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聲
Chapter 26 心聲
那男人單膝跪在斯嘉麗面前,真摯的眼中透露著希望,他深呼吸以緩解自己的緊張感。「畢竟是第一次求婚呢。」
「這不是個求婚的好時候——我剛從監獄出來,你仍需要塔拉的稅金……」他說:「但你得原諒我這份急迫與受怕的心。我有一個自己的原則,斯嘉,我從來遵從於自己的內心,我忠誠於它並且從不欺騙它,至少我以為是這樣,但遇見你之後我才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如若我真的服從我的心而不是試圖掌控它,在你第一段婚姻的婚禮上我就會將你奪走了。我的人生到現在為止,還未有過讓我後悔之事,只除了那一件事。早些時候,父親將我驅逐出門——」
斯嘉麗想插句話,但瑞特擺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打斷他,但他仍然體貼地替她解釋了。「父親將我驅逐出門——這事兒如果你願意我以後會細細講與你聽的,斯嘉,現在我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我從未後悔過和父親頂撞或者說忤逆他,甚至在我一開始離家時餓到兩眼發昏冷到直打哆嗦時也沒有。我不後悔和人決鬥時打死人,也不後悔因為不願娶個傻姑娘而被指指點點,因為我不怕這個。後來我憑著自己的本事發家——你或許覺得那是不正經的,但也畢竟是我的本事。偶爾生意有所虧損,我也從未將時間花在後悔自己的決策上。戰爭開始,我不後悔做那些人人唾棄的所謂'投機'生意,也不後悔在戰爭即將結束的時候,在沒人會知道的時候參戰。我甚至也不後悔將你扔在那條兒通向塔拉的道路——哦!別惱,斯嘉,聽我說……我不在乎人們對我的評價,因為在我眼裡那種評價標準是愚蠢的。一直以來,我總是以為自己是跟著心走的,寶貝,並且以此為傲。」
他的嗓音渾厚富有力道,從嘴唇吐露出的一個個單詞是他的心聲。
「但實際上我卻一直在試圖征服它,掌握它。我後悔未在你姓漢密爾頓時將你搶過來,後悔未在參戰前向你求婚。感謝上帝給予我修正的機會——同你一樣,我早就將上帝拋之腦後了,但這種時候我需要他,我們是永遠擺脫不了上帝的。
所以,讓上帝作我的保證人吧!這將會是我最虔誠於自己誓言的時候!這將是我永不背棄的諾言!這將是我瑞特巴特勒這一生唯一的愛的真心——
我愛你,斯嘉。」
他的眼眸亮得發光。
「瑞特……」斯嘉麗覺得淚水在眼眶打轉,她面前這個男人多溫柔啊,橘黃色的燭光替他鍍了層溫柔的紗。
「從我第一眼看見你,那個靈動的小姑娘的時候,我就應該料到自己會栽在你手裡的——這一點我一直羞於承認。斯嘉,你並不知道你帶給我的溫暖,當然,還有樂趣。你小的時候,幾乎每一年我都會去見你。這並非是因為你要求,而是由於我渴望。
你十一歲之後,我就不再去了,原諒我,寶貝,那是因為我怯懦了,怯懦於不能掌控自己的心了。」
斯嘉麗覺得他說了好多好多話,很多她從不知道的他的心聲。
「我們錯過太多美好的時光了,斯嘉。太多太多了……時光已深知你是我的唯一。我們會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夫妻的,只要你想,斯嘉……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等待著面前人的應允。
斯嘉麗顫抖地將左手搭在那只手上,另一隻手試圖擦去嘩嘩流淌的淚水,她笑著點頭,不住地點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勉強發出聲來。
「當然,願意。」
隨後她感到中指有一絲涼意,瑞特不知從哪兒拿來的戒指戴在了她的左手上。花紋精巧,做工精緻,一對天鵝伸展著優雅的脖子共同支撐著那顆璀璨奪目的鑽石。
「戒指哪兒拿來的?」
「自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然後瑞特起了身,他踉蹌了一下,說是腿有些麻。他拿出另外一個戒指,要求斯嘉麗替他戴上。她這才發現原來在戒指的內環竟刻著自己的名字——Scarlett,想來自己的那個內環應是Rhett才是了。她沒有摘下來看看是否如此,她決定一直到結婚都不摘下了。
順理成章地,瑞特開始親吻她。他的兩隻胳膊摟住她,就像許久以前去塔拉的路上,他在黑暗中摟她得那麼緊。她緊緊地貼在他身上,仿佛整個大地都在搖動,令人頭暈目眩,只有他才是牢靠的。
「可以嗎?」他輕聲問她,嗓子有些沙啞。
「恩。」
感受到彼此體溫的升高,他們進了臥室。
黑暗中,瑞特聽見他的寶貝對他說:「我愛你,瑞特。」
一時間,他喉頭哽咽。
第27章 祝福
Chapter 27 祝福
「不!」
