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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武俠)醫途漫漫》作者:淩城雪【完結+番外】

第146章 老公與相公

  第二日中午。

  林大夫端著碗, 如同機械地往嘴裡扒拉口米飯。

  這飯她吃得心不在焉。全因她對面的某位教主大人。

  「你昨天說,今天要出門嗎?」這晌午都到了, 怎麼還沒動靜?

  聞言, 教主大人淡淡的夾了口菜, 瞥了她一眼:「我走了, 誰負責你的藥浴?」

  ——陸小鳳?

  他已經被東方攆出去追查幽靈山莊的地點了。木道人刺殺武當掌門一事被武當掌門石雁強行按了下來。現在不管知道不知道老刀把子真實身份的,大部分都在幽靈山莊悠閒地作天作地呢。

  ——楚留香?

  他內傷還沒好全。過幾日林溯的藥浴結束,他大概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好遂了教主大人的意,抓他當壯丁以「力」補過。

  兩人用過午飯後,林溯在院中消了消食兒,東方亦步亦趨地跟著。

  半個時辰後,林溯熬不下去了,主動帶著東方來了浴室。

  這事兒昨日東方已做過一遍,今天都不用林溯說, 等她配好藥材, 他先上前一步, 往浴桶中注入內力。

  不愧是至剛至陽的嫁衣神功,對上藥性也這麼霸道。沸水都用不上了不說,浮在水面的藥材竟然融化了大半, 化為藥汁融在水中。而浴桶中的水,如昨日那般, 變為幾近黑色的墨綠。

  「可以了。」林溯叫停。

  她最近幾日逐漸地加了每日的藥量,東方一回來,藥性百分百揮發。她怕脆弱的經脈會經受不住。

  東方收了內力, 沒有率先調息,反而是試了試水溫。溫度宜人。

  林溯褪了件外衫,然後停了動作,把人攆出去。教主大人不為所動。

  「你在這裡,我會分心。」

  這話一出,教主大人才妥協。

  他出浴房,便停了腳步。沉默片刻後,果然聽到了裡面傳來極淺地聲音。雖然已經努力抑制了,但那倒抽冷氣和忍耐的沉重呼吸他聽得一清二楚。

  東方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一雙桃花眼好似凝出冰雪。

  ——還有三日!

  他默默告誡自己。

  三日後,林溯就會停了藥浴,改為內服。

  東方深深地吸了口氣,冬日裡的冰涼空氣吸進體內卻對他心中的火氣沒有半分效果。

  東方壓制住體內的殺心與怒火,心中冷冷一哼。

  ——『姑且便宜你們再多活三日!』

  入夜。東方抱著已熟睡的林溯久久不能入眠。下午那沉重的呼吸聲仿佛還在耳畔。他曾泡過藥浴,只是化去內力便疼痛難忍,更遑論重塑經脈?東方恨不得以身代替,承受其痛。

  感受到懷裡的人兒睡得並不安穩,東方歎了口氣。

  出了藥浴,平日裡行走坐臥無一時不痛。他難以想像懷裡這一副小小的身軀是怎麼挺過來的。

  憐愛地輕吻了下她雪白的發頂,東方輕聲對她承諾:「放心。傷了你的人和他背後的幽靈山莊,都要為此付出代價!你體內不相融的兩股內力……我也會想辦法。」

  他沒注意到懷裡的人悄悄地睜了眼,而後又閉上。但揚起的嘴角卻再也下不去。

  也是。每時每刻都承受宛如斷骨之痛,她怎麼可能睡得深?就算有安神湯和助眠的熏香,林溯也只是每夜淺眠。東方的話雖然極輕,但她哪有聽不到的道理?

  ——這個傻男人……

  幸好是我家的。

  三日後,林溯停了藥浴。東方在當晚便動身了。

  之後,江湖刮起一陣血雨腥風。

  木道人化為幽靈山莊的老刀把子這些年,把天下的亡命之徒收羅其中。其中有威震七海的「獨臂神龍」海奇闊;武當俗家弟子——一手組建黑虎幫的鐘無骨;巴山顧道人的傳人顧雲飛;少林寺五羅漢等等。

  這些人都是已「死」或者隱退,可這並不便代表他們甘心隱匿。不然,這些人也不會來這幽靈山莊。

  這幾個月以來,林溯每日一碗湯藥,丹藥更是跟吃糖似的嗑個沒完。

  新年在養傷中不知不覺地度過。林溯的經脈是養好了,接下來就是內力相沖的問題。

  林溯拿這個實在是沒辦法,如果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只好等開春去求天山的童姥師父了。

  然而,林溯並不知道。她的童姥師父在春節過後不久,就與無為子下了天山。

  年前東方的動作可謂不小,掀了幽靈山莊後,又直接跑上武當要人,一點面子也不給留。手刃了木道人後,他又一直讓日月神教眾人追殺幽靈山莊的餘孽。

  幾個月時間,幽靈山莊數百名「幽靈」,竟一個不剩。

  有幸活命的,只有兩個年輕女子。一個是葉雪一個是葉靈。葉雪是東方令人踏平幽靈山莊的那日,陸小鳳起了憐惜之心放走的。而葉靈,她之所以活著,是因為她另一個身份——武當山首徒的前未婚妻王姑娘。

  幽靈山莊覆滅時,她縮在最角落的院子裡。是神教教眾發現了她,後來被東方教主拎著此人去武當換人了。

  換人?實際上說是強行要人更為貼切。

  幽靈山莊只是遷怒,東方教主怎麼會忘了這導致林大夫如此的罪魁禍首?

  直接沖上武當,讓武當交出木道人這事兒,教主大人可沒給武當一點兒餘地。態度十分強硬,沒有半點商量。大有武當掌門不同意,就是下一個幽靈山莊的意思。

  也因此事,東方和他的日月神教在江湖上對其頗有微詞。

  東方還沒正是接手日月神教,只是個副教主時,就在林溯的提議下開始慢慢洗白。其實本身沒什麼可洗的,看童百熊就知道了,日月神教大多數人並不是大惡之人。他們只是行為霸道又懶得解釋。所以,漸漸地就被五嶽劍派妖魔化了。這次洗白,不過是把那頭上被人帶上的「高帽」摘去而已。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帶來的效果顯著。雖說五嶽劍派和日月神教還是死敵,但定州之外的門派與勢力,不管是因日月神教的轉型還是看在林溯的面子上,亦或者是知道些久遠的秘聞,都對日月神教有所改觀。起碼定州之外的人,日月神教並不是五嶽劍派口中的魔教。

  當然,其中東方本身的武功境界飛漲和日月神教逐漸壯大是最主要的原因。

  沒人會想不開去惹有一個絕世高手坐鎮的勢力,加之林溯還是這勢力的大供奉。成為這勢力的女主人,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傳承久一些的門派,知道一些大多數人不知道的秘聞。在他們心裡——東方不敗這個人,不好動。

  誰知道動了東方不敗會不會惹來西方魔教的瘋狂追殺和純陽宮的通殺令。

  所以,只要林大夫好好的,不瞎JB作死,

  東方教主心中理智的弦就不會崩掉。只要教主大人不想著毀滅世界或者報復社會,就不會惹起眾怒。其餘小打小鬧,武林盟的各大門派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

  這次東方雖然是去洩憤的,但除了幽靈山莊也算是為武林除害。所以,他那副「不交人就滅門」的魔頭做派,也是重重拿起輕輕揭過了。而武當掌門石雁還恨不得把木道人踹出武當呢。木道人是石雁的師叔,哪怕他差點兒殺了石雁,後來敗在林溯手下修為全毀,也沒有被逐出武當,只是削了他大長老的身份而已。而石雁天天面對已經瘋魔的木道人,心中犯苦。打不能還手——怕一不小心打死了,罵不能還口——影響武當掌門的形象。石雁都快有心理陰影了!東方此次上武當要人,某種意義上還算拯救了他呢。

  這幾個月來,教主大人甚為忙碌,中間還忙裡偷閒,一得空就往回跑,不間斷地檢查林溯的康復情況。

  林溯的醫術擺在那裡,效果自是喜人的。

  所以,新年過後的一個月時間裡,林大夫大半時間都沒能下床。

  為什麼?

  因為這是教主大人的懲罰。

  林溯內力沒封時,兩人一不節制的後果都能讓她在床上躺上整整一天,更別提現在她封住了內力。每一次的「劇烈運動」後,林溯在床上修養個兩三天才褪去身上的酸痛。然後教主大人把人拎上床,繼續「運動」。周而復始。看似無節制的「懲罰」偏偏還有個底線。那就是——絕對會榨幹林溯,但又能保證不傷到她。

  ——為什麼會這樣?

  林大夫面上慘兮兮,心中哭唧唧。

  為什麼?

  因為這是教主大人的懲罰咯!

  誰讓林大夫你沒事兒就作呢。

  必須得讓你長記性!

  而林溯?

  林溯表示她還能說啥?

  ——痛並快樂著吧。QAQ

  教主大人一「算帳」就算了整整一個月。其中點亮了不少新奇姿勢和除床以外的新地點。他們居住的院子自東方回來起就清空了所有外人。若不是冬日寒冷,林溯又沒了內力,東方教主可能都會拽著林大夫去外面試一試了。

  就在林溯吐槽自己成了個肉』文女主時,饜足的教主大人才放過了她。但這並不代表每天晚上的就免了。他會控制在林溯能承受的範圍內。

  二月初八。冬去春來,乍暖還寒。

  一月中最後一日的上弦月在繁星點點的夜幕中掛著,漸漸向西而去。

  而活人不醫大宅的主屋裡頭的燈火還亮著。

  主屋的臥室燈火通明,屋裡的炭盆燒得正旺。而最惹眼的,還是床邊那散落了一地的衣裳。

  床上一對璧人,正緊緊相擁。雪白的髮絲與墨發交纏在一起,少女身上的薄汗未落,呼吸急促。顯然是剛剛結束了一番纏綿。反觀那妖孽一般的男人,氣息綿長有力,半點汗珠也無。好似剛剛進食過的猛獸,暫時收起了獠牙利爪,面上愉悅而饜足。

  「東方。」

  林溯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輕輕開口。

  「嗯?」回答她的,是尾音上揚,極其撩人的一聲輕疑。

  「時間可真快啊……又過了一年。」感歎一句,「不知不覺,我都十八了。」

  林溯突然坐起身,一副有所求的樣子:「我和你說個事。」

  「……?」東方見她如此,眉峰微挑。

  那日對上木道人,林溯自問也沒有絕對的把握活下來。在強行修習北冥心法時,生死一線,她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便是眼前人。

  「……」他狹長的桃花眼靜靜地望著她,等待他的下文。

  「《禮記·內則》有記——『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仙兒雖是我的徒弟,但年紀卻和我差不多大。她與阿飛的事……你應該也知道。我想過兩日給她舉行笄禮,好給他倆定親。而仙兒無父無母,她的字只好我這個做師父的取。我翻了好久的書,才想出來。」

  「——清芷。你覺得這個還行吧?」

  「此心冀可緩,清芷在沅湘。」東方準確地說出「清芷」這個名字的出處,「你翻書都翻到南朝的了?」

  ——看來確實是翻了不少的書。

  某教主心中微酸。

  「我也不知道是哪朝的。我這輩子看的書幾乎都是醫術,沒給她取個藥材名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所以啊……東方。」林大夫無力地倒回教主大人的懷裡。

  「所以?」他擁住她。

  「我大致瞭解了一下笄禮,一套流程下來好麻煩啊。一想到這個我就頭疼。所以,我這個當師父的就省去那些繁文縟節好了。至於字嘛……」林溯黑白分明的眼珠兒轉了轉,「也不去麻煩童姥師父她老人家了,你給我取怎麼樣?」

  「!!!」東方順著林溯腦後雪發的大手一頓,心中不再平靜。

  「你可知讓我取字,這意味著什麼?」他由平躺轉為側臥,深深地望著她。

  「我知道啊。」林溯眨眨眼,長長地睫毛忽閃忽閃,仿佛在一下下地撩撥他的心弦。

  女子若及笄未字,直到出嫁都未曾取字,那便是她的丈夫來取。

  「你是我老公嘛。」她理所當然地說。

  「什麼老公?」教主大人黑了臉,糾正她,「是相公!」

  老公一詞,在這個時代可不怎麼好聽。和太監那是一掛的。

  「好好好,相公。」林溯撇撇嘴。明明才大她八歲,多萌的年齡差啊。可是這代溝……

  「……未央。」他突然說。

  「嗯?」林溯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東方卻不再與她解釋了,不由分說地吻住那淺色的雙唇,欺身而上……

  二月八,燈由亮。

  璧人成雙,藍顏紅妝。

  夜未央,愛未央。

  被翻紅浪,梨壓海棠。

  願卿長樂不盡,你我愛意不絕。


第147章 換種方式啪

  二月十五, 平平常常的一個晌午。

  林溯看著眼前的四菜一湯,咬著筷子心不在焉。

  她昨日收了封信, 是她的童姥師父寄來的。信上說, 童姥師父和無為子師公已經下山。按照他們兩位大佬的腳程, 算算日子, 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林溯收到信,第一個反應就是師父大人她知曉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從信裡大半段的數落就能確定她的猜想沒錯。

  她受傷的事,最開始沒什麼人知道。後來因東方掀起地血雨腥風,江湖人皆知。所以難保不會傳到童姥師父的耳朵裡。

  只是……只是能知曉的這麼詳細的……

  只能是她那位前一段時間過來探訪的原師兄「一不小心」失言了。

  除了原隨雲,林溯不作他想。

  ——居然還和長輩打小報告?

  「怪不得宮九師弟不愛搭理他。」肯定是被坑出來的!!!

  林溯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倒沒有心生埋怨。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原隨雲知曉林溯現在面臨的問題,她也和他說過如果實在沒辦法就去天山找師父的想法。原隨雲給天山去信,也是出於好心。

  「主子,主子?」夏荷打斷林溯的思緒, 見她都沒動筷, 不由地問道:「可是今日的飯菜不和胃口?」

  「昂?」林溯回過神來, 「沒有。挺好的。」

  林溯的口不刁,只是前陣子一直喝湯藥要忌口。現在湯藥停了,這每日的飯菜也恢復往日的規格。四菜一湯, 三熱一涼,有葷有素。再配上一碗清熱健脾的銀耳蓮子湯。已是不錯。

  今天的午飯很合口, 林溯吃不下去,純屬是她心中有事。

  ——這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下一刻這預感就成真了。

  「主子!」春桃一路小跑過來, 氣喘吁吁,「主子!府上來了兩人,還沒進門,就和剛回來的姑爺在門口兒打起來了!」

  「啪嗒!」一聲,筷子掉落。林溯心裡也是一突突。

  「來的人可是一男一女?女子一身紅衣?」

  「是是是!是個一身火紅的姑娘。」春桃連連點頭,「跟姑爺動手的也是她!」

  ——……要完!!!

  只見林大夫拍案而起,一臉正經地訓斥春桃一句:「什麼姑爺!叫東方公子。」

  無辜的春桃:「???」

  淡定的夏荷:「……←_←」

  「你們快去把最大的翠微閣收拾出來。對了,還有我之前住的曉春院。把主屋我的東西全都撤出來。」林溯一一吩咐著。

  絕對不能讓師父她老人家發現自己跟東方未婚同居了!不然,東方可能沒大事,但她……睡了人家到現在才剛想起來要辦個婚禮正名一下什麼的,絕對會被打死的吧!QAQ

  emmm……其實,林大夫你這猜測可以反過來。

  會被打死的——絕對是東方教主。

  ……

  午飯算是一口沒吃,等林溯跑到大門口時,她沒看到春桃口中極有可能是她師父師公的一男一女,也沒看到東方。

  林溯環顧四周,沿著岸邊走了近百米,看到了西湖畔有一抹修長的身影。

  是無為子。一身白衫的他長身玉立,此時正眯眸望向西湖中心,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儒雅謙遜、卻又胸有成竹,且高深莫測。仿佛一切勝券在握。

  他不像個武林宗師,而是更一個談笑間強擼飛灰湮滅的儒將。如果此時給他一把羽毛扇,估計他能去和公瑾燒赤壁了。

  「師……師公!」林溯咳了一聲,及時把脫口而出的師叔改為了師公。

  此舉大善啊。

  只見無為子大佬聽了,面上的笑意深了兩分。他轉過頭來,眸中帶著幾分滿意。

  「是小徒兒啊。」無為子並不意外她會來。

  「師公,」林溯走近,「您怎麼在這兒啊?我師父呢?」

  話說著,林溯朝無為子所看的方向望瞭望。明明是中午,湖面卻起了白霧。她只能依稀看到湖心的亭子。

  「喏。」無為子朝湖心亭的方向指了指,答案不言而喻。

  林溯踮起腳又望瞭望,凝神盯了盯,終於勉強從霧中捕捉到了兩道豔麗似火的身影。

  這兩道身影飛快,時隱時現。湖面的白霧卻越來越濃。

  此時林溯的心態終於有了正常女孩兒家的憂慮——師父她老人家下手重不重?東方不會受傷吧?啊!師父不會一氣之下打死他吧……

  林溯的心一點一點揪起,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整得心神不寧。

  「師公……」林溯求救似的看向無為子。

  「安心。你師父不會有事的。」無為子大佬繼續淡笑。

  「……」

  ——師父她老人家當然不會有事了。我要問的是東方啊!

  你這個眼裡只有老婆的妻奴!!!

  林大夫敢怒不敢言,而無為子似是已看出她心中所想。

  「放心,那小子雖才入突破不久,境界有些不穩,收放也不自如。但童童並未使出全力,所以他不會怎麼樣的。」

  反之,現在兩人的對戰已經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前輩與小輩的切磋。從剛開始帶著怒意的出手,已經變為指導性地過招。

  無為子掃了眼湖面上的霧氣。心中道了聲難怪。

  兩人修煉的內功同屬至剛至陽的武功。而到了宗師之境,則不分陰陽而是五行。兩人都是火屬性,水面上的霧氣便是兩人的內力所致。如此年紀便入了宗師之境,也難免童童會生出幾分激賞。

  ——只是……

  他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可欣賞的。

  某大佬心中微酸。

  嘖嘖,真是什麼飛醋都吃。這男人沒救了。

  無為子算了算,兩人從林溯家的大門口打到西湖湖面之上也快一刻鐘了。自家媳婦兒還是兩人在一起這些年來唯二把注意力分到男人身上這麼長(?)時間,從而無視自己。

  而另一個「男人」,還是他家臭小子。

  無為子心中不爽,雙目微沉。純白的廣袖一揮,清風徐來,吹散湖面之上的白霧。兩道紅色的身影也顯現出來。

  交手正酣的兩人同時一停,意猶未盡。童姥率先飛到岸上。嬌俏的小臉兒沉沉的,看上去有些不爽。

  她瞪了眼無為子,顯然是不滿他剛才的舉動。

  無為子無辜極了,給童姥指指林溯。道:「你們打得倒是暢快,可再這麼下去,可憐的小徒兒就要被凍出風寒了。」

  二月的天還是冷的。而林溯此時內力正被死死地封在丹田裡。自然做不到寒暑不侵。而她方才出來的急,只著了身室內穿的衣衫跑了過來。身上連個披風都沒,依然是受不得湖邊的寒氣的。

  「……」

  童姥見林溯發白的小臉兒,心中一軟。這才放過無為子。

  沒等她有所動作,東方已經落到岸邊。他解下披風披在林溯略顯柔弱的雙肩之上,又運功幫她驅走身上的寒氣。

  身體回暖,林溯舒服地迷眼。仿佛是一隻正在被女人順毛的雪白大貓。

  而這一幕落到師父大人眼裡就不是這麼順眼了。心中對東方方才的欣賞驟然散去。

  「東方小子,別以為入了宗師之境就能娶我的徒弟了。論境界,你還差得遠!」童姥大人沉著俏臉兒,一副「惡婆婆」模樣。

  而東方教主呢?並沒有黑臉,反而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晚輩受教了,多謝師父指點。」他只回應童姥最後一句話,四兩撥千斤。

  指點?是剛才的切磋還是童姥那句話?可師父都叫上了,應該是……都有嗎?

