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庭院裡陰沉的雲黑壓壓一片,偶爾刮過沉悶的風,帶來雨前悶熱的空氣。
狐之助平穩的站在傳送陣前,像一墫不會動彈的雕像。
許久之後,傳送陣終於亮起金色的光芒。臉上有著奇怪花紋的狐狸終於動了動腳,漂亮的紅色眼睛仿若活過來的水潭,湧動著欣喜雀躍。
「審神者大人,歡迎回來!」
小狐狸活潑的一躍,傳送門中的人還沒踏入庭院,手卻習慣性的伸了出來。
狐之助穩穩地停在她的掌心上。
「嗯。」
沙啞的女音低低的應了一聲,她踏出傳送門,金色的門像光粒一般消散在庭院中,余留一人一狐,在這寂靜的庭院中。
庭院並不破敗,相反,所有的植物欣欣向榮,連那棵櫻花樹也有三層樓高。櫻花樹下的池塘掉落著一片片嫩粉色的花瓣,漣漪連連。
「您受傷了嗎?」狐之助看到審神者身上的血漬,眼神變得慌張,他不安的晃動著尾巴,紅眼眸浸滿了水霧,搖搖欲墜。
「不是我的。」審神者簡短的回答,她的外袍沾滿了敵人的鮮血,黏糊糊的,讓她難受萬分。她一邊朝著天守閣走去,一邊脫下身上的衣服。
狐之助見怪不怪,他跳了下來,熟練的收起審神者亂扔的衣服。
衣服沾了血,味道重,清洗起來得耗費一番功夫。就性價比來講,還不如重新購置新的衣服。狐之助知道這一點,但是他還是把衣服收起來,等哪天審神者心情好些,天氣晴朗的時候,他就能把衣服洗了曬干。
如果時間充足,他還能在衣袍上熏香,留下淺淡的味道。
審神者和狐之助進入天守閣後,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水花濺到行廊上,鋪開一灘灘小水渦。狐之助放好衣服,把它們整齊的掛在空房間中,便去浴室給審神者送休閑的居家服。
小狐狸進入浴室時,審神者正在清洗胳膊上的泥漬。她平靜的抹開身上的髒污,穿著一身雪白的襯衣,浸泡在浴缸裡。
在狐之助忙前忙後,拿著洗頭水替她洗過長的頭發時,審神者呆呆的盯著浴室的天花板,突然開口。
「我遇到了加州清光。」
小狐狸忙碌的爪子一頓,動作慢了下來。
「在戰場上遇到他們很正常,」狐之助輕聲說道,聲音溫柔而安撫,「如果您舍不得,可以將他召喚出來——」
「嗯。」審神者平淡的應聲,片刻後才恍然的補充,「是認識我們的那個加州清光。」
狐之助驟然伸出的利爪差點傷到審神者的頭皮。
「請您不要在我替您洗頭的時候說這種驚悚的消息!」小狐狸有些生氣地低吼,他差一點就傷害到審神者了,這讓他自責又難過。
「啊,抱歉,你別生氣。」審神者說道。
這個本丸沒有刀劍付喪神,只有冷漠如冰的審神者,和她的式神狐之助。曾幾何時,本丸裡有過熱鬧的二十四把刃,審神者也曾經是個愛笑溫柔的少女,她懷抱著「總有一天大家會接受我」的期望,換來的是毫不猶豫的傷害。
一把刀狠狠的刺入她的胸膛,如果不是她心髒異於常人,長在右邊,恐怕那一擊她就已經消失了。
審神者第一次當審神者,接手的是一個被前代審神者傷害過的本丸。介紹的人告訴她,只要她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刀劍付喪神們很快會心軟接受她的。審神者剛接觸他們時也是這麼認為的,她笑容燦爛得幾乎能驅趕黑暗,她盡心盡力為刀劍們著想。
她替小短刀們辦置新的物品,用拮據的工資購買好吃的糖和點心;她和燭台切討過經,親自下廚——啊,這個說起來也挺好笑的,她後來才知道,經過她手的所有東西,刀劍付喪神們全都扔了。
審神者做的飯都被倒在垃圾桶裡。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受她,沒打算接受任何人。審神者在錯誤的時間,遇到警惕心超強的他們。那時候的付喪神們根本不信任人類,憎恨委派審神者過來的時之政府。他們每天晚上躲開審神者和新狐之助的耳目,策劃著如何逃離箱籠。
審神者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的計劃,勸阻他們不要做傻事。時之政府能量產刀劍付喪神們,那麼便有對付他們的方法。而趁亂之中,審神者被刺了一刀,落入瀕死狀態。
誰刺下的那刀,審神者已經不記得了,付喪神們留給她的回憶一點都不美好,還帶走了她曾經蓬勃的善意。
後來,承認刺殺審神者的刀劍被刀解,剩余的付喪神們被分割開來,送到別的本丸裡去。時之政府為了安撫審神者,送來了五把稀有刀劍。
他們從來未被召喚,是全新的,只會屬於審神者的刀——現在有兩把高高懸掛在刀架上,剩余的三把審神者輪流使用,只把他們當成殺敵的利器。
不會說話的物才不會弒主,刀劍這種物,還是握在自己手裡才安全。
從此之後,審神者再也沒召喚過刀劍付喪神,一旦有了出陣任務,她便自己拿著刀上戰場。審神者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她的體質能讓她快速的掌握所有知識,就算是超能力,只要她見過一次,她也能學下來。
後來,她嫌狐之助煩,總會向時之政府打小報告,干脆改造狐之助,讓他完全屬於自己。
直到現在,審神者在戰場上,頭一次遇到「舊人」。
加州清光一掃在她本丸時的陰郁和冷漠,變得開朗活潑。審神者遠遠的看著,看著他和同隊的大和守安定嬉鬧,和他比試殺敵數,哼笑著說自己的紅指甲缺了個口,等回去時要讓主君報銷工傷。
審神者遠遠地躲開,看到加州清光高興的笑臉,心如止水,十分平靜。她回到自己的本丸之後,才陷入茫然空虛當中。她不明白,明明都是審神者,為什麼加州清光,只會對別人微笑呢?
「我沒有生氣,您別難過……」狐之助替她清洗頭上的泡沫,用長長的狐吻親昵的碰了碰她的額頭,「您晚飯想吃什麼?」
審神者的注意力轉到食物上,她想了想,回答道:「牛肉蓋飯吧。」
小狐狸應聲,離開浴室,去准備今晚的晚餐。
審神者在狐之助走後許久,浴缸裡的水微涼時,才坐起來脫掉身上雪白的襯衣。
狐之助被審神者改造過,他能做許多普通狐狸做不到的事情。審神者在本丸裡的生活起居都由他一手負責。狐之助不僅會做飯,還懂得審批公文。原先十分勤奮的審神者有了狐之助這一動力之後,她便懶洋洋的當起了甩手掌櫃。
用過晚餐之後,狐之助到審神者的房間報告今天收到的重要公文。
「時之政府那邊答應不逼迫您召喚刀劍,但是您需要參加一月一度的演練。」
「不去。」
「好的。」狐之助平靜地應聲,「關於『狐之助』晉升申請書,時之政府把文件退回來了,批語『狐之助只是量產工具,沒有權利晉升』。」
「哼……意料之中。」審神者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就換個申請書吧,就換成……嗯……『式神晉升申請』吧。」
狐之助和量產的那些小狐狸不一樣,是獨屬於自己的存在。審神者之所以一直在寫申請書,實際上是為了通過之後的「身份」。
擁有這個身份,狐之助就能和審神者一同出任務,而不是被落在空無一人的本丸裡,孤獨地等待審神者的歸來。
「了解。」狐之助點了點頭,「剩下的出陣報告和本丸情況報告等公文需要您的簽名。」
審神者犯了懶,連筆都不想拿。狐之助把筆塞到審神者的手中,不贊同的看著她。
「好吧……」審神者敗下陣來,懶洋洋地斜臥在矮桌上,時不時朝狐之助投向委屈的目光。
狐之助堅持了三分鐘,舉了白旗。
「真是的……寫完就給您做櫻餅,裡面加紅豆餡。」
得到獎勵之後,審神者愉快的直起腰,唰唰幾筆簽完自己的代號「未凪」。這並不是審神者的本名,是入職之後專門取的名字,避免和刀劍聯系過多而和現實斷線。
可惜的是,這個用心取的名字倒是沒人叫過,精神不穩定的刀劍只會麻木地喊她「主公」或者「主」,狐之助被她改造過之後,也只會喊她「審神者大人」。
簽完名之後,未凪回天守閣睡覺。第二天是被狐之助叫醒的,她打著哈欠洗漱完,用過狐之助送過來的早餐,坐在走廊裡看下一個任務的情報。
狐之助拎著一桶衣服從她旁邊經過,認真的審神者今天也沒能好好穿衣服,身上的外套從肩頭上滑落。愛操心的管家狐嘆了口氣,快速地替她攏起衣衫。
未凪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只是在狐之助離開之前,輕聲地開口:「謝謝。」
她還在看情報,總結出情報的重點。總而言之,就是報告上突然發現從平安時代開始,突然有了「鬼」的情報。本來發現者還當做是怪談不怎麼在乎,但是「鬼」的事情一直延續到大正時期,這才引起了注意。
這種貫穿一千多年的時間線任務當然不止是未凪一個人去做,她分派到的部分是大正時期,正是結尾的地方。
未凪確定任務目標和任務地點之後,去高懸的刀架把小狐丸取了下來。
既然是殺鬼的話,那麼擁有神性的刀也可以吧?傳說中有稻荷神加護的小狐丸的確是很好的選擇,她輕輕地掂量著從未用過的刀劍,冷淡的表情帶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
「走吧,小狐丸,一起去做任務。」
第2章
東京淺草府。
「喂,聽說了嗎,最近有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狂呢!」關東煮屋台前的小桌上,正在吃著夜宵的男人突然抬起頭。
「你說的是雪夜裡的殺人犯吧?我記得警察已經立案了,好像說是當眾殺人了。」
「膽子可真大……」
「可不是麼,踏踏實實做人工作不好嗎?非得出來做這種缺德的事……」
「不說這個了,北邊的赤川鎮你知道嗎?我有個親戚在那邊住,前幾天突然全家搬到淺草府來了,說那邊在鬧鬼。」
「鬧鬼……?什麼情況,有人失蹤了還是有人死了?」
「失蹤了,想來大概都死了吧,聽說日落之後出門,就會失蹤……」
兩人聊事件聊得起勁,隔著一個簾子的另一桌客人吃完,沉默地付賬之後快步離開。
她想來想去,覺得那兩個中年男人說的「殺人犯」就是自己,畢竟當著警察的面砍殺「鬼」,似乎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未凪從本丸跨越時空之門,來到大正時期,正好落在繁華起來的東京淺草府。復古的電車和霓虹燈到處都是,已見未來不夜城的雛形,倒是讓未凪心情大好的觀察「古董」。
土包子一樣的行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她拐到一處陰暗的小巷時,不長眼的「鬼」一同跟了進來,想要把她吃掉。未凪把「鬼」殺掉了,結果卻被普通人看到,並且被報警。
為了不去警局蹲著,未凪趕緊逃跑,而那個被小狐丸切斷身體的「鬼」雖然沒死,但是身體卻無法拼回去。
根據情報,「鬼」這種生物需要用特殊的刀具砍下脖頸才能真正的死亡,而且死的時候像被燒盡一般化成灰消失不見。未凪手裡拿的小狐丸雖然沾染了神的氣息,卻無法像情報裡的特殊刀具一樣令「鬼」致死。
未凪運氣不好,在這之後遇到過幾個鬼,她沉思著為何東京有這麼多埋伏的玩意兒,某次大意中砍鬼,被警察發現了。
然後她就被通緝了。
「哎……」這下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就去北邊的赤川鎮吧。趁著通緝令的畫像還沒出來,她得找個辦法遮掩一下容貌,或者干脆戴個面具。
她討厭這類型的偵查任務,很多時候,未凪會從報告中找出想要的情報,並且從民眾身上找到蛛絲馬跡,直接在某位歷史名人,或者歷史事件中蹲守。
大多數時候未凪的判斷都是正確的,砍完襲擊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就能回去。她時常覺得麻煩,甚至想帶狐之助偷渡。
狐之助真的是秘書一把手,被改造之後整個狐狸變得比人類還要賢妻良母,並且還是個十分治愈的毛絨絨。
然而,毛絨絨現在並不在這裡,未凪需要找個住的地方,連保證自己在冬天不會被冷死。
下雪了。
未凪的戰鬥服倒是有外套,短時間在外面滯留還能撐得住,但是萬萬無法用來過夜。她手裡只有狐之助給她准備的額行囊,還有用小袋子裝好的小判。
給時之政府打工是有工資的,未凪這個級別的審神者工資倒是不高,不過只有她一個人在用,所以存下來的小判也相當可觀。再加上以前的破事補償的部分,狐之助十分大款地裝滿了一個小袋。
未凪顛了顛小錢袋,掏出一塊小判去附近的旅店租了一段不小的時間。旅店的老板娘看到顏色純正的小金塊,眼睛都直了,笑容滿面地招呼未凪,給她准備最豪華的房間。
所幸她的通緝令也沒傳得太遠,安全地住上一晚完全沒問題。淺草府夜晚也有不少開著的店鋪,未凪身上只有一套戰鬥用的衣服,便拜托老板娘讓人去買合適的衣服回來。
大正時期,窗櫥上擺放的也不止是和服而已,更多的是來自海洋另一邊傳過來的洋服。老板娘算了算價格,給未凪買了一套漂亮的淺藍色長裙,還搭配了頭飾和鞋子。
「這可是我們這條街最漂亮的衣服呢!」老板娘興致勃勃地介紹,展開那套衣服,「您的身材比較瘦,就算不穿束腰也能穿得很好看。」
老板娘用她幾十年來看人的眼光發誓,這位漂亮的嬌客身材比例美得驚人,要胸有胸,要腰有腰,假如她是個男人,絕對會被貴客迷得神魂顛倒。
那麼漂亮的美人還有錢,不知道會便宜哪個臭小子呢。
「……」未凪沉默了一下,隨後還是道謝了。見不到未凪現在穿那套裙子的樣子,老板娘有些遺憾,不過一位合格的旅館老板娘可不會要求太多,她鞠躬後退,替未凪關上房門。
洋服好看是好看,但是並不方便行動,未凪左看右看,最後選擇把裙擺裡的骨架拆下來。
沒有骨架的支撐,寬大的裙擺垂下來。活動起來總算方便了許多,不過不適合做高抬腿的動作,容易走光。
第二天一早,未凪換上淺藍色洋服,她把長發扎成小辮子搭在肩膀上,剩下的發飾和鞋子留在了房間中。
等到老板娘去喊人的時候,只能看見最顯眼的木桌上放著的鞋子和發飾,以及一塊金光閃閃的小判。
……
初陽還未升起,大部分人還處於睡夢中,未凪便拿著她的行囊,拎著小狐丸走出了旅館。她昨天在旅館裡打聽到了,北邊的赤川鎮離淺草府不遠,走上一天就能到。
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未凪踏入這所城鎮時,最後一點斜陽慢悠悠地掩藏在山下,余留天邊火紅色灼熱的雲。
城鎮的規劃比未凪想像中的要好,不過這個時間點,每家每戶都閉著門就令人深思了。未凪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沿著大街一家一家的敲門,沒一個人肯給她開門。
大部分都是沉默裝死,還有一部分人選擇破口大罵,門也不開,從二閣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被潑了一身水的未凪:「……」
她不想和人爭鬥,忍了,但是大冬天頂著一身濕噠噠的衣服過夜,第二天沒死也會發高燒,那樣的話她離死也不遠了。
「要是狐之助在就好了。」未凪感嘆道,尋思著這次完成任務回去,一定要給狐之助一個身份。時之政府再不批准,她就上門抗議去。
濕透的衣服不可以繼續再穿了,未凪也找不到能讓她落腳的地方。她退而其次,找到附近一個森林,打算去找冬眠的熊,借它的洞穴一用。
月光盈盈,冷氣如霜,渾身上下,連頭發都濕了的少女穿著淺藍色的洋服,一深一淺的踩著腳下滲水的草皮。水珠在她睫毛上凍結,嘴唇因冰冷而失色,仿若北國的雪女,自魑魅魍魎之境而來。
而在鬼殺隊的劍士眼裡,便成了「這是鬼」的證據。
藍色的霧氣卷著極具攻擊性的斬擊從側邊攻了過來,氣勢蓬勃,充滿了殺意。被攻擊的少女猛地彎下腰,姿勢柔軟地躲開劍擊,飛揚的鬢發被切碎了幾根,慢悠悠地落下。
未凪下腰後接了好幾個後空翻,拉開了與攻擊者的距離。
她還沒拔刀。
乘著霧氣而來的少年比想像中的還要年幼,發尾如霞般的淺綠色幾乎消散在他的招式中。來人面色無波,一雙漂亮的藍綠色眼眸平靜而冷漠地看著她。
冰霜從未凪的頭發掉落,她皺著眉,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得罪了這個人。
「我們認識?」她問道。
少年像個不會說話的玩偶,手裡拿著藍綠色的漂亮刀刃。她瞄了兩眼腰間的小狐丸,小狐丸的刀柄和刀鍔,甚至連刀鞘都十分好看,但是一旦出刀,雪白又普通的鋼鐵刀身便顯得不夠帥氣了。
他沒有搭話,而是再次攻過來。未凪毫不猶豫地拿出刀,刀鞘未出,只是小心地避開少年的招式打在他的脖頸上。
「啪——」像雲霧一樣躍到半空的少年在重擊之下昏迷過去,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未凪走前兩步,低下頭,看到他腰間上破開的大口,血液像小溪一樣泊泊流出。
這傷口絕對不是未凪做的,恐怕這位少年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經和不知名的存在對上,因此身負重傷。
再加上未凪穿著和身上的冰霜看著非人,一時間被失血過多的傷員當成「鬼」似乎也不難理解。
「……」太麻煩了,好想念狐之助啊。
最後未凪還是妥協了,背上受傷昏迷的少年一同找熊的洞穴。冬眠的熊被吵醒之後暴怒的狂奔過來,被未凪一只手打得滿頭包。
大棕熊委屈地窩在角落,讓了大半地盤,還被未凪抄家掏出了不少存著的蜂蜜和堅果。從洞穴裡掏出這些吃食的時候,未凪的表情變得詫異起來。
嗯?這只熊前世難道是只松鼠麼?
