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Vol.01 本心·01
自從跡部景吾入學後,冰帝各種大大小小的場合肯定都有他發言的機會,從當初作為新生代表到今天作為學生會會長,可沒有一次忍足侑士是會在台下等著的。
今天開學禮看到他就佇在台下側前方笑得一臉噁心,跡部下來後有意識地繞過這位隊友身邊走。
不管忍足是出於什麼原因精神失常,跡部都沒打算去瞭解當中緣由。
況且這一看就不是什麼大事,更不會是什麼好事。
「等等跡部,你走這麼遠做什麼。」忍足相當友善地向他招手喊他過來身邊一起坐下,「這裡有空位啊。」
這讓跡部覺得更噁心更詭異了……
可是再怎樣反常那也是隊友,未至於讓跡部在聽到他說話後仍故意無視。
「你知道今年的代表新生是誰嗎?」忍足煞有介事地問起來。
「廢話,我能不知道嗎?」跡部毫不費力就從眾多記憶中翻出某個名字並念出來,「行木白音,近乎全科滿分的成績進來的,只比本大爺差一點。……怎麼,你對她有興趣嗎?」他會記得這麼牢不為什麼,跟對方是誰無關,只是剛好有需要知道,看過一眼就記住了。
忍足故意裝模作樣地把語氣放輕,「沒什麼,只想跟你介紹一下,那是我妹妹。」
「……你哪來的妹妹?」跡部非常懷疑。他不是懷疑忍足騙他,而是懷疑他有妄想症……該不會這是跟他開什麼愚人節的無聊玩笑吧?
到行木白音上臺的時候,因為忍足的話,跡部多留意了一下她。
那是個平平無奇的女孩子。
及腰的長髮用普通的橡皮圈綁起,劉海打理得整齊,制服剪裁合身,裙子長度適中,也沒有一絲淩亂,臉上沒畫上任何妝容,完全素面朝天……打扮完美得毫無特色的女孩子,包括她的講辭。裡面沒有任何錯漏可挑,但也沒有任何新意,從內容都表達方式、語氣都是。
唯一可挑剔的,大概就是有她說話尾音偶有抖動了吧,但很不起眼,即使是坐在最前列的他們也不見得有誰能聽出來。
至少他旁邊笑得噁心的傢伙恐怕不會注意到。
「真是個厲害的孩子啊。」
聽到忍足以這樣的話評價一個在自己看來一點個性都沒有,而且只比他們小一個學年的女生,跡部因不太認同而皺起了眉。
待他看過去後,才發現忍足臉上近乎微不可見的表情變化。
忍足並不是真心在誇獎她。
新生代表從臺上下來後,忍足拍手拍到中途又像把跡部叫來時一樣,對她招招手。
「忍足前輩、跡部前輩,早上好。」白音很有禮貌,步速不慌不忙地步近,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適度地低下頭向二人打招呼。
太虛偽了。
做到這個份上,就像在直接說「沒錯,我帶上了面具」一樣。
跡部無法從她身上看到半點她自己的本心。
不過比起這些,跡部更在意的是……
「呵,妹妹?」
「咳,」忍足輕咳一聲,「白音,怎麼叫得這麼生疏?雖然很久沒見,但像以前那樣叫我哥哥都可以啊。」
白音輕聲一笑,「前輩真是會開玩笑……」這時附近有教師在喊她的姓氏,她看過去點點後又轉過來道,「啊,不好意思,如果沒別的事我先過去了。」
目送著女生走往年級主任身邊,老師似是在對她剛剛的表現加以讚賞,因為跡部看到她的笑容更燦爛了些。
不過看起來還是很假。
但就是這樣的完美好學生,正是教師們最喜歡的類型,省心,懂事,不用他們煩惱。他們不會管學生的自主性,最好就是事事聽他們安排,並完美做到的木偶。
就是跡部在學生中人氣很高,當初……
不,直至現在不滿他的教師還有不少。
開學式結束後,忍足對好友漠視自己妹妹的事大為搖頭感歎,直說他太不懂欣賞女性。
跡部無可否認行木白音成績很好,長相算是不錯,可從其他方面來看,她只是個毫無特色的平凡女生,一點意思都沒有。
「沒有意思?」忍足像是聽到非常有趣的說話,「那你看看那邊。」
跡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可惡,他們冰帝的學生怎可以這樣失態!只不過是長相比較符合大眾的眼緣,這樣一群人視線追著她跑成什麼體統!
那幾個上前說話的又怎樣一回事?這才開學禮剛結束,她也只是在臺上說了那麼兩句話……
「跡部,」忍足適時把手搭上跡部的肩,「你說這跟你上年的盛況像不像?」
跡部萬分不願意別人拿他和那個沒有個性,只有長相和成績過得去的女生作比較。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從結果來看,他們兩人的新生演講都造成了相似的結果。
不論他怎樣努力找出兩人的不同之處,或是自己更優秀之處,校內到處都是說他們相像的學生。
於是跡部開始習慣地去觀察這位「對手」。
實際跡部景吾跟行木白音完全不同,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出於兩人都是容姿學習都出色的學生,而大家又對性格溫和又是女孩子的行木白音較為寬容。
「哼。」跡部是不會承認這點的。
忍足看著跡部日常對白音特別傲氣,頗有些後悔開學當天草率地炫耀的舉動。不過他還是想要為自家優秀的妹妹辯解,「看,你常常覺得白音不及你,但你見過同性緣及得上她的女生嗎?」
跡部當然看多了女生之間的勾心鬥角,因為主要都是圍繞著他發生。而不論是出身多優秀的大小姐,背後都多少有些與同性之間的劣性競爭。
而行木白音身邊,確實沒有這種情況出現。
忍足滿臉自豪,「那是因為沒人能及得上她啊。」
「……閉嘴,變態妹控。」
相比之下,忍足的另一位妹妹、與行木白音擁有相同姓氏的一年級新生,在跡部看來才更像這個年齡的女孩子。
那時開學式的小尷尬不知道怎麼就傳了開去,到忍足下午來到網球場時,「忍足侑士是個有妄想症的變態」這種玩笑經已在部內無人不知。網球部這群人當中倒是沒一個真心覺得他需要去接受治療,儘管不知道內情,但只要有機會能取笑一下他這個天才就好。
當中鳳長太郎作為未來的網球部部員,在同班同學聽說他一直在冰帝念書,前來問他知不知道網球部怎樣去時,他便直接說他中午也要去一趟交入部申請,帶著她一起過來了。
不管怎樣,忍足看到她出現還是很驚喜及安心的。
這下子終於能讓那些傢伙們閉上他們的嘴了。
「啊,侑士君!好久沒見了。」
「……純歌,你來得正好。」忍足趕緊讓這位妹妹親自開口說明,「能對他們自我介紹一下嗎?我的人格正受到非常嚴重的質疑。」
少女頭微微一歪,看看忍足憂愁的臉容,再看看那些前輩們……似乎是在幸災樂禍?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還是先揚起笑臉按忍足的話去做,「各位好,我是侑士君的妹妹行木純歌,以後請各位多多指教了。」
跡部於心裡默默點頭,這樣的表情才是正常女生該有的,而不是那種只有表面好看的笑臉。
然而這時仍有人不服氣,「喂喂忍足,這行木不是那行木啊,還是你把妹妹認錯了嗎?」然後部員們當中又傳出一陣笑聲。
「嗯?」少女越聽越不懂這莫名奇妙地歡樂的氣氛是從哪來的,抬起頭問,「呐侑士君,這到底怎麼了啊?所以我這樣說可以了嗎?」
「嗯,你做得很好。……唉,內容就不詳細說了,反正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我說白音是我妹妹,是因為我有妄想症。」忍足胃有點疼,才第一天剛開始就這樣,他真沒自信能完成父母的吩咐,在學校好好照顧兩位妹妹了,「不,現在他們好像覺得我眼瞎,把你錯認成白音了。」
其實部內真心懷疑這事的人不多,而忍足也清楚這點。他只是咽不下這口氣,因為自己說什麼都會被無視,可部員們卻是樂於抓到他的小辮子玩,才不管事情真相。
所以解開這所謂的誤會後,忍足侑士開學就被妹妹無情拒絕的梗,在網球部甚至班上都玩了有好一陣子才平息。
而跡部在瞭解真相後隱隱有些意外於忍足真的完全無辜,況且有了正常的純歌當對比,他對今早上台演講的那位未來後輩印象分更低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是行木白音先反感他的。
開學當天早上,行木白音作為新生代表剛發表完演講從臺上下來,忍足向她招手的前幾秒──當時的行木白音曾經看過來他們這邊。
那時她很快就就轉移目光,裝作只是在看附近四周沒在特別注意看任何一人,可跡部因為忍足的話在留意她,捕捉到她眼裡一瞬有對他的厭惡。
相信她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但後來她還是那樣笑,對她的哥哥、對她討厭的人露出在外人看來非常親切禮貌的笑容。
還有後來忍足去找行木白音吐槽時,對方的反應。
「啊,那是因為在學校,所以想著該收斂一些,怕影響不好。而且校內除了前輩沒第二位姓忍足的了吧?不像以前還有謙也君,會引來誤會。」白音笑眯眯地說。
忍足掩著臉說:「現在對我的影響就很不好了……」
「是麼?」
跡部心想,那分明是想要與忍足保持距離。
而後他還知道了一件事──行木白音加入了自己的後援團,理由大概是受到同班同學和前輩的慫恿,因為他看到她被幾個女生推出來自己面前。
「你好,跡部前輩。」
行木白音很好地藏起眼底對跡部的不悅,卻藏不住自己是不情不願地來找他的不快。
跡部想看看她打算說什麼,便沒有無視。
「啊。」
「那個……」行木白音適當地移開視線裝出嬌羞的樣子,實際只是生怕看久了會被察覺到真實的情緒,「很高興能跟跡部前輩就讀一所學校……那麼不打擾前輩了。」
說著她便轉身跑回女生的團體當中,背影如釋重負。
呵,這人明明就很討厭他。
跡部景吾不喜歡弱者,需要將自己真心完完全全包裹起來,密封得透不進光才過得下去的弱者。
可逐漸地跡部發現她的處事能力還是值得他重視,甚至可以刮目相看,是個不錯的共事物件。
他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開,就是不喜歡她的性格,在處理學校事務上不會對她有偏見,甚至可以說相當信任她。
就這樣認識了三年,共事了三年,保持著平淡的來往,某天跡部在最後離開學校前,看到了神色異常的行木白音。
那是他沒見過的一面……或許還能說是別人,包括忍足都未必能見到過的一面。
日常他們不曾插手對方的私事,也沒有這個必要,但今天學生會的會議延長了,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留到最後,然後他跟她又因為各自的委員會有事情要收尾留到現在……
這刻恐怕校內除了他們再無別的學生,教師大半都回去了,唯一肯定在的就只有未到巡邏時間、還在辦公室內的巡查員。
那麼作為一位前輩及作為一名男性,如果就這樣離開,他的教養及人格都不會容許。
所以,他不是打算窺探她的內心,只是在盡他應盡的責任而已。
學生會會長本該在能力許可的情況下合理地説明每一位學生。
「喂,行木白音。」
為了區分她們兩姐妹,跡部時常喊她們全名。哪怕妹妹說過直接說名字都沒關係,但叫了一方名字另一方還是姓氏太異常了,這樣的區分沒意思,所以他繼續對雙方稱全名,或是在行木白音的姓氏後加上職位,再不就直接叫職位。
「行木風紀委員長,這麼晚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002] Vol.01 本心·02
日常站姿都筆直得有著虛偽的自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每次說話都看進對方的雙眼,並且時常都在你走過去前就察覺到存在的行木白音……她今天在跡部走到自己身邊時都沒有注意到。
就像是開學當天,她裝作是忍足向她招手時才走來,實際早就預想到這種情況,就等著忍足找她時立刻過去。
「喂行木,你怎麼了?」
跡部頗有些擔心她真出了什麼事,再靠近一些,發現她只是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嘴唇像是沉思時緊緊閉著,嘴角的上揚弧度近乎沒有,步伐平穩卻遠比日常來得緩慢,連帶著對自己的回應也是許久以後才給予。
「是跡部會長嗎?」白音回首輕輕一笑,如同過往任何一次,只是眼神卻是前所未有地帶著深不見底的迷惘,仿佛在懷疑她面前的自己是否存在,「這麼晚還留在校內工作,真是辛苦了。」
跡部看著眼前這個人,她無疑是與自己有著視線接觸,「……為什麼第一句會是問句?」
白音無法回答他這句話,表情一下子就鮮明地暗淡了下來。
這又是跡部沒見過的,他不曾見過她這樣明顯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就是偶有藏不住的時候,也是將它很好地隱瞞起來埋到最深的地方。
要不是他一直不滿她這種做法,下意識地注意她的舉動,甚至不會察覺到。
跡部對自己抱有具大的疑惑,他一時分不清他這是對一般共事後輩的關心,還是在意她今天這常異常的原因。
「晚了,順路送你回去吧。」出於無法放心她一個女孩子,跡部沒多思考就脫口而出。這怎看這都不是能一個人回去的狀態。
但很快跡部又想到了,這事不該由他來做。
「……還是,我馬上去把忍足找來會好一點。」
聽到這裡,一直以來多少有點對跡部愛理不理,像是訊號接收不良,需要花費較多的時間處理訊息的白音,一下子來到電波良好的地方。
「不,我一個人沒關係的……況且,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跡部會長先回去吧,謝謝關心。」
這明顯只是為了逃避他的說辭,這個狀態、這種時候,她還能有什麼要事?
他跡部景吾看起來就這麼好打發麼。
「啊,那我在這裡等著你。」跡部雙手插袋,開始較真起來,「快去快回吧。」
「不,不用勞煩前輩……」
「你要讓本大爺在這種時間把女生一個人丟下不管嗎?」
「……」
換著在平時,一個關係沒多好的後輩說到這份上,他早就不會去理會了,再不放心頂多只是派個人在校門那裡等著她,今天卻鐵定心要照顧她到最後。
這是因為他討厭行木白音,不想按她的想法行事,不願考慮她的感受吧。
只為自己爭一口氣,對自己的紳士風度貫徹始終。
而這時的行木白音實在沒餘力去表現得好點,在跡部不肯讓步後,她連掩飾都沒掩飾,甚至還輕輕歎氣了,而後直接說:「……那麼麻煩會長了。」
這等同在說,她剛剛真的是在說謊,還有事只是為了拒絕他送自己回家而想的藉口。
或許是因為行木白音今天的態度特別不合作,或許完全無關,反正跡部內心因她而生的情緒波伏並沒有因為她的屈服而平靜下來。畢竟他本來就不喜歡這人虛假的反應,只是這刻的真心也不見得有多讓人愉快。
他發現這樣做並沒能讓自己不悅的心情感到舒暢多少,可還是讓身邊的樺地接過她的東西了。
做好人做到底,他沒忘記自己這是來救助弱者的。
這不是行木白音第一次坐跡部家的車,對隊友及同伴非常照顧的跡部,順手送他們上下學的次數簡直數不過來,跟行木純歌還有忍足侑士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常常有幸跟著得到這種待遇。可互相看不順眼的他們,不算樺地及司機的話,是不會有這種單獨相處的機會。
要是有,那大概是什麼遊戲懲罰,可又有誰敢懲罰他們?
行木白音的臉色差得在昏暗的車廂中都能看得出來蒼白,而她在得到自己「親切」的對待後,至今仍沒有打算開口說明一聲。
與平日大方得體的坐姿不一樣,今天的她把自己縮在車內一角,雙手在大腿上互握著,時不時抖一抖,軟弱得不像話。
「你還想沉默到何時?」
站在當事人那邊,說不定她剛經歷了什麼不好受的事情,只是這副樣子在想要向她伸出援手的人看來,實在是焦躁到極點。
女生還是那麼反應遲鈍,就像是分隔兩個會場直播有延遲,「……會長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有,你這是怎麼了?」跡部不客氣地直接問了,他明明是來幫助人的,為什麼還非要感受這種有話說不得的憋屈感受?
「一點點不適而已,是會長過分擔心了。」
「誰擔心你了……」下意識地反駁後,跡部才發現自己正在做的事就是這樣沒錯,明面上也是這樣的邏輯,「只是作為學生會會長在照顧有需要的同學而已,沒在特別關心你。」
行木白音這時才想著圓剛剛的謊,「正好離開前有點頭暈,便想著在執務室整理好報告,等好點再回去。碰巧跡部會長向我搭話後,我便能早點回家休息了,真是非常感謝您。」
「那你最初怎麼要拒絕?」跡部也不想自己語氣這樣怨念的,便在最後加上命令句,「……告訴我。」
「其實這點小事我經已習而為常,不值得麻煩會長,休息個十分鐘就好。」
所以這是他的出現實際可有可無的意思麼。
「既然年紀輕輕就有這種老毛病,建議你早點去做個詳細的身體檢查。」跡部嘲笑道,「作為本校的風紀委員長,連管理自己身體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謝謝會長關心,我會好好考慮這個提議的。」
……都說不是在關心了,這明明是在嘲諷啊!這人頭暈連耳朵都出問題了麼!
罷了,他都不想去數這段話中少得可憐的真實,從她回答流利開始就幾乎沒有完整一句是一個真心的,全是應付他的客套話。
看來訊號接收狀況是回復正常了。
感覺好點後,白音心情也輕鬆了許多,終於能好好觀察一下前輩的表情。
剛好跡部因為心情不爽別過臉了,白音可以放心地看。她也自知這是因為自己作為後輩,還要是剛剛身體不適被照顧了的立場,可對他的態度仍然那麼冷淡,甚至可以說是敷衍,想必他一定不會感到愉快。
「嗯?怎麼了。」
「不……今天真是謝謝前輩。」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她又再重複一次換過不同說法說過的道謝。
跡部非常好哄,在白音這句話後表情真的緩和一點了。
「小事而已。」
跡部心想,如果她能一開始就能像現在這麼率直,那他們的關係在這三年間或許會好很多。
來到行木白音報上的地址時,即使預料到答案,跡部還是走個流程問她一句,「是這裡沒錯吧,要送你上去嗎?」
「不,我已經好多了,不用麻煩前輩。」說著,行木白音以跟平常一樣的笑容向跡部道謝並獨自下車。
這下跡部相信她是真沒事了。
本來這段插曲該到此結束,不論是比日常脆弱真實得多的行木白音,還是對行木白音多添了幾分在意的跡部景吾,他們都該在這刻後回復原狀。那些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跡部不會再追問,白音也沒法再去計較跡部的用意。
可惜,這剛好給日常來送菜的忍足侑士撞個正著。
從見面頻率來看,除了網球部部員跟同班同學以外,大概沒有誰能比行木白音見跡部的次數多,從時間長度來看也是同樣,但偏偏三年來這相貌成績都出眾的兩個就是擦不出一點火花,關係只堪堪能稱得上是普通同學,還是當中關係最疏的那一群。
要不是對兩人都有一定熟悉,忍足侑士是萬分不信的。
而現在他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兩人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哦呀,白音你怎麼了嗎?」不過拋開想要八卦的念頭,忍足侑士是知道這兩人曾經互相看不對眼,也知道他們沒空考慮這些,所以當中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然後他猜測道,「該不會是丟了錢包沒錢坐車回來吧?」他看向車內的跡部,表情有些微妙,「……但你竟然會找跡部幫忙?」
跡部在車內本打算目送白音進公寓,後來忍足出現沒聽清他說什麼,但看表情就知道沒在說什麼好話,索性跟著下車,指著忍足說:「來得正好,你妹妹身體不適,剛好我路過就順便載她了,接下來你自己接手。」
八卦與擔心在忍足內心小小地鬥嘴了幾句,顯然是後者占上風,他立刻對白音關心道:「那你現在還好嗎?要是還不舒服的話,我們這就去醫院看一下吧,剛好跡部還在。」
「……喂。」這是把他當什麼了,跡部在旁邊聽到真想回車上立刻讓司機開車離開。
[003] Vol.01 本心·03
跡部留意了一下白音和忍足的對話,發現她是真的打算隱瞞,連剛剛敷衍自己頭暈的說法都沒搬出來,說不定是擔心會輕易被拆穿。
讓樺地把白音差點忘掉的書包交給忍足後,跡部沒打招呼半句就直接讓司機重新出發。
在跡部與他家的車駛遠後,忍足也換了副表情,開始認真地擔心起來,「連書包都忘記拿,這可不是平常的你會做的事……到底是怎麼了嗎?」
「沒什麼,會忘記些小事很正常啊。還是連你也跟他們一樣,當我真的是像跡部會長那麼全能的人了嗎?」在忍足面前白音可以不用那麼客氣,從他手中接過自己的東西後她就想回去了,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時,才接著說,「上去吧,純歌應該等很久了。」
忍足侑士小時候常常跟著家人搬家,行木白音也不遑多讓,小學時先是從關東搬到關西,在關西期間又搬了兩次,初中搬到橫濱,卻是在東京的冰帝上學。到高中家裡人再要搬時,她們兩姐妹都長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便決定留下來兩人互相扶持,不跟著家人搬了。
要不是現在行木白音日常風紀委員會事比較多,後援會也不太閑,她們應該是每天都準時到忍足家蹭飯才對。
在純歌說有意挑戰廚藝、想嘗試在金錢來源以外兩個人獨立生活不依靠別人後,便變成忍足家時常做多點料理,讓兒子拿點去給妹妹們加菜。
於是這事最難受的就是日常練習也很忙,回家還要出來一趟給她們跑腿的侑士哥哥。
「我回來了。純歌,侑士君來了,你過來拿一下菜吧。」白音在玄關邊脫鞋邊說。
身後的侑士很不服氣,打算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待遇,說:「喂喂,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這麼想趕我回去。就是我撞破了你跟跡……」
白音趕緊在妹妹過來前掩住了身後人那張嘴,並小聲道:「純歌會當真的,你別亂說。」
忍足舉手投降,白音才放過他,然後他又說:「那我只說事實?」
白音狠狠瞪了忍足不只一眼,後者仍然笑眯眯地裝作投降狀,明顯不是發自內心地反省。
要不是行木純歌經已來到眼前,白音還在再好好說忍足侑士幾句的。這傢伙老是教她妹妹一些奇怪東西。
「侑士君,今天也麻煩你了……咦,今天是土豆燉牛肉嗎?哈哈,正好我今天就想到好像很久沒吃了。」純歌心滿意足接過菜,才對白音說,「對了姐,我剛炒了飯和煮了點青菜,要現在吃嗎?馬上吃的話我這就擺桌子。」
忍足仍不打算退散,「那我呢?我剛到家給你們送吃的,自己還沒吃啊。」
「侑士君家裡給你準備了吧?才那麼十來分鐘的路程,還是回去吃比較好。」白音在純歌好心把人留下來前說,「去擺桌吧,我換下校服便來。」
純歌基本上對白音的話絕對服從,白音都這樣說了她自然是沒有意見,立刻捧著她們的土豆牛肉進屋了,而白音也在忍足回去後進房間換衣服。
晚飯後兩人一同收拾,純歌負責準備了白音便負責洗碗。把閑著的妹妹趕去洗澡後,白音剛擦好碗出來就聽到自己書包裡的手機在震動。
她來到小陽臺把玻璃門關好,這才按下接聽鍵並說:「喂,阿仁?」
「東西到手了,現在出來給你吧。」
「是麼?」白音在陽臺轉身,背對扶手看著室內,確定純歌還在浴室沒出來,「但也不趕,下次見到面再給我吧。」
在白音這樣說完後,意外地對方沉默了有數秒。
擔心是不是對方訊號接收不良,她喊了聲,「阿仁?」
對方這才接著說:「……你剛剛為什麼坐跡部景吾的車回去。」
明明應該是問句,語氣在白音聽起來更像是陳述句。他似乎是在就這件事在怪責她,而實際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並沒有多重要。
「阿仁是在擔心我嗎?」即使對方聲音聽著很凶,態度又是那麼惡劣,但白音並沒有特別感到來氣或不高興,甚至有那麼一點覺得有趣,笑笑道,「放心吧,沒事的。不過既然剛剛你也在就直接過來找我啊,那我就不用坐他的車回來了。」
「哈?你笑什麼笑,閉嘴,聽著噁心。還有別打算使喚老子,誰管你的事,腿斷了都別想老子送你回去。」對方語氣更粗暴了,換著一般人聽到可能已經在道歉,可白音自然是不會這麼輕易被他凶到,「……而且你不想讓別人知道吧,別到時候才跑來老子這裡哭。」
這次白音沒有笑出聲。
說到底,他還是在為自己擔心啊。
從以前起這個人就是這樣,嘴笨手也笨,常常處於暴躁狀態,動不動就說要揍她,可並沒有一次是真的動手的,甚至還意外地細心。
然而白音卻沒法堅定地說沒關係,這讓她非常過意不去。
她只能說:「嘛……應該不要緊的,剛剛就只有我跟跡部會長兩個人,他才懶得談別人的事,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
「我說你……對那傢伙還真信任。」
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白音皺著眉頭,又再轉了次身,低頭看著十多米下的地面,「算是吧,畢竟我可是早就被前輩討厭了啊……但他至今沒有因為私心說過我一句不是,現在我能一年級就當上委員長,還是因為他推薦的,能把公私事分得這麼清楚這樣客觀的人真不多啊。」
「……喂,你這算是繞圈子誇自己厲害嗎?」對方忍不住吐槽了,「總之,給老子出來,不要東西我就丟掉了。」
白音有些懶得出門,「這麼晚了,明天早上上學前再給我就好啊?」
「……誰會因為你的事特地起這麼早!」
對了,差點忘記他不是什麼良好學生,遲到早退是日常事,不直接缺席就已經很好了。
「好啦,那就待會那個公園裡等吧。快點來呀。」
「少命令老子。」
晚上公園內沒有別的小朋友,白音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目光霸佔一個秋千來蕩。當她一個人玩得高興,差不多要來到最高點時,眼前一小包東西從空中飛來,她下意識地用腳停下秋千趕緊接住了,還差點往前摔了個跟頭。
看清楚那是她要的東西後,她抬起頭看向公園入口,「阿仁……」
「那就這樣,你現在欠我一個人情。」亞久津仁裝作要轉身就走,卻又在聽到白音從秋千上下來時回了頭,「喂,你應該有好好去看過吧,有跟那傢伙說過嗎?」
白音經已把小袋子藏到口袋中,來到亞久津身邊,「你說哪件事?」
「還能是什麼……」亞久津剛想回答,便想到她可能是故意的,馬上睜大雙眼一副想要揍人的兇狠表情,臉上的血管都像是快爆了,「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別給老子裝不懂。」
白音誇張地歎起來,隨手在他眉間一彈,「看你這副超齡的模樣,誰信你是高中生,想必學校裡也是被同學們當成前輩避開吧?」雖然避開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長相顯老。
亞久津氣得吼了聲,「喂佐世!」
「別用這名字叫我。」本來這該是亞久津生氣的時候,白音就那麼冷淡地開口打斷他的後續,他還真的不再說話了,她便笑笑繼續說下去,「隨便阿仁叫我『喂』『女人』都沒所謂了,但不可以叫我這個名字,這太過時了。」
「……抱歉。」在白音面前,亞久津會道歉並不是太稀奇的事。
可是讓白音自己說的話,她似乎更希望看到過往做什麼事都理直氣壯,從來不曾向自己低頭的亞久津仁。
真是他錯就算了,這點小事他本來不會道歉的。
「那我回家了,不然妹妹洗完澡沒見到我會擔心。」白音走快一步輕輕一拍亞久津的背,越過他後更是輕快地小跑著,率先到公園外面,又回頭問,「對了,我打算去便利店買些甜點給純歌,阿仁也要嗎?當是替我跑腿的謝禮吧。」
亞久津仁才不會上這種當,「哼,那幾個錢就想當還掉人情了嗎?」
「不要就算,我請客很難得的。」
後來亞久津不發一言默默跟著白音來到便利店享受冷氣,嘴上說不要她請客,可又在結帳後明目張膽地接過袋子……並拿走瓶飲料。
亞久津是不會有什麼紳士風度主動幫拿東西。
兩人就那樣肩並肩地走了有一段路,是比預期多花了時間,待白音回去時純歌已經洗完澡出來等著了。
「純歌,我……」
「姐!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出去了!」
不給時間白音說明,純歌濕著頭髮就那樣撲到白音身上,灑了她一臉水。
[004] Vol.01 本心·04
白音不記得自己晚上安撫了純歌多久,反正第二天早上她是在純歌的房間中醒來的。
日常因為委員會有事,白音都是很早就去學校的,而純歌雖然有時候有練習,可基本上不用這麼早,為了陪白音就一起早起了。
白音這才一年級,又是女生,儘管冰帝校風很好,可多少都會有些違規學生,高年級的大多時都會無視她這個不怎樣霸氣的委員長。不過好在學生們大部分都是中等部直升上來的,算是對她比較熟悉,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
除了某位死性不改的前輩。
「委員長!今天又來了!」
剛忙完一輪坐下沒有五分鐘就聽到同班同學這樣說,白音駕輕就熟地帶著糧食前往校舍後。
說實話,白音一直都沒想過,風紀委員長的職務還包括把學生從小動物的包圍中救走。
「慈郎前輩,你醒醒,再不醒要被貓貓狗狗淹沒了啊。」白音在讓同伴用食物暫時把校寵們吸引走時,來到中心點把那只長不大的前輩喚醒,完全沒有反應,只好借某前輩的名字來用,「啊,跡部前輩跟樺地君來了。」
「……嗯?跡部?」慈郎聽到後立刻彈起來,眼都沒完全睜開先道歉,「哇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去網球場睡別再摔我……了?誒?跡部呢?」
看到前輩眼睛睜得大大的,相信一時半刻不會再睡回去,白音便正坐在草地上對他說:「慈郎前輩,我說過多少次了,高等部特別多流浪……」也不算流浪吧,好像是學校有誰在養的,而且看起來乾乾淨淨,似乎有誰定期給它們洗澡,於是她換個說法,「高等部這裡特別多親人的小動物,在外面睡覺會被包圍的啊。」
慈郎眨眨眼睛,「嗯?那又怎樣了啦?……啊,白音醬早上好!」
「早上好,慈郎前輩……」看,她著急得都忘記打招呼了,然後低頭一看,前輩手中不還抱著一隻小貓嗎?這是把這只當抱枕了?
她剛想著把小貓抱走再說,卻沒想到小貓這麼凶低吼了聲還抓了她一把,紅色的血痕沒幾秒就清晰地浮現在兩人眼前。
「啊!你手被小灰抓破了啦!」慈郎立刻對仍在懷中的小灰貓說教起來,「小灰你怎可以這樣!白音常常給我們帶好吃的呢!」
「……小灰?」前輩這是給它們都取名字了嗎?不過這命名方式真是……
委員會的同學也快控不住場了,眼見小動物們快要抓住褲管爬上來,想回頭求救時看到白音手上的血痕,立刻驚叫道:「委會長你手怎麼了?被貓抓傷了嗎!!!」
白音驚訝于這同學的聲量,「……嗯,一點點而已,沒關係……」
「這怎可以!」對著白音日常都慫的同學竟然對二年級的慈郎前輩都大聲命令起來,「芥川前輩還坐在地上做什麼!快點帶白音同學去醫務室消毒啊,萬一以後在她手上留下疤痕怎辦!」
慈郎自己也是呆呆的,誰的說話都照聽不誤,「嗯……對,對啊!萬一留疤就不好了,白音醬我們去醫務室吧!」
白音很無奈,這前輩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不,這個我自己來就好……」
可惜沒人聽她的。
在同學和前輩的雙重堅持下,白音被運動部的慈郎拉起手來直接跑著帶走了,還好她也不算弱能勉強跟上。
「啊……剛剛的我好像有點帥啊,不知道白音同學會不會對我有那麼一點點……啊啊啊啊啊!」
至於沉醉在幻想的風紀委員下一秒就因為食物和慈郎的不在,小動物們都撲到他身上求陪玩了。
白音不打算走,或者說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正是這個原因。
「嘶……」往醫務室的中途傷口終於被慈郎抓中還用力捏了一下,刺痛得白音倒吸了口氣。
慈郎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拉著的都是她受傷的手,趕忙鬆開,「啊,抱歉白音醬,很痛嗎?」然後他非常自然地換了一隻手來拉,「這樣就不要緊了!」
白音看他這操作有點茫然,「其實慈郎前輩,我只是手被抓到,還是可以自己走的啊?」有必要把她拉住不放手嗎?
「嗯?說起來好像也是。」慈郎抬頭看了眼,「不過不要緊啦,反正都到了,白音醬我們趕緊吧,不然待會跡部要跟樺地出來逮人了。」
那前輩倒是快點去練習啊,白音不禁在心底這樣吐槽。
她沒好氣地笑了笑,勸道:「快比賽了,社團活動要緊,前輩先過去練習吧,這點小傷我找老師幫忙就好。」
「誒?真的沒問題嗎?」
最終對白音的關心及自責不及跡部的恐怖,慈郎接近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校舍。
而當時經已站在醫務室門外,看到裡面空無一人的白音,只好進內看著一堆她不太懂怎麼用的東西研究起來。
她跟純歌都不是活躍好動的性格,在家裡碰撞黑了紫了一塊倒是有,玩瘋到受傷見血的幾乎沒試過。就是身邊其他孩子,侑士小時候要說動或靜也是偏靜的,謙也倒是好動,但他沒怎樣受過傷。
至於唯一會打架還很厲害的亞久津倒是常常受點小傷,可他堅持「小意思,放著不管自己會好」,儘管下次白音再見他都有包紮過的痕跡……
「喂,別亂來。」
正當白音在醫務室中探險,想著不管怎樣先用消毒︳藥水洗一洗再說,手中的瓶子就被搶走。
站在她面前的,則是臉上寫滿了不高興的跡部景吾。
白音不禁想,慈郎前輩最終還是被抓到了呢,不知道他目前情況如何,下場又會怎樣。
「會長早上好……」白音有些不明白跡部為什麼會進來,難不成他也受傷了嗎?