  原來教主大人的臉皮也可以這麼厚的啊。但林溯的關注點不是這個。

  「師父。」林溯叫了一聲童姥,大有轉移她注意力的心思,「您方才說,東方他……宗師?」

  林溯看了眼東方,面露嗔怪:「你怎麼沒和我說?」

  「……」東方剛剛張口,就被童姥大人一句話截住,「有什麼可說的。雖是入了宗師,卻連招式的收放都不能自如。一招的內力平白揮霍了一半。」

  「剛剛突破,境界不穩也情有可原。」無為子可不是給東方說好話,他純屬是不想讓自家媳婦兒把注意力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童童,我們這次來,不是解決小徒兒身上的傷勢嗎?」無為子給童姥傳音,「小輩的事,我們就不要過問了。他們倆明顯都已兩情相悅,我們過多插手,最後反倒落個埋怨。」

  「你想想師弟師妹他們,不就是如此?」雖然不想提起無崖子和李秋水,但這兩人確實是個很好的反面教材。

  當初李秋水和她的妹妹與無崖子還有及時抽身的童姥這幾角戀,搞得逍遙子頭疼無比。最後好不容易無崖子要娶李秋水了,逍遙子樂呵呵的給兩人主婚。

  可結果呢?孩子剛下生沒幾個月兩人就鬧離婚了。最後怨來怨去,竟然還怨上了逍遙子沒有及時阻止他倆。氣的逍遙子直接撒手不管了,獨自一人外出雲遊,到現在還沒個消息。

  「……」童姥默了默,又觀兩人舉止親密,東方也確實體貼。不大甘願地冷哼一聲,此事算是揭過了。

  回到大宅。林溯說清自己受傷的原因和現況後,遭到師父大人的數落。話語雖說不多,但句句紮心。

  「早就說你的武功不扎實,卻不勤加練習。比起你的師兄師弟,你的武功境界差了一大截兒,卻敢去招惹一個近宗師境界的武者。明知不可修習北冥心法卻還強行,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早知你如此不省心,就應該在前年把你扔進石室閉關。不到宗師之境,不允許下山!」說著,師父大人瞥了眼東方,心裡哼了一聲。

  ——如此一來,就沒這個臭小子什麼事兒了!

  數落歸數落,林溯面臨的問題還是要解決的。

  無為子列出了兩個方法。

  第一。最簡單省力的——用北冥神功吸取林溯體內不屬於她的內力。可問題是,逍遙派的大佬們裡只有無崖子主修北冥神功。與其去尋被逆徒傷了心正縮在山裡在當烏龜的無崖子,還不如去西夏找同樣會北冥神功的李秋水呢。

  但西夏也太遠了,還有石觀音的事兒……還是算了,去了也尷尬。

  林溯放棄第一選擇,靜等無為子大佬的第二方案。

  而第二個方法簡單明瞭。無為子只給出了兩個字——雙修。

  林溯一聽,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師公,你說的雙修,是我想像的……那個『雙修』嗎?」

  「自然不是,」清風明月的無為子大佬否定,而後……「當然,你想的那種是最省時的。」

  「看來,您和我師公都一一嘗試過了?」林溯的側重點有點歪。

  而無為子大佬呢?他微微一笑,一副理所應當的點頭:「自然。」

  「我與童童,是天生的道侶。不管是外貌、性格還是別的。就連內功屬性,也十分貼合。」

  無為子是五行之外的風屬性,正所謂風借火勢火借風勢,兩人的內力相輔相成。

  而東方與童姥是同樣的火屬性。那麼問題來了。林溯的內功是什麼屬性呢?

  無為子問了出來,而她卻突然紅了耳朵,轉身跑了。

  她當然知曉自己的內功屬性——木。

  木生火。

  木屬性對火屬性大有益處,而火屬性的內功也能淬煉木屬性的內力。

  這兩人的雙修,是板上釘釘了。無為子問她什麼屬性的這種問題,聽到林溯耳朵裡,簡直是在跟她科普啪啪啪的正確姿勢——雙修。

  所以,林大夫紅著耳朵跑走,完全是因為惱羞成怒了。

  ——只是那啥啥就能解決問題,那她之前一個月都沒能下床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啊!!!QAQ


第148章 小花的災難

  《性命圭旨》有雲:「何謂之性?元始真如, 一靈炯炯是也。何為之命?先天至精,一氣氤氳是也。」又雲:「性之造化系乎心, 命之造化系乎身。

  對於無為子大佬的科普, 林大夫聽得一臉懵逼。不是說雙修麼?怎麼和性啊命啊的扯上關係了?

  然後, 只聽無為子大佬又道:「性者, 元也。男為陽女為陰,陰陽調和,坎離互補,乃為雙修。」

  林溯:「……」

  ——還是聽不懂。

  「師公啊,」她打斷了無為子玄乎又玄的長篇大論,「你直接告訴我,我要怎麼做就行了?」

  「煩請您大白話,我有點兒聽不懂。」

  「……你啊。」無為子歎了口氣,只覺得朽木不可雕也。

  然後, 我們清風明月一般的無為子大佬, 從懷裡掏出一本《房中術》扔給林溯。

  「把這個給東方那小子, 他能領會其中奧義。至於你……」林溯敢賭咒發誓,她這位芝蘭玉樹的師公此時眼裡透著的絕對是嫌棄,「你負責躺好就行了。」

  林溯:「……奧。」

  雖然找到解決內力問題的辦法, 但是一點也不開心怎麼破?

  ……

  把書揣進懷裡,林溯準備走人。

  剛出了無為子和童姥所住的小院兒, 林溯就聽見背後「劈裡啪啦」地似是轟炸的聲音。

  林溯轉身一瞧——好麼!

  雙層的小樓翠微閣像是被怪獸的巨口啃了一塊兒似的,二樓的木質陽臺碎了大半。

  林溯嘴角一抽,連忙趕回去。

  「師公, 方才……」

  一進院門兒,林溯便止住了話頭。

  院中的無為子正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半點殘渣都未曾近身。他的手裡掐著條小白蛇,此時正頗有性質地盯著它。

  見林溯進來,小白蛇仿佛看到了救星。連忙吐著信子朝她求救。

  「嘶嘶嘶!」

  「小花?」林溯上前一步。

  無為子見了,眉峰一挑。問她:「你的?」

  「嗯,啊!也不算是。」林溯先是點點頭,而後又搖頭否定,「小花是我從秦嶺帶出來的。之前一直在後山睡覺來著。小花是否驚擾了師公?我這就……」

  林溯還未說完,無為子便抬手止住她的話。

  「驚擾倒是沒有,只是這小蛇挺有趣的。」

  「嘶!」小花奶凶奶凶的一張嘴,露出兩顆鋒利的小牙牙,照著無為子的虎口就是一口。只是尖牙還未觸及上面的肌膚,就被無為子鉗住了七寸。

  「嘶……嘶。」

  得,這會連吐信子都艱難了。

  無為子另一手捏上小花的小尾巴,上下打量了一眼。見它背上的鱗片有淡淡的彩色,微微訝異:「五彩莽?還快要化蛟了?」

  「是。」林溯上前,看了眼小花,摸不准無為子的態度。

  「小花興許是剛蘇醒,腦子還不清醒。若是有衝撞師公的地方,還請寬恕它一回。」

  「嘶……嘶!」小花艱難地反駁。

  ——它才不是剛睡醒腦子還不清醒呢!

  從後山一覺醒來,小花便爬牆回了大宅。好巧不巧,它爬得是翠微閣的牆院。剛上牆頭就發現了陌生的氣息,它想也沒想,直接一尾巴抽了過去。翠微閣那缺了的一塊兒就是它幹的。

  誰知這回小花遇上的不是楚留香,而是無為子這個硬茬子。巨尾襲來,他不閃不避,一手準確地抓上了小花的尾巴尖兒。然後小花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它就莫名其妙地從數十米的龐然大物便成了一條任人揉捏的可憐小蛇。

  「放心,我又不會要它的命。」

  「五彩莽少見,如此頗有靈性還未沾血氣的更是難尋。」

  ——最最難得的是,小花還是條母蛇。

  「既然無主,那我便跟著我吧,剛好給我家火兒做個伴兒。」無為子大佬這臉皮原來也夠厚啊。

  「火兒,出來跟你媳婦兒打個招呼。」

  無為子話音一落,他的袖口便探出個紅色的小腦袋。豆大的小眼睛瞄了一眼無為子手中奶凶奶凶的小白蛇,「嗖」地一下又縮回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害羞了。

  「師公,這……」林溯頗有些為難。小花雖然不是它的跟寵,但她卻是來這個世界第一個朝她散發善意的生物。一人一蛇相處的很好,在林溯心中,某種意義上來說,小花是比楚留香陸小鳳之流還要靠譜的小夥伴。如今,卻……

  「安心。」無為子似是看出林溯的隱憂,「你這條小白蛇我只是帶著它一段時日。跟著我,對它來說好處甚多。」

  說著,無為子手指摸了摸小花頭頂不明顯的小肉包。

  「雖說開了靈智又未曾染血,很是難得。但若一直跟著你,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林溯眼眸微微瞪大,「師公,您是說……」

  「化蛟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無為子笑笑,「哪怕你給它喂再多的藥也無用。它需要的,是這世上難尋的天材地寶。而此地太過貧瘠,別說天材地寶,靈氣都少見。」

  「正好,我與你師父此次下山是為了尋你師祖。事情辦完後,我們會去另一個地方度個假期。那裡的條件才適合它繼續修煉。」

  「……靈氣?」林溯腦子一抽。她為啥覺著無為子和自己根本是不處於一個畫風裡的?

  她是武俠,而無為子大佬……不會是修真吧?

  林溯搖搖頭,清出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

  「不知師公要和師父去哪裡度……假期?」在古代待慣了,突然說個現代詞還挺不習慣的。

  「自然是回師門了。」

  「逍遙派?」林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逍遙派原址在大理。這裡靈氣少,那裡靈氣就多嗎?

  ——難道是因為大理花開得好?

  「不。是長歌門。」

  「長……長歌?!」林溯聲音都變了,被嚇得。

  「怎麼,」無為子輕飄飄地看她一眼,一副高深莫測的前輩模樣,「你的系統沒和你說?」

  「入逍遙派前,吾乃是『四絕』之一——詩劍仙李太白門下弟子。」

  「李,李太白?」

  ——那不就是李白嗎?!

  林溯只覺得腦子不夠使了,更是忘了問為什麼無為子會知道系統的存在。

  「師公,你……你能回長歌門?這,這怎麼可能?」這才是她最想問的。

  ——長歌門,明明是在另一個世界!

  而無為子只是神秘一笑,回了她一句似是而非的答案:「等你到了大宗師之境,便知曉了。」

  ……

  翠微閣毀了,童姥和無為子也未過多停留,當天就離開了。他們還要去找逍遙子。一起走的,還有被無為子大佬揣到袖子裡的小花。

  林溯則是腦子混沌了半天,直到晚上才仿佛大夢初醒一般。

  「大宗師……」

  聽無為子的話中之意,還有他輕鬆寫意的態度。難道……到了大宗師之境,便可在兩個世界來去自如?否則,無為子又怎麼會說只是「度假」呢?

  「嘩啦!」林溯從浴桶中站起,沒顧得上春桃夏荷的詫異,隨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披了件內衫就跑去了臥房。

  臥室中,東方只著了件繡著紅色暗紋的玄色裡衫。他此時正坐在桌前,劍眉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溯進來,他從沉思中回神。一抬眼見林溯只穿了件薄薄的內衫,頭髮還在濕漉漉地滴著水,皺了皺眉。

  「怎麼頭髮也不擦就跑過來了?」現在的天兒早晚還是很冷的,這麼濕著頭髮跑過來,多半會受了風寒。

  春桃和夏荷拿著白巾追了進來,東方隨手取過,揮揮手讓兩人下去了。

  他拉著林溯走到桌旁,讓人坐在自己懷裡,輕輕地擦拭她如雪的長髮。

  待頭髮半幹後,東方用內力為其徹底烘乾。見林溯一直乖乖配合,一言不發的模樣便知曉她心中有事。

  「在想什麼?」他圈住懷裡的人,輕輕地吻了吻她纖弱的肩膀。

  誰料,這個吻下去後,林大夫的反應如此之大。

  林溯一扭身,改為跨坐,與東方面對面。

  她的眸子映著燭光,此時明亮極了。

  「師公給你的秘笈,你看懂了嗎?」她問。

  「?」教主大人眉峰微挑,答案不言而喻。

  「那我們來雙修吧!」林溯圈上他的脖子,滿臉期待。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做出意味著邀請的動作。

  教主大人紅潤的薄唇,唇角緩緩上揚。眼神與笑容,三分神秘七分邪魅。

  ——固所願也……

  他的薄唇印上她淺色的唇瓣。並沒有攻略城池,而是輕輕地吻了吻後,一路向下。

  唇角、光潔的下巴、白皙的頸項……

  林溯昂起頭,腦後如雪的髮絲如瀑,雙目微微浮現水霧,已開始迷離。

  玉頸生香,他的唇在此處停留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向別處進發。

  他一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身,另一手遊走進她的衣領,向下一扯,薄薄的內衫盡落在腰間。

  紅梅雪峰,一覽無餘。

  狹長的桃花眼眸色深了幾許,他輕咬了下眼前精緻的鎖骨。換來懷中之人一聲撩撥心弦的輕哼。

  喉嚨微微滾動,他沒再忍耐,品嘗鎖骨下任君採擷的紅櫻。

  只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林溯便整個人癱軟在了東方懷裡,兩人衣衫盡褪。察覺到身下抵上了某物,林溯嬌哼了一聲:「別……別在這……」

  「嗯!」感覺某人已經攻略了城門,一聲呻』吟從口中發出,她無力地捶捶他的胸口,帶著顫音罵道:「去床上啊!你個混蛋!」

  「……」

  「呼啦!」

  眨眼的功夫,凳上的兩人已不見身影,床上的帷幔也「呼啦」一聲落下。曖』昧之聲逐漸增大。

  半個時辰後,裡面傳出了氣急敗壞而又無可奈何的罵聲:「你幹什麼?我們是要雙修不是造人啊混蛋!」

  「……」被罵的某混蛋沒出聲,不過腰間的力度卻加大了不少。

  ——竟然還有心思罵他?

  看來這兩天養出的精力頗多。

  沒關係,榨幹就好了。

  ……


第149章 不要搞出人命

  四月春, 江南籠罩在濛濛的雨霧之中。好似一幅煙雨朦朧的水墨畫。

  林仙兒的笄禮舉行過後,便和阿飛兩人訂了婚。這兩人左右都是無父無母之人, 好在還有林溯這個也沒大多少的長輩在不是?

  在不受內力所擾後, 林大夫第一時間就是按著阿飛揍了一頓。

  想把她徒弟取過門兒, 她這個當師父的怎麼說也得「表示表示」。得讓這小子知道, 林家的美人兒可不是那麼好娶的,省得娶回家後不懂得珍惜。

  再有就是。阿飛少年這幾年與林仙兒過得蜜裡調油,劍術武功可也沒落下。林溯這一頓揍,可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本事才勉強把這小子揍了一頓。若林溯還是這般「不思進取」,興許過幾年還真打不過阿飛了。所以,敲打什麼的,要提前為好。

  揍完「拐跑她家徒弟的臭小子」後,林大夫如老父親一般地了句「女大不中留」。等阿飛養好皮外傷,林溯便做主地給兩人訂了婚。

  而阿飛少年也十分自覺地捉了兩隻大雁, 默默地送到了林溯面前。

  林溯:「……」

  ——這孩子什麼意思?

  給我兩隻鳥幹什麼?

  難道是前些天把他腦子戳壞了?

  作為前世現代人, 這一世「不拘小節」的江湖人的林大夫, 不是很清楚古代的定親流程。翻了翻書又問了問左鄰右舍,什麼「三媒六聘」、「六禮」的搞得她頭疼。

  《五禮通考》曾記,自後齊以來, 不管天子庶民,婚有「六禮」。「一曰納采, 二曰向名,三曰納吉,四曰納征, 五曰請期,六曰親迎。」

  而「採納」,指的便是議婚的第一階段。男方請媒提親後,女方同意議婚,男方備禮去女家求婚。而這「禮」,便是阿飛捉來的大雁了。

  弄清楚阿飛的用意後,林溯撇撇嘴,哼了一句「這小子倒是見竿就爬!」。

  雖說腹誹了幾句,但林溯還是去廟裡給兩人測了八字。八字自然是相合的,還被廟祝批了一句「姻緣難得,百年好合」。

  批了八字後,她讓林仙兒和阿飛自己去交換信物,象徵性地過了「納吉」,「納征」。而林溯自己則是把德濟堂與後院兒的地契房契準備哪天交給林仙兒,作她的嫁妝之一。當然,她還提前準備了整整十萬兩黃金,用來給林仙兒出嫁時「送妝」的。與其一起的,還有林溯從庫裡扒出來的一大堆山西送來的珠寶首飾,古董名器。這些金銀珠寶中間,還夾雜了兩張薄紙。是她重金在城南買下一座院落的房契地契,裡頭的傢俱她也找了木匠重訂。

  為了這些東西,林大夫折騰了小一個月。阿飛和林仙兒成親的日子也已定下。這個時代的人們都喜歡在春季結婚,正所謂:「州以農立,適逢農閒,豐收為是,正好婚配」。來年的四月十八,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忙活完這些,林溯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覺著古代的婚禮流程真是繁瑣又累人。

  五月初的天兒,天氣已經轉熱,夜晚倒還有些涼風習習。

  活人不醫大宅的主屋裡,林大夫趴在東方教主白皙健碩的胸膛上,開始抱怨:「這結個婚什麼的怎麼這麼多事兒呢。要不我們還是不要結了吧?」

  林溯覺著,反正現在他倆都這樣了,結不結婚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的事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教主大人的臉色當時就黑了下來。等了半天,也沒見林溯改口,他終於忍不住出聲。此時教主大人撩人的聲線帶了幾分危險:「……你的意思是——不想嫁麼?」

  「……」

  回答東方教主的,是一片靜默。他低頭看了看,發現懷中的人呼吸輕而綿長,顯然已經睡去。

  東方:「……」

  教主大人咬咬牙,卻對其無可奈何。說到底,還是捨不得。

  竟然說著說著便入睡了,顯然這這日子確實有些費心費力。

  明知懷裡的人熟睡,他卻鄭重地回復了方才林溯的隨口抱怨。

  「你什麼都不用做,萬事有我。」

  ……

  一夜好眠。

  等林溯醒來,枕邊人已不見。她起床梳洗一番後依舊沒有見到人影,也沒去問。教主大人事務繁多,行蹤成謎。她早已見怪不怪。只是不知,他這次「出差」,要幾日才會歸來。

  用過早飯後,林溯又一頭紮進了她的「小黑屋」開始研製藥方。她自己上次受傷所得出些感悟,對治療經脈一事上,頗有心得。

  半日緩緩過去。而下午呢,林溯則是從醫藥中抽身,難得開始練武了。萬花武學她早銘記於心,一招一式都融進了骨血,化為本能。而童姥所教授的武功又不好輕易使用。畢竟生死符和天山折梅手什麼的,都要有人試招才行,可這實在太過兇殘。輕則殘廢重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是算了吧。

  而林溯需要練習的也不是武功招式,而是對內力的掌控。她體內原本屬於木道人的內力,經兩人雙修化解後,內力化去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和她自己的內力融為了一體。現在她體內少說也有百八十年的內力,但她能用出一半已算不錯。所以,對內力的調動掌控才是重中之重。

  而熟悉內力最好的方式是什麼?最簡單的便是打坐。內力運行與周天,不斷迴圈,控制其速。而後便是勤加練習。

  這一打坐便是一個時辰。如果不是春桃來稟林仙兒來了,估計林溯會一直持續到晚上。

  「仙兒?」林溯先是疑惑歪頭,而後一拍腦門兒,想起來了。

  她之前讓林仙兒來一趟自己這裡拿德濟堂的房契地契。而因這幾日德濟堂新進一批藥物,有些繁忙,遂林仙兒沒能從中抽身。直到今日才得了空過來。

  「師父。」林仙兒見林溯進門,朝她甜甜一笑。

  「嗯。」林溯點點頭,揉了揉自家徒弟弟的腦袋瓜,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了房契地契給她。

  「師父,這……」林仙兒的目光閃了閃,「師父,仙兒受之有愧。您還是收回去吧!」

  見林仙兒推脫,林溯不樂意了。

  「有什麼愧?我就你這麼一個徒弟,你也讓我省心,醫術一道頗有成就。如今我把德濟堂給你,最是放心。」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林大夫不容林仙兒拒絕,直接把房契塞進她手裡。「給你你就拿著。」

  「……師父,我……」

  林仙兒還想說些什麼,林溯卻已經跳過這個話題。她不經意地掃過林仙兒的眉目,微微皺眉。

  再定睛一看,眉頭又是一皺。

  林仙兒的眉目生得極美,這是不爭的事實。可如今美是美矣,眉峰疏散,眼角不經意流露出的眉意十分勾人。

  「你的元陰呢?」林溯突然發問,惹得林仙兒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

  「阿飛那小子可以啊!」林大夫咬牙。她前腳揍了人,是不是後腳就把她徒弟給吃幹抹淨了?

  「師父∼」她柔柔地喚了一聲。

  「……」林溯歎了口氣。她深知自家徒弟的本事,除非她本人願意,否則阿飛也近不了她的身。

  而林溯這個當師父的也沒立場說她,誰讓她自己都是先上船後補票呢?

  又是一口歎氣,林溯把脖子上掛著的由細鏈子串著的一個葉子形狀的鏤空吊墜取下,給林仙兒戴上。後者不明狀況地歪歪頭。

  「你啊!」林溯伸出手指戳戳自家徒弟的腦門兒,而後把手中的項鍊給林仙兒戴上。

  「這東西大婚後再摘,」林溯叮囑她,「省的你們婚前就搞出人命。」

  ——搞出人命?