一直以來,玫蘭妮都是個溫柔的女子,但斯嘉麗清楚地明白那溫柔的外表之下是強大的內心與堅守本心的力量。在菲耶特維爾女子學校她替自己和格林老師發聲;在塔拉食物不夠時她願意將自己那點兒可憐的食物分給路過的人;在明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前提下渴望孕育一個生命;她以自己的柔弱包裹住艾希禮替他擋住風沙……
時代變遷,光陰荏苒,她都沒有變。
她親切地拉著斯嘉麗的手,神色慌亂,卻堅定地與斯嘉麗對視著。「不!對不起,親愛的,我真是卑鄙啊,我真是個小人啊,我的腦海裡……腦海裡竟有這樣的想法。」這時,她低下頭去。
「說吧,玫蘭妮,你知道我不會怪你的。如果你不願和我這個好友說,你還要和誰說呢?」斯嘉麗安撫著她,端起桌上的紅茶給她。「喝點兒吧,暖和。」
她望著紅茶歎了口氣。「唉,要不是有巴特勒先生,塔拉怎麼有錢買紅茶呢。可是,親愛的,你同他結婚……關鍵是,塔拉的稅金是他付的啊。」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結婚不是付稅金的代價,對嗎?我是說,你沒有將自己賣給他……」話未說完她便伏在斯嘉麗身上哭了起來。 「對不起,親愛的,我不應該這樣想你的未婚夫,他是個高尚的人,而世間再也沒有比你更高尚的人了。」
「別哭,玫蘭妮,瑞特他是愛我的呀。」斯嘉麗撫摸著她的已經有些乾枯的發,她將玫蘭妮扶起,雙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們視線交匯。
「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嗎?他說:'既然你要嫁個有錢人,那為什麼不嫁給我呢?我也有錢啊。'」斯嘉麗清楚地記得瑞特說這話時候的神情,他的眼中充滿了笑意,但在深處還蘊藏著一點兒別的東西。
「啊,他竟然這樣侮辱你!」玫蘭妮氣憤得要跳起來了,看起來她馬上要衝出去和瑞特好好談談了,好在斯嘉麗將她攔了下來。
「玫蘭妮,你別惱啊,他說得可是大實話呢。我確實是要嫁個有錢人的,付得起塔拉稅金的有錢人,能讓我和你還有大家吃飽穿暖的有錢人,可以讓韋德和小博受到好的教育的有錢人……玫蘭妮,你理解我的,我知道你明白我,你不會覺得我是個淺薄的女人,是嗎?」斯嘉麗握住玫蘭妮的手。
「親愛的,怎麼可能,你是為了我們,為了大家啊,如果我再這樣想你豈不是罪人了,上帝都會懲罰我的。」玫蘭妮眼神溫柔,如同她這個人一般。
「有你真是我的幸運,玫蘭妮,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摯友。」斯嘉麗感歎了一句便接著說道:「以前的我或許真的不能理解瑞特說那句話時的心,但經過了這麼多,我想我多少能明白他的。他是在向我求婚啊,正是因為他愛我,正是由於他瞭解我,正是出於他的真心,那句話才會從他的嘴裡被說出來呢。」
「我不明白,為什麼?」玫蘭妮有些不解。
「他深知我的個性——這一點實在是非常難得的,我也明白我自己,他給予我利益,讓我思考,原來同他結婚對我來說是最有利的,因為和他在一起我是快樂的並且他十分富有。」
玫蘭妮從未聽過這樣的言論。「這真是……」太荒謬了!
「別急,玫蘭妮,除此之外,他竟不怕我是為了錢同他結婚,他竟也不怕我對他沒有感情而只是委曲求全。如果他不是真的愛我,那又能有什麼原因呢?」
玫蘭妮看著斯嘉麗的綠眼睛,她的神情溫柔,自己幾乎要陷進她的漩渦裡去了,她的眼裡是另一番世界。
「而且這些都得有個前提你才能看出他是真的愛我,即他是個不婚主義者。」斯嘉麗這才將目光聚焦到玫蘭妮的眼中。
「他曾說過他是不結婚的,現在他竟向我求婚了。我曾想,若是有一天他向我求婚,我一定要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讓他知道我的厲害,還要把我之前的不快通通報復回來。可是那天他跪在我面前,我卻把這事兒忘得一乾二淨了,竟也忘記了要拒絕三次這回事兒……哈哈」斯嘉麗兀自笑了起來。
她請求玫蘭妮的祝福。
「當然,我是祝福你的,親愛的。」玫蘭妮吻了斯嘉麗的額頭。
給予你我最真摯的祝願,親愛的斯嘉麗。上帝,我願將我餘生的好運都給我面前的這個人,願她過得幸福。
沿著塔拉莊園門口的那條土路,瑞特輕駕著敞篷的馬車往前去,這條路上只有他倆,而馬車上是他未來的新娘,他的嘴角不可自己地上揚。
「瑞特。」斯嘉麗幾乎是將整個人壓在瑞特的後背上,雙手摟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輕喚他的名字。
「親愛的巴特勒太太,我想你可能有點兒重啊。」瑞特笑了。
斯嘉麗立馬將自己的身子挪開。「我還沒和你結婚呢,什麼巴特勒太太。況且,我哪兒重了。」
「我們總要結婚的,巴特勒太太。我還是喜歡你剛才的姿勢,你的巴特勒先生剛好身強體壯,經受得住。」
斯嘉麗不願意再趴在他身上,做那親密的姿勢,讓瑞特好言好語哄了很久才慢騰騰地答應了。
「瑞特,有你真好呀。交稅金那時候你瞧見埃米和喬納森的臉色了嗎?簡直不能再差了!哈哈,真是太解氣了,真是活該!」斯嘉麗乾脆也坐到了前排和瑞特一同駕著馬車。