可怎看跡部都不像是會來醫務室處理的人,說不定會找自己專屬的家庭醫生去他那裡,或者直接去醫院處理了。而且就算是別人受傷而網球部那邊東西用完了,更不會是他親自過來,不用他開口肯定有人主動來跑腿。
跡部板著臉拿起剛剛白音打算倒的東西,「這是雙氧水,你抓破了一點用這個做什麼,不怕痛嗎?嗯?」
「謝謝提醒。」
然後在跡部將雙氧水放好,轉身去找自己要的東西時,白音又偷偷地拿了瓶酒精。
其實各種消毒︳藥水的用法及細微分別她不太懂,不過倒是知道能用來消毒。
她自知這肯定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應該沒出大錯,便想著趕緊搞定隨便貼好創可貼就算,卻被跡部極好的觀察力注意到她又拿錯了。
明明她都躲起來拿的了,怎麼都能看見的!
「你,東西放下,手拿出來。」
「……會長?」
「別說話,坐好。」
在跡部會長意義不明的命令下,白音除了乖乖照做別無他法,卻在後來跡部忽然拿起自己的手時禁不住抖了一下。就是抖動幅度很輕微,可跡部沒有錯過這點,馬上抬眼,只有視線從她的手中移上到她的臉上,整個人沒有動。
……有點,可怕。
「跡部會長……難不成是打算親自替我處理傷口嗎?」白音覺得這兩天連續在公事以外跟跡部有算是親密的接觸,還是一天比一天近,這太玄幻了。
三年來都沒進展的關係,怎麼一進高等部就像是會飛似的?
跡部皺起眉,「不然呢?我這是在輕薄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跡部會長還能跟她開玩笑了,雖然內容太過可怕,「這只是小事而已,放著不管都沒關係,不用勞煩前輩。我也只是在其他同學的建議下來消毒一下……」
跡部打斷她的解釋,「同學?慈郎是你同學嗎?」
白音有意隱去慈郎的名字,一來是怕跡部會說他這麼晚還不去練習在這裡亂晃,二來是不想讓跡部太在意這點。
如果知道剛剛跟自己一起的慈郎,跡部說不定會在意起他的事來。就算他對自己的事沒興趣,對關係很好的慈郎可能會說些或問些什麼。
不過白音忘記跡部也是剛剛看,說不定看到慈郎時就已經洞察到這點。
「不……」白音有些緊張,稍稍冷靜下來後續道,「只是覺得這樣說能方便會長理解。反正是誰讓我來的都不是太重要,不是嗎?」
跡部不接受這說法,「重不重要由我來決定。」說著,他把東西放一邊,「好了。」
不知不覺間,跡部已經在說話時非常迅速並漂亮地處理好白音的傷口。
「謝謝,麻煩跡部會長了。」白音看著自己的手,發現跡部連傷口處理都做得非常完美,紗布的長度剛好蓋住傷口又不會歪掉,貼得相當美觀。
「這些你自己收拾。」跡部站起來就想回去,臨走前還提醒道,「還有,你這點小傷應該先用生理鹽水洗,別總想著消毒。然後……」
白音在醫務室內上了五分鐘的教育課,受益匪淺。
這種考試沒怎樣考,而且對她來說又不常用到的日常知識她都不太會……
但結果跡部會長是來醫務室做什麼的?
[005] Vol.01 本心·05
當跡部這次出來逮人卻單獨回去時,部員們紛紛換上關懷的眼神看著他。
部長會出錯,這太神奇了,一定是狀態不好!
跡部自己也說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本是出來找慈郎的,也在多個作案地點中推測出最有可能的一個,並在草地上找到了證據──一個不太深但確實稍為陷進去了的坑,看來到剛剛為止慈郎還在這裡睡覺沒錯。
然後跡部再推斷一下對方的逃跑路線,並且得到後輩的證言,慈郎是往校舍那邊走了沒錯。
一分鐘後看到拉著行木白音飛快地走著的慈郎,跡部沒有立刻上前叫住他們或是讓樺地出手,只是默默看著他們進了校內……那個方向要說有什麼的話,應該就是醫務室了。
而看慈郎走在前面那麼著急,有需要的應該是行木白音不是他。
接下來大概是跡部至今做過最奇異的事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打算現身,而是讓樺地一個人過去找慈郎提醒他練習快開始,自己則停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樺地人還沒進去,反而是陪著行木白音來的慈郎先一步跑著出來,那自然是給順利抓走了。
剩下的跡部一個人顯得有些茫然,他本打算看看清況而已,因為他剛在附近看到了老師知道裡面誰都不在,不知道慈郎能不能搞定。可是想到慈郎都走了的現在就行木白音一個人在醫務室,他鬼使神差地往裡面邁步了。
結果跡部沒想到原來行木白音不只弱還很蠢,第一次她拿錯雙氧水就算了,第二次拿酒精?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剛好今天腦子被門夾到了,他真不相信這是在他們冰帝一直拿年級首席的人。
要不是跡部自己也算是比較看得起她,懷疑她等於打自己臉,他一定會好好調查,看她有沒有作弊的嫌疑。
到了晨練結束的時候,大家都在圍著慈郎說他今早剛好錯過跡部自己回來了的事。
跡部好像聽到那邊的慈郎在解釋自己晚來的原因。
「我今天是有正經理由的!」慈郎氣憤地說,「我也不是每次晚來都是因為睡過了的啊。」
「什麼理由?」向日很合理地懷疑,「難不成被那只哈士奇扯到你不讓你走了嗎?」
聽到這裡忍足不由得腳步一頓,他本想去洗個臉的,「等等,我們學校的校寵還有大型犬嗎?」
「是啊,小哈很可愛很帥氣的。」長太郎也是愛動物的人之一,時常去找它們玩,「不過前輩放心吧,小哈是我們年級主任的寵物,日常帶來學校都是關在指定地方的。」
忍足並沒有覺得知道內情後好接受一點,不論是校寵當中有哈士奇還是老師把哈士奇帶回學校,聽著都是一樣詭異。
他們冰帝高等部快成寵物學校了吧……
「咳!小哈的事先放一邊,今早老師好像沒帶它來。」慈郎一本正經地擠進中間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為自己澄清,「今早鬧事的是小灰,它把白音醬抓傷了,所以我帶她去醫務室了啊!」
「小灰嗎?」長太郎非常意外,「小灰一向很乖巧聽話的……那前輩怎麼樣了?」
向日戳戳一邊沉默的忍足,「喂,那可是你妹啊,怎麼不關心一下。」
「我只是在想,小灰是誰……」
在那之後的校寵知識普及跡部沒有細聽,想知道的話他手中就有份名單,每只都有晶片有名字,而且絕不是慈郎他們取得那麼隨便的名字。
他在意的是,原來行木白音不是被樹枝劃到了。
那他剛剛的處理方法就不那麼正確了。
跡部跟他們一樣,知道這些動物的性情,所以行木白音沒說,他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喂跡部,快上課了你去哪?」
「打個電話。」
於是上課到中途的時候,校內廣播突然宣佈有關校寵數量眾多,讓同學們分批去打疫苗的事。
行木白音不由得自戀地想到自己。
不過實際大概是為了某位愛在室外午睡的前輩吧,他整天找校寵們陪著小眠,指不定哪天玩得高興忘記控制力度就會不小心受傷。
「喂,聽說你今早被貓抓傷了。」日吉若在隊伍中與隔壁班的白音對話,如今不同班的兩人在校內不常有交集,可中學三年他們都在同一班,還有過同桌情誼……主要是白音風紀委員的身份幫了日吉很大忙,比如他的另一個社團活動。
很可惜超自然部在日吉跟白音從中等部畢業後終於湊不齊最低限人數,而高等部只有他們兩人亦開不成。
沒錯,白音是超自然部的。
當時白音除了風紀委員會還是陸上部和吹奏樂部的,不過這兩個社團都是比較費心神需要花很多時間去練習,而白音一個普通人感覺忙不過來,就先退了陸上部,吹奏樂部則是偶爾過去參加練習,後來也退了。
當時超自然部非常缺人,開學後就因為三年級前輩即將畢業要退社面臨廢部危機,日吉便盯上了剛退了兩社團又未找到新社團的白音。在冰帝必需加入社團的校規中,那個時候還沒有任何社團的同學很罕見。
而想打算專注在風紀委員會的白音也覺得,有個沒太多活動的社團掛名……好像感覺不錯。
不過再掛名總不能完全不去部活,而白音認為自己可能不怎樣適合這社團……
所以來到高等部,白音對日吉有著一定戒心,這次她不會再加入的了,「嗯,但只是一點小傷而已,謝謝若君的關心。」
「不,」日吉耿直地否定了關心這點,「我想說的是,它們一般都不會攻擊人,你還常常給它們送零食,所以……」日吉神色凝重,湊近了白音一些,在她耳邊說,「你是不是招惹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動物們這方面很敏銳,說不定是因為它們注意到這點。」
這又是日吉的超自然小知識麼……
白音相當無奈,當初她會答應日吉,有部分原因是憑著對這位同學的印象,覺得他參加的社團應該奇怪不到哪裡去,還有就是──
忍足侑士的證言。
聽說日吉還是網球部的,當時他們已經算是相處了幾個月,忍足便對白音說那是個安靜比較穩重的後輩,白音信了他的話,怎料──
「我想應該不是……吧?」基本上她每次去投喂都是為了救人,從以前開學初時起小動物們都沒誰願意靠近她,大家都是嗅了嗅就叼著食物跑,甚至直接不要食物的都有,所以現在她都把投喂的任務交給別人來了。
日吉不服,「你這樣子是沒在相信吧。」他冷哼一聲,「難得我還打算看在中等部都是一個社團的份上主動幫忙,不用就算,以後就是哭著找我都不會理你的。」
「……」如大家所見,日吉成熟沉穩的表面底下相當壞心眼,還非常幼稚。
白音很慶倖當初的前輩高中就出國留學了,現在高等部只有他們兩名前超自然部成員,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樣婉拒日吉的邀請。
一想到早上的事自己完全幫不上忙,中午慈郎按捺不住,一下課就跑到一年級的教室打算找白音,想著其他事沒幫上忙,那麼請她吃個午飯,至少算是補償了點。然而同班的鳳長太郎說她下課時被老師叫了出去就沒再回來了。
慈郎感到非常失落。
而白音實際在老師找她說完要事後就直接離開教學樓了,她回到今早那個貓咪聚集的地方,可惜這個時候似乎也是校寵們的午飯時間,日常隨地可見的一灘貓一團狗都不見蹤影。
跡部也是差不多時間來到這裡的。
他想著趁午休時間路過順便瞭解一下今早襲擊行木白音的貓是不是生病或是懷孕了,見到的話就讓樺地去幫忙抓去醫院看看,要是真的無任何原因就出手,那大概不適合留在校內了,得另外再找個地方安置它。
在白音仔細找了找後,發現也不是完全沒有小動物的。
比如眼前這一隻小柴犬。
跡部看著白音把麵包捏了一角放在掌心,在與小狗距離一米左右的地方蹲下。
初時小狗也是搖著尾巴興高采烈地蹦過去的,正想吃的時候尾巴突然不搖了,沒一會就立刻掉頭就跑,正好在途中遇上大概是它父母的成年柴犬出來找它。
而白音身後的隱形尾巴也好像在這刻垂下了。
這意外地挺有意思的。
「怎麼,想向早上的貓下毒報復嗎?」跡部看到後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跡部會長?」白音聽到聲音驚訝地回頭,連忙站起來,「午安。我只是自己吃不完分點麵包給它們而已,看來它們都有好好進餐,不需要我的麵包呢。」
跡部自豪地說:「哼,那當然,即使是動物也是我們冰帝的校寵,怎會讓它們捱餓。」
白音笑笑,「會長說得沒錯。那麼我先回去了。」
即使有過早上的接觸,白音的態度仍然那麼生疏。她離開後跡部待在原地停留了一會,那對柴犬親子再度回來,看到跡部馬上親切地上前纏著他褲腿求撫摸了。
他可沒空陪它們玩,只把自己什麼都沒拿的手攤開放在兩隻小傢伙面前,它們嗅了嗅發現什麼都沒有,仍然伸出舌頭舔了舔。
果然,問題是出自行木白音自己身上。
[006] Vol.01 本心·06
雖及不上全方位無死角的跡部景吾,但相貌成績都不差,有自己特長的白音也是很受歡迎的,特別是在跟跡部比較之下,白音實在不能再平易近人了。
要說受到尊敬或是崇拜的話,那肯定是跡部比較厲害,可白音在校內人氣不是一般地高,而她又是女生……於是,她手上受了點小傷這事第二天就全校皆知了。還好這不是傷在臉上,不然能直接佔據冰帝新聞的頭版。
再然後,校寵的一隻小灰貓被發現奄奄一息地躺在校園角落這事,連同白音受傷的消息放在一起,立刻就引起了很大迴響。
而且小灰貓有著明顯人為的外傷,校方懷疑是有誰故意虐待了。
「沒事吧?」小休時純歌來到風紀委員會陪著白音,「不要緊的,跡部前輩一定能很快查出來是誰做的。要是誰敢欺負你我去替你解決掉!」
白音看著硬是要跟自己擠一張椅子的純歌,無奈地說:「這點事我沒在意啊。如果真想讓我高興點,那你應該先解決你的英語。上次口試好像差點不合格了吧?要不是老師看你筆試成績不錯寬容點讓你過,你成績表就紅了。」
「誒……」純歌很不滿白音的反應,「這個時候你應該感動地抱著我啊。」
白音敷衍地摟了下,「好了好了,你回教室吧,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純歌回去後白音一個人待在委員會辦公室,面前的是有關這次事件的通告。
這校內小動物會這麼多,全是因為校長的個人喜好,再加上不少教師和學生們全力支援,目的是為了培養學生們的責任心和愛心……儘管都是另外聘請員工回來照顧的。
聽說計畫是在今年度的這個學期剛開始試運行,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了問題。
校長知道後感到十分悲憤,估計如果找到是哪個學生做的好事停學肯定免不了,老師的話則是會直接解雇。
所以當校內風向對白音指向性非常高,認為不是她本人就是跟她有關時,純歌生氣了。
當然,所有人表面上都不認為這是那個優等生的白音做的,可背後還是有好些人在議論,說保不准是哪個瘋狂變態的暗戀者看不順眼出手解決掉了。
還有另一種猜測,就是說白音乖學生的表面底下,說不定會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白音確實不是本來就這樣的人,但也只是個更普通、成績及社團都沒有亮眼點的普通學生而已。
這通告被張貼出來後,立刻受到眾人圍觀。
包括通告本身,以及負責張貼的白音。
不過當著白音本人的臉時大多數學生都是安慰她,說昨天被抓傷已經很不走運了,今天還惹上了這樣的事太無辜了等等。
逐一回應後,白音便從公告板前離開。
「行木同學!……行木白音同學!」
回頭看到鳳長太郎朝自己跑近,白音頗有些不適應,但還是笑笑道:「還以為是誰在找純歌呢。鳳君找我有什麼事嗎?」
鳳長太郎眼神認真,「小灰的事……我可以相信是跟行木同學完全無關的吧?」
然而即使是這種質疑她人品的問題,從鳳長太郎嘴裡說出來也能讓人完全感覺不到惡意,像是真的只是打算找本人求證。而後她又不免想到,如果是日吉若的話……恐怕就是對方說會完全信任自己,白音也多少也會有些懷疑他的本意吧。
白音雖不明白鳳長太郎這樣問的用意,但答案早已確定,她也收起微笑認真回答,「不知道鳳君對『有關』的定義是怎樣,至少,我也是今早收到通知才知道這件事的。」
「是嗎?那太好了。」鳳長太郎得到答案後笑得高興,低頭說了聲打擾了就往沿路折返。
白音也松了口氣。
在某種意思上,鳳長太郎算得上是她的弱點……之一。
昨天沒有找到白音,再加上今天又多了件事,慈郎今天不容有失,下課鈴一響就鼓足幹勁去教室堵白音,不管風紀委員的勸告,跑著來到了一年級的教室。
知道內情的鳳長太郎也暗暗為前輩竟然做到這個份上感到吃驚,而白音本人昨天不在只是個巧合,今天看到慈郎也沒往自己身上想。慈郎是真·人緣好多朋友,即使是一年級的教室中也有不只她一個熟人,再不濟還有個同是網球部的鳳長太郎,而平常他就沒怎樣特地來教室找過她。
本該是這樣的。
然後聽到對方喊自己的名時,白音同時想到了剛剛在寵物醫院逝世的小灰貓。
但哪怕它醒來都沒法指控是誰傷害它就是了。
「前輩這麼著急,是有什麼事嗎?」哪怕心裡面在擔心著會不會連慈郎都懷疑自己,白音表面上還是平常的溫和微笑。
生怕會被她逃掉,慈郎先出手一把抓住她──這次他學精明了,看准了目標才出手,沒有抓到她受傷的右手。
「白音醬,跟我來一趟吧。」
「誒?……嗯,好的。」面對突然強勢起來的慈郎,白音自己也混亂了,沒能以平常心去應對,甚至連前一刻的擔心都暫時拋諸腦後。
……然後來到附近的草地,慈郎遞給她一個便當。
這意思太難懂了吧。
「慈郎前輩?」白音試圖去推測這天然前輩的用意,「難不成……這便當有什麼奇怪嗎?」這麼著急把這個給她,應該是裡面有些特別的東西吧。
慈郎搖搖頭,「不是啦,這是我今早做的便當。」
「那……是讓我試味?」白音再猜測道,但這事情他自己來就好啊,為什麼要問她意見,她也不是什麼美食家,對味覺不太有自信。
「啊──可惜,差一點說中。」慈郎非常惋惜揮了下拳頭,「這是我給你做的便當啦……雖然有讓我媽幫忙。」
「……」這什麼演出,白音認為她不能不明不白地吃掉。
慈郎沒看出白音微笑下的各種小心思,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什麼都沒說就先把便當塞給人家了,這才開始給她解釋道:「抱歉白音醬,忘記說了。」他雙手合十向白音低頭,「對不起,都怪我整天睡過了,害來叫醒我的白音醬被小灰抓傷……而且沒想到小灰後來會遇到意外,結果還讓你被議論……真的很對不起!」
白音只能無奈笑笑,「前輩說得太誇張了……」
但哪有人道歉親手做便當的!還要是給異性,白音被慈郎嚇到了啊。
她也不想這麼自戀的,可實際真的會有同學或前後輩願意看上她這樣的人,還不少。
可能在冰帝成績好非常受注目吧。
而且當初那個曾經給她親手做便當的後輩還是個女生……而且後來告白了。
一想到她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吃了人家一個月的便當,白音心裡面就很過意不去。
「不!都是我拜託白音醬的啊。」慈郎想要道歉的想法非常堅定,「其實我昨天是想找你請吃飯的,但昨天你一下課就沒在教室了。」
白音不得不吐槽一句,「那為什麼今天就變成親自做便當了?」
「因為大家都說這樣不夠誠意啊。」慈郎說得很理所當然,「跡部平常沒做錯什麼都常常請我們吃飯了,我要道歉當然要再用心點。」
「那個『大家』是指……?」以防萬一,白音問一句。
慈郎也回答得爽快,「就是網球部的傢伙們啊,嶽人啊忍足都這樣說的,還有回家找媽媽幫忙時她也這麼說了。」
在慈郎這句話裡中槍的三人當中,前者跟後者都跟白音無怨無仇不怎樣相熟,所以白音自然把目標放在中間的那位叫忍足侑士的人身上了。
這人又在亂教東西了……不是純歌,連慈郎都中招。
白音默默地思考該怎樣處置忍足時,從別人看來或許看不出她想法的兇狠與殘暴,可至少也是安靜著不發一言的。
於是慈郎看了下便當,頓時想到個更好的方案。
「白音醬白音醬,」慈郎從長椅上站起來,激動地握著雙拳,「仔細想想只有這麼一個便當是不太夠,這個我們分著吃然後去找跡部請客吧!」
「……等等,慈郎前輩你說什麼?」
白音心想,她只不過走神了片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被慈郎帶著去學校餐廳的白音心裡面感到非常不適,她實在沒有這個膽量去主動讓跡部景吾請客,哪怕是躲在慈郎身後都做不到。
這頓飯她絕對會吃到胃痛的……
「哦呀,慈郎你不是去找白音一起吃便當的嗎?怎麼也過來了。」剛說完注意到妹妹那麼熾熱的目光,忍足一點都不怯,「白音,這裡是學校,你自重一點。」
自重?不自重她這時就沖上前把他捏個半死了!
而且留住他性命主要是不好向忍足父母交待,相信忍足謙也也會站在她這邊的。
「我忘記做自己那份啦,又不好留下白音醬一個人,所以就一起來了啊。」慈郎一點都沒注意到把自己夾在中間的這場小風波。
忍足默默看了眼兩人牽著的手,慈郎如今習慣了去哪都拉著她手腕。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才是兄妹吧。
[007] Vol.01 本心·07
冰帝網球部一星期數次的不定期聚餐,餐桌上難得地出現了女生。
而那位女生很想立刻轉身離去。
「白音醬,你坐我旁邊吧。」慈郎興高采烈地拉著他的偽·妹妹坐下,而另一邊她的真?哥哥打算在她另一邊坐下時,那個位置被日吉若佔據了。
「……」忍足無話可說。
「……」白音不知道這位同學想做什麼,感覺有點可怕。
算是當事人的兩人願意無視過去,給錢的跡部可不會,他本來就不是即使看見了還會裝作看不見的逃避性格,除非是忍足侑士這種麻煩。
他指著那邊詭異的三角關係,直接問:「喂慈郎,你把這傢伙帶來做什麼,還有日吉,這麼多位置你非要坐她旁邊做什麼。」
「沒什麼。」日吉維持著他的高冷形象,才不打算解釋他的小算盤。
慈郎則是問:「呐跡部,多白音醬一個人不要緊吧?」
「不是這種問題。」跡部有些頭痛,手往回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算了,隨你們喜歡吧,忍足你這妹控也別站著,隨便找個空位坐吧。」
「誰是妹控啊跡部,真是的……」
要是大家不這樣坐下來一起吃頓飯跡部還真不知道,原來自己身邊跟白音有關係的人可真不少。剛坐下來時還不怎麼明顯,漸漸他們的話越來越多後,跡部開始懷疑自己的消息到底有多落後,這個跟她認識就算了,那一個怎麼又跟她這麼熟?能比他們上學日每天見面更……
更什麼?熟悉這個詞絕對是沒可能用在他們身上的。
回想一下,他們只是累積了很多共同相處的時間,私底下的關係……早幾天會議後送她回去才是第一次,至於後來醫務室幫她處理傷口才是第二次。
跡部越發不懂了,為什麼他們能跟行木白音這種虛偽的人關係不錯,像他每次察覺到她在假笑就煩躁到不行,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
「芥川桑,你這個營養太不均衡了。」日吉對慈郎替白音點的餐挑刺,順手就將那份餐推給另一邊沉默著的樺地解決,「還是我這個更適合……」
忍足適時給出一句意見,「日吉,白音不吃辣的。」
日吉低頭看自己點的餐,「哈?我這個哪裡……」
「一點點辣都不行,她氣管不好。」
於是慈郎高興地把餐盤拿回來,放回白音眼前,「所以啊,還是我這個好啊。白音醬,你吃不完不要緊,剩了就交給我吧。」
日吉立刻將矛頭轉回來,「為什麼芥川桑要吃她的剩飯,你們關係沒去到這地步吧。」
「就是啊,」忍足點點頭,「被跡部說是妹控的我都沒這樣做過呢。」
白音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跡部明顯地寫滿了「本大爺現在很不爽」,但兩人的內心同樣都是:這些人/傢伙們真有點煩……
而跡部更是對明明跟他有共同想法,卻不得不笑著應對他們的白音不爽。
日吉不知道怎麼就燃起了爭鬥心,慈郎越要在白音的事上跟他較勁,他就越不想讓步,也算是某種意義的下克上。午飯吃完後日吉本想著就她最近的倒楣事蹟好好再跟她聊一下非自然的可能性,剛想把人帶走,就被跡部一句風紀委員會的事把人留下來了。
白音自然是答應下來了,可內心非常不安。跡部找她有什麼事?平常真有什麼事都會提早派樺地來通知她,而現在卻是突然這樣說……是早打算找她但正好在這裡遇到,所以沒有立刻說嗎?
小心翼戳地跟在他身後,白音儘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點。
前兩次偶遇都因為太突然沒反應過來,這次她能夠站在他身後,目光就很不自覺地追著他的背影走了。
那時跡部親自為她包紮的事,其實她內心感到非常高興,甚至在後來注射時醫生聽說了建議止血後不要悶住傷口,她還覺得就這樣拆下來有些可惜。
再這樣接觸下去她的事會被發現嗎?
三年來都沒被察覺到的事。
來到學生會的辦公室後,跡部立刻把那份通告的複製本及另外一些資料拿出來,馬上切入正題道:「我今早讓人去問過,那只貓從昨天起就不見蹤影,早上在學校出現時經已傷勢嚴重。學校裡的監控鏡頭都沒有拍到發生了什麼,只拍到它緩緩地爬回來的畫面。」
白音從資料中找到帶照片的拿起來看,可是那麼小的一隻貓很難拍得清楚,放大了也只能看出大概是受了傷……可是她知道那只小貓已經去世了。
「說不定是被我嚇走的……」說著她意識到這話在這時說不太適合,像是想要跡部安慰她一樣,又接著說下去,「請問校內的動物平常都時任由它們在校內逛的嗎?」
「不,白天是這樣沒錯,晚上會把它們帶進室內,還有其他一些特定時候也是。」跡部眯起雙眼看著桌面上那堆,「這只貓因為還只是剛剛出生,工作人員忽略了它的存在,晚上沒在都沒注意到。」他抬起頭,「然後這是重點了,假如這事是校外發生的,那不歸我們管。」
「是的。」
「不過即使是校外,相信沒走多遠。要是本校學生做的,那還是得處理。」
「明白了。」
當白音從學生會出來時看到日吉非常意外,他非常有耐心和執著,到這刻仍然在等著她。
見到白音出現後他學了慈郎的壞習慣,不管別的先把人逮著,抓起她的手邊走邊說明道:「經過今天的事你自己也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話說若君你是想帶我去哪裡?還有十五分鐘就上課……」
「別廢話,先跟我來。」
沒一會跡部自己因為有別的事離開學生會時,看到的就是日吉拉著白音快步走的背影。
行木白音這人還真容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哼,果然是弱者。
這樣想著,跡部走上了與他們兩人離開的相反方向。
來到部室棟時,白音心底裡有種不良的預感,對繼續跟著日吉前行一事有了猶豫,腳步有了一瞬的停頓。
日吉感覺到抵抗,便回頭問:「喂,怎麼停下來了。」
「不……」心裡想著日吉要是不說清楚他們這是要去哪裡就寧死不從,可實際怎可能這樣做,便只能怯怯地問,「所以若君,我們是要去哪個部室嗎?」
「……哼。」日吉早就看出她對超自然部一點歸屬感都沒有,「放心吧,高等部沒有超自然部。」
那還好點。白音松了口氣,沒再使勁跟日吉拉扯。
「不過我借了個沒社團用的房間來用。」
……還是逃吧。
嗯,陪日吉搞這些事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且仔細想想,對超自然現象沒興趣還有些害怕的女生再也正常不過啊,她都客氣地陪著他玩了三年,高中還是覺得不合適不想加入也不奇怪吧。
日吉一把抓住轉身想跑的白音,揪起她的衣領,「現在才跑太晚了……再說,我還沒說要你做什麼吧,你跑什麼跑。」
熟知冰帝校規的白音瑟瑟發抖地回頭道:「就算不成社團也能以興趣小組的身份進行活動,只是不會有社團經費……」
日吉表面上不動聲息,實際卻是忍不住想到:怎麼辦,他本來沒這個意思的,但看行木白音這樣害怕的模樣實在十分有趣……
要不真的就這樣做吧。
僅有的良心告訴日吉得先忙正事,以後想怎樣作弄她玩都有大把時間。
於是他輕咳一聲,裝出一副他是為白音著想的好同學。
「昨天我就說過的吧,你可能是被些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上了。」
「……然後呢?」
「然後昨天你不信,今天還發生了這種事。」日吉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本筆記本和筆,「為免以後再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我認為應該要好好調查。」
白音感覺頭有點疼,「好吧,我會聽若君的意見……但也用不著這麼趕吧?」
「那放學後?」日吉表示不能再讓步,這樣的活體例子不常有,不能輕易放跑,「再晚可能又會有其他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這算是被擔心還是被詛咒了,「不過我委員會那邊有事,日吉君要練習吧?各自完結後抽點時間出來應該就可以了吧。」
「嗯,那我到時候打電話找你。」
「好……」白音後知後覺地發現,「等等,若君有我號碼嗎?」
日吉點頭,微微勾起嘴角笑起來時讓人感覺很有深意,「超自然部那裡有每個部員的聯絡方式,只是我們同班座位又近,所以我都沒打過給你。」
看著距離上課鐘聲響起的時間越來越近,白音沒有過分糾結這點趕緊回教室了。
日吉也在走進某前輩友善分給他的房間,簡單做了點準備後就回去了。
[008] Vol.01 本心·08
放學後的練習在跡部的發言下結束,他找到了日吉,卻發現對方正在給誰打電話,便先不過去打擾他,怎料剛轉身就聽到他說出那個名字。
「喂白音,這邊剛結束了。」
……叫得這樣親切?直呼名字還不加敬稱。
不過日吉確實不是會對同級生加敬稱的人,可他也不常以名字叫誰。就連部內大家叫喊得順口的慈郎,他都是以芥川桑稱呼。
「喂忍足,」跡部順手就抓了個看起來很閑的路人來問,「日吉跟你妹什麼關係?」
忍足當時正在和向日一起收拾東西,對於自己突然被抓去問這種無聊問題很無奈,頭也不回地說:「還能是什麼關係,初中兩人同班了三年啊,還當過同桌。」說著就回去跟向日繼續討論剛剛最後那場對打練習的想法。
「哈?只是同桌能直接叫名字嗎?」
連續兩次被打斷忍足忍無可忍,托了托眼鏡回頭搭上好友的肩膀,「跡部,所以你這是在為白音擔心還是在為日吉擔心?兩人都是好孩子,沒問題的。」
跡部當然只能是在擔心日吉,「希望他不要因為別的事影響比賽才好。」
忍足只敢在內心噴笑,真笑出來跡部會很想捏死他的。
他友情告訴跡部一個小情報,「嘛,如果問兩人為什麼關係這麼好,大概是兩人初中還是一個社團的吧。」
跡部表示,他怎麼不知道日吉還是吹奏樂部的?
這個疑惑跡部沒說出口,忍足也懶得去讀心主動為他說明。不過忍足卻說:「跡部,大家都跟她關係不錯,不能跟她好好相處的,就只有你而已。」
跡部本想反駁些什麼,比如說沒有這回事,可在忍足面前他知道這一切都沒意思。
「本大爺本來就不需要跟她打好關係。」
的確,要不是跡部故意與她保持非常客氣的前後輩關係,絕對不跟她深入來往,甚至深明自己很難去控制對她的在意,有意地去忽視跟她有關的一切情報,他本該知道白音很早以前就不屬於吹奏樂部的了。
回避得過於刻意,反讓他異常地瞭解得太顯淺。
白音本來就是吹奏樂部的重點成員,而學校對吹奏樂部也非常重視,隨便拉個人都有五成以上機會知道白音退出了吹奏樂部,只是老師找她幫忙還是會過去而已。
向日看到跡部沉思著離開的表情,便對剛剛為止還在跟他說話的拍檔說:「跡部那傢伙不是要找日吉說事嗎?怎麼又不等了,你跟他說了什麼?」
忍足卻因為別的事情搖搖頭,說了向日更加不理解的事,感歎道:「我怎麼知道跡部跟白音互相疏遠做什麼。」
「嗯……」向日說出了個很常見的想法,「其實他們以前暗地裡交往過但分手了什麼的?」
忍足想了想感到後背一寒,叮囑道:「嶽人,你這話千萬別給新聞部的人聽到。」
向日不以為然,「切,這點觀察力好點,想像力正常的人都想到吧。」
「……你竟然好意思說自己觀察力好?」
白音從風紀委員會的辦公室離開,來到部室棟時正好日吉也是剛剛來到。跟著他走進那個詭異的小黑屋後,那種強烈地不適的感覺突然湧現,她趕忙掩著自己的嘴巴才忍住沒有吐。
到這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都現在還是沒能克服過去。
「若君,我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
隨著日吉把房間的蠟燭點燃,白音眼前景色就開始搖曳,後來連她自己本人都站不住,一晃之後燭火便經已從眼前消失,只能蒙矓地看到自己的雙手。
耳邊的噪音開始無限地放大,像是又很多人又遠又近地同一時間在跟她對話,更有多重畫面在面前重疊,形成了一種新的影像。
於是她知道:啊,這是又來了。
不過這次可能是因為受到的刺激的不一樣,她似乎感到比過往這麼多次都要來得強烈,也更讓她感到困惑……因為她竟然不太能分清哪些是現實的聲音,哪些不是。
但不行,日吉還在這裡呢,不能為他帶來麻煩。
以及,她非常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喂,準備好了,你過來……」日吉剛剛在點燃蠟燭,一圈下來回頭看時沒見到白音先是被嚇了一跳,畢竟沒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肯定沒出去,視線往下些才發現她坐到地上了,趕忙過去蹲下看情況,「白音!喂,你怎麼了?」
白音好像聽到誰在跟她說話。只有這聲音她能肯定是真的。
可可惜在那麼多重聲音中,她一時沒能分辨出內容,周邊的環境又是如此地昏暗……
就是她抬起頭,真的能看清楚對方是誰嗎?她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事物嗎?
