回到榮府。

  寶玉梳洗了一下,先找賈母說話。

  寶玉倒是沒多說,「天上」的事情,跟皇室秘辛一樣,凡人知道太多未必有好處,只是告訴賈母他從蓉哥兒那裡學了套功法,他以後打算專心修道,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考個舉人回來。

  寶玉還特地解釋了一句,「修道又不是出家,老祖宗不必擔憂。」

  有功名在身,將來榮府「事有不遂」,只要功名不被剝奪,名下總有足以養活全家的土地。

  寶玉十分冷靜,條理清晰地說完自己的打算,賈母才猛地發現寶玉胸前那塊通靈寶玉比以往要……亮上一點,並不是多奪目,卻一直在微微發著光。

  這種……在以前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已經接受過一次,第二次就有點司空見慣的意思。

  賈母都沒多問,沉默好一會兒後忽然落下淚來。

  寶玉拍了拍老人家的手,心裡卻在想:哭出來還痛快些。老人家這些日子費心費力……也是積攢了不少委屈和憂慮。自打祖父故去,她就沒這麼艱難過。

  賈母擦了淚,果然覺得好些。鴛鴦奉茶上來,老太太漱過口,又淨了面,重新收拾妥當才問,「既然你已經開了竅,你舅舅那邊……」

  她本想問當今東宮能否得登大位,不過涉及貴人不好直呼名諱……誰知道是不是隔牆有耳?自從送走賴大兄弟一大家子人,賈母也不敢自信院子裡沒有「外人」。

  寶玉堅定地搖了搖頭,而後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說起來霍勉都有點羡慕:他要看人氣運,還要氪點功德,而寶玉蘇醒後自帶天眼。

  賈母並不驚訝,實際上自打蓉哥兒把國公爺請出來,她就已經決定儘量跟王家劃清界限。

  想必大兒子十分樂意,而二兒子……他不情願也不管用!憑他五十的人了,剛因為娘娘升上五品,難不成還指望他光宗耀祖嗎?

  正好借著二兒媳婦過錯,加上鳳哥兒惹出來的事兒,可以好好跟王家聊一聊:鳳哥兒做下的事情,休掉都不為過!

  寶玉知道祖母已然打定主意,「今兒就請太太來分說明白,還是等璉二哥那邊全都查清了再說?」

  賈母果斷道:「今兒就先跟你娘透些口風,順便瞧瞧你娘究竟偏向哪一邊。」這話都說出來了,可見賈母也是動了真火。

  卻說寶玉如今依舊住在賈母的暖閣裡,寶玉的大丫頭襲人只要往外走走,再稍微有心一點……

  只可惜襲人剛往賈母跟前湊了湊,就讓鴛鴦瞧見,主動出聲……拉走了。

  鴛鴦開口叫人,賈母和寶玉如何不知「不速之客」又是哪位?

  寶玉並不稀奇,「襲人素來心大,我瞧著不如尋個機會,把她打發了吧。」他竟還笑了笑,「老祖宗,如今只有三種人讓孫兒瞧著舒坦處著也舒坦,心思純淨的,身負氣運或是功德的。」

  所以襲人當然不能留在寶玉身邊了。賈母頷首,「蓉哥兒又是哪一類?」

  寶玉誠懇道:「後兩者兼有。賈母若是招太太說話,不如也請二位老爺並蓉哥兒過來聽聽。」

  賈母一概照辦。

  正好這日賈政休沐,霍勉邁進賈母的物資,賈赦賈政並寶玉都在,王夫人和王熙鳳自然也在。

  除了跪著的王熙鳳,其餘幾位都是坐著,然而王夫人縱然得了座兒也是坐立不安的模樣。

  王熙鳳丟了管家之權,絕對是意料之中。東窗事發,王熙鳳也沒了昔日裡「脂粉堆兒裡英雄」氣概,霍勉不用眼鏡都瞧得出她在微微發抖。

  單說賈璉傳回的家信上的若干證據,足夠賞鳳姐兒封休書。可要是真這麼做,榮府跟王家就徹底撕破臉了,所以得稍微講究下手段。

  見人都來齊,賈母便吩咐王夫人,「你去請舅太太來,咱們該好生說道說道。」

  王夫人其實一直有點怵頭娘家嫂子,也就是王子騰之妻……偏生這次她又想保住鳳姐兒,又不得不見:休是休不掉,但總得給鳳姐兒個從院子裡出來理事的機會和期限吧?

  聽了王夫人為鳳姐兒求情的一番說辭——無非是有功勞更有苦勞,霍勉忍不住笑出聲來,「想必二太太不明白,鳳姐兒做下的事情,若是不拿璉二叔的名帖,而是用王大人的,事發之後王大人都要頭疼一二。」

  王夫人無言以對。她此時可不能說她聽說哥哥又要升官,平時許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就放了鳳姐兒,而現在必是火上澆油!

  想了會兒王夫人才道:「我這就去跟我嫂子解釋一回。」

  這句話……終於讓賈母怒極反笑,「咱們不理虧!」

  所以說王夫人手段高明,那也只是在甯榮兩府的女人裡矬子拔將軍的結果。如今她分明就是有些昏頭,王熙鳳可都還沒為自己辯解一句。

  至於賈赦和賈政則是冷冷瞧著王熙鳳,王夫人雖是低著頭,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但卻偷偷地給寶玉使眼色。

  寶玉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理會他母親。

  然而根本不用王夫人打發人去請王子騰之妻,這位一品誥命夫人已然尋上門來討個說法——當然是鳳姐兒的陪嫁想法子出府求救,才把這位夫人「請進」榮府。

  鴛鴦過來傳話,寶玉都能看清鳳姐兒在低眉順眼中偶爾流露出的幾分得意。

  霍勉一直都在看熱鬧:鳳姐兒可能覺得伯母來榮府,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她根本不知道這樣正給了榮府與王家徹底「分手」的機會。

  王夫人則是直接苦了臉:鳳姐兒許是真地……無力回天了。因為今天有兩位老爺在場!

