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戴安娜告訴自己,不要奢求被愛,也不要奢求去恨。
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在陰沉又凝固的倫敦,這樣的天氣可不多見。
她站在蕭索的街道上,看著一家破舊的福利院。
就在裡面,有一個男孩,和她的生命有難解的緣。
她走了進去。
玩耍的孩子最先注意到了她,圍著她嘰嘰喳喳的笑了起來。
一個黑髮黑眼的男孩子站在陰暗的角落,看不清他的臉,但靈魂的悸動卻明明白白的擺在那。
她知道,那就是他。
院長接到了報告,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她看到一個穿著破爛臉蛋卻很乾淨的可愛女孩被孩子們圍了起來,卻一點都不害怕,注意到她的到來,甚至還仰起頭對她甜甜的笑了笑。
就像她曾經吃過的奶油蛋糕,甜到發膩,卻又有水果的清爽。
她把女孩帶到了院長室。
女孩軟糯的聲音像易碎的餅乾,帶著讓人心軟的魔力。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同意了女孩的入住請求。
女孩申請和那個惡魔之子一起住,她也在女孩溫軟的注視之下允許了。
女孩興高采烈的離開了,去尋找她的房間。
院長撫了撫額頭,感覺隱隱有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
她晃了晃頭,不再多想,拿出福利院名冊打開,一溜的已故觸目驚心。翻過幾頁,她在空白的地方填上了女孩的名字——戴安娜。
戴安娜到房間時,她的室友還沒回來,破舊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破破爛爛的小床。
她皺眉看了看四周,發現都是一些垃圾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出了門。
她找到修女,希望她能幫她找一些被褥,如果再來一張床就更好了。
修女暈暈乎乎的去了。
她正要回到房間,忽然被一個高高的男孩擋住了路。在現在的福利院裡,能長這麼高的可不多見。
她抬起頭,看到男孩咧開的嘴角,好奇的歪了歪頭。
男孩臉憋的通紅,結結巴巴的問她的名字。
「我叫戴安娜。」
她笑了笑,對這個可憐的孩子施以溫和的目光。
男孩問她,需不需要什麼東西,他是福利院的孩子王,能幫她拿到任何她想要的東西。
她搖了搖頭,拒絕了。
男孩又問她,有沒有住處,他的房間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請她來住。
她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了。
她說,院長已經給她安排了一位室友,現在她需要的,就是回房間好好休息。來這裡的路上,她走了很久。
男孩沒有理由攔著她,只好看著她走到樓上,走進那間住著惡魔的房間。
戴安娜再次進入房間的時候,她的室友,那個黑髮黑眼的男孩正站在床腳,冷冷的看著旁邊柔軟的床鋪。
她有點高興的笑了出來,沒想到那位修女的行動這麼迅速,效率這麼高,如果這裡是酒店,她一定會給五星級評價。
她笑嘻嘻的跟沉默的室友打了個招呼,走到床前,正想躺上去休息,忽然發現被子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她疑惑的掀開了被子,發現一條小蛇正盤成詭異的形狀,緩緩地蠕動著。
她並沒有像室友預想的那樣尖叫出聲,反而準確的捏住了蛇的七寸,把它提溜到了眼前,饒有興味的觀察著。
她的室友,那個從她進來就一言不發的陰沉男孩,忽然跨過來捏住了她的肩膀,陰陰森森的說:「放下我的蛇!」
她笑了笑,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把那條小蛇捏的直抽搐。
「你先放開我再說呀。」她的聲音像秋天時候踩上去的樹葉一樣,脆脆的,又像他曾經聽科爾夫人和修女聊天時提到過的蜂蜜一樣,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但模模糊糊的感覺,大約就是女孩說話時那種黏黏糊糊的甜甜的味道。
男孩仿佛受到了蠱惑一般,慢慢的鬆開了手。女孩乾淨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小小的梨渦可愛又嬌俏。
「我叫戴安娜,你呢?」她把小蛇放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它驚懼的躲到男孩的脖子後,才轉移了目光,直視著男孩黝黑的眼瞳。