不管怎麼說,這些東西倒是救了兩人一命。未凪換掉淺藍色的洋裝,重新穿上黑色的戰鬥服。
行囊裡還有沒吃完的櫻餅,裡面是未凪喜歡的紅豆餡。她前段時間因為不好好吃正餐,總是靠零食度日,引發了牙炎,疼得臉頰都腫了一大塊,狐之助就再也不給她做甜點了。
這一次的櫻餅還是時隔已久的甜食,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冬日夜晚中最為美味的食物。
未凪吃了一個櫻餅就繼續收回食盒裡,吃完之後,她才想起自己沒有給少年處理傷口。那套漂亮的洋裝還有沒濕的部分,未凪撕下來,充當繃帶,在少年腰間纏了一圈又一圈。
松松垮垮的,真醜。
被寵壞的審神者根本沒點亮治療的技能,她也沒機會在別人身上見過,因而也只是粗略的替少年止血而已。粗略的做完之後,未凪依靠在棕熊身上,暖洋洋的皮毛氣味雖大,但是足夠溫暖。
她整個人陷入皮毛中,穩穩沉睡,懷裡還抱著白色的小狐丸。
第3章
第二天早上,未凪是被熊拱醒的。懷裡的小狐丸染上了她的溫度,她把小狐丸重新掛回腰間,揉揉眼睛走到昏睡的少年身旁。
冰涼的手落在少年的額頭上,隔著散亂的劉海探熱。
發燒了。
「糟糕……昨晚把他忘記了。」未凪相當不擅長照顧人,能想起替陌生人止血已經很了不起了。她在狐之助的照顧下,目前連物價都不清楚。
就算要去萬屋買必需品時,也是狐之助寫好單子,指引她應該去哪個地方買哪個東西,絲毫不對她的生活能力抱有一絲期待。
昨晚她睡覺前又把陌生少年忘記了,任由他在接近洞口的位置睡了一夜,而自己則是窩在溫暖的棕熊皮毛裡做著回去吃櫻餅的夢。
她突然升起一丟丟的慚愧。
這點愧疚足以讓未凪選擇背起病患,在棕熊歡喜的注視下,帶著他迎上初陽的新芒。
冬日的森林清冽,如融化的冰塊一樣充滿了寒冷。未凪背著他抵達赤川鎮時,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了。赤川鎮本鎮的村民在白日要比夜晚熱心得多,未凪隨便找一個人,就問到了醫館的位置。
還有人擔憂地看著她,問她要不要幫忙。
換人背還要蹲下卸貨,太麻煩了,未凪拒絕,並且禮貌地表達謝意。
「真可憐啊……是被熊襲擊了嗎?」
「我看她從山上走下來,應該是遇到了熊吧。」
「能活著回來運氣也不錯了,你看山田那一家,前兩天上山遇到熊,就剩下一個孩子逃回來了。那孩子嚇得話都不敢說,只會一直哭泣。」
「少說兩句吧……而且是不是遇到熊也說不定呢……」
細碎的話語小聲地傳入耳朵,未凪當作沒聽到地往前,一邊走一邊分析裡面的情報。
山上有熊,她今天已經見過了,看起來熊實際上很好欺負,昨天才被她強行吵醒,哪有時間去襲擊上山的人呢。
恐怕是被鬼吃了吧。
醫館就在前面,門口有個剛拉開門走出來的藥童,見到未凪背著傷員奔過來,立即大聲呼喊裡面的醫生。
「裕介醫生,有病人!」
得到應聲之後,藥童帶著未凪進去治療室,鋪好的床褥帶有陽光的味道。未凪面不改色的把人放下來,藥童便開始替他整理傷口。
「好嚴重啊……這是遇到熊了嗎?」藥童喃喃地說道,「而且還發燒了,糟糕了。」
他發燒這個鍋尚且可以丟到未凪身上,但是她與對方不認識,好心地背他到醫館已經足夠了。最後一絲愧疚感也消散,未凪就坐在一旁,看著藥童忙上忙下。
不久之後,裕介醫生拎著藥箱走進來,年輕的醫生不帶感情的掃了未凪一眼,視線落在少年腰間的傷口上,皺起了眉。
「他遇到什麼了?傷口有毒。」裕介醫生沉聲說道,在藥童讓開的位置蹲下,「還高燒……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照顧弟弟的?」
在醫生生氣的時候,最好不要頂撞對方。未凪熟知這一道理,便沉默著讓裕介醫生罵。她一點也不介意,只看對方罵了兩句之後,想要剪開少年腰間的布料。
但是衣服的材質實在太好了,根本剪不開。
醫生:「……」
未凪還在看,表情沒有變化。但醫生看她不順眼,便指揮她給她「弟弟」換病號服。
堂堂一個生活能力負數的審神者,沒想到居然會有被人指揮著伺候人的時候。未凪在醫生的催促下,伸手抓住少年腰間的衣物,粗暴的撕開。
醫生:「……」讓你換衣服不是讓你破壞衣服啊。
裕介醫生在心裡吐槽,表面上卻沉穩得不行。他的藥童沒學到師父的半分優點,時不時投來震驚的目光,被裕介醫生罵了一聲「專心點」之後,才冷靜下來。
少年的腰上的傷口沾了些許毒液,經過一晚上的發酵,有部分滲到肉裡。裕介醫生建議把那些被腐蝕的肉割掉,過程有些疼,很可能會讓他半路醒過來。
未凪要幫忙把他按住,不讓痛醒的少年下意識地攻擊人。
「我會盡量輕一點。」裕介醫生說道。
之後的情況就如裕介醫生所料,開始割肉的時候,昏睡的少年猛地睜開眼睛,手臂一抬就要攻擊眼前的人。未凪飛快的壓制住他的動作,同樣冷漠地與他對視。
她不想出聲解釋,好在旁邊的藥童一邊遞工具一邊看他,察覺到病患清醒,柔和地微笑。
「你醒啦,別害怕,裕介醫生現在幫你處理你傷口留下的毒素。」
得到答案後,少年眼裡的凶光慢慢消失。他恢復冷靜,迷茫地望著天花板,只有疼痛時偶爾的皺眉才能看到他的表情變化。
醫生忙完之後,讓藥童去煎退燒藥,他自己取了少年腰間的毒素,用來配置解藥,留下未凪在旁邊照看。
兩人相貌並不相似,被誤認為是姐弟,大約是氣質差不多。只剩兩個人的房間沉默得可怕,一個發呆,另一個還是在發呆,順便思考著回去之後讓狐之助做什麼好吃的。
未凪以前也是會下廚的。
她專門向燭台切光忠學習,也看過藥研藤四郎做藥膳。她做的食物與兩刃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試吃的狐之助當時還是時之政府的眼線,一樣誇獎她做得好吃。
後來不說也罷,不被欣賞的美食再好吃也沒用。未凪放棄下廚,之後全程交給狐之助做,他手藝倒是不錯,未凪很喜歡。
尤其喜歡狐之助做的甜點,例如櫻餅什麼的,櫻餅什麼的。
未凪拿過身旁放著的行囊,打開食盒,取出一塊櫻餅。
「給你吃,」未凪首先開口,發呆的少年轉過頭,眼睛落在粉綠相間的團子上,「甜食補血。」她胡亂說道。
甜食能讓人心情愉快,少年的手動得很慢,未凪恍然,把櫻餅團子放到他枕頭旁邊。
「這樣你轉過頭就能吃了。」
少年:「……」
他倔強的用手拿起櫻餅團子自己吃,壓根沒采用未凪的建議。她有些遺憾地移開視線,去吃食盒裡的其他小吃。
鹹的也好吃,下次讓狐之助再做多一點,好吃。
兩人用過小點,也該進入主題了。未凪收回食盒,把行囊裹得嚴嚴實實。
接下來是調查的時間。
未凪沒興趣和少年交換姓名,他使用的招式倒是挺好玩的,不過未凪沒打算使用。眼下只有一些信息需要確認,只要找到重點,她就可以把信息傳回時之政府,等待下一步指令。
「獵鬼人,」未凪開口,她說話時語調比平常人慢,帶有一絲慢悠悠的味道,「你們組織還收人嗎?」
一看便不是凡品的衣服材質,特殊的刀具,加上時之政府給的情報裡說到的內容,未凪合理懷疑民間有個隱蔽的組織,專門斬殺異常的鬼。
這一點時之政府的人沒調查清楚,情報中說得模棱兩可。未凪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天了,運氣好,遇到一個受傷的殺鬼獵人,這才找到突破點。
少年看起來並不是很想說話,他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回答未凪的問題。
他讓未凪上山找培育師,如果不知道是哪座山上有培育師的話,可以問山腳的村民。這一片區域占山培育鬼殺隊劍士的培育師不少,隨隨便便就能撞到一個。
至於其他信息,他不記得了。
此次出行,未凪得到了兩個信息,第一個是赤川鎮的鬼在昨天被少年斬殺,他腰間的傷口就是勝利的勛章;第二個是獵鬼人組織的名字鬼殺隊,想要加入鬼殺隊,就找培育師訓練,然後拿著推薦到藤襲山參加最終選拔。
太麻煩了。
未凪忍不住想到。她根本沒打算按部就班地考慮他們組織的規矩,更不想去找什麼培育師,她只想把信息傳給時之政府,讓他們派人過來自己折騰。
只要在最後告訴她,鬼怎麼增加的,應該怎麼消滅源頭就行了。
少年在醫館待到能行動,便自動爬起來,打算離開。未凪沒阻止,而醫生和藥童阻止無果,只能看著他離開。
說來可笑,未凪在分別時終於知道了少年的名字。他一走出醫館門口,就有只漂亮的烏鴉衝過來喊著他的名字。
「無一郎,無一郎!」
被稱作無一郎是少年溫柔地任由烏鴉闖入他的懷裡,手下熟練地順著摸了摸烏鴉背後的羽毛。
「烏鴉說話了……」
「烏鴉說話了!」
受到衝擊的裕介醫生和藥童瞬間僵在原地,未凪面不改色,十分沉穩。
醫生和藥童肅然起敬,兩人早在治療完成之後得知未凪和無一郎並不是姐弟,兩人互不相識,只不過是半路看到傷者幫忙而已,甚至倒貼了一個小金塊。
知道自己誤會之後,裕介醫生和藥童朝未凪道歉,真誠地鞠躬。這還是未凪頭一次得到如此正式的道歉,她無措地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最後只能沉默地接受兩人的示好。
無一郎走之後不久,未凪就得到了時之政府的回信。任務要求她繼續執行大正時期的調查,混入鬼殺隊查找關於鬼的資料。
未凪倒是想任性的拒絕,但是看到最後的報酬,毫無意外的心動了。
時之政府說,只要未凪接受大正時期的長期任務,那麼下次回本丸,就通過那份「關於狐之助式神晉升申請書」。
不就是鬼殺隊嘛,這個任務她接了。
第4章
夢醒了。
未凪坐起來,面色如常地拉開房門。外面正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飯,旁邊還放著洗漱用具。
刷牙洗臉吃完早餐,未凪抓住衣架上的外套,走出門。
外面一片銀霜素裹,庭院裡的早起的培育師椎名麟太郎先生正在鍛煉身體。
年老的長者拿著金黃色的刀做最基礎的訓練,未凪就地坐下,在長廊中觀看雪色世界裡金色的光。
她喜歡這個顏色。
椎名麟太郎是未凪現在的「老師」,在一周前把她撿回來教導。
說撿也不太正確,未凪當時還砍了一個不長眼想吃她的鬼,正巧被路過的椎名看到。
對方問她要不要進鬼殺隊。
未凪同意了。
不過一周的時間,未凪已經吃透了鬼殺隊的武技秘密。他們使用的是一種叫做「呼吸法」的武技,通過控制身體呼吸,令大量空氣活躍在血管中,刺激心髒跳動和血液循環,使身體溫度上升,增強實力。
鬼殺隊的人在通過選拔之後,能得到屬於自己的日輪刀。日輪刀會根據個人使用的呼吸法不同,變成不一樣的顏色。
椎名麟太郎是雷之呼吸法的傳人之一,他的日輪刀是金色的,如同麥田裡的稻穗,漂亮得驚人。
未凪一眼就愛上了,她這兩天看椎名鱗太郎使用雷之呼吸法的六個型,准備今天和他提推薦的事。
才入門一周的弟子就想著去殺鬼,換作平常的培育師,大概會一巴掌拍在弟子的頭上,臭罵他/她痴心妄想。
但是未凪是不一樣的,椎名從一開始就知道。
沒學過呼吸法,甚至手裡拿著的刀也不是日輪刀的少女用漂亮的一擊砍掉了鬼的脖子。
頭顱飛揚,落在雪地裡。鬼在不斷咒罵,而拿刀的少女慢悠悠的上前,毫不猶豫地對著鬼的腦袋刺下一刀。
『那樣的攻擊是無法消滅鬼的。』
椎名麟太郎提醒她。
少女側過身,讓他看到已經無法動彈的鬼。鬼不曾死去,可也無法痊愈,只能維持痛苦的表情,掙扎著流下眼淚。
最後是椎名給了鬼最後一擊。
以往作惡多端的鬼在死時露出感激和解脫的表情,化作灰燼消失在空氣中。
這還是未凪頭一次看到鬼消失時的場景,肉|體完全被破壞,不曾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
悲哀的生物迎來死亡,沒有墓銘,沒有悲泣。
後來椎名把她撿了回去。
未凪很少說話,大多數時候只會沉默地聽椎名的叮囑。她生活能力極低,並且肉眼可見的懶。
就連睡覺,也不換上舒適的睡衣,等起床時隨手抓一件外套,就假裝自己梳妝完成。
然後頭頂的呆毛散亂的豎起來,在椎名一言難盡地注視下,才慢吞吞地伸出手壓下。
「biu∼」它又飄了起來。
這次未凪懶得伸手了。
才一周的時間,椎名麟太郎感覺自己養了一個需要精心寵愛的孫女,不僅要早早起床給她做飯,還要燒好水,探好溫度喊她洗澡,注意讓她不要枕著沾水的頭發睡覺,
太操心了,他以往都沒養過這麼麻煩的弟子!
可是這個麻煩的弟子,是個擁有怪物級別天賦的天才。
任何看過的招式,只要見過一遍就能學會。起初椎名以為她只是學習能力強,在某一天模擬對戰時,拿著木刀的少女完美的使出雷之呼吸的壹之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砍斷了他手裡的另一把木刀。
毫無疑問,未凪是天才,在一周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什麼是呼吸法。
這樣的天才是困不住的,椎名鱗太郎本來就沒打算留她多久。未凪提出辭呈之前,他已經向主公那邊提交了參選申請。
臨別之時,椎名鱗太郎把屬於他的那把日輪刀借給未凪。
「藤襲山的位置你記住了嗎?」椎名鱗太郎問道,看到未凪點點頭,這才放心地清點她的行囊。
藤襲山上的選拔維持7天,一般嚴格的培育師會讓弟子在山裡自己找吃的,以前的椎名麟太郎也會這麼干。
他上一個弟子也是個生活能力負數的傻孩子,沒被鬼殺掉,卻差點餓死在山上。
換成未凪之後,椎名麟太郎只剩下滿心的寵溺了。
偏心的老人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
他放了不少干糧在裡面,至少有十天的份量。除了干糧和水以外,還做了長相精致的甜點。
獨自一人生活的培育師喜歡做吃食,不知不覺廚藝點成滿級。一到吃飯時間,未凪就會准時乖巧地坐在飯桌旁邊,等待開飯。
她認真期待的模樣太可愛了,投喂甜食時眼睛仿佛在發光。
椎名麟太郎沒忍住,給她做了一大包的糖,又怕她像小孩子一樣牙疼,還特意寫了一張紙條放在糖果盒子上,叮囑未凪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我已經算好了,等你參加完選拔回來,糖盒裡至少能留下五顆糖,」椎名麟太郎說道,「如果你回來之後我看不到盒子裡的五顆糖,那我以後不會給你做甜點了。」
未凪愣住了。
「聽到了嗎?」椎名鱗太郎再次問道。
「……好。」
這個威脅太有效了,簡直和狐之助一樣,未凪只能乖巧地應答下來。
不省心的天才弟子踏上了選拔之路,椎名麟太郎目送著她的身影隱沒在山林之中,這才返回住所,開始寫信。
他要向師兄桑島慈悟郎炫耀新收的天才弟子!
……
來到藤襲山時,已經過去兩天半的時間。未凪一路上遇到三次鬼,有一個鬼還懂得血鬼術。
從未遇到過那樣的敵人,未凪花了點時間看她施展所有的術,學完之後拔刀把鬼砍成灰燼。
她到達的時間比其他人晚,卻也不算遲到。接待的兩位洋娃娃般漂亮相似的女童似乎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卡著時間點抵達,便單獨對她講述選拔的規矩。
其他參選者已經踏入了山林之中,跨越山腳種滿的紫藤花。花香四溢,落地皆是淡紫色的花瓣。不少花朵自然掉落,簌簌地墜在未凪的頭上。
鬼是不喜歡紫藤花的,還害怕太陽,所以由特殊的礦石打造的日輪刀能輕易地奪取鬼的性命。
藤襲山很大,鬼也不少。未凪離開紫藤花林之後,沒多久就遇到一只襲擊的鬼。
正巧周圍沒有人,未凪想了想,用它來嘗試剛學會的血鬼術。
不用拔刀還挺方便的,腰間掛著兩把刀的未凪思考著,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血鬼術·狂風怒號。」
「血鬼術?!」鬼震驚地站在原地,席卷而來的狂風如刀一般割裂他的軀體,血液和肢體如雨落一般嘩啦啦的灑下,在前方形成血腥的小窪。
由未凪使用出來的血鬼術比她之前見過的要可怕得多,使用起來還得躲開不讓血液濺到臉上。
血太多了,只是殺一只鬼就讓自己如此狼狽的話,狐之助會擔心的。
蠕動著想要拼湊身體的鬼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麼,未凪沒有耐心聽完,抽出金色的日輪刀,給予最後一擊。
血和滿地的肢體一同化為灰燼。
後來的幾天,未凪和其他參賽者一樣,白天在太陽底下睡覺,晚上殺鬼。晝夜顛倒沒打倒未凪,但是殺之不盡的鬼卻令人厭煩。
她懷疑整座藤襲山的鬼都被她遇到了。
最後一天,未凪終於遇到了活人。那人有一頭漂亮的金發,手裡拿著的刀和未凪手中的十分相似,正哭喊著被鬼追得滿地亂跑。
暗夜之中,渾身金色的少年眼淚似乎在發光,他哭得非常慘,嗓門也很大,未凪還未動作,就在經過時看了他一眼,結果就被帶著跑了。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金發少年一邊跑一邊哭,「不要追著我啊!」
跟在後面的鬼四肢著地,像一條蛇一樣,速度不快不慢地緊跟著。他似乎覺得金發少年耍起來十分有趣,嘴角還帶著充滿惡意的笑容。
「咦嘻嘻嘻,繼續跑啊,運動之後的血和肉最好吃了。跑吧,跑吧,等你跑累了,我就把你抓起來,破開你的肚子,讓你看著我怎麼吃你的肝髒,最後在痛苦中死去。」
「不要啊!!!!!」
未凪像一棵隨風飄揚的草,金發少年拉著她跑,瘦弱的審神者甚至覺得自己飄在半空中,壓根無法著地。
她還沒體驗過被人拉著跑(fei)的感覺,沒想到今天居然感受到了。
風毫不留情地打在未凪的臉上,幾天沒梳理的長發更亂了,椎名麟太郎在她出門前替她綁好的發帶也逐漸脫落。
未凪伸手抓住,一瞬間,拉著她跑的金發少年也一起停了下來。她穩當當地翻身落地,轉頭見到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未凪:「……」
被嚇暈了。
膽子好小。
沒人規定殺鬼的人得膽子大,未凪見怪不怪。她的本丸以前還有刀在的時候,也見過不想上戰場的刀。
小小的,柔弱的,和同隊的短刀對練時還會細聲地請對手手下留情。
未凪沒勉強他入隊,她顧念著刀劍們的排斥戰鬥的心態,滿打滿算二十四把刀,竟然只有七把願意出陣。
她垂下眼眸。
追過來的鬼停了下來,聞到空氣中異於常人的味道。奇異的紅色眼睛灼灼地盯著未凪,蛇信一樣的舌頭興奮的甩了甩。
「你看起來很好吃啊,小鬼。」
眼前的小姑娘味道聞起來很甜,從又白又嫩的皮膚透出來的氣息令鬼發狂,只是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那股誘人的香氣便毫不猶豫地傳遞過來。
蛇鬼不禁想像起她血肉的味道,那一定是難以言喻的珍品,說不定吃完之後,他可以逃離藤襲山,然後挑戰下弦之鬼,在大人面前獲得一席之地。
美好的未來唾手可得,蛇鬼沒等多久,一改之前戲耍的速度,飛快的衝了上來。
未凪的手搭在日輪刀上,還沒出鞘,就聽到旁邊清晰無比的拔刀聲。
昏迷的金發少年不知何時清醒過來,擺出了她相當熟悉的姿勢。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如閃光一樣筆直的金線眨眼之間完成了拔刀·收刀的動作,招式干淨利落,沒有一絲累贅,直取對方頸上人頭。
第5章
七天後的清晨,藤襲山上的最終選拔終於落下帷幕,活下來的似乎只有在場的5個人。
一開始遇到的兩個年幼的孩子用同樣的表情祝賀活下來的人,像游戲裡新手村的NPC,解釋鬼殺隊的基本信息。
每一個成為鬼殺隊的劍士都會有一只特殊培養的鎹鴉,能口吐人言,發布任務和傳遞信息。
定位和狐之助重疊了。未凪想。
鬼殺隊有專門的制服,量完尺寸之後,開始挑選打造日輪刀的礦石。剛通過選拔的鬼殺隊成員擁有十到十五天的休息時間,剛好用來准備隊服和日輪刀。
這一隱蔽的民間組織,甚至還給隊員發工資。隊員有等級限制,剛入隊的幾年都是最低的葵級隊員,工資薪酬也比一般人可觀得多。
了解完之後,一直纏著未凪不放,甚至在山裡抱住她大腿的金發少年終於被掌心裡嬌小的麻雀吸引了全部心思。
「等一下,為什麼只有我的鎹鴉是麻雀?!這是麻雀吧?!」
「啾、啾!」小麻雀生氣地啄了金發少年幾口。
「啊!好痛!」他浮誇地叫喊起來,舉起被啄腫的手指,眼角含淚,「好凶!」
小麻雀的豆豆眼立即變得充滿殺氣,它惡狠狠的拍打著翅膀,氣勢洶洶地坐在金發少年的頭頂。
「我的頭發不是你的巢穴啊!快下來快下來!」
「啾!」小麻雀啄起金發少年的一縷頭發用力一扯。
「嗷————」他眼角帶淚地嚎叫出聲,「怎麼回事啊?!為什麼連一只麻雀都在欺負我!」
「啾!」
一人一雀雞同鴨講,仿佛在說相聲。
未凪:「……」
有點可愛。她想。
未凪的鎹鴉和其余新隊友一樣,都是一只體型普通的黑漆漆烏鴉。放眼望去,也只有金發少年的小麻雀與眾不同。
鬧劇過後,幾位還互不知名的新晉鬼殺隊劍士們開始選完礦石。放在托盤裡的太陽礦石有大有小,外行人基本上看不出有任何區別。
未凪隨便挑了個中規中矩的。
幾人選完之後,一白一黑的漂亮孩童面帶微笑地朝他們鞠躬,通知可自行離去。
未凪顛了顛背上的行囊,那邊的金發少年暫時和麻雀達成共識,現下有空,眼尖的看到即將離去的未凪。
他十分不舍地撲過來,被躲開之後用極快的速度追著未凪跑。
「小凪∼∼∼」
黏糊糊的聲音帶著浪蕩的波浪,金發少年周圍「唰」地一聲開出粉紅小花,連表情也變得奇怪起來。
「小凪∼∼∼」他拉長音調,喊著未凪的名字,「和我一起走吧∼∼∼」
未凪用一言難盡地眼神看著他,眼睛裡寫滿了抗拒。
不要,她不要和這家伙一起走。
然而拒絕似乎沒什麼用,金發少年依舊纏了上來。未凪一個不察,被他抱住了小腿。
甩也甩不開。
場面過於丟人,就連旁邊額頭上有疤的深紅色短發少年也投來一言難盡地注視,表情震驚。
「……」
「不要嘛!我不想和小凪分開啊!」金發少年真情實感地喊道,「沒有小凪的話,我下山就會死掉的!」
「會被鬼扯住手腳,四分五裂凄慘的死去!」
「所以我們一起走嘛!」
他說完這段話之後,抱腿的力度更緊了。
未凪:「……」
之前在森林裡,明明是他自己砍死的蛇鬼,醒來之後非得認為是未凪做的,便一直粘在她身邊。
未凪不想帶著他,但是他跟得很緊,就連糖果盒子裡的糖,她都分了幾顆出去。
「不要這樣,你沒看到她不願意嗎?」兩人糾纏了一小會兒,那位深紅色短發的傷疤少年好聲好氣地走過來,「糾纏女孩子會被人當成變態的。」
聞言,金發少年抬頭看了未凪一眼,她正巧低下頭,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就連耳邊平穩的心跳聲也沒憤怒的加速。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很嫌棄,但是未凪並沒有對他的行為產生惡感。強壯有力的心跳聲昭示她的強大,沉穩的呼吸也不曾表現出憤怒。