「幸虧你在那裡啊,他們真是瘋了。」斯嘉麗將頭靠在瑞特肩上,想起埃米發神經的樣子,她的長指甲差點兒劃破自己的臉呢!而瑞特以一敵二,沒到一分鐘就解決了他們兩個。
「厲害!」斯嘉麗比了個大拇指。
瑞特笑著,表示自己很榮幸為他的公主服務。「你的騎士永遠在你身邊,我的公主。」那之後,瑞特卻想起他的公主曾說過的話。她說:「我不敢倒下,因為我的身後空無一人。」他感到揪心地疼。
「哈,你瞧呀,瑞特,我們在那條河邊相遇的呢!」斯嘉麗的臉上是重新綻放的燦爛笑容,這時候的她像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的兒童時光。
「是那棵樹呀,瑞特!我從那棵樹上跌下來的。」
「對,是這裡,你竟還記得!當時我找不到你可著急了……」
「你還笑我!不許笑!」
……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輝灑在土黃的道路上,那一輛馬車慢悠悠地向路的盡頭駛去。
「你覺得你母親會喜歡我嗎?」
第28章 父輩
Chapter 28 父輩
「瞧啊,多可人兒的姑娘啊!」巴特勒夫人親熱地拉起斯嘉麗的手,滿面笑容。
「她可是我的珍寶呢,母親。」瑞特倚著桌子笑吟吟地看著兩個女人。
「我實在沒想到……瑞特終於要成家了。」巴特勒夫人曾一度以為她的兒子這輩子也不會結婚了,身為母親,她同其她母親一樣總希望有個人能在他身邊照顧他,陪他度過以後的漫長歲月。遇上困難之時,能替他分擔些許;快樂的時候,又可有人分享。
「謝謝你,親愛的。」巴特勒夫人張開雙手擁抱了斯嘉麗。這是兩個女人對同一個男人所負責任的轉移。
麻煩以後替我照看他了……
好。
隨後巴特勒夫人細細叮囑兩人各種事宜,從結婚到斯嘉麗懷孕再到孩子的成長以及兩人的老去,所有的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只除了她的語調。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巴特勒夫人甚至不能參加自己親生兒子的婚禮,而這卻是由於她一生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中的另外一個——她的丈夫。
她同自己的丈夫結婚已有幾十年了,丈夫的脾性她很是清楚,她明白做什麼事會讓他高興,說什麼話會讓他憤怒。他是位和藹可親的紳士,有許多體面的習慣和虔誠的格言。他是位正派的老先生,頑固而且容不得人,就算是親生兒子也不例外。他拋棄了自己的兒子,他當著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面,對那些老派先生們說她的兒子死了!大家都佩服他呢!
「假如你的右眼使你犯罪,將它挖出來。」她的丈夫是如此對她解釋的。那時候,她沒有說話,她沉默了。因為說話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命。
當巴特勒夫人第一眼看見斯嘉麗的時候,她便感覺到那個孩子的不同來。那個姑娘的綠寶石一般的眼睛裡是一種她所沒有的理性的光輝。她們倆不一樣,她自己已經被時代拋在後面,只能等待老死以結束這慘澹的後半生。
戰後,農場的房子燒掉了,稻田又變成了沼澤地。因為納不起稅,鎮上的房子也不再是他們的了。他們住著連黑人都不住的兩間房子,羅斯瑪麗已經到了婚齡卻無法體面地嫁出去,長子送來的錢被她的丈夫憤怒地還了回去,再附帶著教訓她和女兒一番——她們陪他挨餓,她們陪他去死。但這所有的一切,巴特勒夫人都選擇原諒,並非由於她的品德多麼高尚,而是由於她愛他。
原諒他是由於我愛他,我愛他是由於我嫁給了他。並非由於我愛他所以才嫁給他,而是因為嫁給他所以我必須愛他。
我嫁給他,我別無選擇,我只能愛他。
「滾出我的房子!」老巴特勒先生將桌上的一遝美鈔摔在了瑞特的臉上。
瑞特沒惱,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以為至少你會願意見見我的妻子。」然後他對母親和妹妹告辭,拉著斯嘉麗離開了。
「他只要他的體面,他不要我,斯嘉。」瑞特望著斯嘉麗苦笑,她看到的是面具後隱藏的痛苦靈魂。
他們無聲地站在破敗的莊園門口,他稍稍彎下腰好讓斯嘉麗摟著他的腦袋,她撫摸著他的發,一下又一下,給他以力所能及的安慰。
她忽然想起來查爾斯頓的途中,他突然岔開了話題,說:「我想讓你瞭解全部的我,而這將會是其中一方面。答應我,斯嘉,你不會對我感到失望。」他牽起她的手,吻了她的手背。
不自覺的,斯嘉麗輕觸了自己的手背。接著,她踮起腳尖,吻了他的額頭。
她想起自己的父親,奧哈拉先生自從奧哈拉太太去世時起便已經被攻破了,他的心早在那時候就死了。他端坐在餐桌上首,儼然一個鬚髮花白的龍鍾老人,一雙視力衰弱和茫然若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腦袋略略點著,顯然在諦聽愛倫的衣裙聲,他喃喃地說:「我們得等等奧哈拉太太,她晚啦!」