  林仙兒先是微微疑惑了下,而後發現葉子形狀的鏤空吊墜裡好似還有什麼東西,她微微辨了辨,裡面是個熏香似的藥丸。而藥丸的成分……林仙兒僅是辨別出了兩種就知曉了其效用。

  此物是避』孕的。再一聯想林溯的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臉上的顏色更豔了。

  「師父,其實我……」也有好好的做了防範措施的。

  「行了,收著吧。此物不傷身,總比你自己喝藥強。」林溯擺擺手,讓她收下。

  這是林大夫在撲倒東方教主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耗費了好半月的時間,不少的藥材,統共也只配出了這麼一個成品。

  林仙兒面皮薄,配林溯聊了幾句話後就沒再多留。紅著小臉蛋兒逃似的走了。

  而林溯則是聳聳肩膀,繼續打坐。

  上午製藥下午練武。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七日。蹤跡神秘莫測的東方教主又是半夜鑽進了林大夫的被窩。

  連續幾日沒見,小別勝新婚。習慣每天晚上都「吃肉」的小情侶自然會是「開葷」的。

  巫山雲雨過後,林大夫被教主大人抱在懷裡,精疲力盡,腦袋昏沉。

  ——好像忘了什麼?

  算了,不重要。

  ……

  東方教主此次回來沒呆幾日,便又走了。而這回,他整整一月沒個蹤影。

  守了一月「活寡」的林大夫也樂得清閒。六月炎熱,她雖寒暑不侵,但也每晚都會在院中納涼。

  六月二十日晚,日常在院中的籐椅上神仙的林大夫收到了一封秘信。信是京城寄來的,而寄信人則是她的小師弟宮九。

  「這孩子不是回天山給師父看孩子去了嗎?什麼時候下地山?」

  打開信封,林溯的面色驟變。猛然起身。

  而她身下的籐椅則因突然外放的內力碎成幾片。

  「這孩子,就不怕師公給他打死嗎?」


第150章 師姐救命啊

  宮九少年很委屈。大寫的那種委屈。

  師父無為子一封信把宮九叫上山, 他以為是師父是傳授什麼新武學或者指點一番。指點了是不假,可他上山后主要任務卻不是練武而是帶孩子!

  這也是難為宮九少年了, 明明人家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然而, 師命難違, 宮九少年又是個乖寶寶。所以任勞任怨地替師父帶起了逍遙派的寶貝蛋。

  可也不知怎麼哄著哄著, 他就(被)把寶貝蛋哄下山來了。抱著寶貝蛋一路回了京城。

  寶貝蛋確實寶貝,可是一點也不乖。裡頭的蛋黃兒絕對是黑色兒的。

  下了山,兩歲多的小寶貝蛋看什麼都稀奇。最初還能在太平王府安分幾天,可等到太平王府的美食都嘗遍後,他就安分不住了。非要鬧著宮九抱他去街上「見世面」。

  「京城裡沒什麼好看的。跟一路路過的城鎮沒差多少。」宮九少年這樣勸他。

  除了更繁華些,達官貴人更多些,也沒什麼了。

  但寶貝蛋不依。一句話不好使就兩句,兩句話不好使就……「嗚哇——!師兄欺負我!我要告訴娘!」

  ——好嘛!直接哭上了。金豆豆不要錢地往下掉。

  宮九:「……別哭了,我帶你出去玩。」

  「嗯。」寶貝蛋瞬間收了哭聲。

  ——這還差不多!

  宮九:「……」

  ——幸虧回京城之前就給師姐去了信。她肯定知道師父師娘在哪兒。趕緊把這小祖宗帶走吧……

  ……

  宮九少年帶著寶貝蛋逛京城, 一天沒逛夠, 第二天接著逛。第二天仍舊沒逛後, 嚷著還要小糖人。無奈,第三天又出去了,然後……宮九少年就把小寶貝蛋弄丟了。

  其實這真心不怪宮九。畢竟, 這京城他雖然自幼長在這裡長大,可這路還沒認清就被抱到天山了。更何況九公子他本來就路癡。能讓他從王府隔壁的一條街順利走回家都委實不容易了, 更何況寶貝蛋是直接從東市逛到了西市。別說寶貝蛋丟了,宮九少年把自己都快給丟了!虧他這兩天因為能順利歸家自信心膨脹,導致一個侍衛都不許跟著。暗中也不許。

  其實, 宮九少年前兩日能順利回家,完全歸功於寶貝蛋過目不忘的天賦。

  宮九少年是早上帶著寶貝蛋出門的,到了晚上卻還沒回來。宮九他爹也就是太平王深知自家兒子的路癡屬性,雖然宮九說不讓人跟著,但沒說不讓去找啊。

  為了效率夠高,太平王不僅帶上了府中的侍衛,還去了一趟六扇門揪來不少捕快一起找。

  這事自然會驚動諸葛正我,禦史更是在知道的第一時間就給宮裡遞了摺子彈劾太平王。

  此時諸葛正我在皇宮裡與皇帝報備,昨天他奉旨抄了一個貪官的家,年輕的皇帝正愉悅地聽著國庫又入了多少銀子。

  兩人說到一半間,太監總管拿著摺子進來了。

  皇帝此時心情正好,看完了摺子笑著也讓諸葛正我看一看。

  「這……」諸葛正我一時間沒搞懂太平王的操作。

  「身後不必憂心,皇叔去你那裡借人,讓他借便是。」

  見皇帝沒有不愉之色,諸葛正我便問:「老臣愚昧,還請聖上解惑。」

  太平王是堅定的保皇黨,而諸葛正我擔心的是,蔡京一脈抓住此事搞事,給太平王安上一個「恐有不臣之心」的帽子。

  也不知皇帝有沒有想到這點,反正他現在是一臉笑意地給諸葛正我「解惑」:「皇叔這個舉動,原因與它,指定是我那個小堂弟把自己給丟了。」

  說著,皇帝還有幾分懷念:「上回皇叔這麼大張旗鼓,還是小九他七歲的時候。一晃都這麼多年了,他倒是一點兒也沒變。」

  聽著聽著,諸葛正我暗暗抽了抽嘴角。他倒是想起來了。多年前,六扇門還不歸他管,下朝回家沒多久就聽說太平王要造反!因為那次不僅是六扇門,太平王拿著先帝賜予可管天下兵權的虎符直接從城外的步兵營調來了一萬五千人馬。聽到風聲的大臣都「進宮護駕」去了,可誰也沒想到步兵進了城,對皇宮一點也不感興趣,反而把東市西市南北大街翻了個底朝天。

  突然之間,神侯大人莫名的慶倖。

  ——幸好世子如今已成長為少年郎,太平王只在六扇門「借」了人。否則,多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蔡京等人必不會把此事輕輕揭過。畢竟,太平王手裡可是有著人人都眼饞的虎符呢。

  太平王才不管他人怎麼想的,老子找兒子天經地義。他可理直氣壯了。畢竟太平王府就宮九這一根獨苗苗。

  好在六扇門的捕快們各個功夫都不弱,像張大網一樣,迅速佈滿整個京城。一個時辰後,終於在北街的第六條巷子裡找到了宮九少年。

  太平王問詢,連忙到了北街。只見自家整日面無表情地兒子眼底泛紅,見他來了,和多年前一樣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爹。」

  「哎!我的兒唉!」太平王的心都快化了,心疼地抱了下自家兒子。

  「沒事,沒事啊。爹找著你了。不怕,不怕……」

  在眾捕快和侍衛的圍觀下,太平王像是哄小孩兒般地安撫自家兒子。而宮九少年很快就恢復了平日裡面無表情的清冷,不過語氣還有些軟軟的。只聽他說:「爹,我把師父的兒子弄丟了。」

  太平王:「……」

  「啪!」原本被太平王心疼地哄著的宮九少年被他爹推遠。慈祥的老父親秒變臉。

  「找錯了!本王要找的是約麼兩三歲,這麼高,跟金童似的小娃娃。」

  眾人:「……」

  宮九:「……」

  這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

  等林溯來到京城時,逍遙派的寶貝蛋已經找到了。算是有驚無險。而林溯也不能回去,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任務——還人情。

  這孩子有父母輸給自己的內力傍身,又在剛懂事不久後就參悟了逍遙派的淩波微步,輕功小有所成。也難怪宮九一不留神就讓他溜了。

  寶貝蛋頭一回來西市,一時間被市井的繁華迷了眼。待寶貝蛋忽覺宮九好似半晌都沒跟上來後,他已經到了一條奇怪的街上。

  這條街並不熱鬧,反而肅殺。街道首尾正分別盤踞著兩波人,看似要開打。寶貝蛋就這麼明晃晃地出現在兩波人中間,雙目圓瞪,小口微張,一臉懵逼。

  他就像點燃了導』火』索的那搓小火苗,兩波人瞬間開戰。寶貝蛋憑著直覺往自己左側的那波人蹭了蹭。果然,這波人不僅無視了他,還小心地避開他,讓他走得更順暢些。

  但也只有那麼一小會兒罷了。刀劍無眼,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證,何況是一名小娃娃。

  眼見寶貝蛋就要被殃及池魚時,雙方大佬竟然同時出手,飛身救人。這兩人都是一身白衣,因為寶貝蛋離左邊的白衣人的陣營比較近,遂他先一步把孩子抱起。而另一名低著頭的白衣人雖然與那名白衣人敵對,但也有自己的原則。明明是非常好的機會,可他竟然沒有趁機出手,傷了那人。

  然而,他不這麼做,不代表別人不會。

  雖然白衣人抽身極快,但還是中了突然出現的另一名黑衣人一掌。

  「雷恨。」

  另一方的白衣人瞥了眼出手的那人,眉頭緊皺。後者倒是十分理所當然地道:「大堂主,我們與他們本就是不死不休。如此好的機會怎能不抓住?」

  聞言低著頭的男人目光閃了閃,還是道:「我六分半堂的幫訓乃是——以理服人,以智勝人。」

  而被說的那人不以為然,嗤笑一聲,閃身不見。

  他抬眸看了眼白衣人被人簇擁著撤離的方向,抿了抿唇。

  而另一邊。眼見救自己的人面色蒼白,虛弱得好似快沒了燈油的燈芯,小大人兒是的寶貝蛋也慌了。

  「喂,你……你別死啊!我爹的醫術很好的,我讓他來救你。」

  才說出口,寶貝蛋就自己否定了。「不行。我爹跟我娘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也沒找著呢。要不讓我師姐來救你吧?我爹說她在你們這裡挺有名的,什麼什麼不醫。」

  聞言,守在白衣人旁邊的人激動地抓住寶貝蛋的小胳膊:「你說的可是——活人不醫林溯?」

  「昂?」寶貝蛋撓撓頭,「是……吧?」

  他爹只提過那麼一回,還是跟他娘說的。他聽得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有這麼一個醫術不亞于他爹的師姐。

  「可是醫仙林溯遠在江南,又未必會給面子出山……」那人顧慮道。

  不過,小寶貝蛋另有辦法。

  「你們先找我師兄,我師兄是世子,他爹是王爺。」最重要的是——「讓他給我師姐寫信過來救人。」

  得!三兩句話把自家師兄師姐都賣了。

  「阿嚏!」正頂著大太陽往京城趕的林大夫猛地打了個噴嚏。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由得又加快了腳程。

  逍遙派的寶貝蛋不容有失,不然誰知道那兩位大佬會不會突然黑化毀滅世界?

  後世從杭州到京城的直線距離約麼兩千三百多裡,而在大安的話至少也是它的二倍。而林溯為了節省時間召了咕咕出來。咕咕飛的路程自然是最短的。林溯騎著真的可以日行千里的赤兔時不時地換為輕功,翻山越嶺地跟著咕咕,只用了五天便到了京城。

  宮九下山沒多久就給林溯寄了信問她怎麼辦,此時剛進京的林溯並不知道逍遙派的寶貝蛋已經丟了一回。

  宮九也沒和林溯說。反而剛見面宮九就火急火燎地拉著一臉莫名的林大夫去了一個地方。

  一進門,小寶貝蛋吧嗒吧嗒地跑了過來。他先看了眼宮九,在見後者頷首後,瞬間淚眼汪汪——「嗚哇!師姐,救命啊!」

  林溯:「……???」

  ——誰(要)死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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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林大夫發威了

  安撫了寶貝蛋, 林溯才從宮九少年口中得知,逍遙派的寶貝蛋要她救的是誰的命。

  小寒山首徒、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

  京城裡有個眾所周知的怪圈。那便是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這兩個勢力龐大又對立, 數年來大大小小的交戰已數不清。而最讓人驚疑的是——雙方從不會請旁的江湖朋友出手幫忙, 而當今天子腳下, 不管他們打得怎麼激烈, 朝廷都不會插手。

  頂多,六扇門在他們每次交戰後幫忙收收屍什麼的。

  而這兩股勢力為首的人,都是年紀輕輕,驚才絕豔之人。

  「一夜盛雪獨吐豔,驚風疾雨紅袖刀。」

  ——蘇夢枕。

  「顧盼白首無人知,天下唯有狄飛驚。」

  ——狄飛驚。

  蘇夢枕和狄飛驚仿佛是命定的對立面。自蘇夢枕從老樓主手中接手金風細雨樓不久後,六分半堂雷損也因年事已高,放權給狄飛驚。兩個年輕人交手數次,勝負都是五五分。今日你技高一籌, 明日我棋高一著。誰也奈何不了誰。

  而這次的巷戰, 不過是六分半堂得到消息在蘇夢枕回程的路上截殺罷了。

  雖然過程不是狄飛驚想要的, 但結果對於六分半堂來說絕對是喜人的。

  不能說整個天下,但全京城知道蘇夢枕的,別的可能對他不瞭解, 不過有一點全程皆知。

  ——蘇夢枕是個病秧子!

  病入膏肓的那種。

  他雖武功奇高,卻被病魔纏身。這次蘇夢枕受了雷恨一掌, 所受的內傷會打破他體內的平衡。

  旁人受了內傷,吃吃藥養陣子就好了,可換做蘇夢枕卻未必了。他喝的藥, 都要經過大夫無數次的精細把控才行。一個馬虎大意,藥便不是療傷的湯藥,而是要人性命的劇毒。

  太平王府內,聽了前因後果的林大夫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所以說,讓我去還人情的物件,不僅是受了內傷,還是個病重的病患是嗎?」

  林溯眉宇間輕鬆寫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有史以來最棘手的病人。

  「師姐,蘇夢枕的病……很嚴重。」宮九少年再次著重重複。

  「只要是沒死,就好治。哪怕剛咽氣我也能把人從閻王手裡奪回一時半刻。不然你以為師姐『活人不醫』的稱號是哪裡來的?」林大夫有些飄,她拍拍宮九的肩膀,豪言壯語脫口而出。

  「耶!」寶貝蛋跳起來抱上林溯的大腿,糖衣炮彈不要錢一樣地灑。「師姐最棒了!師姐你真漂亮!師姐……師姐你去救人吧。」

  「好。」林大夫揉揉寶貝蛋頭頂的小軟毛,「你這幾天好好待在王府不要亂跑。師姐過兩天回來帶你去江南玩兒。」

  「好噠!」寶貝蛋忽閃著大眼睛,乖巧點頭。

  「不說了。金風細雨樓的人都等了一刻鐘了吧?」

  「救人如救火。師弟,你看好小寶貝,我先過去了。」

  「……」

  「師弟?」林溯回身一看,寶貝蛋正整個人騎在宮九少年的肩膀上,一雙小手調皮地捂著他的嘴巴。

  「唔……」宮九發聲之前,寶貝蛋已經把話頭搶過。

  「師姐慢走!我會乖噠!」

  「嗯。」林溯應了聲,不去打擾他們師兄弟交流感情。走出房門。

  「咳咳咳!」宮九少年終於把這個皮猴子從身上扒下來,嘴裡吐出一顆又苦又澀的藥丸。他的整個嘴都麻的,舌頭也木木的不聽使喚。

  「!!」宮九少年狠狠瞪了一眼寶貝蛋,後者無辜地眨眼。他把宮九的眼神故意曲解為對林溯此行的擔憂。

  「放心吧師兄!」寶貝蛋伸手拍拍宮九的小腿,手上剛才蹭上的口水被擦得一乾二淨。

  「那個好心的大哥哥會痊癒的。

  ——師姐說的!」

  宮九少年:「……」

  ——為什麼我從這孩子身上看到了大師兄的影子?

  嗯?為什麼?

  因為同樣都是一肚子壞水兒啊啊啊!

  宮九少年覺得手有些癢,冷冷地哼一聲去院中舞劍發洩了。

  院中太平王重金移栽的翠竹,頃刻之間倒了一排。

  ……

  太平王府發生的事林溯並不知曉,她已經被人接進了金風細雨樓的地盤。

  林溯本以為她會一觀金風細雨樓的總舵是和風貌,結果楊無邪帶他來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看似與普通人家沒什麼兩樣的兩進的小院兒。

  哇哦!這金風細雨樓的樓主可真夠節儉的。

  蘇夢枕自然不會不好好的待在金風細雨樓裡,隨便找了個院子養傷。就算他想,金風細雨樓的其他人也會極力勸阻。

  這所院子看似稀鬆平常,卻是離皇城最近的小院兒,時刻都在御林軍巡查範圍之內。而且,隔一條小巷就是諸葛正我的神侯府。某種意義上來說,此處比金風細雨樓還要安全。畢竟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裡都有各自安插的探子,誰也不敢保證六分半堂會不會突然腦抽來個襲擊。而在此地的,除了蘇夢枕外,都是他的心腹。此地絕密,院子又是在一個普百姓名下,別說六分半堂,就是金風細雨樓的精銳也不知蘇夢枕真正養傷的地方。

  楊無邪引著林溯進了裡院。意外的是,他們去的不是臥室而是書房。

  林溯心中微動。心中預測此行會比想像中的還要輕鬆。沒見病人不是臥床而是還有餘力去書房麼?

  「叩叩叩」,楊無邪敲敲房門。

  「公子。」

  「咳……」裡面最先響起的是一聲咳嗽,而後裡面的人才操著清朗的聲音才道了聲:「進。」

  書房不大,一進門就一覽無餘。裝飾簡樸,但窗明几淨。

  林溯抬眸望向埋首於書桌前的青年男子。

  明明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節,那人此時著的是青色的春衫,裡裡外外足有三層,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

  ——此人畏寒,且清瘦。太過清瘦。

  這是林溯對蘇夢枕的第一個認知。而後才去觀他的面貌。

  他生得很是清秀俊美。只是面色蒼白,帶有病容,讓人不禁覺得此人過於病弱。但你再一觀他的雙眼,便會打消之前的想法。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好似斂了夜幕中所有的辰光,又好似是兩團燃燒得正旺的火焰。

  而林溯覺得,這好似用生命綻放出來的紅蓮。燦爛奪目,底下的莖葉卻正遭惡蟲啃食。如此耀眼的紅蓮,卻連最溫柔的清風都不能承受。可它的枝莖卻依舊筆直地挺著。寧折不彎。

  林溯心中莫名歎息,不知為何突然直覺般地生出一股子惋惜。

  「蘇樓主。」林溯朝他示意。

  「林姑娘。」蘇夢枕淺笑頷首,禮貌而溫和。

  「請。」

  在林溯打量蘇夢枕的同時,他也在打量她。

  蘇夢枕早就知曉「活人不醫」林溯,只是沒想到她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年輕。至於林溯那一頭雪白的長髮,他也知曉其原因,遂視線只是在上面微微停了停便收了回來。

  蘇夢枕在林溯眼中看到了惋惜之意,而他知曉林溯為何如此。每一個大夫或者見到他的人都會這般。而蘇夢枕自己倒覺得沒什麼可惋惜的。他尊重生命,卻對自己的生命不怎麼重視。在有限的生命裡能完成自己所想的事,便已足夠。

  只是……現在還有些事情沒有收尾。他還要多堅持兩天,和時間賽跑和病魔抗爭。

  出乎意料地,兩人沒有寒暄。林溯是個上門問診的大夫,而蘇夢枕則是那待診的病人。除了看病,兩人好似並沒有什麼需要交談的地方。

  打開藥箱,林溯取出裡面的香楠木枕放在桌上,眼神示意他伸手。蘇夢枕沒有言語,只是淡笑著把手放入其上。對男子來說過於纖細的手腕搭在小小的木枕上。

  林溯攏攏袖袍,右手手指搭上蘇夢枕的手腕。

  「……」

  在觸及蘇夢枕手腕的片刻後,林溯皺皺眉。之後一雙細眉越皺越緊,面色也漸漸沉著下來。

  ——天呐!