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日吉起碼知道他們應該出去找人幫忙,「喂,總之我先扶你出去,能站起來嗎?」
這個時間過半數的社團都已經結束活動,而比較有幹勁的運動社團在這時期一般都待得比較晚,部室這邊還有好些社團在,包括男子網球部也是。
在日吉先走一步後,他們也陸陸續續回來部室這邊換衣服收拾東西,這刻聽到他急切的聲音便紛紛探頭出來看,怎料發現他半拖著臉色發白的行木白音從角落的小房間出來。
跡部第一時間走過去看,態度頗有質問的意味在,嚴肅地說:「喂日吉,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日吉這時心還虛著,沒能察覺到跡部語氣的一些細微變化,反正他們部長平常說話都不怎樣客氣的,「我們剛進房間,她就突然很不舒服的樣子。」
忍足有些擔心也跟著過來,發現是白音以及看到她的樣子自然是相當驚訝。留守的向日聽說了那邊的事情後,趕忙搖醒還在部室的沙發上呼呼大睡的慈郎,而鳳長太郎經已先一步幫忙跑去找保健老師了。
聯想起上一次的事,跡部在這時問:「喂忍足,行木白音有什麼老毛病嗎?」
「哪有這種東西……非要說的話大概就只有氣管不怎樣好而已,陸上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沒繼續的,但應該不算嚴重。」忍足自己也是不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在日吉放下白音後在她身邊蹲下,「白音,感覺怎麼樣?有什麼想要我們幫忙的嗎?」
白音沒有回話,僅僅是睜著眼,看起來連意識在不在都不明顯。
默默看著比上一次更為嚴重的白音,跡部在宍戶過來說長太郎去了找老師來時終於按捺不住,直接將人橫抱起來。
「不用,我叫家裡的醫生來。」他低聲對身邊人說完後,又高聲對其他人說,「你們讓開點!」
跡部把人抱起來後一直沒敢低頭去看哪怕一眼,但他知道要是這人再清醒一點,肯定不會樂於接受這種狀況。
日吉也是後知後覺地想到還能這樣處理,感到相當懊惱,趕忙追上前說:「跡部桑,這傢伙的事交給我來……」
「不用,沒必要。」跡部冷冷地說。
日吉還想再說點什麼,忍足卻把手搭上他的肩,「跡部說得沒錯,你也沒做錯,已經足夠了。這裡就交給他來吧。」
明白到忍足的話是正確的,他想接手只是因為不甘心,日吉終究還是沒再說別的,可還是跟著來到醫務室了。
跡部家的醫生正在來的路上,跡部把人放下時少不免會看到她的樣子,卻發現這刻她雙目緊閉,臉色依舊是那麼難看,偶有皺眉或咬唇的動作出現。
旁邊一隻手橫插進來,撥起她的劉海放到她的前額上。
「還能出汗,看來不是發燒呢……」忍足一氣呵氣地順道在床邊坐下替她擦汗。
這讓在場跟來的所有人,是所有人都感到一絲不適。
好好的照顧生病親人的行為,除非對象換成長相更為平庸的女生或換成同性,不然怎看這忍足都像是有些居心不良。
跡部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可實在看不下去,輕咳一聲讓人暫停動作轉身過來,問道:「要通知她父母嗎?」
「嗯……再看看吧。」說著,忍足又再次轉身看回去,順手撥了下她的劉海,「要是沒多大的事卻跑去告訴他們,白音肯定會生很久的氣。」
「白音醬!……啊忍足你讓讓。」
因睡著了來得晚的慈郎一來就把忍足拉走然後自己坐下,做的事其實跟忍足差不多,都是摸摸前額看她有沒有發燒,然後發現她冒汗就順便擦一下。
這下大家看得順眼多了,這畫面怎看都非常暖心。
忍足看看此時大家的表情和默默守護的眼神,再想到自己剛受到的視線質疑,怎想都不服氣。
他過往又沒什麼不良記錄,只是長得太色氣而已。這又不是他的錯……難道是他的錯嗎?
[009] Vol.01 本心·09
跡部家的醫生來了時,白音也終於從半昏睡的狀態漸趨清醒,看到圍著自己一圈的網球部成員,當下感到十分驚訝。
儘管記憶有點模糊,但她好像不是在網球部相關的地方發作的吧?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麻煩到大家了?」就是緩過來了,在另一種意義上白音仍然有些害怕,語氣要比平常弱上一截。
親切的哥哥占了先機重新來到白音身邊對她安慰道:「沒事,大家都是太閑來看戲而已。」
「……」周圍一圈人全中槍了。
然而被侑士拍拍腦袋安撫的白音只是默默垂著頭,還下意識地伸手拉著他的衣角。
於是想吐槽想解釋的大家都不好意再說些什麼否定,畢竟這樣似乎會讓她好受一點,就看在病人的面子份上不去計較了。
可當中不是沒有不會讀空氣或無論如何都不願屈服的。
比如慈郎就一把將白音拉離完美哥哥的侑士身邊,不滿地說:「忍足你別亂說,才不是看戲,我當然是因為擔心才來的啊,也完全沒感到麻煩的!」說到後面,這已經是在對白音本人解釋了。
日吉也尷尬地插話道:「嘛,雖然你確實很麻煩,但我不介……」
「日吉!」向日作為前輩,吼一聲跳起來敲打後輩的腦袋教育道,「這個時候你還傲嬌個鬼!要麼就別說話了!」
「……向日桑,這樣很疼的。」借助了地深吸力的敲頭殺讓日吉有些淚目,生理淚水不是說性格怎樣就不會有的。
侑士輕輕歎氣,「你們兩人都沒做過什麼吧?還好意思在這裡開口。」他堅持大家都是來看戲的觀點,「嘛,要是白音真這麼在意的話可以問問跡部有沒有覺得麻煩,是他搬你來這裡還找了醫生來的。」然後他低聲在她耳邊說,「不過跡部也是傲嬌啊,被說什麼都不要太在意。」
在長太郎抗不住,紅著臉一邊道歉一邊把忍足從白音身邊拖遠一點時,跡部也頂著一張暴怒卻又不好發作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表示──
「……忍足,都聽到了。」
白音再把頭低下埋很更深,不知道是在為自家兄長的失言,還是在為今天再次麻煩到跡部一事而說:「真是很對不起,跡部會長。」
有忍足在場扯走了大部分仇恨,今天的白音讓跡部順眼多了,也可能是沒好意思跟生病的人計較太多,「沒事,先給醫生檢查一下吧。」說著他對在場眾人說,「散了散了,都回家去。」
長太郎在離開的同時沒忘記將侑士一併帶走,不過侑士肯定是要等她的了。
現場終於只剩下醫生與白音兩人時,上了年紀的老先生溫和地笑笑道:「那麼給我說說有哪裡不舒服吧。放心,即使對方是跡部家的小少爺,我也不會將病人的隱私說出去的,頂多就說一下小姐的情況如何,概括地說一聲還好、問題不大等等而已。」
白音頗有些驚恐地看著這位資歷應該不淺的醫生,心想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
「那麼……」
反正這時候都不太會有人再來,裡面兩人直接包場了。而醫務室被完全佔據後,外面等著的約有一半成員。
忍足侑士作為她親人,待在這裡很正常;醫生是跡部家的,那他不走也不奇怪;至於日吉則覺得,人是他看著倒下的,自己有責任看到最後……
剩下的慈郎見這三人都在,那麼按關係他應該塞到這邊的組別,便拒絕了跟向日一起走的提議。
日吉目前敵意最深的就是慈郎,另外兩人倒是在別的意義上都想要下克上,但在這刻不是重點,而且他留下來的理由最站不住腳,所以日吉向他問:「前輩先回家都不要緊吧?這裡有我……們在已經足夠了。」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跡部也幫腔道,「日吉你也是。有忍足在你怕沒人送她回家嗎?」
慈郎明顯地不滿,很不客氣地說:「那跡部也可以回去啊。留下來的話反正都是坐自家車,到時候順便把我捎回去吧。」
侑士聽著三人的話,來了句,「那三人都回去?」
「啊嗯?」
「哈?」
「誒!」
結果被趕回去的,就只有忍足侑士一人。
那三人的說法是白音晚了這麼多回去,再怎樣也得找個人通知一下她的家裡人,至於該怎樣說明就交給他自由考慮了。
一個孤單地回家的忍足小聲抱怨了句,「唉,跡部應該知道白音是跟純歌兩個人生活的啊……早知道我就找嶽人一起走了。」然後他低頭翻出手機請示白音本人的意見。
「那小姑娘以後注意……」總結的話說到一半,聽到白音包裡的手機震動,老先生說,「說不定是誰有急事找你,先接吧。」
「我想應該只是廣告或是LINE訊息之類的……」白音這樣說著,還是拿了手機出來看,簡單地輸入幾個文字就放回去了,「沒問題了,請繼續吧。」
簡單地問診看完了後,老先生出來時看到外面站著的三位,馬上樂呵呵地說:「這樣一看,三位倒有幾分像等待妻子分娩的丈夫呢。」
連同身後的白音在內,四人的臉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崩壞。而白音更是在看到在場三人當中偏偏最該出現的沒在──那個日常以兄長自居的忍足侑士,然後她心想:這哥哥要來有什麼用!
在場這麼多位還是跡部跟醫生老先生最熟,他皺著眉輕歎氣,索性把這話無視過去,直接問道:「那行木白音她怎樣了,要去醫院檢查一次嗎?」
「放心吧,小姑娘她很有分寸,已經安排好了,毋須過分擔心。」
說到他很關心她似的,這不是讓他很難接話嗎?!跡部怒,表面平淡地應道:「嗯,那就好。」
天然的慈郎最不感到尷尬,捱過後就過去拍拍白音的肩膀說:「要是晚點要再去醫院看可以來找我陪啊,我很閑的!啊,不過白音醬好像沒我號碼?」語畢,他把手機拿出來給她,「你按一下你的號碼吧,我撥過去給你就好。」
日吉心裡暗暗偷笑,號碼什麼的他早有了。
後來白音她自己、慈郎、日吉三人一起坐跡部家的車離開學校時,她很想問問這真的有必要麼,不過總比她又是一個人坐跡部家車比較好……抱歉她忘記還有樺地了。而且有慈郎在跡部就不會問她那些刁鑽又奇怪的問題,氣氛又不會那麼僵。
但很可惜,這裡還有個日吉若,他是不會注意這些的,或者說懶得理。
「喂,剛剛跡部桑那裡的醫生什麼都沒說,結果你是怎麼了。」其實等待的時候日吉不是沒思考過她會突然這樣的原因,「難不成……你有幽暗或幽閉恐懼症之類的。」說到這裡,他沒忍住緊握拳頭。
要是真這樣,那他這三年是做了什麼……她不是沒有表現過害怕,只是他沒有太在意,還覺得這樣的她很有趣。
白音看著日吉淡然的表情和出賣了他的手,沒想到他意外地這麼有人性……這樣說或許太過分了,她的意思是沒想到日吉還是很會關心人的。
想來也是,儘管以前他找她參加社團活動時態度都比較強硬,可當她真有事不能去時都會體諒她,害怕時也會讓她拉自己的衣角拉手腕,就是少不免會抱怨幾句。即使這樣,他對她的態度不會有變化,事後還是照樣跟她來往,不會說覺得麻煩就不找她了。
所以說,其實他每次嘴上說的話只是他毒舌的本性,不是真的對她感到不滿……
這樣一解釋,怎麼覺得日吉若這人更過分了。
嘛,不過說她抖M也好習慣了也好,甚至沒把人放在眼內都好,現在她已經對日吉的毒舌免疫了,就是強硬的態度這點仍然有待他改善,更希望自己能應對得好點。
「我想只是中午吃太多而已,然後那裡空氣不太流通,味道也不太能適應……」白音在拼命給日吉找下臺階。
日吉怎可能任由她說,那可是他重要的地方,便瞪著她低聲道:「喂,你對我們的活動據點有什麼不滿嗎?」
「不是這個意思……」白音否定完後,好奇心讓她忍不住要去確定一點,「那個……請問若君說的『我們』是指誰跟誰?」
「哈?目前就我和你,不然還有誰。」日吉淡定又理所當然地說,「既然你知道你不是有什麼病沒法參加,那以後就多多指教了。」
說到最後,他嘴邊那輕淡又嘲諷的淺意白音沒有錯過。雖然她沒患上什麼沒法加入超自然興趣小組的病,可還是不太希望陪著日吉研究這些。
特別是目前就他們兩人,她真抗不住啊。
所以,她這是一不小心掉進坑了吧……果然不能對日吉放下警惕。
儘管兩人的對話內容也很讓人在意,但旁聽的跡部更在意行木白音的理由。
這無疑又是一個謊話。
不知道日吉只是不去拆穿,還是真的沒發現。
……至於一上車就靠在樺地身上呼呼大睡的人就算了吧,不指望他會知道些什麼。
[010] Vol.01 本心·10
聽到了那麼勁爆的消息後,白音恨不得自己也跟慈郎一樣一上車倒頭就睡,真佩服他的適應能力。
不,或許她就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也得裝睡來個閉目養神,這樣就不會被日吉扯到那話題上了。這刻她可是病人啊,這樣做一點問題都沒有!
想到自己跟日吉在高中會有聯繫,全因慈郎把她帶到網球部的聚餐上,她就更怨念這刻睡得十分沉的前輩了。
儘管這裡三人最近的不是白音,但大家一致同意先把女生又是病人的她先送回去,日吉自覺地跟著下車說送她到家門。
白音默默看著下車地點與電梯大堂的距離,被日吉瞪一眼問有什麼意見時退縮搖頭了。而跡部更是爽快地在日吉踏出車外僅僅數秒不到,在他剛站到不會被影響到的安全距離時讓司機開車了。
日吉似乎也感覺到這點,看著車子駛去的背影有些迷惘,但很快他就沒再在意,回頭說:「看來你家挺有錢的。」
怎麼突然這麼說?
白音誠實地說:「……抱歉若君我看不到話題的重點。」
然後就是,如果她說不用送她上去只送到大堂就好,可大堂眼前就是了,跡部已經那麼爽快將他丟下,讓日吉下車沒幾秒就自己回去貌似挺尷尬的;可讓人送到樓上這更不好讓人直接回去,怎樣也得問一聲要不要進去坐坐。
以日吉不客氣的程度,可能性大約一半一半,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意。
「喂,快把卡拿來。」
在白音思考怎樣應付日吉不會麻煩又不失禮,他已經走到入口前回頭向自己招手。
在相熟的保安阿姨的視線下走進去等電梯,白音能預想到不用多久就能聽到對方來找自己八卦,相當初忍足侑士來的時候就被誤會過。
日吉沒有在意這點小事,卻在進電梯後突然問:「你其實是不是一直都很討厭超自然部。」
「沒有呀,怎麼這樣問?」白音下意識地搬出標準答案,才補充道,「不過活動內容大多都比較可怕吧,我姑且也是個女孩子啊。」說到最後她還自嘲了一番。
怎料日吉順著這句話點了點頭,還說:「嗯,平常當值的時候確實會看不出來,連那個芥川前輩都說會怕你,你當值都不敢走近。」
……她有這麼凶嗎???
日吉接著說重點,道:「那個……如果你要說你是真的非常不情願、萬分不喜歡跟我一起進行調查活動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陪我。」
聽到這話白音別過臉看了眼,卻被日吉的表情嚇到了。以及他的前提那麼長,說是不勉強,但要是真說不想參加,那還不給他怨恨怨念至死。
白音猶豫了,甚至有些心軟了。明明這是個好機會,可說了就等於絕交是她的錯覺嗎?
日吉又補充道,像是生怕她真的會拒絕一般,「你可以不用陪我參加儀式,半夜的靈異地點調查我可以一個人去。」
白音竟然有些感動是怎樣一回事。她本以為自己只是個湊數的,畢竟要是日吉真心想找同伴,以他的受歡迎程度還是能輕易找到的,只是他懶得去找別人才暫且不管。
現在他能這樣挽留自己,可以說是……比較有意義的湊數吧?
「若君這樣說的話……」白音在明確地給答覆前,先說明一點,「不過要是有什麼活動我說了不想去的話,若君就不能再說服我了,這樣沒問題嗎?」
日吉點頭得爽快,「啊,可以。」
這麼好說話?白音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話中有詐了。
緊接著他便說:「高中沒了你幫忙,才發現一個人做資料搜集太麻煩了。那些主動來幫忙的女生又吵又幫不上忙,不是你不行。」
最後那一句本該是能讓人動心的話,可加上前提竟然變得這麼可笑。
「若君……你這樣說對那些女生太失禮了。」白音為她們心疼一把,順便為自己的自作多情作出深刻反省。
走出電梯時白音默默提醒自己不能妄想從日吉嘴裡聽到多有同學愛的話語,從他的行動上來看其實還是很有人性的,看他現在還送自己來到家門前……
慢著,她忘記這個問題了。
白音在門前回頭,日吉面無表情地站身後催促道:「快開門啊。不要說你忘帶鑰匙了。」
本來白音還打算客氣一下的,這刻都忘了這回事,相當直接地問:「若君,難不成你是想要進來坐坐?」
不知道日吉是想到了什麼,他只是說:「沒關係,見到你父母我不會尷尬的。」
「我沒跟父母一起住……」看到表情不變的日吉似是眼神明亮了起來,白音趕在他開口前將可能性扼殺,「但我也不是一個人住,所以別想著把我家當聚集地。」
「……嘖。」
「……」原來他還真這樣想過啊。
白音也沒小氣到要在這裡趕日吉回去,不過純歌也在,她不太想讓兩人見面也是事實,她總覺得這組合放一起會意外地難搞。而且這裡不只她一個人生活,晚上帶異性朋友回來好像不太恰當,儘管純歌應該不會介意這點。
「家裡沒太多東西可招呼若君……」
「不要緊。」
被打斷的白音眯了眯眼,眼神已死。
鑰匙轉動,鎖解開後,白音剛轉動門把打開了縫就發現了不對勁。
家裡的燈沒開。
這都快七點了,吹奏樂部今天沒練習,就是練習日平常都很早就完結,純歌放學後都是直接回家的,偶爾去買點菜才晚些,可也從沒比她更晚回家。
白音想到自己在學校時給純歌發的訊息,說今天會比平常晚四十五分鐘回來,純歌沒回復。
她還以為是她在洗澡忙著準備晚飯……
「若君,你先在外面等一會。」
「啊,好。」這方面日吉還是懂的,女孩子的家裡或許有些東西需要收拾。可惜他沒猜中。
白音點了燈後開始喊著純歌的名字,從客廳到睡房,廚房洗手間什麼的,家裡能藏人的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沒見到她。同時她手中的手機也在不停撥號,也是一直沒人接聽。
這刻白音似乎能理解到,以前自己突然有點事出門了一會,或委員會出問題比預期中晚回家時,純歌為什麼都會這樣著急。
「怎麼搞這麼久……」小聲地說了句後他又敲了敲虛掩著的大門問,「還沒好嗎?」
日吉心想,要是真這樣不方便他就回去了。
從進門起直到這刻為止,白音仿佛忘記了純歌的存在,這時才趕忙回到玄關那邊,「抱歉,日吉君,讓你久等了。」
日吉也聽到白音的聲音,便問一聲,「你在找你妹妹吧,她出門了?」
「嗯……」
「喂,」日吉看出她的不對勁,探頭去看她的臉,「怎麼了,又來了嗎?這回哪裡不妥,趁我還在這裡可以……」
白音只能默默搖搖頭否定,不然她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找日吉幫忙。
可一般姐妹的話,是不會因為對方暫時不見人影而焦急的。
還好這份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忍足·行木家專屬外賣員·侑士來到時,看到是日吉站在門外沒太感到驚訝,這果然如他所料,畢竟那三人當中最可能擔當這角色的就是他了。而後他走近一點,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再發現白音竟然笑不出來時,更是立刻上前。
怎料忍足還什麼都未說,反而是日常都沒把他當哥哥的白音先注意到他,快步走過去雙手握著他的手前臂。
白音頭低著,近乎是靠到忍足肩上去,並低聲道:「侑士,純歌不見了……她沒在家,我不知道她去哪了,電話都沒接。」
忍足一聽就知道這不可能,可這絕對不能在經已很不安的白音面前說:「在屋裡找找看有沒有留下便條吧,說不定是手機出毛病沒法用,但又要出門。」緊接著他又對後面那個一臉呆滯的日吉說,「日吉,謝謝你送白音回來了。」
「不……」日吉一時沒組織好語言,不過前輩的意思是他已經可以回去了這點還是能聽懂的,但他怎會乖乖照做什麼都不管,便自告奮勇說完幫忙,「這傢伙的妹妹沒在家就這麼糟糕嗎?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幫忙去找。」
忍足拍拍白音的肩膀讓她讓開一點,她收回手時的反應頗有些像觸電,然後他同時對日吉說:「兩姐妹吵了架而已,我們自己處理就好。日吉你跟純歌不熟吧。」
日吉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卻也摸不到真相的邊緣,甚至覺得整件事有些莫名奇妙。不過他不知道內情,所以什麼都不會說。
而且他總覺得白音對忍足的態度……有些奇怪,很讓他不爽。
從初中那時開始大家就知道三人是兄妹關係,包括這刻沒在的行木純歌。
白音妹妹那邊日吉跟她不熟,可忍足侑士跟行木白音的關係確實很有兄妹的感覺,熟絡但又時不時互相嫌棄。兩人在校內交集不算多,甚至可以說日吉找白音的次數比忍足跟她見面的次數還要多上一截。
可從今天看來,白音貌似非常依賴忍足侑士這個哥哥。
平常互相嫌棄,實際相當依賴對方,這本來很正常。
只是,為什麼行木白音要將這事隱瞞起來?
日吉說不清到底是哪裡不對,但就是感覺到有些違和。
他們三人的關係太奇怪了。
[011] Vol.02 變異·01
行木白音那晚上的輕微失態並沒有很多人知道,可認為那天之後的她有些跟以前不太一樣的,卻不只日吉若跟忍足侑士。
早上芥川慈郎依舊抱著早餐來學校,依舊被小動物靈敏的嗅覺找到,依舊在路過時沒忍住坐下來跟它們分享一下。不同的是,這時在校內閒逛的小動物數量激減,出現的不少都是真正的流浪動物,不過基本上沒過多久都真的被學校收留成校寵了。
新來的貓咪跟慈郎還不熟不怎樣親他,更讓他懷念已經不在這世上的小灰貓了。
「不行不行!」慈郎用力拍醒自己,更是把喵嚇跑了,「要是我這樣說的話白音醬一定會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她會自責的!」
「確實有可能呢……芥川桑真溫柔啊。」
聽見自己的自言自語得到了回應,慈郎回頭問:「怎麼鳳你也在這裡?」
長太郎抓抓頭,「是白音同學拜託的。不好意思,或許前輩會更想來的人是她。」
「沒關係啦,」慈郎笑笑說,「看到鳳我也很高興啊。」
其實慈郎內心是有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失落的。
這並不是因為他對長太郎有什麼意見,只是覺得沒見到白音有點高興不起來而已。
他太把白音的存在看得太理所當然了。
而他今天沒有睡,也是怕自己會在無意中錯過她。
就像那天跟他們一起坐跡部的車回家時一樣,一醒來發現日吉不在了,白音也不在了,心裡面有種道不明的憋悶感。不過他倒是沒想過要像日吉那樣送她到樓上,只是至少想在她回去前說一聲「明天見」,然後看著她笑笑對自己回揮手,也收到一聲同樣的話。
可惜自那天以後,連她的一聲「早上好」都沒有聽到了。
因為慈郎的配合,長太郎去找他那刻兩人就能馬上動身,大家都很佩服長太郎的能力。平常跡部搞了半天才能把人摔醒或是直接讓樺地抬過來,長太郎一出手就能讓慈郎早早醒著靠自己雙腿走來了。
「難不成慈郎其實吃軟不吃硬?」向日自問跟慈郎從初一進網球部前就跟他很熟絡了,怎麼沒發現他有這樣的一面。
忍足吐槽道:「嶽人啊,虧你還是慈郎的朋友,這點事都沒看出來嗎。」後面還不忘損他一句,「還好意思說自己觀察力好?」
「我──」向日炸毛了,可知道自己理虧,再說當時也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觀察力是指其他人!其他人懂不懂!我們跟跡部熟嘛,就很容易看出來了。」
向日也不是說沒眼力到這地步,自己說著說著也感覺到些什麼。
「等等,所以慈郎這事也跟行木白音有關嗎?」
忍足閉上眼,臉上盡是高二少年的憂愁,「太受歡迎真是罪啊。」
「……」槽點太多了,向日不想接。
而日吉若則是在校園角落一處的草坪上找到行木白音的。
她今天也沒去找慈郎是因為來了這裡,然後這刻正對著面前的一個人為造成小山丘,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麼還是在發呆。
「你在……」
「早上好,若君。」行木白音察覺到背對著自己的來者,帶著笑回頭,並關心道,「練習還有十分鐘不到開始了,不用早點去換衣服嗎?」
日吉不滿於自己的話被打斷,這次便沒再轉彎抹角,假定了某個帶有一定主觀性的前提,加重了語氣並更直接地說:「你知道這是芥川前輩造的嗎?」
白音搖搖頭,可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不驚訝,像是在說她不在乎這點。
「再邊緣這都是冰帝校內啊,我不能不管。」
這話日吉聽完更來氣了,他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誰惹毛了她,還是什麼,這幾天剛好是她的生理期嗎?所以才這麼特別會搞事,連慈郎為那只小貓造的墓都不放過。
白音拿出手機就是對著那裡一頓拍,日吉當時就想上前把手機搶下來,怎料白音很冷靜地提前告訴他一點,「冷靜些吧,若君。這手機我跟學校申請過可以在校內使用的,沒有違反校規。」
「哈?誰在意這點!」
「那不然呢?」白音拍好後收回手機轉身,「若君要阻止我執行風紀委員的工作嗎?」
「……」日吉無話可說。
白音再度看手機,後來抬頭道:「回去吧,練習真的要開始了。」
今天男子網球部的晨練時間不只一個人狀態不好,把他們拎出來站一列的話,會發現他們都有某個共同點。
「唉,我今早來學時領帶放書包,想著反正回來後都要換運動服,結果被抓到了。」
「我隨便拿了雙襪子來穿,不是純色的,但花紋基本上藏起來了,這都被抓到。」
「看到白音同學今天難得當值,我一時激動當場向她表白,果然被拒了。」
聽到這裡前面兩人黑線,向日自問客觀地給忍足一點意見,道:「要不丟他出去吧,這個跟都他們的理由不一樣。」
忍足又不是真妹控,誰對妹妹們告白了對他來說都不痛不癢,這種事哪裡管得過來,而且這人一看面相就知道他長著一張會悲劇的臉。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另外兩位的原因。
「那你們呢?又怎麼了。」忍足對兩個因失誤太多被罰頂著網球正座,要是網球掉了得重新再來的正選們問。
「失眠了。」
「剛跟熟人鬧翻了。」
忍足當下就有預感,這將會成為冰帝新聞新一期的八卦報導。
而且他其實還覺得讓兩人頂著網球正座的跡部大概也不正常到哪裡去。
中午純歌在公告板面前等著白音一起去餐廳,看到白音來了立刻拉著她說:「呐呐你快來看看,竟然連某前輩失眠都能當成報導內容寫了這麼多的稿子呢,我們學校的新聞部這是多缺題材啊哈哈哈哈……」
白音看了眼便沒再留意,「話說你腳怎麼了,今天還疼嗎?」
純歌甩著手說:「沒啦沒啦,本來就沒怎樣扭到啊。應該只是外面有點碰撞到而已。」
「嗯,那襪子礙不礙事?礙事的話我替你跟學校申請先不用穿,等你傷口好了才穿回來。」
「就這麼一點點擦到了沒關係的,你也太小題大造了啊。」
白音默默盯著純歌的雙腿,好一會才移開視線。
她並不相信純歌只是自己摔著了,而手機也因為她用的是舊式有電池的那種,摔時正好把電池摔出來了沒注意而已。
或許本人自己後來都察覺到了吧,要是真的沒了電池,那手機是不會撥通的。
「說真的,還好你是女孩子,不然我覺得你這樣有點變態。」來蹭飯的忍足路上見到姐妹兩人如此融洽,便先沒過去,「剛剛那個眼神真是……」
純歌立刻在他眼前揮揮拳頭,「你說誰變態呢侑士君。上次網球部的採訪我看了,聽說你喜歡腿長的女性?」
白音同意地點點頭說:「不能因為你不能光明正大地欣賞就說我變態啊。」
忍足是不服氣的,明明附近就有那麼一個真·妹控,偏偏被掛上這名號的人是他。
而現在看長腿的人分明是白音,可到頭來被暗指變態的人又是他。
「大小姐們,你們還想不想封口了?」忍足得好好善用自己手中捏著小把柄,「再說下去我可要加價了,一頓飯怎足夠。」
純歌氣勢開始弱下來了,看了白音一眼,又說:「都請你吃午飯還這麼多話,信不信我……週末回去找謙也君告發你!」
「跟謙也說做什麼?他又打不過我。」
白音頗有些無奈,「……嘛,衝動不好,還是坐下來和平解決吧,」她很會見風使舵,「侑士君想吃什麼?」其實她本想說謙也就是打不過但他至少跑得快啊,但想想這樣做貌似沒有任何意義便沒說。
三人找到位置後沒多久,剛似乎聽到有誰高聲喊著忍足的名字,下一刻向日就拉著慈郎找到他們三人一起坐下來了。
「哈哈,真巧啊!」向日開朗地表示。
忍足環顧一圈後親切地提醒道:「嶽人,你可別說其他地方都滿了才來,空位多著呢。」
「……哪有你這樣拆臺的!」向日低聲對忍足道,又再用正常聲量說,「我們就不能兩個人無聊想找多點人一起嗎!」
而後純歌跟忍足動作相當同步,一左一右對還沒來到長高期的向日小朋友摸摸頭。
「侑士你夠了!行木純歌我跟你很熟嗎!放手放手放手!」炸毛的向日一跳三尺高。
「哈哈哈好厲害好厲害!」純歌發自內心地給向日鼓掌,「我只是每次看到前輩都覺很可愛忍不住手而已啊。說起來你們常常都是一大群人一起,今天兩個人吃飯是有一點點寂寞呢,還是比較習慣人多熱鬧點吧。」
「誰寂寞了!是無……」
「那麼大家是去哪了嗎?」純歌無視掉不熟的向日,扭頭直接向忍足問道。
「我這不是來陪你們了嗎?」忍足隨口自戀一把,「可能沒了我他們覺得沒意思,就分開吃了吧。」
[012] Vol.02 變異·02
慈郎表示很鬱悶。
儘管嶽人看他這幾天好像有些悶悶不樂,然後今天帶了他來這裡找白音同桌是很好,始終他也很擔心那天之後白音身體情況到底怎了。然而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地聊過,這刻就是並肩而坐處於伸手可及的距離,慈郎還是問不出口她怎麼都不來找自己了。
啊,沒錯,慈郎今天又把忍足侑士從白音身邊擠開了。
……縱然準確點說,上次做出這種事的人其實是姓日吉的某位後輩。
忍足表示他才不介意呢,又不是只有白音一個妹妹,還有他的拍檔在,還怕被孤立嗎?
「那我委員會還有事,先走……」
有一搭沒一搭地沒經大腦隨意跟大夥說著話,慈郎忽然捕捉到這麼一句,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還沒站起來的白音。
「白音醬,那個啊,你後來好了……」點沒有?