就算毫不知恥地抱著她的腿不讓她離開,就算哭喊著吵鬧著讓她保護自己,她也會溫柔地把糖果分給他吃。
那是她最喜歡的食物。
多麼溫柔的人啊。
「我不想和小凪分開啊!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麼要阻止我!」
「抱歉,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灶門炭治郎。」
「哦……哦,」金發少年聽到他自我介紹,下意識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是我妻善逸。」
他自我介紹的時候,懷抱著未凪小腿的手勁松懈,灶門炭治郎眼尖的看到破綻,毫不猶豫地拉住我妻善逸的手,一把將他扯了起來。
我妻善逸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灶門炭治郎驟然放大的臉。一秒之後,他死命推開那張清秀干淨的臉,眼淚流成小河。
「炭治郎你太卑鄙了!你是不是看上小凪了?我是不會把她讓給你的,你死心吧!」
「你給我!適可而止啊!」炭治郎沒忍住,凶狠地揍了我妻善逸幾拳。
一分鐘後。
金發少年委委屈屈地跪坐在地上作懺悔狀,腦袋上多了幾個腫包。他抽抽噎噎地瞄了沒走的未凪幾眼,又充滿怨念地盯著炭治郎看。
爭吵停了下來,讓未凪為難的我妻善逸暫時停下吵鬧。
為表感謝,未凪從行囊中拿出糖果盒子,遞到灶門炭治郎面前。
「嗯……是讓我吃的意思嗎?」炭治郎受寵若驚。
「謝謝。」她簡短的說道。
額頭上有傷疤的少年展開燦爛的笑容,像一朵灼灼綻放的太陽花。
「那我就不客氣啦!」他捻起一塊糖果,甜美的味道衝擊味蕾,比他以前吃過的金平糖還要好吃,「好甜!」
「我老師做的。」未凪難得的開口,「很好吃。」
「是的,十分美味。」
得到誇獎之後,未凪滿意地收回手,跪坐的我妻善逸眼淚流得更歡了,嘴裡嘟囔著「明明是我先來的」。
未凪捻了一塊糖,塞進他的嘴裡。
她難得地嘆了口氣:「吃吧,不要哭了。」
……
三人分別讓彼此的鎹鴉記住對方的味道,還約定之後要寫信多多聯系。鬼殺隊的劍士們經過七天選拔活下來,無論是哪一個,都有不俗的實力。
如果不是太過倒霉,一般不會那麼快死去的。
未凪沿著來時路回山,一路上惆悵地晃了晃糖盒,裡面的五顆糖鐺鐺作響。
她聽話的留下五顆糖,送給善逸和炭治郎吃的糖透支的是這幾天的份量。回程路上,食物吃完了,糖果也沒了,也不知道椎名老師會不會替糖盒補充存貨。
想來是不會的了,因為她現在。
牙齒開始疼了。
記吃不記打的審神者大人捂著即將腫起來的臉頰,左邊的牙隱隱作痛。
都怪在藤襲山上的七天,吃完糖果沒辦法刷牙,才會牙疼的。
未凪回到山上時,臉頰無法遮掩的腫起來。椎名老師果然不給她做甜食了,還減了未凪的伙食。
醫生過來看過,說她最近幾天不能吃堅硬的東西,最好吃流食。
於是那幾天,未凪可憐巴巴的攻勢沒有絲毫的用處,鋼鐵椎名老師心髒大概鑲了鑽,鐵石心腸,一點也不像狐之助一樣會繳械投降。
未凪慘兮兮地喝了一周的粥。
十天之後,未凪恢復正常,但是椎名老師還是沒給她做甜食。鍛刀村的人上門送刀,一同送上來的,還有鬼殺隊的隊服。
「雷之呼吸啊……應該是金色的刀吧?」
「沒有意外的話,」椎名鱗太郎平靜地回答,「鐵地先生,要喝茶嗎?」
「啊哦,謝謝。」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盯著未凪。拿到日輪刀的少女放下腰間一直掛著的小狐丸,比劃著日輪刀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才拿開刀鞘,目光放在刀刃上。
原本無色的刀背沾上了擁有者的色彩,鋼鐵雪白的刃反射出主人期待的目光。日輪刀的顏色瞬間凝結,如太陽般純正漂亮的金色,比椎名麟太郎那一把更為美麗灼目。
「像金子。」未凪說道,手指摸了摸鋒利的刀刃。
她很滿意。
看到一種新顏色的鐵地先生也十分高興,他帶著期待而來,心滿意足地離開。甚至還從椎名老先生這裡得知未凪用了一周時間出師,更是開心了。
為天才鍛刀是鍛刀師的榮耀,難得遇到一位,實在令人高興。
鐵地先生走了之後,未凪終於玩夠她的新刀,打算之後把它和小狐丸掛在一起。小狐丸暫時在這個時間段下線,不過未凪不放心,只能把它帶在身邊。
椎名先生拆開另一個包裹,那是送過來的鬼殺隊制服,用特殊的材質做成,弱小的鬼甚至無法穿透它。
未凪早在之前領教過,當時無一郎受傷,裕介醫生拿著剪刀想把衣服剪開,半天搞不定。
最後還是未凪撕開的。
她明明幫忙撕開衣服,裕介醫生和藥童的表情卻變得很奇怪。索性兩人沒說什麼,未凪也當作沒看到般沉默下來。
「來,看一下你今後要穿的制服。」
鬼殺隊的隊服是統一的,由前田先生縫制。未凪拿到的衣服卻和她見過的不太一樣,領口的位置……好像開得有點大。
她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材。
如果就這麼穿的話,那麼就會露出一點胸口和溝。裙子也很短,戰鬥時翻個身都會露出小短褲,想要不走光的話,還要再穿一條安全褲。
沒等未凪露出「不想要」的表情,椎名老師便怒氣衝衝地丟開制服,飛快地疊好打包。
「女孩子家家怎麼可以穿這麼暴露的衣服呢?!」椎名麟太郎生氣地說道,「現在的手藝人太不知廉恥了!」
他把制服沒收了,並且拿出紙筆快速地寫好投訴信,指定要讓衣服返工。
椎名老師的投訴還是起效的,鬼殺隊那邊的負責人飛快的改好,再次送來合適的褲裝制服。這一次的衣服比之前正常多了,沒有小裙子,腰間能掛刀的地方改成了兩個,還多加了幾個口袋,能放藥品和小零食。
他滿意了,未凪也相當喜歡。
她歡喜的穿上新的衣服,外面披著她常穿的羽織。
鬥篷和出陣戰鬥服留在椎名老師這裡,未凪再次背起行囊,與老師道別。
她的任務由鎹鴉送來,親昵的喊著她名字的烏鴉在她頭頂打著圈,嘎嘎地叫喊著指引她前往任務之地。
第6章
月光下金色刀刃如絲線一樣快速的劃破空氣,艷麗的血如雨般淅淅瀝瀝地灑落。
惡鬼的頭顱被砍斷,臨終前似乎想起了人類時的記憶,流下悔恨的眼淚。
日輪刀上還有未曾散去的鬼的血液,滴答,滴答地墜落。
就連臉上也有一小片擦傷。
未凪抬起手,漂亮的羽織袖口血跡斑斑,不知情的人一看,像是月夜裡的殺人魔,表情冷淡地處理「證據」。
輕盈的腳步聲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未凪回過頭,目光注視拐角的小巷。
有人在跟著她。
未凪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被跟蹤了,她沒管,只想現在找個好一點的旅館住宿。白天趕了一天的路,晚上還要花費時間尋找鬼的位置,再用幾分鐘的時間殺鬼。
她有點累,想睡覺。
跟蹤未凪的人是石山鎮的居民,一般居民並不會在夜晚外出,但是這人在起夜打開窗時,從窗口往下望,看到一張最近十分熟悉的臉。
分辨出那就是畫像本人的時候,居民呼吸一窒,難以置信的恐懼和興奮相互交替,最終還是被貪婪攝取了心弦。
他冒著危險跟了上去,不遠不近的追蹤著,小心翼翼,生怕驚動夜晚的鳥兒。
這一切,未凪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身後有個人在跟著,但是氣息並不像鬼,也沒有膽子衝上來搶劫,她就沒去管。
旅館距離現在這條街不遠,未凪入住時,老板娘還在做今天的賬。她順利入住,習慣性的壓了一塊小判當作房費。
錢袋比以往空了不少,未凪晃了晃小錢袋,思考著鬼殺隊發薪酬的日子還有幾天。
第二天一早,未凪沒像往常一般早早起床,而是睡到太陽升高。她穿好衣服拿好行囊和刀劍,結完賬之後踏出門口。
——然後她就被警察抓住了。
白皙的手腕多了一個沉甸甸的鐵銬,前後左右都有穿著制服的警察堵著,他們手裡拿著警棍,緊張兮兮地制住她的肩膀。
「月夜的殺人犯,你被逮捕了!」
腰間的日輪刀和小狐丸被拿掉,未凪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她好像,被通緝了。
未凪:……
啊,被抓住了。
……
新加入鬼殺隊的劍士專用的鎹鴉踉踉蹌蹌地飛進來時,在場的人都以為新劍士出了什麼事。
鬼殺隊的主公產屋敷耀哉任由鎹鴉飛進他的懷裡,看不見的眼眸微垂,輕柔地撫摸著幾乎要痙攣起來的烏鴉。
它飛得太快,太著急了,羽毛凌亂,呼吸不順。
「葵級劍士……未、未凪……」它狠狠的喘著氣,繼續說道,「被、被警察抓了……」
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主公,聽到這話時,依舊茫然地愣了一瞬。
被警察抓了?
鬼殺隊是隱蔽的組織,不被政府承認,所以的支出都是私營給予的。雖說不被承認,但是產屋敷一家和政府依舊有那麼一絲聯系,從未發生過「警察抓人」的事。
但是未凪是不一樣的,她在成為鬼殺隊的劍士之前,已經被警方通緝著。
畫著和她七八分相似的頭像貼得到處都是,十分張揚,這次任務距離東京淺草府很近,城鎮裡的人對這張臉十分熟悉。
就算晚上不被居民看到跟蹤,旅館的老板娘也會在她熟睡時報警。
了解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主公輕笑一聲,安慰地撫摸鎹鴉的背脊。
「我會解決這件事的,你先回去,讓最近的劍士去接觸她,」他輕柔地說道,「麻煩她先忍一忍,盡量不要越獄。」
鎹鴉得到命令之後,休息充足繼續往未凪的方向趕去。主公在女兒們的幫扶之下,取出紙筆開始寫保釋信。
熟練的書寫完畢,待到墨水干透,等待著的女兒便幫忙把信件裝起來。
主公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容。
「石川鎮是義勇負責的區域吧?那就讓義勇去把我的劍士(孩子)帶回來吧。」
……
說來也巧,離未凪最近的,是當初最終選拔時有過一面之緣的灶門炭治郎。他剛好做完一次任務,正是空閑時候。
未凪的鎹鴉循著氣息找上門,兩人的鎹鴉相互交流一番,確定之後便向炭治郎說明情況。
得知未凪被警察誤抓之後,炭治郎表情變得精彩萬分,手裡捧著的飯團差點掉在地上。
「什麼,未凪小姐被抓了?!」
剛認識的朋友被抓緊警察局,從來沒和人民的公僕打過交道的少年有些無措地撓撓頭。
「怎麼這樣……難道是殺鬼的時候被人看見了嗎?」
未凪的鎹鴉沒再吭聲,它從別的同類中得到情報,知道自己的新主人在成為鬼殺隊劍士之前,已經被通緝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麼事……
「那我們快走吧,未凪小姐一個人在那裡,一定很害怕吧。」灶門炭治郎的腦回路和普通人似乎有所不同,他沒質疑未凪被抓的原因,而是開始擔憂起來。
他催促著未凪的鎹鴉帶路,風塵僕僕的趕到現場,甚至來不及換上一套正常的衣服,或者隱藏腰間的日輪刀。
——然後他也被抓了。
灶門炭治郎的日輪刀被沒收了,人也被抓了,剛巧和未凪住在同一個監管牢房裡。
被抓進來的時候,炭治郎還在試圖解釋自己的並不是什麼壞人,甚至想當場表演一個吞劍。本來警察就對他十分懷疑,見他死不承認,就有人注意到他身後背著的木箱。
看起來好可疑啊。
經過一番雞飛狗跳,失去了日輪刀,還要注意不要用太大的力氣傷到普通人的炭治郎,背著的木箱也被搶走了。警察們打開木箱的小門,看到裡面昏睡著的小姑娘,炸得更厲害了。
「沒想到你長得眉清目秀的,居然是個人販子!」警察局裡有人破口大罵。
「不、不是,我不是人販子!」炭治郎著急地解釋,「那是我妹妹!」
「哪有人會把妹妹裝進木箱裡的?」警察先生生氣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把人憋死的?!」
炭治郎:「……」他真的不知道,他根本沒上過學啊!對於知識的理解也只是能看懂能寫信而已啊!
「不是的,她真的是我的妹妹,」炭治郎不死心的解釋,「你們看,我們長得很像對吧?禰豆子她不能見到陽光,所以我才把她放進木箱裡背著走……」
「原來如此……你以為我們會信嗎?!」警察一個手刀打上炭治郎的頭,用力過猛,反而讓自己的手掌腫了起來,「痛痛痛……你小子的頭裝了鐵塊嗎?怎麼這麼硬……」
「抱、抱歉……」
「沒關——你小子還挺有禮貌的嘛,為什麼要做這種不入流的勾當呢?」
「我沒有——」
「給我好好的在牢裡反省一下啊!」
當然,炭治郎說出來的實話根本沒有人相信。警局裡唯一的女性警察心疼地把妹妹禰豆子從木箱裡抱出來,乖巧的女孩子睡眼朦朧地把警察當作親近的家人,還開心的把頭靠在警察的脖頸上,睡得安穩。
炭治郎被抓緊牢房之前,還在大聲的叮囑警察不要帶禰豆子去陽光之下。可愛的妹妹腦袋晃晃,繼續陷入沉睡之中。
在炭治郎執行任務的時候,禰豆子幫了他不少忙,損失的血需要靠睡眠補充,目前沉睡時間長,警局裡雞飛狗跳的吵鬧也無法讓她完全清醒過來。
在警察眼中,就是孩子被「下藥」的證據,越發心疼了。
兩位鬼殺隊隊員紛紛入獄,在外面等候的鎹鴉早在炭治郎被抓的時候看到了全部的事情經過,兩鴉對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監管牢房中。
相比起炭治郎的失魂落魄,未凪比他冷靜得多。她完全沒有越獄的想法,安然地在警局裡蹭吃蹭喝。
才過五六個小時的時間,外面一陣吵鬧,之後灶門炭治郎就被送了進來,與她作伴。
未凪眼睛亮了:「炭治郎!」
「未凪小姐!」炭治郎振奮起來,「太好了,你沒事。」
「抱歉……我明明是過來幫忙的,卻也被抓進來了。」炭治郎失落地垂下頭。
未凪遲疑地問道:「……你殺人了?」
炭治郎入獄之前的吵鬧程度比未凪被抓時還要高,她甚至還能聽到警察對炭治郎的謾罵。
他到底做了什麼,當眾殺人嗎?
「不是這樣的……」
炭治郎把事情經過講給未凪聽,說完之後,還朝她道歉:「對不起,未凪小姐……」
明明只是過來傳話,沒想到變成現在這種情況。炭治郎在來之前憂心著未凪會不會哭,現在換過來,他都快哭了。
「別害怕,」未凪安慰地摸摸炭治郎的頭,「吃糖嗎?」
她從腰間偷偷的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裡面塞滿了糖。
「我藏起來的。」
未凪的行囊和武器,甚至連羽織都被帶走了,只有腰間的小口袋裡藏著的糖沒被發現。
「啊……謝謝你,未凪小姐。」
未凪點點頭,兩人動作一致地把糖果塞進嘴裡,一左一右地坐在床板上。
雖然被抓進警局很丟人,但是再慌張也沒用。他倆都不會怎麼給自己洗脫,也提交不了有用的自證,只能呆在裡面等待救援。
又過了一段時間,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鬼殺隊派遣另一位十分有排面的柱過來帶他們離開。
這位柱也和炭治郎一樣,穿戴整齊鬼殺隊的戰鬥服,腰間還掛著一把凶狠十足的刀。
他不善言辭,說話還要糾結半天,或者沒給出重點。由於隊服相似,水柱先生被當成同黨,沒收了日輪刀。
富岡義勇先生,和另外兩位劍士一樣,被壓著關進監管牢房裡。
三雙眼睛相互凝視,最後是未凪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她拿出她的糖。
「吃糖嗎?」
第7章
三人(主要指未凪和富岡義勇)簡短的交換名字,又陷入沉默之中。
吃糖的時候,灶門炭治郎用欲言又止地目光奇異的看向富岡義勇。
黑發藍眸的劍士咬著未凪送的糖,注意到炭治郎的目光。
「義勇先生……是怎麼被抓的?」炭治郎小心地問道。
富岡義勇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回想風塵僕僕趕過來之後的場景,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原因。
那為什麼他會被抓呢?
思考著的義勇先生,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他半天沒出聲,表情糾結。
「衣服。」未凪突然開口。
鬼殺隊的制服款式和材質都差不多,除了幾人在外面穿了不同的羽織之外,一眼看去,完全就是同一個組織出來的。
灶門炭治郎本人長得和善,笑容燦爛得如同太陽花。他身上有股純樸的氣息,再怎麼不對勁,也不會一開始就讓人誤以為是人販子。
這完全是被未凪拖累,她指出來之後,手指落在腰間,經常掛日輪刀的地方。
「還有刀。」
兩人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炭治郎呼出一口氣,苦惱地抓了抓短發:「我都忘了外面不能帶刀了,應該換一身衣服再過來的。」
山間生活,賣炭出生的炭治郎不知道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富岡義勇不一樣,他身上沒有那股「土味」,實力也很強,恐怕執行過不少殺鬼的任務。
他應該接觸過很多次普通民眾,也該知道普通人不可以帶危險的刀具。
富岡義勇先生一頓,拉開羽織,從胸口前的暗袋拿出一封信。
灶門炭治郎:「咦,咦?信?」
未凪:「……」
只需要一眼,未凪就能猜出信件裡書寫的內容,無非是鬼殺隊的當家寫的保釋信,用來把她從警局撈出去的重要物品。
她還以為富岡義勇先生是炭治郎這樣的笨蛋,用頭莽莽撞撞地闖進來。現在才後知後覺,義勇先生並不是不懂常識的笨蛋。
——他就是個傻的。
「義勇先生,你應該一開始就拿出來的,或者向警察解釋。」未凪冷靜地說道。
言外之意指責義勇先生不應該被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傻傻的等著被抓。
富岡義勇想了想,回答:「我解釋了。」
「?那你說了什麼?」
「我說,『我沒有殺人』。」
前來接人的義勇先生剛進門,隊服和日輪刀都被認出來了。日輪刀被沒收,還有人指著他說他是「月夜殺人犯」的同伙。
義勇先生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殺人」,就被抓了。
未凪:「……」
重點抓錯了,富岡義勇先生。他應該在一開始就否認自己是「殺人犯」的同伙,而不是解釋一句「我沒有殺人」。這句回答聽起來就像是「我是殺人犯的同伙但是我沒有殺人」一樣。
偏偏富岡義勇,還有灶門炭治郎並不覺得這樣的回答有問題。
「奇怪,」深紅色短發的少年難以理解的苦惱起來,「義勇先生明明好好的解釋過了,為什麼還是被抓進來了呢?」
就是,為什麼呢?富岡義勇撲克臉露出沉思的表情。
未凪:……
一點也不奇怪,倒不如說你們倆的思想更奇怪。
「啊,可能是因為大家不敢放過有嫌疑的人吧?」炭治郎回想了一下,他剛進入警局的時候,聞到了大部分人疲憊的味道,好像是一夜沒睡辛勞工作,頓時理解了,「畢竟大家忙了一晚上,都很辛苦呢。」
灶門家的長兄頗為理解的說道。
是嗎,原來是這樣。富岡義勇恍然大悟。
「總之,出去的話要好好和他們解釋才行。」
未凪:「……」
未凪無言,放棄思考以及向兩位解釋其中的問題。
可能人和人之間的智商差距,是真的能大到宛如鴻溝吧……
「先送信。」未凪恢復冷靜後說道,從富岡義勇手裡接過薰著淡淡紫藤花香的信件。
監管牢房外面只有一個警察在看,對方坐在木椅上,警帽歪歪斜斜的蓋在臉上,似乎是在休憩。剛才三人的說話聲也沒讓他有反應,沉默和寡言的未凪都沒打算大聲說話,灶門炭治郎便接下了喊人的工作。
「先生,警察先生!」炭治郎兩手抓著鐵欄杆,熱情又中氣十足地叫喊起來,「警察先生,可以請您過來一下嗎?」
昏昏欲睡的警察被他吵醒,一個激靈,臉上蓋著的帽子掉在地上。他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回答:「吵什麼吵!」
見他醒來,炭治郎聲音更歡了:「警察先生,能請您把這封信交給局長先生嗎?」
警察撿起帽子,沒理他。
既然熱情的炭治郎也沒辦法讓他過來幫忙,未凪想了想,從暗袋裡的小盒子中取出幾顆糖,不舍的放在手心。
漂亮的少女看不出任何「殺人犯」的跡像,看守的警察不禁懷疑起她是不是真的殺過人。小姑娘乖巧地伸出手,越過冰冷的鋼鐵柵欄,露出掌心上放著的三顆玫紅色晶瑩漂亮的糖果。
「請你吃糖。」她說道。
看守警察臉色變了幾次,他甚至走了過來,站在鐵欄杆門面前。
「啪——」
白皙掌心上的糖果被打落,圓潤的軀殼狂歡地四散開來,落地時,還有幾片糖衣剝落,玫紅色的糖塊像碎裂的紅寶石,灼目耀眼。
未凪愣住。
「誰敢吃殺人犯的東西,」警察不自在地說道,他走過來時,的確是想把糖拿起來的,來到之後,他又後悔了,便打落她掌心的糖果,「說不定是毒藥。」
說不定是毒藥,警察如此想道。
意外的,被定為「殺人犯」的少女十分平靜地收回手,似乎這次變故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她默默地蹲下撿起能拿到的碎糖,用手帕仔細的包起來。
灶門炭治郎在那個瞬間,聞到了極其悲傷的味道。好像習慣了被冷漠對待,習慣好意被踐踏。
好悲傷……
他難過地看著蹲下的背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朝那邊離開的警察大喊。
「那不是毒藥!」少年的聲音是破開黑夜的利刃,有力且堅定的反駁著,「是糖果,甜得像蜂蜜、非常好吃的糖果!」
是未凪小姐最喜歡的食物,會分享給其他人的美味糖果。
「吵死了,臭小鬼!」警察惱羞成怒地揮揮帽子,視線與炭治郎火焰般的眼眸對視,不耐煩地嘟囔,「行吧行吧,幫你們送信行了吧,真是的……」
他急匆匆地走到鐵欄杆門前,看到似乎比之前要失落不少的「殺人犯」。
小小的,柔弱的女孩子,年紀可能和他女兒一樣大。
「信拿來!」他惡聲惡氣地伸出手。
未凪抬起頭,沒有說話,她取出印有特殊花紋的信,放到警察的手上。
和聲音不同,警察先生的動作要柔和得多,取過信件之後,他別扭地偏過頭,小聲的向未凪道歉。
「對不起,浪費你的糖。」
「……」未凪沉默了一瞬,「那你要吃嗎?」她問道。
「……給我一顆吧。」
小姑娘的糖就像那個臭小子說的一樣,甜得像蜂蜜一樣,還帶有一點奇妙的味道。警察先生雖然很少吃糖,卻也為女兒嘗試過市面上能買到的糖果種類。
他瞬間就分辨出來,這是手作的糖果,裡面裝著制作人飽滿的心意。
說不定這個小姑娘真的是無辜的。
那麼年幼的孩子,恐怕連刀都舉不起來,怎麼會覺得她是殺人凶手呢?