  果然王子騰之妻氣勢洶洶地進門,一刻鐘之後告辭時……有些灰溜溜。而王熙鳳則是臉上掛淚,伯母剛走,她便歪倒在地。

  賈母等丫頭們把鳳姐兒抬走,才又對王夫人道,「每日理事都在我跟前吧。如今我是老了,卻更不能得閒。」

  而一直沉默的寶玉忽然道:「老爺太太正該少造孽,不然指定現世報。」

  王夫人委屈至極,還不曾說話,就見賈政神色大變,她慌忙道,「老爺怎麼了!」

  霍勉氪點功德一查,又笑了:前年河南某段黃河堤壩需要修補,此事正是賈政負責核算,前些日子……須知現在不是汛期,那段堤壩忽然潰堤……賈政之所以不願意跟王子騰鬧得太僵,便是希望這位大舅哥能在此時拉他一把。

  雖然這件事賈政並不用負主要責任。偏偏寶玉這麼一句「少造孽」,戳中賈政心事,這陣子正戰戰兢兢的貴妃之父,險些當場犯了心臟病。

  霍勉卻是一點不怕更熱鬧,「二老爺究竟怕什麼?林大人即將就任工部侍郎,您何必捨近求遠?」

  此言一出,原本拉著自家老爺無比心焦的王夫人,忽然雙腿一軟,乾脆跪坐在地。

  因為王夫人可是曾經問過貴妃,用不用把表妹們也召進宮去:這個表妹指的不止是寶釵,還包括黛玉……雖然那時候林海還不曾進京,而貴妃覺得母親越發糊塗,當場便直接拒絕了她。

  然而算計就是算計,王夫人都不敢當做事情沒發生過,遑論成為賈政上司的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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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王夫人這樣子, 一看就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再加上蓉哥兒那番話……賈母險些又是一口氣上不來:王家的女人一個兩個……就沒一個不省心!

  王夫人主動交代自己做了什麼, 在王子騰倒臺之前都不用想。

  寶玉已然開竅, 而且這麼半天都是一副雷打不動的無動於衷, 霍勉便「幫著」頭頂淺紅的二太太說話,「二太太只是跟娘娘提議, 請表小姐們入宮伴君。」

  王夫人大驚失色,雖然開不得口,但那眼神分明是在問:你怎麼知道?!

  天地良心, 當時她跟娘娘話趕話地提了這麼一句,最多就是一時不忿:賈敏活著的時候壓得她喘不過氣,好不容易賈敏沒福氣早早咽氣,偏她的女兒也要壓得她喘不過氣!

  霍勉繼續「好脾氣」地解釋,「咱們有那個本事把娘娘的鳳藻宮經營得固若金湯嗎?聖上的人知道也就罷了,可娘娘宮裡幾個太監宮女背後都不知有過多少個主子。」

  王夫人徹底把頭低了下去。

  別說賈政瞪大了眼,就連一直保持著「繼續鬧啊我好看熱鬧」的賈赦都目瞪口呆……

  既然話都說到這裡,這時候賈母也顧不得別的,直接承認,「娘娘的處境算不得太好。」

  霍勉就笑, 「老祖宗還是太委婉了。二太太並沒有把別的官員之女送入宮中的本事,但誰讓您有個好哥哥?甭管林大人信與不信,您說他會怎麼著?昔日您與姑祖母的齟齬這府裡老人哪個不知?林,」霍勉一算賈蓉該喊黛玉一聲表姑,「林表姑來榮府暫住,府裡那些說林姑娘不如薛姑娘的話, 您都不知道嗎?」

  以王夫人和王熙鳳管家的本事,僕婦們嘀咕什麼,焉有傳不到他們耳中的道理?動不動就拿黛玉和寶釵作比,還林姑娘總也比不上薛姑娘,沒有王夫人的默許甚至鼓勵,這話豈能傳個沒完沒了,一直傳到林海把黛玉接走的那一天?

  王夫人不吭聲。

  賈政只指著王夫人,怒目而視,擠了半天也只擠了個「字」出來。

  寶貝女兒跟二兒媳婦不合,賈母都看在眼裡,萬沒想到她居然跑到宮裡口不擇言使小性兒!

  如今讓女婿知道老二家的所作所為,還怎麼肯把黛玉許給寶玉!一時任性居然讓家裡少了個臂助!若不是她有個好哥哥……

  賈母的心思霍勉如何瞧不出?一轉眼一盞茶的功夫過去,賈母都沒說出個所以然,霍勉就送了個臺階過來,「先把二太太送回去,再商量如何處置吧。」

  賈母不曾說話,寶玉先點了頭,「正該如此。」

  王夫人猛地抬頭,她簡直難以置信:她心肝一樣疼愛的兒子不光不為她求情,更催促老太太處置了她!

  王夫人又是憤怒又是傷心,更有被揭穿後多少免不掉的尷尬……她都沒發現寶玉給賈母使了個眼色。

  直到鴛鴦領著賈母跟前的老嬤嬤和健壯的婆子,把王夫人「請出」賈母的屋子,屋前屋後都沒了「外人」之後,寶玉才低聲道,「舅舅靠不住,而且他選錯了路,必有大禍臨頭。」他捏了下胸前的寶玉,「至多再有三五年的風光。」頓了頓他刻意提醒,「有傷天合的事情做得多了,終難善終。對了,二嫂子做下的事情,一部分算在了咱家身上,另一部分則歸了舅舅。咱們的功德氣運也因此又薄了些。」

  賈赦一個忍不住就拍了桌子,直把桌上的茶盞震得一跳。

  霍勉笑道:「大老爺也該少收些丫頭,喜歡什麼古董玩意兒就該正正經經地拿到手。二老爺也少些和光同塵,否則那罪名准會落在你頭上。哦,對了,」他開了下嘲諷,「榮府家產沒多少了吧。」說完他起身就往外走。