  林大夫看了眼蘇夢枕,用那種「你居然還活著!」驚詫稀奇的目光。

  這為蘇樓主體內至少有七八種病症,心力衰弱,肺部衰竭,其他器官也沒好到哪裡去。尤其是這人的肺,已經快沒救了。但詭異的是,這些病症在他的體內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再加上內功克制,所以這個本該早已被病痛折磨到死去的人還能活著。

  林溯是個醫者,還是個醫術爐火純青已快封神的醫者。除了病人本身,身為醫者的她是最清楚病痛纏身的苦楚。

  一想到這點,林溯心中也不免驚異。

  ——此人的意志未免太過可怕。

  如果不是有如此強烈的求生意志和對抗病魔如磐石般的堅定,哪怕此人的武功再高,也早早入了土。

  林溯的神情,蘇夢枕再熟悉不過。從他幼時遇到的醫者至今,他們的反應都是如此。

  而蘇夢枕本人,卻是如雲淡風輕地笑笑,甚至還抱有幾分歉意地道:「難為林姑娘走這麼一遭。蘇某的狀況,委實有些糟糕。」

  ——豈止是糟糕?簡直是亂七八糟!!!

  林溯心中叫苦,但也只有這麼一瞬。因為她被蘇夢枕的話挑起了火氣。

  這是身為醫者被人質疑醫術的火氣還有戰意。

  「你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林溯突然道,話裡有幾分不客氣。

  不過這話有些歧義。所以她深深地瞥了眼蘇夢枕,忽然拍案而起。

  「啪!」這聲響兒不小,惹得楊無邪緊緊盯著林溯,生怕她做出什麼別的舉動。

  哪只,林大夫只是雙手撐著桌面,眯著眸子微微俯身。

  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而她下一刻的話亦是如此。

  「本來,我想問的是——你想活幾個月?」

  「但現在我改變注意了。」

  「聽好了,這個問題你要想好了回。」

  「你——想什麼時候死?」她說。

  「只要你蘇夢枕不想死一天,我林溯就保證你活一日!」

  「……」


第152章

  林溯對蘇夢枕說的話, 難免有幾分意氣之爭在裡頭。

  等火氣降下來,林溯才發現自己是攬了什麼糟心的活計。

  如果說蘇夢枕只有一兩種病症, 哪怕病入膏肓林溯也能把這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蘇樓主給拉回來。畢竟蘇夢枕有內力傍身, 恢復能力會比常人快上不少。但他體內可是有七八種病症, 還互相克制!這怎麼治?一不小心就會打破體內的平衡。

  ——太可怕了!

  林大夫扶額。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可怕的病人。簡直就是大夫的剋星!

  可是她能怎麼辦?狠話都放出來了,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哎……」林大夫長長地歎了口氣,聞者搖頭見者同情。

  ——還能怎麼辦?咬牙治病吧!

  收了心思,林溯手中的蒲扇扇得更有規律了。

  沒錯。她正在煎藥。

  能讓「活人不醫」林溯親自守在爐子旁煎藥的病人,這種待遇自打林溯出了秦嶺起也不過唯有蘇樓主他一人罷了。

  沒辦法,蘇夢枕的病得精細著來。藥材要一點一點地加,這味藥材下了砂鍋熬多久、幾分火候、需融幾分藥力、要不要在下一味藥材加入之前把前面的藥材撈出來等等等等……都得由她親自把控。

  一刻鐘後,林溯把藥湯倒入碗裡。而楊無邪已經早早地在旁邊等著了。

  林溯先是把藥碗端到面前嗅了嗅,而後才遞給楊無邪。

  「雖然已經連著喝五天了,但這藥還是不能下得太猛。也只能如此了。今天我新加了一味藥, 所以你得盯著你們樓主趁熱喝下。等藥湯的溫度下來, 其中一味藥的藥性就更淺了。」她叮囑道。

  「是。」楊無邪把此事謹記與心中, 恭敬地接過藥碗,護著手裡的藥就去了裡院。腳步飛快。

  「不這麼急也沒事的。」林溯扶額,「別病還沒治好倒先把嗓子燙壞了。」

  她的話音量不大, 但身具內力耳聰目明的人自然是能聽到的。林溯眼見著楊無邪的背影一僵,然後步子放緩了些。

  「關心也亂呦∼」林大夫搖搖頭, 把砂鍋裡頭的藥渣倒出。之後便讓如意同前幾日一樣,把藥渣處理。

  「等等。」她突然叫住如意。

  林溯把砂鍋拿到眼前瞅了瞅,細細嗅了嗅後又伸出白玉般的指尖摩挲了幾下鍋底。而後又放在舌尖點了點。

  「呸!」林溯吐出舌尖沾上的一點藥湯, 把砂鍋放到如意的託盤上。

  「這個也扔了吧。不能用了。明天準備一個新的。」

  「???」如意滿頭霧水,不過還是依照林溯的話把砂鍋也一併毀了。然後埋在院子裡。

  熬藥的砂鍋自然會有藥味殘留。而這可不是廚房裡的砂鍋,用得越久越好。這砂鍋已經用了五天,湯藥已經滲進了鍋底。再繼續用下去同樣會影響藥力,還可能會影響她的判斷。此物必須得換個新的了。

  又連續喝了十天,再加上林溯每日都會用內力給蘇夢枕疏導身體。蘇夢枕的內傷已經好了一半。剩下的就是養的問題了。

  七月下旬,已是夏末。京城不同於江南,早晚的天氣已經涼爽起來。

  而我們蘇樓主的湯藥,也換了方子。費心費力了小半月的林大夫終於不用天天守著煎藥而是開出藥方把注意事項寫在上面就可以了。

  因為換了藥方,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看著病人的林大夫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從湯藥不用「趁熱喝」後,我們的蘇樓主就再也不好好吃藥了。有時候紮到書房一忙就是大半天,湯藥熱了再熱也沒見他動過。

  這是林溯偶然撞到如意把涼了的湯藥從書房端出來時才發現的。

  「如意,你去做什麼?」她叫住如意。

  「林姑娘,」如意微微俯身,答道,「我去把湯藥熱一熱。」

  「熱一熱?」林大夫眉峰微挑,瞟了眼原封不動的湯藥。

  「楊無邪呢?我不是叮囑過他要讓蘇樓主按時吃藥的嗎?」

  「楊總管回金風細雨樓處理事情了。而樓主他……」如意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他也有事要忙。」

  「忙到連喝藥的時間都沒有?」林溯顯然是不相信這個理由。誰知,如意卻竟然勸她:「等樓主忙完了,自然會喝的。」

  林溯:「……」

  她算是明白了,這是頭兒任性慣了,屬下們已經習慣了。

  「……你們樓主,是不是經常這樣?」

  如意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樓裡有太多事情了。」

  得!居然還為蘇夢枕開脫!

  ——金風細雨樓上下就沒有個人攔著蘇夢枕作死的嗎?!

  林大夫面色一沉,一把奪過藥碗。

  「我不管你們蘇樓主以前是什麼樣,事務繁忙到什麼地步。他現在是我的病人!所以,這事兒我說了算!」

  「真不知道你們樓主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林溯沒好氣地一翻白眼。

  她垂眸瞥了眼湯藥,不用仔細去嗅就知道這藥起碼熱了不下兩回,已經偏離自己想要的效果。

  「這藥沒用了。」林溯把藥碗還給如意,「重新煎一碗。」

  「奧……奧。」

  ……

  半個時辰後,林大夫親自端著藥進了書房。

  「嗙!」

  她把藥碗重重地放在桌上,裡面的湯藥卻一滴未灑。

  蘇夢枕抬頭,見是林溯,淺淺笑開。「你怎麼親自來了?」

  「我不來,誰能讓百忙之中的蘇樓主抽出功夫把藥喝了啊?」林溯雙臂交叉抱於胸前。

  「別想著糊弄過去啊。我可不是你樓裡的人。喝完藥休息一會兒,再去院子裡溜達溜達曬曬太陽。然後去吃飯,聽如意說你午飯都沒有動幾口。」

  「我全程都會盯著你的。」她說。

  「你若是再從書房多呆上一刻鐘,我就一針送你個好夢。保證能讓你睡到明天早上。然後再把你這書房一把火點了。」

  這可以說是威脅了。

  「所以,你覺得呢?」她象徵性地問了句,但不管對方說什麼,她都不會採納任何意見。

  蘇夢枕搖頭輕笑,星辰般的眸子微彎,很是迷人。

  「醫者乃患者再生父母。林姑娘于我更是恩同再造。你都發話了,我豈有不聽的道理?」

  「別,我可不想有你這麼不省心的兒子。」林大夫嫌棄地看了眼蘇夢枕,把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藥。」

  蘇樓主?

  蘇樓主還能說什麼?

  吃藥吧。

  身為病人,尤其還是一個不聽話的病人——在林大夫面前是沒有話語權的。

  ……

  蘇夢枕這幾日這麼忙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自己壽數將近,遂正處理一些交接事宜。

  七月二十八,蘇夢枕要回金風細雨樓了。

  本來他邀了林溯同往,可是她卻說:「我先去太平王府一趟,過兩天去找你。」

  「記得按時吃藥。」她不忘叮囑。後又對楊無邪道:「有什麼事隨時找我。」

  蘇夢枕的藥不用林溯時刻看著,所以她自然還要忙自己的事情。更何況她也需要獨處一段時間來想想蘇夢枕的病情到底要從哪下手。

  花了兩天時間,林大夫從京城串了串門兒。太平王府、李家、神侯府都一一拜訪過後,林溯獨自窩了幾天後,動身去了趟金風細雨樓。

  林大夫這次是來檢查蘇樓主有沒有好好喝藥的。

  而檢查結果當然是——沒有。

  林溯:「……←_←」

  白樓內,林大夫已經盯了蘇樓主足有一刻鐘。

  蘇夢枕安不按時吃藥林溯不用過問別人,她一把脈就知道了。

  所以……

  「你是想早點被閻王爺帶走是嗎?嗯?」林大夫冷著臉,雙眸眯起。

  「咳……咳咳!」回答她的,是由虛弱轉為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起初只是虛咳了一聲,後來卻沒有忍住。他用手帕捂住嘴唇,嗆咳得腰也彎了,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

  林溯說了句:「看吧,這就是不按時喝藥的『好處』。」

  雖是這麼說著,林溯卻不能無動於衷。他咳得越來越厲害了。他的眼球充滿了血絲,清秀俊美的臉上幾道青筋一齊突突地在跳躍著,太陽穴股股的,臉肌完全扭曲。

  他看上去十分痛苦,咳得撕心裂肺。讓人不禁懷疑他會不會下一刻就把內臟咳出來一片。

  蘇夢枕顫抖著手,自懷裡拿出一個小瓶,掏出幾顆藥丸,還沒吞服就被林溯連瓶帶藥奪了過去。

  她從袖袍裡取出一個青玉藥瓶,打開瓶口,一粒雪白的藥丸滾入她手心。下一瞬,這雪白的藥丸便進了蘇夢枕的口中。他仰脖,把藥吞服下去。

  林溯這藥能拿出來,自然是有效果的。只是其藥效她不大滿意。看來還有要改良的地方。

  平靜過後,蘇夢枕閉著眼調整呼吸。每次呼吸間沒有平日咳症發作後,心肺好似撕裂一般的痛苦。反而自上而下清爽通透。心間沁著的這股涼意,太過舒適,讓他忽略了其他的痛楚。

  「這是……」蘇夢枕新奇地看了眼放於桌上的青玉藥瓶。

  「止咳的。」林溯說著,又取出一瓶白玉的藥瓶放在桌上。

  「青色的每次咳症發作時吃一粒,白色的每天一顆,這裡是一個月的量兒。」

  說完,林溯瞥了眼蘇夢枕手中的帕子,雪白的帕子上面的那抹紅色觸目驚心。

  「你的咳症不能再拖。每天按時吃藥。至於你喝的湯藥我一會兒會再給如意一個藥方。還是每天一碗。」

  「當然,每天喝湯藥時,我會來盯著你的。」

  「……」

  回應林大夫的,是蘇樓主的無奈失笑。

  (二)

  林大夫說做就做。

  自來了金風細雨樓,每天中午都會盯著蘇樓主乖乖喝藥。若是不配合?嗯……林大夫手裡的銀針可不是擺著玩兒的。

  八月初十。午飯過後的林大夫日常去白樓盯著蘇夢枕吃藥。

  今天的湯藥來得晚了些。因為自林大夫來給蘇樓主治病後,金風細雨樓的藥材儲備量直線下滑。好幾種藥材已經見底。遂楊無邪這個總管前兩天又分別跑了各大藥房收了不少。而今天就是藥材送來的日子。管理藥房的管事要在手底下的人請點藥材的同時,把林溯開出的方子所需要的藥材一一取出一份,送到如意手上。因為藥材太多,遂耽誤了片刻。

  等如意把藥端來時,林大夫已經來了一刻鐘了。好在蘇樓主沒有忙於正事而是陪她閒聊了幾句,遂也不算無聊。

  「所以,你這幾天是這麼拼命……是為了把金風細雨樓轉交給別人?」林溯挑眉,「我聽說,金風細雨樓的創始人可是你父親。」

  「父親確實是前任樓主不錯,也是他一手創辦了金風細雨樓。但是,這並不代表金風細雨樓就姓蘇了。」

  哇哦。真是好高尚的情操。

  把自己老爸和自己打下的家業拱手送人什麼的。如果換做林溯自己,除非這人是林仙兒,能承自己的衣缽。否則她寧願把資產全部捐出做善事也不會送人。誰知道這人會用她的名聲做什麼事情。

  雖然不能理解,但林溯也沒說什麼。反而問他:「你心中可有人選了?」

  「是了。」蘇夢枕淡笑頷首,「人已在回來的路上。」

  「我倒是好奇,是誰得了你的青眼,讓你這般放心託付。」

  「金風細雨樓創立之時,家父就定了幫訓——『唯情唯義,天下皆兄弟』。因家父重情重義,遂結交了不少兄弟入樓。而金風細雨樓之所以成立,是因為那時的大慶內憂外患,百姓多半不得已安身。」

  「現今的大慶,今上雖還年輕,卻是一位明君。若不是朝堂之上還有魚肉百姓的人在,我興許就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地把人請回來繼任樓主之位了。」當然,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點還是因為六分半堂。

  其實蘇夢枕最初是想解散金風細雨樓。可是蔡京還未倒,六分半堂也還在。若他真解散了金風細雨樓,對方恐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金風細雨樓的人。

  所以,金風細雨樓不能散。蘇夢枕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遂找了個合適的人來當新的樓主。

  話到這裡便止住了。所以蘇樓主完美地錯過了林大夫是真心給他治病而不是在用藥吊著他的命的這個真相的機會。

  「樓主,林姑娘。」如意端著藥碗走進來。林溯起身一把抄起藥碗,「我來吧。」

  她把藥碗遞到蘇夢枕面前,後者伸手去接……沒接過來。藥碗緊緊地被她扣在手上,紋絲不動。

  蘇夢枕抬眸一看,只見清麗溫婉的雪發少女正緊緊地皺著一雙好看的黛眉。

  這一切不過放生在一瞬間。

  「你等等。」林溯拂開了蘇夢枕的手,把藥碗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見她如此,他輕聲問。

  「啪!」

  回答蘇樓主的,是林大夫直接摔在地上的藥碗。

  「誰TM在藥里加了人參?!」林大夫怒火沖天,直接飆了髒話。

  ——她開的方子被這人參全都攪亂了!

  「人參?」蘇夢枕微微一頓。本想再問什麼,可林大夫已經風風火火地揪著如意尋藥渣去了。

  「林,林姑娘,剩下的藥都在這裡了。」如意指指藥鍋。底下的爐子還燃著火炭。

  「……」林溯沒說話,直接把手伸進砂鍋。她掏了掏還溫熱的藥渣,片刻後從裡面摸出兩根細細的黃色藥材。

  林溯掐了一小塊兒放入口中。片刻之後,面冷如冰。

  「到底誰TM幹的!」她看上去頗為暴躁。「我藥方上寫得清清楚楚,是用黨參入藥,這剃光了須的人參是從哪裡來的?!」

  林溯平日裡一直都是溫和直爽的,如意可是第一次發現她脾氣原來這麼大。

  「我,我不知道……」如意磕磕巴巴地說,「平常都是藥房管事拿給我,然後我按方子煎藥的。」

  人參與黨參長相和藥性都差不多,若前者特意防著後者做幹了,一般人是分不出來的。

  但這也不能怪林溯發火,偌大的金風細雨樓,藥房裡的人連人參和黨參都分不清嗎?

  人參與黨參,均能補脾益肺,生津養血。均可用於脾氣不足的體虛倦怠;肺氣虧虛的咳嗽氣促,語聲低微及氣虛血虛者。

  但人參能大補元氣,為治氣虛欲脫、脈微欲絕危重證候的要藥。平日裡入藥的效用多半是為了益氣安神,或者用於氣津兩傷的口渴及消渴證,氣血虧虛、神志不安的心悸、失眠、健忘、血虛、氣不攝血等症狀。

  而黨參補脾肺之氣及生津、養血、扶正祛邪等功效與人參基本類似而力較弱,故古今方中以人參治療一般脾肺氣虛及津傷血虧而證候較輕者,現多以黨參代之。黨參並無大補元氣、複脈固脫之功,雖用大劑量,亦不能代替人參益氣固脫。但這恰巧是林溯需要的效果!

  蘇夢枕這身子骨,根本受不得人參補氣。更何況這湯藥是為了減輕蘇夢枕肺部的病痛。畢竟這是眾多病情裡最嚴重的。

  林溯不知道前兩天的藥是不是也是這個鬼樣子,但幸好這藥才剛開始喝。若時日長了,人參的藥力一點一點積攢起來,那可就要命了。

  如果拿房子來比作人,那麼人的身體就好似地基。而蘇夢枕的「地基」就是豆腐渣工程,在上面蓋房子,或許表面看著挺好。但卻是註定要坍塌的。

  人參的作用就是這般。蘇夢枕虛不受補。服用前期或許看上去還挺精神,但這也只是一時的作用罷了。等時間一長,他的身體會更糟糕!

  藥材出了差錯,這是金風細雨樓內部的問題。林大夫呢?

  為了避免金風細雨樓裡的人又出岔(作)子(妖),壞了她的名聲。林大夫又淪為了小藥童。好在她不用親自熬藥,只是每天檢查一遍藥材的真假與分量就行了。然後再盯著如意煎藥,最後把藥送到蘇夢枕那裡。全程不假於人手。

  只是……連著好幾天守在藥爐旁邊的林大夫,被藥味兒熏得食欲都減了幾分。

  今天。

  因為楊無邪楊總管接手了煎藥,所以林溯不用去藥爐旁熏著了。

  她來到了小師弟的王府準備蹭頓好的。

  宮九少年也覺得十分辛苦,想好好犒勞一下自家師姐。

  可誰知,豪華的午膳擺出一大桌子後,林大夫卻依舊沒什麼食欲。

  她神色懨懨地掃了一眼飯桌,叼著筷子嘟囔了一句:「怎麼沒有豬肉?」

  「……豬……肉?」宮九少年呆了一下。心裡起了一排問號。

  ——豬肉是什麼肉?


第153章 誰說誰是英雄

  豬肉?

  在古代, 豬肉是最下等的肉食。古代窮人不會做豬肉菜肴,富人不屑於吃豬肉。而這京城裡頭住得都是達官顯貴, 沒有一家是會吃豬肉的。

  林溯這一時還真讓人犯了難。

  並且, 豬肉在古代醫者眼中那真是惡評不斷, 「凡肉有補, 惟豬肉無補」,「豬肉能閉血脈、弱筋骨、虛人肌、不可久食」。

  林大夫的師父父孫思邈更是說過:「凡豬肉久食,令人少子精,發宿病。豚肉久食,令人遍體筋肉碎痛乏氣。」

  反正,豬肉不是個好東西。哪怕是東坡大大也拯救不了。

  而且,古代的豬啊,那都是沒那啥的。味道是真的嗯……不怎麼理想。

  王府的廚子捏著鼻子做完一碗肥瘦相間的豬肉被丫鬟端上桌兒後,林大夫一聞那味兒險些吐了。

  「什麼東西?」寶貝蛋也是被熏得兩眼發蒙。

  宮九少年面無表情的臉都差點兒破功, 揮手讓丫鬟把那菜撤走。

  「師姐……」宮九少年和寶貝蛋同時扭頭瞅向林溯, 兩雙墨色的眼睛都透著明晃晃的哀怨。

  ——好好的吃著飯呢, 要不要這麼破壞人家的食欲?

  而林溯?

  林溯正壓著噁心懷疑人生。

  ——那是豬肉?

  不不不,那絕對不是豬肉!

  不!承認吧,那就是豬肉。

  不管是不是豬肉!反正很長一段時間林大夫大概都不會吃肉了。

  ——任何肉!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 等林溯回神兒已經沒了再吃什麼的欲『望。

  她筷子一撂,訕笑道:「你們吃, 我突然想起來蘇夢枕今天的藥好像還沒喝。我去督促他吃藥。」

  「……」

  師兄弟倆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又瞅瞅桌上鮮美的羊肉嫩滑的魚羹,不約而同地一撂筷子。

  ——吃什麼啊吃!

  明天改吃素!!!