斯嘉麗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她眨了眨眼,牽起瑞特的手,十指相扣,他們轉身離開了這一處令人窒息的禁錮地。這回,讓我領著你吧,瑞特。
此時的查爾斯頓還未從戰爭中完全恢復過來,但作為美國南卡羅來納州的一座港口城市,它的恢復力不會低。而春夏時節的查爾斯頓特,杜鵑、山茶、玫瑰、茉莉與挺拔青翠的棕櫚樹爭相輝映。或許它暫時失去了現代工業的力量,卻仍然保留了大自然的饋贈。
「查爾斯頓是個好地方,斯嘉。」斯嘉麗聽瑞特忽然這樣說道。她有點兒驚訝:「我以為你討厭它。」
「是啊,我討厭它,或許……但它仍然不失為一個好地方。」瑞特瞧著她笑,他輕柔地捏了捏斯嘉麗的耳垂,說:「聽見船鳴笛的聲音了嗎?」
斯嘉麗點頭,不僅僅是鳴笛聲,在飛鳥的婉轉歌喉中她甚至隱約聽見了海浪聲。
「我的人生從這個這兒開始,而那個海港賦予我新生。」瑞特朝南指向天空。
「來吧,斯嘉,我現在可打算給你講講我自己啦。」他握著斯嘉麗的手,向前邁開步伐。
「我是巴特勒家的長子,斯嘉,你知道長子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責任,身為長子,從出生起便得背上巴特勒家的責任,況且責任分很多種,比如維護'家族榮譽'——我父親的說辭,或者替巴特勒家生下繼承人……先不說傳宗接代這事兒,就說說'家族榮譽'吧。這詞兒可是是會變的,親愛的。決定所謂'家族榮譽'的內涵的人,往往是掌權者,在我小時候那就是我的父親。而在我爺爺那一代,這詞兒的內涵是完全不同的。但其實我更像我的祖父,悲慘的是,我不是我祖父的兒子卻是我父親的——這話真是大不敬啊。」 他搖了搖頭,面上露出久違的譏諷的笑。
「我想你能明白,斯嘉,這說法或者家庭內部的'制度'本身是有問題的。我是我父親的物品,我的思想行動得由他來掌控大家才能和平相處。我們兩個人之間一直沒有好感,我想不起他在我哪件事情上持過贊成的態度,我太像我祖父了。」
「你的祖父是個什麼樣的人?」斯嘉麗歪頭看他。
「聽說是個海盜,人們叫他'船長',他生前弄來很多錢,死後給父親留下一大筆遺產。我從小聽他的故事就盡力想更多地模仿他而不是我父親。」
「這真叫人驚訝啊。人們也叫你'船長'呢,我親愛的巴特勒船長。」瑞特看見斯嘉麗調皮的笑,這時候她身上的活力再一次撥動了他的心扉。「這麼說來,我倆真是天生一對呢!我的外祖母羅畢拉德也是個辛辣人物呢。以前我只要一淘氣,嬤嬤就拿她來警戒我。外祖母像冰一樣冷酷,對自己和別人的舉止都很嚴格,但是她嫁了三次人,引得那些情敵為她決鬥過無數次,她抹胭脂,穿領口低得嚇人的衣服,而且沒有,嗯……不怎麼喜歡穿內衣。"
「看來確實如此了,我親愛的。你非常敬佩她,儘管你還是儘量想學你母親。別費勁兒了,寶貝,既然你馬上要嫁給我了,又何必再遮掩著自己呢?」瑞特挑了挑眉,他這口氣惹得斯嘉麗有些不快,因為她到目前為止還是在努力向母親學習呢。她想反駁可又不知說些什麼,畢竟他說得是有理的呀。
於是她只好自己生起了悶氣,但瑞特似乎並未注意到這事兒,因為他又開口了,只一會兒,斯嘉麗便完全把自己正惱的事兒拋在腦後了,畢竟這是他的未婚夫第一次袒露他自己的歷史呢。而她,也樂於,也渴望更加瞭解他。
「我長大以後,我父親對我從不贊成漸漸變成了不折的不扣的厭惡,我承認,我也沒有想辦法改變他對我的這種態度。父親要求我做什麼事,做什麼人,都是非常無聊的。最後他把我趕出家門,我身無分文,也沒受過什麼教育,只能當一個查爾斯頓男子漢、神槍手和撲克高手。我沒有餓死,而是充分發揮了打撲克的本事,靠賭博,日子過得很不錯。而我父親覺得這是對他的莫大侮辱,巴特勒家出了賭徒呀!」
「後來,有了一點兒本錢後,我就買了一艘船從查爾斯頓港口開始了我的生意——他們管這叫'投機'……」
「然後你開始了你的'偉業'啊,巴特勒船長。」
「你這不會是在寒磣我吧,寶貝。」瑞特看向她,眼裡是戲謔的詢問。
讓瑞特沒想到的是,斯嘉麗再一次踮起腳尖,這一次親吻了他的臉頰。她說:「不,巴特勒先生,在我心裡,你是個偉人。」
她的那句話輕飄飄的,飄進了他心裡。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乘火車回了亞特蘭大,瑞特打算在桃樹街,萊頓家旁邊的空地上蓋上一所房子,況且結婚還是件麻煩事,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瑣碎事情需要辦理,有各種物品需要辦置。到了亞特蘭大之後瑞特先是將斯嘉麗送回了皮蒂姑媽家再回到了亞特蘭大飯店。
「先生!您有一封信。」瑞特回過頭來,從湯姆手中接過那封信。
親愛的瑞特,
展信佳。我知道這時候寫信給您或許不太恰當,但您已經好久沒來店裡了,而今年還有好些帳目都等著您來核對。除此之外,出於對您的關心,不知您是否有空過來一趟?