信件安全的送了出去,看守的警察和值班的人員換了位置之後,出去就將信遞給局長看。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監管牢房裡蹲守的三位可憐的鬼殺隊劍士們,終於被放出來了。
和兩人不同,未凪的手腕一直壓著重重的鐐銬,從早上到接近入夜,沉重的鐵銬在她手腕上留下鮮紅的印記,十分明顯。
她揉了揉手,和富岡義勇一樣,第一時間要求取回自己的刀和行囊。
炭治郎更擔心外面的禰豆子,雖然有拜托看守警察傳遞禰豆子的一些情況,但是他還是第一次讓禰豆子在白天出來,擔心得根本坐不住。
未凪把小狐丸重新掛回腰間,現在即將入夜,日輪刀還是手拿著比較方便,她背著行李,跟在義勇先生後面,聽到警局前廳吵鬧的聲音。
她和義勇先生一同走出來時,大廳裡在吃著晚飯或者工作中的警察們紛紛停下動作,腦袋齊刷刷地望過來。
……還別說,看起來真的有點驚悚啊,像是什麼夜晚該看的恐怖片。
「唔嗯,真的抱歉,這位小姐!」立即有人迎了上來,為抓捕未凪這件事道歉,「是我手下辦事不力,將您錯認為殺人犯,真的很抱歉。」
他彎腰鞠躬道歉,未凪沒說話,她的視線落在另外一邊,也就是門口附近的炭治郎那裡。
注意到被他們誤會的小姑娘心不在焉,警察先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啊」了一聲,羞赧的摸摸後腦勺。
「那個……對不起……把你的同伴也抓了……」
未凪還是沒說話,細長的眉卻皺起來。
警察先生以為她不高興,滿頭大汗地繼續道歉:「真的很抱歉!」
未凪:「不用道歉,沒事的。」
她終於開口,手卻搭在日輪刀的刀鞘上,目光不曾轉移過一瞬。
雖然不知道炭治郎清不清楚,但是毫無疑問的,炭治郎旁邊,那位咬著竹子的長發少女,是一只鬼。
認真負責的新鬼殺隊隊員當著警察的面,毫不猶豫地拔出了刀。
第8章
警局裡有只鬼,雖然她暫時沒有攻擊人類的跡像,但是這個場面,對於鬼殺隊正常(重音)劍士來說,過於驚悚了。
鬼這種生物和人類注定是站在對立的立場上的,鬼從人的身上汲取營養,只有吃掉人類,才會變得更加強大,才會撫平那股要命的飢餓感。
把一只鬼丟進人群中,無異於把一只狼放入羊圈,稍有認知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炭治郎可能不知道,所以未凪要親自動手。
刀劍從刀鞘中拔出的聲音十分明顯,一邊道歉一邊注意她表情變化的警察先生從迷茫到驚愕,不過是一秒內的變化而已。
他眼睜睜的看著剛被放出來的小姑娘拔出鋒利的刀,純金色的刀身和銀色的利刃甚至在燈光下反射出灼人的亮光。
刀劍出鞘,空氣幾乎被破開,嗡鳴作響。未凪飛快地跑過去,刀劍從炭治郎的身邊穿過,速度飛快地挑住那只鬼姑娘的衣領,直接把她翻到警局外面去。
外面的太陽剛好下山,只留下雲端丁點余光。禰豆子在半空中翻身落下,眼裡還有一絲茫然。
未凪追了出去,炭治郎終於反應過來,一邊追一邊大聲喊她:「等一下!未凪小姐!」
他和義勇在牢裡的時候,完全忘記向未凪解釋關於炭治郎的妹妹禰豆子變成鬼卻沒吃人這件事,直到未凪出到大廳,看到人群裡的鬼。
就像抓住了一只狼一樣,速度快得別人無法反應過來。
富岡義勇的反應比炭治郎要快,他跑出去的時候,刀鞘還來不及出,只能飛快地攔下了未凪的攻擊。
未凪中途變換了力度,刀劍輕輕地敲在刀鞘上。
要是用之前的力道來,恐怕義勇先生的這把刀已經被她切斷了。
「……」她不解的與義勇先生對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是鬼。」她簡短的開口。
黑發藍眸的青年眼睛淡漠無神,似乎思考著應該怎麼解釋。好在炭治郎已經跑了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在一旁看熱鬧的警察們。
這群人怎麼回事啊,身體素質是不是太過強大了?
如果說炭治郎沒反應過來未凪的攻擊,那麼普通人則是壓根看不到未凪做了什麼。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三人外加一位幼小的姑娘已經不在原地了。
之前照顧禰豆子的女性警察盯著突然變高了不少的幼女看,提出了發自靈魂深處的疑問。
「禰豆子好像突然長高了……」
一整個下午,禰豆子都窩在女性警察的懷裡,寬大的和服遮掩住她的身型,不少人對她的體型毫無印像。
「看起來還是那麼矮啊,」有人回答道,「你是不是記錯了?」
「可能吧……畢竟人類怎麼可能一瞬間長大呢。」
人類的確不可能在瞬間長大,但是鬼可以。生活在平常世界裡的人類,大多數都不知道「鬼」到底是什麼東西。
禰豆子是炭治郎的妹妹,也是鬼。
「等一下,未凪小姐,你聽我解釋!」炭治郎跑出來後,第一時間把妹妹禰豆子護在身後。
小姑娘信賴的拉住哥哥的羽織,悄咪咪地露出一張可愛的臉。
「禰豆子的事我可以解釋的!」炭治郎說道,「她雖然是鬼,但是從來沒有吃過人,今後也不會吃人!我保證!」
三言兩句讓鬼殺隊的劍士放棄殺鬼,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未凪這樣只能算半個鬼殺隊的人,也只是半信半疑地望著他。
「禰豆子整個下午都和警察們在一起,但是她沒有傷害任何人!」
這是事實,在三位鬼殺隊被關的時候,作為鬼的禰豆子沒有任何阻攔的闖入了羊圈,卻極為稀少的和羊羔們和平相處。
未凪:「……」
她收起了日輪刀,放棄攻擊。警惕的富岡義勇和灶門炭治郎一同松了一口氣。
太陽花一樣的少年露出逃過一劫的笑容,真誠地道謝:「謝謝你相信我,未凪小姐。」
「嗯,」未凪平淡地應聲,後知後覺地補充,「不用敬稱。」
她轉頭看向富岡義勇,表情嚴肅,語氣也相當奇怪,帶有對水柱先生毫不掩飾的嫌棄:「但是我是不會原諒義勇先生的。」
富岡義勇:「?」
……
未凪聽到了炭治郎經歷過的事。
賣炭一家的長兄下山賣炭,第二天回家一看,一家人包括現在變成鬼的妹妹,全都凄慘地倒在血泊中。
一雙雙無神的眼睛望向門口的方向,拼死保護著孩子們卻一同赴死的母親笑容不再,昨日撒著嬌要和他一同出門的弟弟妹妹迷茫而恐懼地失去生命,倒在門口護著六太的禰豆子體溫逐漸消失。
他們在經歷恐怖的事情之前,是不是在哭喊著叫著長兄的名字呢?
一定很悲傷吧,一定很害怕吧。
明明知道就算自己在現場,也只會在鬼的手下失去性命。可炭治郎還是忍不住的想,要是他在的話,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禰豆子是不一樣,她還記得我。」炭治郎說道,摸了摸禰豆子的頭,小姑娘乖巧地閉著眼睛蹭蹭哥哥溫暖的手,眼眸彎彎充滿笑意。
「抱歉,」未凪道歉道,學著炭治郎一樣摸摸禰豆子的頭,「差點砍到你了。」
經驗主義要不得,未凪來到這個世界上,得到的信息都是「鬼必須死」,因此在面對鬼時,從來沒放過水。
她一般都是一刀把鬼的脖頸切了。
若不是義勇先生實力上佳,能跟上她的速度跑過來阻攔,未凪揮下的那一刀大概能把禰豆子的腦袋砍下來。
「未凪不用道歉啦,我應該早一點和你解釋的。」
兩人達成友好的共識,見到新人們沒問題之後,義勇先生便率先離開。
眾所周知,柱是很忙的,鬼殺隊的九柱各負責不同的區域,需要做的任務也比一般隊員要重得多。
炭治郎熱情滿滿地和義勇先生道別,未凪不配合多了,她連道別的話都沒和水柱先生說,只和炭治郎一起目送他離去。
本年新人劍士未凪與炭治郎兩人初次任務圓滿完成,兩人身上都沒有太多的傷,也不需要專門修養。
炭治郎放下木箱,讓禰豆子變小進去。未凪好奇地盯著禰豆子變小的全過程,若有所思。
這一招不錯,可以用來逗狐之助玩。
原本沒事之後,他們也要分開行動,但是未凪的鎹鴉從主公那裡得到新的指令,指定灶門炭治郎和未凪兩人暫時組隊,一同出任務。
未凪的通緝頭像一時半會沒法回收,可能有些比較偏的地方還沒接到新消息。未凪有過不小心被抓的前科,多一個人同行,還能看著不要讓她二度進入警局。
有人陪伴是好事,兩人心情不錯。新任務還沒下達,未凪和炭治郎決定找個地方休息。
今天一整天的折騰的確讓人疲憊,主要是心靈上的,被誤會成殺人犯/人販子,再加上之後的解釋,心力交瘁,需要睡覺補眠。
他們決定在石川鎮過一夜,等明天一早再趕路。
兩人一同走進旅館,未凪習慣性的拿出小判,把一整塊金子放到前台。
「住店,兩間房,一晚,晚餐送上來。」
她的態度自然,話語熟練,顯然經常住店。
炭治郎在她拿出金塊的那一瞬間,太陽花的笑容凝固,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察覺到客人可能反悔,前台的老板娘用驚人地速度拍在小金塊上,笑容燦爛,眼眸發亮。
「這就為您准備小店最好的兩間房!」
真是大方慷慨的客人,即使給出金子,臉色也沒變,坦蕩自如。相比之下,她旁邊的少年則普通得多,老板娘心想著沒必要得罪客人和客人的朋友,用同樣燦爛的笑容招待。
她把兩人領到房間門口,詢問客人還有什麼需要吩咐的。
未凪想了想:「准備三套常服,」她指了指炭治郎和自己,「還有一套,比我矮半個頭的女孩子穿的。」
「咦、咦?我和禰豆子也有份嗎?」炭治郎指了指自己,眉眼溫柔地彎起來,「我很高興,謝謝你,未凪。」
「但是不需要的花費是不可以的,花一塊金幣來住店太浪費了!」
未凪聞言,取出小錢袋,拉開炭治郎的手,放到他手上。
「我有錢。」她認真的說道。
小錢袋的份量可不輕,炭治郎能聞到裡面小金塊混雜的味道。他連忙把它還回去,表情變得更嚴肅了。
「不可以隨便把錢拿出來啊!」
「沒關系,」未凪說道,「他們打不過我。」
財不外露這種常識,在未凪身上是不存在的。她也曾遇到過想要半夜偷錢或者干脆殺人取財的黑心店家。一般這種時候,她會把上門來的人綁住丟到門外面去。
只要丟了一個,其他人就會考慮自身實力問題,不會再進來。
雖然極力阻止說自己並不需要新衣服,但未凪還是不顧阻攔的買了。她強迫炭治郎和禰豆子換下衣服,全都拿給老板娘洗干淨。
經過幾天的趕路和短暫的戰鬥,兩人的鬼殺隊制服都有不同程度的髒污。
未凪給禰豆子換好衣服,一人一鬼就這麼熟悉起來。禰豆子貪念人類溫暖的體溫,換好衣服之後十分快樂地抱著未凪不撒手。
炭治郎:「禰豆子,禰豆子,快過來,你這樣一直抱著未凪很不禮貌哦!」
「沒關系。」
「但是……」
「禰豆子,很可愛。」
的確很可愛,粘人得像個小貓咪,尤其是縮小了坐在未凪懷裡,小小嫩嫩的,像個精致的小人。
未凪摸了摸她的臉頰,禰豆子閉上眼睛,像小狗一樣蹭她的掌心。
她很久沒有如此親近過人類了,即使是只鬼,禰豆子也有足以溫暖人心的體溫。
第9章
第二天起床,炭治郎從老板娘那裡拿回洗完烘干的鬼殺隊制服,穿好之後敲開隔壁的房門。
未凪沒有賴床,不僅換好衣服,還幫禰豆子換上昨天的和服。禰豆子還在粘著她,縮成小小的一團,窩在她的臂彎之中。
「早上好。」炭治郎頗有元氣的打招呼。
未凪三兩下收拾好行囊,床上那兩件穿過一次的和服皺巴巴地扔在那裡。
炭治郎:「衣服漏了拿哦?」
未凪轉頭,看見昨晚穿過的兩套「睡衣」,搖了搖頭。
「一次性。」
炭治郎:「哈?」
來自鄉下的孩子完全無法城裡人大小姐的思想,漂亮的和服穿了一次就不要了,太浪費了!
「這樣可不行啊,太浪費了。」
「帶著不方便。」
未凪現在還有錢,雖然最近花得快,小小的錢袋子空了不少。實際上,她覺得自己相當節省。
在萬屋裡,購買帶有任何靈力的物品都是用小判做單位的,隨隨便便都需要幾百上千的小判。
小判對她來說,不過是可以隨意使用的數字,她本丸裡只有自己一人,既不需要供養刀劍,也不用頭疼其他房間的花銷,就連購買洗衣機空調這種東西,都只需要一人份。
而且天守閣裡的家具本來就很完善,別看外表古老得仿佛像上個世紀的產物,實際上現代的東西一應俱全。
未凪自成為審神者以來,就從來沒有委屈過自己。
畢竟錢是用來花的。
大小姐很認真地想。
「但是……」
「……」未凪看他好像還要說些什麼,只好小聲地承諾,「下次不會了。」
所以這次就饒了她吧,這家旅店的老板娘買的衣服,她真的不喜歡啊。
兩人沒在這種小事上糾結太久,用過早餐之後,鎹鴉送來了下一個任務的地點。禰豆子繼續鑽進木箱裡睡覺,未凪和炭治郎沿著指引的方向趕路。
這一次,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是城鎮,而是一座偏僻的山上,比想像中的還要遠一些。
中午的時候,兩人就坐在村莊小路旁吃午飯。午飯是簡單的飯團,椎名老師給未凪的便當盒裡的食物已經吃完了,他們只好在小鎮裡買了容易存放的飯團吃。
未凪啃了一口梅子飯團,眉頭就皺了起來。
「……」
「先忍耐一下吧,」炭治郎溫柔地說道,「做完這個任務之後,我們一起吃去蕎麥面怎麼樣。」
「好。」
大小姐意外的好哄,雖然嫌棄飯團,但是她還是干干淨淨地吃完了。兩人吃飽喝足繼續上路,卻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熟人。
「拜托了!請和我結婚吧!」愛哭又愛鬧,曾經抱著未凪的腿不撒手的同期——金色短發的少年我妻善逸正纏著一個小姑娘不放,像個變態一樣哭著喊著要和人家結婚。
「我不想到死之前還是孤獨一人啊,拜托了,請你和我結婚!」
未凪遠遠地停下了腳步,遙遙地指著那邊的位置:「炭治郎,可以換路嗎?」
被抱著大腿不放的場景歷歷在目,未凪心生畏懼,不太淑女地躲在炭治郎身後,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明明隔了有十米,但是我妻善逸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耳熟的聲音。他耳朵抖了抖,猛地轉過頭,淚珠甩落。
「小凪,炭治郎!」
遇到熟人之後,我妻善逸立即放開了掙扎不斷的陌生小姑娘,像看到救星一樣飛撲過來。
「嗚啊啊啊啊啊!我好想你們啊!」
飛撲的善逸臉上還掛著鼻涕泡泡,未凪心下一驚,立馬拉住炭治郎的衣服,把他頂了上去。
善逸沒法躲過那麼大的炭治郎去抱未凪的大腿,只好退求其次,一把拉住炭治郎的衣服。
「好可怕!太可怕了!我要死了!我要死在下一個任務,會被鬼吃掉的!」
情緒崩潰的金發少年哭得太凄慘了,本想教訓他的炭治郎也不好開口,只能順著他的力度彎下腰。
「發生什麼事了嗎?」炭治郎擔憂地問道。
「嗚嗚嗚嗚太可怕了!」
就在我妻善逸哭泣不止的時候,他的鎹鴉小麻雀從他的頭頂飛了出來,辛苦的拍打著翅膀。
炭治郎伸出手,任由小麻雀落在自己的掌心上。
「啾!啾!」
善逸和未凪都沒辦法聽懂小麻雀到底在說什麼,但是炭治郎大致理解的點點頭。等小麻雀說完之後,他的表情從擔憂,到隱隱發怒。
「善逸!」
我妻善逸暫停哭泣,抬起頭:「怎、怎麼了?」
「不要給麻雀帶來困擾啊!」
「什麼?我沒有!」
「你聽!」炭治郎舉著小麻雀,掌心湊到我妻善逸面前,小麻雀十分配合的「啾啾」兩聲,「不去做任務,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上前騷擾,你這樣還是鬼殺隊的劍士嗎?!快點向麻雀和那孩子道歉啊!」
「炭治郎你能聽懂麻雀說話嗎?」善逸震驚地問道。
「是啊,」炭治郎點點頭,「善逸聽不懂嗎?」
「當然聽不懂啊!倒不如說普通人也不可能聽懂麻雀說話的吧?!」善逸大聲說道,眼珠一轉,視線落到炭治郎身後的未凪身上,「對吧,小凪!」
未凪躲得更隱蔽了,她動也不敢動,完全是炭治郎移一步,她移一步。
我妻善逸果然沒有放過她,被炭治郎壓著去向那陌生的女孩子道歉完之後,他無理取鬧地讓炭治郎賠償損失。
「炭治郎好狡猾啊!自己和小凪一起開開心心的做任務,現在還阻止我結婚!你怎麼可以這樣!」
金發少年越說越激動,一邊哭一邊捶地。
「善逸……」
「我不管!你要賠償我的損失!」
他的眼睛精准的盯上了未凪。
「真好啊,炭治郎,」我妻善逸露出了羨慕和咬牙切齒的奇妙表情,「和未凪一起做任務,很開心吧?」
「和漂亮的女孩子一起做任務,一定很開心吧!」
他看起來下一秒就想拔刀。
「善、善逸?」炭治郎懵逼,好好的解釋,「因為某些原因,我和未凪現在暫時組隊,善逸也是要去那座山上做任務嗎?要不要一起?」
「咿呀∼既然炭治郎你誠心誠意地邀請我,那就一起吧∼」我妻善逸陰沉的表情一秒變化,愉快地回答道,「和小凪一起做任務的話∼我完全沒問題哦∼」
未凪:「炭治郎。」
她拉炭治郎衣服的力度更重了。
兩人任務變成三人任務,原本善逸也是要去那座山上的。只是半路拖延還糾纏女孩子,剛好和炭治郎未凪這一組撞上了。
鎹鴉讓他們三人一同上山,三人速度都不慢,就連善逸也能輕松地跟上來。
如果善逸能夠放棄蹭到未凪這邊來,那就更好了。
未凪一個勁地往炭治郎身邊躲,善逸一個勁地朝未凪那裡靠近。兩人奔來跑去,繞著炭治郎轉圈,炭治郎的腦袋都要發暈了。
他最後選擇拉住了善逸。
「善逸,不要玩了。」
「我可沒有在玩哦!」善逸理直氣壯地說道,「小凪∼」
未凪:「炭治郎。」
「善逸,你這樣會惹未凪生氣的。」炭治郎嘆了口氣。
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三人依靠指引來到山間一家屋邸面前,還在樹下看到兩位發著抖抱在一起的孩子。
一看到陌生人,兩人抖得更厲害了,害怕得冷汗都落了下來。
情況特殊,炭治郎去接觸樹下發抖的兩兄妹詢問情況,善逸的恐懼重新壓了上來,他一來到這間屋子前,便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我妻善逸的聽覺十分敏感,能夠聽到常人聽不見的聲音。在炭治郎和未凪一無所覺的時候,他清晰地聽到了來自屋子深處,修羅般令人恐懼的敲鼓聲。
「咚——咚——」
沒有音樂帶來的愉悅,也不成曲調,單純是泄憤一樣,充滿憤怒的敲鼓聲。
一段急促的聲音之後,我妻善逸率先聽到了人類微弱的心跳聲。他與炭治郎尚未反應過來,身旁的未凪原地躍起,伸手接住從二樓倒飛出來的人類。
她身上的羽織沾上艷麗的血花。
未凪抱著人輕巧地落地,她輕輕地把人放下來。
「!!」炭治郎立即小跑過來,濃郁的血腥味令人心驚。只需要一眼,炭治郎就看出來了。
這個人沒救了。
從屋子裡飛出來的人類眼神無光,他迷茫地望著天空,斷斷續續地說著遺言。
「明……明……」明明,已經逃出來了。
可是好疼的,被撕扯開來的傷口好疼,連體溫也慢慢的消失。
他好想回家啊……明明已經逃出來了……
死去的青年眼角還帶著痛苦的眼淚,炭治郎伸出手,撫平他的眼皮。
眼睜睜的看著活生生的人類在自己面前斷氣,實在太難受了。炭治郎悲傷又憤怒,要是早來一些,或許這個人就不用死了。
然而發生的事情無法倒退,錯過的時間無法逆轉。他只能盡力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們走吧,未凪,善逸。」
將裝著禰豆子的木箱放到兩兄妹面前後,炭治郎回頭去看兩位隊友,他剛轉過頭,剛好看到未凪飛揚的羽織。
少女二話不說直接從跳上二樓,彈跳力驚人。
善逸阻止未果,一臉驚恐地喊道:「炭治郎!炭治郎!小凪她從二樓跑進去了!」
炭治郎:「……」他看見了。