  ┻━┻︵╰(‵□′)╯︵┻━┻

  ……

  吃個飯還惹了一場小風波的林大夫盾回了金風細雨樓。

  今天蘇夢枕沒在玉塔, 而是在白樓待客。

  得到這一消息的林大夫點點頭,而後又覺得不對。

  ——等等!

  待客?

  他那個破身子還能待客?!

  林大夫放心不下,快步去了白樓。還沒進去,裡頭一抹熟悉的大紅色就讓她住了腳兒,想也沒想地就要掉頭回去。

  「你是見了鬼了嗎?轉身就跑?」與蘇樓主對坐下棋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們「風華絕代,一統江湖」(什麼鬼)的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此時並沒有黑臉,畢竟有外人在。他的眉眼微挑,眼尾透出幾分惑人的媚意。並不女氣,但足夠妖孽。

  「噠!」在教主大人似是隨意地下了一顆黑子後,白子的「龍頭」被堵,大勢已去。

  蘇樓主苦笑一聲,謙遜道:「東方兄棋藝高妙,蘇某自愧不如。」

  教主大人掃了眼棋盤,不鹹不淡地道:「蘇樓主過謙了。本座只是略通棋藝,談不上高妙。」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被晾在門口兒的林大夫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莫名尷尬。

  「咳……」蘇夢枕握拳抵唇,虛咳一聲。

  「突然想起來今日的藥還未喝。容在下先失陪片刻。」

  「無邪,推我去玉塔吧。」

  正盯著棋盤出神的楊無邪回神,推著蘇夢枕座下的輪椅滿腦子疑惑地走了。

  ——奇怪……樓主的棋藝是退步了嗎?

  按理來說,方才這個陣勢應該至少能下個一天一夜。怎麼樓主的最後一子,下在了那個地方?

  就像是……在自尋死路一般。

  「自尋死路」的蘇樓主笑而不語。

  ——佛曰:不可說。

  楊無邪:……

  不管蘇樓主他可說不可說,教主大人倒是覺得這人很識時務。主動斷了棋局,又十分有眼色地把地方騰出來給他們兩人。

  教主大人瞥了一眼還杵在門口兒當木頭的林大夫,心下氣結。心想著某人要是有蘇夢枕十分之一的眼色也不至於自己被她氣得胃疼。

  「過來!」東方沒好氣道。

  「奧……奧。」林大夫莫名心虛,小步蹭過來。

  門口兒距離東方的位置只有這麼遠一點兒,走得再慢也會到頭兒。

  在離教主大人三步遠時,林大夫自認機靈地停下。但教主大人他臉色更差了。

  下一瞬,林溯只覺得眼前人突然化為一道黑霧。待再一眨眼,她已經坐在他的腿上,腰間被兩條鐵臂牢牢鎖在他懷裡。

  「東方……」她拉著長音,語調又柔又軟。

  「別撒嬌,不好使!」教主大人在她耳邊輕生道,只是聽上去……嗯,還是熟悉的咬牙切齒。

  「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來了京城,還進了金風細雨樓?你的主意可是不小,嗯?」

  最後的一個「嗯?」字,尾音上挑,危險莫名。

  林大夫心裡一個哆嗦,趕緊解釋:「不是啊!我這不是為了還人情嗎?」

  林溯把逍遙派的寶貝蛋忽悠宮九下山後的事情前前後後道了個清楚。教主大人聽完面色稍稍緩和。但也只是「稍稍」而已。

  可是……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他也不好怎麼樣。只好撂了句狠話——「回家再跟你算帳!」

  林溯:「……」

  ——就不能……不算帳嗎?QAQ

  ……

  金風細雨樓林大夫心裡哭唧唧。而在六分半堂的人也覺得心身煎熬。

  狄飛驚的小院兒今日來了客。

  客是不請自來,自然不受主人歡迎。

  狄飛驚一進小院兒,就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

  來者靜坐於他院中的石桌上,面冠如玉,眼若鳳睛,丹頜朱唇。

  「……」

  「咻!」

  一見此人,狄飛驚二話不說,一枚暗器打過去算是打了「招呼」。

  而坐于石桌之上的白衣男子氣定神閑,朝狄飛驚露了個笑臉後,才迅速化為一道殘影,躲開飛來的暗器。

  他飛身而起時,動若脫兔,而面目仍靜若處子。白色的衣衫,隨著秋風與他的動作獵獵作響,仿佛一朵正盛開的白蓮。不,他比那白蓮更白更純更美更翩翩。

  「師兄,你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特別了些。」他說。

  狄飛驚可不願意見到這個師弟,因為他太能搞事了。他的出現,意味著麻煩。

  「你不好好的做你的小侯爺,來我這做什麼!」

  ——小侯爺?

  京城年紀輕輕身居侯位又如此絕色的男人能有幾個?

  唯有一人——小侯爺方應看!

  「自然是奉了師父的命來催你咯。」方應看道。面上掛著天真純善的笑意。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位小侯爺的城府深如巨海。

  「師父?」狄飛驚面色微變,「她回來了?」

  「自然。」方應看點頭,「師父給你下了最後通牒,趕緊撤身。我們那位小師侄可是要動手了。」

  「我……」狄飛驚面露猶豫。這般猶豫的神色,不該出現在低首神龍狄飛驚的面上,可他偏偏展露了。

  「可是捨不得了?」方應看嘖嘖搖頭,而後語重心長地勸上那麼一句,「師兄啊。為兒女情長所困,可是要不得。」

  「你看上那女人,連對自己的未婚夫都能下蠱。若不是當初師父暗中請來逍遙派的無為子出手,恐怕金風細雨樓早倒了。」

  「如此心若蛇蠍,心計很辣的女人,你居然也看得上。」

  嘖嘖嘖,瞧瞧小侯爺說的是什麼話?

  本來是勸,可說著說著就埋汰上了。

  「難道是——她唱歌好聽?」這點方應看還是從蘇夢枕那裡聽說的。光挑這個說,直接把兩人都埋汰了。

  「……」狄飛驚如往常一般低著頭,他並未被方應看的話激起什麼火氣。也是能坐上六分半堂二當家之位,自然氣度超然。

  細細想來,他對雷純沒什麼不舍,說喜歡?

  嚴格來說只能說是有過觸動,但喜歡還談不上。他本就抱著目的而來,奉命監視六分半堂的一舉一動,平衡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的勢力。他是自由身,可又不是自由身。

  若是自己當初沒入純陽宮……

  ——想來我會喜歡她的吧?而她的父親,我也會對其真心效忠。

  可是,這對父女偏偏與我是對立面!

  狄飛驚這般想著。

  「可否……師父可否應允了,留雷氏父女一命?」

  他這話惹得方應看一挑眉,似是看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當初雷損本應死在雷媚劍下,是你把他救出,讓他苟延殘喘至今。如今又想替他們求情?」

  說著,方應看竟是笑了。不過他的笑容極冷,一如他後面的話一樣,透著冰碴子:「師父說過,六分半堂可以是個江湖勢力,可絕對不能插手朝堂之事。更不能做蔡京手裡的刀。

  不管是誰。只要站在蔡京那邊,下場就只有一個——死!」

  狄飛驚:「……」

  確實如此。師父在當初蔡京與雷損接觸時就已起了殺意。

  見狄飛驚沉默不語,方應看覺得是情理之中,卻又覺得有些超乎意料。

  「嘖……你在六分半堂這幾年,我怎麼覺得你越來不像你了?果然,當初就應該我來做這事兒。」

  而且,他絕對會比他做得更好!

  「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出於那一點點的同門之宜,「我當初不過是找小師侄要了個侯位,搞個小勢力玩兒了玩兒,就被師父一劍抽得半年沒能下床。

  你若是再猶豫,等到師父不耐煩親自出手——我估計六分半堂也就自此消融於世間了。到時候,你也討不了什麼好。」

  方應看又笑了,如嬉鬧般的,眼中卻閃過一絲深意。

  ——最好等師父親自出手。

  半年不能下床的滋味兒,怎能只我一人體會呢?

  ——你說對吧?

  我的好師兄。


第154章 趕緊結婚吧

  教主大人把林大夫拎回江南了。後面還跟著一個「尾巴」。這尾巴不是別人, 就是我們的蘇樓主了。哦,不, 不能叫他蘇樓主了。因為蘇夢枕已經從金風細雨樓樓主的位子退下, 現在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是戚少商, 副樓主則是王小石。

  蘇夢枕是隻身一人來的江南, 連楊無邪都沒有跟著。他不是來讓進去就近治病的,而是……履行約定。

  當初蘇夢枕被雷純下了蠱時,是無為子出手救的人。那時候據說兩人做了一番約定。具體是什麼林溯不知曉,不過蘇夢枕現在跟著她來江南的目的卻很明瞭——他在找無為子。

  蘇夢枕要找無為子,按理說應該留在京城守著逍遙派的寶貝蛋才是正確選擇。但誰讓林大夫這兒更有效率呢?因為——她要結婚了!

  是的。教主大人和林大夫要成婚了。

  事情決定的很突兀,但已經等不得了。

  誰讓林大夫她——懷!孕!了!

  是不是很突然?林溯本人也是一臉懵逼。

  本來,教主大人找上來後,林大夫哄一哄教主大人就陪她一同留在了京城。

  有了教主大人在,林大夫自然不會總是盯著蘇夢枕吃藥了。如果再這樣, 她的直覺告訴她, 教主大人心裡的一筆賬肯定又翻了一番。

  所以, 為了晚一點回江南,林溯又給自己找了事情——她去敲神侯府的大門了。

  還記得林大夫曾承諾冷血要幫他解開狼毒並且醫治無情的腿嗎?

  冷血的狼毒,目前林溯還沒找到徹底驅除的方法。但她在江南時, 專門為冷血制了丹藥。這兩年冷血和林溯也沒斷了聯繫,她時不時地會制出一瓶丹藥出來, 六扇門的人會過來取。

  藥方一點一點地改,藥效也逐漸顯露成果。這次林溯手中的丹藥是最完美的配方。雖然不能解開冷血體內的狼毒,卻可以改變狼毒發作時的症狀。起碼理智會十分清醒, 與平常無異。

  這已經是林溯所能及的極限。她甚至嘀咕過,冷血的狼毒其實並不是毒,而是基因變異了。但她穿越前的年紀不大,更是個中二少女,對此也只是沒什麼瞭解。

  至於無情的雙腿,林溯倒是沒那麼為難了。

  無情的雙腿年幼時便已被人打斷,多年來各方名醫束手無策。畢竟,骨頭可以打斷重接,但損壞的經脈就麻煩了。好在林溯前陣子一連泡了半個多月的藥浴,對重塑經脈一事頗有心得。

  ——「泡澡(藥浴)吧。」這是林大夫給出的治療方法。

  「一個月後就能見到效果了。堅持一年半載,保准你能離了身下的輪椅。」

  林溯拍著胸脯保證,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只是重塑經脈可不是泡澡那樣簡單。每次藥浴,都要承受非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和經脈復蘇時帶來的奇癢無比。

  但無情是誰?四大名捕之首——無!情!

  在第一次藥浴結束後。無情雖面色慘白,滿頭大汗,牙根都被咬出了血。但在林溯斟酌著要減輕藥效時,她卻操著平日裡那淡漠的語氣道:「能重新站立,本就是常人所不能得到的奇遇,自然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林姑娘無須憂心,這點苦楚,在下還是忍得的。」

  林溯心下一歎,不禁欽佩。

  畢竟——他是無情啊。

  雙腿不能行走,卻能練就出不用雙腿發力可神行千里的輕功。這是何等毅力與決心才能做到?

  在神侯府泡了半個月,不僅冷血無情,諸葛正我和鐵手追命等人身上的暗傷她也開方子調理了。

  冷血的狼毒可控,無情的雙腿有了恢復的希望。神侯府皆大歡喜。對於林溯這個大夫,自然是要感激一番的。

  物質或者其他上的感激另說,飯是自然要請的。

  神侯諸葛正我在神侯府擺宴,宴請林溯和東方。

  畢竟,她跟教主大人的關係,現在江湖上可是沒幾個人不知道了。

  林溯和東方自然是赴宴的,教主大人雖有些不太情願。但轉念一想第二天某人就不用去神侯府盯著人家大男人「洗澡」,他心情算是好上了些,給了諸葛正我這個面子。

  這一宴,本應是推杯換盞賓主盡歡。冷血早早地在神侯府大門迎接兩人到來,諸葛神侯還親自下廚做了一道菜。可是吧,我們的客人有特殊情況。

  還沒怎麼動筷,在最後的一道清蒸鱸魚上來後,林大夫就面色一變撂筷子就往出竄。教主大人自然是連忙跟著。

  待眾人到了院子,就見教主大人面沉如水,林大夫扯著教主大人的袖子哭唧唧,嘴邊還嘟囔著:「不可能啊!怎麼會呢?」

  「我一直都注意防範措施啊,」說著,林溯伸手往胸口處一摸——空空如也。

  是了。那條項鍊她已經給林仙兒了。然後……然後沒多久東方就回來了,再然後的每次都因為被折騰的精疲力盡所以根本想不起來這茬……

  林溯僵著臉,顫著手又給自己把了脈。仍舊是——滑脈!

  「出……出人命了啊東方,怎麼辦啊?」林大夫慌了,頓時六神無主。

  ——怎麼辦?

  涼拌!

  教主大人恨不得咬死某人!

  懷著身孕三月又餘卻不自知,還不斷給人看病,甚至親力親為熬藥……

  也就他們玉家的崽子皮實,不然早就被這個蠢女人折騰沒了!

  「回家!」教主大人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草草地和神侯府眾人道別後,就把自家孩子他媽抗回了兩人在京城的住所。在知曉孩子在林溯的肚子裡並沒什麼異樣後,他帶著人回了江南。顧及林溯是雙身子,這一路愣是走了一個多月。等到了江南,都已入冬了。

  十月初二,三人才算到了西湖畔。

  教主大人隨意地把蘇樓主往活人不醫大宅一扔,便算待客了。而他自己,則是帶著林溯去了瘦西湖。

  揚州的瘦西湖畔,不知何時建了一座山莊。坐北朝南,占地甚廣。把整個瘦西湖面的三分之二都攬入其中。

  山莊的大門前的匾額上書了四個金色大字——「日月山莊」。

  林溯望著這四個字,第一個反應就是——「你把日月神教搬來江南了?」

  林溯這話猜對了一半。

  東方確實是把日月神教「搬」來江南了,但卻不是全部。山莊裡都是他在日月神教的直系。至於以任盈盈向問天為首的任我行舊部,還在定州的黑木崖。

  「從今往後,沒有日月神教,只有日月山莊。」他說。

  至於日月神教,呵。

  日月神教本和西方魔教百年前是一教,統稱明教。日月神教,日月為「明」,否則東方這個西方魔教教主的親弟弟怎麼會看得上區區被五嶽劍派打壓得不輕易黑木崖的小教派?而西方魔教至今雖然與明教建立之初大相徑庭,但聖火令依然是西方魔教的聖物。

  這半年,不,應該說是這一年多來,教主大人來無影去無蹤的,都是在籌畫此事。瘦西湖畔本就有座山莊,還是花家名下的。他通過花滿樓在花家買來後,又擴建了不少。現在黑木崖上的人與日月山莊已經毫無關聯。而任盈盈等人……呵,就讓他們在黑木崖自生自滅好了。沒有殺他們以除後患,就算給他未出世的孩子積陰德。

  東方帶著林溯飛入了日月山莊,幾個起落後,兩人落在在山莊最中心也是最大的建築前。

  這是坐落于日月山莊中的山莊。

  青瓦紅牆,秀麗雅致。亭台樓榭,雕樑畫柱。無一處不精美,無一處不精細。

  「這就是我們以後住的地方。」

  「……你這一年多就在忙這個嗎?」林溯眨眨眼眸,裡面無端地浮現一層水霧。

  「嗯。後山有處溫泉,還沒引過來。本想著一切都弄好後迎你過門給你個驚喜,不過現在也不晚。」

  「喜歡嗎?」他把人擁在懷中,輕聲道。

  「等尋到你師父,我們就成婚。畢竟……不能再拖了。」東方伸手輕輕地撫摸林溯的小腹,那裡依舊平緩,裡面卻已經在孕育著生命——他的孩子。

  「嘔——」

  明明應該是溫情的時刻,林大夫卻面色一僵,只覺得胃部一抽,彎腰幹嘔。

  待平復了些後,她抓著教主大人的袖子,墨色的水墨望著他,一臉認真地說:「我也這麼覺得!明天是十六,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反正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明天……嘔——」得,又彎腰了,「不用等師父了。明天!明天我們就結婚!」

  教主大人:「……不能急於一時。」

  畢竟他這麼長時間都等了。

  「可是我急啊!」可能是女人懷孕後都比較情緒化,林大夫覺得自己都快急哭了。

  「再等陣子就顯懷了,我該怎麼穿婚紗……嫁衣?」

  「被師父發現我還沒結婚就搞出人命,會死人的!」

  現在,林溯真是萬分慶倖這不是在萬花。大師兄沒在,藥王師父他老人家也沒在。

  不然……

  林大夫抖了個哆嗦,只覺著心尖尖兒一股寒氣直冒。

  她初到萬花時,穀裡有一名師兄和他的情緣愛到深處,情不自禁,最後婚期未到鬧出了人命。

  大師兄可是直接打斷了那位師兄的腿,師父也撂下話來,誰都不能給他醫治,他自己也不行。等到腿長歪後打斷了再重新接。什麼時候他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什麼時候再讓他「痊癒」。畢竟萬花谷杏林一脈這麼多人呢,斷個十次八次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根本都不用著師父他老人家和大師兄出手。

  當時林溯還嘴賤問了大師兄一句。大師兄則是摸摸她的頭耐心道:「大唐民風開放,我與師父又不是什麼迂腐之人。江湖兒女敢愛敢恨,自結情緣都由他們。耳鬢廝磨,一時情難自禁也可以理解。」

  「可你師兄千不該萬不該在婚前就讓人家姑娘有了身孕。」

  「那可以奉子成婚啊。」那時候的小林溯想也不想道。

  「阿溯,」大師兄聽了,卻是語重心長,「在大唐,沒有奉子成婚,只有暗結珠胎。萬幸你師兄和他的情緣都是江湖兒女。否則,若是在尋常百姓家,不僅腹中孩兒不能留,本人不被處以火刑,也會身敗名裂,無顏存活於世間。」

  「啊?」小林溯當時被嚇了一跳,「這麼嚴重?!」

  大師兄點頭,眸色微深。「遂,你師兄身為我萬花弟子,空有一身醫術,卻連這一點都不能為情緣考慮周全,當真是一點擔當也無!」

  「如此毫無擔當的小子,打斷他的腿都是輕的!」

  記憶到這裡就斷掉了。林溯又是一個冷顫,只覺得腿已經開始劇痛。

  「東方……」她慘兮兮地扯著教主大人的袖子,「趕緊結婚吧,不然我的腿……QAQ」

  東方:「……???」


第155章 天龍那個八部

  結婚是要結婚的。但明天?那是不可能的。

  林溯在這個世上孤身一人, 無父無母。她和東方的婚禮必然是要請童姥和無為子過來的。

  不然。兩個人的婚禮上那個「二拜高堂」拜誰?

  ——玉羅刹嗎?

  教主大人表示,那是不可能的!

  拜空氣也不拜他!

  他算個鬼的「高堂」!

  可現在童姥和無為子兩人仙音渺渺, 去哪裡找呢?