您真誠地
貝爾
第29章 輿論
Chapter 29 輿論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貝爾的紅頭髮微微晃動了下,眼前這個男人正抽著煙,貝爾看到的,是縈繞煙霧後的英俊面孔。
「如你所見,貝爾,這地方現在是你的了,我是說,完全屬於你了,不高興嗎?」瑞特對她微笑。
貝爾向來非常珍惜同眼前人待在一起的機會,自從「斯嘉麗」這個名字從他的嘴裡吐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天是遲早的事情,但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瑞特,我一直認為你是個理性的男人。難道你看不出來斯嘉麗漢密爾頓她只是為了你的錢嗎?」如果她還是平常的貝爾沃特林,聰明如她,如果面前的人不是他瑞特巴特勒,對此種事她一定是會緘口沉默的,然而沒有如果。
「為了我的錢?這我知道,畢竟我是用自己的錢來'誘惑'她的呀,貝爾。」瑞特笑了起來。「她既然要嫁個有錢人,那麼為什麼不嫁給我呢?我也有錢呀。但要說'只有',這值得商榷了。我不敢說她真的愛我,但我相信她對我還是有點兒別的感情的。」
他頓了頓,半仰著頭仿佛在思考什麼,那聲音很輕。「總還是有點兒別的什麼的。」
「最多30%,再高的價格我可不願意買。」貝爾的聲音如她所料的那麼冷靜,沒有露出一絲慌亂。
「隨你高興,貝爾。」瑞特將煙頭撚在煙灰缸裡,隨即站了起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順手便套在了身上。「那麼,再見,祝你生意興隆。」
那個男人的背影越來越遠,他就這麼突然地,要離開她的生活,如同當初突然闖進她的生活一樣,不管哪一樣,都能讓她的內心如驚濤駭浪。
忽然,他回過頭來,貝爾的內心升起一絲希冀,或許……
「對了,貝爾,你的孩子,既然我答應你做他的監護人,便自然仍會負起責任的,你不用擔心。」說完,他壓下自己的巴拿馬帽子轉身離開了。
貝爾這才止不住跌坐在地板上,眼淚從她的的眼眶裡不住地流淌,卻仍然沒有一點兒該有的聲音。她拿著自己的手帕,展開,那手帕一角有一個「RKB」字樣的字繡。她用那手帕擦乾了自己的眼淚,非常輕柔,如同第一次見面時那男人滿懷的可憐的同情一般的輕柔。
她扶著桌子站起來,理了理心緒,打開房門,仍然如同一位女王審視自己的領土一般走了出去,她的聲音仍然十分洪亮,她的心仍然十分堅強。
斯嘉麗和瑞特的婚事一經公開便在亞特蘭大和鄉下迅速傳了開來,人們議論紛紛,主要焦點在於瑞特巴特勒——這個投機的流氓。她要嫁的這個男人不僅開著一家妓院,還和北方佬和北方來的冒險家合夥幹各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至於斯嘉麗本人,雖然她的名聲一向不太好但在戰爭這樣大的事情過去之後,她那點兒小毛病人們已經不再提了。只要她遵從於他們那套規則,即擁護聯盟,尊敬老戰士,忠於傳統,人窮志不窮,寬厚待人,痛恨北方佬,那麼他們就樂於接納她。
而這些規則還沒待斯嘉麗一一打破——她遲早要打破的,她就結婚了,以至於人們在她結婚之前仍把她和瑞特分為兩類人。斯嘉麗是個上等的女人,而瑞特是個流氓。於是便有很多人跑去勸說她。
梅裡韋瑟太太在教友的催促下自告奮勇出來對她進行規勸。 「因為你母親去世了,皮蒂小姐又沒結過婚,沒有資格來……唔……來跟你談這件事,所以我覺得不能不來提醒你,斯嘉,巴特勒船長這個人,良家婦女都不應該嫁他,他是個流氓,大流氓!你千萬不要嫁給這樣一個人,他不但自己沒有參軍打仗,還譏笑那些參軍的人,你說是不是?"