他本來是想這樣說的。
「慈郎前輩,你嘴角是不是有點髒了?」白音親切地拿了紙巾……交到慈郎手中,「請用吧。那我先過去了。」
意識到自己浪費了這麼一個機會和這段同桌的時間,慈郎有些悔恨。不過這次走神了下次他還能主動去找她,就像上次中午一樣,一瞬想明白了後他就沒再說什麼。
「那你工作加油啊。」
「謝謝。」
從忍足身邊走過時,白音打著眼色示意慈郎那邊,對他說:「說起來,我好像還欠侑士君一頓下午茶吧,下次記緊提醒我,不然我就這麼忘掉了。」
談不上反胃噁心,但忍足深刻感受到白音真是為了目的啥都做得出。日常人前都是忍足前輩、侑士前輩地叫著,基本上看她心情和看場合隨便叫,今天有事拜託他就叫人「侑士君」了。
「是嗎?就一頓下午茶而已?」忍足妄想著再調整點。
「不然呢?」
「那不是差頓晚飯嗎?」忍足心灰意冷,歎了氣,「妹妹連頓晚飯都不肯請哥哥嗎?」
而白音是真心感到怯意,忍足侑士這人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這邊她聽著都要起雞皮疙瘩了。她忍著渾身的寒意彎身在他耳邊說:「別得寸進尺,我不高興你別想著好過。」
「……喂,你這算恐嚇我嗎?」忍足感到很難過,這妹子怎麼可以這樣的。
「隨你怎樣理解。還有,你覺得你剛說這話大家會站你嗎?」白音欠揍地反問道。
忍足甩甩手趕走這餐付款的大佬,無奈應下道:「好了好了,你快走吧,不是趕時間嗎?」他就知道白音性格惡劣這點一直都沒變,看她能裝到何時。
隨後忍足果然被純歌跟慈郎與嶽人他們集體批評,說一個男生別總想著讓女孩子請客。忍足聽後那可是憋屈得很,但仍然很有紳士風度地沒出賣白音。
哪怕每次都是白音自己提出來的條件,可心安理得地接受的也是他,算是各占一半責任吧。
想賺女生幾頓飯不容易啊,忍足覺得自己雖得益可名譽受損,合起來要她一頓飯是便宜她了。
在委員會那邊處理完雜務時還有些時間剩下,白音就順便跑趟腿,把今天內要給學生會的東西提早拿過去了。
果然,這個時間裡誰都沒在。
今早白音經過時還算整潔的桌面,才過半天就放滿了各種東西,看起來相當淩亂,這都是各委員會甚至是學生會自己的檔,都是要給學生會會長過目的。
她習慣性地開始動手,將檔按類別、按輕急緩重地擺放在座位上的人最容易拿的位置。她還順便簡單整理了房間,只收拾好擺在外面的東西,架上的沒有亂動。
一切完成後,她看著學生會經過她的動手有了微不可見的變化,不禁自嘲地笑了。
其他學生會成員或許察覺不到,就是察覺到都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所以能真正地會注意到這種異常的,應該就只有一個人吧。
自那天純歌忽然不見了一會後,白音再次深刻地認識到自己至今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著,那些沒必要的事不用去做。無論是跟誰交朋友也好,沒意義的課外活動也好,都不應該是需要她有意識地去做的事。
不過其實也不應該是在反省過後立刻拋開、如同麻煩一般需要她敬而遠之的事。
白音只是,對她自己有些來氣而已。
但在仿佛警醒自己般主動遠離了那些事情後,她才發現早有些事不在她控制之下。
午休結束前白音先一步離去,跡部後腳跟上來到了學生會辦公室想找個東西,發現今天又是有誰替他整理好桌面了。
他最初覺得那個人做這種事非常多餘,出於不喜歡讓別人碰他東西的原因,包括校內交到他手中的檔。但後來他發現對方很懂分寸,從來沒有去碰桌面以外的地方,起碼所有私物都在原位,而他也漸漸習慣了有個人暗地裡替自己整理好,因為確實是方便了他翻閱。
不過這似乎不是什麼偷偷示好的行為,一來這不是每天風雨無阻,只是較頻密的間中,而且這現象出現這麼多年來都沒人暗示或明示邀功,就像那只是真的順手而為的事而已。
儘管跡部沒有故意去查找,可種種跡象都指向了一個人。
──如果真的行木白音,那她做這種事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下午小休時訓導主任找到白音,告訴她今早遞交的建議書校長看了,覺得不錯,給了幾個改善意見交回她實行。
打開後看到最末端確認到結果,白音才真正安心下來。
「謝謝。」
「小事而已。不過真沒想到你會做這種事呢,還以為你會選擇報告有違規情況,讓學生去把草地還原。」
白音只是笑笑沒說話。
儘管她覺得自己花太多時間在別的事上,可並不是要與他們為敵。前輩想要做的事,如何情況許可她都希望完滿得到解決,而不單單是因為違反校規而否定它。
而且她自己對那只小灰貓也有愧疚,希望在最後能為它做點事。
「行木同學的想法很好呢。」隔壁班的老師來上下一節課,聽到後也過來搭話,「是打算開闢一個角落為已離世的流浪小動物們造個墓地嗎?」
給老師嚇到的白音下意識地一抖,花了數秒冷靜下來後緩緩回頭道:「它們都是校長正式收留養在校內的寵物,或許曾經在流浪但現在不是……白木老師。」
「是嗎?那是我搞錯了,真不好意思。」白木老師笑笑,在白音肩膀上輕輕一拍,「那行木同學請加油,要是需要人手的話儘管找老師說,老師會幫忙安……排的」
白音對白木沙耶花本能地感到厭惡,下意識地選擇了撥開她的手,可她並不後悔。
她儘量客氣地說:「不用麻煩了,謝謝。我會找風紀委員會的同學幫忙的。」
白木老師也沒介意,保持著笑容,「也對,委員長可以指派工作給委員們呢……不過,」她湊近她的臉小聲地說,「你現在臉上沒在笑哦,這樣沒關係嗎?……佐世同學。」
白音用同樣的小聲量回應道:「你這是在故意找我麻煩嗎?反正對著你我笑不出,滾開。」
「真粗暴,看來你跟那不良少年還有來往。」白木沙耶花稍稍退開,她作為成年人情商要比白音高出一截,噁心人的技巧也勝白音一籌,「我以前不是教過你的嗎?不論怎樣,經常保持微笑總是好的,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對你做任何事都有好處。」
白音聽了後表示很想吐,可這箭她只能受著。
她承認白木沙耶花這句話並不完全沒用,證據就是她變得愛笑後人生有了巨大轉變,如果有照片作比較的話,不難發現這刻她的表情要比小時候柔和多了。而她在成長過程當中,受到白木沙耶花影響的部分,比起受到父母影響的部分只會有多沒少。
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毀了她整個人生的最大幫兇。
「呐佐世,你現在幸褔嗎?」白木沙耶花笑起來時眼神盡是溫柔,整個人像是會制熱似的自帶暖意,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家族遺傳。
跟白音這種從一開始就被人看穿,一眼看到底的虛情假意不一樣。
這差距要不是白木沙耶花修練到家,比白音更會騙人,那就是她發自內心地這樣認為的。
若然是後者,那白木沙耶花只是個神經病而已。
「……白木老師,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這樣中二的問題白音聽著非常尷尬,也非常諷刺,她看了眼走廊,這邊沒太多學生在,便稍稍放輕聲線,說出她一直以來的真心說話,「從頭到尾,覺得我不幸的人就你一個而已。」
白音至今不是沒有說過,只是沒這麼直接地表達,而對方也沒有聽懂或一直都在故意裝不懂。
這對白音來說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在白木沙耶花那裡聽著可能就沒那麼愉快了。
所以這次白木沙耶花才是真正地去找白音麻煩,轉身對不遠處正好談論著有關行木白音的事的學生們說了一句話。
「不是呢。白音同學跟純歌同學可不是雙胞胎哦。」
「誒?……不是嗎?」其中一人驚訝地反問道。
「不是哦,」白木沙耶花笑著搖搖頭,「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那人只好立刻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接話,笨拙地用上課鈴快響的藉口逃入教室,生怕自己過分深入地打探到她們的隱私。
[013] Vol.02 變異·03
在白木沙耶花故意製造出來的情況下,有關行木家兩姐妹的事一時成了話題,而另一位元無心製造出這種情況的同學則是對她們感到非常愧疚。
「白音同學,那個……」
他想來想去都沒找到該說的話,這本來就不是他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要是當中有什麼誤會,那他肯定會拼了會去為她們澄清,可現實似乎不是這樣,只是她們的私事被曝光了。
看來似乎沒有直接處理事情本身的方法。
所以他換了個方向去想,「……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事,我都會盡力去做的!所以……」
白音看著眼前的大個子在氣勢上比她這個女生還要小上許多,卻眼神堅定又可憐地看著自己,忽然萌生出「難不成她這是在欺負人家」的錯覺。
「不是你的錯。」白音沒法對這樣的人擺黑臉,雖說她也很久沒這樣做過,「這的確是事實,鳳君不用介意。」
鳳長太郎並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安心,又問:「那白音同學認為那是白木老師的錯嗎?」
「她……」白音看著眼神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同班同學,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能保持著當初那份天真和善良,「白木老師也只是說了事實而已。」
「純歌同學也是這麼說的。」
鳳長太郎走後,白音在原地把剛掉的筆撿起來了。
純歌也是這麼說的。
如果她知道後,還能這麼說嗎?
「其實我也不是不理解他們怎麼這樣閑,連行木她們不是雙胞胎這種事都要討論。」向日受到好友影響,在這陣子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了,「畢竟兩姐妹不是同時出生,卻是在同一學年,這不是很奇怪嗎?」
「可你們誰都沒有開口去解釋些什麼。」
向日點名他說進行對話的物件──
「侑士,你們真是奇怪呀。」
忍足調整了一下護腕,隨意地揮拍試試手感。
在拍檔非常不理解的眼神中踏進場上後,他回頭道:「難不成連她們不是親姐妹這種事都要我告訴你們嗎?……上場吧嶽人,要是因為看輕對手失球看跡部還不罵你。」
可似乎這話讓向日精神更不集中了,還好他的走神方式是──趕緊打完趕緊找忍足問清楚。
從結果上來說,好像發揮得好了。
比賽結束後一堆部員在誇他們這對雙打的表現,向日本來很想找忍足問問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消耗了一堆體力後順便發散了一通思維,開始懷疑自己除了好奇心以外,是不是有充夠的理由去打聽這回事。
不只當事人兩位女生,對忍足來說或許都不是一件能輕鬆地說出來的事。
那麼只為了他一個人的好奇,卻要拿三個人的不愉快來換,數學多差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一點都不值得。
在網球部有比賽的週末,白音跟純歌沒能去加油,卻是坐上了去大阪的新幹線。
兩人在車內並肩而坐手牽著手,不是真正姐妹的她們更需要依靠身體接觸來獲取對方就身邊的安心感。
「對不起……不過長太郎君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著以後我生日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多準備一份禮物給你。」
「我沒所謂啊。你才是,不要緊嗎?至今對誰都沒說過吧。」
「我只是不想讓他們打聽到你──」
說到中途,純歌突然禁聲。
「抱歉,沒什麼。」
位於大阪的忍足家熱情地歡迎她們兩姐妹來作客。自從她們父母出國後,忍足謙也擔心她們兩人在東京會過得不好,不信任忍足侑士,所以時不時就讓她們週末回來過。
可惜白音日常學校事情很多很繁忙,純歌更不會一個人回來,所以忍足謙也已經非常久沒有見到她們了。
「一個月了!足足一個月沒回來了那兩傢伙!」忍足謙也飛快地收拾網球用具,生怕錯過她們兩人到站的時間。
「才那麼一個月,你這是有多缺愛?」一氏裕次誇張地瞪眼,「所以說了這麼久你何時才肯介紹給我們認識啊。」
那邊話音剛落,金色小春憂傷得淚流不停,姿勢妖豔地「噗通」一聲扭著腰坐到地上去,「好過分啊裕君,果然比起我,你還是喜歡可愛的女孩子嗎?」
後來兩人日常不定期上演的出軌小劇場,除了特地從中等部來看熱鬧的遠山金太郎捧著腹哈哈大笑地看著,大家都比較好奇謙也這邊,白石藏之介還說:「謙也接下來是要去接她們吧?反正我們都要坐車回校,那就一起吧。」
「哈,這不錯。」千歲千里輕聲一笑附和道。
結果謙也嚴肅拒絕,「不行不行不行!就是白石也好我也不能讓別人對我妹妹們出手!」
「……這是有多妹控白癡。」財前光毒舌地說出真相,「那不是謙也桑自己想多了而已嗎?我們當中誰都沒有跟她們見面過,怎會對你的妹妹產生這種興趣。」
千歲也反問道:「而且越阻止大家會越好奇,這樣沒問題嗎?」
事實上方向相同的他們根本沒有謙也能阻止的理由,他總不能不讓大夥去車站。最終他只能先一步跑過去,並說只准他們看一眼,而且他要先跟本人說聲才可給他們介紹,要是她們不肯那就算了。
眾人嘴上繼續吐槽他的妹控程度及應對方法可堪比當紅偶像的經紀人,可也明白到要是他們突然出現會嚇著人家,所以倒沒想著要偷偷跟過去……
然而去車站的路就那麼一條,不走這邊還能繞去哪?
「謙也君!……你怎麼滿頭大汗?」下車後發現熟人,純歌揮著手走過去,看清後卻有些嫌棄不想靠近了。
白音眼力比較好,看到不遠處穿著跟謙也相同運動服的幾個男生,便提醒道:「謙也,如果你是打算甩掉尾巴的話,那他們已經跟著一起來了。」
「什麼!」謙也立馬回頭一看,他的好隊友們玩手機的玩手機,聊天的聊天,秀恩愛的秀恩愛,看起來一點都不關注這邊的事,「可惡……這也來得太快了吧。」
「誒,什麼意思?」
謙也煩惱地抓抓頭,向她們吐槽兼打聽意思,「我們網球部那些笨蛋們知道今天你們要來,便想跟著來看看了,非要纏著來說我一直不跟他們介紹什麼的……」
「哈哈,那也不用這麼趕啊。」純歌友好地給他遞上一塊手帕擦汗,「謙也君的隊友我也很好奇呢。」
看過了本人後基本上大部分人都比較明白謙也的妹控心態及對她們自信從何而來,因為即使什麼都不做平凡地走在街上,兩人也是能吸引路人回頭看上一會的那類型。
……哪怕被好幾個男生包圍著也好。
可是長得再好看也不等於要讓人一見鍾情,要說到四天寶寺網球部當中最花癡的,說不定還要數忍足謙也本人。
比如此時此刻,他就死死地盯著跟白音說話的白石藏之介。
至於純歌那邊……小金那傢伙單純得很,安全得不能再安全,就是看得謙也有那麼一點不爽而已。
「謙也桑……謙也桑。」財前索性出手把前輩一拉,「瞪太狠了,撞到燈柱我可不管。還有,路過的女生都被你嚇到了,不要緊嗎?」
謙也險險地避過燈柱,實際是多得財前的提醒。
可他仍然死性不改,巴不得立刻沖過去將兩人分開,「那可是白石啊白石,去個海邊都能被漂亮姐姐反搭訕,你們叫我怎放心!」
「那也不用擔心啊,白石不擅長應付主動的女生。」千歲好心安慰,「就是你妹妹對白石有興趣,白石也不一定會搭理她呢。」
謙也爆發了,「白音那麼好,他敢做出這樣的事看我不跟他打一架!」
「……」妹控心思好難猜。
實際走在前方的白音跟白石聊數學題而已,而前一分鐘則是在談化學公式,兩人都在知謙也在想什麼的情況下,把他的碎碎念和怨氣全部抗下來了。
畢竟那眼神凶成這樣,實在很難不去發覺。白音某次轉彎時看到後面,一瞬被嚇傻了。
儘管不擅長應付前來搭訕的女孩子,可白石並不是對全部女孩子都苦手,只要讓他掌握主動權的話,完全是個很會活躍氣氛非常照顧女生的類型。剛好白音本性偏內向及安靜,她主動很多時都是情況需要,這刻有白石主動找話題她也能放鬆些。
而且這不是在冰帝,她可以做得不那麼完美,不會有老師來給她評分。
「不過白音桑還真是長得很好看啊,不怪謙也這樣擔心。」白石在充分活躍氣氛後開點小玩笑,「在東京那邊的生活習慣嗎?要是受到男生騷擾的話可以借我名字來用啊。」
白音也知道白石只是說笑,無奈地吐槽道:「遠在大阪的人一點威脅性都沒有啊。」
白石故意問:「那就是有這種情況了?」
白音也就順著他的話笑笑說:「既然白石君都這樣誇我了,那總得有一、兩個吧?不然怎對得起白石君的稱讚。」
千歲一邊拉著暴走前夕的謙也,一邊觀察著前面的兩人。
一會後他看懂了得出結論,鬆開了手。
「以我所見,他們都沒有對對方感興趣,你可以放心。」
謙也鬧著鬧著突然被鬆開有點茫然,可聽了他的話後沒好繼續,便回頭問:「為什麼這樣說?」
千歲說的話正確性還是很大的,基本上他能說得這般肯定的都沒出差錯。
「因為……」千歲摸摸後腦,望了天空一眼,「因為他們都是聰明人?」
「哈?這什麼理由!」
「還有,」千歲把手再次搭在謙也肩膀上,眼神深邃地看著他,「你這樣防著大家,該不會是自己喜歡你妹妹吧。」
千歲肯定地說出來的事大多正確。
甚至他所猜的事準確度也是八九不離十。
[014] Vol.02 變異·04
財前光聽到千歲前輩這話立刻就是反射性地一縮表示嫌棄,「再怎樣關係疏遠也不太好吧,始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
「不是不是不是!財前你這小子別亂說話!」謙也掙開千歲就去整財前了,後者當然是只有逃的份,跑得沒見剛才一針見血地指出重點的從容。
還在大膽地當眾秀恩愛,真愛不怕被燒的兩位互搭肩膀如同連體嬰,動作一致地以眼神掃視著他們的打鬧路線。回頭後,金色小春先開口道:「啊啦,只要是真愛不管怎樣我都會支援的哦,謙也君加油!」
「我看他只是以妹控當藉口不讓別人靠近吧。」一氏裕次吐槽道,「不過只是忍足侑士媽媽那邊的親戚的話,本來就跟他沒什麼關係吧?」
小春眯著眼笑笑,兩隻指尖相碰成了個圓,目光穿過圈中看著謙也的背影,頗有深意地說:「所以說,從各方面來說都過安全線呢。」
然後算是站在支持那邊的恩愛組看著千歲,因為他當然是知道這點的。
「嗯?我沒說這不行啊,謙也自己最清楚的吧。」千歲很好地推卸責任,仿似剛剛有意無意地向謙也施壓的人不是他,「而且他不承認又不是因為這原因。」
裕次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看這小子是被甩過吧。」
「才不是!也沒有被甩!……你們真是夠了,別再給我亂說,可惡。」說著,謙也手臂中圈著一隻不聽話後輩步近。
財前終究還是被謙也抓到,正好沒有錯過重點趕得上回來吐槽。
不管事情是怎樣,謙也對兩個妹子確實是非常好,所以當大夥起哄說要去吃東西,不管忍足家晚上會招待兩人,而純歌跟白音都附和了時,他也只能默默順著意見去做。
「放心啦,不會吃撐了晚上吃不下的。」純歌一臉認真地向不安的謙也保證道,「謙也君的朋友都好有趣呢,我想多跟他們聊聊啊。」
「你……」謙也相當擔心,看了白音一眼,發現她是默許了,「那,你可別被他們帶壞了。」
純歌由白音管也只肯聽她的話,謙也是管不著的了,可當白石要找白音交換聯絡方式時,這下他不能忍了,直接拉起兩人說要回家去。
而實際這也是白石跟白音經過商討後故意要整謙也的,他們自然不介意。
到忍足家後謙也有些悶悶不樂,倒不是生氣白石跟白音聯合整他,那是他自己非要在意的沒法說別人,實際他並沒有權利不讓兩人來往,倒不如說白音不計較已經很大度了。
讓謙也感到不愉快的,是一個月沒見後白音的心態轉變。
要說到白音現在的生活跟上個月的分別……謙也一想到就非常煩躁,很想約侑士出來打一架。
「冰帝有侑士在就這麼好嗎?」謙也死心不息,過了這麼久仍在碎碎念這點,「我們四天寶寺也不差啊,哪裡比不上了……看,我們部長的白石那可是非常受歡迎的,性格也比侑士好多了。」
白音飯後有些擔心,跟著說是出去散會步的謙也出來,剛追上他的背影就聽到他這麼說了。
「謙也……」
「你倒是說句話啊。」他自然是知道身後有誰在的,不然以他的速度,現在的白音怎能追得上。
「我覺得,」白音表示她絕對不是今天跟他們網球部的人接觸了,所以被傳染了搞笑因數,但她實在忍不住想吐槽,「從你拿白石君出來說那刻起就輸了……」可她又趕忙補救,「謙也君自己不也很優秀嗎?為什麼要說別人?」
謙也長大了,不再像過往那樣輕易就被哄過去了。
「可你還是喜歡侑士。」
白音不討厭謙也的直球,哪怕有時候會因為太突然反應不及,可更多的時候能讓她不用轉彎抹角地思考太多。
總括而言,跟謙也相處還是能讓她感到舒心的。
「那不是喜歡啊,謙也。」白音耐心地說明,「侑士也不喜歡我。」
若然要以一句話一個解釋去定位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實在是過於困難。
當時他們年紀還小說不清楚,而現在經已從那種感情中抽身而出,但她回想起來還是不認為那足以稱作喜歡。
「那個笨蛋!」謙也拉起不存在的手袖,「是我就不管真的假的,就是當時不是後來會怎樣誰也說不準啊。反正我絕對不會鬆開你的手!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哦?厲害厲害。」
「……」
「當初我就該跟侑士打一架,贏了的可以待在白音身邊!」
「是麼。」
「……」
看著忽然出現的侑士豎起手指表示別說話,還用他的桃花眼向自己打眼色,白音覺得自己像是被誘惑了。
雖然她不會中招,但還是感受到了忍足侑士的可怕之處。
後來謙也自己發現到聲音不對勁回頭,擺出教科書式的驚訝表情,白音立刻為自己辯解道:「事先說明,我沒有挑撥離間的意思……你們自己玩吧。」
結果反而是侑士有些興致,起了玩心按住白音的肩膀,並把經已轉身的她扳回來,「打架也要有個裁判吧?這自音你不來當誰來。」
「……你們真要來嗎?」白音頭疼了,「這不好玩。」
謙也本沒這個意思,可到了這個關頭是不會服輸的,「……啊!來就來,怕你嗎!」
而後兩人卻是玩的猜拳……暴力版。
初時白音看他們猜起拳來剛想放心,怎料贏了的那個不是指方向直接出拳。
「我警告你們,敢搞到臉上掛彩的話,別想著以後我還會搭理你們。」
生怕被波及或是被事件牽連進去,白音想著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先回忍足家去了。而主角不在後謙也自然失去鬥志,侑士便跟著不和他玩了。
終究是兄弟見面並不是真的反目成仇,玩心遠多於不滿,兩人很有默契地碰拳當是打招呼了。
「侑士,你說白音剛剛那樣……她會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後知後覺地想起白音離開時的情形,謙也感到有些不安。
「你以為她是你嗎?任憑情緒控制自己。」侑士相當淡定,「那是知道自己走了我們就沒興趣繼續,所以才特地離開我們眼前的。」
「……切,就你懂她。」儘管是謙也自己問的,可聽到侑士這樣確切地回答還是不爽。
「順便一提,她大概沒走多遠,可能就在轉角位看著……啊,剛走了。」侑士剛擺正身體向著那邊,打在牆上的陰影就消失了。
謙也正好目堵陰影消失,頓時感到有些愧疚,「原來白音這樣擔心……」
侑士適時打斷他不合時宜的懺悔,「別自作多情了,她只是生怕我們受傷回去後自己難做而已。所以要是我們還不停手,她就真的直接回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
「……」謙也心情複雜,終於決定不忍了,「侑士,你這是對她堆積了很多不滿?」
堂弟都這樣問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侑士意識到再聊下去真的傷感情了,跟謙也這無條件護短的可不能聊白音的半點壞話,再客觀再真實都不行,便跟著邁步打算回去了。
不過要是當初最先認識她的,不是自己或亞久津仁,而是謙也的話,說不定一切都會不一樣。
暫時遠離冰帝過上了個算是美好愉快的週末後,白音再次回到校內時,傳言果真擴散至忍足侑士身上了──如果行木姐妹不是雙胞胎,很有可能不是親姐妹,那忍足侑士呢?
其實這也是正常不過的事,畢竟他們名義上表哥非常受歡迎,那些喜歡他的女生知道了這點,自然會重新審視跟她們的關係,甚至將她們當成假想敵。特別是以前找過兩人幫忙牽線傳話轉交禮物的,這刻不多不少都有些後悔那時的不懂事。
自從回到學校,當面問的暗地裡說的白音都聽到不少,她歎著氣對侑士說:「我就知道早晚會爆出來,所以才不和你走這麼近……懂?」
侑士淡定得很,「怕什麼,不管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法律上都是能夠結婚的啊。」
然而純歌聽說後,第一反應是想著把白音拉走,兩人一起跟她們的侑士哥哥保持距離。而白音沒特別反抗,真的坐遠了些。
「……」侑士內心其實有些受傷,「只是說笑而已,你可以不用那麼防備我。」
「從最初起就是認定對方是親人,跟中途才成為兄妹……兩者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吧。」
不然她當時怎會開始懷疑起自己對他的感情。
但不只部分女生非常在意這點,男生方面也有因為相似原因而對忍足侑士改觀的。別的同侑士也懶得去管了,然而網球部內就有不少八卦黨及質疑他人品的。
這些人是一天不說他幾句不舒服是吧?哪來這麼多事。
「我就說嘛,現實哪來這麼多妹控,真有妹妹還不整天吵架,這肯定是假的!」很有經驗的某三年級前輩這樣評論。
而點頭附和的竟然是跡部景吾,「啊,那兩姐妹初入學時忍足的反應就很噁心。」
忍足怒了,他半路撿來兩個可愛的妹妹還不能自豪一下是吧?
這一群肯定都是妒忌他的!
[015] Vol.02 變異·05
說真的,行木白音其實有點頭疼。
儘管暫時被大家忘掉了,可小灰貓的事校方仍未放棄追究,而純歌那晚上跑出去回來卻受了點小傷這事她仍然保持一定重視,現在還來了一堆人對他們家的親戚關係感到好奇……
比如面前這只大白天不好好睡覺跑來她面前打聽的前輩。
就連日吉的訊息她都無視好幾回了,感覺差不多要接到來電或是見到本人了。
「前輩,要是沒什麼事還是回去吧?」白音好言勸道,她不像跡部有專屬的房間給他當辦公室,這風紀委員會中還是有不少同學在的。
然後這些同學們,特別是女生,經已開始看慈郎長得可愛給他餵食了。
白音真想說這不是校寵啊,跟外面的小貓小狗完全不一樣,更別說還是這當中不少人的前輩。
而慈郎本人也是的,誰給他零食都呆呆地接過來。
分明就困到不行,非要醒著待在這裡。
「不行,要是我不留下來白音醬會跑掉的。」
慈郎這話一出,白音立刻收到了好些視線……這些人倒是不敢怪她,就是覺得前輩都賣萌到這個份上了,委會長就不能搭理他一下嗎?
……就是因為這樣不行啊,白音自問對著慈郎態度強硬不起來,要是不無視過去,她就要忍不住聽他的了。
所以真不怪跡部這麼寵他。
可是大家都被那張臉迷惑了,待在委員會中也是難受,白音抓起幾樣必要的東西就走出委會員,並且放慢腳步讓慈郎跟上來。
「白音醬?」
「慈郎前輩也是想問侑士君跟我們的關係吧?」
要是告訴他了,說不定就會再仔細問下去……直至去到中心點,她沒法回答的地步。
「我知道你是被問多了很煩,」慈郎在白音身邊轉來轉去,從左到右,試圖出現在她視線中心,「可是我想了想,這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
慈郎抓住了白音的手臂,站在她眼前,不躲也不閃,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
「白音醬,忍足對你來說是怎樣的人?」
白音從來都沒見過這麼認真的慈郎。
她認識的慈郎前輩,基本上不是遇上感興趣的事元氣滿滿地笑著,就是睡眠不足困意來襲,醒著也不知道眼睛有沒有睜開,談話內容都要比平常無厘頭幾分。
「我只能說,侑士君是我的親人……是可以相信及依賴的兄長。」她這樣回答無疑是回避了重點,不過她很怕一旦承認了後面會不會遇上什麼問題。
畢竟,她們來到行木家與忍足侑士成為兄妹的經歷絕對稱不上愉快,一點都不是白木老師所以為的幸福。
怎料慈郎卻在聽到她這答案後舒了口氣。
「是這樣嗎?啊,那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
這邊剛搞定一隻慈郎,那邊又跑來一隻日吉。
他目光默默盯著兩人的手好一會,才把此行的目的找回來。
「你為什麼不回我訊息?」
而慈郎也是抓重點的技術一流,立刻高聲道:「什麼?!為什麼你們兩人會互換聯絡方式,不公平啊不公平,我都沒有呢。」
白音真心感覺到煩躁了,剛想著滿足了某位前輩的求知欲,這下來了個更難搞的日吉,還把慈郎的在注意力引回來了?
深感此地不能久留,她緊緊握著手中的檔,說:「我還有點事要去學生去,以後再談吧……」
果然,一聽到她這樣說兩人多少有些反應,至少慈郎明顯地是不打算跟過去的了。
怎料日吉一點都不怯,還說:「正好,我也有點事要找跡部桑,一起過去吧。」
「……好吧。」至少能篩選走一個慈郎,雖說日吉難搞多了。
本來慈郎跟白音兩人從委員會出來後的方向就一直是向著學生會前進,這時已經距離不遠了。過去後,便按照原定計劃敲響學生會辦公室的門,想著早一步說完她的要事就早一步離開,從而避免正面與日吉對上。
怎料這個早上就遲到的前輩竟然一點都不慌,跟著一起過來,而日吉更是動作迅速地趕在她面前去到跡部那裡交待事情,是網球部的一點事。
然後問題來了,當閑著無所事事的慈郎跟日吉都在旁邊盯著她看,而跡部本人也在等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計畫失敗了。
因為這計畫都是建於他們兩人對上跡部都會收斂些的推測,沒想到今天他們都這麼不要臉。
三雙眼睛盯著自己看,白音硬著頭皮把檔交上。
雖說這也不是沒完成或不需要給學生會,可她一般都是連同其他東西做起一起交的,今天特地先把其中一份帶過來,說不定會讓跡部有些懷疑。
「啊,收到了。」然而跡部只是簡單看了眼後就放到一邊,沒有多說半句。
兩人私交是沒多深,可公事上跡部不會跟她客氣,一點小問題都會挑出來說。像今天這樣效率比較低的做法,換作平常他肯定會問一句原因或提醒她注意的。
「還有什麼事嗎?風紀委員長。」
「不……那麼失禮了。」
這邊的關卡是熬過去了,但到外面日吉肯定不會放過她吧。然而白音剛轉身,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慈郎卻對跡部說:「跡部你對白音醬也太冷淡了吧,就是不會叫名字也至少叫人家姓氏啊,只叫校內職位對女孩子太失禮了!不是嗎?」
跡部至今當然沒忽視他,只是按照他意願沒點名,這刻他自己沖上來,自然得說他幾句。
「你今早練習都沒來,還真好意思來我面前說這些話。」
慈郎強行把話題扯回來,「額……一事歸一事,跡部你先回答剛剛的問題啊。」
跡部還想再教育幾句,怎料連日吉都作反了,「跡部桑,我也覺得你對她的態度特別奇怪……你們之間是發生過什麼嗎?」
白音感到十分尷尬,可要是她在這裡跑了也不代表這兩人會跟著她出來,萬一他們還要繼續聊,那她是萬分不願錯過的。
而跡部本人也覺得很不爽……這兩傢伙是作反了是吧?明明以前都不怎樣提起的,只不過是碰巧大家同桌吃過一頓飯,他們就這麼多事了。
「她是代表風紀委員會來找我的,叫職位有什麼問題嗎?」
「嗯,是這樣。」白音弱弱地幫腔一句。
日吉卻反駁道:「但我剛剛也是為了網球部的事而來,跡部桑也沒有叫我『正選』什麼的。」
「……你們兩人能一樣嗎!」
啊……
哪怕是白音本人都認同的事實,這樣直接且重語氣地由跡部口中說出來,她還是有些動搖了。
不知道跡部自己有沒有察覺到這點,可他說出口的瞬間有看過來她那邊。
「跡部,你怎能這樣說的!」慈郎既不理解又有些不高興,拉上白音就說,「我們走吧,白音醬……日吉你也一起來啦。」
出來後三人圍在一起躲在校園某角落,各自有著不同的想法及情緒,氣氛一時有點微妙。
「我真不懂啊,跡部為什麼這樣對你。」慈郎最先打開話匣子,「話說白音醬,你該不會是以前對跡部做過什麼吧?他很記仇的。」
日吉搶在本人面前反駁道:「這不可能。……嘛,這傢伙的性格是有點難搞,說不定是跡部桑誤會了些什麼。芥川桑也明白的吧?」
白音在內心忍不住瘋狂吐槽起來了。
她難搞?她哪裡難搞了?明明只要不擾亂風紀不踩她底線就好說話到不行好吧?小時候的她那才叫難搞,日常嘴賤愛毒舌人,被挑釁了不會認輸,一對五對方還要是男生都敢挑戰,這些人是真不懂。
「嗯,白音醬剛來那時是有點難相處呢,該說是高冷還是偽善……讓人感覺她表面上很溫和,但實際誰都看不上。」慈郎不知道故意還是無意,狠狠地戳了她一刀,「不過只要跟她熟悉了就知道不是了啊,好學生很難當的!」
「……」
「嗯,中學第一年我就跟她同班,這傢伙那時候看著超讓人不爽的。」
「……」
這兩人……她不作聲還是敢隨便說啊。
她那時是有點急於表現自己固定新形象,可至少校內大部分人都認為她很好相處的,除了個別一些特別敏銳的,而現在竟然被說到這樣失敗……這多對不起開學第一天就來找她認識的同學們。
「慈郎前輩,若君……」還好如今白音已經比較適應這種性格,即使內心再不爽都能笑出來,便溫和地說,「那時我只是因為剛回來東京,有些不適應,所以比較容易緊張而已,用得著把我說成這地步嗎?」
「事實啊。」
「沒錯。」
白音吐血,她這都認識了些什麼人。
不過其實她本來就不需要太多朋友,只要在校內不會太明顯地獨來獨位那就足夠了。
可是這兩人呢,卻總是隨便地伸出腿踏進她劃的界線中,就是她想要讓他們退後一步回到圈外,總是沒一會又走回來,視她的說話為無物。
這還不如像跡部景吾那樣,一直貫徹著最初的態度,就算察覺到她經已沒法再把他看成障礙、不小心喜歡上他也一樣。
[016] Vol.02 變異·06
白音發現跡部景吾這人似乎比她想像中的……更單純一點?