  東方問了問林溯, 後者埋頭想了想, 道:「之前的信上說師父跟師公是去尋上一代逍遙派掌門逍遙子了。」

  「不過啊, 我聽師弟說他們要先去趟中州。我想——兩人應該是朝汝南去的。」

  中州,就是後世的河南。而林溯猜測童姥和無為子去汝南,也是因為汝南有座擂鼓山。

  擂鼓山是無崖子現在隱居的地方。沒有後世書中所謂的聾啞門,只有逍遙派掌門和他的弟子蘇星河。現在的擂鼓山,算是逍遙派的地盤。畢竟逍遙派所謂的掌門人都在那兒呢。

  前陣子林溯上京時,她聽說蘇星河正廣發英雄貼,集江湖各路英雄豪傑來破「珍瓏棋局」。

  這「珍瓏棋局」是無崖子這個閉關了三十年的老神仙,閑著沒事兒研究出來的。這次邀人來破「珍瓏棋局」,一是看看如今江湖上有沒有顏值高天賦好的年輕人, 看得順眼了就收進逍遙派。這二呢, 則是就著「珍瓏棋局」挖了個坑, 專門來坑他的逆徒丁春秋的。

  畢竟無崖子大佬活了兩百來年,除去年輕時瞎JB亂搞的感情史,剩下唯一的黑歷史也就是叛出逍遙派, 捅了無崖子的腎的丁春秋了。

  丁春秋可不是當年的丁春秋,現在他可是星宿海的星宿老仙(怪)。他借神木王鼎練就一身毒辣武功, 以「化功大法」以毒化他人內力的「化功大法」成名。雖然他這毒辣的武功和各種不要臉的暗器惹人痛恨吧,但大多數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遂,這也算是盤踞一方的大能了。

  「要不……」林大夫眼珠兒一轉, 「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見教主大人臉色一沉,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林溯連忙補充一句:「畢竟師父跟師公很有可能都在此處。」

  誰知,教主大人卻說:「我會讓手底下的人留意著擂鼓山。你就好好在家呆著,哪裡也不許去。」

  「……奧。」

  ——委屈巴巴。

  見林溯委屈地憋嘴,像受氣的小媳婦兒也樣噙著頭,教主大人心下一歎,語氣軟了下來。

  他長臂一伸,把人擁入懷中。雙手放于林溯平坦的小腹上,薄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聲哄著:「都是要當娘的人了,怎麼還喜歡去湊熱鬧?」

  「我沒有。」林大夫噘嘴,眼尾下垂,看上去委屈極了。實則更像是在有意無意地撒嬌。自打懷孕後,她的情緒十分豐富。若是之前,定是看不到她這一面的。

  「好,沒有。」教主大人的語氣無奈又寵溺,「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擂鼓山一行,魚龍混雜,誰知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

  「況且。自從知曉你與逍遙派的關係後,我一直不斷查尋有關逍遙派的事情。逍遙派這四位……前輩的恩恩怨怨,我多少也瞭解一些。」

  「無崖子擺下『珍瓏棋局』,看上去是在尋知己破局,但我想,十有八』九是為了逍遙派的叛徒——丁春秋吧?」

  「所以啊,」她強行找理由,「雖然我嚴格來說不算逍遙派的人,但怎麼說也是逍遙派這一代首徒的弟子。于情於理,我都應該出面。」

  「怕不是你在家裡呆著無聊,想去看戲?」

  林溯:「……」

  東方一語道破關鍵,林溯像是被戳中心裡的小秘密一樣,有些窘迫。

  「我不跟你說!」

  「不去就不去!」

  得!林大夫的小脾氣上來了。自打懷孕後,脾氣漸長啊。

  林溯打下東方的手,扭身就要走,又被教主大人他再度攬回懷裡頭。

  「別鬧脾氣。」

  「╭(╯^╰)╮」

  「『珍瓏棋局』已經擺了出來,丁春秋也早到了中原,前往汝南了。估計等你到了擂鼓山早已結束。」

  「你好好養胎,等胎坐穩了我帶你去少林大會散散心。」

  「我這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哪裡都不去,就在家陪著你。嗯?」

  最後的一個「嗯?」字尾音上揚,又蘇又性感,聽得人臉紅心跳。

  林大夫心中的「小鹿」也抬了頭,終於不情不願地應了。

  「但要說好了,你得帶我去少林大會。」

  自打知曉林溯懷孕起,東方就再也沒讓她碰過藥材。沒藥可制,藥方醫書也不讓她研究說是「費神」。所以以往的死宅林大夫根本一日也「宅」不下來。

  見林溯鬆口,教主大人笑了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這還這不多。

  林大夫心下滿意了。轉身勾住教主大人的脖子,目使頤令道:「本大夫要吃楊梅幹,抱我過去。」

  「……」教主大人心中輕歎口氣,認命般地把人抱過去。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卻是騙不了人,裡面慢慢的皆是寵愛。

  若不是東方平日裡都是倨傲孤高的教主范兒,估計剛才在林大夫「一聲令下」後回了句「遵命」了。

  小倆口兒相處之間的小情趣,不足為外人道也。

  ……

  臘月十八,少林大會旅行。

  兩個月已經過去,林大夫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了。

  按理來說,孕婦在腹中胎兒五月左右就開始顯懷,可她的小腹依舊平坦如初,絲毫看不出懷孕的痕跡。

  這可讓教主大人憂心了好久,以為林溯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好在林溯連連保證,又有童姥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裡。武者修煉到宗師之境,壽元可達五百年。已超出普通人的範疇。懷個孩子一兩年才生,也不算怪事。

  林溯好說歹說,軟磨硬泡,終於讓教主大人松了口,帶她前往少林。

  不過因為出發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幾日,教主大人又不讓林溯騎馬只能坐馬車。所以等林溯和東方到達中州少林時,最精彩的一幕已經錯過了。

  ——玄悲大師退了少林掌門之位,領了刑罰後還俗了!

  說是還俗,其實跟被逐出少林沒啥區別了。

  為啥呢?

  因為他犯戒了唄。

  四大惡人裡的葉二娘知道嗎?玄悲大師跟人家生了個孩紙!還是個兒子。

  最最勁爆的是——他兒子本來是個小和尚,自擂鼓山一行後搖身一變成了逍遙派弟子辣!

  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本來玄悲大師是要以死謝罪的,可是因為他兒子在逍遙派這層關係,少林賣了無崖子大佬一個面子,讓玄悲大師「退」得得體一些。

  其實無崖子一點也不想要這個「面子」。無崖子心裡可苦了。

  他這二百多面統共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現在成了個糟老頭,二徒弟叛出師門,已經被清理門戶了。好不容易因這「珍瓏棋局」收了個新弟子,卻是個醜萌醜萌的小和尚。

  逍遙派的人都是外貌協會資深會員這點不用解釋。無崖子雖然上了歲數,但是對於顏值氣質這方面還是比較看重的。

  他擺出的「珍瓏棋局」能激發下棋人內心深處的欲『望使人深陷其中,淪陷更甚者還會走火入魔。功力深厚的丁春秋、慕容複、段延慶等人一個個地都沒能倖免,從中敗下陣來。

  只有小和尚虛竹,他從小在少林寺長大,能知世間中多少事,能懂紅塵中多少情?心思單純到冒傻氣了都。

  就像解九連環,最簡單快捷的方法就是把它一劍破開。虛竹不太會下棋,心思又單純。無理可尋卻又冥冥之中的一招其讓他出奇制勝。撿了個大便宜。

  其實當時無崖子的臉就黑了,但無為子大佬在這兒呢,三言兩語明裡暗裡地擠兌他,如果無崖子不收虛竹為徒就是出爾反爾又失大佬顏面云云。最後連「晚節不保」這四個字都出來了。無奈之下,無崖子只好咬著後槽牙收了虛竹這個和逍遙派畫風不一的——萌醜萌的小和尚。

  玄悲大師也因此沾了兒子的光,留了一條性命。只是因為葉二娘之前總擄人家的孩子,不管後來到底是殺死了還是送人了都讓無數家庭承受喪子之痛,所以他倆餘生都在贖罪中度過了。

  幸而玄悲大師被爆馬甲是少林大會當日結束後。這事兒是玄悲大師的私仇蕭遠山幹得。他本想著讓玄悲大師在眾目睽睽之下認罪,可顧及逍遙派的幾位大佬在,沒敢輕易出手。畢竟他和大佬還差一個境界呢。

  說來蕭遠山也悲催,他當年本是他國的大將軍。當時大慶的皇帝還不是如今的青年天子,而是他的糊塗爹。當時大慶內憂外患,蕭遠山所在的遼國也是虎視眈眈。但礙于上上代皇帝和遼國國主簽訂的「友好和平」盟約,遼國還差個發兵的理由。不然無故攻打過去,面子上可不好看。

  而蕭遠山就是遼國攻打大慶的理由。

  蕭遠山,遼國的大將軍。憑啥陪著你們大慶媳婦兒回家省親一趟就被人截殺生死不明了?

  後來遼國就跟大慶幹架了,再後來……沒有後來了。

  ——因為遼國被打沒了。

  小皇帝的糊塗爹在遼國和大慶開戰半月後就翹辮子了,當時老皇帝最小的姑姑也就是小皇帝的姑奶奶大慶唯一有實權的長公主突然出關,年僅六歲的小皇帝被她擁立著登基。

  這位長公主可不是好相與的,簡直就是個殺神!出關的第一天,她就握著手中三尺青鋒獨身一人遠赴遼國,愣是把遼國皇室給屠了!老皇帝去世的前一天,長公主回了皇宮,把遼國國主的人頭摔在了龍案上。有野史記載,老皇帝是愣生生地被嚇死的!

  遼國沒了皇室,各大勢力內戰糾紛不停。長公主雷厲風行,把朝堂眾臣困於大殿三月。而她親自領兵出征。僅三月,遼國滅。遼國領土併入大慶版圖。

  所以,當喬峰當初被康敏爆出他是契丹人時,丐幫一點兒水花都沒泛出。

  哦,契丹人啊。咋了嘛?

  遼國可是早就被滅了,契丹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大慶的少數民族了。如果真要論國仇家恨,也得是喬峰論吧?

  但喬峰……哦,應該說是蕭峰了。

  被丐幫幫主撿到並且養大的蕭峰峰心中可沒有啥國仇家恨,他更想去認爹。

  一尋到自家親爹的蹤跡,蕭峰就眼巴巴地敢來了。

  剛好趕上玄悲大師揭露,給他傳信讓他們截殺蕭遠山的幕後之人。此人正是慕容複他爹!

  蕭遠山這回可算徹底炸了!

  慕容複他爹?那不就是慕容博嗎?

  這人他熟哇!他倆在少林寺藏經閣做了二十多年鄰居。

  當年妻離子散的罪魁禍首,竟與他朝夕相對二十多年而不自知?當時蕭遠山眼睛就紅了。

  雖然蕭遠山的妻子沒死,但是在那場雁門關大戰中,蕭遠山的妻子腹部受了傷,不能再生育。這對女人來說,是多麼沉痛的打擊?

  而且,蕭峰因此也給丟了。

  知道當年的罪魁禍首是慕容複他爹,他怎麼能忍?

  你不是在少林藏書閣偷書嗎?老子這就去給你搗亂!

  還有那個玄悲大和尚,就是他當年失手打中蕭遠山妻子的小腹的。雖說那是妻子為他所擋的攻擊,玄悲也一驚之下收了力道。可是高手的全力攻擊哪裡是那麼容易收回的。玄悲當時就內力逆轉吐了口血,掌風卻還是傷了蕭夫人。

  雖說當年大佬們就已出面調停過一次。但這個仇蕭遠山是一隻記在心裡的。

  再者說爆馬甲的事情,玄悲那是他自己犯了戒。他只不過是把這事兒捅出來了而已。所以,蕭遠山覺得自己沒啥錯處,更不過分。

  於是,蕭遠山在知道罪魁禍首後,就大搖大擺地去跑去少林寺藏經閣尋仇了。恰巧趕上慕容博正在藏經閣,他二話不說,直接大打出手。兩人差點兒把藏經閣給拆了。

  最後,還是掃地僧出面,以神乎其神已經不能稱之為「武功」的手段讓打紅了眼的兩人停手。

  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經理過一番「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後,慕容博說自己悟了。不想著複國了,看破紅塵,準備出家當和尚了。還要拉著化干戈沒成玉帛的蕭遠山一起。

  蕭遠山一聽,站起來就是一腳。

  「呸!老子有妻有子,誰跟你這不是玩意兒的一起出家!老子的媳婦兒還在家等我把兒子帶回去呢!」

  「誰跟你這天天想著謀逆的反賊還想出家?你以為你當了和尚六扇門就會放過你這個反賊了?哼!你就算不被砍頭,這罪名也夠你在天牢蹲到死了!」

  「蕭遠山,你少得意!」慕容博一心複國,卻聽不得別人說他是反賊,他可是燕國皇室後人!

  「你這個遼國大將,又能比我好到哪去!」

  「老子比你可好多了!」蕭遠山一抬下巴。蕭峰敢打賭,他從他爹臉上看到了莫名的驕傲和自豪。

  只聽蕭遠山說:「老子雖然不是大將軍了,但好懶也是大慶的駙馬爺呢!老子的媳婦兒是大慶的郡主。你媳婦兒是啥?」

  對的,蕭遠山取了個好妻子。不僅身份高貴,還通情達理。最重要的是——一點兒也不嫌棄蕭遠山吃軟飯。

  見慕容博僵住一瞬後,突然當場噴出一口老血。蕭遠山仿佛打了勝仗一般,洋洋得意起來。

  ——論拼媳婦兒,他蕭遠山就從沒輸過誰!

  畢竟大慶的長公主是唯一一個,與大慶長公主同期的郡主也是唯一一個!而且還跟長公主是手帕交!深受皇恩。

  「峰兒啊,走,跟爹回郡主府。」蕭遠山摟過兒子,「這些年苦了你了。咱不當乞丐了啊,回頭兒讓你娘跟長公主說說,讓她和皇帝說說好話,給你撈個郡王當當。」

  蕭峰:「……」

  ——爹,其實丐幫挺好的。

  丐幫眾人:「!!!」

  ——你丫說誰乞丐呢!

  想打架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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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逍遙子大佬

  「你們的婚禮, 我和童童就不參加了。」

  在東方說明林溯他倆此行的來意後,無為子大佬張口就是這一句。反正童姥已經去找掃地僧了, 這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但你入童童門下不過幾年而已, 自是比不得一手教導你的萬花師門。于情於理, 我們做這對『高堂』都不怎麼合適。」

  說著,他看了眼林溯,又道:「反正你回了萬花定是還要再辦一場婚禮,到時候別忘了給我和童童遞上一份請柬就是。」

  最主要的是,無為子大佬他追了童姥二十多年,兩人在一起近兩百年,那個不負責任的逍遙子都沒說來給他倆主婚。憑什麼林溯他們這當師父師公的就得去了?

  大佬他小心眼兒著呢,連他兒子的飛醋都吃,你還能指望他什麼?

  人家還尋思著回長歌再結次婚讓太白師父給主婚呢。至於林溯這半路撿來的徒弟?

  ——抱歉, 沒空!

  老子還等著回去結婚呢。

  ——對了, 家裡的臭小子也得給安排好了。

  無為子一想到逍遙派的寶貝蛋, 又愛又恨。

  那臭小子總是奪童童的注意力,還是把他留在這邊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回來了。

  思及此,無為子大佬也不管林溯和東方兩人作何想法, 直接腳下一點,飛入藏經閣。

  藏經閣經歷一番大戰, 神秘的掃地僧卻沒去參與收拾,而是握著他的掃把一下一下地掃著本就潔淨的地面。而童姥與無崖子都守在他身前,眼巴巴地瞅著他。但掃地僧恍若未覺, 掃把一下一下地撩過地面,一舉一動都與毫無武功的普通老人無異,一點也不像剛才施展神秘手段的隱世高手。

  「師——」無崖子剛起了一個字音,掃地僧的掃把一停,單手施了個佛禮。

  「阿彌陀佛——藏經閣乃少林重地,兩位施主若是無事,便速速離去吧。」

  童姥聞言,垂在兩側的手緊了緊。她的聲音有些乾澀,心中似是含著難過:「如今,我們已經是你口中的施主了嗎?」

  無為子一來,剛好見到自家媳婦兒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頓時心頭火起。

  「念了個阿彌陀佛就真以為自己是和尚了?」

  他眨眼之間便來到了掃地僧身後,抬手一抓掃地僧光亮的頭頂。後者若有所覺,飛快地轉身,橫起手中的掃把擋住。

  掃把擋住無為子的右手,卻防不住他的另一隻手。

  無為子向前左手一探,閃電般地抓住掃地僧下巴處續起一寸有餘的白須。緊接著就是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扽——「刺啦!」一聲,掃地僧的鬍子被揪下大半,下巴上幹縐如樹皮的「臉皮」也掀起一塊兒,露出裡面真正的如瓷如玉的皮膚。

  「你個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掃地僧再也沒方才高深莫測的高人模樣,張口就是一句「兔崽子」。

  「嘖嘖,」無為子隨手扔下手裡的假鬍子,掏出手帕擦擦手,「我就說你這麼看重樣貌的人怎麼可能剃了頭髮把自己整成和老頭子。果然是易了容。」

  掃地僧摸摸下巴,見面』具已經破損,索性直接取下。人』皮』面』具下是一張得天眷顧的俊臉。都說美人隔雲端,此時形容他絲毫不為誇大。

  此人唇紅齒白,面如皎月。一身老舊的衣袍,絲毫不能遮掩他的光芒。生得竟是比迷倒萬千少女的妙僧無花還要精緻俊美幾分。

  「師父!」無崖子喚他一聲。兩百多歲的人了,竟是激動到雙眼含淚。

  「閉嘴,臭小子!」逍遙子瞪了無崖子一眼。

  他這幾個徒弟啊,如果說無為子是作天作地,甚至要欺師滅祖的「兔崽子」,無崖子就是天天惹事兒讓人糟心的「臭小子」。而李秋水呢?那是表面聽話實則小心思一堆的「臭丫頭」。至於她妹妹,逍遙子大佬表示那是李家「買一送一」的,天賦不如其他徒弟,身子骨還弱,沒啥存在感。

  思來想去,還是大徒弟最可心啊。

  逍遙子的目光落于童姥身上,目光慈愛:「雲兒的境界比上次見時高深不少,想來已入宗師巔峰了。」

  「承蒙師父教誨。」童姥回道。肅著小臉兒,但眼中的敬愛是假不了的。

  童姥本名雲童,是逍遙子給取的。她也是唯一一個逍遙子從繈褓中親手養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般。

  無為子見了,未免又吃味了。

  他一側步,擋在當人中間。

  「老頭子,你在少林窩了這麼多年,也該挪挪窩了。我和童童給你生了個大孫子,天賦不錯,交給你養了。」

  似的,就是這麼隨意。在無為子心裡,十個兒子也比不上他倆童童的一根小拇指。

  「什麼!你和雲兒(在一起了)……還讓雲兒給你生孩子?」然而逍遙子大佬的關注點卻是這個。

  「你個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打死你!」說著,逍遙子抬手就是一掌過去,卻被無為子輕易化解。逍遙子頓時一驚:「你突破了?」

  無為子彈彈衣袖,似是不在意地道:「不突破到大宗師,怎麼敢來找你。」

  ——以老頭子對童童的寶貝程度,絕對會下死手的。

  「清風!」童姥喝了無為子一聲,拿出來她大師姐做派,「怎麼和師父說話的。」

  無為子:「……」

  ——他就應該自己過來!

  ……

  後來,也不知無為子大佬用了什麼手段。逍遙子竟然真的去天山給徒弟哄孩子去了。

  而無為子和童姥兩人,也同最開始說好的那般,「回」長歌門。應允為其送行的,只林溯一人。

  「你的心境已達宗師巔峰,突破到大宗師也只是時間問題。一會兒從旁圍觀,多少會對你有些益處。」

  說著,無為子望了一眼遠處的道路。

  「來了。」

  林溯莫名,回頭去望。

  「蘇夢枕?」

  後者施展輕功,片刻便到了林溯眼前。

  「林姑娘。」他淺笑頷首,又朝無為子施了一禮,「恩師。」

  「嗯。」無為子淡淡應聲。

  「恩師?」林溯被這倆字兒整蒙了。無為子不就收了原隨雲和宮九兩個徒弟?

  像是看出林溯的疑惑,因為馬上就能和童姥過二人世界了,所以無為子心情甚好地給林溯接了惑。

  「前幾年小九兒請我下山他解蠱毒,我見天賦不錯,就收了。現在還是記名弟子。這回回去讓他拿著我師父的帖子去萬花治治,待身子養好後再入師門。」

  當然,當時候的「師門」就不是逍遙派而是長歌門了。當時無為子大佬救人的條件就是收蘇夢枕為徒。說是收徒,實則是想把人拐走,畢竟「失蹤」這麼多年了,帶個徒弟回長歌太白師父那邊也好交差。

  林溯:「……」

  「怎麼,」無為子大佬眉峰一挑,「你有異議?」

  「沒……」她搖頭。

  ——不敢有。

  「哦,我這有蘇……公子接下來一段日子所用的藥方,」說著,林溯手就伸進了袖子。可她還沒打開空間包裹,就聽無為子大佬嫌棄道:「你那些治標不治本的方子就免了。省得讓你大師兄和藥聖見了糟心。畢竟學藝不精。」

  林溯:「……」

  ——她自打開始學醫以來,第一次被人說學藝不精。

  但林溯偏偏還不能反駁什麼。畢竟她的醫術跟大師兄裴元還有師父孫思邈比,確實還在「學藝不精」的境界。

  「對了。你那條小花蛇我也帶走了。之後我會讓夢枕帶它一起去萬花。」

  「嗯。」

  見童姥已經安撫好寶貝蛋與逍遙子道別,無為子心道一聲——終於完事兒了。

  「走吧。」他朝蘇夢枕道。後者依言跟上。

  林溯距離無為子三人有五米遠。這個距離不長不短,可以看清無為子的一舉一動。

  「看好了。」他說。

  只見他伸出手,這纖長白皙的手掌仿佛頃刻之間便蘊含了無窮的力量。

  「這股力量……」林溯喃喃自語,若有所感。

  而無為子此時已經看似輕鬆寫意地,手掌自上而下一劃——一道穩定的空間縫隙。白光一閃,三人便在原地消失不見。

  林溯在原地呆愣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仿佛突然回神。

  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覺她從中頓悟到了,但還沒吃透。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大宗師之境,指日可待。


第157章 還讓不讓結婚了

  十二月初八, 是為臘日。宜嫁娶、納采、訂盟、問名、祭祀;忌開市、安床、安葬、修墳。

  今天是日月山莊的大喜日子——日月山莊的主人東方明與「活人不醫」林溯喜結連理。

  因為林大夫肚子裡還出揣了一個娃,教主大人怕她累到, 並沒有大辦婚禮, 禮節一切從簡。不過從宴請的賓客來看, 也十分隆重了。

  「酒友」陸小鳳、好友花滿樓、師兄原隨雲、師弟宮九、「損友」楚留香還有他的兩小夥伴兒姬冰雁與胡鐵花都到了。

  這些都是江湖武林中風頭正勁的一代。

  當然還有李家兄弟李千歡和李尋歡。林詩音因為懷有身孕不便長途跋涉, 遂沒有來。丐幫三位大少也收了喜帖,同他們一起的還有無花少年。神侯府的四大名捕只來了追命一人,其他的都忙得脫不開身。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也未到場,這兩人正在閉關。

  而與林溯相熟的掌門與各方大佬雖然沒親自到場,但也派了門人送上一份賀禮。

  至於新娘和新郎本人?