他回過神來,連忙招呼善逸:「善逸,快走吧,我們也進去。」
善逸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未凪頭也不回的闖了進去,即使知道她很強,卻也擔心起來。
「那、那走吧。」他努力鼓起勇氣。
剛踏入屋子裡,我妻善逸就沒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死定了死定了,我會被鬼殺掉的!嗚嗚嗚小凪,你在哪裡……」
……
未凪並不是頭一熱就闖進來的,基於對自己實力的認知,以及被死亡衝擊的憤怒,促使她立馬行動。她從最方便的地方進入,卻來到了空無一人的房間。
昏暗的房子陰森潮濕,到處充滿了血腥的氣息。
她把日輪刀拿出來,當場拔刀,然後推開一道又一道的門。
也不知道這間屋子的構造到底是怎麼回事,曲折又不科學,房間可能連著廚房,拉開廚房門又變成了走廊。
像是空間被扭曲了一樣。
未凪的運氣不好,她找了好一段時間,不僅沒有人,連聲音都聽不見,偶爾還發現站著的房間突然水平翻轉,榻榻米的位置換到天花板去,而自己腳下踩著的正是脆弱的天花板。
她總覺得她用力過度,天花板就會被她踩裂。
一道又一道的門被打開,未凪皺著眉,最後選擇了最方便的模式。她舉起日輪刀,見到門就首先破壞掉,碎木落在地上到處都是,門被破壞後,就算之後房間方位變化,也能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捅了大概十幾道門後(也有可能是窗),未凪終於感覺到了人類的氣息。一個頭戴著野豬皮毛頭套的人光著膀子衝了過來,見到未凪也不減速,似乎想直接躍過她繼續前進。
未凪站在原地,只見那人身體極其柔韌地躍起,踩著周圍的牆面飛快的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嘴裡還發出狂笑,大聲喊著「豬突猛進」,興奮又愉快地跑了。
未凪:「……」
是野獸嗎?她不禁這麼想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遇到了野獸一樣的人之後,再過了幾個房間,未凪終於看到了頭頂上方的鬼。他渾身上下掛滿了鼓,煩躁地皺著眉。
「一個接一個……沒禮貌的家伙……」鬼充滿怒氣地說道,「隨意出入小生的家……」
未凪拿著刀衝了過去,擺出攻擊的姿勢。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這一招幾乎是所有雷之呼吸法使用者最常用的招式,速度快如閃電,直線一樣的攻擊方式雖然容易被破解,但是只要速度夠快,完全不成問題。
腰鼓鬼的視線捕捉到攻擊者的身影,那雙非人的眼睛突然出現了神采。
「……稀血!」吃過不少人的鬼,根據未凪皮膚透出來的味道瞬間判斷出來,「居然是稀血!」
稀血的人類中蘊含的能量比普通人類要高很多,吃掉一個稀血,相當於吃掉一百個人類,可以飛快的讓鬼的實力上漲。
「只要吃掉你,我就可以回到那位大人身邊!」
腰鼓鬼興奮地說道,手掌抬起,敲在鼓面上。
「咚——」
房間方向瞬間傾倒,原本對著腰鼓鬼砍的未凪,突然離他越來越遠。
「啪——」
衝過去的軀體突然下墜,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第10章
未凪摔得日輪刀都掉在地上。
再厲害的人,也沒辦法違背地心引力,原本能成功揮下的一刀,在力的作用下變得滑稽不堪。
她還沒來得及懊惱,如同吃了興奮劑一樣的腰鼓鬼馬不停蹄地開始下一個攻擊。
「咚——」
無形的攻擊接踵而至,未凪剛跳離原來的位置,就看到地面上出現三道野獸抓痕一樣巨大的痕跡。她一躍而上,整個人掛在房間的側面。
地心引力對惡鬼不起作用,他站得十分穩當,變化的只有房間裡的其他東西,包括位置。要靠近他很難,未凪放棄用雷之呼吸法,改成另一種攻擊模式。
審神者並不是很擅長使用刀劍,她的刀劍攻擊,基本糅雜了許多看過的招式。
有可能是某個本丸裡的刀劍的招式,也有可能是敵方時間溯行軍的慣用招式。
她從來沒有系統學過任何基礎,就連雷之呼吸法和六個型,也是直接復制過來的。
對未凪來說,只要見過就能使用,威力跟著身體一同爆發,這種程度可以對付大部分的敵人。她極少在戰鬥中受傷,像是現在這樣被重心引力壓制,無法接近敵人,還是頭一次。
也算是某種新奇的體驗吧。
既然刀劍暫時用不上,她干脆使用血鬼術,沒有立即去撿腳邊的日輪刀。
「血鬼術·狂風暴雨!」
這是從那只會血鬼術的鬼那裡學到的第二個招式。
手向前伸出,掌心對著的地方開始釋放無形的風刃。如雨滴一樣細密的攻擊並不致命,卻很難閃躲。身上掛著許多鼓的惡鬼原本就不擅長近戰,更不想讓稀血的獵物逃跑,便硬生生的承受下來。
血液滲出,惡鬼下意識的護住脖頸頭顱,暫時緩下敲鼓的速度。未凪看准時間把日輪刀撿起來,盡量拉近一人一鬼的距離。
就在這時,戴著野豬皮毛頭套的少年撞開這房間的門,從半空中躍了進來。他的視線立馬捕捉到房間裡的鬼,大喊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你了!怪物!」
未凪注意到,有過一面之緣如同野獸般的少年手裡拿著的是日輪刀。刀身破破爛爛,看著寒磣,似乎經歷過幾場激烈的戰鬥。
應該是隊友吧?
未凪不太確定,這人笑得宛若反派,囂張又大聲。
他看都不看未凪一眼,舉起刀朝鬼衝了過去。
「等一下!」未凪只來得及喊一聲,就看到那只鬼毫不猶豫地舉起手,拍打在鼓面上。
「咚——」
短促的鼓聲響起,房間的水平繼續翻轉,飛躍在半空中,揮向惡鬼的一刀落空,野豬少年嘖了一聲,柔韌的肉|體不可思議的扭轉,硬生生的調換了方向。
很可惜的是,惡鬼再次敲響了鼓面。
兩人合作看起來勝算要好很多,起碼可以制止惡鬼的動作。未凪並不怕暴露自己的異常,只要這位陌生的隊友願意與她合作,那麼她就有把握,能在瞬息之間斬下惡鬼的頭顱。
「合作——」嗎?
野豬少年從未凪身邊越過,帶著缺口的日輪刀繼續攻擊。
他根本不聽人話啊!看起來並不想合作!
一身肌肉的鬼殺隊隊員壓根沒聽未凪說話,頭也不回狂笑地舉著刀繼續攻擊。惡鬼拍鼓面的速度越來越快,未凪連血鬼術都用不出來,光顧著找好落腳的位置,就已經花費了大量的時間。
偏偏因為現在多了一個雜亂無章的人,還沒辦法使用大範圍攻擊的血鬼術,容易誤傷。
真是太麻煩了……
沒辦法了,未凪只能暫時放棄血鬼術,拿著日輪刀一同衝上去。她和野豬少年一人一邊,互不干擾,惡鬼拍鼓面總得先顧及一個,而另一個人則方便多了。
未凪率先衝到惡鬼面前,純金色美麗的刀身攝人心神,精美得如同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刀揮下。
「雷之呼吸·貳之型,稻魂!」
狂風暴雨般的劍擊速度極快地落下,最後一擊幾乎要把惡鬼的頭顱斬下來。
就在那一瞬間,惡鬼意識到自己即將落敗,在下一秒,頸上頭顱很有能會被砍下。
野豬少年見到這一幕,有些著急地喊:「喂!那是我的獵物!」
一人一鬼都沒聽他說過,細密的斬擊幾乎要把鬼切碎開來。
「咚。」
敲鼓聲急促又短暫,面前的惡鬼在瞬息間消失,變成一堵紙門。未凪揮下的刀無法停下,面前的紙門被割裂成一片片。
她輕巧地落地。
未凪:「……」
不見了。
目標失蹤,攻擊也沒用,就是不知道剛才那一聲敲鼓聲是從哪裡傳來的。
未凪可以肯定,她即將落下刀的時候,惡鬼壓根沒有反應過來,連手掌也來不及拍在鼓面上。
是有另一個幫手嗎?
她不確定的想。
野豬少年見鬼消失不見,招呼也不打立馬躲門而出。未凪抬手拍掉羽織上細碎的木屑,平靜地拉開下一扇門。
……
炭治郎和善逸一同進入屋子時,之前在外面呆著的兩兄妹因為害怕木箱裡傳出的聲音,鼓起勇氣跟著兩人一同入內。
四人在某次鼓聲響起時走散,炭治郎和妹妹照子一起,殺了一個不強的鬼之後,找到了兩兄妹的哥哥,也見到了哥哥手上的鼓,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在這時,他們遇到了找上門來的身上帶鼓的惡鬼,惡鬼身上染上了濃重的血腥之氣,極度新鮮的血液散發著鐵鏽般的腥臭味。
炭治郎強忍著捂住鼻子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叮囑身後的兩兄妹,在他踏出房間之後再度敲響鼓面。
惡鬼那個能轉換房間位置的鼓在哥哥那裡,只要在這個房間把惡鬼斬殺,那麼一切便會結束。
炭治郎抓緊了手中的日輪刀。
他原本在第一個任務時受的傷還沒有痊愈,現在打起來還是有些吃力。惡鬼怒氣十足,敲鼓的聲音更大了。
寂靜的屋子裡鼓聲驟然變大,正在尋找惡鬼的另外兩名鬼殺隊隊員紛紛順著聲音的方向走。
不約而同的是,兩人完全不把破壞放在心上,無論前面是紙門還是牆面,都毫不猶豫地撞開。
未凪揮刀的速度很快,雷之呼吸讓她速度比平時更快幾分。她斬下的門,落下的木屑已經無法掉在她身上,少女一躍而過,很快就來到戰鬥的門前。
另一邊戴著頭套的野豬少年比她慢一步,卻也飛快的拉開大門。
「找到你了!」
三位鬼殺隊成員同聚一室,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惡鬼身上。
見到未凪,炭治郎眼眸一亮,驚喜地喊道:「未凪,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這一位是……?」
「隊友。」未凪回答道。
野豬少年哼氣,也沒理他們。三人結束短暫的談話,由野豬少年率先衝出去,兩把缺了口的日輪刀毫不猶豫地揮下。
「一個兩個……像蟲子一樣的家伙……」惡鬼煩躁地開始敲鼓,「真麻煩……消失吧!」
房間以極快的速度開始逆轉四面牆體,重力的改變令人措手不及。未凪在上一次接觸之時已經習慣翻轉,她單手拎起炭治郎的衣服,兩人飛快地躍起。
「未凪?!」炭治郎發出驚叫聲。
「干擾他,」她說道,「剩下的我來。」
兩人一致決定無視野豬少年,剛巧那家伙誤打誤撞地干擾了惡鬼的速度,勉強算是三人合作。
未凪躲進房間的架子之間,身影飛躥。炭治郎深吸一口氣,水之呼吸法在身體中流轉,鼓脹的血管和燃起的溫度令他發熱。
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他飛快地適應惡鬼敲鼓的速度,和野豬少年一左一右包抄惡鬼。
「哈哈哈,得手了!」
「就是現在!」
兩道不同的聲音響起,惡鬼慌張地抬起雙手,連續兩道鼓聲翻轉房間,兩人因重力往下墜。
而在這時,從兩人墜落之間的縫隙穿出一道金色的閃光,如雷電般的直線瞬間逼近。
拔刀的速度在惡鬼的眼眸中變得極為緩慢,他能仔細地觀察到衝過來的少女肅穆的臉龐,余光見到往後仰的兩位佯裝攻擊者一驚喜一氣急敗壞的表情。
「哢——」
拇指推開刀鍔,利刃抽出的聲音悠長細膩,惡鬼來不及眨眼睛,他驚愕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拔刀,收刀,兩個步驟快如閃電,被切開脖頸的鬼甚至沒感覺到痛苦,便在一瞬間結束。
頭顱翻轉,往地上墜落的惡鬼睜大眼睛,咚咚兩下,滾落在地板上。
「小生……輸了嗎……」
日輪刀碰到的傷口切面開始燃成灰燼,惡鬼平視著地面上的一切,看到其中一位落地的少年,如舞蹈般避開散落在地上寫著字的紙張。
小生的作品……原來也會被人珍視嗎……
惡鬼消散之後,沒搶到最後一擊的野豬少年率先從地上爬起來,他飛快地擺出攻擊的姿勢,直接朝未凪奔去。
「你這家伙很強嘛,和我決鬥吧!」
小炮彈一樣的野豬少年低著身體衝過來,未凪面不改色地錯開身位,回身腳一踹,把他踢了出去。野豬少年衝出去的地方剛好對著二樓窗外,他來不及調整身型,只能被迫撞開紙門衝了出去。
未凪重新把日輪刀掛回腰間,炭治郎讓她先出去,幫忙看一下禰豆子的情況,他自己返回到屋子裡,去尋找被他放在某間房間中的兩兄妹。
她剛走到陽光之下,就看到那位野豬少年在搶裝著禰豆子的木箱。一直沒見到的善逸緊緊的抱著箱子不撒手,任由野豬少年扯著他的衣服拳打腳踢。
未凪停下腳步,表情嚴肅起來。
她擺出了出刀的姿勢。
「雷之呼吸——」
善逸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立馬抬起頭。
「壹之型——」
美麗的少女壓低身體,手搭在日輪刀上方那把小狐丸上。
「霹靂——」
善逸慌張起來地喊起來:「小凪,他是鬼殺隊的——」
「一閃!」
「啊啊啊啊他是我們的隊友不要殺他啊!!!」
第11章
炭治郎帶著兩兄妹走出來的時候,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隊友們拔刀的拔刀,勸架的勸架。他還能看到被鋒利刀刃切開的碎葉在空中亂舞,身體柔韌的少年一個下腰,靈活輕巧地躲開攻擊。
善逸看到他,就像看到救兵一樣,抱著木箱飛快的跑過來。
「炭治郎!你終於出來了!」
金發少年聲音哽咽,飛快地向炭治郎解釋隊友互毆前發生的事情。
未凪看到野豬少年在打善逸,怒氣爆發,一言不合就拔刀。她的表情平靜,但是心髒跳動的速度卻比平時要快一些。
她在生氣,攔也攔不下來的那種。
善逸嘗試過和她說清楚情況,但是未凪沒聽,戴著野豬皮頭套的隊友也不聽,比試的時候還用上真劍,看得人心驚膽戰。
「隊友之間不可以打架啊!」
叫喊聲根本沒有傳達出去,刀刃切開空氣的聲音響亮,拔刀的少女眼神裡只有戴頭套的野豬少年。
「哈哈哈!沒打到!再來!」少年興致頗高的挑釁。
「完蛋了完蛋了……炭治郎……怎麼辦啊?」
「先把他們兩個分開,剩下的等一下再想!」
「啊……嗯!」
善逸和炭治郎兩人分頭行動,一人拉住一邊。未凪見到善逸飛撲過來,立即收起了刀,想當配合。
善逸松了口氣,嗚咽著拉住她的羽織。
「小凪……」
太嚇人了,小凪生氣的時候超可怕的!雖然還是很可愛……
而陌生的鬼殺隊劍士被炭治郎打掉刀之後,放棄把刀撿起來,手握成拳干脆更換了攻擊目標。
「等一下!好好聽人說話啊!呃——」
炭治郎被打中了腹部,捂著肚子往後退了幾步。
「你也想當我的對手嗎?啊?那來吧!」
兩人菜雞互啄,最後終結於炭治郎異於常人的頭槌攻擊。
野豬少年——也就是嘴平伊之助的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未凪仿佛聽到了頭骨被敲碎的聲音。
作為罪魁禍首的炭治郎卻連皮都沒蹭掉,精神抖擻地站在原地。
「打架是不對的!」炭治郎大聲說道。
未凪眼神一變,搭在腰間小狐丸上的手立即放下,乖巧無比。
鬧劇告一段落,嘴平伊之助因為攻擊陷入眩暈狀態。除了未凪之外,三人多多少少都帶著傷,鎹鴉帶他們前往紫藤花紋之家,接受治療和修養。
紫藤花紋之家是在背後資助鬼殺隊的大家族之一,據說是這個家族的祖宗曾經被鬼殺隊救過,因此對鬼殺隊成員提供了免費治療和住宿等服務。
未凪不需要治療,她身上的傷口根本不需要塗藥,因此和其余三人分開來。
禰豆子暫時在她房間玩,炭治郎三人在接受醫生的檢查。
未凪坐在長廊邊上,她的鎹鴉窩在她的膝上,柔軟地嘎嘎叫著,旁邊坐著可愛又粘人的禰豆子,趴在她的大腿上,長發垂落。
手裡的木梳散發著清淡的香氣,未凪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梳理禰豆子的長發。她動作很輕,從頭梳到尾,梳好的部分撥到一邊。
禰豆子比未凪要小幾歲,小姑娘即使變成了鬼,也可可愛愛的。她還沒學會說話,蹭過來時像只可愛的小動物。
未凪對炭治郎的態度平和,除了當初在考試結束後幫忙解圍之外,大約也有禰豆子的緣故。
小姑娘太可愛了,像背脊被摸了之後,還會打呼嚕的狐之助。
禰豆子睡眠時間長,和未凪玩了一會兒又開始困了。她把禰豆子抱進房間裡,剛掖好被角,炭治郎便過來敲門。
他身後意外的沒跟著兩個小尾巴,未凪左看右看,生怕突然遭到襲擊。
炭治郎失笑:「善逸和伊之助他們玩累睡著了,沒有跟過來。」
未凪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不習慣太過吵鬧的場合,也不擅長對付善逸那樣熱情滿滿的人。
幾人飽經勞累,早就已經撐不住了,只有炭治郎掛念著禰豆子,便打算過來看一下情況再回去睡。
沒想到看完禰豆子乖巧的睡相之後,炭治郎睡意突然消失。他拉開門走出去,看到未凪沐浴在月光之下,身邊還擺著一碟小團子。
未凪側身看到炭治郎,朝他招招手,並且往旁邊挪了挪。
「是要我坐下嗎?」
她點點頭。
小團子放的糖不多,微甜,是紫藤花紋之家的老婆婆拿過來的。
未凪和炭治郎分食,周圍安靜,微風吹拂,是適合套取情報的時機。
「炭治郎,」未凪突然問道,「你知道鬼是怎麼增加的嗎?」
炭治郎當然知道,他從老師那裡得知了罪魁禍首的名字。
——鬼舞辻無慘,造成鬼與人悲劇的罪魁禍首,是制造不幸與仇恨,悲傷與憤怒的鬼。
群鬼之首,是不值得原諒的怪物。
聊天是拉近距離的方式,炭治郎的拘謹在無形之間慢慢消失。他注意到未凪腰間的刀很久了,趁著氣氛正好,開始好奇起來。
「未凪的另一把刀不是日輪刀吧?」
睡覺也不離身,依舊掛在腰間的是未凪的小狐丸。她特意帶這把刀過來執行任務,用處倒是有的,可以有效的制止鬼再生。
不過沒有日輪刀好用。
「它叫小狐丸。」未凪回答道。
未凪接受經歷過腥風血雨的本丸時,裡面是沒有小狐丸的。她去萬屋買東西的時候見過別家本丸的小狐丸,雖然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卻也大致推測得出它的付喪神長成什麼樣。
有一頭漂亮的白色長發,眼睛是糖果一樣漂亮的紅色,有小虎牙,頭頂有兩撮狐狸耳朵一樣豎起來的頭發。
他長得很高,喜歡吃油豆腐,像狐狸一樣。
有時候未凪還會思考著要不要召喚付喪神,但是考慮到之前的失敗,她便放棄了。
並不是害怕,也不是討厭。
未凪只是,稍微有點累了。
你看,盡心盡力的審神者總是勞累的,除了工作上需要忙碌,還要照顧刀劍們的情緒和小心思。
她可是上司啊,上司要顧慮好員工的心情,才能更好的「使用」他們。
刀劍付喪神們面對的並不是企業辦公室工作,而是前線的廝殺。最開始當審神者的時候,未凪還不知道前線到底是什麼模樣,戰鬥對她這樣的大小姐來說,不過是書面上才能了解的東西。
後來她親自上陣,用著曾經看過的招式砍殺敵人,曾經受過傷,也累得哭過,吐過,埋怨過。
審神者走過的路鮮血淋漓,赤腳踩在荊棘之上,在其上開出艷麗的血花。
再後來,她開始思考。
她能擔負得起別人的生命嗎?付喪神是分靈,卻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他們受傷了會流血,痛苦時會哭泣,傷勢過重會死亡。
未凪還沒做好准備。
她暫時是不會召喚刀劍付喪神的。
回憶不過一瞬間,審神者的視線從小狐丸的刀身上移開。
夜色漸濃,炭治郎辭別,未凪也回去睡覺。
夜晚相安無事,一夜無夢。未凪一大早就被鎹鴉喊起來,昨天還溫柔小意窩在未凪膝蓋上的烏鴉此時化身葛朗台周扒皮,催促她趕緊出發做任務。
未凪遲疑:「炭治郎傷還沒好……不和炭治郎一起?」
她還記得之前的命令是兩人暫時組隊,才過了兩天而已。
政府也沒有效率到能在兩天內讓所有城鎮都撤銷對她的通緝令吧?