「湯姆,湯姆·裡德爾。」
「你有姓氏啊?」戴安娜用早就知道般的語氣說:「真是罕見哎,嘻嘻。」
男孩沒有理她,冷著臉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床身發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負的聲音,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惱,從自己的脖子後面拽出了冰冰涼涼的小蛇,捏著它摁在單薄的枕頭裡,任由它的尾巴不斷拍打著他的手腕,直到它的動作漸緩,他才放鬆了力氣。
小蛇被鬆開的一霎那,立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鑽進了床縫裡,在陰暗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湯姆簡直太恐怖了呢,連可愛的寵物都這麼粗暴的對待。」戴安娜搖了搖頭,故意歎了口氣,說道。
「不要叫我湯姆!」男孩暴躁的低吼出聲,猛地坐起來,一雙好看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她。
「好吧好吧。」她攤了攤手,從床上站了起來,出去了。
湯姆裡德爾看著破舊的門,確定剛剛那個莫名其妙的女孩不會再突然回來後,放鬆的躺到了床上。
「嘶嘶~」躲在床下的小蛇顫抖著吐出蛇信,說:「湯姆,她很奇怪。」
「我知道。」男孩閉著眼睛,從嘴裡吐出奇怪的聲調,是一種難聽的、嘶啞的嘶嘶聲。
「把她趕走,湯姆。」小蛇的聲音細細的,像拉長繃緊的橡皮筋。
男孩忽然睜開眼睛,黝黑的瞳孔似乎忽然拉長變細,像蛇的眼睛一樣閃著冷厲的光。
「納吉尼,你是在對我命令什麼嗎?」
戴安娜站在院子裡,沐浴著舒適的陽光,有點昏昏欲睡。
一個長著雀斑的女孩朝她走了過來,帶著仿佛沒有看到這邊有人的氣勢一往無前的走了過來。
如果被撞到,估計會被撞飛吧。
她想了想,在女孩即將撞到的時候躲了開,閒庭信步一般的走到了破爛到不能再承重的秋千旁,研究著掛著秋千的樹藤。
長著雀斑的女孩一下撞空,踉蹌了一下,力氣用在了空處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她惱怒的來到了戴安娜的身後,伸出手打算把她推倒,卻被急急趕來的高個子男孩制止了。
戴安娜對他溫和的笑了笑,不意外的看到他再次紅透的臉。
兩個孩子爭執了一會,最終男孩以他在福利院裡難得的高大身材獲得了武力上的勝利。
而正在他想炫耀自己的能力時,卻發現女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這裡。
他瞬間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被長雀斑的女孩狠狠地嘲笑。兩人再次爭吵起來。
戴安娜離開了吵鬧的院子,來到了福利院後面的小山坡,希望這裡能夠清淨一點,讓她享受一下美好的陽光。
結果卻看到了她的室友正站在山坡上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朝他笑了笑,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在意,轉過身打算再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忽然聽見身後有動靜,她奇怪的扭頭看,發現一堆歪七扭八的蛇窸窸窣窣的朝她爬來。
她面色有點古怪的看了看逆光的男孩,無奈的歎了口氣,手臂輕輕一揮,即將爬到她身邊的蛇全都漂浮了起來,像一小片黑壓壓的烏雲。手指再輕輕一點,『烏雲』四分五裂,彈射出一顆顆小流星,落到草叢裡,掛在樹枝上。
她的那位室友忽然從山坡上跳了下來,卻並沒有摔傷,反而輕飄飄的像片葉子一樣落了地。
他走向她,戴安娜看到他眼底的驚訝。
「你……也有魔鬼的力量?」
她笑了起來,笑得男孩有些惱怒。
「魔鬼的力量?還挺形象的。」她收斂了笑聲,點了點頭,自言自語。
「你知道這種力量是怎麼回事嗎?」男孩急切的問。
「你很好奇嗎?」她拖著膩膩的長音,玩味地看著他。
「對!」男孩點點頭,黑色的眼睛裡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湯姆裡德爾簡直驚喜,他終於找到了同類。雖然納吉尼告訴他他是巫師,告訴他它是魔法生物,但是,人和蛇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就算來自同一個世界。
而現在,這個莫名出現的室友竟然和他有同樣的力量,似乎也很瞭解這股力量,還有比這更棒的嗎?