比如剛被慈郎跟日吉說了一下對她的態度,他還真的去糾結這點,隔了天在校內見到面時,還很不自在地跑來跟她打招呼。
日常都只是點頭、基本上都是等白音開口後才應一聲的跡部,今天難得地老遠見到她就準備好,在兩人距離足以聽到他說話時,生硬地說:「喲……行木。」
白音忍著笑,以平常的態度回應道:「跡部會長,早上好。」
而後跡部帶著樺地走遠後,白音回頭了不只一次。
該怎麼說,她對跡部還遠遠說不上熟悉,哪怕從最初帶著敵意到欣賞,再到後來真的對他好感,這經已過上有好一段時間,而他的這種新反應在她看來其實有些可愛。
不過讓她再更加喜歡他多一些又能怎樣呢,跡部會長。
慈郎前輩跟若君還真是為她帶來了個大麻煩啊。
今天放課後日吉預約了沒有活動的白音,拉著她去進行超自然小組的活動,地點在圖書館。
只要不是那個房間白音都能接受,就是苦了打算找白音一起回去的純歌。於是不爽白音被搶的純歌便跟著過去了,在旁邊等著他們所謂的活動結束。
日吉對臨時成員的加入沒有意見,即使對方好像不太能幫上忙,不打擾他們就好。
純歌看著白音跟日吉兩人不怎樣說話卻能互相配合,有些不爽的同時又放心了些。
她想,白音會跟日吉合拍到這地步,應該不是完全非本意的。那麼的話,即使白音日常有勉強自己的習慣,有日吉陪著的時候,她也能稍稍放心一些吧。
「調查的事……」日吉仍未放棄對白音這個現成的活體例子進行研究,另外也是有真心在擔心她的,真的。
而白音當然知道他的想法,「若君,今天就到這裡吧?難得今天沒事情,我打算跟純歌一起去買菜,再買就買不到了。」
「……」白音說到這份,日吉也不好意思佔據她們姐妹相處的時間,「哦,那明天再說吧。」
……還真死心不息啊。
離開學校後純歌好奇地問:「話說日吉君剛說的調查是什麼呀?」
「那個嗎?若君好像一直都覺得我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上了,整天想著抓我去調查……」白音隨口回答著,感覺到不對勁別過臉一看,身邊那位驚訝得呆在原地忘記跟上,趕忙說,「別當真啊,那只是他的直覺而已。」
「可是,萬一……」純歌也不是很相信這些,她只是擔心白音而已。
「若然真有這種事,那我應該在很早以前就遭到報應了吧……」白音自嘲地說著,「而且不會只是這點小事,要說直接將我的所有、我的……」
純歌不管她們還在大街上,一把抱住從小時候就一直像親姐姐般照顧自己,而現在甚至法律上都是她姐姐的白音。
她發自內心把白音當成她的親人,但卻不怎樣喜歡以這個稱呼叫她,包括「行木白音」這個名字,于白音而言也同樣。儘管在外人面前她們都能率直地以名字稱呼對方,可當只有她們兩人時,她們總是會不自覺地回避這點,而只有兩人時確實不太需要稱呼。
她們承認彼此的存在,卻不希望承認對方的身份。
「你什麼都沒做錯啊,最少我是這麼想的。」純歌有點想哭,緊緊地摟過白音,「所以,別再這樣說自己了。」
「嗯,抱歉。」白音安撫地掃掃純歌的背。
儘管純歌是這樣想的,實際她完全不反感白音當她姐姐,只是到此為止的經歷很難讓她率直地接受這點。就是偶爾會不小心說漏嘴,她還是不想白音在這事上有什麼壓力,盡可能減輕她的負擔。
「姐……佐世醬。」純歌腦內閃過很多小時候的片段,「只有你可不能消失在我面前啊。」
「你在亂想什麼?……不會的。」
週末要是白音有事要回學校,不管吹奏樂部有沒有練習純歌大多都會跟著回去自主練,不然一個人待在家她會感到無聊,而且會很不安。
所以當白音在校門發現跡部景吾並聽到他的話時,她十分懷疑自己的耳朵。
「行木白音,你有聽到本大爺的話嗎?」中等部三年的積累不是一時間能清除的,跡部習慣地就以全名稱呼她,「要麼上車,要麼下次再約。」
「……不,我只是擔心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白音慎重地問,「請問會長是要找我一起做什麼嗎?」
「看電影,有問題嗎?」跡部不太好意思地別過臉,「票是忍足給的,他說你喜歡這種,還不讓我包場……切,麻煩死了。」
不不不,所以為什麼她接下來要跟跡部景吾一起去看電影?事情再怎樣突然都該有個順序或者說是邏輯吧……她到底是錯過了多少,好好的高冷會長怎麼會來找她看電影?還是忍足的推薦?
「總之你要不要來,不來就算了。」跡部有些不耐煩了,可並不希望她真的拒絕,便補充一句,「至於你妹妹那邊有忍足陪著,不用擔心。」
跡部剛說著,白音就收到純歌的訊息,說是忍足打算請客,讓白音跟跡部也玩得高興點,下午她會去忍足家作客。
為了不讓白音擔心,純歌在最後補充一句:
──「P.S. 向日前輩也在」
白音的內心在瘋狂掙扎,像是快要將她的心扯成兩半。一半的理智告訴她不應該跟跡部景吾有太多來往,想想她的目的;另一半則告訴她已經沒有理由拒絕,而且她其實是很想去的,為什麼要違背本心。
「猶豫的話就是沒什麼事情吧。上來,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跡部說著,伸出手將白音拉至車邊,親自為她打開車門,並在讓她進去前小聲道,「作為本大爺後援會的會長,能夠得到這種機會你應該感到高興,是吧?」
白音沒太多抗拒,在跡部極為紳士的表現底下坐進了車內。在她因失神而差點撞上車框時,頭上先碰到的,是跡部的手。
「抱歉……謝謝。」
「小事而已。」
週末的中午電影院不少學生,兩人混在眾多情侶當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白音知道跡部一定很不習慣這種觀影方式,進場前還考慮過要不要買點什麼比較好,後來覺得他大概不需要便沒說出口了。坐下來後她有些擔心,別過臉時發現跡部表情果然不怎樣愉快,然後便聽到他說話了。
「日吉跟慈郎說我不該用這種態度對一位女性,忍足讓我再多點瞭解你……」跡部說這些話時並沒有看著她,「或許一直以來我都對你有某種偏見,那是因為我過分信任自己的觀察力,以及觀察後不能理解你的想法,這些可以透過加深接觸去明白。」
「這……聽著好像跟會長跟我來看電影沒有太大關係,不是嗎?」白音相當無奈地說,「要是會長怕對我有什麼誤解,那麼日常多點說話應該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
「……」跡部表情僵了。
白音不是想吐槽或否定什麼,她是真心這樣想的。
「會長?」
「……先看電影吧,開始了。」
哪怕這時大螢幕上放的只是廣告,白音也沒有明說出來,她怕要是她連跡部為自己準備的下臺階都踢掉,只會讓兩人關係更加惡化。
電影中白音因為太在意跡部那邊時不時分了心,不過感覺上還是很不錯的。
跡部不習慣跟別人擠,來時還好,出去時白音便陪著他等到人群散到差不多才動身離開。
回到大廳,跡部才率直地承認這次是他蠢萌了。
「仔細想想,兩個人默默看電影是不會有任何交流,更遑論加深認識……抱歉。」跡部神色凝重地道歉了。
這嚇得白音不知所措,立刻就把鍋推到忍足身上,「會、會長完全不用道歉的,而且電影也很不錯,我看得很高興……要是說這有問題的話,那都是提出來的侑士君有錯啊。」
「呵……哈哈。」跡部忽然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原來還能有這種表情,聽到本大爺道歉就這麼讓你驚訝嗎?」
「因為這真的完全不是會長的錯啊……可會長卻突然向我道歉。」白音感到有些乏力,這當中的體力消耗不比跑八百米差。
跡部再次笑了聲,又突然說到另一件事,「說起來,你常常只叫我『會長』。」
「誒?」白音先是反省一下自己,沒發現這有什麼問題,這才接著說,「可是,跡部會長就是會長啊……?」不是嗎?
「就是這個,不管你喜歡叫前輩或會長也好,前面得加上本大爺的名字。」在白音迷惘的眼神中,跡部又續道,「所以以後我也會叫你行木的……還是直接叫白音比較方便?」
白音趕緊說:「不,行木就好……」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快,生怕跡部覺得她不喜歡讓他叫自己名字,又再說,「我想會……跡部會長應該跟我妹妹沒太多交集,不太需要特地分開稱呼。」
「啊嗯?」跡部發現到她的緊張,稍稍眯起眼,試圖憑觀察看出這刻白音的情緒,並試探地問道,「那萬一有你們兩人同時出現的場合,我叫她名字?」
「這點跡部會長可以向她本人確認。」白音只是這樣說。
僅僅是試探性地被叫了一次名字,她就經已無法理智地抑制內心的激動……那白音又怎麼可能會讓跡部以後都這樣做?
[017] Vol.02 變異·07
來到忍足家接妹妹時,白音赫然發現這變成了兒童樂園,除了一位孩子氣的向日前輩,另外還有慈郎前輩在陪著他鬧,兩人玩得好不過癮,純歌也在旁邊為兩人進行遊戲實況。
……仔細想想,忍足身邊確實是有幾位不怎樣成熟的同伴,再加上純歌,這情況在他看來應該不算意外。
還好待白音視視從沙發上移開後,看到另一邊比較讓人安心的小組。
「啊,白音同學下午好,跟跡部桑約會完回來了嗎?」在運送飲料中途的風長太郎路過看到她,便停下來打招呼,順便給她一杯茶。
「……」白音收回剛剛的發言,這裡最正常的那個一開口就嚇到她了,但她還是默默接過來,點點頭表示道謝。
而坐在一邊同為二年級的日吉則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看場電影算什麼約會。」
「誒?不算嗎?」鳳長太郎虛心受教,真的開始懷疑自己來了。
宍戶亮站鳳長太郎那邊,自然得幫腔道:「反正你這小子連場電影沒跟人看過吧?」
「哈?」日吉皮厚不受攻擊,瞄了她一眼後一臉嫌棄地說,「為什麼我要跟這傢伙約會?」
白音怎麼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過就忽然被甩了……
「對了,侑士君在嗎?」
「他去樓上了。」
「好的謝謝。」
對專注遊戲沒察覺自己來了的純歌說一聲後,白音便踏上樓梯去找忍足。似乎是鳳長太郎想看的某本書忍足正好有,所以他便回房間找給他了。
來到書房時忍足剛好拿到在找的書,與白音叩門的同時回頭看到了她。
「真早回來啊,你們不去吃頓飯再聊聊嗎?」忍足對她輕揮手中的書本,「那鳳還在等著,我先下去了,回頭見。」
白音伸出手抓住忍足的衣角,「等會,我是來找你的。」
「哦?怎麼了嗎?」
忍足耐心地等著她開口時,白音卻在內心糾結著。
她最初只是想著找他算算這筆帳而已,沒緣沒故去聳恿跡部找她看電影還自備電影票這是怎麼一回事;然而面對本人時,她卻忽然很在意忍足把跡部推到她身邊的理由。
本來的質問說出口時卻變成另一句完全不相關的話,「侑士,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的。」
「嘛……」忍足也是沒料到她會這時說這種話,雖說大家都在樓下,可慎重的白音估計不會願意冒這種風險,「其實也沒必要啊。跡部性格是彆扭了點,可基本上對女生還是很紳士的,又不是非要讓你們發展出什麼結果,就單純享受這次約會吧?」
「……我不需要。」
「我挑的電影不好看嗎?」忍足問道,「特地遷就你了呢,不是跡部喜歡的類型。」
「我是說,」白音抬起頭,像是忍耐著什麼似的定眼看著他,「我不需要約會什麼的。」
忍足不禁哂笑,白音一向都有能力在本人之前察覺到對方的心意,連慈郎不斷的示好及日吉莫名的在乎都能在對方明示前裝作不懂,終於還是在跡部這裡栽了,她知道自己絕對沒法冷靜理智地處理跟跡部的關係……那麼就是因為早早察覺到這點,所以她才一直回避嗎?
「要不是你加入了那個瘋魔的後援會,我早就這麼想到了。」忍足禁不住歎氣,她何必做到這種地步,把自己趕上絕路呢。
白音知道忍足這是明白了,可仍然對他的做法很不滿,「你就不能再客觀點嗎?」
忍足拍拍她的腦袋,「現在你可是我妹妹啊,習慣了,怎能像當初那般看著你被揍。」
這種黑歷史忍足還真好自己提起。
白音沒覺得自己有被安慰道:「反正是你自己說的,『我雖沒能力幫你,但我會一直看著你,讓你以後不走歪路』。」
「咳,」自己童年的發言被原原本本搬出來實在是有點尷尬,忍足很想說這是因為當年他們關係還不太熟,而且當時他還比較幼稚,「在我看來,約會談戀愛也是很有必要的,這是來自旁觀者的客觀意見。」
「……」這是非要強行為自己辯解是吧。
「白音?」
她有些清醒過來了,鬆開手道:「那麼我現在實實在在地告訴你,我不需要,你可以把這條加進你的觀察守則裡面。」
「……是、是。」
對這固執不聽勸的妹妹,忍足除了多摸幾遍頭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看到白音跟忍足這副兄妹相親相愛的模樣,路過的日吉只想立刻把自己的眼睛戳瞎,腦袋撞牆把記憶撞出來還給他們。
他真想問問這兩人,明明就算不上什麼兄妹,為什麼還能關係好到這個份上。
儘管性別不對,但他跟自己親哥都沒他們這麼……親密。
一想到這個詞,日吉更不爽了。
「前輩跟這傢伙關係真好呢。」等注意到時,日吉早已將心底的疑問宣之於口。
忍足似是早就知道會有被這樣問的一天,經已準備好答案,不慌不忙地回答,「那當然,再怎樣我們認識的時間長度跟相處的密度都比你們高啊。」
還在忍足手下被壓著的白音嘗試以眼神交流,對方不肯低頭拒絕接收後她又道:「……你在說什麼呢侑士君?」
日吉敷衍地應了聲,「是這樣。」語畢,他就忘掉本來的目的又轉身走下樓了。
妄想著白音或許會馬上追出來找他解釋一下剛剛的畫面,至少也該給他說句什麼的日吉,最終回頭時誰都沒看見。
他心底裡有一角像是被什麼無形的苦悶感壓塌了,而他目前還不知道這到底算什麼。
跟日吉有著相似處境的慈郎,這時還不知剛剛樓上書房發生了什麼,正在興高采烈地跟日吉的另一位前輩玩著格鬥遊戲。
日吉一邊於心底怪責著這睡魔前輩連清醒時都這麼不走心,一邊又覺得就是他們都看見了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到底他還要怎樣做,才能讓那傢伙的視線看過來這邊多一會?
或許,他不一定只能夠等她回頭。
倒不如說這樣等法都不知道哪天她才能夠良心發現多分點關注來這裡。
於是這樣想著的日吉,在下一秒目睹白音獨自下來直接往玄關方向走近時,他沒有思考,近乎下意識地就跟著那個背影並往那邊伸出手──
最終他懸在空中的手並沒有抓到任何人,卻是被後來的忍足前輩拉住了。
日吉不解,「忍足桑,為什麼要阻止我?」
「你這蠢貨,在想什麼呢。」忍足以日常對向日說教的語氣教育這位算是懂事的後輩,「給你在這裡留下了她又能怎樣?人家兩姐妹獨自生活很不容易的,別打擾人家趕特賣場。」
「……特賣場這麼早的嗎?」日吉相當意外,表現出來就是眼神有點呆滯。
忍足其實也沒有很懂,「大概晚了就被買光了吧。」
聽到這裡,就是日吉也該反應過來這前輩根本就只是隨便找個理由拖著他而已,所以他生氣了。
忍足又搶在後輩發難把責任怪到他頭上時先說:「嘛,不管白音有沒有這麼趕時間,她要去買菜這點倒是是真的。那麼你呢,去找她又有什麼要事?」
日吉弱弱地說:「這跟前輩沒關係吧。」
「蠢貨,那是我妹妹怎麼跟我沒關係了。」忍足很不客氣地又罵了日吉一次,「你整理好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想跟她說什麼了嗎?我看未必吧。」
日吉不服,「所以就該什麼都不說嗎?」
「是。」日吉大概還有他的後話,可忍足不給他機會非常肯定並直接地回答道,「換成其他人的話或許你也可以慢慢跟對方探討出結論,可白音的話不行。」
「為什麼?」
「她啊,」忍足看著正在穿鞋子的白音,她似乎忘記了要跟大家說聲再離開,或是本來就沒這個打算,而其他人也是各有各忙沒注意到她的存在,「自己在煩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你就別自己的問題都丟給她陪你一起想了。」
日吉轉念一想,好像是前輩說的那樣。
可是正處於反抗期的他,對前輩親切的提醒不怎樣能聽得進去。特別是在他看來,前輩更像是仗著自己還有兄長這層身份能夠隨意接近,卻不容許他們這樣做。
「冷靜點吧日吉。」忍足這次更是出手對著他完美的蘑菇頭一彈,「想想你的真意在哪。你也跟她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吧,從中等部一年級到現在,少說也兩年多了,怎麼最近才想著要跟她走近一些?難道不是因為對我們三年級的鬥爭心嗎?」
「怎麼……」
「你敢說完全沒有受到想要下克上的心情影響?」
在忍足提出這種觀點之前,日吉是沒有這樣想過的,再怎樣想要超過前輩們,他也不會用這種事來開玩笑。
然而聽說後他卻無法完全否認這點。
他確實是因為看到她跟其他前輩關係很好,於是心生不爽,便加倍在意起來。而這種不爽源自於怎麼樣的念頭,即使是他本人也無法在一時三刻間理清思緒,說不定前輩說的原因跟別的心情兩者都有。
就在忍足留下日吉的時候,白音經已準備好要走出忍足家門了。
正好在這個時候慈郎結束了一局遊戲,把手把交給純歌後就跑去她身邊說要一起去幫忙拿東西。
「看,連慈郎都比你細心。」到這裡忍足終於捨得鬆開日吉,他知道日吉已經不會再追上去。
[018] Vol.02 變異·08
白音很有理由懷疑,旁邊這位前輩跟著自己來是打算蹭吃的。
「啊,白音醬,那個好像很不錯,我們買點來嚐嚐吧!」
「……前輩,我說過很多次我們是來買菜的,是買生食的,前輩想吃熟食小吃就自己買吧。」
慈郎聽她這麼說,立刻放慢了腳步落在後頭,說出口的抱怨多少有些奇怪。
「可是白音醬回家做飯沒我份的啊。」
「所以呢?」這不是很正常嗎,白音不懂了。
「所以啊,」慈郎指著那邊的流動小店,「你現在陪我一起吃可麗餅吧!兩個人吃比一個人有趣多了啊,呐?」
心裡想著吃個甜品哪有分什麼有趣不有趣,白音沒法拒絕慈郎讓步過後的請求,陪著他在附近找了位置坐下來了。
「那白音醬想吃什麼?」
「誒?」白音還想著讓慈郎看東西自己去買,還沒想這個問題,「那……普通奶油就好。」
「好的,那你在這裡等著。」
本來白音想著請客當是感謝慈郎陪她出來買菜,儘管一路上嚷著想看這個想買這個想吃這個繞了不少路,但他始終替她拿了不少東西。怎料當他買了可麗餅回來時,就連白音想付自己那份都被拒絕了。
「我可是前輩啊!你又是女生,怎可以讓你付的。」
「……噗。」
看著意外地有男子力的慈郎,白音輕笑出聲,決定不跟他計較,率直地道謝了。
慈郎也非常滿足,笑笑坐到白音旁邊。
白音本以為慈郎接下來一定會嚷著她那個看著好像很好吃想要試一口,可是他坐下後並沒有盯著她手中那個看,而是專注地吃著自己那份,幸褔得單手捧著自己的臉非常少女。
於是白音也咬了一口自己那個奶油味的。
可能她不常吃這種東西,感覺有些甜了,但偶爾一次還是不錯的。
「白音醬,今天跟跡部出去玩得高興嗎?」慈郎忽然別過臉問她。
白音點點頭,「嗯?嗯……」
慈郎笑得更開懷了,「那就好。」
兩人帶著菜回忍足家後,白音便把純歌叫走,打算回家準備晚飯了。因為還有些人留下來,忍足不方便出門送她們,這裡又是慈郎跟日吉同時自薦。
不知不覺間連純歌都習慣有這麼兩人在白音身邊圍著轉,看到兩人陪著她們走一點都不驚訝。
白音倒是希望她可以再驚訝一點,她是時候考慮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
「啊,白木老師,下午好。」
忽然聽到慈郎來了這麼一句時,白音立刻抬起頭,看到馬路邊停下的車按下了車窗,白木老師正坐在駕駛席向他們揮手。
白木老師笑了笑,「你們也是剛去了忍足同學家嗎?回去可要小心點啊。」
「是的,」日吉應道,「她們兩人的話,我們會負起責任好好送回去。」
純歌有些好奇,「白木老師住這邊的嗎?前輩跟日吉君好像跟他挺熟的樣子。」
他們會認識白木沙耶花白音一點都不奇怪,出現在這裡也很正常,因為……
「你們不知道嗎?」慈郎聽到後便代為解答,「白木老師的舊姓是鳳,是鳳的姐姐啊。」
「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你們剛來到高等部沒多久,不知道也很正常啦。」
「嘛,要不是跟鳳一個社團聽他提起過,我也不會知道。」
白木沙耶花笑笑對他們說弟弟受他們照顧了後,把目光落在一直想著隱去自己的存在感、至今一直默不作聲的白音身上。
「不過,」白木沙耶花欣慰地說,「看到現在白音同學有這麼多朋友,真是放心了呢。」
「誒,白木老師以前就認識白音醬嗎?」慈郎非常意外,因為一點都沒聽過她提起,剛剛又是什麼都沒說。
日吉也想到,剛剛說不知道的只有純歌,白音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
「是的啊。」白木沙耶花溫和一笑,有些害羞地說,「說起來,白音同學還是我第一個學生呢,儘管只是……」
白音一下沖到車窗前,以身體阻隔開白木沙耶花跟慈郎他們。
「你還想說多少。」
「……惱羞成怒不好啊。」白木沙耶花稍稍受驚,很快就恢復常態,「過去的事不必隱瞞,那不是你的錯。」
白音緊閉嘴巴,咬牙切齒地搖頭,「那是我們的錯。」
白木沙耶花非常無奈,輕歎道:「所以呢,你覺得應該要怎麼做?」
白音沒有回答,再回頭時,除了純歌以外看誰都像是敵人。這刻兩人終於清楚感受到白音對於別人探索或說出她的過去有著深刻的抗拒,越過了這一線恐怕以後都不會得到她的原諒。
日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該越過這一線,要是只想著維持現狀,對發展關係一點好處都沒有,不過他起碼知道現在應該把她帶離白木老師身邊。
「那我們先走了。」
所以他直接上前把白音拉走,對車內的老師稍微欠身後就帶著走了。
而後其他兩位也是差不多,看日吉都帶著白音走了,自己也趕緊對老師打聲招呼向著兩人背影小跑幾步跟上去。
「日吉,你這手差不多該放開了吧。」慈郎在兩人身後抱怨道。
白音也像是這刻才反應過來,稍一掙扎日吉便放開了她。
本來他們四人從最初快步走後只放慢過步伐沒停下來過,這時白音一個人走了沒一會步速就越發緩慢,後來甚至停在原地。
「白音醬?」
最初慈郎喊了聲後,其後另外兩人都折返回去找她。
看到白音連平常地走路都那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純歌立刻上前掃背扶著她到一邊的欄杆靠著小坐一下。
未等大家關心自己,白音先主動開口承認了。
「我其實很不擅長面對那個人……」白音抓著自己的衣領,慢慢調整著呼吸,「所以若君,謝謝你剛剛帶我離開她面前。」
「……你白癡嗎。」日吉很不解,「那為什麼不早點走。」
「對啊,白音醬不用介意我們的!」慈郎心裡面其實有些煩惱,白音是他的朋友,白木老師也是個好人,還是長太郎的姐姐,如果真到了需要二選一的局面,那他會很難做的。即使感情上他會偏向更熟悉的白音,可也不是說老師就怎樣都沒所謂了。
到家後純歌讓白音休息著沒讓她幫忙,自己把菜拿進廚房準備忙活。在這之前她先給白音倒了杯溫水,給她時有些猶豫著要不要順便問一下剛剛的事,最終還是說了。
「白木老師以前姓鳳吧,她後面的名字是什麼?」
「……怎麼了,忽然這樣問。」白音喝了口溫水,看到純歌擔心的眼神,知道這大概是瞞不過去的了,只好坦白道,「你沒猜錯。」
「所以,她是沙耶花老師嗎?」
「嗯。」
既然如此,純歌更不明白了,「你們以前關係不是很好的嗎?雖然那天之後就沒機會再見面。為什麼……你現在會這樣怕她?」
「看到她就會令我想起以前的事,這點就已經非常足夠了吧。」白音一口氣喝光了溫水,把杯子還給純歌,「謝謝了。」
純歌拿著杯子卻沒有動,「可是……」
「夠了,我不想再對任何人說起以前的事。」白音從沙發上站起來,平視著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純歌時,不發一言氣勢完全把她壓過去,「即使物件是你也好。」
純歌嚇得不敢再說任何話了。
因為白音架不住某人整天給自己電話轟炸,可又不能將號碼拉入黑名單,更不能長期無視,否則會驚動到那些她不想麻煩到的人,所以她只能踩在對方的底線上,於這個週末的第二天,把純歌安置好後便來見那個人一面了。
收到消息的亞久津老早就在這裡等著,見到她來了也沒發火,只是在內心不爽而已。
「來了。那走吧。」
「……不,等等。」白音可沒能像他那般爽快,不但自己不走還要把人拉住,「不如阿仁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亞久津淡然地表示,「我陪你一起去。」
白音這時滿腦子問號,驚訝得甚至不懂得先修飾一下句子就直接問:「我好像沒拜託過你這種事吧?」
果然,即使再怎樣想在她面前壓下自己的壞脾氣,白音這句不帶惡意的話還是因為語氣及說法點燃了亞久津這彈藥庫。
他瞪著眼睛,「哈?!你再說一遍!」
「……冷靜點,」太久沒見過亞久津認真生氣的樣子,白音被他這句話嚇得平靜了些,「我這句話真的只是表面意思。我沒有約你,為什麼你仍然會出現?」
「不行嗎。」亞久津真不想搭理這傢伙,「切。」
白音無奈,「這不算回答啊……」
「……你那裡的醫生讓老子來的。」亞久津只好輕聲說。
這兩人到底在哪裡有聯繫?白音思考了很久,怎想都只有上一次拜託亞久津幫忙跑腿那時,兩人才有機會見面。
一想到這是自己坑了自己一把,白音憋屈得很,很後悔以前的衝動不顧後果。
最終白音還是在亞久津的陪同下白音來到了目的地,讓他在外面等自己後,她走進了房間與那笑容滿臉的罪魁禍首面對面。
「呀,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呢。最近怎麼樣?」
「拜你所賜……所以雖然我很不想見你,但還是不得不來。」
[019] Vol.02 變異·09
「最近怎麼樣?」
「不錯。」
「睡得好嗎?」
「還好。」
「日常生活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沒什麼。」
森川醫生下筆的手稍稍一頓,最終索性放下來,語重心長地說:「我說你,難得答應一次來複診就是這樣敷衍我的嗎?」
白音很無奈,「但這都是實話。」
「……行吧。」醫生重新執起筆,碎碎念道,「什麼都沒有自然是好。」
「對吧。」白音點頭附和。
「那我在最後問你一句。」醫生昂首看進她的雙眼,「最近有沒有……」
亞久津本來做好要等很久的準備,剛想著在這裡待得不適應,正想著出外面逛一圈,白音就從房間裡出來了。
「完了?」
「完了。拿了藥就能走。」白音看了眼亞久津,他姑且是特地陪著自己來的,「這附近有家不錯的蛋糕店,一起去吧,我請客。」
亞久津簡單應了聲答應下來,對於讓白音出錢這回事,他早已相當習慣,畢竟兩人一開始認識就有著金錢往來。而且蛋糕店這種地方,他日常一個人怎可能進去,也就只有跟白音一起時能夠自然一些……雖說該受到的注目還是不會少。
來到店內,白音點了杯飲料跟果撻給自己,亞久津自然是蒙布朗。坐下來後白音喝了口飲料,果撻象徵性地戳了戳,卻是不太有食欲的樣子,考慮了數秒便將未曾入口、只是賣相有些不好看的果撻推到對面。
亞久津默默接受這份多出來的果撻,面對請客者,姑且關心一句,「話說,這裡也有你們那裡的學生出沒吧,沒關係嗎?」
白音懶洋洋地靠著椅背垂著頭,「那我現在回去?」
「隨你吧。」亞久津真情實感地這樣想的,畢竟是以事先付款的形式,就是沒人陪著多少有點更受到注目,最難熬那刻已經過去了。
白音不難猜到他所想,有些無言地抬頭,以眼神控訴他的無情。
離開時亞久津跟著白音走,算是要送她回去,白音沒拒絕。來到公寓附近後,他想著待在這裡看到她進去才轉身走,然而她卻打破這段沉默,在他剛停下腳步打算目送時對他說:「叔叔阿姨他們差不多回國了。」
亞久津聽懂她的意思,「啊,不會再來找你的了……但你有事就打電話來吧。」
白音輕輕一笑。
因為白音最後這句話,亞久津想得有點多,靠在花圃邊緣坐下,一時半刻都沒有動。
碰巧忍足在這時帶著純歌玩了半天回來,兩雙眼睛捕捉到亞久津,坐著那位卻是沒有跟他們有過什麼眼神交流。
純歌有點猶豫,看到忍足目光同樣抓住了他,便問:「侑士君也認識?」
「你不知道嗎?他也打網球的。」說著忍足步近他,把手往他眼前一揚,「說你呢,亞久津。」
純歌小心臟一直快速跳個不停,而亞久津抬起頭時果然十分不耐煩,只不過在看到純歌也在後稍稍收斂了。
忍足才不會以為僅僅有女孩子在就能讓他態度改這麼多,肯定是為了白音的。
「亞、亞久津君,好久沒見。」事隔多年亞久津從眼神有點凶的小正太長成真的很凶的小混混,純歌有些承受不住。
忍足哪會給他凶到,「怎麼,你剛跟白音在一起嗎?」
「跟你無關。」
忍足無奈搖頭,像是這刻才想起他本來目的,回頭說:「那學校見了。」
純歌應了聲,卻無法安心地上樓。
怎看這都像是還打算繼續聊下去的樣子吧?聊網球嗎?
這時忍足再對純歌揮揮手,後者不好再待著,只好轉身回家。人走遠後忍足便放下手,再度向亞久津詢問道:「白音她怎麼了嗎?」
亞久津相當不耐煩,「誰知道。你不是她哥嗎?自己問去。」
「這不是她什麼都不肯說我才來問你嗎?」忍足隔著一段距離,也坐下來了,似是要跟他聊聊內心世界,「你跟我不一樣啊。你們從以前起就是朋友,那時我還什麼都不是,後了變成她哥也……嘛,我想她大概只會對你說真心……」
「不會。」亞久津默默打斷道。
「什麼不會?」
「她什麼都沒說。」
忍足沉默了三秒並注視著他,像是想看出他有沒有在說謊,然後忍足一聲歎氣,「那可糟了。對我不會說,對純歌不會說,對阿姨他們更不會說,學校那些人不用提了,連你都沒說的話……她這是想憋死自己吧。」
「……」
「等等,還有謙也呢。」忍足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淡定地拿出手機,「那傢伙雖沒什麼用,活躍下氣氛還是可以的。」
亞久津哪管他在想什麼,坐下不去直接走了。
純歌到家後看到桌上放著某家蛋糕店的盒子,再走進去發現白音在廚房忙活的身影,從後一撲抱住了她。
「你回來了。」白音正在洗碗的手臂稍稍—抖,「給你帶了蛋糕。」
「嗯,看到了,謝謝了呀。」純歌語氣討好笑得諂媚,這才接著說,「剛剛跟侑士君回來時看到亞久津君了……他們兩人都好像在擔心你呢。」
白音輕聲歎氣,良久才吐出一句,「……我知道。」
自從跡部被強行推銷並拉進關愛同學小圈子後,為了表示他的大方及承認過往態度確實有不妥,他表示不介意慈郎中午把白音叫上,連帶著週末跟慈郎建立過遊戲隊友情誼的純歌都得到這種榮幸,能夠一起去學校餐廳蹭飯。
於是愛熱鬧怕寂寞的慈郎基本上一有飯聚都找上她們了,連帶著偶爾大家分開吃的日子都嚷著要一起吃。
網球部的大家習慣了跡部的大方,付錢方面不會跟他搶,可女孩子們可沒能這麼心安理得,畢竟她們別的方面也沒法回報,所以只能做點小點心之類的……不過貌似得益者不多。
只有跡部知道,那個常常暗地裡幫忙的人最近的行動升級了,近來的學生會簡直整潔得可怕,甚至有同學說要不裝個監控鏡頭查一查。
「這麼久都沒被發現,你們覺得裝了那人還會來嗎?」跡部沒忍住開口打斷他們。
眾人搖頭。
「那你們覺得裝了監控對方不再來了,你們自己做回那些事會更好?啊嗯?」
眾人瘋狂搖頭。
跡部這話一出,白音在學生會心目中的形象從「好心的神秘人」進化成「救世主」,想想有不少次他們煩死煩活的事情都在隔一會仍未做好還想不出辦法時,被那人偷偷完成了。
然而感謝歸感謝,該八卦的他們不會放過。
「不過以那個人的能力,要直接加入學生會不難吧?還要這樣偷偷摸摸……」學生會路人甲抬頭看向他們高大上的會長,「還是因為暗戀跡部會長吧。」
路人乙的女生不認同,或者是單純覺得這猜測沒意思,「哎呀,這學校不喜歡會長的有幾個,怎麼不見那些人幫忙?」見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自曝道,「事先說明我加入學生會是為了能跟跡部會長有多點接觸機會的!」
路人丙按這方向推測,「那對方只偷摸行事,又不站出來沒什麼表示,也攢不了什麼好感度吧?有意思嗎?」
「你就不准人家無私奉獻的嗎?」
「其實,」其中一人緩緩舉手,並看向跡部,「我覺得會長自己其實心裡有數的吧?」
得到了眾人注目的跡部會長眼皮都沒抬,「都停手做什麼,作反了?」
離開學生會後跡部不得不去想,連他這幫智商時常欠費的學生會成員都想到了的事,那個人肯定不會比他們蠢。
所以,她為什麼要做著這種自相矛盾的事?