「他也是參過軍。他在軍隊裡待了八個月,參加過最後一次戰役,在佛蘭克林打過仗,是跟著約翰斯將軍投降的。"斯嘉麗為瑞特辯白。
「這可沒聽說過,"梅裡韋瑟太太說。看樣子她不相信有這樣的事。"可是他沒受過傷,"她得意地補了這麼一句。
"很多人都沒受傷呀。"斯嘉麗有些不可思議。
「像個樣子的人都受傷了,我就沒聽說誰沒受傷。"這句話是把斯嘉麗惹火了。
"你認識的那些人大概全都是傻瓜,下雨不避,子彈不躲。現在請你聽著,梅裡韋瑟太太,你也可以去轉告那些愛管閒事的朋友。我要跟巴特勒船長結婚,就算他為北方佬打過仗,我也不在乎。"
梅裡韋瑟太太氣呼呼地走了,斯嘉麗也很是生氣,她將這話說給瑞特聽。
「瑞特,你看啊,他們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的?我和誰結婚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他們來管。皮蒂姑媽一聽說這事就暈倒了,艾希禮聽到消息,向我祝賀的時候,連看都不正眼看我,而波琳姨媽和尤拉莉姨媽從查爾頓斯來信——雖然我們之前去查爾斯頓時已經拜訪過了,但她們又一次試圖阻止這門婚事,說這即有損於她自己的社會地位,還會危及她們的名望。看在上帝的面上,誰管她們的名望呢!我是我自己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況且,我現在有錢了,當然啦,瑞特那也是你的錢,我可以不用挨餓,塔拉也得以保全,我還有什麼怕得呢?我希望有錢,瑞特,就是為了能在這種時候對他們說:見鬼去吧!」
「嫁給我這樣的壞人是要招人議論的。如果我是個出身卑賤,一文不值的壞人,別人可能沒有多少話可說。可是我這個壞人又有錢,又幹得紅火——這當然就不可饒恕了。當然,你本就可以對他們說見鬼去吧,但我恐怕不是因為錢的原因,就像美貌不能使人高尚,而衣著也不會令人尊貴。」瑞特笑著攬著斯嘉麗的肩膀。
「你什麼時候這樣愛說教呀。」斯嘉麗有些不滿。「他們從來不喜歡我們,我也要令他們嫉妒得發慌。」
「我恐怕到頭來是你不會好過呢。」斯嘉麗瞪了他一眼,瑞特雙手舉過頭頂表示投降,但他的嘴角仍然帶著笑,他是真開心呢。「好吧,好吧,既然如此,現在你的機會來了,寶貝。畢竟,我有的是錢。」
斯嘉麗很是高興,以至於她沒有看到瑞特此時沉思的表情。瑞特巴特勒一直以自己的深謀遠慮而感到驕傲,每一次出海,每一單生意,甚至每一次打牌,他都能清楚地預見自己的優劣勢,並做出理性的分析和回應。這一回,他覺得自己應該早早做些打算了。而斯嘉麗,他看向那個可人兒,他倒是樂意寵著她,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瑞特駕著自己的馬車,朝著皮蒂姑媽那兒去,一路上,他得體地向每一位元認識的人打招呼,只有少數幾個搭理他,但他不甚在意,仍然掛著得體的微笑。
「你在東張西望些什麼呢?」梅裡韋瑟先生推著餡餅車來到了瑞特停著的敞篷馬車前,他皺了皺眉毛。「叫別人看到可是會以為你在動什麼歪腦筋。」
「啊,梅裡韋瑟先生,您好呀。我是正在找是否有花店呢。」瑞特見到梅裡韋瑟先生變得眉開眼笑,好像他們曾經是多麼要好的朋友一樣。「那麼您呢?要去哪兒啊?」
「找花店做什麼?戰後花店可是最不可能出現的了,大家都忙著填飽肚子了,誰會去買花呢。不過北方佬……」梅裡韋瑟先生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忽然覺得這樣有違自己的紳士原則便住了嘴。「這是雷內的餡餅車,我推到前面去賣些蛋糕和餡餅,我們總得幹點兒營生啊。」
「您說的對,梅裡韋瑟先生,或許我只能去郊外摘一枝來代替玫瑰送給我的未婚妻了。」
梅裡韋瑟先生的表情有些緩和,他聽說瑞特巴特勒和斯嘉麗漢密爾頓的婚事了。別人的婚事他可不該評頭論足,那是女人們才會做的事,他只要心裡有一杆自己的稱便好。他正想著,卻發現瑞特還在說呢。
「……人總是要向前的呀。」梅裡韋瑟先生只聽到了最後一句,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心安的了。事實上自從雷內幹起賣給北方佬餡兒餅這事以來他的心就惴惴不安,生怕亞特蘭大的老貴族老紳士們在背後議論他。其他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裡跟明鏡似的,他是喜歡這工作的,因為勞動他們一家有飯吃,他幹得起勁著呢。
和瑞特說完話後他的心情愉悅許多,他忽然覺得瑞特巴特勒這人也並沒有那麼壞嘛。
瑞特繼續駕著馬車,他先去了不遠的郊外,再來到了皮蒂姑媽家,房子非常幸運地沒有被炸毀也沒有被燒毀,這棟房子裡目前只住了它的主人和斯嘉麗兩人。
他從院門外面喊了兩聲,很快斯嘉麗便領著行李從裡面走了出來,瑞特趕忙上去接過。他同也出現在門口的皮蒂姑媽問好,皮蒂含淚目送著他們離開。
「坐好了,我親愛的巴特勒太太。」瑞特回頭笑著對坐在身後的斯嘉麗說道。等他們完全離開皮蒂姑媽的視線,瑞特又將馬車停在了半路的樹林中間。
斯嘉麗驚訝於他的忽然起身,他扭過身來湊近斯嘉麗。
「你做什麼?」斯嘉麗問他。
他湊到她耳邊。「kiss you.」
幾乎是說話的同時,他親了她的臉頰後立刻同她拉開了距離,而此時斯嘉麗的面前已經有了一枝野玫瑰。
「哦,瑞特。你從哪兒弄來的,我還從沒收到過這樣的——野花呢。」斯嘉麗很喜歡這花。「瞧啊,瑞特,你竟把刺兒也削掉了呢。」
「這是草原薔薇,寶貝,是野生的玫瑰,只獻給我最愛的你。」