他壓抑著內心的喜悅,和自稱戴安娜的室友回到了房裡,看著她手指在空中一劃,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她指尖發出,籠罩住了整個屋子,然後逐漸消失。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整間屋子似乎被隔離了,有一種缺氧的抽離感。
「這是麻瓜驅逐咒和隔音咒,很好用的,你要不要學?」女孩露出乖巧甜美的笑容,像嫵媚的塞壬吟唱美妙的歌曲,誘惑著迷路的船員。
他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麻瓜是什麼?這種力量又是什麼?」
雖然因為納吉尼的科普,他知道他大概是巫師,麻瓜大概是科爾夫人他們,但是,他果然還是想從她那裡得到正規的回答。
「麻瓜啊,是我們對普通人——也就是不具備魔力的人的稱呼。」她笑了笑,為他解惑:「至於這種力量,就是魔力,擁有魔力的人,被稱為巫師。所以,你剛才說那是魔鬼的力量,其實也沒錯——不得不說,麻瓜的想像力真的很有趣啊。」
「還有,你大概不知道吧,巫師們,是被麻瓜恐懼並厭惡著的。人類啊,總是被未知的東西所禁錮著,總是恐懼於無法掌控的力量。」
第 2 章
戴安娜覺得,雖然這個福利院又破又舊,但是卻很有趣。
除了她的室友外,其他的人也很有趣。
有個兔子玩偶的雀斑瑪麗,高大的孩子王比利,喜歡縫東西的小女孩安娜,總是苦著一張臉的愛哭鬼索亞,愛搗亂的調皮鬼傑瑞……其實孩子的世界也並不像大人想的那麼天真嘛,最起碼在這個福利院裡不是。
當然,最有趣的是還是她的室友。她的室友不僅是個個性惡劣的巫師,還是一個天生的蛇佬腔。
斯萊特林的血脈,流落到倫敦街頭破爛的福利院裡,而且看情況,似乎他本人並不知道他的特殊,還有比這更有趣的嗎?
再次施展了一個隔音咒,戴安娜仗著她還沒到十一歲,肆無忌憚的使用著不屬於這裡的力量。
她看著室友臉上的傷痕,扭起了眉。
「你又做了什麼?」
不怪她覺得是他的原因,實在是他太放肆了。知道了自己的與眾不同後,還沒學幾個有用的咒語,就在人前施展了出來,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把院長氣的直打哆嗦,把他關進小黑屋關了三天。
然而那時他還沒有學會開鎖咒,戴安娜為了讓他吃點教訓也沒有去幫他,甚至還對納吉尼下了禁錮咒語,讓它不能找他聊天,實實在在的讓他在小黑屋裡悶了三天。
戴安娜為了能夠管住他,自此再沒有說要教他開鎖咒,而對魔法界所有認識都來源於她的湯姆更不知道還有開鎖咒這種東西。
不過就算是她也不得不說,湯姆裡德爾簡直是天生的巫師,不僅有強大的魔力,學習天賦更是逆天,連她都有點小嫉妒。
「我什麼都沒做!」湯姆裡德爾覺得有點委屈,眼睛發紅的看著牆面,不理戴安娜。
「那誰打的你?為什麼要打你?」戴安娜好笑的看著鬧彆扭的男孩,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心防戒備的男孩放下了對她的戒心,不自覺的展現出了他的本性。自傲且專斷,佔有欲強還脆弱,一作起來簡直要人命。
「哼……看我比他們英俊,嫉妒我!」男孩的話讓她差點笑出聲,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掀開了男孩的衣服,看著青青紫紫的痕跡皺起了眉,手指一劃,白色的光芒在指尖亮起。
戴安娜順著男孩的脊背輕輕撫摸著他的傷痕,溫和的能量慢慢的浸入到了他的皮膚中,緩解了疼痛,帶來了舒爽的感覺。
男孩不自覺的□□出聲,她放緩了手下的動作,溫聲問:「很疼嗎?」
「不,不疼。」男孩的耳朵有點紅,他支支吾吾的說。
「疼的話告訴我。」雖然男孩說不疼,但她還是盡可能的放輕了自己的動作,魔力輸出也更加精細。
湯姆裡德爾不是不知道自己對戴安娜態度的轉變,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他依賴著她。