因為斷定了他即使知道都不會去瞭解麼。
前些日子風紀委員會申請劃出一塊安葬校寵的區域,今天修整進入了最後階段,他們委員會的會長親自去看去與工人們溝通,非常盡心盡力。這事在部分同學眼中得到了好感,挽回了部分名聲,也有另一部分的同學覺得她只是在故意演出一個善良的形象,為了擺脫嫌棄特地做的。
要說跡部自身的想法,以前的他肯定是偏向後者。不是認為她真的有這種嫌疑,可也不認為她是發自內心關愛小動物才這樣做。
然而現在的跡部算是跟她相熟了些,他知道她完全可以不這麼做,如果只為演出良好學生的話。這事風險太大又有些多餘。
跡部承認,他是相當欣賞她的。
最初對她的偏見是真實的,但後來一直保持著這種想法,大概也只為了不讓自己過分注意她、對她抱有好感。因為他一直覺得,適合自己的不應該是這種心思非常多的女生,她可以爭強好勝,可以不是最耀眼的一位,可以非常自信,但不會是行木白音這類人。
而現在,他對這個女生似乎經已沒法再討厭起來,完全生不出對她的絲毫不滿。
忍足說得很對,她確實很優秀,再中庸的打扮都無法掩飾她的光芒。她不需要做任何出格的事就能在人群中得到自己跟其他人的視線。
比起不滿意她的態度與做法,跡部開始更想去在意為什麼她要這樣做,想去瞭解她的過往。
而他不會再去否認自己喜歡她的事了。
[020] Vol.02 變異·10
跡部萬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某天需要去暗戀別人,這太讓他鬱悶了。
然因為即使肯定對方也對自己有好感,憑他幾年來對她的觀察及最近的理解,可是肯定她就是有機會動搖都不接受他的告白或追求。
……等等,所以她真的有在喜歡他嗎?
「跡部會長。……跡部會長。」
這刻沒看她的臉,聽到自己名字才抬起頭時,他發現她連說話聲音都很好聽。
「啊。」
「……」
「怎麼了?」
「那個……」白音非常困惑,「跡部會長讓我留下來,是有什麼事嗎?」
跡部大意了!!!
可是他又怎會承認想她的事想到一時走神了,「只是想告訴你,校寵那件事有了後續,校方在校外查到了它的行蹤,相信沒多久就能特定物件。」
「是這樣,那傳言應該能消失了。」白音輕聲一笑,像是真的松了口氣。
跡部卻在想,她分明一點都不在意這種事。
離開學生會時白音想著時間不晚,便打給純歌看看她那邊練習結束了沒有,卻得到她支支吾吾地說自己早回去了的消息。
「所以,你在哪?」白音再問道。
「……商店街。」
「我這就過來,一起買點吃的回家吧。」
這話讓白音身後鬼鬼祟祟地步近才抓她的日吉好不失落,本來他想找她一起進行小組活動的。
為了給自己一個下臺階,他反應迅速地在白音回頭時改口,「回去嗎?一起吧。」
「……」白音內心轉千百個彎,想到反正回家還是去商店街都是到中途順路的,最終點了點頭,「嗯,那到中途為止一起走吧。」
但白音低看了日吉的不要臉,正常她想著跟他說自己要去找純歌跟他分開走時,他先一步說他要去商店街買東西,然後變成晚一步開口的白音跟他同路似的。
雖說白音知道日吉聽到她談電話了,可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啊……有意思麼。
後來,日吉不知道被什麼中二的神秘封面吸引到拐進了家舊書店,又退出來說待會出來送她回家也不是不可以的。
白音婉拒了他的好意,不過本人並沒有多失望,一頭沖進店內認真看起來了。
後來當她想著撥通電話給純歌問一下她的詳細地點時,眼角留意到有個穿著冰帝高等部制服裙的女生在附近拐了彎,忽然有些在意,特別是想到剛剛純歌那種態度。
一踏進去,其中一個學生說:「哦,這不是我們一年級的風紀委員長嗎?」
白音認出這是三年級某個比較麻煩的前輩,同時,純歌也在這裡。
純歌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表情有些驚訝有些尷尬,可還未想好要說什麼,白音便說:「純歌,我們走了。前輩們,失禮了。」
看著她一點都不好奇帶上妹妹就要回去,那些前輩們心情都不怎麼愉快,借著人數把她們圍起來堵住了她們的退路。
「我們還在和你妹妹說話。」
純歌趕緊說:「沒有沒有,早說完了。」
「這不是你說了算啊。」
白音輕歎氣,看著純歌,後者瘋狂搖頭,她只好對前輩們說:「那麼,前輩們跟純歌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聽到白音妥協了,前輩們有些小高興,笑笑道:「本來我們就是在談你的事,但現在你既然來了,我們也可以直接找你說。」
另一人接著開口,「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問一下,那只小喵你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都說不是她──」純歌一聽氣得半死想要暴走,被白音硬生生按下來。
「所以,前輩們是在造謠嗎?」
「誰知道是不是謠言?」
「如果是這種話題的話,我們就不陪著前輩亂說話了。」
這次白音沒管前方有誰擋著,稍稍欠身輕輕一推就越過包圍。顯然前輩們都沒想過白音會這樣做,幾人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人突然就從包裡拿出一個玻璃瓶,向著兩人頭上就想擲下去,剩下的甚至在無聲笑著支持。
白音聽著背後這麼安靜感覺不對勁後回頭看了眼,發現這情況,下意識地就先站到純歌面前再高舉手臂擋下來──
「哐啷──」
玻璃敲在手臂後碎裂了一地,而純歌就是在這時回頭的。
怎料那些前輩們一個二個比她們更慌,明明是她們有意識地去做的事,自己竟然還尖叫了起來,下一刻更是在推撞間把純歌撲倒在地。
倒地後,純歌頭上的血不比白音手上的少。
「這怎會是真的!」
「比起這個,那傢伙這怎麼辦?」
「跟我沒關係的!我什麼都沒做!!」
白音忍耐在疼痛,而純歌又失去了意識,她一時有些亂了心神,蹲到純歌身邊後大腦完全空白,憑著最後一點理智撥了救護車的電話。
幸好這時日吉聞聲趕來,把想逃走的幾個前輩們全數攔下……雖說周圍已經有不少圍觀路人了。
當中有些好心的路人拿出自己手中的布料幫忙止血,其間白音一直不發一言地看著純歌,好像叫了救護車她就算是任務完成了一樣。日吉凶了一下那幾個女生後才回頭關注白音,也沒有說話,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到她身上。
白音呆呆地抬起頭,日吉只好解釋道:「你看著好像很冷的樣子。」
「謝謝……」
由於白音的監護人暫時不在國內,這種事只好由忍足侑士的父母出面,侑士本人也有同行。日吉看著白音在他們來了後,立刻從剛剛那副靈魂出竅的模樣回復到說話有條理、十分冷靜的樣子,不禁有些不爽。
「是這樣。」侑士媽媽握著白音的手安慰,「你先休息一下吧,你的手臂也很疼吧?」
「我還好,就是純歌不知道怎樣了。」
日吉在這時把白音拉到自己這邊,侑士那瞬間想著這後輩又想搞什麼了,卻沒來得及阻止。
「若君……」
「喂,為什麼你要這樣說話。」
侑士好心勸道:「嘛,有事慢慢說,你先放手吧。」
「忍足桑先不要說話。」日吉這次可不聽他的,繼續對白音說,「明明剛剛還嚇得說不出話,逞這種強有什麼意思嗎?」
「我沒有……只是緩過來了而已。」
「那你的手為什麼在抖?」
要不是忍足好心把氣在頭上的日吉從白音身邊拉開,恐怕這次她想裝都裝不下去了。然後他還得對後輩作親切教育,告訴他他的想法沒錯但這樣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她……」
「誰擔心她了。」日吉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是看不順眼而已。」
忍足內心黑線,敢情上一次的教育過後他自己想明白不走這種路線了?
可就是打算放棄追求她都不用這樣說吧……
這天手術過後純歌的意識還沒有回來,不過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就是詳細情況需要等本人醒來再檢查,目前什麼都沒法說。
所以這天晚上,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而且還受傷了白音,理所當然地住進了忍足侑士家,必要的東西都由忍足兄妹帶過來。
第二天早上忍足負擔起貼身僕人的工作,又是幫忙拿包又是幫忙穿鞋子什麼的,綁發這種事則是交給女性來辦,搞得白音覺得自己是兩隻手都斷了。
「我覺得昨天日吉說的其實有一定道理,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放心拜託別人吧。」忍足在眾人的目光下走進白音教室,把包放在她桌上,「以後我手受傷了都會這樣使喚你的。」
忍足圍觀了一眼,想著要不要找誰好好地拜託一下幫忙照顧白音,然而他還沒選中那位命定之人,鳳長太郎就滿臉擔憂地主動接過這活了。
他心想,這段日子看來她能被照顧得很好。
而白音只想吐血而已。
……結果導致白音在教室都待不下去了。
事實上身心疲憊的這刻她已經沒能像過往一樣,如常地面對同學們的關心。
冰帝部活棟內有個暗房,供攝影部的同學沖曬照片時用的,不過近年來都沒有幾個部員,而且他們都不會再種方式拍照,校內知道這房間存在的人並不多。
白音平常很怕這種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但此時此刻,這種害怕反而為她帶來某種安心感,至少比起身處人群中更舒適。
「對……不起……」她喃喃道,「對不起……」
「要是我的時間在那時就停下來的話……」
白音自言自語地說著,蹲到暗房的角落,把頭閉在雙臂與大腿之間,儘量讓自己縮成一團。
大概就在她剛開始逃避現實不到十分鐘,耀眼的光芒逐漸從門縫滲透進來,最終將她整個包圍。
而背對陽光的,正是理應知道這裡的其中一人。
「為什麼……」
他會知道這房間並不奇怪,可是他應該不會知道她來了這裡的。
是有別的事嗎?
「站起來,過來我這裡。你沒必要躲在這種地方。」
這本該是被撞破的尷尬氣氛,但對方率直的話語及命令般強硬的語氣,似是在哪裡救贖了她。
不論何時,跡部景吾都會注視著真正的她。
[021] Vol.03 相伴·01
今天的會客室沒有任何使用預定,目前偌大的房間中就只有兩人揮筆及使用電腦的聲音。
行木白音手中的文件告一段落,試著抬頭打探對面那位的表情,他正認真地注視著面前的螢幕,似乎在看什麼重要的報告。
而她有點搞不懂,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大概是從那天跡部在暗房找到她開始的吧。
那天她鬼使神差地走到跡部身邊,看他對自己伸出手就無意識地想抓住,不過最終沒有碰到。
怎料反而是跡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用著不容許她拒絕的氣勢及難以掙脫的力度,卻沒有讓她感到疼痛,只有一些不習慣及不適應。
「妹妹的事從忍足那裡聽到了,校長也跟我說,讓我多照顧你。」跡部淡淡地陳述這事,似事刻意地表現出這做法與他的想法無關。
白音緩緩地跟著他,不知道自己將要被領到哪裡去,「為什麼是跡部會長?」
跡部有著一刻的遲疑,「……我相信我能做到,比誰都做得更好。」
這讓白音更難理解了。
不過反正就是從那時開始,除了上課的時間,在校內時白音都跟跡部在一起。本來她手就受傷了,即使她再手巧能用左手寫出跟一般人差不多的字跡,可沒有人會讓她這樣做,也不敢在這段時期架空她的權力,真正重要的事都有給她負責,只是都是些不需要她親自動手的工作。
白音當然是不滿於這種現狀,所以即使沒人來找她報告她都會主動找事,待在跡部身邊又不是不能做事。
跡部除了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也沒限制她別的事,所以看到她整天用左手寫著他難以入目的文字時也只是隻眼開隻眼閉,只要她不用右手就算了。
白音跟純歌的養父母很快就從巴黎回來,他們最先去醫院看了還沒意識的純歌,緊接著便親自去學校接白音下課。
早就聽說這事的跡部親自送白音出來,書包則是樺地幫忙拿著,後來直接交給行木先生。
「這個我自己……」白音察覺到時就想自己拿回來,可惜不及他們交接的速度,而自己更是被行木太太抱住了。
行木太太憐惜地摸著她的頭髮,「讓你受苦了。」
「我沒事……就是純歌比較讓人擔心。」
白音稍稍別過臉用餘光偷看,身後的跡部單手插在褲袋中,表情依舊那麼地不可一世。她擔心著自己的事被說出去了,而他只是用一個眼神讓她放心下來。
晚餐是跟忍足家一起進行的,大人們在那邊聊著,忍足姐姐即使輩分差一級但還是混進去了,而忍足侑士則是在幫白音切菜。
「想什麼呢,」侑士小聲一句把白音的意識喚回來,「都切好了還要我喂到嘴邊嗎?」
「我飽了。」
「……好吧。那這盤我替你吃掉了。」
下一秒忍足姐姐捏著弟弟手臂罵他搶妹妹食物,而再次雲遊的白音沒顧上這一幕,再次回想起下午被行木夫婦接走後的事。
他們沒有回家,沒有去醫院看純歌……確切點說其實還是去了醫院,不過是精神專科的。
事隔沒多久再次見到白音讓森川醫生有些驚喜,得知是行木夫婦回國了帶她來的更是蓋不住臉上的幸災樂禍,連白音都差點忍不住想揍。
「你有點醫德行不行,我妹妹還躺在醫院沒醒來。」白音提醒她。
森川醫生點點頭,收起了笑臉,「行,你也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事而來的嗎?」她話鋒一轉,「最親的人還在病床上睡著,可你還表現得這般正常,這次有點演過了。」
「我沒有演。」
「哪怕你只是在他們面前哭那麼一會都能讓他們放心一點啊,」森川醫生看了她臉色一眼,「你這樣能藏多久呢?」
這就像是看穿了白音的煩惱一樣。
對啊,她能瞞多久呢,像現在這樣每天都跟跡部在一起,她一有點什麼的話,憑他的觀察力可沒法騙過去。這一次,他會知道的。
「最近還有看到幻覺嗎?」
「我能分清幻覺跟現實的……」
「只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有。」
森川醫生如同往常那樣寫下病歷,藥物因為上一次開了還沒服用完,就只添了些穩定情緒的。
在最後,森川醫生告訴她:
「要是再這樣下去,我會考慮跟行木先生及太太討論讓你住院治療的事。那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但入院能讓我們更方便觀察,進行更有針對性的治療,那能讓你更早康復。」
「我說過的,我不想住院。」
而且,那真的是她的錯。
大部分都是她的錯。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那些事而已。
白音裝作聽不懂行木夫婦試探她願不願意入院治療的事,到家後早早就睡了。
因為不是回到公寓,而是回到行木夫婦在國內的另一個家,早上後竟然是跡部坐著車來接她。
白音驚訝地在行木太太的陪同下來到車旁,簡短地跟跡部打了聲招呼客套地談了幾句,兩個孩子就坐進車內,車向著冰帝方向行駛。
「這也是……跡部會長有必要做的嗎?」
「不喜歡嗎?」
感覺話題有些難以進行下去,白音抿嘴看向車外,而跡部卻是輕輕勾起了嘴微笑,將這當成她的害羞。
中午白音沒吃太多,可下午的小休仍然有些犯噁心,那些疑幻似真的影像再次出現在眼前,她對跡部說自己去一下洗手間。
發白的臉色並沒能讓跡部放心地給她走,他果然是看出來了些什麼,拉著她的手說:「有什麼你都可以留這裡。」
儘管至今都沒有真的吐過,可萬一這次真的吐了呢?
白音搖搖頭,「我想去洗把臉。」
這刻跡部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不只有逃避的念頭以外還有真正的必要,沒有強行留她下來,而她這次確實沒有吐出什麼,僅僅是感到噁心而已。
情緒平伏下來後,白音擔心著放學後會不會再度發生這種事,想著今天要不要早點回去,卻沒有遭到跡部的挽留,不知不覺間就走出了學校,連忍足侑士都沒有遇上。
然而這樣難得地獲得自由的一天,校外的必經之路上卻遇到了亞久津仁。
得到過自己的亞久津絕對不會沒事前來找她,那麼只能是別人安排的了。但不管怎樣,遇到這位好友她還是很高興的。
「阿仁。」
「陪老子一下。」
吵鬧的室內不乏像他們兩人這種身穿校服的學生,不過冰帝的制服在這裡確實有些顯眼。白音看著亞久津坐到某位置上,眼神示意她坐對面去,不禁有些傻眼,「你要讓包著手臂的我陪你玩格鬥遊戲嗎?」
亞久津像是這刻才想到自己搞了這麼一樁蠢事,尷尬地站起來,說走就走。
路過看到輛賣霜淇淋的車,亞久津自己掏錢給白音買了個甜筒,眼神大有讓她馬上忘記這事的意思。
「總算你沒有買杯裝的。」白音接過了他給自己的封口費。
兩人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白音在與霜淇淋的融化速度比拼,小舌頭簡直都要快忙不過來了。她的左手明明寫字寫得那麼好,可拿著甜筒時卻怎看都有些彆扭,手腕轉來轉去嘴巴都沒夠著快要融化的地方。
亞久津在旁邊看不下去,把頭伸過去一口咬平不只還把甜筒搶來自己吃。
「……」
「你這笨手笨腳的,康復前都別吃這種高難度東西了。」
「……你想吃不會買兩份啊。」
「嘖,老子喜歡怎樣花錢要你管。」
白音心裡明白他算是在為自己解圍,但就是怎想都沒明白這方式怎麼這樣清奇,實在是很難服氣,最後想著他難得請客一次,念了三次要平和才解決問題。
「對了,今天是侑士讓你來的吧?難不成他還買通了跡部會長嗎……真是多事啊。」
亞久津立刻問:「喂,這跟跡部景吾有什麼關係?」
「他最近在監視……」白音很不流暢地換了個說法,「看住我啊。」
「你這用詞換不換都一樣吧。」亞久津皺起眉啐了聲,「要不是那時在褔利院遇到你妹妹,你現在都不一定會說話吧。」
白音稍稍意外於亞久津竟然還知道這事,解釋道:「……我那是不想說而已,又不是不能說。」
「都是差不多的事。」
白音笑笑,沒有再糾結兩者的實際差別,「要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導致一個人死去,你也會不想再開口的。」
「別想了,那不是你的問題。」
「……你知道不是的,那是我的問題。」白音垂著眼低著頭,揚起個沒人看到的笑臉說,「爸爸的事勉強可以說我和他責任一半一半,那媽媽呢?我自己呢?完全是自作自受啊。」
「不是。」
「什麼不是!」
「是老子的錯可以了吧!」
兩人互相吼著,吸引著途人的目光,被他們是以為小情侶吵架。
安靜下來後兩人沒有放棄爭執,亞久津清醒于白音,他覺得這樣的坦白或許能對她有什麼幫助。
「是我那天沒有應約。」
「那又怎樣,我可以離開的,只是我偏執地非要留下來……」
「抱歉,那天晚了去找你。」
「其實你可以……」
白音說到這裡,話語突然停止。
她反應過來,這樣的話說了是會傷害到亞久津。
──「其實你可以不用來了。」
她還記得那天亞久津帶著人來找到自己後,自己最後看到他時,他表情是有多麼地受傷。
[022] Vol.03 相伴·02
看到亞久津似是狠瞪著自己、反正是一時半刻解釋不清的深刻表情時,白音馬上明白到他也是想到了同一件事及同一句話。
「好了,別談了。說了我們兩人都不會高興。」白音拿出紙巾擦擦嘴巴,順便給旁邊的亞久津遞一張,後者不怎樣高興地接著了。
然而亞久津或許是出於擔心,或是從之前起就想著要說,還是提醒道:「你妹妹會醒來的,別做蠢事。」
「不會的。」
她不會認為那是蠢事。
短短數天純歌身邊親近的人都過得十分煎熬,哪怕只是收養回來的孩子,行木夫婦對她們都十分疼愛,決定出國一段時間時甚至非常不舍,想到要讓兩人休學陪他們。不過白音跟純歌都有各自的想法沒有答應,今年是他們的結婚十周年,她們都不想打擾。
第二天回校白音看到忍足侑士,把手中的小說塞給他,並說:「侑士你是真的很多事啊。」
「《情書》?」侑士看到小說名字有些意外,「你怎知道我最近想看看國內的小說。」
「不是我找給你的,委會員的女同學。 」
「可惜了,即使我很少日本作家的這本還是有看過的。」侑士很順路地跟白音一起走,「現在去找跡部嗎?」
「他有點事,讓我先過去。」感覺到旁邊的視線,白音緩緩地回去,「……怎麼這種表情?」
侑士哥哥非常欣慰,「沒什麼啊。」
既然侑士已經看過這本書更無意隨便接不熟女同學的好意,生怕一個不小心被誤會些什麼,白音一邊嘲諷他真受歡迎並把帶回去了。
來到老地方時,白音想著跡部應該還沒來,看到他在房間眼帶怪責時,忽然感到有些無奈,不知道自己這算是犯了多大的錯。
跡部果然問:「這麼晚才來,去哪了……」把目光放低點看到她左手拿著的書,他又說,「剛去圖書館了?」
「沒有……」
白音還沒解釋完,跡部自說自話地解讀起來,「不是剛借的話應該看完了吧?借來。」
「???」
跡部一臉傲嬌的表情,「我也想看不行嗎?」
「……這倒是不要緊,」白音思考了同學跟前輩之間該怎樣選擇,敗於眼前人的氣勢將書遞了過去順便說剛剛沒說完的話,「不過這是其他女生的書,她打算給侑士君的,侑士君沒要,我正想晚點還給她……」
本來就不喜歡看愛情小說嫌棄地翻了翻,聽到她的話後更嫌棄了,只有內心的小跡部直率地用意念把書丟到角落。
這本書他是該還回去還是還回去呢?
想瞭解對方的口味有錯嗎!為什麼他要承受這種尷尬!
白音想著天大地大前輩中跡部最大,替他弄了個下臺階,「要是跡部會長想看的話,我再去借一本回來吧?這本是其他同學的,我也不太好替她拿主意。」
跡部簡直要順著下臺階跳下來,「算了,也沒有很在意。」又不是你看的書。
白音心底有種藏不住的喜悅,但一秒鐘就被對純歌的擔心跟愧疚蓋過。
前輩們的退學手續順利進行中,白音知道那些女生們一直不喜歡拿著獎學金的優等生們,對自己這個風紀委員長後輩更是厭惡,不過白音日常的行為舉止都沒有被她們抓到什麼把柄,反是她們在校外結識些小混混跟著他們幹壞事的事被她知道了。
純歌自小就非常護著白音,所以跟她們鬧過不少次,差點大打出手,於是白音以此當籌碼,雙方都有過錯,各退一步算了。
後來純歌放學沒回公寓還找不到人的晚上,白音就懷疑過是不是又跟那些人吵架了,第二人主動去站崗,打聽出確實是這樣的同時,還從她們的書包搜到了打火機。
她們本身是不抽煙的,但她們的小混混男友抽。
至今,白音非常後悔當時沒有不惜一切舉報她們,說不定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看到眼前出現的人群,她停下回憶,開始觀察這場騷動。
「行木委員長!!!」
「宮崎同學,」白音輕聲喊出來人的名字,「大家怎麼都聚在這裡?」
「你看看上面!」她激動地指著上方,「那個女生好像從幾分鐘前就坐在那裡了,可是找不到她的熟人,現在都沒人敢過去問情況,怕萬一她要是打算……」
「我去看看吧。」白音抬起頭,依稀記得這女生是隔壁班的,平常都獨來獨往,「告訴老師了吧?沒的話去說一聲,她的班主任是小竹老師。還有,讓人找點墊子什麼的來,拜託了。」
風紀委員驚訝于白音竟然看出並記起那女生的身份,還能馬上說出對方的班主任名字,但還是馬上走起來,按照指示去做。
沿著樓梯來到樓頂,坐在邊沿的女生稍稍別過臉一瞬,幅度不大,白音都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清自己的臉,不過那女生說:「我在這裡看到你在下面上來了。」
「你這裡視野應該相當好吧。」白音沒有再往前一步,「介意我過去你那邊嗎?」
「行木同學要來這裡嗎?」女生拍拍身邊的位置,並沒有多寬的邊緣。
「我右手可沒法用力。」白音試著邁出一步,故意發出相當大的聲音,數秒後沒看到對方有任何反感的表現,她又保持著緩慢的步伐過去,最終站在她數步身後,下面學生看不見、萬一對方掉下去也不會夠得著的距離。
慣用手受傷了,哪怕白音站得足夠近,以她對生命的愛惜程度,大概不會能發揮出什麼超乎自己所想的力量。
女生也很意外,「站那裡夠了?……還是,怕我不小心把你一起拉下去。」
「我覺得天野同學就是現在過來,隨手拉一把,我都不會逃得掉。」白音說出她的真心話,順便問道,「我願意聽你說話,要是有什麼想說的話可以對我說的。……我知道這種話可能聽著有些傲慢,但我只是不想勉強你而已。」
「你曾經是陸上部,怎會不及我這書呆子。」女生自嘲地說,「而且說了你也不懂,你學習運動音樂都行,長得好看人緣又好……我有的煩惱你不曾有過。」
「……」白音有種挖坑給自己跳了的錯覺,想當年她也不是這類人。只是有了目標,有了動力……當然她也不否認自己確實有這種天賦。
就兩人聊了那麼一會的時間,委員會的女生聯絡上班主任,順道告訴了路過看到的學生會會長一聲。
跡部一聽是白音在那裡陪著,她立馬就擔心起來。
他日常都很信任白音,特別是最近這段日子更是不爭氣又不講理地偏心於她,所以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在擔心什麼。
總之,過去看就是了。
「……話說,我想老師應該要來了,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白音算著時間,再怎樣慢應該也差不多了,「雖然我也沒法幫到你很多,可我想你應該也有重視的東西,不然你不會還在這裡跟我說話。」
「可是我厭倦了,我累了,忽然覺得那些都好像不是那麼重要而已。」
「努力生活的話,是會偶爾感覺到倦。不過你想想,下面那些人都在看著你,在這種情況下受到注視並不是件好事。」
實際白音並不知道在這種情況該怎樣做,她腦袋裡明白自己應該勸說對方回到安全範圍以內,只能說些不會刺激到她的話,盡可能瞭解她的需要。
而且她還希望拖延至老師的到來後,可以替她分擔這種沉重的責任。
「……」
「……」
「行木同學,傳言我有聽過一點。不管事實如何,我覺得你應該也不容易。」
「還行吧。」
「那你有想過去死嗎?」
白音聽到了腳步聲,回避了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答有或沒有都好像不太對。
「天野同學,行木同學!」
然而第二個人上來的人,卻不是天野的班主任,而是白木沙耶花。
「……為什麼會是你上來?」白音表情麻木,一刻間想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該怎樣表現。
「白木老師跟我聊過幾次天,這有問題嗎?」然而回答她的反是坐在邊的天野,她本來心情就不算平靜,對白音突然的語氣變更更是敏感,並反問道。
白木沙耶花理所當然走過去,白音嚇得拉都拉不住,只聽她說:「對呀,天野同學為什麼不再來找我說話,最近沒看到你來還有些擔心呢,又怕你在忙著複習。」
白音在內心否定著白木沙耶花的話,要是這麼擔心為什麼不主動找天野,可這話不能在天野面前說。
想著天野對白木沙耶花的靠近沒有以言語或動作拒絕,而且先前天野對白音也沒有什麼抗拒,白音便想著速戰速決,也跟著白木沙耶花的步伐走近。
「停下來……白音同學,你不要再過來了。」
白音神情複雜,看了眼白木沙耶花,還有不願回頭的天野……她深感這件事沒有她可插手之處,帶著擔憂走下了樓梯。
[023] Vol.03 相伴·03
白音走沒兩層,遇到了正在上來的跡部。
她下意識地認為他也是要上去,便讓開站到一邊。
怎料,跡部卻是拉起她的手,「這事交給老師就行了,我送你回去。」
「……跡部會長不是要上去嗎?」
「我從一開始就是來找你的。」
這話並沒有讓白音感到有多高興,她只知道留在天野身邊的人是白木沙耶花,一想到這點她就感到非常不安。
「小竹老師呢?」她又問。
跡部照實回答,「去了聯絡學生的家人。這些你可以不用管,已經安排好了。」
白音猶豫片刻,從跡部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臉色頓時變了。她很想解釋些什麼說不是他想那個意思,可覺得自己不應該說。
「還是……有些擔心。」
而且她也沒法說那是因為白木沙耶花才擔心。
跡部難得地氣得有些失去理智,至少不算平靜了,「那有必要掙開我的手嗎?」
他勸察力極高,自信還自戀,但這份觀察力用在自己身上準確度總有些下降,更會懷疑當中有沒有自己的多想。白音本來對跡部的態度就很複雜,他再相信自己都好,三番四次遭到拒絕,心裡面自然不會好過。
然而白音有種看別人不爽自己就冷靜了的感覺。這麼明顯地感受到跡部的不滿後,她反而能平淡地說:「謝謝會長關心,但我很好,不需要會長這麼做的。」
跡部深明白音不是不記得自己的話,而是故意的。
要不是白音是傷者,他真的有被說過要對她多加照顧,可能這刻他已經氣得把人丟下了。
行木白音這個傢伙明明那麼受到大眾師生喜愛,收養她的行木夫婦談起她時表現出的都是充滿愛意的自豪,怎麼到了他跡部景吾眼中就這般讓人來氣?
而且他還非要這女生不可!氣死他了。
這是因為行木白音感受到了他態度的轉變,開始有恃無恐了嗎?
「行木,我的耐性不是無限度的。」跡部放輕了語氣,似是緩和了,說出的話卻是相當冷淡,在作出最後的提醒。
饒是自認為心意已決的白音,也不免有一刻間的猶豫。她本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太好,點了點頭就一個人繼續往下走。
處理好事情後,跡部暫時遠離了行木白音,任由日吉跟慈郎待在她身邊,自己則是去了調查過去的事。
這些他本想等她以後親口說的,可現在看來根本沒這機會,他只好從她的思考回路入手。
既然童年失去了父母,想必那段經歷對她的性格影響最大。
「跡部,我想著你這幾天怎麼沒跟白音一起,怎麼在翻她的檔案看起來了?你倒是尊重一下學生隱私啊。」忍足隨口吐槽著,語氣不像是有多不滿。
跡部也很厚臉皮地完全沒將忍足的吐槽放上心,說:「我就看了怎麼樣,這都是學校正式記錄的資料,學生會會長有權翻閱。」
「別這樣說,」忍足說著一副熟稔的走過去把手搭跡部肩上,「有什麼事直接問我不好嗎?我可是她哥啊。」
「那她的父母怎麼去世的你知道嗎?」
「……」忍足無言了一會才反駁道,「這些學生檔案也不會寫吧。」
「我想也是。」
忍足輕歎口氣,再怎麼自稱是她哥,至今還是有很多話題是他不敢去觸碰的,而且自己也曾經因別的事拒絕她的求助。
自此以後,他的立場就一直都是圍觀者。
「詳細的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說的……嘛,我想你可能已經知道了。」忍足頓了頓,才接著說,「她的父母都是自殺的。」
跡部默默看著忍足不發一言。
「你想知道的話可以翻翻舊新聞,我也只知道這麼多了。」
跡部點了頭,話鋒一轉,「那她跟白木老師之間發生過什麼你知道嗎?」
「啊,是說他們上次在我家附近遇到白木老師的事嗎?」忍足輕皺著眉,「好像是白木老師在大學時給白音當過一段時間家教……那是她家出事前。」他也只是憑現有情報推斷出來而已,因為他知道她們被收養後沒有請過家教,而待在褔利院更不會有,只能是再之前的事。
跡部陷入沉思,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對了方向。
見此狀況,忍足便不打擾他出去了。
放學後,白音買了水果踏足醫院。聽說純歌已經醒來了,剛睜眼她第一時間便吵著要找白音。
「睡得真久。」作為「姐姐」,即使這段時間她再怎樣內心動搖不安,來到純歌面前時她還是選擇了最平常的態度去面對,「買了蜜瓜,現在吃麼?」
「當然吃!」純歌下意識地就給白音帶跑,本來想要哭著跟白音撒嬌都忘了,可還是在對方走來身邊時一把抱住腰埋胸。
白音掃掃純歌的背好好安撫她一番,「那我去拜託別人幫忙切一下。」
白音這麼說著,純歌才想起她手是受傷了。
「很痛嗎?」
「還好吧,沒你那麼嚴重。」白音笑笑輕點了純歌腦袋一下。
在護士幫忙切好了後白音順便分了些給對方,剩下的兩人在病房中分著吃。
「昏迷的時候我做了很久的夢。」純歌吃完她那份便開始說,「我在想,可能是我怕我醒來後會見不到你,所以才一直沒起來。」
白音於心底默默地對這話作出反應,「……怎麼會。」
要是受傷那個是自己那就好了──在那之後白音沒有一刻是不這麼想的,她發自內心地希望能跟純歌互換,還想好了要是萬一她不再醒來該怎辦。
慈郎跟日吉都有時不時來醫院看純歌,最好就順便送白音回去。這天只有慈郎跟白音一起從醫院離開,他問了個問題。
「白音醬還在跟跡部吵架嗎?」慈郎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教道,「越拖得久越難和好的啊!」
白音輕笑一聲,「若君倒是說我最好能一直跟會長這樣下去。」
慈郎不以為然,嚴肅地說:「那樣的話白音醬就不會有那麼高興了。……就是啊,我覺得比起跟我們一起玩,白音醬跟跡部好像會……放鬆點?之類的。」
「不會啊。」白音否定了他這說法,「都一樣,我跟誰相處都一樣。」
「……這話聽著總覺得有點不爽。」慈郎小聲抱怨道。
放任了白音給日吉和慈郎搶著陪玩幾天後,跡部重新出現在白音面前。
看到跡部似是有話想跟自己談,白音示意要不要進房間聊。
關上門後這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跡部差點就繃不住表情,一不小心就差點傲嬌了。
他真想問問她,這幾天老是跟慈郎他們混一起,看來沒有他還是能玩得很高興……然而這太丟人了,他是不可能真說出來的。
「這幾天我曾經想要瞭解你的過去,從而推測出你現在的思考模式……」跡部眼見白音的表情一瞬凝重起來,在她生氣前接著說,「……但後來我放棄了。」
白音表情緩和了些,「那麼,然後呢?」
「然後,我想到還有另一種做法。」
跡部內心感覺到一絲苦澀,他當然是想要知道那些事的,實行的方式也有不少,只是他最終仍然不願意冒著會讓她受到傷害的風險去滿足自己。
「我還可以反過來推測,為什麼你會對我這麼抗拒……」跡部稍作深呼吸,「在對我有好感的情況下。」
慶倖的是,白音沒有開口否定這點只是沉默。她認為在跡部的觀察力面前,這種基本的事無法不承認,還不如不說話。
然而這實際經已是跡部默默做出的最大讓步。當局者迷這話也能用在他身上,要是她開口說明這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那他便不會再在這事上糾纏。
跡部的最終目標是要讓白音接受他沒錯,可出發點是基於她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情,而不是想要對一個本來目光就不在他身上的人強行把腦袋掰過來面向自己。
比起白音的心意,別的跡部都相當肯定,所以見她默認了便流暢地說下去,「以我所知,行木夫婦一向都很開明,並沒有意限制你們發展關係,倒不如說相當支持,而我不論背景還是個人條件都優於一般異性。對你來說,跟我處好關係沒有任何壞處,可利用的點也很多。相反,讓我討厭你只會讓你和你妹妹在校內更難立足,哪怕你本來就無心刻意討好誰,也該更禮待我。」
哪怕是事實,聽到跡部這樣自信且自戀地談論自己,白音忽然有些想笑。
怎麼就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呢?