「上帝呀,我真是喜歡這樣的你啊。若是你早些時候也這樣對我我就不至於受那樣多的氣了。」
「我的錯,巴特勒太太。」瑞特牽起斯嘉麗的左手,吻了她的手背。
說實話,斯嘉麗有些飄飄然了。
瑞特駕車到了火車站,他一手拎著行李,一手牽著斯嘉麗坐上了前往塔拉的火車。
我們這樣真像夫妻呀,斯嘉麗心想。她笑起來眉眼彎彎。
婚禮在一個月後的塔拉舉行。
第30章 夜章
Chapter 30 夜章
整個塔拉被裝扮一新,方圓百里,他們只能找到為斯嘉麗的上一段婚禮出席的神父。神父表示非常樂意替兩人證婚,因為上帝是包容的,就算是瑞特巴特勒也不例外。同時,他同往常一樣,思考著是否要在婚禮上說出「是否有人反對新人結合」這句話來,但是他被巴特勒先生含糊地請求跳過這段。「哦,好吧,既然如此……」
婚禮非常盛大,好些親朋好友都看在奧哈拉夫婦的面上不情不願地趕過來了,但當他們得到了十分周到的服務後,那點兒不情願也變成了祝福。說到底,這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呀,現在既然巴特勒先生娶了斯嘉麗,也或許會洗心革面呢。
塔拉莊園的所有人都在場,在這樣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裡,就算有些想法的人也該把心底的那些小心思給藏起來。黑媽媽從來沒同意過這婚事,但她不會遷怒於斯嘉麗,尤其在這樣的日子裡,在她親愛的寶貝——愛倫小姐的女兒的婚禮上說些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所有的不喜都是將來斯嘉麗的丈夫要承受的。而艾希禮,斯嘉麗的生活或者更準確一點兒,她的決定,從來沒有他什麼事。就算他事實上對這婚事也表示不贊同,身為一個南方老紳士,他什麼也不能說。就連吉羅德也難得神智清明了些,他撫摸著斯嘉麗的頭髮,說著祝福的話,至於他女兒要嫁得是誰,他暫且不清楚。
……
而作為今天主角的斯嘉麗和瑞特,兩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瑞特巴特勒覺得自己可從來也沒這麼高興過。
那天,雲白天藍,微風和煦。
「I,Rhett Butler,take you,Scarlett O' Hara, to be my lawfully wedded wife, to h□□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until death do us part.」
瑞特巴特勒身著裁剪得宜的燕尾服,裡搭經典白色襯衫,戴著小巧精緻的黑色蝴蝶領帶,此刻,他的面容嚴肅,就連平時刻在眼裡的笑容也不曾流露半分。他從來不屑莊重場合,但這次不行,這是和他的愛人的婚禮。每一句,每一句誓詞他都牢牢地記在心裡,這對他來說不再是幾句毫無意義的普通的句子了。現在,它們變成了他的責任和擔當。
「I,Scarlett O' Hara,take you,Rhett Butler, to be my lawfully wedded husband, to h□□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until death do us part.」
斯嘉麗奧哈拉身著白色婚紗,經典的腰線設計襯托出她較好的身材,拖尾鋪散在青色的草地上。她嘴裡念著誓詞,藏不住眼裡的也藏不住嘴角的笑,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那是一種特殊的,無法言說的情感。
緊接著,又是神父的舞臺。
"You h□□e declared your consent before the Church. May the Lord in his goodness strengthen your consent and fill you both with his blessings. What God has joined, men must not divide. Amen."
那天,雲白天藍,微風和煦。
除了累了些,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斯嘉麗在他們於新奧爾良度蜜月時也還一直念叨。
「寶貝,你不會是在暗示我再辦一次婚禮吧?」瑞特拂開斯嘉麗臉上的一縷細發,調笑道:「我倒是非常樂意的。」
「才不是呢。」斯嘉麗伏在瑞特的胸膛,她嬌笑著否認了。哦!這樣的婚禮再來幾次我都不會拒絕。
「快起來,瑞特,晚上還有個舞會呢。」斯嘉麗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她拽著瑞特的手期望把他也拉起來。
「可現在還是早晨呢,寶貝。」瑞特笑著,他無奈地說道,但還是隨她起床了。
「你說過要帶我去街角的那家餐廳的,這裡的菜肴真是太棒啦,我中午要吃法式燴蝦仁、醉鴿、酥脆的牡蠣餡餅、蘑菇雜碎燴雞肝,橙汗烤魚等等。」她掰著指頭數了起來,她的笑容真實而發自內心。「況且我們還要買東西呢,要給大家帶禮物呀,而且去舞會之前我還得換上舞裙打扮一番呢。」
瑞特仿佛看見了六歲的那個斯嘉麗,淘氣地活潑地,鮮活地,他怔住了,他體會著這種由心而生的奇妙的幸福感。
而斯嘉麗此時才反應過來瑞特沒有回答自己,她看他,那人的眼睛溫柔地要溺出水來了。