他念了一句咒語,手臂揮動出奇妙又和諧的弧度,一道溫和的光芒閃過,作為道具的小蛇慢慢的飄浮了起來。
「學會了!湯姆可真聰明啊!」小蛇吐了吐蛇信,聲音細細的說。
男孩沒有理它,另一隻手也緩緩地抬了起來,沒有任何的動作和聲音,地上散落的枝葉和石頭全都飄在了空中。
「好強大的魔力,湯姆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小蛇看著和自己同一高度的枝葉,驚訝而欣喜的說。
「嗯。」湯姆裡德爾收回手臂,懸在空中的東西啪啪嗒嗒的落在地上,包括那條小蛇。他沒有理會小蛇的呼痛聲,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眉宇間露出一抹興奮。
「怪、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雀斑瑪麗抱著自己破破爛爛的兔子,指著他驚恐的叫著。
他從鼻中哼出輕蔑的一聲,手在身前一劃,嘴裡快速又低聲的吟唱出一句咒語。
雀斑瑪麗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的走向那個惡魔,而惡魔臉上的微笑仿佛讓她看到了地獄。
「瑞德!」她聽見那個她一直以來都不喜歡的戴安娜的聲音,像她見過的櫥窗裡的洋娃娃一樣嬌弱,卻也像修女生氣時那樣嚴厲。
她看見那個惡魔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重新掛上了人畜無害的微笑,扭頭對一旁的戴安娜用乖巧的聲音要說什麼,卻又忽然轉回了頭,臉上仍是那種溫順的笑容,讓她心頭發寒。她聽見嘶嘶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手臂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黛,你來了。」
戴安娜聽見湯姆裡德爾乖巧依賴的呼喚聲,頭有點疼。
她不是不知道男孩會經常背著她偷偷練習咒語,她對此也並不反對,天才的背後需要的更多是比常人更辛苦的努力。只是她沒想到,男孩的魔力增長的這麼快,也沒有想到,他的不受控會這麼快就表現出來。
她看著躺在地上表情痛苦的女孩,歎了一口氣,對男孩說:「把她的毒解掉,再把她送回院子裡。既然你這麼厲害,想必簡單的飄浮咒完全不在話下吧。」
她沒有理會男孩繃直的嘴角,來到雀斑瑪麗身前,低聲念了一串咒語,一道白光沖進女孩的頭部。
湯姆裡德爾不得不當起苦力,把他自己造成的苦果給搬了回去。飄浮一個人的難度和飄浮無意識物體的難度可不一樣,他的魔力在這期間消耗了不少,戴安娜卻不許他停止用漂浮咒,斷斷續續的花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避開人的耳目,把雀斑瑪麗運到了院子裡。
「瑞德,我是不是曾經告訴過你,不准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
回到房間,戴安娜問。
「是。」湯姆裡德爾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黑色的眼睛,他把小蛇從袖子裡揪出來,像玩繩子一樣的把它纏繞又打開,讓小蛇苦不堪言卻又不敢發出聲音。它看得出來,湯姆的心情很不好。
「那為什麼,你還要故意這樣去做呢?」戴安娜才不相信男孩沒有注意到那個麻瓜這樣的鬼話,她告訴過他在外面練習的時候要施放麻瓜驅逐咒和混淆咒,以他的記憶能力是不可能忘記的,如果他沒有施展,那他就是故意的。
「……」男孩抬起頭,用那雙黑色的眼睛看著她,憂鬱又安靜,讓人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她閉上了眼,輕笑。
他不會以為他這種拙劣的演技能夠打動她吧?