白音笑了,「難道我對會長態度就這麼差嗎?」
「……啊,」跡部對於她再犯舊毛病相當不爽,「至少,你對我就從來都不叫名字。對別的人,你一向都會帶上姓氏或名字稱呼。」
說起來,以前跡部確實對她說過這麼一句話。
──「不管你喜歡叫前輩或會長也好,前面得加上本大爺的名字。」
「不好意思,跡部會長。」
跡部輕輕歎了口氣,從她身上移開視線,「所以我在想,在怎樣的情況下你才會放棄種種好處,刻意去疏遠我。」
「你最重視的就是妹妹行木純歌,其次是行木夫婦,只要是為了這兩者,你願意付出一切去交換。」
「後者我跟他們聊過,他們很放心將你交給我照顧。」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行木純歌。」
[024] Vol.03 相伴·04
跡部輕笑出聲,「但很可惜,你的妹妹似乎還未對這種事情感興趣。」而且甚至還有些敬畏他這個學生會會長,見到他時多少有些拘謹。
不過他也很慶倖這點,不然行木白音肯定是會為了不讓妹妹傷心而選擇疏遠他的。
……嘛,雖說現在情況也差不多就是了。
聽著跡部繞了個大圈子告訴自己排除了怎樣的想法,白音有些焦躁不安。
因為她知道,這個人總是能看穿她最真實的一面。
也正因為這點,她毫無防備地就淪陷了。
這是種非常矛盾的想法。她明明就一直這般小心翼翼地表現出想讓別人看到的一面,收起不願暴露的部分真心,可當真的有誰看明白了這一切,卻會沒可救藥地感到高興,並且喜歡上那個人──就因為他討厭自己。
她本來就是個不討喜的女生啊。
哪怕現在所有事情都按照她的預期去發展,成為了大家眼中的良好學生及親切的同學,內心深處仍然有個她在大聲說著「自己並不是這樣的人」。
「至今那個讓我覺得虛偽的你,全都是為了行木純歌跟行木夫婦而演出的……所以拒絕我的你,是出於你自己本身。」
跡部緩緩地開口,說出他的最終猜測。
「到這裡為止都是我的推測,而接下來的,僅僅是我的直覺,沒有足夠依據。」
白音下意識地想要掩起雙耳,她知道,跡部即將要說的話大概會正中紅心。
「行木白音……」跡部無視她這刻寫滿了不想聽的表情,堅持原來的決定,向她坦白自己的想法,「你是不是,從來都沒考慮過屬於你自己的未來?」
「……差不多可以了吧,跡部會長。」白音沒能掩著耳朵的雙手在發抖。
「不,我直接點說吧。」
跡部萬分不希望自己的直覺猜中,但很可惜看她反應似乎真的就是他所說的這樣。
「白音,你對自己的將來根本不抱有任何期待,即使你的生命在任何一刻面臨結束都不會掙紮──你並不希望自己多活一刻。」
至今在她身邊築起的厚厚圍牆,於這刻全面瓦解。
「其實,我沒想過要你明白到這個地步……」平日再動搖她都會在事後重新穿戴好裝備,卻因為他的一句話輸得一敗塗地,直接拋盔棄甲,無力地想要坐下來,可連這動作都失敗,最終只能跪在地上地閉上眼求饒,「跡部景吾,你放過我吧。」
跡部沒讓她膝蓋碰地多於一秒,立馬一個箭步把人撈起來。
他又何嘗不是沒想過要讓她崩潰成這副模樣,連維持最表面的偽平靜都做不到,甚至在他靠近時還能聽到她強忍著不想發出的嗚咽聲。
可是不這麼說,他們一輩子都沒法交心。
「所以,我的出現讓你很難受吧。」他輕輕抱著她身體,手放在她後腦上輕輕安慰。
從剛剛開始,跡部的態度就溫柔到不能再溫柔,在明知道會刺激到她的情況下,只能選擇相對地更輕柔的方式。
白音又怎會不知道,今天他面對自己時自稱一直都是「我」,只有「我」。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眼睛經已腫得沒法見人,更是不敢抬頭去看他──白音不安地低著頭推面前的人,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怎樣面對跡部了。
跡部也沒說她什麼,輕輕拍她腦袋,「我去弄點毛巾和冰回來。」
白音默默點頭,要是她就這樣出去,困惑的會是跡部。
後來跡部一連串的處理白音都沒說話,只是紅著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接過毛巾和冰敷眼睛,後來跡部說送她回去時,也只是點頭不發一言,乖乖地跟著他出去。
看到這樣安靜乖巧聽話的白音,跡部心情相當複雜,一邊心疼她卻又覺得跟平常有種反差萌,並且不禁擔心她會不會就這樣以後都不跟自己說話了。
瞥了一眼校門方向,跡部對車內的人說:「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一個人沒問題吧?」
白音還是只懂得點頭,她眼睛雖不怎樣腫了,看起來卻還是那麼軟弱無助,一路上可沒少把同學們嚇到。
看著汽車揚長而去,跡部眼角餘光就看到一個拳頭朝著自己揮來,而他不躲也不閃,正面接住了對方的怒火。
四周的學生經已在低聲私語,甚至有男生想上前幫忙拉開對他們學生會會長使用暴力的人,可跡部卻抬手阻止了。
「換個地方說話吧……這是為了你好。」
「哼。」
一看四周沒人,亞久津便忍不住立刻逼問道:「喂,你這混蛋最好老實回答老子……為什麼要把那傢伙逼到這個份上。」
「那樣的她本大爺已經看不下去了。」跡部眨了眨眼,眼神淩厲地盯著他,「你才是,好像已經認識她很久了吧,為什麼一直什麼都不做。」
亞久津一拳揍在旁邊門上,「現在是老子在問你,別反問老子!」
跡部對亞久津這刻的態度不怒反笑,「呵,那本大爺告訴你,若然是我不會一直放任她處於這種狀態的。是你沒能幫上她的忙,這不叫尊重她的選擇。」
跡部直接又一針見血的話刹那間像是讓亞久津紅了眼框,到底是因為怎樣的情緒不得而知。
「別以為這樣就算是拯救了那傢伙,你根本什麼都不瞭解,別想著利用她去表現你的偽善!……要是不能做到最好,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出現。」
跡部聽著,總覺得這話中有話。
「我絕對不會中途離她而去,並且盡我所能……剛剛這段話,該不會是你過往的經驗吧?」
「別跟老子說這些廢話!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嘴上是這麼說,可亞久津的思緒一刻間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年幼的自己正在跟她生氣,也因此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到他發現事情超出自己想像時,便經已在拼命求著大人們幫忙找她出來。
當時他想過許多種結果,最壞的是可能經已來不及,要是及得上的話,哪怕她會生氣會高興會怎樣他都沒所謂了。
然而當大人們推開傢俱在櫃子角落裡找到奄奄一息的她時,她卻是說了這麼一段話。
「阿仁,你還是來了呢……但其實你可以不用來了。」
「反正最初你是不打算來的吧。」
要說這是在怪責他出現得太晚又不全是,這時的她經已沒在等任何人來拯救自己,以至於一直都沒被人發現。
明明那麼多人來來往往在那裡奔走,就因為誰都沒說,所以誰都不知道她的事,而她自己也寧願忍耐著痛苦都不願發出求救訊號。哪怕她只是喊一聲,隨便用手腳敲一下製造點聲音,都能夠讓外界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她還有機會獨自走出來。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安靜地待在那裡,等待著不久之後迎來自己人生的終結。
可偏偏這樣的她就被亞久津救了。
跡部是真心不能理解亞久津的想法。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聽到跡部的聲音,亞久津別過臉擺脫回憶,「……你認為是為她好而做的事,真的是她所希望的嗎?」
「她可是對生活的一切都不抱期望的人。」跡部皺著眉,非常嚴肅地告訴他,「要是上次她跟妹妹情況對調,要是憑她的意志,恐怕永遠都不會醒來了吧。」
「那也是本人所希望的。」
就在跡部難得一次情緒暴走甚至想要同樣地對對方施以暴力的時候,忍足及時地出現阻止了事情的發生。
「說話好好說,別動手啊。」忍足非常沒誠意地上前勸架後,看了眼跡部掛了彩的臉,「誒,我這是來晚了嗎?」
忍足這副敷衍的態度讓跡部脾氣盡消,有氣沒處發。
兩人都明顯不想理這傢伙,好歹他在白音心中還是有些地位超然的。
「來來來,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吧。」忍足仍在好言相勸,想說當個公平的中間人。
跡部很不給面子地說:「我看你只是想套話而已吧。」
忍足也不否定,「嘛,有什麼所謂呢,反正你們都要說的吧,不差在加我一個。」
附近某柱子後面冒出一個腦袋,「要、要是跟佐世醬有關的話,我也想要聽……當然,我也不會空手套白狼,能說的事我都會說的。」
目前來說純歌的牌面是最大的,而且是真正的地位超然。要是連她都這樣說的話,剩下三人也很難不搭理。
然而就在三人猶豫著的時候,本人又說了,「額,還是算了吧,感覺有點像是在出賣她。」
他們馬上轉態度趕緊答應。
當中犧牲較少的忍足不禁想到:好一招以退為進。
那麼事情該從哪裡說起呢。
「我們當中最早認識她的,應該是亞久津君吧?」
亞久津以近乎旁人察覺不到的幅度輕輕地皺起了眉。
這一瞬間,他沒法不去懷疑這是不是他們三人給他設的局。
「哈?那又怎樣。」他一點都不客氣地用眼刀一一掃視過去,最後落在純歌臉上沒再動。
忍足伸手一擋,把小表妹護在身後,「喂喂,用得著這樣瞪人家一個女孩子嗎?要是嚇到純歌我看你怎樣跟白音交待。」
「……」亞久津內心表示他已經很溫和了好不好,對著純歌時都要比對一般女生好百倍,也比對白音好十倍,主要是白音抗性比較好,大多事對她來說都不痛不癢的,雖說他因為各種原因對她已經算是相當好就是了。
最終他輕歎一聲。
「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不過他會不會回答就是另一回事了。
[025] Vol.03 相伴·05
白音一步一步踏在柏油路上,屬於跡部家的汽車在邊著配合她的步速緩慢行駛,而她卻固執地不肯回去車上。
這可說是她近年來為數不多地為難別人的時候。
傍晚的氣溫有些下降,她輕輕呵氣溫暖著指尖。
明明都穿了外套,為什麼會感覺冷?
「行木小姐,要是感到冷就回來車上吧。」捕捉到這一幕,司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再次開口勸說道。
白音早于還在車上的時候就思考過一圈,若然乖巧地聽從跡部的安排待在車裡是最好的做法,那麼下車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行走明顯是最差的一個選擇。而且她本來就沒有什麼目的,沒任何可以好好說服跡部家司機的理由。
只是,她這刻不想再考慮這些,也不想費神編任何理由了。
「但我想自己走。」
最終她說出口的回應只能說是任性。
再走幾十米,面前的小路汽車無法跟上,要是先繞過去白音又不一定會出現,司機焦急地考慮著要不要索性下來陪著她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轉角處跑出一位少年,看到他們這邊更是高舉著手揮動。
慈郎帶著大大的笑臉來到白音面前,還對剛打開駕駛席那邊車門的人打了個眼色,沒一會門重新關上,汽車就先行駛走了。
他還說:「白音醬想去哪裡的話,讓我來陪你吧。」
慈郎的來意顯而易見,白音也懶得再跟對方來一段沒意思的問答。然而真正想說的話她卻感到難以啟齒,同時也怕早已淡化的淚痕禁不住近距離的觀察。她稍稍垂下腦袋,「只有一個小時……半小時……不,就是只有十五分鐘也沒關係,我想要……休息一下。」
果然,對她而言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都不是輕鬆的事,需要她去費神嗎。
站她對面的慈郎聽到這話後難過得很,直接表現在臉上後五官都要皺成一團了,或許是因為這刻的她低頭看不見。
「嗯,我懂了。」慈郎實際並沒多明白,他只知道應該要帶著她離開這裡,「那,我們去哪裡玩一會吧。」
「誒?……等等慈郎前輩你想去哪……」眼前的人總是這般風風火火的,下一秒就經已拉著她快步走了起來。
可是于學生而言放學後玩一會等於遊戲機中心這點……白音覺得前輩的思考回路是不是單純得有點過分了。
說起來她也只是說想要休息一下沒說過要玩。而且這種地方,她以前就沒有進去過,現在再怎樣想要放鬆,也……
「沒問題的啦,」慈郎把自己的外套蓋在白音身上,還替她把帽子蓋上,「這樣就不會有誰看出來白音醬是白音醬……啊。」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開口就叫了對方的名字。
白音終於笑了,「慈郎前輩,謝謝你。」
「哈哈,」慈郎也不再糾結,「那我們先玩什麼?」
冰帝校內一角,亞久津看到跡部又在那裡撥弄手機,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喂,從剛剛起你在偷偷摸摸搞些什麼,不聊的話滾一邊去。」
跡部輕笑一聲,內容他已經看完了,便把手機收起,順道嘲諷一句,「啊,畢竟本大爺不像你不會半途而廢,打算好好負責到最後。」
「你!!!」
「喂喂喂,跡部你別沒事就挑釁一下啊。」忍足手快地把亞久津肩膀按住,「還有,這樣明顯亞久津你就別上當了好吧?」
兩人傲嬌地各自別開臉,從另一方面來看也算是很有默契。
純歌無奈地看著這三名,不情不願地接手了提醒的任務,緩緩地舉起手,「那個,不是要說佐……我姐的事嗎?」
「啊,沒錯。」忍足虛偽地附和道,「還是我們純歌懂事啊。」
「……侑士君,你這進行役真不合格啊。」
純歌小聲吐槽道,而被她吐槽的人也只是聳了聳肩。
可本應亞久津發話的這刻他本人當然是不會主動說的,還是得找個人先開口整理發問,在這裡仇恨值最低的也就純歌了,始終也是女孩子,三人都會比較禮讓。
她觀察了下看到三人都準備好了,卻是直接向著亞久津那邊問:「亞久津君的話,應該比我們知道更多關於那天的事情吧?」
亞久津沒有抬頭看他們任何一人,曖昧地應了聲,「啊……」
「這是在說她父母的事?」
忍足為跡部進行補充,「正確點說,應該是她的親生母親吧。她的父母不是同一天逝世的,相隔了一星期左右。」看到跡部的表情,他就知道最終他還是沒有去打聽她的事,「那麼現在留在這裡聽這些沒關係嗎?你是想要從她口中聽她親自說的吧。」
亞久津立馬黑起臉來,「你這混蛋到底在想什麼!明知道那些事對她有著怎樣的影響,還要她再說出來感受一遍嗎?」
跡部頗有幾分尷尬,這點他確實一直在猶豫,「如果她願意說的話,我會聽。」所以他此時此刻才會站在這裡,不抗拒從第三者那裡聽說到她的過去。
「聽了後打算怎樣做?」
這冷淡並帶有某種攻擊性的語氣讓跡部大感意外,並不單單是因為內容跟態度,而是這聲線怎聽都是出自在場唯一的女生。
如果亞久津的話他還能理解,甚至是忍足都有可能,但偏偏是出自行木純歌。
跡部回頭去看時,那女生確實是在默默盯著她看,表情不見剛剛的柔和,連日常面對他時總有的膽怯都全數消失。再仔細看,連一直努力控制著氣氛不要太僵的忍足都沒有想去緩和,還退到一邊任由行木純歌自由發揮。
跡部自然是不會被震撼到。
面對氣場大變的行木純歌,他只想到,自己這刻應該要坦誠相對,便說:「聽了,我便可以考慮該怎樣幫助她走出來。」
「我這麼多年都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嗎?」
「於我而言,她是特別的一位。我認為對她來說,我也是這樣。」
忍足此時放輕步伐來到跡部身邊說悄悄話,「跡部,弄哭了白音的事誰都可以不跟你計較,亞久津揍了你一拳後也接受了,可純歌不會,你可別讓她知道。」
跡部看著面前眼神完全不一樣的女生,默默點頭表示明白了。
「事先說明,我所知道的也不是全部。」亞久津多少有了舉白旗的意思,自己做不到的事,或許可以交給別人來,「要問的話,還不如找……」
這時跡部感覺到褲袋中的手機在震動,「等一會。」
「……喂!」
「嘛嘛,搞不好是跟白音有關的。」亞久津一生氣,忍足就立刻順毛。
「什麼?白木老師嗎?……啊,我知道了。」
儘管跡部沒說,可忍足知道剛剛跡部是打算送白音回家的,也猜到後來亞久津來後他肯定有找誰去陪著她,估計那個人是慈郎。到現在從他那裡聽到白木沙耶花的名字,忍足很自然地猜想是她出現在白音身邊了。
「老師她怎麼了嗎?」
然而忍足還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直接問。
跡部圍觀了一下在場的人,都是白音身邊關心她的,便老實說:「剛剛慈郎帶著她去玩,給白木老師看到,她跟著老師走了。」
忍足跟純歌的表情都比較複雜,他們知道老師跟白音之間有著某種關係,可兩人都從來沒有提及,在上次偶然碰到前都沒有任何交流,所以這刻也不知道該給出怎樣的反應。
「姐她好像不怎樣想見到老師……說是見到老師會想起以前的事,但我覺得這不是真正原因。」純歌隱隱有些擔心,「她是自己說要跟老師一起的嗎?」
亞久津從最初就不知道他們在說誰,以為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可越聽越覺得奇怪,「那人是誰?」
「說起來,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忍足想起來還有這號人物在,趕忙問他,「喏,就是小時候白音的家庭教師。那時她應該有跟你說過吧?」
亞久津本來就很不高興的臉色更是再沉幾分。
「我剛剛想說的人,就是她。」
忍足追問道:「她們之間有發生過什麼嗎?」
「這家庭教師正好就是在那傢伙家裡出事那天消失的。」亞久津看向跡部,「喂,你說過你會負責的吧,那現在快點去找她。」
跡部自己對亞久津這人沒什麼可說的,但他相信著亞久津對白音是真的重視,所以立刻就按照他的話去做了,連忍足都驚訝於跡部反應之快。
純歌本打算跟上但因為猶豫沒趕得及,放棄後她便轉向詢問亞久津這麼擔心白木沙耶花跟白音在一起的原因。
「可是那時她家裡發生了重大變故,自己也進了醫院,根本不是請家教的時候,不再出現不是很正常嗎?說不定是她爸爸讓老師不用再來的呢?」
亞久津先是搖搖頭,再說出他的根據,「那家教以前聽著就有些奇怪。而且當天那傢伙生病了,兩人應該在一起的。」
「……但現場只有白音和她媽媽。」忍足接著說下去,「亞久津,要是你意思是那時的事不單單是她母親自行選擇自殺的話,那可是非常嚴重的事。」
「不,阿姨那時真的有過這種想法,這點我也知道。」
在純歌說完後亞久津接著說:「啊,這點沒有錯。但……」他靠到一邊的柱上,「當時的那傢伙只是個不懂事的小鬼,而那家教已經是成年人,對那傢伙亂說什麼,對她的思考或行動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能的吧……當然,我指的是負面那種。」
[026] Vol.03 相伴·06
「慈郎前輩真厲害呢。」
「別只看我玩啊,一起來吧,這個很簡單的。」
穿著校服的少年把穿著連帽外套的少女拉到自己身邊,遞給她一個籃球,過了一會女生單手一丟,毫不意外,籃球連球框都沒擦到落在底下,球再次滑到兩人身前。
白木沙耶花還是安靜地等著兩人玩完這一局才走過去搭話的。
「真巧啊,而且慈郎君不只網球,籃球也玩得很好呢。不過穿著我們冰帝校服來遊戲機中心的這點還是該注意一下比較好喔。」
「誒,白木老師怎麼會在這裡的!」慈郎有些心虛,要是給別人知道他帶白音來這裡玩,感覺會被很多人罵死的。
白木沙耶花溫和地笑笑,「我從外面看到行木同學的背影就進來了啊。」
不是看到冰帝制服也不是看到慈郎,而是看到身影被寬鬆外套蓋著,還把帽子帶上的白音……這怎看都很奇怪。
慈郎正想扭頭找白音說一下,卻發現她看著老師的眼神……似乎有點熱情?
說起來,上次從忍足家回去時遇到老師,兩人之間氣氛就很微妙。
「白音醬?」慈郎有些害怕又有些擔心,輕喊一聲,扯了扯外套的袖子。他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會看白音的另一面,那是自己不願看見的。
白音聞言別過臉,向慈郎露出個讓他安心的笑容,隨後主動往白木沙耶花跟前踏前一步。
「難不成……是有事找我嗎?」
只是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足以讓白木沙耶花眼泛淚光,而微笑似是有哪裡被觸動到了,宛如看到了感人的片段,又或是重遇很久沒見的舊人。
別說慈郎在一邊看得呆滯,連當事人的白音也理解不了她是怎麼會有這種感受。比起說是她故意裝出這副表情,更像是真情實感的表現,只是沒人能理解她的想法。
或許自己是該早些發現的,這個人的情感與常人不一樣,這樣自己就不會落得這種下場……這麼想著,白音又馬上想到,要是再晚一點,可能連她自己都會變成跟對方一樣的、感情上的思考回路特別怪異的人。
說不定,現在的自己在他人眼中已經有這種傾向了。
再然後,白音接過了沙耶花對她伸出的手。
白木沙耶花牢牢地牽著白音的手,對另一位學生說:「不好意思呢,慈郎君。白音我先借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下意識地感覺不對勁、想要開口阻止的慈郎,卻看到白音再次回頭向著自己微笑,把身上的外套拿下來給他並道謝了,而後來沒發聲只有開合的唇大約能看得出她是在說「沒問題」。
最終慈郎只能不服氣地鼓起兩頰,嘴裡嘟囔著,「真狡猾啊,這樣我不就什麼都沒法說了嗎……不然白音醬絕對會生我氣的。」
目送兩人離開後,剩下慈郎一個人也沒有繼續玩下去的意欲,他便順手把這狀況告訴另一個同樣狡猾的人。
白木沙耶花離開時稍稍留意了一下被留下來的慈郎,調皮地對身邊的人說:「我看他一定是在聯絡跡部君,你說呢?」
「你知道就好,」白音整理了一下領子,立起來後頗有要把半張臉都蓋進去的意思,但這自然是做不到的,本人也很清楚,只能好好摺回去,「大概不用二十分鐘他就會找來了吧……真不知道這麼拼命做什麼。」
「說到很嫌棄似的,其實是很期待吧?還有,」白木沙耶花將兩人相交的手舉高,「你看起來很緊張呢。」
與白木沙耶花穩定的手相比,被她握著的、屬於白音的手就一直帶著些許顫抖。
「呐,佐世現在幸福嗎?」
白木沙耶花渾身散發著致命的溫柔,她的聲線、語氣、表情、動作、眼神等等,無一不充滿著對對方的包容。
就像是有什麼話都可以向她說,什麼想法都能夠被接受。
想當初,白音也是被這樣的她迷惑了。
那絕對不是什麼溫柔。
「現在的我……有很多重視的人。」白音只能這樣回答。她筆直地看進沙耶花的眼中,堅定地回握著她的手,「這次可不能再被我們毀掉了。」
沙耶花歪起頭來,「『我們』麼?」
「嗯,是我們。」
沙耶花欣慰地笑了。
「終於肯承認了呢。對,我跟你是一樣的,你不該對我抱有敵意。」
一瞬間白音眼神變得澄澈,放棄了一切掙扎。她終究是接納了這樣的一位同伴。
可並不代表過往的所有事都能在她眼中正當化。
「但要是誰都沒有錯的話,那錯的就是我們了……沙耶花。」
白木沙耶花一點都不擔心即將要蔓延到自己身上的戰火,帶著絕美的笑容反問道:「所以這次佐世有了什麼想法了嗎?想要做什麼?」
「我想……好好保護他們。」
「從什麼那裡?」
「從……」
汽車的刹車聲將白音寄託於風中的話語輾壓成碎片,她抬起頭,見到沙耶花緩緩地點頭,看來想法傳遞成功了。
在跡部把白音拉進車裡前,沙耶花輕聲笑道:
「那我們一起好好努力吧。」
因為跡部從白木沙耶花那裡接手的行木白音過於平靜,像是丟了魂魄,這讓他相當擔心在自己來到前是不是還有什麼事,他又是不是來晚了。
他嘗試著伸手去觸碰她,碰到的僅僅是她的軀殼而已。
「白音。」
「什麼?跡部前輩。」
在跡部一個人的獨斷底下,他將白音送進了醫院。雖說是先斬後奏,可作為她養父母的行木夫婦都認同了這種抉擇。
實際這應該由他們儘早決定的事,卻因為他們的猶豫不決拖到今天。
「你好,我是一直擔當行木白音小姐主治醫生的森川。」森川醫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暗暗地觀察著這位對白音來說也是特別的存在。
跡部沒繞圈子,直接說:「今天的她很奇怪。」
森川醫生點頭附和道:「個人也是這麼認為的。」頓了頓,她向行木夫婦表示,「接下來將會說明有關白音小姐病情的事,方便嗎?」
行木夫婦沒有要讓跡部離開的意思,跡部本人更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
見他們都沒有別的意思,森川醫生只好開口說:「在白音小姐本人的堅持下,有關她病情的事一直都沒有對各位詳述,這點我感到非常抱歉。」她彎腰持續了有好一陣子,這才起來接著說,「作為白音小姐的前監護人,褔利院的長岡先生在最近去世了,而白音小姐還未成年,按照規定,事情需要告知她目前的監護人,這點也經已在剛才通知了白音小姐本人。」
保密的事實際是行木夫婦、長岡院長及白音本人都知道並認同的事,森川醫生並沒有過錯,但立場上她還是該道一聲歉。
先前一直縱容白音的做法,可現在院長不在不能再持續了。
「還有跡部君也在場的事,她也默許了。」
語畢,森川醫生看著坐在最外邊的少年,心想連行木夫婦都不瞭解的事,白音竟然會在這裡允許他旁聽,對他的信任可不是一般地大。
「首先,當初會將白音小姐交給本院,除了是擔心事件後她無法重新投入生活,交給本院為她進行臨床心理的治療,另外還是因為她的身體檢查報告表示,她曾經服用過量的藥物。這點經過調查後經已明白是安眠藥,與她生母所服用的藥物一致。」
「經過院方的觀察及推測,恐怕這正是造成她間歇性產生視覺及聽覺上幻覺的最大原因。」
行木夫婦在桌底相牽的手更緊密了,他們兩人不是完全不知情,只是沒瞭解得這般清楚。
跡部也不是沒有任何頭緒,他也目睹過數次她的身體不適。
「那些藥是她生母逼她吃的嗎?」跡部最先便聯想到是白音媽媽想要帶著女兒一起自殺,所以給她下了藥。
森川醫生肯定地回答道:「不,這點白音小姐說是她當時感冒,把安眠藥誤以為是感冒藥服用了。對於成年人來說那種藥也只能最多每天一顆,小孩子誤服的話,確實會很容易出現各種副作用,再加上當天的情況,她也吸入了過多濃煙。」
在那之後森川醫生還說了一些過往使用過的治療方法及藥物等等,到最後還是建議入院治療,方便他們觀測治療效果迅速調整,影響她情緒的外界因素也會大大減少。
跡部看到他們簽同意書時,手一直都在發抖。
接下來的一些入院流程及手續跡部沒有參與,卻是走到森川醫生身邊,「森川醫生,現在我能去看看她嗎?」
森川醫生頗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手錶,「雖然現在不是探病時間,但只此一次的話。」
「謝謝。」
比起嘈雜的多人空間,白音被安排進了個室。
不過要是行木夫婦負擔不起,跡部也不會沉默的,不管是借還是給,都會說服他們讓她得到更好的服務。
病房內的行木白音剛換好了病號服,站在窗邊的鐵欄面前的她頭髮沒綁發帶就那樣披著,抬起頭的側影宛如被囚禁的公主。
白音會記恨他嗎?把她送來這種地方。哪怕到最後的住院手續也是得到了本人同意,可這種做法更像是向她施壓,使她不得不服從。
「跡部前輩應該是聽完了才來的吧?」白音緩緩收回視線,回首看著跡部時的笑得有幾分像白木沙耶花,卻有著那人沒有的脆弱及無奈。
這就是本來的行木白音嗎?
跡部往房間中心走去,「你以前都不叫我前輩的。」
「但我一直都想這樣稱呼的,在心裡面。」白音輕聲一笑,「討厭我這樣子叫你嗎?」
[027] Vol.03 相伴·07
接下來的日子白音該治療的就治療,該吃藥就吃藥,對什麼都不抗拒,聽話得完全像另一個人,森川醫生看到這樣的她也大驚失色,仿佛困擾了她這麼多年的難搞病人是另一個人一樣。
對於來探望的人,白音也是每一個都願意見,不過本來知道她入住了醫院的人就沒幾個,當中會來看她的更不多了。
「森川醫生說你最近精神狀況好多了,看來能如期出院。」忍足坐到床邊為妹妹削蘋果,日常病房內不能帶有任何能讓病人傷害到自己或醫護人員的物品,連根繩子都難找得到,「所以說早點聽話不就好了,多省事。」
「一般人想到醫院都會有點害怕的啊。特別是精神專科,進來了就不知道何時能出去。」
「想多了。醫院資源有限,哪能讓你一直住下去。」忍足在削好的水果中刺上牙籤,「來,張嘴。」
下一刻純歌從上往下一記手刀下去,忍足疼得不小心松了手,成功被旁邊待機的慈郎接過來,高高興興地繼續玩餵食play了。
最近聽話得甚至可以說來者不拒的白音並沒有特別反抗,一口咬過嘴邊的水果。
這正好被跡部看到了。
「你們這群人在搞什麼。」跡部臉色相當不好看,「差不多該走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誒……」
「每次都只趕我們走自己留下來,真過分啊。」
「就是就是!」
聽著他們一人一句地抗議著,跡部沒跟他們計較……而是打了個響指。
「樺地──」
「哇!啊啊啊不用麻煩樺地君了我們自己走!」打斷了跡部的命令後,純歌識時務地說著便推著表哥跟前輩離開,意外地有體力的她輕易推動了兩個不太情願的男生。
跡部冷哼一聲後不忘提醒道:「喂你們幾個,要是在外面遇到日吉,記得順便把他帶走。」
「知道啦!」
「跡部真是太狡猾了……」
「嘛,下次再來吧。」忍足拍拍慈郎的肩,把依依不捨的他帶走。
眼見病房隨著腳步聲遠去變得清靜許多,跡部收起剛剛那副表情,認真地看著病床上的女生。
明明只是精神上的問題,偏偏女生無論在這裡休養了多久都有種病弱的美感,就像是花期轉瞬即逝的植物。
是因為這裡是醫院,而她身穿病人的服裝嗎?