  為了幾把扇子害得石呆子家破人亡,以及賣了親閨女的那部分劇情他可還沒忘呢。

  霍勉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賈赦和賈政皆是漲紅了臉,寶玉並不怵頭,「別提什麼孝不孝的,這一位前世的身家地位比我高得多。別說富貴,只說保得些顏面,祖母也該出手了,得過且過要不得啊。」他冷冷一笑,「我那舅舅心大極了,祖母可記得去年秋獮圍獵時出了事?當時就是沖著聖上去的,最後五皇子代夫受過,傷了腿……這裡面就有舅舅的疏忽,太子拿了舅舅的把柄,事後又替了抹平了此事,舅舅也就不得不忠於他了。不過東宮素來胃口大,要人要銀子,舅舅又能如何?咱們家好說話,薛家比咱們家更好說話呢。」

  此言一出,賈母那張臉真是又青又白,而賈赦賈政兄弟徹底沒了言語。

  不怪那位知曉甯榮兩府諸多事項後動不動就滿臉嘲諷之意,寶玉都自覺難抑刻薄。說完,他拱了拱手也主動告退。

  賈母與賈赦賈政兄弟,閉門商議,母子三個一直說到晚上方才散了。之後三天,寶玉都沒見到他母親,鳳姐兒就更別提了。

  休掉……那不可能,但這二位王家女一時都再出不得自己的院子。

  迎春呆,惜春小,唯有探春覺察出點不一樣。三姑娘鼓足勇氣跑到二哥寶玉那裡問了一回,不到一刻鐘,她便白著臉出來了。

  親姐姐這邊忽然沒了消息,薛姨媽心知不對,自己不好上門詢問,便打發寶釵往寶玉那邊走一遭。

  薛蟠固然給王子騰拖了點後腿,但薛家又沒少孝敬回去。寶玉覺得薛家多知道一點沒壞處,於是撿了能說的告訴了她。

  最後寶玉還道:「我打算把襲人打發了。」

  本來寶釵心就夠亂了,再一聽這個,想說什麼,卻終究在寶玉玩味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寶玉沒覺醒,那是但凡漂亮點的,他都能上心;可當他覺醒,想起自己的前世之後,仙人那份清高讓他又變得誰都瞧不上,除了黛玉。

  寶釵和襲人對他的小心思,他都瞧得一清二楚。寶釵倒還罷了,一門心思想上進而已;而襲人為了不讓旁人擋了她的路,可是動過些許殺心的。

  單論狠辣,寶釵都不是襲人的對手。寶玉還如何留得下襲人?

  寶釵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午後花自芳便來榮府領回妹妹。

  畢竟朝夕相處過,寶玉的變化,襲人也是感受最深的一個。從來她一直盼著二爺那塊通靈寶玉顯靈,從此青雲直上,她縱然做妾也能落得個誥命,風光一生。然而她哪裡想得到那塊玉真正顯靈是這樣的結果!二爺竟然心硬如鐵!

  襲人因此動不動就落淚,前前後後哭了三天,都不能讓寶玉回心轉意。

  話說寶玉的天眼只比霍勉的外掛眼鏡差上幾樣功能而已,關鍵天眼也不氪功德啊!

  此時襲人正做著她最後一次努力,跪在地上,只求一個明白,「為什麼二爺放我家去?!」

  寶玉也不瞞他,指了指胸前寶玉,「知道我看見了什麼?我身邊這麼多人,你是除了我母親之外,我身邊唯一一個因為擋了你的路,便在心裡想過要人家性命的。」

  此言一出,別說襲人幾乎堆在地上,連花自芳都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看向妹妹。

  寶玉一看就笑了,「你這個樣子,跟太太真像。」他對著晴雯使了個眼色。

  晴雯臉上全無半點喜意,默默遞上一張銀票:足足二百兩。這筆銀子足夠買襲人這樣的丫頭好幾個,還是死契。

  寶玉看了看數目,一指花自芳,「賞他。」

  花自芳從得到消息到跟著小廝走到寶玉的書房,自始至終都沒有生出要和榮府理論的念頭,寶二爺賞下的銀票,就更讓他說不出話。

  收拾好東西,他拉著淚流不斷的妹妹離開……因為是從外書房出府,鴛鴦以及寶玉屋裡的丫頭都沒能送上一送。

  寶玉這個可以見外客的書房佈置得很不錯,只是以前他專心在女孩兒堆兒裡打轉,基本不到這個地方來而已。

  現在他自然發現這個地方的好了:老太太親自管家,大嫂子幫襯著,而大伯母就落得個旁聽,府裡管事們回事都要到老太太跟前,出出入入著實有些吵鬧。

  外書房他盡可以用心練功,不怕打擾。

  卻說寶釵回到梨香院,就把寶玉告訴她的那些全向母親轉述。

  簡直是晴天霹靂,薛姨媽聽了就坐立不安得緊,拉著寶釵問,「我的兒,這個怎麼辦?趕緊去請你舅媽來啊!」

  寶釵還能說什麼?當然要請舅媽來啊。這個時候也只有舅媽能幫著撐腰,否則榮府也是住不下去了

  第二天,薛姨媽親自去請了嫂子,一起來到榮府。

  然而王子騰之妻理直氣壯地進門,面色青白地從賈母院子離開。這天剛好賈璉在家,王子騰之妻前來探望王熙鳳的時候,他「順便」把他收集的王熙鳳包攬訴訟的證據抄了一份,拿給王子騰之妻。

  之後王子騰之妻再見王夫人,就更沒有好臉色。

  王夫人也沒什麼可辯解的,老實說她很後怕:她既知道哥嫂不好糊弄也知道哥嫂拖後腿……可惜這個時候除了指望娘家,她再沒別的辦法。

  王子騰之妻已經被鳳姐兒做下的事情氣得腦袋疼,來大姑子這裡坐一坐果然好了些。比起鳳姐兒,大姑子犯下的事情不算重,估計閉門自省一陣子也就是了。她耐住性子安撫了一會兒,便主動告辭。