「任務——任務——東邊——」
鎹鴉叫了起來。
她沒辦法,只好讓禰豆子變小鑽回木箱,把木箱還給炭治郎之後,與三人辭別。
他們三位經過一晚的鬧騰,彼此之間熟悉了不少。看樣子修養期間融洽相處,說不定還能組起小隊。
鬧騰的道別之後,紫藤花紋之家的老婆婆給未凪打完火花,祛除災厄後,她便拿著自己的行囊和兩把刀重新出發。
鎹鴉催得太著急了,未凪本來還想休息多兩天。
一直在趕路實在太辛苦了,沒有狐之助的幫忙,一個接一個的任務變得麻煩起來。
未凪懶癌被迫隱藏,她剛松懈下來,又要開始打起精神。
鎹鴉讓她去東邊,與新的隊友彙合。它催得仿佛要債的打手,就連停下來吃個午飯,都在不斷地催促。
未凪:「……」
鬼殺隊的一半隊員分十個等級,從甲到葵,而甲階隊員之上,是柱。
鎹鴉的態度讓她確認,新的隊友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是甲階隊員,或者是柱。
當然,是柱的可能性比較大,鎹鴉催促的模樣仿佛未凪在做什麼大不敬的事情,簡直想拉著她一起飛。
集合之地是在一家小飯館中,未凪確認了好幾遍,在她的鎹鴉催促的目光之下走了進去。
只需要一眼,她就捕捉到全店最為明顯的那一桌。
畢竟上面疊放的便當盒堆積成小山,搖搖欲墜地層疊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摔下來。
「好吃!太好吃了!」
洪亮的聲音穿透整個小飯館,傳入未凪的耳中。
她神色一凜,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錢包。
隊友太能吃了,她的錢夠用嗎?未凪憂心地想道。
審神者習慣了給同事(下屬)的刀劍付喪神發工資(補貼),到現在還沒扭轉過來。
她和炭治郎一起的時候,也是她搶先付錢,後來炭治郎給她錢,她收下之後,偷偷摸摸地放進禰豆子的衣服小兜裡。
新隊友是個剛脫離少年範圍的青年,濃眉大眼,頭發是金紅分層,上面金色,下面漸變火紅,像火焰一樣。
穿著的羽織也與發色類似,相當顯眼,笑容燦爛,真情實感地贊美食物。
胃口好的人還能帶起周圍人的食欲,飯館裡的人不約而同的吃得比平時還多,吃完之後饒有興趣地看向新隊友的方向。
未凪看了下,那邊的桌子暫時坐不下另一個人,她走到旁邊的桌子,也點了一份便當。
便當的味道不算特別好,但是還不錯。未凪吃了一份停了下來,隔壁桌的新隊友也差不多吃飽,把最後一個便當盒放下。
「非常好吃!多謝款待!」
未凪抬起頭,看到對方吃飽後便當盒堆積的數量,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
「哇……」好能吃啊。
第12章
穿著相似隊服的新隊友很容易就認出未凪來,清爽又帥氣的青年聲音洪亮,充滿蓬勃朝氣。
是火焰一樣炫目的人。
「你就是未凪吧,你好!我是煉獄杏壽郎,是你接下來的隊友!」
「嗯……你好……」
新隊友太熱情了,仿佛靠近就會被灼燒,如同燃燒的烈火。
未凪最不擅長對付的就是這類型的人,她慢半拍地回答,對方一點也不介意。
「我請你吃飯吧!這裡的紅薯飯非常好吃!」爽朗熱情地青年極力邀請,雙目明亮,炯炯有神。
「謝謝……但是我吃過了。」
紅薯飯的確很好吃,不過未凪已經吃過了,她拒絕了煉獄杏壽郎的邀請,對方也不生氣,精神滿滿的結賬之後,領著新隊員一同出門。
煉獄杏壽郎對新加入鬼殺隊一周的新隊員不熟,和她組隊的命令也是今天早上才出現的。
他只知道對方的名字,以及要與她組隊的原因。
名為未凪的新隊友沒有編到任何一個隊伍中,她情況特殊,除了在加入鬼殺隊之前,殺鬼被通緝以外,還是個稀血。
一般稀血的人類容易引來鬼,據煉獄所知,她除了執行任務時殺了兩只鬼以外,趕路時也砍了兩個。
她一個月內殺鬼的數量都快趕上普通隊員的一年了,的確十分危險。
兩人的任務是在離這裡不遠的北邊村落,一同過去,大約走上半天就能到。
未凪話不多,煉獄杏壽郎也不是八卦的人,可不知怎麼地,兩人一句搭著一句聊天,相互暴露了不少信息。
「嗯——這把刀叫做『小狐丸』?」煉獄杏壽郎和未凪聊起了她腰間掛著的那把刀,她干脆把刀取下來,讓煉獄看。
「是的。」
煉獄杏壽郎接過,仔細的查看刀身。
他是知道「小狐丸」的,傳說中的刀,由三條宗近打造的刀。「小狐丸」極具傳說色彩,是平安時代傳下來的刀,相傳它被打造的時候,曾受過稻荷明神的幫助,是神明和人類一同鍛冶的刀。
然而真正的小狐丸是傳說中的刀劍,實際上並不存在於世,煉獄杏壽郎毫無疑問地知道這一點。
繼承了名刀之名的刀刃比煉獄杏壽郎想像的還要更好一些,他眼眸一亮,興奮起來。
「真是把好刀!」他不住的誇贊,雙目燁燁生輝,仿佛有碎金落在瞳眸之上,宛若閃亮星辰。
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仔細一看,在上首的位置還有狐狸花樣的刀紋。
「制造這把刀的刀匠一定非常出色!」他中氣十足的誇獎,「唔嗯,不介意的話,請把制作『小狐丸』的刀匠的名字告訴我吧!」
「……」未凪沉吟片刻,決定實話實說,「三條宗近。」
煉獄杏壽郎聽到這名字,先是重復了幾遍,隨後反應過來。
「三條宗近……是我想的那位三條宗近嗎?」
「嗯,是小狐丸和三條宗近。」
青年相信了未凪說的話,眼神更亮了,他贊嘆地摸了摸小狐丸的刀身,興奮之情溢了出來。
只要是對名刀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小狐丸」與三條宗近這兩個名字。三條宗近是最早的刀工之一,最具代表性的刀是「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劍之一。
「沒想到『小狐丸』竟然是存在於世的刀!」
看他喜歡的模樣,未凪問道:「要試一下嗎?」
「嗯?」
「和我比試一下吧。」
一直被動的少女突然提出比試,煉獄杏壽郎詫異過後,點頭同意:「哈哈哈哈,好!那來吧!」
現在還是白天,他們只需要在天黑之前抵達任務地點就行了。目前還有些時間,正巧兩人暫時組隊,還是先摸清隊友的實力比較好辦事。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請多指教。」
煉獄杏壽郎用小狐丸,未凪拿著日輪刀。兩人點到為止,干脆沒拔刀,抓著刀鞘興致勃勃的比劃。
刀鞘相向,互相撞擊的聲音比刀刃比劃時要沉穩許多。兩人像是拿著兩把木劍,在陽光下寬敞之地比試,仿佛置身道場。
未凪的本丸裡有演練場,場地寬闊,她在最開始上戰場前也訓練過,後來實力上去了,演練場也變得沒必要起來。
事實證明,審神者不需要努力,就能輕而易舉地獲得別人需要千錘百煉才能得到的東西。
就像此時的比試一樣,美麗又認真的少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步起來。
一開始,未凪的實力還是比較符合煉獄杏壽郎的想像的。她像一個正在學習的幼兒,抓著不相符的武器,揮舞的招式看不出流派。
少女每個招式銜接之間並不完整,中間夾雜著不同的流派,然而每一招的速度都很快,動作標准完美。
唯一的缺點便是用得太雜了。
雖說如此,但是未凪進步的速度過於誇張,煉獄杏壽郎甚至在後面的比試時,看出了對方攻擊中出現了炎之呼吸——也就是他本人的影子。
屬於煉獄杏壽郎個人習慣的戰鬥方式被她學了去,她像一面鏡子一樣,毫無差別的運用在實戰當中。
「到此為止!我已經明白了,你做得很好!」
毫無疑問,名為未凪的少女,是前所未見的天才。她無需煉獄杏壽郎的額外照顧,就已經是一名出色的劍士。
「呼……多謝您的指導。」
「你很優秀!」煉獄杏壽郎誇獎道,把小狐丸還給未凪,熱情從刀刃轉移到她的身上,「是位可靠的劍士!」
與名刀相比,優秀又天才的後輩更值得注意。
「嗯……謝謝。」
「這次任務完成之後我會寫信和主公說清楚的!」金紅發色的青年爽朗地笑了起來,「和你組隊的劍士如果不是柱級別的,根本沒必要!」
「你很強!」
學習能力非常強,光看天賦,屬於怪物級別的天才。煉獄杏壽郎和她短暫的交過手,即使雙方都沒有使出全力,卻也隱約的察覺到異常的部分。
「好。」未凪點點頭,把小狐丸掛回腰間。
她從來沒和別人說起自己的體質,以前也沒想過用在戰鬥上。曾經被嬌養的大小姐根本沒有自己動手的必要,她擁有強大無比,幾乎取之不盡的靈力,無論召喚多少把強大的刀劍付喪神,也不會疲憊勞累。
當時時之政府就是看上未凪這一點,才會讓她接手即將墮落的黑暗本丸。
對於時之政府來說,每一把刀劍都是來之不易的戰鬥力。這世界上擁有靈力的人不少,可能支撐起召喚付喪神的不多。
就連未凪自己,也以為她可以讓本丸恢復正常,為此做了不少努力。
現在想想,天下怎麼會掉下餡餅來呢?說不定餡餅裡還放了毒藥,一個不小心連命都能丟掉。
從那以後,未凪不再遮掩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在最開始的時候,她欺騙時之政府的式神修理工過來修理狐之助,學會了如何改造那只小狐狸。
再之後,她單獨上陣,在戰場上學了不少戰鬥方式。
「你進步的速度真可怕,說實話嚇了我一跳!」煉獄杏壽郎說道,雙目閃閃發光,完全沒被嚇到的跡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天賦的劍士,你一定可以成為柱的!」
但是她的目標不是成為柱啊?
未凪想了想,還是沒把心裡話說出來。
成為柱與否也只是稱謂問題,未凪並不是真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她主要是想把隱藏在暗處的鬼舞辻無慘抓住,直接干掉,然後回本丸去。
可惜的是,連煉獄先生也沒見過傳說中的鬼王。鬼舞辻無慘太會躲了,就算想找,也沒有線索。
「我會努力的。」未凪回答。
兩人走在稻田旁的小道上,穿過稻田,翻越一座山後,就能到達任務地點。
根據鎹鴉傳回來的情報,那座山上已經失蹤了好幾個人,甚至有鬼殺隊的劍士進去之後全部失蹤,這才交由炎柱解決。
未凪只是個順帶的,無論是主公還是煉獄,一開始也不曾對新劍士抱有什麼期待。
即將入夜的時候,兩人來到任務地點的山腳之下。
太陽的最後一絲余光隱藏在山下,火紅色的雲把山上的樹映照成鮮艷的紅。
隱約之間,還能聞到屬於血液的腥臭味。
第13章
太陽還未完全下山,火燒雲密布天空,余光從枝葉的空隙投落,影子斑駁。
森林中有不正常的紅,未凪和煉獄杏壽郎順著山路一路往上,在即將入夜之前,看到了屬於鬼殺隊劍士的衣服。
殘破的衣服上有塵土的污漬,有干涸血液的碎渣。
炎柱先生彎腰撿了起來,他笑容微斂,認真地查看殘留在衣服上的痕跡。
鬼殺隊的制服是很難被破壞掉的,能被撕碎成這樣,山裡的鬼實力必然不弱,起碼普通隊員無法解決。
看完之後,煉獄杏壽郎把殘服帶上,暫時掛在自己的腰間,他朝未凪招招手。
「雖然知道你很厲害,但是誰也不知道山裡的鬼到底有多強,」青年微微低下頭,說道,「在不清楚情況之前,我們暫時一起行動吧!」
「害怕也沒關系,可以躲在我的身後,我會保護你的!」
「謝謝……我一個人也可以。」
未凪習慣了單打獨鬥,之前和炭治郎組隊,也只是讓他幫忙遮掩一下身型,好一擊必殺而已。
煉獄杏壽郎的話讓她有些吃驚。
她不知道怎麼作答,只好認真的道謝。
炎柱先生並不在乎未凪的反應,他頗有經驗的在越來越黑的環境之下行走,順著微妙的痕跡一路向深山前進。
未凪跟在他身後,摸了摸鼻尖,聞到了屬於鬼的氣味。
這還是從炭治郎那裡學過來的,能清楚的聞到鬼的味道。一開始用的時候她還不習慣,空氣中充斥著各種各樣奇妙的味道,如果遇到氣味的化學攻擊,那就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煉獄先生,這邊有鬼。」她飛快的分辨出方位,指了指左邊的方向。
鬼的臭味在這裡開始分開,另一邊是人類的味道。未凪微仰起頭,鼻尖輕輕的聳動。
「另一邊有人。」
不同的方向有不同的存在,左邊是鬼,右邊是人。
「分開行動吧!」煉獄杏壽郎一秒決定,「就由我來斬殺惡鬼,你去找受傷的人。你身上有藥品嗎?」
「有,我帶了。」
「很好!注意周圍,務必小心!」
「嗯……你也是。」
未凪的鬼殺隊制服是重新制作過的,設計理念由她的老師椎名麟太郎提出。當然,直男是不會想到應該怎麼改得好看,椎名老師只是讓它更具實用性。
她的制服裡有不少暗袋,裡面放著一些常用的物品。跌傷止血止痛……等等都有,還有消毒過的干淨紗布,甚至有針線,用以暫時縫合傷口。
既然有傷員,還有打手,未凪也不想去面對腥臭的惡鬼。她順著人的氣味一直往裡走,甚至在路上看到不少血漬。
灑落的鮮血有奇怪的味道,未凪皺了皺眉,捏住鼻子。
不好……她還是不喜歡太過靈敏的嗅覺,會影響她吃飯的胃口的。
未凪的眼睛擁有能看破森羅萬像的能力,只要用雙眼看過的東西,無論是血脈傳承的能力,亦或者是招式,甚至是陰陽術,都能掌握在手裡。
然而這雙眼睛只能復制技藝,卻不能復制身體強度。未凪本身並不強,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按道理說,她的身體強度根本無法支撐她使用任何一項劍術。
但是未凪是擁有靈力之人。
流淌在血液之中,在體內蓬勃的奇妙能量可以隨時覆蓋在身體之上,一方面保護脆弱的身體,一方面讓她使出不可能使用的招式。
不管怎麼說,她依舊是不得了的天才,無論哪個方面的。
炭治郎的嗅覺看似天生天長,實際上也是改變身體結構的技巧中的一種。
既然能算得上是「技巧」,那未凪就可以學會。
雖然很不講理,但是未凪的眼睛就是這樣的存在。
順利找到人之後,未凪松了口氣。
昏迷在地的鬼殺隊劍士年紀看著並不大,臉朝下的躺在一堆落葉之間,頭上的深色雞冠頭相當明顯。
未凪記得這個人,當初在藤襲山上最終選拔曾有過一面之緣,是她的同期隊友。
被打的好慘……所幸還活著。
她走過去,仔細檢查昏迷同期隊友身上的上,怔然地發現他身上只有血腥之氣,卻沒什麼傷口。
細小的傷口沒資格用藥,未凪想了想,收回藥瓶,「啪啪」兩聲拍了拍對方的臉蛋。
「醒醒,醒醒,」她呼喚道,「醒了嗎?」
被打的少年緩慢地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露出凶狠十足的吊梢眼。
啊……眼神好凶啊。
少年眼眸聚焦,視線落在未凪身上。她離得實在太近了,甚至能讓人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糖果香氣。漂亮的女孩子正蹲在他的身邊,帶著甜味的羽織落在他鼻尖上。
「Boom——」少年的臉立馬通紅起來,他下意識地爬起,並且快速的往後退。
「——!!」不要離我這麼近!!!