來病房前他聽森川醫生說過她的情況,卻對她的預定退院日期感到不安。
「白音,」跡部站到女生面前,「退院後你想要做什麼?想去哪裡我都可以陪你。」
白音微笑著輕輕歪頭思考,「大概……想先回一趟學校吧。」
「學校嗎?」跡部把椅子拉近,坐下來後他需要稍為抬起頭才能與她對視,但他不介意,並拿起她的手,「你可以再任性一點,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
白音目光瞄到了雙交的手,「所以,跡部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我們已經在交往了。」跡部在手背上留下一吻,「你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說,也可以反對,只是我會不會聽就是另一回事。」
「騙人。要是我真的不願意,跡部前輩不會勉強我的。」看似非常霸道甚至有些自私,但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去遷就、照顧別人,這些她都知道。
所以她也知道,要是自己現在否定的話,也經已太晚了,絕不可能瞞過他的雙眼。
「那我明天再來。」
對自己的戀人短暫道別後,跡部來到樓下發現了剛剛離開的兩名,還有一名可能是剛來的。
「啊!跡部前輩,已經聊完了嗎?」純歌揮揮手,說著又對亞久津說,「趁還有時間快去吧,亞久津君。跡部前輩只說了不讓日吉君進去,沒說過你也不可以啊。」
亞久津有些不耐煩,「老子就算了。你們不是說要繼續上次的話題嗎?快點完事,老子趕時間。」
「……真是傲嬌啊。」純歌小聲吐槽道。
這當然給亞久津聽到了,他以他溫和百倍的態度去應對……可還是臉相很凶,「哈?」
忍足趕忙打圓場,「咳,既然跡部也下來了,我們繼續吧。上次說到哪裡來著?」
亞久津抓抓頭,「現在那傢伙不是過得挺好,已經不用再聊了吧。」
「亞久津,」跡部眯起眼,「你有來看過白音嗎?」
問到這事,亞久津自然是一點底氣都沒有,聲音也放輕了很多,「不,我還是不要出現,這對她來說比較好。」
「跡部,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同意白音她這麼快出院吧。」忍足反過來問跡部原因,「為什麼?」
「你是真的一點都沒認為有問題嗎?」跡部將引以為傲的觀察力用到好友身上,「忍足,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純歌低著頭,為自己加入不了討論感到失落,「這種事我真是完全不清楚,只覺得她能好起來就好了。」
「如果這是真的好起來了……的話。」
跡部帶著另外幾人來到茶室繼續談話,當中亞久津對這種只能盤腿或正座的地方有少許不滿,可為了白音也只能忍了。
跡部率先開口:「上次從森川醫生那裡聽說了,她是被捲入了母親的自殺當中,儘管躲起來了但還是吸入了過多濃煙。……亞久津,你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啊……那時那傢伙說了在家等我,但我沒去,後來路過看到那傢伙的家被封鎖了,一問發現誰都不知道這家的小鬼在哪。」至今亞久津說起這事時還是非常愧疚,生自己的氣,也在生她的氣,「那傢伙早已沒在等我來,但自己也不打算出來。」
「因為知道阿姨已經去世了嗎?」純歌試著問。
「不知道,但我覺得不單止是這樣。那傢伙的家教一定有做過什麼說過什麼,不然她怎麼會──」亞久津越說越激動,後來自覺後自己沉默冷靜下來,「然後這事又怎麼了?」
跡部接著問:「那她父親又是何時不在的?」
忍足一副「這都你要問」的嫌棄表情,托了托眼鏡,可還是回答了,「看報導,是從白音當時的醫院跳下來的。縱然層數不高,但頭著地立刻死亡。」
氣氛一度沉默,跡部思考了一會後得出結論。
「對她而言,或許父母的死都跟自己有關……她會不會一直都這麼想。」
亞久津最先回應道:「啊,的確是這樣。她母親自殺用的炭是更早時候她買回來的,而父親是因為當時她醒來後一直不發一言,後來把他逼瘋了才從醫院頂樓跳下來。」
純歌還是第一次聽說父親去世的細節,「太過分了……這不是等於故意為女兒製造心理陰影嗎?本來已經失去了媽媽……」說起白音的事時,純歌如同切身感到一般地痛苦著,為她哭泣。
最終因為純歌哭得太凶,忍足不得不安撫她,便先送她回去了,剩下亞久津跟跡部兩人對望著也是尷尬,兩人沒有留下來,選擇一同離開。
「誒,亞久津君又回來醫院了呢……啊,只看了眼就走了。」白木沙耶花站在窗邊,興致缺缺地轉身回到病房中央,「他每次都只在樓下看不上來的嗎?」
白音又不會整天趴在窗邊,哪知道這麼多,「反正我沒在這裡見過他。」
「以前的你總是常常嘴邊提著他的名字呢……真懷念那個時候啊。」白木沙耶花自說自話地回憶起來,「嘛,不過佐世父母是自己創業的,也算是小富的家庭了,會反對你跟亞久津君這樣的孩子玩也很正常。」
白音皺起眉,表示她不願多談,「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沒辦法啊,我又不怎樣知道佐世這十年來的事,你又不肯說。」
說到亞久津一直都沒來這事,白音也是有些在意的。
他見識過自己最狼狽的時候,仔細一想,人生中很多重要時刻他都有參與。哪怕是事情發生後他領著大人們來找到自己,住院時過來看看樣子,失去雙親後在褔利院生活的時光,甚至是被收養後要搬去跟行木夫婦生活時,這些他全部都知道。
然而這還不是白音的全部,還有事情是連亞久津都不知道的。
那就是她跟白木沙耶花的事。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白音強行扯開話題。
可白木沙耶花卻不得要領,開始述說她對亞久津的想法,「我嗎?我倒是不反對你跟那孩子來往啦,不過要我說的話,保持最初的雇傭關係就好。開始時佐世只是看中他的技巧,拜託他當自己的小騎士趕走討厭的同學而已吧?那麼就一直這樣下去……」
「說起來,沙耶花已經結婚了吧。這麼晚不回去丈夫不擔心嗎?」
「啊,是說這個啊。」沙耶花摸摸無名指的婚戒,「那個人的話,大概不會在乎的。」
知道對方現在也過得不好,白音心情很複雜。
「沙耶花,你現在還恨你的父母嗎?」
「誰知道呢,那已經不只是我一個人的父母了啊。」沙耶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怎樣想沒關係,重點是他們是長太郎重視的家人,他們也很疼長太郎……那麼我一個人的想法怎樣都沒所謂了,長太郎過得好就可以。」
白音閉上眼,「可是沙耶花,有些事不是說重頭來過就可以的。而且再怎樣不對,原生家人也無法被取替。我很喜歡行木先生跟行木太太,同時非常感謝感激他們,可是……我沒法認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沒法叫他們爸爸媽媽。」
「哦?」沙耶花垂著目斜眼看她,眼神帶著某種危險性,「那你覺得那些不顧孩子死活,虐待他們、不把孩子當人的父母當人的也比他們好嗎?」
「……我可沒這樣說。」白音睜開眼抬起頭,「再者,我們的父母都不是這樣,不是嗎?雖然確實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
「你騙人!」
沙耶花激動地喊了聲,抓住了白音的領子。
「你騙人,」沙耶花溫和又甜美地重覆著這句話,「你的爸爸媽媽不就拋棄了你嗎?」
「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的父母根本不愛你。就像我的父母,他們只愛長太郎一個。」
[028] Vol.03 相伴·08
「白木老師,請你放開手。」不知何時來到病房的跡部連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如同暴風雨的前夕,「我只說這一次。」
白木沙耶花鬆開手,像什麼都沒發生般說:「跡部君又回來了呢。那我就先回去吧。」
「不用再來了。」跡部代替病房主人下逐客令,頭也不回地走到白音床邊,再讓樺地關上門在外面等他一會。
這時看著白音,跡部才有著焦急及擔心的神色,「她還對你做什麼了?」
「沒有了。」白音過了好一會才反應到這問題的意思,在她看來那點事算不上什麼。
跡部並沒有直接相信白音的說話,但在觀察了一會後發現她只是有點受驚的樣子,其他並無大礙,這才放心下來。
於是輪到白音發問:「為什麼回來?」
「忘了拿東西。」跡部從抽屜中拿出一部手機,但那分明是以前他自己帶來給白音用的。那時跡部說是方便她隨時都能聯絡到自己,不管白音本身也有自己的手機,硬是塞了多一部給她用,不過一直都被她放在抽屜中沒碰過。
這次跡部拿走後,又把另一部手機放進去給她用。
白音垂著眼睛默默歎氣,可動靜再小都逃不過跡部雙眼,她只好照實說:「為什麼是我?你跟我的關係本來就很一般吧。」
跡部只是安慰性地摸摸她的腦袋,「別亂想。……有些事到自己察覺到後,經已不由自主。」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對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表露心跡,打算就這麼藏到心意消失那天……可跡部不像她,他是一直都對她沒想法。
似是知道她的不安及猜疑,跡部又說:「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已經不願再見到你難受或痛苦,只想看到你笑著的樣子。這樣還不足夠?」
白音只是搖頭,不知道是「不是」還是「不足夠」,抑或是其它意思,跡部沒去過問這點。
退院的日子如期降臨,大家都很為白音高興。跡部雖有各種擔憂,可也不認為一直把她關在醫院裡就能解決,當天仍然親自為她打點各種事情。
現在經已是暑假最後一段時期,正午時分陽光相當猛烈,白音的長髮在這裡多少有些礙事了。
「拿去用吧。」跡部從口袋中隨便一翻就有根發帶,而且還是相當華麗的款式。
說是自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首先他就沒有那麼長的頭髮需要用到發帶,再說這連包裝都沒拆,明顯是為某人準備的,絕不是碰巧帶著。
「跡部你也挺細心的啊,還以為你肯定不懂得怎樣討好女孩子。」
「閉嘴。」
白音接過去後明顯有些躊躇,看著那麼誇張的發帶,完全沒能生出要把它帶到頭上到處走的意欲,手一直維持接著時的姿勢。還是一會跡部以咳嗽聲表示不滿,白音才說:「謝謝跡部前輩,我會好好珍惜著用的。」
「哦?」純歌一下聽出了稱呼不一樣了,「怎麼不叫會長了?」
慈郎同樣不太高興,「對呀對呀,以前那樣多好……嘛,不過對我是叫名字的,還領先著。」
「這樣說的話,她叫我也是叫名字的。」日吉想通了不再當獨行俠,這刻也在接出院的隊伍當中。儘管他不喜歡與一大幫人跟她一起,就像大家都是朋友一樣,但他單獨的話就一直沒能接近到白音,這都怪某位自私的前輩。
跡部只是暫時沒公佈關係而已,一高調起來他們這幾個還不一刀斃命。
「哼。」
「跡部前輩,你不用灰心的!」純歌自以為體貼地安慰道。
然而另一邊當白音綁上發帶後,得到全員一致的否定。
「嗯,不太適合。」
「白音醬還是用可愛一點的好!」
「白色應該很不錯。」
「……額,額……」純歌在最後不知道該怎麼幫腔,最後只好向跡部問道,「前輩有沒有別的款式?有就快點拿出來吧!」
情敵們就算了,連同為女生的純歌都不看好,跡部簡直惱羞成怒,指著樺地手上的其中一紙袋,氣憤地說:「要別的那裡自己選!」
忍足一聽,很不客氣地隨手拉開袋子窺看,「……我說,跡部你用得著準備這麼多嗎?」
後來大家都不客氣,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非要從中選著最適合的,討論著還有人說全部都不好,等他立刻去買回來,白音才馬上阻止道:「不,我覺得有這個就已經很足夠了,挺好看的啊。」
「是不難看啦。」純歌給出女生中肯的建議,「但這個感覺更適合出席特別場合穿得豪華一點,然後髮型也多下工夫。日常便服綁馬尾配這個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跡部怒,「那要我再去買套禮服配鞋子,再找個化妝師來嗎?」
「……不、不用了。」純歌慫得躲到忍足背後。
白音退院後跡部仍然會儘量抽時間去行木家看她,練習只要她願意的話也能來看,不過白音覺得自己應該會打擾到他們,所以一次都沒去。
而全國大賽即將開始之際,謙也他們來了東京,一下飛機謙也便忘了原本的目的,脫離大隊甩掉尾巴撲到白音身邊。
「侑士那傢伙,等你出院後才跟我說你住院了。」談及此事謙也仍會咬牙切齒,「沒事吧?有什麼事可要跟我說啊,要是跟我客氣我可不跟你客氣了!」
白音被謙也的冷笑話逗笑,「哈哈,謙也真是的。」
謙也收起佯裝乎生氣的拳頭,表情怪異,「怎麼啦……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有嗎?」白音輕聲一笑反問道,「比起我,你去見了純歌沒有。她受了傷剛好起來,更需要謙也去關心。」
面對現在的白音,謙也抓著頭,「是這樣沒錯啦,但她那時我一直有時不時去醫院探望啊。可是白音你……」
「我怎麼了?」
──你心裡面的傷口,我看不見也摸不著。
這句話就像在質疑她一般。
所以謙也看著現在的白音,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自從確定了晉級會在全國大賽出賽後,冰帝網球部的練習量又再提升一個層次,部長跡部景吾首當其衝,不論練習量及強度甚至是花在練習上的時間都是社團之最,站在前頭引領著大家共同進退。
而偏偏早幾天出院了的行木白音至今尚未出現。
日吉跟慈郎鬱悶了,曾經他們覺得只要有跡部在,好事總是被他一個人占盡;可現在他們都整天跟跡部待在一塊了,卻連白音的背影都看不到,也沒能去醫院找人……到這時他們才發現,以前那些天天都能見上面的日子是多麼難得。
「侑士,其實是不是你把人藏起來了?」
「白癡,怎麼可能。」忍足鄙視了一下向日的的推測,至於把人藏起來的是謙也這種事,以他性格怎麼會老實說。他把這事隱去了,再告訴他另一件事,「但你想想,就連跡部這麼久沒說沒做過什麼,正常來說怎麼可能。所以,這是他故意不讓白音來學校的。」
向日似懂非懂,「哦哦,我明白了。」
後來所有人都覺得是跡部把人藏起來了。
這些天隊友打自己打得特別來勁,跡部還感覺到日吉長大了,慈郎懂事了,全沒往那邊猜測,因為誰知道他們這麼幼稚。
然而幼稚的兩人中有一個偷跑,日吉君不知道找了什麼方式從班主任那裡要到了行木家的住址,反正就是代表班上同學去關心或送資料等等,不過可惜白音並沒有在家。
聽行木夫婦說是跟哥哥出去後,他回頭就找忍足算帳。
「忍足桑,白音的媽媽說她跟『哥哥』出去了。」日吉眼神凶得像是會吃人,擺出了日常的打球姿勢,只是手中沒有球拍,「有什麼想說的嗎?」
向日這時才想到自己是被忍足忽悠了,立刻從忍足身邊走到日吉身後站著,並補刀道:「日吉問你有什麼遺言呢!」
此時全國大賽剛結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忍足生怕後輩真要用武術把自己揍一頓解氣,便解釋道:「我沒說錯啊,是跡部讓白音遠離學校的,所以才對謙也帶著白音到處跑這事不作聲。」
慈郎難得地表示鄙視一個人,「哦,所以這些日子是你堂弟在陪著她嗎?」
忍足一副縱觀大局只是有著難言之隱的深遽眼神,「跡部也是用心良苦啊。……這裡有著不能讓她見到的人,沒逼人離開學校就很好了。」
慈郎睜大雙眼,「誒!要退學這麼嚴重嗎?」
而日吉仍然不怎麼願意接受。見談道理行不通,忍足又立馬改口,「不用擔心,過兩天就是學術展覽不是嗎?她會來的。」
來是會來沒錯,可怎麼為什麼冰帝的人會給一堆四天寶寺的圍住?
別說是慈郎日吉等人,向日自己就看不過去了。
「行木!你怎可以丟下自己校友站到敵人當中的!」實際向日也只是因為跟忍足在一起才收到最新消息。
忍足趕忙拉住,「淡定些,全國大賽都結束了。」
怎料幾個四天寶寺的還真的走到白音面前站成一列,謙也則把白音拉近一點,貌似要把人保護起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侑士!」向日氣得炸毛,指著那邊,「這能忍嗎?」
親情與友情在內心動搖,忍足想起自己在謙也堂哥前還是個冰帝學生,最終非常慎重地點頭,「……嗯,我覺得不能忍。去吧嶽人。」
相比起冰帝方的向日嶽人,四天寶寺也派出了他們的王牌──遠山金太郎出來應對。
「抱歉呀,跡部自己有點事在忙沒能過來。」忍足不慌不忙地繞過戰鬥範圍來到白石跟前,禮貌地招呼道,「你們想先看什麼?」
遠觀戰火的慈郎不安地回頭問日吉,「我們待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白音醬都跟那些人一起來了啊。」
日吉淡定解釋,「依我所見,不管在哪裡繞路,她最終必定會來跡部桑這裡。」說著,他有些不爽地看向自家前輩,「不信的話可以下去找她……倒不如說,芥川桑為什麼要跟著我?」
「我覺得日吉應該有想到什麼嘛。」
「……」所以這前輩是什麼都沒有想嗎?
「日吉,你覺得跡部不想讓她見的人是誰?」
日吉思考了會,「大概是白木老師吧。其他人的話,好像沒有誰跟她有特別關係。」
慈郎輕歎氣,「所以才會在這天讓老師出差吧。」
「……前輩這不是知道了嗎。」
[029] Vol.03 相伴·09
冰帝校內認識白音的人何其多,而她又請假了一段時間,看著她每走幾步都能碰到個熟人,謙也多少有些替她感到疲累。
究其原因,是因為她跟別人的相處方式本來就很不輕鬆。
謙也無數次想要開口說要不休息一會吧,可當白音那副招牌微笑面對著自己時,他就頓時啞口無言一個字都說不出。
「要不接下來讓我來介紹吧?」白音根本沒想到謙也會在擔心自己,正好忍足剛有點事件離開了,她看謙也這般盯著自己看,便提了這麼一句。
謙也立刻想要反對,怎可以讓她再更加累,可另一邊白石率直地接受了好意,「那當然好呀。不過你不是很久沒來學校了嗎?也知道這次展覽的事?」
「這種每年都有,大同小異而已。」白音輕鬆笑笑,「而且我也很瞭解這一屆的同學們。」
在所有人都感歎起她的厲害來時,千歲偷偷來到謙也身邊,對她說:「你的妹妹是真是很優秀呢,我多少明白你這樣擔心的原因了。」
謙也白了他一眼,他眼中全部接近白音的男生都是敵人。
千歲毫不在意地續道:「小心地看住她,物極必反。她做到這樣極致,說不定以後哪天就會把自己毀掉。」
千歲這番話讓謙也更心煩了。
如果說這時謙也經已是前所未有地心疼並害怕著白音,那麼下一刻遇到風紀委員的副會長後,謙也簡直像是心跳停了一遍再很沒節奏地亂跳動。
「會長!你終於回來了!」副會長既高興又委屈,冰帝學生不是一般地難搞,接過所有事情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這個副的跟正的可不只差那麼一星半點。
白音帶著笑意,很快進入狀態,「情況怎樣?」
後來說的那一堆四天寶寺的各位只能聽懂一半,再然後,副會長稍稍看了一眼他們,好像是有些介意他們的存在。
白音不帶猶豫,「說吧。」
「跟這次展覽關係不大,但新聞部的那些人好像在到處打聽會長的事,似是打算用你來做一期大新聞。」
「嗯,然後呢?」
「他們在上星期經已發出預告,說不定會在今天發表。」副會長面帶難色,「聽說……他們還查到了會長請長假休養的原因。」
最先給反應的還是謙也,他怎會讓這種事發生。
「喂,冰帝的,你們新聞部部室在哪。」
白石趕緊環住謙也的肩膀,「喂謙也你先等會,問到了你又想做什麼?」
白音的事謙也連網球部的同伴們都沒說,不過他們當中聰明的幾個可能已經猜對了方向。
「那當然是打他們一頓讓他們閉嘴住手啊!」
「前輩,這樣不會讓你的妹妹更難做嗎?」財前一針見血地說。
隨後謙也鬆開了拳頭,看到旁邊的白音確實表情非常困惑。
「謙也,我沒關係的。」
「怎會沒!!!」
「如果只是事實的話,如果敢說行木家跟純歌的半句……」白音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向等著下文的大家輕輕一笑。
忽然有點擔心新聞部的人是怎麼一回事?
謙也還是不放心,拉著白音脫離了大隊,把同伴們丟給那位副會長帶隊,自己則直接往學生會的方向前進。
他這次前來本就打算跟跡部見上一面。
跡部再次見到白音,也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兩秒,態度跟平常沒兩樣,最先對謙也說:「所以你是來問那份特刊怎麼辦?」
「對啊!」謙也一點都不退縮,「冰帝的學生會會長,這下你打算怎辦。」
「銷毀了。」
「哈?」
「不論是紙質的既成品,還是電腦內的存稿,全都銷毀了。」
謙也驚訝地張著嘴,他本來預想好的下一句質問都用不上。
再回頭,白音似乎不怎麼意外。
敢情她是早就知道或者猜到會是這樣?
「那、那說不定他們家裡會有備份!萬一還有怎麼辦?而且沒了還能再寫啊!就算寫得沒以前好,重點他們肯定不會立刻忘啊!」
「嗯,所以我們應該要繼續小心點,不要讓他們有機可乘。」忍足在這時走進學生會,「跡部,新聞部的學生沒有人出席,沒有在校內。」
謙也再度驚訝,侑士竟然是在忙這件事?
怎麼辦,他突然覺得他們的迅速應對有點帥氣……
「還不能大意。」
確實是這樣沒錯,後來廣播室被某人佔據時他們是立刻去阻止了,可校內只要用白音的名字就能吸引到很多人。
對方用了個非常原始甚至有點蠢的方法,但確實成功了。
最初僅僅是一部分人聽到了,後來一傳十十傳百……
小學的時候白音跟純歌曾經為了忍足侑士大打出手的事就這樣傳入今天在場的大部分冰帝學生耳中。
「先是在各個冰帝相關的討論區甚至不相關但有冰帝學生出沒的網站發表一下預告,刪除了就重發,封了IP就換個人發,這樣總有人會看到。到了今天再在廣播室跟裡面的同學大打出手,就為了佔據幾秒的廣播……」忍足歎氣,「後來再在吸引來的人群中大聲喊出這種無聊的話。」
跡部也有些無奈了,「……真是有夠無聊的。」
做出這種事的他們後果當然不好受,可知道他們非要犧牲這麼多來達成的目的只是這樣無謂,大家都有些無言了。
「喂跡部,你不是說找到了報導的原稿刪掉了的嗎?你沒檢查過內容?」呆滯了數秒後,謙也再次向跡部討個說法。
「那種沒意義的報導不看也罷。」跡部說著看向白音,似是在尋求表揚。
白音也回了個笑容。
謙也不爽地板起張臉,隱隱猜到的忍足輕咳一聲。
「比起這個,」白音無奈過後就是擔心,「你們知道純歌在哪嗎?」
「剛剛還跟慈郎在一起的,現在應該也是。」忍足回答完後,也反應過來。白音跟忍足兩人一點都不在乎的無聊事,或許在純歌眼中並不如此。
謙也後知後覺地想到,「那他們說的這件事是什麼鬼?……等等,難不成以前真的有嗎?不是他們捏造的?」
跡部暗暗地旁聽,他其實也有點想知道真實情況到底是怎樣。
沒一會慈郎跟著哭泣的純歌沖進來學生會,純歌一見到跡部就說:「前輩,請讓我借用廣播室!我要解釋一下這次的事,不能讓大家誤會的!」
另外兩位當事人互相看了眼,都表示這點事不提也罷。
「所以到底是怎麼了?」謙也不明不白地站純歌那邊,「不管怎樣我肯定支持你的!說,是不是小時候侑士欺負你了!」
純歌只是生氣地哭著搖搖頭,「不是的……侑士君跟姐姐都沒有錯。那個時候是我不好,擔心侑士君會搶走她,讓侑士君把姐姐還給我的……」
對於當時的白音來說,必需要保護好的人是純歌,非常感激不能麻煩到的人的行木夫婦,而可以依靠跟傾訴的就只有忍足侑士了。
來到褔利院與純歌再遇後,白音再度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一心只想著為無辜受牽連的純歌能在以後過上好日子。忍足為她們跟行木夫婦製造見面機會後,不但安置好了純歌,甚至還把白音本人都收養了,就因為兩人當時形影不離不捨得拆散。
要知道,當初無論是想收養純歌還是白音的人都有幾個,可白音只希望純歌能有好心人收留,對自己的事一點都不上心,而純歌寧願兩人繼續這樣下去都不願意去別人家,行木夫婦的出現完全是完美解決了這件事。
所以,忍足侑士對於她來說,可以說是拯救了她的人,是值得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哪怕當時差點就混淆了這種感情,但當純歌在兩人面前爆發了一次後,白音一點都不猶豫地就選擇了讓妹妹放心,於是她也明白了自己只是太無助了而已。
而忍足實在無力承擔拯救她心靈的重責,沒法解決她的一切困難,也對她表示了希望他們的距離能再拉開一點。
然後純歌求著侑士別搶走她姐姐、白音內心想明白了的時候,忍足便回答了先前白音向他求助的問題。
「我雖沒能力幫你,但我會一直看著你,讓你以後不走歪路。」
他不知道白音怎樣做才是最正確最好的,但至少會在她走錯路時提醒她。
白音自己也在成長時逐漸發現,正是過往的自己把白音追趕到崖邊,將她孤立起來,逼她一個人面對所有困難。
「都過去了,不用再想。」白音把妹妹抱過來,「現在你身邊已經有很多人在,不會再像以前那般了,不是嗎?這樣我也能放心。」
──所以即使以後她不再存在,也不會有問題了。
忍足不想也不敢再打擾她們了,謙也帶著純歌去玩去轉換心情了,白音卻在學生會裡留了下來。
「白木老師呢?」
「你還會想著主動找她嗎?」跡部至今仍然忍耐著沒去打探內情,可還是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而且是負面的關係,「你應該不想見她。」
白音不知道跡部知道多少,苦笑道:「除了父母,影響我最多的人就是她了。她強塞了很多價值觀給我,逼使我思考了很多。大概……對我來說她也個是個特別的存在。」
跡部頗為無言,「……只是出差了而已,不用擔心。」
[030] Vol.03 相伴·10
如白音自己所說一樣,她和白木沙耶花的關係非同尋常,不是簡單一個詞或是短短一句話就能完全清楚說明。
白音沒有將她所教授的一切囫圇吞棗全數接納,有她認同的也有她不認同的,並且試著去理解為什麼她會這樣認為。
這樣的兩人即使日常沒有任何交集,想法也能出奇地一致。
僅僅是在校內交換過數次眼神,彼此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並互相接受。
週五。
最先發出邀請的反而是白木沙耶花,她給了白音一張小卡片,上面寫了見面的時間及地點。這事沒多久等到跡部知道了想要來看時,內容只在她們雙方的腦海中。
「再看緊點。」
「是。」
跡部沒想過白音為了逃離自己的監視下,竟然會使用了違法邊緣的手段。等到他們發現時,本來跟在白音身邊的兩人經已在封閉的環境下昏迷了。
「不管是用了什麼方法,這類藥物一般都不是常人能買到的吧……」忍足在替洗手間通氣後回頭對跡部說,「要通知她父母嗎?」
跡部咬牙切齒地說:「不。」這樣做,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那你說,她想要做什麼呢?」忍足眼神暗淡,「讓人二十四小時跟著她的事也是本人默許的,現在白音竟然做到這個份上,肯定沒打算回頭的了……或許還不會回來。怎麼辦?」
「找!」
跡部激動得只留下這個字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忍足一個人站在女洗手間當中,托著眼鏡對經已不在這裡的人說:「我可能有點後悔把她的事交給你處理了,跡部。」
跡部聯絡上了所有願意為了她保密的人──基本上就是情敵們,可惜任憑他們怎樣推測都不會找到,因為地方是沙耶花定的,按照白音的思維方式去想也沒用。
鳳長太郎作為沙耶花的弟弟,本該是他們最先找來幫忙的對象之一,只是大家多少都有些不忍心破壞他心中的完美姐姐形象。
估計白音也有這種想法。
可是忍足還是把鳳長太郎找來了,他不管白音以後會怎樣、會有什麼想法,總之此時此刻不把人找回來就什麼都白說。
「白木老師和白音一起不見了,你有頭緒嗎?」忍足單刀直入地問,「白音就是你姐姐以前當家教時的最後一個學生這點,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鳳長太郎低著頭小聲糾正道:「的確,姐姐在朝田家……就是白音同學以前的家裡當了家教後,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但在白音同學之前,她也沒教過其他小朋友,所以白音同學是她唯一的家教學生。」
跡部不耐煩地問:「這跟現在的事有關係嗎?啊嗯?」
「但……」跡部強勢時更顯得長太郎弱勢,「小時候姐姐一直在我面前誇她的學生有多聰明多好,常常說就像是交了個小她十來歲的朋友……應該不會害白音同學的。」他很委屈,「為什麼前輩們跟日吉都一口咬定是姐姐她對白音同學做了什麼?」
日吉冷哼一聲,「我們誰都沒這樣說吧?」
「是沒有直接說,可是大家的語氣是這樣告訴我的。」長太郎握緊拳頭,「我……我也不是說會無條件為家人說話,但至少大家應該要告訴我全部的事吧?現在這樣……我感到非常困惑。」
一直在外漫無目的地奔跑發洩,到這刻終於清醒的亞久津仁直接踼開半掩的門,一趕到來就先回應長太郎的要求,「那是因為,你姐為那傢伙好所做的事,並不是世間所認為的好事。據我所知,小時候你姐就沒少挑撥離間那傢伙與父母的關係。」
躲在角落默默失落的慈郎在這時抬起了頭,「說不定……是白音主動要去找白木老師的,可能想為過去的事作個了斷。」他努力往好的方向去想,「那麼解決了的話,她們就會回來了吧?呐?你們說是不是?」
「要是能就事論事還好……」忍足早已想過最壞狀況,「不能的話,就只能從源頭上下手。」
鳳長太郎非常不安,「所以意思是白音同學會對姐姐……」
「總之,再找不到她們,兩人都會有危險。」
昏暗的日式屋宅內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樣子,每踏一步都會發出「嘎──」的聲響,白音還差點不小心踩空。
「這裡的話,就是發出點聲音都不會有任何麻煩吧?就算有誰聽到聲音,都只會以為是屋太破有哪裡塌了而已。」
白音默默回頭看自己來時的路,「可是這裡附近有不少住宅……」這不符合她的原則,她不想打擾任何人,哪怕不可能,也想儘量遠離市區。
「那要不燒掉?就像那時一樣。」白木沙耶花笑笑,「我很怕寂寞啊,所以想要被人發現,我要所有人都知道。」
提到「燒掉」這詞時,白音下意識地抱住自己。
「不怕,有我在呀。這次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了。」白木沙耶花溫柔地將白音擁入懷,溫暖著她發冷的身體。
依靠在沙耶花身上的白音卻說:「你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的確,他們有權利去決定自己的生死,但……那不應該是用來測試人心的方式。」
沙耶花並不認同,她冷眼看著如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學生,淡淡地道出真相──
「你只是後悔自己在那場火災中活下來了而已。」
白音想要否定,「不是的……」
「這與你的父母在最後有沒有考慮到你沒有關係,就算我不對你媽媽說你也在家,不把你的感冒藥換掉,你仍然會乖乖地跟我回去。」
「不是的!」白音扯著她的衣服,「要不是你,我就不會這些年來一直看著幻覺,純歌的媽媽也不會因為為了替我賺醫藥帶病工作,也不會……」
沙耶花默默拿出一根火柴,點燃後丟到一邊去。
在全是廢木的屋子裡,火勢很快就延展開去,終會將她們包圍在其中。
當天的景象再度重現,白音一下子腿軟跪了在地上。
「看,不論那天還是現在,你的第一反應都沒想過要跑。」沙耶花陪著她坐到地面上,「你一直都清楚明白父母會變成那樣與我的幾句話無關。而且那天其實我沒有真的把你關起來,要是你有認真地想過要逃,那你會發現那道門一推就開。」
白音不想再回憶過去,換了個話題,「感覺在因為濃煙失去意識之前,我們會先被燒死。」
「啊,那可是很痛的。」沙耶花準備十分充足,「我有小刀跟藥,你要嗎?」
白音拿走了藥,還給沙耶花一半。
沒一會,看著身邊沉沉睡去的沙耶花,白音有些想要哭。她發現這樣做果然沒能讓她心裡面好過一些,而且始終她都對這人憎恨不起來。
小時候母親用來自殺的炭,正是前些日子白音按母親命令買回來的,只是女兒真的照做反而讓母親感到寒心,當下就冷靜了下來;也因為這個原因,後來沙耶花裝作偶然發現母親自殺的時候,母親聽說女兒也在家時一點反應都沒有。
所以說,她的母親最被她奪去了最後一點生存希望。
而他的父親,當時正因為前妻逝世受到了工作及生活上的雙重打擊,但最後會下那種決斷卻是因為白音的一句話。
家裡出事的時候父親有趕回去救人,只不過當時母親經已吸入過量濃煙。
「那個,佐世醬她……」
「這時候哪管得了那孩子的事!」
白音在裡面嘲笑著沙耶花的糟糕演技。
後來獲救後白音一直不肯跟來看自己的父親說話,開始時他還好言好語,沒多久父親情緒崩潰,終於大聲責駡了她一頓。
白音不願多解釋她的情緒從何而來。
「事故當時,我也在屋裡。」
父親先是錯愕,後來便是滿腦子疑問,拋出了很多個問題,卻在白音保持沉默後,明白到她不再開口的原因。
後來發生的事,白音沒有太意外,只是不知道父親當時最後的想法是什麼。
早已習慣了安眠藥的白音非常清醒,她安靜又害怕地等待著晚來多年的死亡。火光與她仍保持著一段距離,可她經已感覺到灼傷似的痛。
想必當火勢真正燒到身上時,那份痛楚會讓她忘掉一切。
「白音!」
「行木白音!」
白音稍稍側著腦袋,心裡取笑著自己到了時候還有跡部聲音的幻聽,可她還是站了起來,往她所認為的聲音方向前進。
如果這是真的話,她有一件事想要做。
「行木白音!」跡部忍耐著無時無刻都像是快要爆發的情緒,「為什麼想著一個人走掉……你不是喜歡本大爺嗎!那麼本大爺不准你留下我一個人!」
「真奇怪……」白音經已無心分辨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在我認知中你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跡部氣得青筋爆發,「你等著吧!消防車經已在路上。你是絕對不會成功的。」
這裡是火勢最弱的部分,可這一刻也像是要將裡面的人吞噬掉一般成長著。眼見火光馬上就要將她跟幻覺分隔開,她立刻拆下頭上的裝飾,往高處盡力一丟,頭飾險些撞上天花,僅僅貼著木板完成抛物線,落到跡部所在的外面。
「這可是跡部前輩送給我最初也最後的一份禮物,就這麼燒掉太浪費了,我還是不要帶走它了吧。」
仿佛完成人生中最後一個任務般,頭發散下的同時,她的身體便瞬間往前傾倒。
這畫面在跡部眼中如同慢鏡頭重播,並且腦內畫面一直定格於她輕閉雙眼時的安詳微笑。
……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有這種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