  嫂子的態度過得去,且嫂子那番話也聽了進去,王夫人琢磨了好一陣子,終於心中安定了許多。

  然而她卻不知道她的婆家已經想要跟王家割裂了。寶玉和蓉哥兒全都在說王家「壞話」,哪怕平日裡不那麼敬鬼神的賈赦賈政兄弟都難免動搖,更別提篤信寶玉必有神異之處的賈母了。

  賈史王薛外加一個甄家,五家一直聯絡有親,如今王家靠不住,依仗王家的薛家直接略過,那麼有些話賈母便想問問史家與甄家。

  老太太畢竟是老太太,捨得下臉面自然能搏得他人好感。

  甄家隔得遠書信往返沒那麼快,而老太太可還有個侄子在京城為官,另外她還有個對榮府不那麼友善的女婿。

  反正當時霍勉不在榮府,而是在自己的屋裡看寶玉修煉。寶玉收功後長出口氣,站在窗邊望向榮府方向,「總不至於抄家了,算是對得起二位國公與祖母的照拂之情。」

  霍勉把手裡的話本放下,「但罷官還是逃不掉。」

  「以二位老爺的水準,沒了舅舅這座靠山,五品都難守得住。」

  寶玉這一覺醒,智商情商全面上線,霍勉笑道,「二老爺撈過幾筆,這點把柄不僅王子騰拿得住,你姑父也是一樣。」

  「姑父暫且還不想與父親一般見識。」此時林海已然走馬上任,寶玉亦笑,「最好還是想個能全身而退的法子。對了,前輩的心上人……如何了?」

  霍勉隔天就去找老婆聊天,榮府這點破事無疑相當下飯,他老婆李潼聽得興致勃勃……話說霍勉一次兩次摸過去很容易瞞得住,然而隔日過去,李潼她哥就撞見了幾次。

  不過霍勉嘴皮子十分過硬,拿榮府八卦取悅老婆,對付大舅哥則用自己曾經的經歷。大舅哥聽完這些,扭頭就找了他爹媽……

  於是霍勉笑盈盈地回答寶玉,「等你越過這一階,你我便要進宮,給國師正經瞧一瞧。這對你我婚娶都有好處。」

  寶玉聽了也笑,「前輩定能得償所願。李家功德氣運兼具,李大人與李夫人都是疼愛兒女之輩……所以必是能成的。」

  霍勉也就順口一問,「林姑娘那邊你可有章程?」

  寶玉實話道:「懸了。不過她又不欠我什麼。若我沒開竅倒也罷了,偏偏我借前輩之力醒得這樣早,若不能迎娶黛玉,我這輩子自然不必成親,畢竟仙凡有別,何苦再惹下什麼情債。」

  果然從「誰都看不上」進化到了「誰都看不上」。其實從「加速寶玉蘇醒」之後,他就輕鬆了太多,剩下的也沒幾件需要他再插手的了。

  霍勉點了點頭,「那就等聖諭,咱們一起進宮就是。」

  數日後,宮中內侍再次來榮府傳旨,剛好在家賈政聽到小廝報信兒,明顯腿腳一軟。

  坐在他下手的寶玉默默地收回放在他便宜老子身上的視線:真是……更慫了。

  卻說霍勉與寶玉入宮,可不用賈政作陪。

  這個時候賈政也多了幾分自知之明,也沒囑咐些廢話,只是打發長隨小廝凡事小心應對而已。

  話說國師究竟如何判斷一位修道之人有無不臣之心?很簡單,看龍氣啊。

  霍勉與寶玉身上有功德有氣運,偏偏沒有半點龍氣。

  聖上很信任國師,國師據實回報後,霍勉直接能從外掛眼鏡上看到聖上的態度: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得知寶玉進宮,元春無比期待,然而今天註定貴妃娘娘要空歡喜一場。

  寶玉沒說要去見長姐,聖上也沒提貴妃想念幼弟。總之就是在聖上喝了杯茶,就從那兒出來來。

  霍勉與寶玉在出宮時偏巧遇到相伴而來的義忠王與北靜王,兩位王爺的目光有點微妙。

  見禮後霍勉與寶玉繼續往外走,二人邊走邊聊。

  寶玉笑道:「兩位王爺明明想上前結交,卻不敢在宮中多說什麼。北靜王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也是十足有趣。」

  霍勉聽了也來了興趣,「難不成北靜王對你做了什麼?」

  「能做什麼?」寶玉道,「他不好~男~色。他許是瞧中了黛玉。」

  不對啊小夥子你咋這麼淡定?霍勉定睛瞧了過去,只見寶玉臉上……直接掛了兩行淚。

  寶玉隨手抹掉淚水,「緣分斷了。當真只能回天庭再說了。」

  霍勉拍了拍寶玉的後背,「節哀。」


第47章

  寶玉哭過一場, 就好似再次打通任督二脈一樣, 「林妹妹樂意, 姑父必然不許。這一世她還是成全天倫吧。」說完他看向霍勉, 「多謝前輩成全。」

  霍勉一聽也頗感興趣,「你看得出是我為林大人續命了?」

  寶玉微微一笑, 「我還看得出珍大哥哥這麼老實,也是前輩的功勞。」

  霍勉亦笑,「賈珍像是能用言語說服的?我只好用點手段讓他老實點兒。」

  寶玉頷首, 「正該如此,不然甯榮兩府全不得善終,都是由他而起。」他往東面皇城的方向指了指,「原本他會捲入謀逆大案。」

  「論膽大妄為咱們家沒人比得過他。」原著裡賈珍大約是常年鬱鬱不得志而鋌而走險。

  「少了珍大哥哥還有我那個不省事的舅舅,咱們家再折騰也就折騰折騰銀子,旁的都出不來圈兒。」

  霍勉就問,「你舅舅你瞧著也是……暴斃?」

  寶玉再次頷首,「嗯,暴斃。救都救不得。」

  氪點功德查一下:王子騰如今是正氣運負功德,身為掌過兵的一品大員偏又牽扯進謀反之事, 寶玉的確救不下。

  霍勉由衷道:「人各有命,順其自然吧。」寶玉並不死纏著黛玉不放,又不非得盡孝讓賈政王夫人稱心如意,憑這兩條,霍勉就沒法兒討厭他——因為越聊越發現他拎得清,甚至還挺豁達。