她最後罰男孩去主動幫科爾夫人,什麼都行,只要不用魔法。
她知道這樣沒什麼太大的作用,湯姆的不可控因素太強了。但是,如果現在不對他進行約束,以後大約會更難管束吧。
她這樣想,將一本書放在了湯姆學會變形術後早就大變樣的床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躺進了自己的被窩。
湯姆裡德爾回到房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科爾夫人難得逮到他一次,讓他工作了很久。原本白皙的手在冰水裡泡的發紅起皺,他卻真的沒有使用任何咒語。
他本來以為回來後能看見女孩溫軟的微笑,能夠被女孩握住手輕聲的責備,然而推開門後卻只看見她的床上正平緩起伏的被子。
男孩有點不開心,他走過去,伸出紅腫的雙手放在了女孩滑嫩白皙的臉上。
女孩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看到是他後氣的打了他一下,但卻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氣。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裡還帶著剛睡醒的鼻音,軟軟糯糯的簡直膩到人的心裡。
他握住了女孩的手,像條毒蛇一樣肆無忌憚的汲取著她的溫度。
女孩清醒了過來,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忽視男孩臉上的不滿,她問:「感覺如何?」
「……冷。」他沉默了一下,實話實說。
「所以你知道了嗎,魔法是梅林的恩惠,需要珍惜。過度的使用會讓梅林覺得你並不珍惜他的恩惠,他就會回收了你的魔力。」為了讓男孩聽話,她拿出巫師們用來哄騙隨便揮霍魔力的小孩子的話告訴男孩,希望能讓他收斂點。
然後握起他的手,源源不斷的給他傳輸著溫暖柔和的魔力,他手上的紅腫肉眼可見的消了下去,變回了白玉般的顏色。
「嗯……」湯姆點了點頭,看著女孩深藍色的眼睛,低聲問:「我看到瑪麗了,為什麼,她表現的好像下午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唔……」戴安娜眨了眨眼,打了個哈欠,被睡意暈染的臉頰爬上粉色的紅暈:「先睡覺,明天再說。」
男孩看著瞬間陷入沉睡的女孩,皺了皺眉。
深色的小蛇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脖頸,嘶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湯姆,她很奇怪。」
「……我知道。」湯姆躺到了床上,垂下眼睛,像說夢話一樣,輕輕的呢喃。
第 3 章
耶誕節很快就到了,這天從早上開始天空就陰陰沉沉,到□□點鐘的時候果然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對於貴族的孩子來說可能是很美好的一天,對福利院的孩子們就沒有這麼寬容了。
一大早起來,寒風凜冽的天氣就給孩子們帶來了困擾。風又急又大,他們身上穿的破襖一點用都沒有,哦,不對,還是有一點用處的,起碼可以遮羞。
科爾夫人又給孩子們派了一大堆的任務,在往常被孩子們避之不及的做玩具的工作炙手可熱,誰也不想在這樣糟糕的天氣中去打冰涼的水來洗衣服。
湯姆裡德爾憑藉他可愛又帥氣的臉蛋,在修女面前賣乖,爭取到了兩個做玩具的名額。
吃了早飯,他回到寢室,想叫戴安娜起床工作,卻發現被子裡的女孩面色潮紅,痛苦的喘息著。
他慌了手腳,誰都知道這種時節在福利院裡生病其實已經可以和死人劃上等號了。
他摸了摸女孩的額頭,被滾燙的溫度灼燒了手心,牙關不由自主的抖起來。
「瑞德……」戴安娜被他冰涼的手碰到,清醒了過來。她感受到自己現在的情況有點不正常,眼前的東西都是模糊的。她知道站在床前的是誰,咬了咬牙,她艱難的說著:「那本書……那本書上有……咳咳咳咳……!」
她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而且愈咳愈烈,有停不下來的趨勢。