白天他帶她去吃東西,愛吃什麼吃什麼,想吃多少吃多少。他知道點什麼菜,也知道菜是應該怎麼做的。新奧爾良的葡萄酒,露酒的香檳,對她說來都很新鮮,喝下去感到心曠神怡,因為她只喝過自家釀制的黑莓酒、野葡萄酒和皮蒂姑媽的"一喝不醉"的白蘭地。他還帶她買東西,什麼時興的小玩意兒,什麼昂貴的經典的衣服也買給她,喜歡都買。衣服的顏色、料子、款式都是他親自挑選的。用圓箍撐起來的裙子現在已經不時興了,流行的式樣非常新穎,裙子從前面向後在腰墊處收攏,腰墊上裝飾著花環,蝴蝶結,還有波浪形的花邊。
「我還是覺得那種用圓箍撐起來的裙子好,現在這種新式裙子……唔,瑞特……」她偷偷告訴他。「把肚子的輪廓都露出來了。」
這實在惹他笑。他笑著說:「那兩個款式都買吧。你真可愛,斯嘉……」
斯嘉麗不明白這有什麼可愛的,但既然瑞特高興,就隨他去了。
還有那可愛的小帽子,它們簡直不像帽子,而是一個扁平的小玩藝兒,斜著搭在一隻眼上,上面別著花呀,果呀,走起路來羽毛跳躍,絲帶飄動。修道院裡做的精細內衣,一件件睡衣、睡袍、襯裙……
「瑞特!」斯嘉麗站在全身鏡前為自己束腰,她叫著自己的丈夫,自從生了一個孩子之後她的腰再也不能束到那麼細了。「快過來,幫幫我。」
瑞特趕了過來,他走到斯嘉麗身後摟著她的腰,將頭埋在她的頸肩。「寶貝,你完全不需要將你的腰束得那麼緊,它很迷人。」
「不,瑞特,你快正經一點,不束緊點這裙子可穿不好看。」斯嘉麗催促道。
「好吧,好吧。」瑞特表示投降。
……
「你就是故意的,瑞特巴特勒!」斯嘉麗不願再理睬瑞特,她先一步下了馬車,也先一步進了大廳。
瑞特在她身後,他假意無辜。「對於你的腰,我只能給這麼大力氣啦。」
他回過頭來付給馬車夫錢,那馬車夫低聲道謝,並且表達自己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先生,我的馬車出了問題給您和您太太帶來不便以致回程時不能再為您服務了。」
瑞特不在意道:「無事,酒店會有馬車的。」說完他轉身進了酒店大廳。
瑞特給斯嘉麗介紹了好幾位婦女,她們長得很漂亮,穿著漂亮鮮豔的袍子,兩手細嫩,不像幹過重活的樣子,遇見什麼事都要笑,從來不談無聊的正經事,也不談艱難困苦的日子。而舞會上的男人們……
「夫人,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同您一起舞蹈呢?」對不起,作為她的丈夫,我覺得你沒有這個榮幸。
「這位美麗的小姐,您的容貌使我著迷,若是能一同跳一曲……」她是我的妻子,你這無賴!
「I see ocean in your eyes,can I swim in it」那一定是個義大利人,鬼話連篇!
斯嘉麗很吃這一套,她一遍又一遍同好幾個男人跳舞,獨獨將自己的丈夫晾在一旁。
啊!瑞特在一旁不禁撫額表示後悔將斯嘉麗帶來。「咳咳!」他試圖以咳嗽聲來提醒那些爭先恐後邀請自己妻子跳舞的男人們,在得到無效後果後,他果斷地將斯嘉麗同他人隔絕開來。
「好了,坐在這兒,吃點兒東西,你肯定餓了。」瑞特將斯嘉麗按在餐桌椅子上,她的面前放著一些小點心。
「唔……好吧,我確實有些餓了。」但她礙著要做淑女的心只吃了小部分而且嘴張得很小。瑞特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吃。「你怎麼不吃呀,瑞特。」
「我看著某位夫人裝模作樣的姿態就飽啦!況且,我可沒跳舞呀。」瑞特拖著長調子,他的查爾斯頓口音又出來了。
「我可沒有裝模作樣……」她思忖半晌,終於開始大吃起來。老天,她是真得餓壞了,幸虧束腰不緊不然自己可是要被勒死了。「別生氣嘛,瑞特,再替我拿些酒好嗎?」她一口氣喝完了被子裡所有的葡萄酒。
「喝慢點兒,你會醉的。」
斯嘉麗不覺得她醉了……當然,一個醉了的人會自然是不覺得自己醉了。我清醒得很呢!她想。
當舞會結束的時候,瑞特不得不攙扶著她走出大廳,他找到經理卻得知所有的馬車已經被派出了。
「嘿,瑞特,要不要帶你們一程。」那是他的一個朋友——邀請了斯嘉麗跳舞的其中一位,他謝絕了。
他攙扶著搖搖晃晃的斯嘉麗,發現這難以行走,於是便停下了。他試圖讓斯嘉麗站穩。「站穩了,斯嘉。」
她點頭。
他背過身來背起她。
那條路有點兒黑,只有月光和路兩旁人家的光陪伴著他們,一片靜謐。
「我愛你,瑞特。」斯嘉麗在他的背上嘟囔著。
「你愛的是我給你的生活。」瑞特背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著,他有些慶倖今天斯嘉麗沒穿裙箍。「誰要是能讓你這麼快活,你就愛誰。」
「這話不假,我也愛我父親。」斯嘉麗的腦子仍然很渾,她答道。「但除了父親,誰會像你一樣對我這樣好啊?沒人了。」
「戰爭之前,那時候我還小,我的生活也很快活啊,男孩子們向我獻殷勤,我都高興得很,可我那時候不知道呀,不知道心裡充實的感覺,只有當我感到滿足,感到充足以後我才發現這一點啊。」斯嘉麗的語調緩慢,她的聲線有些沙啞。「而那是你給我的,我的愛人。」
「我的心裡,」她胡亂拍著自己的胸膛,「很滿,是你填滿的,瑞特。」
瑞特無法表達自己的震驚,與此同時他也覺得,胸膛、心裡,很滿。
「啊,瑞特,放我下來!」斯嘉麗掙扎著要下來,她高興地對瑞特咧嘴笑道:「我要跳舞啦!」
她毫無節奏,也無章法地跳了起來,她隨意地轉著圈兒,藍裙子在月光下發光,瑞特的眼裡,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自由地,無拘無束地,轉啊,轉啊,
轉到了他胸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