  而當賈珍終於能回到京城久居, 已經是十年後的事情。

  這十年裡其實並沒發生多少事情,王子騰暴斃後王夫人與王熙鳳徹底斷了「起複」的念頭,她們終於停止作妖……

  順便一提,在林海續娶並升任工部尚書後,北靜王向林家下聘,要迎娶黛玉。

  寶玉得到消息找霍勉喝了一晚上酒,第二日便恢復常態,並放話道,「這次恩情沒能還上,還可以下輩子再說。」

  霍勉很是欣賞他的態度,「你很看得開。」

  這個時候賈政正惴惴不安,早就與王子騰做了割裂,但他仍舊怕那些昔年舊事牽連到他。沒奈何他只得再次求助林海。

  林海雖然答應保下他,卻是以賈政的前程為代價。

  當黛玉的喜事傳入榮府,縱然賈母早有準備也不免惆悵良久,而此時王夫人依舊管不得家,但卻能自如出入。她得到消息便跟丈夫賈政商量,是不是為寶玉訂下寶釵。

  榮府這個時候算不得山窮水盡卻也不怎麼富裕。謀算女孩子的嫁妝……王夫人有此打算也是情勢所逼。

  話說王夫人謀算黛玉的嫁妝良久,卻猛地得到這丫頭即將嫁入王府的消息……她氣悶了半天,卻也不得不承認:退而求其次寶玉只能選擇寶釵了。

  如今薛家母子三人早就離了榮府回自家宅子居住。

  王子騰暴斃有如晴天霹靂:賈雨村都沒成果一個月就被請進了大牢,薛蟠做下的事情無人遮掩……少了這個一品大員的舅舅,更有薛蟠三五「狐朋狗友」特地挖坑給他跳……一來二去,薛蟠就被弄進了大牢。

  薛姨媽不得不破財免災,薛家因此動用了家底,好在寶釵的嫁妝還不曾挪用。

  但經過此事,薛家這一代的主事人換成了薛蝌。薛蝌待人寬和,薛姨媽母子三個除了心裡不自在,日子倒也過得,確切的說即便薛家有個薛蟠,他們也比榮府手頭更充裕。

  因為榮府修造省親別墅的銀子差不多都砸進了水裡,沒得到什麼回報。再加上就算與王子騰及時「分手」,也討要不回「分手費」不是?

  王夫人一通遊說,分析過利弊,賈政頗為動心,再說寶釵委實是個好孩子。然而寶玉一個「我天煞孤星的命格不要禍害女孩子」就把他爹媽懟了回去。

  寶玉的婚事不成,王夫人又氣病一回。寶玉卻獨自尋了他父親,父子說了一晚上話,賈政便打定主意不再過問寶玉婚事。

  沒幾年,榮府便淪落成京中過得不好的空頭勳貴人家,賈璉有貴妃與林海提攜,在兵部做個七品小官,自是對榮府大局無補;甯府因為賈珍在外為將,日子多少過得去。

  甯榮兩府的女孩子們也各有歸宿,因為有霍勉與寶玉照應,女孩子們都嫁給門當戶對且靠得住的男人,至於寶釵則一如霍勉預料,選了個寒門士子成親。

  那士子很敬重她,但門第自然與「風光」二字一點不沾。

  王夫人固然有個神異的兒子,但兒子並不大在意她,她最後還是由同樣不那麼在意他的侄兒以及孫兒奉養,與兒孫全都孝順且敬重的老太太相比,王夫人自是不缺吃喝,但她想像的風光卻是一概皆無。

  總之就是那句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霍勉在賈蓉的身體年滿二十後終於娶到李潼……為了抱得美人歸他也是拼了,替李家指了好幾次路,讓李家平安避過數次朝堂風浪。

  如此一來李家對他這個女婿就十分認可了。霍勉與妻子白頭到老,在這個世界過得堪稱圓滿。

  脫離世界時,霍勉查詢帳戶,然後他就震驚了:足足一千八百點功德!看向得失功德細則,他瞬間理解,因為他以及寶玉的努力,使得幾次政鬥都能和緩收場,從而救人無數。

  他立時興奮起來,距離購買治好他的超級神藥只差兩百點功德!

  偏在此時他的上司發來了消息,「跟你老婆再續前緣感覺如何?」

  「因為她始終沒有記起我們在一起的那些事,少了點默契,所以多少還是有點遺憾。」霍勉不免悵然,「但我還是挺開心的,謝謝你。比我之前的狀態好太多了,至少被狂塞狗糧的時候,都能微笑以對。」

  能吃狗糧就說明康復啦!上司繼續道:「這就好,總算不是白忙一場。考慮到你馬上就能夠購買修復神魂的藥物……你痊癒後肯定會申請休假是不是?」

  霍勉痛快作答,「是的,我現在就能申請休假了嗎?」

  「當然可以,你再不休假我才擔心。對了在你買藥吃藥之前,最好回去看看你曾經的弟子和好基友,這兩次任務的。放心,這次是公費。」

  「氣運之子嘛,總是有特殊優待。」霍勉笑了笑。

  像寶玉,身為氣運之子一旦開竅,就跟開了掛似的……他終生未娶但成為了一代國師……在他坐鎮的那些年,征戰必勝又連年風調雨順,有明君有能臣,朝上又無甚~黨~爭,堪稱國運昌盛。在封建時代,算是頂級的太平盛世了。憑著這份功德,回到天庭,寶玉的日子絕對比以前更滋潤。

  「規則就是如此,不服可還行?」上司連打了好幾個笑臉過來,「從幾位氣運之子身上撈點功德,你不用再接任務就夠買藥回家的,何樂而不為?」

  上司都這麼說了,霍勉跟左近的同事們打了聲招呼,略作休整便再次啟程。

  位面穿梭始終不是什麼舒坦事兒,即使霍勉已經是個老司機:新到一地總是需要點時間克服微微的眩暈感。

  我是誰,我在哪兒,現在又是什麼時候……霍勉通過系統查了個清楚便抬腳往上走……他行至半路,終於忍不住在刻印著「江湖圖書館」幾個大字的巨石邊駐足片刻。

  這是我的字啊。從他離開到現在,剛好過去一個甲子,江湖上又有誰還記得他?