不過男孩卻明白了她的意思,急躁的從床下的暗格中拿出了那本書,又回到了女孩的床前,嘩啦啦的翻動著。
戴安娜咳的說不出話來,用手指比出了兩個數字。男孩立刻翻到那一頁,看到整整兩頁的記述和注意事項傻了眼,卻還是硬著頭皮讀了下去。這時候他就很慶倖女孩曾經逼著他學習,讓他能看懂這些複雜的單詞。
他看完後,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深呼吸了一下,吐字清晰的念出了晦澀的咒語,手臂也準確的做出了動作。
一道溫暖的白光從他的手臂裡射了出來,進入了女孩的身體。女孩不停顫抖的身體慢慢的緩了下來,她脫力的軟倒在床頭,胸膛的起伏輕微到近乎沒有。
男孩將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感受到有輕微的氣息噴在手指上,才終於松了口氣,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滿頭大汗,破舊的衣服浸了汗水貼在身上,透骨的涼意讓他不禁打了個抖。
「黛,起來吧。」他的手臂還有點軟,卻還是推了推閉著眼的女孩。
「……嗯。」女孩的聲音喑啞,慢慢的睜開了眼。她深藍色的眼睛裡似乎盛滿了一汪湖水,卻又仿佛只是一瞬的錯覺,那雙眼睛還是像深夜的天空,閃著星點的光芒。
戴安娜從床上下來,雙腳碰到地面的時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男孩一直在注意她,立刻扶住了她。
「謝謝。」她的聲音還是有點啞,低低的仿佛有什麼堵在了她的喉嚨深處。
「快穿好衣服,我聽見鈴了。」湯姆裡德爾放開了她,說。
樓下鈴聲大作,這是提醒那些孩子們準時到,不然就會有嚴厲的懲罰等著他們。
戴安娜的臉色蒼白,她朝男孩笑了笑,穿上了又大又重又破的外套,在男孩彆扭的攙扶下下了樓。
他真的長大了……
戴安娜笑笑,偷偷的用魔法控制針線縫製玩偶。
男孩的動作又快又穩,成果也非常優秀,得到了視察的修女的稱讚,被獎勵了一顆糖。
他無視周圍孩子虎視眈眈的目光,將糖果剝開。琥珀色透明的球體被遞到女孩的面前,男孩耳朵發紅,面上強撐著一派自然。
戴安娜不方便移開手,不然很容易被發現她是在用魔法縫製。她低下頭,湊近了男孩的手,看到他的手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卻依然穩穩當當,甚至向上移了一點,方便她更好的吃掉。
糖果甜膩的味道在嘴裡發苦,她含著圓潤的糖果,掩蓋住厭惡的情緒。對她來說,這種劣質的糖果實在太難吃了,但在這畢竟難得,又是男孩看在她大病初愈的面上親自喂給她的,她不能表現太過。
對男孩露出一個溫軟的微笑,他們繼續做著今天的任務。
中飯是過期的牛奶和一小塊硌牙的黑麵包,作為耶誕節的特別待遇,每個人還分別分到了一顆糖。
戴安娜將糖果收了起來,卻裝作吃掉的樣子。她忍下喉嚨中欲嘔的感覺,強迫自己喝下味道奇怪的牛奶,慢慢的抱著麵包啃。
難熬的中飯時間過去了,戴安娜松了一口氣,跑回到房間裡,吐了出來。
她揉了揉胃,發麻的感覺讓她幾乎沒有心情去做計畫好的事。
下午的時候,福利院的孩子們得到了半天的假期,讓他們能夠無憂無慮的在耶誕節這天感受到單純的快樂。
戴安娜在房間裡施放了魔法,空氣波動了兩下,扭曲出兩個模糊的人形,慢慢的變清晰後,正是她和室友的臉。
做好準備後,她對自己施了幻身咒,輕巧的走出了門。
她來到福利院後面,果不其然在那裡看到了正在練習魔法的湯姆裡德爾。
她解除了幻身咒,收到了男孩驚訝的目光,笑了笑,問他:「下午有事嗎?」
「沒。」湯姆裡德爾把她拉到身邊,給她施了一個保暖咒。
「那就跟我出去一趟吧。」
她沒說要去做什麼,男孩也就沒有問。
倫敦破落的街道上,流浪漢仰倒在路邊,邋裡邋遢。人們的頭上籠罩著絕望的陰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灰敗的死氣。
衣衫破舊的男孩和女孩在街上走著,女孩左看右看,模模糊糊辨認出了路,帶著男孩左拐右拐,停到了一家安靜又狹小的酒吧門口。
「這裡是破釜酒吧,巫師們的酒吧。」戴安娜對面露好奇的男孩說。
他們進了門,酒吧裡髒亂又吵鬧,形形色色的人們穿著寬大的袍子,或說或鬧,或者安靜的喝酒。