他想大聲開口叱責,話語到了喉嚨,完全沒法吐出來。
好在未凪及時直起腰,見到隊友快速清醒,行動無礙,面色歸於平靜。
月夜寂靜,微風吹來微弱的血腥之氣。只隔了幾米距離的少年身上除了人的味道,還有微弱的鬼的氣味。
未凪雖然好奇,卻也沒有當面問出來。
羽織在風中窸窸窣窣,帶來少女清麗又平淡的問候:「還能站起來嗎?」
入夜後的森林非常危險,橫生的樹木會阻礙揮刀的動作。未凪把人喊起來之後,幾番交談,才知道這位同期的名字。
同期的雞冠頭少年叫做不死川玄彌,被鎹鴉引領過來做任務,也不過比未凪和煉獄杏壽郎的組合快上幾步而已。
他剛進到森林,就被攻擊了,連鬼的影子都沒見到,就被襲擊了。
「沒有同隊的人?」未凪皺眉。
「沒有。」少年干巴巴地回答。他不擅長應付女孩子,光是走在一起就令他渾身不自在,恨不得離未凪十米遠。
那就是之前過來的鬼殺隊劍士了。
一般來說,鎹鴉頒布的任務不會讓多個鬼殺隊的劍士接手。在得知之前的劍士進去失蹤之後,後續任務應該立即通知甲級或者柱級的成員,讓他們去解決才對。
說白了,就是利用鎹鴉來頒布任務這一點不夠嫻熟。回想起現代社會出現的手機計算機,還處於大正年代,科技剛揚起白帆的時候,確實比較難辦。
未凪記住了煉獄杏壽郎的味道,即使行走在黑夜之中,不靠眼眸看到的一切,也能輕而易舉的找到他。
兩人越過泊泊的溪流,從雜亂的草叢堆經過,染了一身亂七八糟的干草和枝葉,最後在一片頗為空曠的地方找到了炎柱。
說是空曠也不對,周圍的樹被折斷不少,可憐巴巴地倒在樹木之間,壓彎了枝干。落葉在樹下打著旋,銀霜未干,月下微亮,清冷寂寥。
站在中心的青年手還搭在日輪刀上,他側過身,露出腰間不曾落下的,從路邊撿起來的那片碎布。
屬於屍骨無存,甚至一時不知道名字的鬼殺隊隊員的制服碎片。
「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煉獄杏壽郎露出笑容,視線滑到不死川玄彌身上,眼神更亮了,「你受傷了嗎?」
「沒……沒受傷……」不死川玄彌說道。
怎麼可能沒受傷,只不過他的體質異於常人而已。
不死川玄彌體質很弱,只是個普通人的程度。他無法學會呼吸法,更沒辦法握著刀砍下惡鬼的頭顱。
他擁有的是異於常人的咬合力和消化器官,吃下鬼的血肉,就能暫時獲得鬼的恢復力和血鬼術。然而現在的他太不成熟了,才會被打得昏迷在另一邊的森林中。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雖然不知道實情,卻也沒有逼迫不死川玄彌說出實話。三人在森林中檢查了一番,最後由未凪確定,山上沒有活人,才一同下山。
剛落到山腳,不死川玄彌經過一番心理鬥爭,朝煉獄杏壽郎鞠躬作出請求。
「請收我為徒!煉獄先生!」
出乎未凪意料,老好人並且喜歡照顧人的煉獄杏壽郎毫不猶豫地拒絕。
「唔嗯,這個我不能答應你!」煉獄杏壽郎說道,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通過最終選拔的,但是不死川少年你——」
「——不會用呼吸法吧?」
第14章
即便被炎柱如此直白的說出自己的缺點,不死川玄彌也絲毫不動搖。他彎下的腰繃得很直,相當有誠意。
「是的,我並沒有學會呼吸法……」
他終於抬起頭,帶疤的臉流露出半分不甘。或許是月光太過柔和,那雙凶狠的吊梢眼此刻染上柔和的感覺。
不死川玄彌是在認真的求教,他的確沒有握刀的天賦,理應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在普通的世界裡。
他本來就不應該進入黑暗的戰場,這裡並非他能夠主導的地方。
可是他不甘心。
「但是我有能夠對付鬼的辦法!」不死川玄彌握緊拳頭,大聲說道,「我吃下鬼的血肉之後,可以暫時性獲得鬼恢復能力,還可以使用他們的血鬼術!」
「我想要變得更強!想要保護更多的人!想要……想要保護哥哥……」
最後那句話突然說出來時,不死川玄彌的臉立馬就紅了,他抬起手,擦了擦通紅的臉,欲蓋彌彰地大聲說道:「我有變強的理由!」
「嗯……不死川啊……」煉獄杏壽郎想了想,終於把鬼殺隊當代風柱的名字,與面前這位新劍士聯系起來,「原來如此,你是風柱不死川實彌的弟弟啊,唔嗯……我知道了!」
面對同事的弟弟,煉獄杏壽郎卻沒想過要給任何優待。不過既然不死川玄彌的體質如此特殊,又擁有安生的本事,未嘗不能好好訓練。
「不死川少年,你需要的是鍛煉,我並不適合教導你!」煉獄杏壽郎說道,「但是,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
擁有變鬼體質的少年不需要學習如何握刀,他更需要的是鍛煉身體,提高身體承受能力。
在煉獄看來,沒有誰比悲鳴嶼行冥更適合了。
不死川玄彌眼睛一亮。
「我會寫信將你推薦給岩柱悲鳴嶼行冥,但是他會不會收你當繼子,我無法保證!」
「已經足夠了,謝謝您,煉獄先生!」絕處逢生,少年再次鞠躬,感謝煉獄杏壽郎的好意。
此次任務完成,再讓三人趕夜去下一個任務地點也太過魔鬼了。剛巧附近有個城鎮,三人在鎹鴉的引領之下,一同前往城鎮的旅館住店。
未凪習慣性的拍出一塊小金幣。
旁邊的兩位男性反應和炭治郎差不多,而旅館的老板娘,也如同之前的人一樣手速飛快。
然而煉獄杏壽郎的速度更快,在老板娘的手狠狠拍下之前,他笑容清爽地拿回金幣,攤開掌心放到未凪的面前。
未凪:「……?」她頗為茫然地歪歪頭。
「收回去吧。」煉獄先生說道,看到未凪乖巧地伸出手,滿意地點點頭,「住店不需要用金幣,讓我來處理吧!」
接下來,兩個萌新看一個大佬條條有理的安排好一切,未凪與不死川玄彌一樣,像個小鵪鶉一樣跟在煉獄杏壽郎後面。
不死川離未凪有點遠,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憋著氣扭開頭,連耳朵也一起紅了。未凪看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就沒有去搭話。
她倒是對不死川玄彌的體質挺好奇的……
煉獄杏壽郎是個大哥一樣的存在,而未凪和不死川是妹妹和弟弟。他和旅館的老板娘說好了,送來了干淨的換洗睡衣和可口的食物,甚至還供應了茶水,點心。
未凪再次感受到不用自己動手是什麼樣的感覺,她舒緩下來之後,越發想念狐之助了。
如果狐之助在這裡,她就不用自己洗頭發了……
大正時期,的確沒有很多後世有的服務。未凪大小姐早就習慣了被人伺候著洗頭,畢竟她頭發比較長,到了腰間的位置。
狐之助在的時候,總會好好的幫她處理好長發,不會讓長發阻礙到戰鬥。
現在流落到未凪手裡,雖然時間還不長,但是也比以前粗糙了一些。
漂亮的頭發一日比一日凌亂,未凪良心發現的時候,才會用發帶把它扎起來,胡亂的團在頸窩,耷拉得像一條蓬松的黑色尾巴。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未凪被嚇了一跳。她門口有個守著的姑娘,手裡捧著熱氣騰騰的白色毛巾,身旁放著洗漱用的物品。
穿著和服的姑娘低著頭,上來伺候未凪洗臉,還幫她梳好發型。洗漱過後,姑娘及時的送上早飯,未凪吃完後下樓,還在思考著這件事。
原來這個時候的旅館也提供這種服務嗎……
「早上好,未凪!」煉獄杏壽郎就在不遠處等著她,未凪看了下,沒發現不死川玄彌的身影。
她小跑過去。
「早上好,煉獄先生。」
「不死川少年和我們不同路,已經出發了!」炎柱先生解釋,注意到未凪梳好的發型,露出滿意的笑容,「唔嗯,這樣看起來精神多了!」
未凪抬手摸摸耳朵旁邊,由三股辮編成的仿若花朵的發團子,心情明亮起來。
「謝謝你,煉獄先生。」
「哈哈哈哈哈!小事一樁!」
正常的女孩子都喜歡美好的東西,未凪也不例外。今天早上進來服侍的姑娘是煉獄杏壽郎額外叫的服務,他早早就注意到未凪的衣著和發型,便讓人上門幫她處理。
結果也如煉獄想的那般,少女的新發型讓她看起來更顯精神,眉眼微彎。
她很高興,也很喜歡。
兩人今天暫時沒有收到任務通知,煉獄杏壽郎決定帶未凪去下一個城鎮的某間飯館吃飯。
兩人趕到的時候,時間剛巧到正午。趕路的時候,煉獄還拿出了糖。
他在未凪還沒下樓的時候出去外面逛了一圈,順便買回來一盒漂亮的糖果。
所有投喂甜食的都是好人,未凪在那瞬間宣布,單方面拉近了與煉獄杏壽郎的距離。
是個心細的好人,並且喜歡照顧人。未凪一路上過得相當舒心,根本不用擔心局部小雨,或者突然刮風,全能的煉獄大哥會搞定一切。
太幸福了!難道煉獄大哥前世是狐之助轉世嗎!
未凪兜裡揣著糖,跟在煉獄杏壽郎後面,掀開飯館門口的布簾。她一進去裡面,就看到角落的桌子上堆積的便當盒。
未凪:「……啊。」
這一幕太過熟悉了。
就在不久前見過。
她帶著奇妙的表情,看著煉獄杏壽郎走到那堆積的便當盒桌前,爽朗又愉快的和快樂用餐的人打招呼。
「甘露寺!果然是你!」
被稱作甘露寺的人從便當盒中抬起頭,未凪最先看到的是對方顯眼的粉色頭發,發尾的位置分層,變成清爽的嫩綠色。
咋一看,甘露寺的頭發就像櫻餅團子一樣,甜美可人。
未凪喜歡吃櫻餅,尤其是紅豆餡的,特別喜歡,她可以一口氣吃十幾個不帶喘氣的。
「啊!是煉獄先生!」眼眸是漂亮淺綠色的女孩露出開心的笑容,臉頰微紅,「這孩子是……?」
她看向未凪,綠眼眸微微睜大。
映入眼中的是一位漂亮得驚人的孩子,耳朵旁邊挽著花朵一樣的發團,蜜色的眼眸像流淌融化的糖,清澈明亮。
「這位是未凪,新加入的同伴,是我現在的隊友!」煉獄興致勃勃地介紹。
見到新人,還是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甘露寺蜜璃暫時放下手裡的味增湯,綻放笑顏。
「你好,我是甘露寺蜜璃。」粉發的少女熱情地拉住未凪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對面,旁邊看著的店員呆愣一會兒,立馬識相的收走桌上的木盒。
對於喜愛美食的人來說,把喜歡吃的東西讓給別人,是喜愛的表現。
甘露寺蜜璃喜歡這個初見的女孩子,像花一樣惹人憐愛的女孩懵懂地看著她,直到面前堆滿食物,才低下頭看。
煉獄杏壽郎就在旁邊看著,他坐到另一張桌子上,點了大量的食物。
店員接待過這兩人,面色平常地下單。
「團子很好吃哦!」甘露寺蜜璃極力推薦,「軟糯甜蜜,非常好吃!」
未凪在對方期待的視線下捻起一個雪白的小團子,像一只小倉鼠一樣吃了起來。
「呀——」好可愛!未凪的吃相太可愛了,有點像甘露寺蜜璃養的那只小兔子。
明明發色瞳色,甚至連氣質都不像,但是甘露寺卻有這種感覺。她捧著臉小聲的叫起來,臉頰紅潤,從額角處滑落細細的汗珠。
被人這麼盯著看,再好吃的東西也很難下咽。甘露寺蜜璃的視線灼熱又不冒犯,未凪想了想,把她推到自己面前的食物,還回一大半去。
「我吃不完。」未凪實話實說。
「嗯∼吃不完的部分就由我來解決吧∼」甘露寺你蜜璃輕快的說道。
胃口好小,好可愛啊!
未凪很快吃飽了,她的食量本來就不大,吃飽之後只能看著甘露寺蜜璃和煉獄杏壽郎兩人繼續吃。
店員見怪不怪,時不時過來收走盒子,送上熱氣騰騰的新食。
甘露寺蜜璃喝完最後一口湯,終於吃飽了,臉上露出飽足後的幸福笑容。
未凪拿出衣服暗袋裡的糖盒,推到甘露寺面前。
「嗯?這是要給我吃嗎?」
「謝禮。」
「呼呼……謝謝小凪∼那我就不客氣啦!」
未凪點點頭,見甘露寺蜜璃開心地捧住臉,嘴唇微抿,露出頗為含蓄的笑。
猶如月下曇花一現。
第15章
之後是女孩子的時間。
難得有短暫的假期,並且來了一場美妙的相遇,甘露寺蜜璃注意到新認識的朋友身上簡單至極的裝扮,產生了憐愛之心。
黑發少女的發帶簡單至極,像是剛從衣服上裁剪下來,縫合齒邊制作而成的簡易產物。
甘露寺蜜璃快樂的吃完午飯之後,特意向煉獄杏壽郎借來這短暫的休息時間。
剛好他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做,便和未凪約定了集合的時間,就定在城鎮東邊出口。
未凪在現世也是有朋友的,但是因為她家世的緣故,根本不需要外出購物逛街。她記得她第一次外出買東西的時候,去的還是萬屋。
萬屋是時之政府名下開辟的一個單獨的購物空間,審神者多起來之後,萬屋的規模就擴大了不少。
萬屋購物街不僅什麼都能買到,還能在那裡和審神者們交換情報。未凪在沒出事之前好奇地去看過,當時陪同她的還是作為近侍的亂藤四郎,她一度把金發藍眸的漂亮孩子當作密友來對待。
後來麼……
後來發現友好不過是假像,亂藤四郎也曾對討好審神者這件事感到抗拒。
那時候,未凪手裡拿著想要送給亂藤四郎的禮物,她記得那位打扮成女孩子的刀劍付喪神喜歡漂亮的衣服,在看到萬屋裡某套漂亮的衣服時,眼眸亮了一瞬。
未凪買了下來,心情愉快地捧著盒子走到他房間的外廊上。
然後聽到他發自內心的憎惡叫喊。
『我受不了了,我不想看到人類啊!!她對我笑的時候,我只能壓抑著自己不要吐出來……藥研哥……我好累啊……』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那個僵硬牽起的笑容,是這個意思嗎?
之後未凪再也沒有找過刀劍陪她去萬屋了。
和甘露寺蜜璃一起時的感覺,和以前感受過的完全不一樣。
笑容燦爛的少女親昵的拉住未凪的手,快樂得像一只歌唱的小鳥。她一邊走一邊哼著歌,看到可愛的東西時眼睛閃閃發光。
「宮先生∼宮先生∼馬兒前飄來的是什麼……」甘露寺蜜璃哼起了最近流行的歌曲,聲音甜美可愛,「那是征討敵軍時的錦旗呀∼」
她看起來太開心了,還買了不少可愛的東西。
「小凪你看∼這個發夾好可愛哦!」
做工不算精致,卻相當可愛的花發夾是漂亮的粉色。賣小飾品的是一個年紀比她倆大上一些的夫人,溫和地看著她們挑選,也不催促。
小發夾剛好能放在未凪團子的花發團子上,鴉羽般漂亮的黑發留下一抹亮色,十分可人。
「哈咿——好可愛!」甘露寺覺得自己只會說出這兩個字了,要不是怕太過熱情,會把剛認識的朋友嚇走,她就要上手抱過去。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呢!
被誇的未凪抬手摸了摸花發上的發夾。
「……謝謝。」
「嘿嘿……不過這個時候不應該說謝謝哦!」
面對別人的善意誇獎,從來只會說「謝謝」的少女得到了來自親昵新朋友的教導。
「你也可以說,『蜜璃,你也很可愛哦』這樣的話啦!」
同性相互誇獎根本不需要含蓄,畢竟女孩子們是可以一起睡覺,一起洗澡的關系。
她們可以嘰嘰喳喳地說起今天的小事,可以一起約定好去看某條街上新出的漂亮裙子。
而這一切,未凪也從來沒有嘗試過。
曾被隔離在鳥籠裡的大小姐,如今被拉著嘗試探出指尖。
「嗯……」未凪受教的點點頭,「蜜璃,很可愛。」
「誒嘿嘿嘿……」甘露寺蜜璃捧住臉,開懷地彎起眼眸。
她雙眼下面有分別有一顆漂亮的痣,笑起來連黑痣都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就如發色一樣,甘露寺蜜璃是個甜蜜又可愛的女孩子,非常符合未凪最開始的時候,對同性密友的幻想。
「謝謝。」未凪認真的說道。
「都說啦∼這個時候不用道謝的!」
心情像蒲公英一樣,輕柔地飛了起來。粉發綠眸的漂亮女孩捧著臉,仿佛在下一秒便要融化在甜蜜的笑容當中。
該買的東西已經挑好了,未凪下意識的拿出金幣付錢。賣小物品的夫人為難地看著那塊小金幣,她根本沒有那麼多零錢能找開來啊。
未凪:「?」她見夫人不接錢,以為不夠,再掏出一塊小金幣。
原來在這個時候買小飾品這麼貴的嗎……
夫人擺擺手,臉色從為難變得驚恐:「不,太、太多了!這位小姐,我沒有那麼多零錢啊……」
甘露寺蜜璃回過神來,解決了這個問題。
她身上零錢有不少,付完賬之後,拉住未凪的手。
「不需要那麼多錢啦,」甘露寺蜜璃看出新朋友是位有錢人的大小姐,「這些東西都很便宜的哦。」
小飾品是手作的,針腳細密,縫上去的干花其實過了幾天很容易脫落。這種發夾不值什麼錢,甘露寺買過許多次,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拿金幣付賬。
未凪點點頭。
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非常有錢的那種,家族在現代日本,亦是頂級名門之一。流行的珠寶樣式,限定版的衣服包包,不管她喜不喜歡,都會出現在她的衣帽間。
當時時之政府找上門,還花費了不少功夫,才見到這位鳥籠中的大小姐。得知了孫女擁有能統治裡世界的才能之後,未凪的祖母毫不猶豫地將內定的繼承人放到暗處。
祖母把父親的私生子接了回來。
許多人不清楚情況,憐憫未凪失去了繼承人的身份,有不懷好意的人慫恿她對付突然出現的「哥哥」,未凪一概不理。
她對繼承家族沒有任何興趣。
按道理說,未凪不需要學習買手作的干花小發夾要多少錢,她可以隨心所欲的花錢。就連狐之助也不會教她這種東西,她只需要抱著狐之助,看他付錢就行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告訴她,這些小飾品不值錢。這讓未凪產生了好奇心。
「它值多少錢?」
兩人行走在路上,甘露寺蜜璃突然聽到未凪的發問,開心地解釋:「一個銅幣可以買兩個,精致一點的一個銅幣一個,很便宜吧!」
「銅幣……」
未凪思考著,然後拿出她的一塊小判。
「那麼,這個,值多少銅幣?」
「嗯……」甘露寺思考起來,「具體多少個我也不知道誒,但是我們可以去當鋪問哦!順便換些零錢。」
……
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未凪和甘露寺蜜璃道別,她來到小鎮的東邊出口,看到等待在那裡,雙手交叉的煉獄杏壽郎。
像大哥一樣的青年充滿元氣地和她打招呼。
「出發吧!」
「嗯。」
「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非常開心。」未凪說道,敞開掌心上的銅幣,「蜜璃很可愛。」
「哈哈哈哈哈是嗎!」
「還教我怎麼用錢。」
「原來如此!甘露寺人很好!」
「嗯……」
「打起精神,下次見面再和她道謝吧!」
「好。」
這一次長期任務還不錯,未凪遇到了不少好人。她心情飛揚起來,腰間的小狐丸似乎察覺到她的愉快,發出嗡鳴一般的震聲。
她伸出手,摸了摸刀柄。
第16章
紅色的刀刃帶著炙熱的火焰,在月下飛舞。利刃毫不留情的收割惡鬼的頭顱,四處逃竄的惡鬼背對著劍士,身體搖搖晃晃地跪在地上。
反作用力讓惡鬼看到的場景調轉,仿佛站在高天之上的兩位劍士收回刀劍,表情平淡。
仿佛只是在斬殺一只不入流的小蟲子一般。
惡鬼被燃盡,血液和□□一同化為虛無。煉獄杏壽郎收起紅色的日輪刀,白色的刀鞘「哢」地一聲,穩當當的將利刃包裹進去。
黑夜回歸平靜。
「唔嗯,最近找上門的鬼的確有點多啊!」煉獄杏壽郎感嘆道,「稀血的吸引力真可怕!」
和未凪組隊以來,做的任務暫且不說,一路上遇到的鬼也不少。
不同的鬼性格不同,有些鬼會特意圈一個地盤,出現在自己地盤的人類,別的鬼都不會去爭搶,否則會出現兩鬼相爭,你打不死我,我打不死你的滑稽場面。
而帶上未凪之後,遇到的完全是躲在囂張之鬼下偷偷摸摸的弱鬼,像瘋了一樣跑過來攻擊,等察覺到打不過時,已經太晚了。
煉獄杏壽郎毫不猶豫地抽出刀,把他們的頭顱切了下來。
「稀血……」未凪若有所思,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稀血的人類對鬼來說擁有極大的吸引力,未凪的鎹鴉早就與她說過這個問題。
不過倒是沒有稀血會像未凪那樣,就算不受傷,也擁有迷惑鬼的理智的作用。只是從皮膚那裡透露出來的氣息也引得鬼歡喜不已,直接發瘋。
「貓薄荷。」像貓薄荷。
「嗯?」煉獄杏壽郎思考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啊——是貓很喜歡的植物吧?」
「嗯……有致幻成份。」
「未凪你很喜歡小動物嗎?」
還以為未凪會干脆的回答「貓」,沒想到她給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喜歡狐狸。」
未凪養了一只叫做狐之助的狐狸,雖然模板是時之政府提供的,內裡卻是她自己改造過。
准確來說,狐之助已經不能算是狐狸了。
畢竟普通狐狸只會撒嬌,也不會替未凪洗頭,更別說做飯洗衣服曬衣服,甚至還會調熏香了……
煉獄杏壽郎也喜歡小動物,雖然很喜歡,不過家中因為父親不喜的緣故,沒有養任何的動物。
「我有一只狐狸,」未凪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或許是因為今天的月光太過美麗,面容柔和的少女斂下鴉羽睫毛,語氣溫和,「他叫狐之助。」
狐之助是未凪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存在,連父母,祖母都做不到。
「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狐狸。」
「唔嗯,你這麼說,我好奇起來了!」不摻假的贊賞令煉獄杏壽郎產生一絲興趣,「真想見識一下!」
「有機會的。」
在這大正時期的任務是長期任務,未凪暫時沒收到來自時之政府的返回通知。她不知道處於別的時代的審神者們調查如何,不過她這邊進展不快不慢,卻也很難在短時間內突破。
就連有上千年歷史的組織·鬼殺隊,都無法找到鬼舞辻無慘的行蹤,未凪還沒有自大到認為她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做到。
天才也得符合基本法,至少未凪沒覺得自己能厲害到那個程度上。
柱是很忙的,未凪在這一周終於理解到這一點。不僅要做那些普通隊員完成不了的任務,每天都奔跑在救人、殺鬼的路上。
和未凪在一起,煉獄杏壽郎也說輕松了一些。好像是特意照顧她這位新人一樣,而照顧的期限也終於到了末尾。
今天過後,未凪再也不用擔心城鎮會出現她的通緝令頭像,鬼殺隊的主公已經將這件事的後續處理干淨,絕對不會出現像上次那樣,三個人一起被抓進警局的意外了。
說起這個意外,似乎已經在鬼殺隊內部傳得有聲有色了……
她和煉獄先生做任務的時候,偶爾會在炎柱的管轄區遇到同為鬼殺隊的隊員。對方一看到她的臉,立馬就笑了。
雖然同事在努力的憋笑,不過憋得臉都紅了,他也知道在當事人面前笑出來很失禮,然而……
還不如直接笑呢!偷偷摸摸的笑也是笑啊!