  霍勉順著通往圖書館的山道前行,正值冬日此時並無往來山上山下之人。他踏上圖書館所在的半山腰,依舊冷冷清清,人影不見一個。

  霍勉輕車熟路地摸到存放最重要的那些典籍的小書房,不曾進門先用神識掃了一下:屋內年屆八十的林平之只是一副四十上下的模樣,他手裡端著本書,腿上趴著他最喜歡的小孫女,腳邊則是個燒得正旺的火盆。

  霍勉笑了,推門而入。

  林平之驚得手裡的書冊險些掉進火盆!自打他神功大成,這世上還有幾個能讓他全無感覺地接近?!

  霍勉瞧見小林子一臉戒備,笑得越發開心,「不錯,距離飛升不過一步之遙。六十年不曾懈怠,我很欣慰。」

  林平之猛地站起身來,小孫女都差點讓他震個踉蹌。

  林平之先是拉著小孫女,還傻呆呆地盯著霍勉,隨後才小心翼翼地問,「老教主?」

  「是我。我來看看你們。」霍勉一把撈起林平之的小孫女,顛了顛,「長得挺像你,天賦也好。」

  林平之笑道:「兒孫之中數這丫頭天資最佳。」

  霍勉又補了一句,「不比你差。」

  林平之此時難抑激動之情,「老教主!我……」

  霍勉拍了拍他的肩膀,「都已經是當爺爺的人了,還要撒嬌不成?」

  林平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霍勉懷中的小丫頭好似剛剛回過味兒來,她看著她祖父小聲地嘀咕了一下,「羞……」

  林平之抹了把臉,趕緊讓小孫女行禮。

  閒聊幾句後林平之親自把霍勉帶到了東方不敗的住所。隨時都要飛升的東方不敗的確比林平之更警醒更敏感:他早早發現了有人前來拜訪。

  然而他準備穩坐釣魚臺等對方上門,坐著坐著他就發現不對,興奮之下主動開門跑了出來……

  當他真正看清來人是誰,他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老教主!」話一出口,頭頂朗朗晴空立即風起雲湧……

  霍勉還笑呢,「快飛升的人了,可不好激動。」他抬頭看了看逐漸聚集的劫雲,「放心吧,你沒問題。」

  親見飛升!這是何等機緣?!

  林平之已經瞪大眼睛,把全部注意力全放在了半師半兄的東方不敗身上:有老教主看護,必定沒問題!

  實際上飛升跟那些小說電視劇裡的描寫並不盡相同,劫雷的確是有的,但是好多道什麼的,那是沒有的。

  劫雷一劈,部分能量用於打開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剩餘的能量則用來改造飛升者的~靈~肉。

  而且整個飛升過程相當之快,說是片刻完成那是誇張,但總共花費也沒超過三分鐘,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等通道成型和穩固。

  眼見東方不敗喜氣洋洋卻又稍顯狼狽地即將消失在天際——劫雷把他的衣裳燒成了的乞丐裝,更把他的發簪燒成了灰,這形象相對辣眼睛。

  他似乎用了全部力量在大吼,「老教主,謝謝!大恩大德……」

  後面的就聽不見了。

  此時系統給霍勉了條提示:您的帳戶收到兩百點功德,贈言是「謝禮」……

  霍勉大喜:這樣的徒弟硬是要得,以後多給我來幾打!

  林平之感覺得到老教主心情極佳,他想順勢提個要求又怕被老教主懟回來。

  話說因為東方不敗早有飛升預感,這次走得也不算匆忙,再說如今事務也多是有他處理,總之少了東方教主,神教必無大礙。

  此時教中眾人聽到動靜正在往這邊趕,霍勉回頭望見一片烏泱泱的頭頂,便對林平之道,「等你該飛升時我再來接你。」說完,他揮了揮手就此消失不見。

  林平之意外之餘又覺得本該如此,「真是……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微微一笑,「總歸還能再見,師父。」

  霍勉回到總部,才發現功德又多了五十點,來自林平之的感激。

  能送出功德之人一定是功德深厚之輩,可見東方不敗和林平之的江湖地位,以及這六十年裡他們都做了些什麼。好歹沒白忙活啊……霍勉再次欣慰不已。

  買藥的差額這就夠了,難怪上司讓他跑這一趟。霍勉美滋滋地趕往第二個目的地。

  卻說這個世界霍勉離開不過十年,而他不在的時候有系統提供的記憶複製體替他處理各項事務。

  跟他關係不夠好,就完全發現不了他內裡換了芯兒。

  這個「關係不夠好」必然不包括亞曆克斯,以及紀翔和蕭依莉。歐怡青因為對霍勉沒啥想法,所以她就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霍勉眩暈過後,發覺自己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對面坐著……面帶笑容以及一直撲克臉的三個人:亞曆克斯,紀翔和蕭依莉。