「嘿!湯姆!再給我來瓶酒!」
「老夥計,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哦……是的,最近世道太亂了,不好生活啊!」
湯姆裡德爾新奇的看著這一切,對戴安娜要帶他去的地方隱隱有了預感。
「這裡。」戴安娜帶他穿過人群,來到了酒吧的後門。指著低矮的牆面說:「接下來可要認真看。」
語氣裡難得的調皮。
湯姆裡德爾看著她的手指在牆面上移動,不時敲擊幾下。忽然轟隆一聲巨響,牆面緩緩分開,露出了後面繁華的街道。
「——歡迎來到對角巷。」
他聽見女孩帶著笑意的聲音這樣說著,穿著各色巫師袍的人們在街道上走著,鮮活的不像夢境。
戴安娜拉著發呆的男孩一腳踏進了另一個世界,如魚得水的融進了這裡。
「這裡是對角巷,巫師們的街道。」她笑意吟吟的對慢慢回神的男孩說:「生日快樂,瑞德。」
戴安娜像介紹景點一樣帶他去了很多地方:古靈閣,麗痕書店,摩金夫人服裝店,蜂蜜公爵,各種寵物店玩具店……還有,奧利凡德魔杖店。
湯姆裡德爾捧著熱乎乎的果子露飲料,跟在女孩身邊,聽著她脆脆的聲音,慢慢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黛。」他叫她的名字,聲音輕柔。
戴安娜嘴裡正含著花生糖,美好的口感讓她眯起了眼睛,上午吃到的那顆糖果的味道終於在她的記憶裡消失了。聽到男孩叫她,她疑惑的轉頭看他,卻看到了他難得不帶任何譏諷的笑容。
仗著身高,男孩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看到她一瞬間瞪大的眼睛愉悅的笑著,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她那麼愛逗弄人了。
他們在對角巷逗留了一下午,可以說是非常愉快了。
帶著笑容回到福利院,面對的卻是院長和修女冰冷的面容。
他們被關進了空蕩蕩的小黑屋,待了整整五天。出來的那天,戴安娜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透明的鬼魂。
湯姆裡德爾扶著她踉踉蹌蹌進了房間,把她放在床上安頓好後,才上了自己的床,一覺睡到了中午。
醒來後卻發現戴安娜已經陷入昏厥,他焦急的呼喚著她的名字,翻著她送的那本書,急切的尋找著辦法。
他還沒找到,戴安娜就醒了過來。她的額頭上滲出了小顆小顆的汗珠,臉色慘白,目光驚懼的看著他。
戴安娜不想死,她本來以為自己並不在乎,甚至渴望死亡。但是在夢中,她仿佛聞到了死亡的味道,絕望麻木,痛苦冷漠。
她在那樣的一片漆黑中掙扎,卻如同陷入了泥沼,越掙扎越掙脫不了。
呼吸漸漸的艱難起來,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就連她賴以生存的魔法也消失不見,她逐漸沉溺在痛苦之中,看見了死神的到來。
直到她被熟悉的聲音喚醒,她依然沒有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醒來,看著面前那張和死神一模一樣的臉,她崩潰的捂住頭,無聲的大張著嘴呐喊這,不斷的撞著冰冷的牆壁。
為什麼?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運嗎?
等待死亡,主動接近死亡。
如此可悲的命運。
她冷冷的笑了起來,嚇到了在一旁守著她的男孩。
「……黛?」湯姆裡德爾的聲音有些遲疑,他沒有見過女孩這麼情緒外漏的模樣,在他眼裡,她一直都是那麼克制又溫和的樣子。
「瑞德……」戴安娜把頭埋在胳膊裡,發出悶悶的聲音:「我有點累,想再睡一會。」
「……嗯,你好好休息。」男孩沉默了一會,說。
他下了樓,面對咄咄逼人的院長和修女,露出了冰冷的笑容。他伸出雙臂,不管袖子裡焦急制止他的納吉尼,迎著冰冷的、厭惡的、憎懼的目光,施展出了他所能施展的最強的魔法。
在被女孩責備過後,他已經儘量克制自己的魔力波動,最近更是控制的更加得心應手。
但是,面對這些愚蠢的麻瓜,他忽然覺得,他的一切抑制都是那麼可笑。對於他們來說,只有恐懼,才能支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