  因為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人,再加上林溯身懷有孕,所以接親什麼的一系列流程都是能省則省。畢竟林大夫才剛開始不怎麼害喜,之前的一段時間可是受了一番罪。教主大人心疼不已,不敢再讓她勞累。

  兩人結婚是喜事, 但若是讓林大夫像大家閨秀出嫁那般折騰一番……估計林大夫當天就得離婚。

  不要小看孕婦的脾氣。她們可是一點委屈也不能受。

  惹不起, 也不敢惹。

  遂, 除了不能省去的拜堂外,其他全部略過。雖頗有遺憾,但等林大夫回萬花再結一次補回來就是了。

  申時三刻, 已是吉時。

  林溯在紫瑩抱來嫁衣後,在春桃夏荷的服侍下換上了一層層如火的嫁衣。

  不過在披上最外層用金線與各色珠石繡著龍鳳呈祥的真紅對襟大袖衫時, 林溯的動作頓了頓。

  她垂眸,指尖摸了摸寬大的袖口。

  按理來說,嫁衣袖口處也應是要用金線或白金線繡上一圈兒花邊兒搭配背部的龍鳳呈祥與袖上的鴛鴦戲水才最完美。

  但是……

  林溯垂著眸子, 看著袖口,突然底笑出聲。

  嫁衣的袖口上是用玄色的暗線繡出的看上去如同小迷宮似的同時也是最簡單的回紋。

  針法是最簡單的平繡,針腳卻一點也不細密,鬆鬆垮垮、長短不一、蹩腳十足。那叫一個「巧奪天工」。

  不用懷疑,這是出自林大夫之手。

  見林溯望著袖口出神,一旁守著的紫瑩嬌笑一聲,顯然是知道內情的。

  「夫人可還記得答應賠給教主的一身衣裳?」自今日起,東方手下的人全部都改了口兒,稱林溯為「夫人」。

  「這是教主特意從庫房翻出來,讓人改了您尺寸,又尋了神針山莊最好的一批繡娘,做成的嫁衣。」

  林溯自然也是想起來了,這件衣服是她剛搬來江南不久,答應給教主大人賠的一身衣裳。上面的暗紋被要求必須出自她手。

  明明平日裡用給人醫病的銀針遊刃有餘,甚至針法已達登堂入室、爐火純青之境。但手裡一換成了繡花針,就好像千斤重,每縫一針都要廢很大的勁兒。只縫一小會兒就累到冒汗,好似跟人生死決鬥了一場似的。

  然而,兩人都結婚了,這衣裳教主大人也沒盼上。今日,反而成了她的嫁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像……這個年代的姑娘的嫁衣都是在閨閣中自己做的?

  林大夫念頭一閃,頗為厚臉皮地想。

  ——雖然這嫁衣不是她自己繡的,但也算出力了嘛。

  沒毛病。

  ……也是難為教主大人這般貼心了。

  不過……當時教主大人親口要求林大夫負責上面的暗紋時心裡想的是什麼呢?

  難道是那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把人娶回家了嗎?

  不管到底如何,今日兩人確實要成婚了。

  她坐在銅鏡前,心靈手巧的夏荷正在給她上妝。

  銅鏡裡的女子,一雙水眸清澈無雙,細眉彎彎。淡色的唇瓣抹上了大紅色的胭脂,似是玫瑰花瓣般嬌豔欲滴。雪白的長髮盤起,叉上一隻金鳳釵。

  林溯並沒有選擇戴鳳冠,那東西雖華貴但也太重了。為圖輕便,以花釵代替。比之鳳冠,雖少了兩分富麗,但不減清貴。

  「夫人,已是吉時。該拜堂了。」

  「……嗯。」

  說不清是什麼心理,林溯心中莫名一顫。

  她沉默一瞬,握了握手中的團扇,而後一抬手,以扇掩面。

  至於紅蓋頭?

  鳳冠都沒戴,你還指望林大夫蓋什麼喜帕?她連垂絲穗都沒選,能拿團扇意思意思就已經很不錯了。

  林溯被丫鬟們和喜婆簇擁著出了喜房,而新郎早已在門外等了。

  聽到推門的聲響,東方抬眼,恰巧對上一雙如水的墨眸。

  嫁衣似火,秀髮如雪。冰肌玉骨,身姿嫋嫋。

  花釵玉步搖,出水芙蓉貌。

  教主大人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這是他的妻。

  與自己相伴一生的女子。

  他朝她伸出手,手掌白皙修長。

  「過來。」他輕聲道。音色撩人,眼神惑心。

  就像海邊的潮水,一下下地撩撥她如細沙一般地心。

  ——他今天真好看呀。

  林溯心裡歎道。

  他穿著一身大紅直裰婚服,玄紋雲袖,腰間束繡著金色祥雲紋腰帶,身型頎長,玉立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緋紅的薄唇微彎,那是極盡溫柔的弧度。狹長的桃花眼蕩人心魄,眼尾那天生俱來的紅暈被兩人的喜服映得更豔了。

  好似失神一般地,林溯望著他的雙眼,不自覺地抬手,如玉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兩人並肩而行。

  「東方……」

  「嗯?」

  「你真好看。」她說。

  身邊響起一聲輕笑。

  而後,只聽他說——「我知道。」

  語氣溫柔,自帶萬分寵溺。

  ……

  雖沒有長輩,但在友人的祝賀下,兩人拜過堂,正式結為夫妻。

  禮成後,林溯這個新娘並沒有被「送入洞房」,反而是讓夏荷取了個酒杯,與東方一起入了席。

  林溯的酒壺是單獨準備的,裡面盛的是湯水。畢竟孕婦不能飲酒。而宴席上的酒,是萬梅山莊送來的賀禮之一——一馬車的陳釀。

  「哈!林溯,東方兄——」陸小鳳最先鬧騰起來,「我敬你們一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多謝。」

  教主大人也難得對林溯這群男性朋友有了好臉,淡笑著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陸小鳳之後,是楚留香,後面的人也一一跟上。

  他們這群朋友,大致知曉林溯現在的狀況,都沒有找她喝酒。為此,胡鐵花還歎氣搖頭,遺憾不能和林溯喝個痛快。

  喜宴上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喜氣洋洋,好不熱鬧。

  氣氛正歡,酒亦正酣。宴客的大廳突然倒飛進兩人。門被破開,冬日的寒風襲進屋子。突然而來的變故,加之冷風一吹,三分酒意立刻散去。

  原本熱鬧的大廳突然寂靜無聲,此地主人東方瞥了一眼被人扶起的教眾。手中兵器已斷,後者捂著心口,一臉菜色,顯然受傷不輕。不過性命無虞。

  林溯剛要去查看兩人狀況,卻被東方緊緊拽住了手。而後他眸子一冷,看向門外。

  「不知是哪方來客,在本座大喜之日上門,有何貴幹?」

  敢在他大婚之日打傷他座下教眾。

  ——找死麼!

  「嗒——嗒——嗒!」

  人未先到,但眾人已經聽見由外而來的腳步聲。

  按理來說,能在林溯和東方大婚之日有膽子上門來找茬的,定是對自己武力十分有自信之人。但這沉重的腳步聲表明,要麼此人故意沒有用上內力要麼根本不會武功。

  但那怎麼可能?

  眾人皺眉,而後尋聲望去。

  原來如此!

  來者是一名女人,死胖無比,又高又壯。她往門口一站,宛如一做肉山,把門口兒賭得嚴嚴實實。

  「大歡喜菩薩?」眾人中有人驚呼。

  肥胖女人被臉上的肥肉擠成一條縫隙的眼睛亮了亮。

  「你們認識我?那就好辦了。」她說。

  大歡喜菩薩,苗疆第一高手。她此番來,是為尋仇。

  「我那個不爭氣的乾兒子連續幾年遲遲未歸。來了中原找他才知道,他已經被人殺了。連屍首都未留下。」

  「我這個當乾娘的總要為她做點兒什麼。」說著,歡喜大菩薩看向林溯,「你就是林溯?」

  她上下打量一眼林溯,對廳內眾人視若無睹。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好似林溯只是市場小攤兒上一個物件兒罷了。

  「嘖嘖。」大歡喜菩薩狀似不滿地嘖嘖兩聲,像是個挑剔的客人。

  「長得還過得去,只是未老先衰。」她指林溯的頭髮,而後視線又在她身上的嫁衣定了定,「不過還勉強湊合。配不上做我幹兒媳婦,但做他的小妾到是足夠了。

  不過你身上的嫁衣可不合規矩。待我殺了你後,給你換身米分裙。再把你埋在我乾兒子的衣冠塚裡。你下去以後,可要好生服侍你夫君。也不枉我這麼費事。」

  她這話可是把林溯往死裡踩。配不上你乾兒子,只配當他的小妾?

  ——你TM是以為林大夫好欺負,還是當教主大人是死的?

  「大言不慚!」李千歡怒喝一聲。

  眾人皆是冷臉,而林溯不怒反笑。

  「我是配不上你乾兒子。不過你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你身上的這堆肥肉……嘖嘖,別事兒還沒辦呢,就先把你乾兒子壓死了。」

  東方:「……」

  眾人:「……」

  陸小鳳蹭蹭鬍子,楚留香摸摸鼻子,李尋歡直接咳嗽起來。

  ——林大夫哎,你罵人就罵人唄。幹嘛還開車啊?

  大歡喜菩薩冷笑一聲:「哼,倒是個牙尖嘴利的。先把你舌頭割了,再送你下地獄。」

  「爾敢!」

  東方怒極。如果剛才不是林溯拽著他,他早在第一時間把她當場擊斃。而現在他已經忍無可忍!

  他丹田一動,渾厚的內力順著經脈湧遍全身,瞬間化為一道黑霧,朝大歡喜菩薩沖去。可剛離林溯兩步遠,他便顯露身形,面色微變,一個踉蹌。如果不是林溯眼疾手快地把人拽住,他已經倒在地上。

  「東方?」

  「……內力。」東方沉聲道,「內力無法調動。」

  「!!!」林溯一驚,連忙探脈。而後喂了東方一顆丹藥。

  大歡喜菩薩卻是得意一笑:「沒用的。早知道你會點兒手段,所以我下得是蠱而不是毒。」

  大歡喜菩薩能是南疆第一高手,自然不是什麼無腦之人。她早就知道五毒童子死于林溯之手,但是她又忌憚逍遙派大佬,所以一直忍到童姥和無為子走後才選擇動手。

  喜宴上的酒是萬梅山莊運來的,但日月山莊對大歡喜菩薩來說還不算銅牆鐵壁,她早就在酒中下了蠱。

  今日喜宴上的人,一個也沒跑掉!

  如今大廳裡能和她過招的人,都已經中了蠱,全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她宰割。

  「母蠱在我身上。只要我不死,他們身上的蠱便永遠也……」

  「咻!」

  一隻飛刀破空而出,是李尋歡!

  小李飛刀,例無虛發!

  「咳咳咳……」李尋歡強撐著桌面,面色蒼白。這已經是他用盡力氣所發出的一刀。

  這一刀沒讓眾人失望,直取大歡喜菩薩的左眼!只是,後者居然不閃不避。

  肥壯如肉山的大歡喜菩薩只是一閉眼。薄薄的眼皮便輕而易舉地阻擋了李尋歡的飛刀。

  「鏘!」

  這是一聲似是金屬碰撞的聲音。她的眼皮竟然宛如鋼鐵,不損分毫。

  大歡喜菩薩一伸手,抓住掉落的飛刀,猙獰一笑。

  「小李飛刀李尋歡?」

  「如果你是沒中蠱,說不定我還顧忌你三分。只是你已是強弩之末,這飛刀也就沒幾分力道了。就算有一百把都插在我身上,我也不在乎!」

  說完,她竟然把那飛刀放入口中大嚼起來。

  李尋歡的飛刀雖然只是凡鐵,但也是鋼鐵打造。可是竟然被大歡喜菩薩宛如凶獸一般地利齒生生嚼碎!

  ——這還是人嗎?!

  眾人心中又驚又疑,林溯亦是一怔。

  她伸手往袖中一探,翠色竹笛抓在手中。還未等她動作,卻被東方緊緊抓住手腕。

  「東方……」

  「走。」

  「東方!」

  「走!」東方喝她,第一次用如此嚴厲冰冷的語氣和她說話,「現在我們都已身中蠱毒,你隻身一人,不是她的對手。」

  而林溯是唯一沒有喝酒的人,她的輕功超絕,若是現在逃走,自然是走得掉的。

  「可是……」林溯皺眉,雙眸蒙上水霧。

  陸小鳳亦是勸她:「聽東方兄的,走吧。」

  大歡喜菩薩把一切盡收眼中。她並沒有急著取林溯性命,反而饒有興致地欣賞眼前眾人的垂死掙扎。

  日月山莊的護衛們包括才趕回來的阿飛和林仙兒早就被她的徒弟們攔在外面,根本進不來一人。而大廳裡的人,已經淪為籠中之鳥。

  林溯心中煎熬無比,但卻不曾退縮。

  她輕輕一笑,點了東方的穴道,讓他不再阻攔自己。

  林溯已經揮動手中的翠色竹笛,一道綠忙打過去。

  大歡喜菩薩一驚,雙臂擋於面前。

  「你沒中蠱毒?!」

  「我什麼時候說,我中了蠱?」林溯轉動手中竹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正暗暗觀察大歡喜菩薩,尋找可破之處。

  「挑在我大喜之日打上門來,不僅僅是因為想壞我婚事,這裡的人你也沒打算放過。」

  「你應該是早就盯上了我,卻一直忍到現在才出手。你在顧忌什麼?」

  林溯突然想到破空而去的無為子和童姥。

  「你在顧忌我師父?」她敏銳地感覺到大歡喜菩薩氣勢微變,知曉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可是我師父的行蹤詭秘,少有人知曉。除非……」說著,林溯體內內力一轉,大廳角落裡突然想起一聲慘叫。

  眾人尋聲望去,楚留香一驚——「石觀音?!」

  「原來如此。」林溯頭也沒回,只是冷笑。

  無為子帶著童姥破空而去只有逍遙派內部人知曉。石觀音應該是從李秋水口中得知一二,而又不知怎麼和大歡喜菩薩搞在了一起。估計一是為殺她,二是為體內生死符而來。不過石觀音現在體內生死符發作,已不足為慮。

  而她面對的敵人,也唯有……

  林溯緊緊手中竹笛,蓄勢待發。

  多說無益。

  仇人見面,自然是——不死不休!


第158章 青山不改

  花間遊和離經易道雙修的花姐打人是什麼打法?

  各大門派的師兄師姐用他們的血與淚告訴你——別浪, 別跑,原地等玉石(俱焚)。

  自在武當身受重傷後, 林溯似乎再也沒有出過手。

  但這並不代表她的武功退步了。

  大紅色的身影夾帶一抹雪白, 圍著大歡喜女菩薩就是一連串的攻擊。

  幾息後, 林溯停手。此時她們的戰場已經從大廳轉移到了院中。

  林溯後撤, 把兩人的距離拉遠,站在大廳門前,頗為忌憚地盯著眼前的「一堆肉山」。

  大歡喜女菩薩此刻依舊站在原地,面色不改。

  經過剛才的短暫交手,林溯才知曉此人的兇悍程度。

  這個肥胖女人身上層層疊疊的肥肉,就好似千年烏龜的龜殼,極難破防。內力打在她身上,還沒穿透那層層肥肉,就被大歡喜女菩薩自身詭異的功法化解了。

  物攻不能破防, 內攻見效深微。

  這是林溯遇到最苦手的敵人。

  而且……

  林溯緊了緊手中的雪鳳冰王笛, 心中有些無力。

  這女人身上的肥肉一層一層, 經脈都被藏在肥肉最底層或者被厚厚的脂肪擠壓變形。林溯找不准這人身上的穴道,以至於她的百花拂穴手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這還怎麼打?

  【你準備放棄了嗎?】

  ——放棄?

  並不。

  她身後有她的夫君,朋友。若是今日退了, 她會懊悔終身!

  墨色的水眸微抬,裡面的光亮宛若星辰。

  ——要戰, 便戰!

  雖死,不悔!

  林溯動了。

  她的速度極快,腳下踩著的是融合淩波微步六十四卦的小輕功步法。

  越前縱後, 我行我素;左竄又閃,天馬行空。

  在接近大歡喜女菩薩的那一刻,林溯舉起手中的雪鳳冰王笛,直取大歡喜女菩薩的右眼。後者不屑冷笑,伸手去擋。而林溯下一瞬整個人已經退了回來,她左手一揮,五道銀針與梅花狀飛出。

  「噗嗤!」

  「!!!你敢!?」

  只見寒光一閃後,銀針已經刺進大歡喜女菩薩的左眼。

  左眼被刺入銀針,大歡喜女菩薩怒喝一聲,一掌拍向林溯。她雖肥胖,速度卻不慢,一掌拍到了還未後撤完全的林溯的後心。

  「噗!」

  林溯只覺得背後好像突然砸過來一座大山,砸得她一口鮮血噴出。她踉蹌了一下,又連忙運力與大歡喜女菩薩拉開距離。

  再轉身一看,大歡喜女菩薩已經歇了怒氣,完好的那顆又眼閃過寒光。

  「倒是小看你了。」

  她剛才的怒氣並不是因為林溯用銀針刺瞎了自己的左眼。不放在眼裡的螻蟻突然化成了蜜蜂蟄你一下,你總會氣急敗壞的。

  但大歡喜女菩薩只是一瞬就恢復了平靜。畢竟,螻蟻還是螻蟻,只能耍些小手段。這點在她心裡沒有改變。

  大歡喜女菩薩左眼還在不停冒血,血流滿面,此時的她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但這只惡鬼面色不改,也不覺得有任何疼痛,反而對林溯起了幾分興致。

  「輕功不錯,」她說著,竟然伸手攪了攪自己的左眼,把銀針夾出。「針法也還行。」

  說完,她居然把帶著自己鮮血的銀針放進口中,咀嚼兩下後吞咽入喉!

  ——這還是人嗎?!

  明明就是一隻對自己也十分殘忍的惡獸!!

  林溯面色一凝,心裡暗暗懊悔自己自懷孕後就不碰藥物。不然怎麼也得在上面淬上十種百種劇毒。

  可時間不能重來,在銀針上淬上見血封喉的劇毒林溯也做不到。畢竟,她的銀針大多數都是用來救死扶傷,而並非取人性命的。

  「繼續。」大歡喜女菩薩這話剛出,林溯已經再次閃身到她身邊。不過這次她選的是來到大歡喜女菩薩身後,手中翠綠的雪鳳冰王笛迅速出手,點上她脖頸與腦袋相連處。

  「嘭!」

  像是金屬大力相撞的聲音響起,林溯只覺得右手震得發麻。大歡喜女菩薩卻只是一甩頭就恢復過來。她一轉身,蒲扇一般的大手朝林溯抓來,林溯一驚,往左虛閃了下後就瞬間往右掠去。可是她的一舉一動卻被大歡喜女菩薩識破。

  「同樣一招,在我面前可不能使兩遍。」大歡喜女菩薩凝笑一聲,改掌為拳,一拳轟向林溯的心口。林溯雙臂交叉,運起內力往前一擋……

  「唔……!」一口鮮血從口中溢出,林溯直接向是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

  她這雙纖細的手臂怎麼擋得住大歡喜女菩薩這力大無比的一拳?如果不是深厚的內力加持,恐怕她這一雙手臂都已經碎掉。

  「阿溯!」

  東方焦急地喚她一聲,艱難地抬步上前。林溯卻一揮手,一道內裡帶著巧勁把人揮退回大廳。

  「真是一對有情人啊。」大歡喜女菩薩嘖嘖搖頭。

  「我給你個機會。」大歡喜女菩薩看著傷勢已經不輕的林溯,突然改了主意。她仿佛是在給予施捨一般,俯視她道:「如果你現在自裁,我興許還會放過其他人。」

  「如何?」

  「不如何!」林溯還沒說話,東方卻冷言答道。

  大歡喜女菩薩這種人他見得多了。現在看上去像是在給林溯一個「機會」,可是實際上不過是在侮辱她擺了。

  林溯:「……」

  林溯沒有反應,她的雙目出神。

  ——明明自己已是宗師,為何卻在對上大歡喜女菩薩時毫無還手之力?