  他略一琢磨,便想起這是在商量他跟亞曆克斯出資,紀翔與蕭依莉主演的大製作。

  他捏了捏眉心,「我走了三年你們就先後拿到了影帝影后,我的眼光確實沒得說!」而且眼前三人各有各的感情歸宿,霍勉的小心臟也就徹底放下了。

  亞曆克斯看了看面露驚容的紀翔與蕭依莉,覺得沒必要瞞著他倆,「你回來了?看著心情確實不錯。」

  霍勉伸了個懶腰,「確實很不錯。」他指尖敲了敲,「我親自監製,這是最後一部,之後我要退圈!」

  莫說亞曆克斯,就連紀翔和蕭依莉都對這個決定毫不意外。

  送走紀翔和蕭依莉,他跟亞曆克斯面對面說話,彼此都很輕鬆。

  「退圈?」亞曆克斯撿起剛剛的話題,直白問道,「回家陪老婆孩子嗎?」

  霍勉笑得燦爛極了,「沒錯。這次我走了,正主就該歸來了。」真正成了天下第一經紀公司,他並沒有半點捨不得「物歸原主」。

  「你來時就是穿……越嗎?」

  霍勉贊道:「對極了。」

  亞曆克斯也笑了,「當時我就想我怎麼才能報答你呢,腦海裡忽然多了個聲音,你要是樂意讓他去見見他老婆最好了,然後我就答應了,誰能想到你就穿走了啊。」

  霍勉起身抱了抱最好的朋友,「謝了。忙完這部電影,我回家度個假,哄好了老婆孩子再來找你。」

  亞曆克斯回了個抱抱,「家人最重要。」

  而這部霍勉與亞曆克斯投資,紀翔與蕭依莉主演,甚至黎華都來客串的大製作,把這幾個人都送上了神壇,更在全球狂卷百億票房,成為三十年內無法超越的巔峰,同時作為傳奇電影,膾炙人口不說,更是立志成為導演、製片人、演員的年輕人必須仔細琢磨的經典案例。

  同時他留下的兩樣藥品:鎮痛膏和壓制~毒~癮的藥物,不知挽救了多少家庭。

  從這個位面出來,霍勉回到總部,先買藥再吃藥,躺了一會兒便向上司打了報告,之後自是迫不及待地往家裡趕。

  這次再醒來,霍勉不眩暈了,而是手腳無力,動彈一下都難,而後他就覺得——來勁兒了!不愧是五千功德的神藥。

  他原本是脊椎受重創,而此番歸來不僅記憶悉數回歸,連脊椎也捎帶著修復好了,只不過稍微花費了點時間。但是脊椎受損且昏迷三個月的重病號忽然活蹦亂跳,也不大合適。

  所以又到了比拼演技的好時候。

  口鼻上罩著的氧氣罩,十分礙事……雖然身子「幾乎動不了」,但他能說話呀。而他在昏睡不醒足足三個月後喊出的第一句話自然是,「我老婆在哪兒?」

  霍勉他老婆叫田濟,有四分之一西班牙血統,是個擁有異域風情的大美人……霍勉作為青年才俊能抱得美人歸,旁人普遍認為「配得很」。

  不過霍勉出了意外也少不了人幸災樂禍就是。

  丈夫入院至今昏迷不醒,田濟憂慮心焦哀傷全都占齊了,唯獨就是沒後悔過。

  她正拎著外賣往丈夫的病房走,冷不丁聽見一聲嚎,「我老婆在哪呢」,田濟手裡的飯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管都不管抬腳就往病房裡沖。

  一進門就看見她老公正對著她眨巴大眼睛,「老婆,你咋瘦了這麼多?」

  田濟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便轉身去把走廊上的外賣撿回來。

  這個反應跟說好的不一樣……霍勉眨了眨眼。

  片刻後,老婆去而複返,再看老婆手裡雖然潑灑出好多菜湯但還算完好的外賣,霍勉才道,「這都是我愛吃的啊。」

  田濟只覺得眼酸嗓子疼,此時就「哼」了一聲。

  沉睡三個月的病人蘇醒,而且神智記憶全無問題,幾位大夫正站在他病床前打算給他再做幾樣檢查,見人家小夫妻有話要說,自然有眼色地先行撤退。

  丈夫的病情最重要,不過見大夫們走得並沒不情不願,而老公本來就是大夫……既然留空間留時間給他們說話,她還客氣什麼呢?

  霍勉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大夫們走了,他前探身子一把摟住他老婆:唔,老婆多久沒抱抱了?

  半個小時後大夫歸來,就見小夫妻倆正相依相偎說著笑話。

  老老實實地跑完一通檢查,主治大夫當著小夫妻倆的面兒做解說,「腦後的淤血差不多散光了,老霍身上最終的傷就是他脊椎有一節骨裂。」

  實際上當時霍勉的脊椎徹底斷了,但他因為腦後遭遇撞擊加大面積淤血已無神智,脊椎的問題倒要往後放——再說昏迷的病人也難做全面且細緻的檢查,於是此時大夫對霍勉脊椎的問題並無疑問。

  主治大夫心道:老霍的脊椎骨裂看著並不嚴重,加上他已經「臥床修養」了足足三個月……所以骨裂看起來即將痊癒也沒啥好驚奇的。

  晚上,岳父岳母帶著夫妻倆的閨女一起過來探望——霍勉爸媽沒得早,得知女婿即將病癒出院,岳母先念了聲佛。

  霍勉抱著閨女摟著媳婦笑眯眯地聽岳母嘮叨。

  一周後霍勉出院,此時正值暑假,在大學裡做講師的田濟就提議一家三口出門度個假,順便去去晦氣。

  霍勉也是回來休假的,陪老婆哄閨女,一家三口二十四小時都膩在一起,簡直求之不得!因為老婆有西班牙血統,這次乾脆就去西班牙了。

  到了西班牙有什麼必須不能錯過的呢……除了海鮮飯,不是鬥牛而是足球啊。

  一家三口坐上看臺欣賞比賽,霍勉不懂球,閨女純粹是來圖個熱鬧,一家三口中唯一一個真球迷就是霍勉他老婆田濟。

  然後比賽進行到一半,出了意外。

  一位塞維利亞球員忽然跌倒在球場上。霍勉一看就瞧出不對,不誇張的說,他絕對是當前世界最強的醫生,沒有之一。

  比賽因為這名球員被救護車帶走而染上些許陰霾,田濟想了想便跟霍勉商量,修改一下行程,跟著球迷和求球員們一起到醫院去看看這名球員。

  然而三天后一家子準備離開,順路到醫院去探望一下的時候……一家三口剛站到醫院大門外,老婆孩子沒覺得不對,但霍勉不免歎了口氣:小夥子是被救治不及時坑樂啊……既然遇到了不伸手也不合適。

  他囑咐老婆看好閨女,自己一個輕巧地騰躍就翻進了醫院大樓——他是從窗戶進去的。

  丈夫這身法,看得田濟都傻了。

  話說霍勉翻窗戶找准病房的時候,那位小夥子已經白布敷面了。他忽然出現嚇了在場醫生與家屬一大跳,而他顯然要利用這「一大跳」的時間做點什麼,他從系統裡兌換出一個合適的銀針就紮到了那小夥子的胸膛上。

  家屬幾乎瘋了,撲過來幾個人要抓住他,而霍勉坐在窗臺上氣定神閑,「請等三秒鐘。我是個醫生。」有系統在手,無需翻譯。

  他話音剛落,監測儀上一條直線的心電圖忽然開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家屬們仿佛踩了急刹車一樣全僵在了原地,霍勉擺了擺手,「加油吧。」說完他原路返回,到醫院門口拉著老婆孩子繼續四處遊覽閒逛。

  這件事兒他也沒忘記告訴老婆一聲,因為他有預感:咱們緣分沒盡……

  果然他們一家三口回到國內,霍勉辭職準備自己建一所醫院的時候,在西班牙「隨手救治」的病人自己找上了門來。

  這時候霍勉才知道這個英俊的西班牙小夥叫普埃爾塔。據他的妻子抱怨,霍勉離開西班牙之後她丈夫又經歷了幾次心衰,險些沒搶救過來,現在西班牙的醫生居然還建議他老公選擇退役。

  霍勉聽完,就問,「你想治好病也不想退役?」

  普埃爾塔笑了笑,特別陽光,「對,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你一點也不貪心。不過,」霍勉伸出一根手指,「你的手段有點特別,所以最好別質疑我。另外我收費不貴,但有個要求,一旦痊癒你必須拿出你三個月的收入捐給慈善機構。」

  小夥子沒有半點猶豫,果斷答應了他。

  普埃爾塔其實做好了吃些詭異的,無論外表和味道的草藥甚至蟲子屍體的準備,不過他和他的妻子都沒想到,霍醫生治病只靠幾根銀針。

  普埃爾塔胸上紮著銀針,正通身舒爽著,霍勉看了看他的腿,「閑著也是閑著,順便給你治好腿部舊疾吧。」

  職業運動員你找得到身上沒傷的嗎?

  普埃爾塔自從胸前紮上針,他就再沒感受到心臟的問題,而腿部被霍醫生敷了點味道清香的藥膏……他簡直像回到了十五六,渾身都有用不完的力量。

  總之回到西班牙,小夥子壯得像頭牛。經過嚴密且反復的身體檢查後,他又回到了賽場上,並且無傷無病地度過整個賽季。

  之後每年霍勉都能收到普埃爾塔小夫妻送來的禮物。

  話說普埃爾塔在回國前,霍勉的小醫院便已經掛牌營業了。

  不做任務的時候,他想和家人待在一起,所以這個小醫院他就沒有享譽世界的打算,他也不缺錢,所以來什麼病人都是隨緣。

  不過他治好了一個嘴嚴但心底挺不錯的小夥子,所以……在京城沒啥病人上門,但他有……外國客戶。

  這次來的是超級大牌,霍勉不怎麼關注足球也知道對方是誰:巴西隊的顏值擔當,巨星卡卡。

  卡卡自從轉會皇家馬德里便飽受傷病困擾。普埃爾塔把霍醫生吹得神乎其神,卡卡也算是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畢竟東方就是出了名的神秘。

  霍勉提出了同樣的要求:不要質疑我,痊癒後把三個月薪水捐給慈善機構。卡卡答應得更痛快,他心裡甚至在想如果真能治好,一年的薪水也沒問題啊。

  霍勉也不含糊,在卡卡的腰際與雙腿上紮滿了銀針,看得卡卡的父親眉頭直跳,然而老爺子瞥見兒子銀針紮上便先驚喜後輕鬆的神情,他明智地什麼都沒說。

  卡卡治起來比普埃爾塔更快,五天后他就坐上了回國的飛機……隨後霍勉就開始每月都要「接待大牌」的日子。

  卡卡回去後就恢復了全盛狀態,連著有了兩個「真實案例」,那些有傷在身的大牌們一個個地都按捺不住了。

  歐文、哈格裡夫斯……他們都是乘興而來,滿意而歸。

  雖然霍勉有意低調,但他神醫之名還是在圈內傳開,最後到了大牌運動員,不分國籍,不分膚色,只要遇到了不好恢復的傷病或者他們心中存疑,都要跑到霍勉這兒報導,給霍醫生看看才肯安心,尤其是華國運動員最是近水樓臺……

  這天,剛送走一位巨星,霍勉一手拿著老婆給他煮的咖啡,另一手拍著女兒的後背,「我得炮製點論文出來了。」

  通過系統,他把自己的論文修改了一下,然後發表出去……他想了想那些內容,忍不住嘀咕,「怕是要得諾獎啊。」

  此時田濟走了過來,「嗯?」

  霍勉一把摟住媳婦,「沒什麼。」

  「不就是諾獎嗎?」田濟笑了,「你的本事都是從你身上的外掛裡學來的?」

  霍勉驚奇了一下,「你也知道?」

  田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為什麼不知道?你假期快沒了吧?」她揚了揚憑空出現的一張卡片,「我也拿到員工入職許可了呀。」

  霍勉看了他老婆好一會兒,忽地一笑,「老婆……」他有點語無倫次,「你真是太棒了。我……」

  田濟抱住他的胳膊,笑盈盈地接話,「我也愛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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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夫妻一起工作了~
這樣真好~
免得老公的舉止怪異老婆起疑心
最後搞得2人都不開心
夢想 只是虛幻的現實
理想 是現實可能的未來
現實 是夢想的終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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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的設定, 系統沒什麼存在感, 就是主角性格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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