  她這般問自己。

  【唉……】系統像是歎息一聲,問她:【你怎麼就是還不明白?】

  ——明白?

  林溯眸光一閃。

  明白什麼?

  【你以醫入道,不同于純陽,藏劍,七秀,長歌此類武力至上的劍道。只要你的心境足夠,便能發揮最大的實力。】

  【林溯,宗師和大宗師,其實不過是在一念之間。】

  【在無為子破空而去後,你明明心中早有頓悟,卻避諱那道靈光。】

  【你在顧忌什麼?】

  「我……」她語塞。

  她在顧忌什麼?

  林溯餘光瞥見那抹大紅色的身影。

  她早有一種預感,突破到大宗師後,興許就要破碎空虛而去。她不想就這麼離開,萬花是她的家,但這裡亦有她的牽絆。哪怕能帶著東方一起,她也要等到兩人成婚後。

  這是他早就期盼的,她亦是如此。

  林溯本想等著處理好一切,再和東方談回萬花的事情。

  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她再拖了。

  「阿溯……」

  在東方焦急無比的眼神下,林溯緩緩起身。

  「你說的聽上去還不錯。不過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機會——都是靠自己爭取,而不是別人施捨。」更何況還不是真心。

  她抬眸,如水的雙眸波瀾不驚,無悲無喜。看得大歡喜菩薩心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這種感覺立馬被她壓下。

  「江湖上人人稱讚醫者仁心的醫仙不過如此。」大歡喜菩薩冷笑一聲,「醫者仁心?哼!你們中原人就是假仁假義。」

  「醫術再好又怎麼樣?還不是解不了我的蠱。」大歡喜女菩薩轉頭看了眼東方,血盆大口扯出一道殘忍的笑意。「不過你的丈夫長得不錯,我會留他多活幾天。」

  「妄想!」東方冷臉。這個肥胖女人讓他噁心到想吐。

  「那你可要失望了……」林溯也笑了,不過她的眸子極冷,仿佛要凝出冰雪。

  「我一身醫術,為含靈除病痛。我手中雪鳳冰王笛,雖護不了天下眾生,卻可護我心中想護之人!」話落,一道翠芒由她自上而下揮笛的動作憑空而出,從方寸間陡然化為數尺,十數尺,數白尺……一丈!

  一丈的翠芒似刀似劍,不給歡喜大菩薩絲毫退縮的時間。她一身鋼鐵般堅固的肥肉被這似刀似劍的鋒芒輕易破開!

  「不!!!」

  歡喜大菩薩只發出一聲慘叫,便硬生生得被這翠芒從中劈成兩半。

  而這翠芒在消滅敵人後尤未停止,一路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破開莊子的大門,直朝瘦西湖而去。

  「轟!」

  翠芒劃過瘦西湖,似是盤古開山斧那開天闢地的一斧。整個瘦西湖的水面竟然硬生生地被分割成兩半,露出了深色的湖底。而後兩側的湖水似是才解脫凝固一半,驚起萬丈波濤。許久許久不能平靜……

  待湖水稍歇。眾人發現——瘦西湖的冰融化了。偌大的瘦西湖中,尋不見一塊碎冰。湖裡面的魚蝦荷葉也隨之蘇醒。

  一群群錦鯉在湖水中遊動,湖面原本枯黃的荷葉變得翠綠,而後湖水裡又鑽出翠綠的筆直的莖,頂端拖著一個尖尖的小角,一肉眼的速度變鼓變紅,而後舒展花瓣,迎著寒風綻放。

  冬日的蓮花竟然反季節開放,且佔據了瘦西湖三分之一的湖面。

  ——天啊!

  眾人心裡皆是一聲驚呼。

  這是人力所能及的嗎?

  可林溯偏偏做到了。

  她緊了緊手中的冰雪鳳王笛,心中默問。

  ——這便是大宗師之竟的力量嗎?

  感應天道,掌握自然之力。

  一瞬死,一瞬生。

  與其相比,破碎空虛好似也算不得什麼了?

  只是……

  林溯抬眼,去看原本大歡喜女菩薩身處的地方。

  大歡喜女菩薩已被劈成兩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翠綠色的空間縫隙。

  「……」林溯心裡一歎,系統的話也適時響起。

  【你該走了。】系統說,【被強力破開的空間縫隙,你在此停留得越久,它就會越大。】

  然後……吞噬一切。

  「我知道了……」她垂眸應聲,然後回頭。

  一頭雪發大紅嫁衣的清麗姑娘再看到她的丈夫後,揚起一個柔和溫潤的笑容。

  「今日的婚禮不算,我帶你回師門,再舉辦一次。」她說。

  「走吧。」林溯朝東方伸手。

  東方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輕笑一聲。白皙修長的大手緊緊抓住她的。林溯把人往前一帶,兩人隱入空間縫隙。

  在綠芒徹底消失前,林溯的一道聲音從裡面傳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未完的酒席,他日回來再續。」

  「哈……」恢復內力的眾人聽得清楚,陸小鳳則是笑了一聲,搖頭道:「可別了。再來一次,誰不知道會不會又碰見個大歡喜女菩薩。」

  「咳咳。」楚留香摸摸鼻子,咳嗽兩聲提醒陸小鳳。

  ——沒見原隨雲跟宮九都在瞪你嗎陸兄?


第159章 萬花番外

  有生機盎然的綠芒保駕護航的位面通道裡, 林溯緊緊握著東方的手。

  她的手抓得很緊,因為她的心中並不平靜。

  「東方……」

  「嗯?」

  「事到如今, 我也該跟你說了。」林溯抿抿嘴, 心下忐忑。

  「我……我不知道你自己猜到了多少。」畢竟東方教主的謀略心計並不是擺著看的。

  曾經林溯也想過和盤托出。只是那時候系統君曾說過, 若是林溯主動坦白, 那系統君的一番辛苦就白費了。

  系統君的作用其實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遮掩林溯身上異世的氣息,掩蓋天機。監督林溯成長為一方大能,突破到大宗師之境。

  「這件事我自己憋了有段時間了,一直不知道怎麼和你開口……」

  「是有關我的來歷……其實你心中應該有些猜測了。」林溯揪揪手指頭,抬眸期期艾艾地看了東方一眼。

  「不是我有心隱瞞,只是太過匪夷所思。我本想著等一切水到渠成了,在和你坦白。」

  教主大人只是微微揚眉,靜待林溯下文。

  「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林溯拋出重磅炸』彈,「原本的我在我的世界已經死去了, 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便是史書記載的古唐, 卻與史書中的古唐不同。而仿佛又與此方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純陽宮的劍法、我原師兄的禦琴之術、你們家的輕功, 都是我那個世界各大門派的絕學。而我出自秦嶺萬花,師從藥王孫思邈。」

  ——孫思邈麼?

  早有猜測的東方,完好接受了這條消息。「那你的那個裴師兄……」

  「對, 那是我萬花大師兄。江湖人稱『活人不醫』。」說著,一向厚臉皮的林大夫嘿嘿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你送我的那座宅子門前的牌匾,就是借用我大師兄的稱號。」

  畢竟這稱號確實省了不少事兒啊。雖然在不知情的眼裡不管是裴元還是林溯, 都讓人覺得是有些不近人情,脾氣古怪。但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還有就是,某大夫真心覺得這四個字真的很有逼格很適合裝逼啊。

  「只有這些?」教主大人挑眉。那張得天獨厚的眉眼勾人奪魄。

  「只有這些。」林大夫舉手發誓。她照著話本裡學來的矯情的情話,開口保證:「今日你我終坦誠相見。」

  「日後夫妻一體,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那從哪兒學來的這句?」

  「話本子裡。」林大夫老實交代。

  「呵∼」教主大人輕笑一聲。

  ——他就知道。

  但是東方教主還是滿意了。伸手把人攔進懷裡。

  「走吧,不是還要回萬花?」

  「嗯!」林溯用力點頭,面上浮現一個大大的笑臉。

  ……

  萬花穀中,藥聖孫思邈所在處。

  「哎呀!」

  一聲驚呼響起,恰巧來同師父探討醫術的裴元與孫思邈一同轉頭望去。

  「阿溯?」裴元施展輕功,眨眼間便來到居然出現的兩人身前。

  「終於回來了啊……」藥聖孫思邈捋著鬍鬚感歎一聲,視線在林溯旁邊的紅色身影上頓了頓。「嗯?怎麼還多了一個?」

  「裴兄。」東方率先打了個招呼,裴元只是微微頷首。他的關注力全在林溯身上。只因……

  「大師兄……」林溯一張小臉兒煞白,已經皺成了苦瓜臉。「我肚子疼……QAQ」

  之前在未免通道裡有她那神來之筆的綠芒護體,並不覺得什麼。直到出了通道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還受著內傷呢。

  ——不知道腹中孩子有沒有事。

  「阿溯!」東方和裴元齊聲道。

  裴元迅速握住林溯手腕,觀她是受了內傷,取出一顆雪白的丹藥讓東方喂林溯服下。

  修長白皙的手指拈著丹藥送到林溯唇邊,裴元卻面色一變。

  「等等!」他皺眉又細細探脈,像是不能接受某種事實。但憂心林溯的傷勢,他還是另外取出一顆米白色的丹藥親手喂給林溯。

  「師妹,你怎麼受了如此重的內傷?」裴元探脈的手未放,隨時觀察林溯體內情況。

  「回來之前,跟個胖女人打了一架。」林溯擺擺手,不甚在意道。

  「對了大師兄。」林溯突然想起件事情,「大師兄,你解蠱毒一向比我擅長。快幫東方看看,他體內還有餘毒沒有?」

  雖然大歡喜女菩薩說母蠱在她體內,只要大歡喜女菩薩一死,眾人體內子蠱自然會死去。但她還是不放心。畢竟那女人可是專門玩兒蠱的。

  大師兄抬眸,目光微涼。但他還是探了東方的脈。而教主大人也因為裴元的手終於離開了林溯而面色稍霽。

  一邊探脈,大師兄還不忘問林溯:「一別經年,師妹也長成大姑娘了。可是有了情緣?」

  「那當然!」林大夫驕傲地一揚下巴,拍拍東方肩膀,「諾,這不是帶回來了。」

  林溯這話剛落,原本面色平靜的大師兄突然冷下臉來。探脈的手也變換成爪,一把扣住東方的脈門。而卻被反應迅速的東方瞬間閃開。

  「果然是你!」裴元冷聲道。

  「裴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東方冷眼回視。

  「大師兄?」林溯歪歪頭,亦是不懂裴元為何突然出手。

  「師妹,你退開。」裴元道,「讓為兄看看你這位好情緣夠不夠格做我萬花的女婿!」

  「夠不夠格,不是閣下說的算吧。」得,這下連「裴兄」都換成「閣下」了。

  「可敢一戰?」大師兄取出他的大橙武,氣場全開。

  「有何不敢!」東方眯眸,氣勢如虹。

  「東方,大師兄……」

  林溯剛一開口,裴元則一掌輕推林溯,用了巧勁。溫和的內力把林溯推後好幾尺遠。

  「請!」大師兄切了花間遊。

  「請!」教主大人的暗塵彌散伺機而動。

  「胡鬧!」

  還沒動手,萬花穀的藥聖大人便喝住裴元。

  「元兒,你身為萬花谷的大師兄(榜樣),怎可與師妹的情緣動手?若是讓你師弟師妹看了去,成什麼樣子!」

  「……」大師兄握緊手中的大橙武,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一句:「是徒兒心境還未修煉到家。」

  「嗯……」藥聖大人滿意地點頭,高深莫測地一捋白須。「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至於這溯兒的情緣,想來是明教弟子吧?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渾厚的內力,果真年輕有為……」

  「只是,師父……」裴元突然插話道,「阿溯身懷有孕,已六月有餘了。」

  「……!!!」

  裴元這話一出。原本仙風道骨,仿若世外高人的藥聖大人瞬間吹鬍子瞪眼,怒髮衝冠!

  「小子,接老夫一記玉石俱焚!!!」

  裴元:「……」

  林溯:「……」

  ——師父你這樣雙標真的好麼……等等!!!

  心裡吐槽完的林大夫連忙伸出爾康手:「……師父,使不得呀!」

  林溯剛要使出小輕功,卻被早就盯著她的大師兄伸手勾住了脖子後的衣領。

  「大師兄……」林溯可憐巴巴地叫了一句。

  裴元大師兄不為所動。「你身負內傷,不宜動用內力。」

  「可是……」

  「師妹莫急。」大師兄目光清淺,淡淡道,「師父他老人家心裡自由分寸。」

  「喀嚓!」

  這是東方教主腿骨斷裂的聲音。

  林溯:「……←_←」

  被幽怨的目光望著的大師兄面色不改,「不過骨斷而已。事後三月便養回來了。」

  「噗!」

  這是教主大人不慎中了一擊吐血的聲音。

  林溯:「……←_←」

  裴元:「不過內傷而已,半年便能調理好……」

  大師兄話還沒說完,只見師父父手中大橙武爆出懾人的寒光,直取東方眉心!

  這下,林溯再也忍不住了。朝自家師父父淒厲喊道:「師父父,你要是把他殺了,徒兒我就成寡婦了!!!」

  「……哼!」最後,藥聖大人冷哼一聲,手腕一動,改了方向。那道寒芒順著東方的耳際險險擦過。然而並沒有解氣的藥聖大人又往出拍了一掌。

  「呃!」東方受了這一掌後,滾落在地。

  見孫思邈還要出手,林溯又趕緊道:「師父父,我們已經拜過堂成過婚了。你再打一下,徒弟弟真的要守寡啦!!!」

  ……於是乎,為了徒弟弟的終身幸福,藥聖大人不甘願地收了勢。

  而東方教主呢?他並不滿意林溯的這個說法。

  ——只是守寡嗎?

  說好的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呢?

  呵,女人。


第160章 眾生番外

  冷血番外——

  某日, 冷血神捕在賊人手下就出一嬌弱女子。

  「多謝少俠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以身相許, 報答少俠的恩情!」

  冷血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用。我的忙, 你幫不上。」

  女子:「……」

  ——你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也不知道這個梗大家還記得不, 啊哈哈哈哈)

  小花番外——

  「嘶——」白色的小蛇爬出長歌門的某處庭院, 卻被突如其來的紅色尾巴一瞬間卷了回去。

  「嘶嘶嘶!」小蛇扭動身體,見逃脫不得,恨恨地咬上卷著她的紅色尾巴。然而它那兩顆鋒利的小牙牙,連道白印兒都沒在上面留下。

  ——放開我!我要去找林溯!

  「嘶——」把小白蛇卷回來的紅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與小白蛇同等大小,卻沒忘把整個身子纏繞在小白蛇身上。像是相依相偎的連理枝。

  ——別鬧。你懷著孩子,不能勞累。

  「嘶!」小白蛇卷起尾巴,抽打小紅蛇蛇神。

  ——你這個臭流氓!我才不要生你的蛋!

  她這就去找小夥伴兒林溯開墮胎藥。

  林大夫生子——

  疼了整整六個時辰,從白天折騰到晚上的林大夫痛不欲生。教主大人在房外開來回踱步,看上去頗為焦躁。

  「莫急。」大師兄裴元難得安慰一句東方, 「萬花谷杏林一脈, 一眾師弟師妹雖不能說人人都是聖手, 但接生一事,無須憂慮。」

  更何況,現在房間裡守著林溯的是萬花穀中專攻婦科且醫術精湛的兩名女弟子。

  「可……」東方一頓, 望向房門。他緋紅如花的薄唇抿成一字,昭示著他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啊!!!」裡面響起林溯的痛呼, 帶著哭腔,像是痛苦極了。教主大人聽進耳中,疼在心裡。

  「師姐, 加油!已經看到頭了。」

  「……半個時辰前你就忽悠我說看到頭了。騙人!」林大夫被疼得想打人,「不生了!」

  「我不生了!」

  也不知道林溯哪兒來的力氣,明明剛才疼得虛脫,現在卻要掙扎著起來。

  「哎哎哎!師姐,你別亂動啊!」

  「我不生了!讓我起來!」林大夫估計是被疼得神經錯亂了。這生著孩子呢,哪有半路爬起來說不生了的。

  「師姐!!」

  「林溯!」教主大人再也忍耐不住,沖進屋子。

  一進屋,便見林大夫面色蒼白得躺在榻上,雪白的長髮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狼狽又可憐。

  「東方……QAQ」

  一見教主大人進來,林溯也不掙扎著要起身了。一雙水眸委屈巴巴地看著東方,裡面含了無數控訴。

  「乖。」教主大人連忙上前,坐在榻上。扶著林溯的小腦袋讓她躺在自己腿上,柔聲哄著。

  「嚶……好疼啊!」林大夫都疼哭了,「東方,我不想生了。」

  「臨盆在即,哪有說不生就不生的道理?」教主大人難得好聲好氣地哄著,語氣一點兒也不敢重了。

  「聽話。我就在這兒陪著你。」東方緊握住林溯的手,十指相扣。他面色溫柔,心裡卻已恨上了還在林溯肚子裡的臭兒子。

  ——這小子,忒能折騰!

  將來也定是調皮搗蛋的主兒。

  許是被教主大人哄住了,林溯牢牢抓著東方的手,再度發力。

  「啊!!!」

  「哇——」

  折騰了大半天的胖小子呱呱墜地,洪亮的哭聲響徹萬花。

  守在房外的大師兄和師父同時松了口氣。

  ——終於生了。

  再不生,藥聖大人都準備拿刀子給林大夫做「剖腹產」了。

  「師姐,是個小公子哦。」負責接生的師妹把孩子身上的血水洗淨後,用柔軟的絲綢給孩子裹上。

  「拿走!」林大夫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聲音虛弱語氣卻十分嫌棄。

  為了生下這孩子,差點兒去了自己半條命。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個臭小子。

  教主大人也只是瞥了繈褓中的新生兒一眼,就不再關注。滿心滿眼都是妻子。

  他把林溯臉頰被汗水打濕的雪發撥到她耳後,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眸。

  「辛苦你了。」

  還沒直身,東方只覺得自己胸前的衣領被人抓住。只見林大夫扯著教主大人的衣領,瞪著眼睛自認為十分兇狠得威脅道:「再也不生孩子了!打死也不生!」

  東方:「……」

  教主大人能怎麼辦,當然林大夫說啥是啥。

  「好。」他答應得痛快。

  三年後。

  三歲的小蘿蔔頭正黏著大師伯裴元要糖葫蘆吃。剛到手的糖葫蘆,就被突然一聲尖叫嚇得手一抖掉在地上。

  「玉!明!心!(東方的本名)」林溯這一聲喊叫用上了內力,震得人耳朵發疼。

  「阿溯,別鬧。」教主大人自覺理虧,無奈哄著。

  「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對腹中孩兒也不好。」

  「好你妹!」林大夫髒話都飆了出來。簡直像是被點燃了的炮仗,暴跳如雷。

  ——說好的再也不生了呢?

  她這是怎麼又懷上的?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老子不生了!要生你生!!!」林大夫生氣又委屈,分分鐘想要離家出走。

  「我要離家出走!」林溯說完就要施展大輕功飛走,東方教主趕緊追上。

  「林溯!」

  裴元院子裡的小蘿蔔頭還不懂娘親為何這般憤怒。他現在也很傷心。

  小蘿蔔頭低頭去看地上沾滿塵土和碎石的糖葫蘆,小嘴兒一癟,一雙隨了母親的杏眼開始蓄淚。

  「嗚哇——」小蘿蔔頭瞅了又瞅,終於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麟兒,怎麼了?」

  小蘿蔔頭伸出小胖手指指地上的糖葫蘆,萬分委屈。

  「嗚哇——糖葫蘆……」

  裴元:「……」

  ——你娘都要離家出走了,你還在這兒糾結糖葫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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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甜的
這文,血緣關係埋得挺深的
玉剎羅,東方是兄弟;西門,南宮靈是同兄弟;
這一家子,東南西北都集齊了。北堂辰是南宮靈的爹,也是玉剎羅東方的大哥,東方(不敗)明玉和玉剎羅是兄弟,西門吹雪是玉剎羅的兒子。
花七,無花是堂兄弟;
最後出現的蕭峰的娘竟然是郡主!???哇哈哈哈……神展開!
認了一個師父還附帶一個長歌前輩為師公,一開始為對方的火蛇就是師公的。天山童姥挺幸運的,有這位長歌相伴。
話說,李秋水和石觀音的關係竟然是祖孫。石觀音而是無花的堂阿姨,無花是花家人
為東方感到敬佩,喜歡上一個呆·大直女·沒有談戀愛·少·根戀愛经的林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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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系統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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