和未凪在一起的煉獄先生很好說話,但是遇到的隊員也沒有想在柱面前造次的想法,笑完之後還好好地向未凪道歉了。
喜歡吃糖這一點,好像大家都知道了。那位隊員在道歉的時候,還送了一包金平糖。
這個年代的糖味道還不錯,未凪在這方面並不挑食。
她喜歡甜味,即便廉價也無所謂。糖就更喜歡了,畢竟是能保存許久,可以隨身攜帶的好東西。
吃過那位隊員送的糖,未凪接受了他的道歉。
之後本是未凪的單獨任務,煉獄杏壽郎還需要繼續在管轄地巡邏。兩人還有一段路是重疊的,因此還能同行一小段時間。
或許是相處時間長了,煉獄先生也願意說起自己家的事。
他有個弟弟。
弟弟十分可愛,在煉獄杏壽郎回家的時候,還會歡喜的告訴父親。當初煉獄成為柱之後,弟弟千壽郎還特意准備了禮物,送給他。
是個讓人十分省心的弟弟。
未凪有個哥哥。
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是個熱情的人,未凪受到他的感染,笑容也變得可愛起來。
細數起來,未凪好像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回去現世了。本丸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是另外開辟的獨立小空間,流離在此世之外。
未凪可以在離開的時間點回去,學業不會荒廢,一切都能正常進行。
這也是當初她受傷之後,沒有放棄這邊直接回家的原因。它不僅是未凪人生路上礙眼的失敗,也是讓她警醒的晨鐘。
她不會再次失敗的,她會帶著祖母的期盼學成歸來,而不是像一只喪家犬一樣,夾著尾巴匆忙逃亡。
……
最後一個組隊任務的地點附近沒有村落或者鎮子,要走到能休息的地方,必須要穿越前面的森林。
未凪與煉獄杏壽郎兩人加快腳步,走進林中。剛踏進森林裡,煉獄先生便停了下來,伸手攔下未凪,臉色凝重。
她慢了一步,卻也很快發現森林裡的異樣。
太安靜了,森林中沒有蟲鳥鳴叫聲,夜空中隨風搖擺的樹葉沙沙作響,奏起的聲音可怕得驚人。
有什麼難以應對的危險就在前面不遠處。
未凪當機立斷,使用從炭治郎那邊學過來的嗅覺。濃重到令人幾乎窒息的味道充斥整個森林,而在中央的地方最為濃厚。
她差點吐了出來,滿臉冷汗地抓住煉獄杏壽郎的衣角,勉強直起身。
這是什麼……像化學攻擊一樣的氣味……
「未凪?」
「……我沒事,在中間。」未凪站起來,忽略之前聞到的味道,她決定之後不會再用這個可怕的技能了,炭治郎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有一個……非常強大的鬼,」未凪繼續說道,「還有一個人類。」
兩人速度飛快地趕了過去,試圖從鬼的手下把存活的人類救下來。可惜的是,就算他們提前抵達,也救不下瀕死的人類。
背對著他們的惡鬼,伸手捏爆了人類的頭顱。
血液噴灑到惡鬼的臉上,血液順著他蒼白的臉頰往下滑落,他毫不在乎地側過身,露出長著六只眼睛的怪異臉龐。
煉獄杏壽郎的氣息有瞬間的凝滯。
「這個氣息,是柱?」中間一雙眼睛寫著「上弦 壱」字樣的鬼不慌不忙地扔掉手裡的獵物,徹底的轉過身,劍士打扮的惡鬼腰間掛著一把刀,威壓驚人。
第17章
惡鬼身上是從未感受過的威壓,仿佛背上壓著沉重的包裹,煉獄杏壽郎拔出刀,面容冷靜。
未凪深吸一口氣,手搭在日輪刀上。眼前的惡鬼是她平生見過的最強角色,之前出過的任務,砍過的時間溯行軍也不過爾爾。
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鎹鴉曾說過不少關於鬼的情報,眼睛裡寫著字的惡鬼是鬼舞辻無慘麾下最強的十二個鬼,被稱為十二鬼月,其中分成上弦鬼和下弦鬼。
鬼殺隊的柱之所以更換頻繁,更多的是死在上弦鬼的手裡,大部分無法留下全屍。
而十二鬼月之中,最強大的惡鬼,就是出於上弦之一位置的惡鬼。
毫無疑問,眼前的惡鬼是十二鬼月中最強的一位,就連一向從容微笑的煉獄杏壽郎,也無法保證兩人能從上弦之一手中存活。
「這裡不適合揮刀,」未凪側過身,錯開和煉獄杏壽郎的位置,方便接下來的攻擊,「請小心。」
「唔嗯,無妨!若是受傷,盡情躲在我的背後,我會保護你的!」
「大言不慚,」上弦之一聽到兩人的交談,聲音淡漠,「你們兩個都跑不掉。」
如果換成普通的柱,或者其他什麼人在,的確會像上弦之一說的那樣,恐怖就算拼盡全力也無法獲得勝利。
然而未凪是不一樣的,不論是煉獄杏壽郎,亦或者是她自己,都一清二楚。
她現在只需要一點時間。
未凪的眼睛需要看過之後,才能吸收對方的強大,反過來對付強大的敵人。她心裡既沒有害怕,也不會激動,如果是換作有什麼特殊能力的鬼,或許還會難辦一些。
但是很巧合的是,上弦之一的打扮是劍士裝扮,很有可能是距離現在幾百年前的武士。這樣的武士腰間的刀不曾離開,恐怕他這幾百年來,都在不斷的錘煉自己的招式。
未凪曾經在比試中,以及在不斷的殺鬼路上汲取了煉獄杏壽郎的經驗,將其化作自己實力,目前的確擁有與柱匹敵的實力。
然而她與煉獄杏壽郎從未合作過,兩人在默契上或許比陌生人要好一些,卻也很難配合一起攻擊。
更何況……
「不,賭上我柱之名,」煉獄杏壽郎重新展開笑容,雙目炯炯有神,神采奕奕,「絕對不會讓你把未凪殺掉的!」
「哦?那就試試吧。」
上弦之一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煉獄杏壽郎身上,他根本沒有正眼看過未凪一眼,輕蔑之意十分明顯。
未凪沒有生氣,她暫時沒有抽出日輪刀。眼眸盯著上弦之一的一舉一動,如同旁邊的煉獄杏壽郎一樣。
上弦之一姿勢有些許改變,他下盤比站立時要低上不少,兩腳分開,做出了預備攻擊的動作。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宮。」速度快得驚人的居合斬近在眼前,六只眼睛的惡鬼眼都不眨的揮出攻擊範圍極大的招式。
招式的斬擊主要對上的是煉獄杏壽郎,劃到未凪這裡,不過是遭殃的余威。兩人同出一轍的飛快後退,卻沒想到上弦之一的斬擊上擁有四射的細密劍刃。煉獄杏壽郎一時不察,左肩被切裂開來。
鮮血像小溪一般浸濕了肩上披風,金紅發的青年甚至來不及揮刀,就負傷了。
「煉獄先生!」
「不要慌亂!」煉獄杏壽郎沉聲說道,「注意攻擊!」
「……是!」
短暫的交鋒轉瞬即逝,上弦之一再次使出劍招,揮舞的兩道斬擊一前一後追上。
「月之呼吸·貳之型,珠華弄月。」
「炎之呼吸·伍之型,炎虎!」
「雷之呼吸·陸之型,電轟雷轟!」
煉獄杏壽郎揮出巨大的斬擊抵消兩刀大斬擊,如同炎虎一樣的炙熱劍氣將其斬裂開來。未凪隨機補上劍招,將上弦之一劍擊中散布出來的圓月刃打掉大部分。
太難對付了,不愧是十二鬼月之首,一直鍛煉的體魄驚人,劍技也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兩人喘了口氣,細密的攻擊有暫時的停頓。
「月之呼吸——」金紅發的青年心一沉,質問道,「你曾是鬼殺隊的劍士?!」
上弦之一手裡的刀,雖然模樣怪異,但是看著和日輪刀的樣式相當一致。再加上他的打扮,煉獄杏壽郎從一開始便懷疑他的身份。
惡鬼使用了呼吸法之後,煉獄這個一閃而過的荒謬念頭便被證實了大半。
「……」上弦之一陷入短暫的沉默,他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而是再次舉起刀。
身經百戰,軀體經過千錘百煉的柱身上爆發出驚人的鬥氣,他收攏心神,保持冷靜。紅色的刀刃染上炎之呼吸灼熱的氣息,握刀的手微微提起。
「未凪!」煉獄杏壽郎突然大聲喊出未凪的名字,「看好了!」
即將揮出的刀刃停了下來,未凪在瞬間理解了煉獄杏壽郎未盡的意思。
他讓未凪好好觀察上弦之一的劍招。
一人一鬼的戰鬥難以讓第三者插手,未凪聽話地往後退,身形沒入黑暗的森林中。她看著一人一鬼再次碰撞,煉獄杏壽郎抓緊機會,使出貳之型。
「炎之呼吸·貳之型,炎天升騰!」
自下而上的斬擊對准上弦之一的手臂,揮舞而出的半月型攻擊帶著磅礡的氣勢,刀帽刺上惡鬼持刀的手臂,卻在下一秒被躲了開來。
擁有不俗實力的上弦鬼之首手裡的刀飛快的轉換位置,由上劈下的攻擊穩穩的壓住煉獄的招式。他淡漠地用力,幾乎要將紅色的刀刃壓斷。
煉獄沒有收回攻擊,而是早有准備的進行二次襲擊。
「炎之呼吸·三之型,烈炎!」
瞬息間揮出不止一道斬擊,被火焰包裹住的刀刃發出快速攻擊時的蜂鳴。上弦之一身體往後仰,鋒利的刀刃劃破他的衣衫,在胸膛上留下並不明顯的刀痕。
那些傷痕在瞬間便能痊愈,上弦之一毫不在乎,開口時帶有充滿優越感的奇妙感慨。
「只有這種程度嗎?」
用盡全力的攻擊,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費,結果還是只能劃開他表面的皮膚,連血液都流不出來。
敵人太強了,強到超乎煉獄杏壽郎的想像。然而他並不氣餒,也沒有放棄,而是盡可能的逼迫上弦之一使出更多的招式。
「如此年輕,竟然將劍技磨練至此,值得誇獎。」上弦之一說道,「可惜了。」
可惜生命是如此的短暫,即使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卻也注定將在這裡折戟。
不管是一人還是兩人,對上弦之一來說也沒有任何區別,他沒去管躲在黑暗中的另一人,將眼前的鬼殺隊劍士當作試煉石,不斷的使用多年磨煉而成的招式。
「月之呼吸·三之型,厭忌月·銷蝕。」上弦之一揮出的所有劍技上都附帶著屬於惡鬼的能力,他的劍技不僅僅是人類能達到的巔峰,也有血鬼術輔助的效果。
除了要躲開三之型揮出的兩道新月型的斬擊,還要注意周圍四散的圓月刃。一旦碰上,就會像周圍的樹木一樣,被肆意的切裂開來。
「炎之呼吸·肆之型,盛炎之渦卷!」漩渦型的斬擊抵消圓月刃,切開細密的劍氣。火焰紋的披風揚起,底部有被切裂的痕跡。
煉獄杏壽郎甚至抓緊這個機會,對著上弦之一進行高速突擊。
「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
一人一鬼戰鬥時間長了,劍技以兩人為中心,切開了不少挺拔的樹木。倒下的樹驚起夜眠的鳥兒,群鳥驚慌失措地拍打著翅膀,鳴叫著飛向更遠的地方。
煉獄杏壽郎身上出現了不少傷口,額頭上的血順勢落下,甚至低落到他的眼睛上。他抬起手,飛快地擦掉血漬。
「堅持這麼久,你很不錯。」上弦之一毫不吝嗇的誇獎,「但是,也該結束了。」
是該結束了。
「月之呼吸·陸之型,長夜孤月·無間——」熟悉的招式從黑暗之處發出,連斬看似交錯無序,卻完全地集中一點。就連獨有的,本以人類之身無法使出的劍技中蘊含的圓月刃,也一同復制使出。
劍擊與月光幾乎融為一體,黑夜中湧出的恐懼,跟隨著這刀攻擊一同襲來。
上弦之一的六只眼睛一同睜大,他甚至來不及躲閃,只能任由熟悉到極致的攻擊破開他的胸膛,毫不留情地撕裂他握刀的雙手。
「——」
死寂。
胸口中的不甘在翻湧,熟悉的名字幾乎要從喉嚨中飛躍而出。上弦之一身體顫抖,眼睛死死的盯著突然出手的人。
「這不可能——」他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嘶啞的喊聲,仿佛上好的絲綢被狠狠撕裂,「這不可能!!!」
四百年的修煉,重新琢磨過的招式——上弦之一很肯定,他從未把這些教給任何一個人類。
那麼,她為什麼能使出來?!用他的招式,切開他的身體?!
迷霧撥開,暫時隱藏在黑暗中的少女拿著純金色的刀,從容地走了出來。
黑色的長發,蜜色的眼眸,就連身高也似乎沒什麼變化,一直沒有正眼觀察過這位少女的上弦之一終於想了起來。
「居然是你——」
第18章
「居然是你——」
上弦之一難以控制的說出短暫驚嘆的話語後,很快回過神來。
不,不對,這不可能!眼前的少女並不是鬼,也沒有任何與人類不同的氣息。他記憶力的那個人,應該早就在四百年前死掉了。
人類不可能活這麼長的時間!
強大如同緣一那般的人類,也抵不過時間的侵蝕。上弦之一無法說服自己,這是他知道的那個人。
那個強大的,無法擊敗的緣一,身邊的少女——
是的,不可能。而且那個人和緣一的關系,不可能認不出與緣一十分相似的自己的模樣。眼前的人甚至在最開始也不過是個不值得提起、不值得正眼去看的弱者。
孱弱得不堪一擊。
「不對,你不是她,」上弦之一終於反應過來,恢復之前的冷靜,「你叫什麼名字?」
「……」未凪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未凪。」
「未凪……凪……」上弦之一在記憶裡尋找,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當初緣一是怎麼稱呼那個人的了。
他知道緣一身邊那一位少女是位強大的劍士,卻也沒有真正見過她使出招式時的模樣。
不,不對,不是沒有見過,而是認為她是緣一的弟子,學習的是正統的日之呼吸法——所有呼吸法的起源。
當初上弦之一剛變成鬼,還會被稱為繼國岩勝的時候,和那位大人一同狩獵所有可能學會日之呼吸法的人。不論是誰,不論強大與否,全都殺光。
唯一漏掉的,就是緣一身邊那一位。在上弦之一和鬼舞辻無慘行動之前,她就像一抹影子一樣,突然消失不見。
上弦之一變成鬼的幾十年後,他見到了年邁的弟弟。依舊強大,依舊讓人痛恨,身邊空無一人,孤獨地逝去。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想起過曇花一現的少女,也不曾得知她是否留下過後代。
可現在這個少女——
「……原來如此……」上弦之一恍惚地回過神,被切開的軀體很快長出來,「你是……她的後代。」
他懷疑眼前這位名為未凪的少女,是緣一和他身邊那人的後代,不過在她的身上,上弦之一沒有聞到屬於緣一的氣味。
聽到上弦之一的話,未凪臉色變得很奇怪。她逼退惡鬼之後,飛快地把煉獄杏壽郎扶到一邊。
「止血。」她把制服暗袋中所有的藥瓶都拿了出來,呼啦啦地堆在煉獄杏壽郎的面前。
「不,我還可以繼續戰鬥——」
「止血。」
煉獄杏壽郎是個不懂得放棄的人,只是學習了幾個招式就能打贏上弦之一嗎?恐怕不見得,他不清楚未凪的天賦到達哪個程度,卻也不敢去賭。
他不希望有人在他眼前被殺,尤其是年紀比他小好幾歲,還未看盡這個世界的孩子。
「……」未凪妥協了,她嘆氣,「先止血。」
煉獄先生失血過多,這也是未凪還沒看完所有招式就出手的原因。再等下去,恐怕煉獄先生會戰鬥至死。
審神者不應該改變歷史的命運,不過救下一個不曾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還是可以的。
未凪說服煉獄杏壽郎先處理傷口,之後再一同戰鬥。煉獄先生點頭答應,她便站起來,揚了揚刀,將上面覆蓋的血液揮下,金色的刀刃在月光下閃著淺淺的暗光。
「她的後代……?」未凪意味不明地重復上弦之一的話,她臉色平靜,淡漠得如同月光。
在上弦之一的眼中,這副模樣逐漸與緣一的臉重疊起來,變得面目可憎。
他從記憶的恍惚中清醒,回到當下,意識到自己遇到的是怎麼樣的敵人。
未凪在短暫的照面中,把他曾經使出的招式分毫不差的復制出來。只是短暫的幾個小時而已,像個小偷一般,把上弦之一琢磨鍛煉過四百年的技藝變成自己的東西。
掩埋在心底的嫉妒心像火山一般爆發出來,仿佛回到了緣一第一次拿刀,卻輕易地打敗教導上弦之一的劍術師父的那天。
就如同現在那樣,不甘,嫉妒,恐懼,憎惡。
「……就算是天才……」上弦之一重新用自己的肉塊制作長刀,「也需要成長的時間……」
他會在天才成長之前,把她從空中斬落!
……
天才和人類是不一樣的存在,早在四百年前,上弦之一就認識到這一點。他一度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對身為雙子的弟弟,充滿了怨恨。
為什麼你會出生呢?不被期待的你,命運早就被決定好的你,為什麼要出現?
上天賜予繼國家一位絕世的天才,那他呢?
他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上弦之一曾經在無數次的黑夜中,思考著這個問題。經歷過無數個春夏秋冬,看過月的陰晴圓缺,始終找不到答案。
直到今天——
天才和人類,有一道巨大的鴻溝。如果說,緣一與他之間的鴻溝是無法跨越的深淵,但是他還可以注視著緣一的背影。
那麼,上弦之一眼前的這位少女,大約是連背影都無法看到的,遠在高天之上的星辰。
和他不久前想的不同,未凪並不是簡單的復制招式,她是把上弦之一的強大一同復制。他的招式,他的體魄,他的戰鬥,他的弱點——盡數看穿,一一壓制。
「月之呼吸·伍之型,月魄災渦·嵐。」黑發少女揮著金色的刀刃,當場把上弦之一的伍之型改造成毫無死角的巨大漩渦型斬擊。
鋒利的斬擊近在眼前,上弦之一不作多想,條件反射般的使出原本的伍之型。
「月之呼吸·伍之型,月魄災渦!」
伍之型原本是防御的技能,以使用者為中心,卷起漩渦型的刃風,彈開突然靠近的敵人。
被未凪改過之後,防御技劍招突然充滿了攻擊性。圓月刃速度飛快的湧了過來,被上弦之一的斬擊抵消。未凪沒有後退,反而加了一把力,將抵消後余留下的巨型斬擊破開上弦之一的防御,切向他的頭顱。
上弦之一在最後一秒飛快的側過身體,斬擊從肩膀處往下,幾乎要把他切成兩半。
地上全是惡鬼的血液,而惡鬼對面的少女身上,只有一些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傷痕。
原本在治療之後應該加入戰鬥的煉獄杏壽郎在虎視眈眈的封鎖上弦之一的逃跑路線,炎柱經歷過那麼多場戰鬥,自然知道這種格局的戰鬥無法插手。
他在吃驚之後,終於反應過來,一直被他照顧著的新隊友到底是什麼樣的天才。
那一雙眼睛……
未凪有一雙漂亮的蜜色眼睛,盈盈淺淺,仿佛裝著一個明亮的圓。她把眼眸的天賦使用到了極致,不僅看穿了上弦之一的所有招式,復制他的強大,還能察覺對方的弱點。
審神者一般不會這麼使用自己的眼睛,她從來沒有測試過自己的天賦極限,若不是今日危險,她也不會這麼逼迫自己。
上弦之一不愧是鬼中之首,痊愈的速度非常的快。他總是會在最後一刻改變身型,不讓未凪的日輪刀割裂他的脖頸。
未凪沒辦法,只好放棄這個明顯的弱點。她打算把戰鬥時間拉長,只要把上弦之一拖到太陽出現,她就贏了。
鬼的刀無數次被未凪斬斷,他像開了掛一樣重復用自己的肉制作新刀。很快就改變了刀的樣式,變成了奇怪的武器。
刀刃上又長出了分叉刀,比之前更加巨大,這種刀劍揮出的劍技比之前更加寬廣,甚至還能波及到等待機會的煉獄杏壽郎。
「月之呼吸·捌之型,月龍輪尾!」
鬼之刃揮出的劍技速度快而巨大,橫掃般地把眼前的一切一同卷起切裂。
未凪一躍而起,她身上的羽織早就破爛得不成形,連鬼殺隊制服也被切開了幾道,露出帶有血痕的白皙皮膚。
「月之呼吸·拾陸之型,月虹·孤留月!」未凪自上而下用力揮刀,瞬息之間,如雨滴一般細細落下的斬擊把上弦之一包裹在攻擊中心。
又是改過的一招,拾陸之型是用巨大的鬼之刃才能揮出的招式。未凪手裡只有普通的日輪刀,因而改成瞬息間無數次的劍擊。
上弦之一根本抵擋不住新改過的招式,熟悉又陌生的攻擊切開他的軀體,他揮出的攻擊根本無法全部抵消。
可恨——!!
再打下去,不僅太陽會出現,還會被對方察覺到更多的弱點。或許再過不久,名為未凪的少女就能用那把小小的日輪刀,在上弦之一措手不及的時候一刀切下他的頭顱。
不可以再拖延下去!
上弦之一心一沉,用出了攻擊範圍頗廣的招式:「月之呼吸·拾肆之型,凶變·天滿纖月!」
無數的弧形斬擊卷起大風,將周圍的樹葉和塵土一同揚起。上弦之一把戰鬥場地弄得極亂,剛巧迷亂了未凪的視線。
她這雙眼睛的缺點很明顯,只要看不見就無法復制對方的招式。未凪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意識到,但是這一個招式,確實暫時把她壓制下來。
未凪停下腳步,站在外圍揮開卷起的塵埃霧霾。不遠處防範著的煉獄杏壽郎突然出聲,洪烈如鐘。
「未凪!不要讓他逃了!」
身經百戰的煉獄先生自然意識到惡鬼的意圖,可惜的是,擁有強大體質的惡鬼把力氣留在逃跑上時,速度比天上的雷電還要更快一些。
煉獄杏壽郎揮著刀迎上去,對方連抽刀的意思都沒有,任由他把自己的手臂砍下,頭也不回的衝進了森林中,消失無影。
「啪嗒。」
被切下的手臂,連同一個斷裂成兩半的粗糙笛子,一同摔落在地上。
第19章
上弦之一逃了。
面對一名柱,以及一位連柱都不是的鬼殺隊劍士,倉惶逃跑的模樣猶如敗家之犬。
這還是十二鬼月組成以來,上弦之一的黑死牟最為狼狽的時刻。他確認自己跑得足夠遠後,才停下來。
戰鬥時的恐懼時常縈繞在他的身上,讓他的實力大受影響。屬於那位大人的記憶被印在曾經賜予的血液中,少女的面容與緣一重疊。
她居高臨下揮刀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場景結合。盛怒的緣一面容恐怖如羅剎般揚起日輪刀,氣勢驚人。
『……』熟悉面容上的口唇一張一合,在說著黑死牟無法聽到的話。
那個模樣的緣一,他從來沒見過。
緣一在面對作為雙子的哥哥時,總是會微笑的。
黑死牟怔然地扶住額頭,試圖把不屬於他的記憶從腦海裡消除。
過了許久,他才扶著樹木站起來。
要將這件事……報告給那位大人才行……
一個成長速度驚人的天才劍士,猶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來勢洶洶。
——她遲早會成為鬼無法解決的巨大威脅。
……
上弦之一逃跑之後,未凪追了一段時間,甚至開啟了炭治郎的嗅覺,最後還是把鬼跟丟了。
這些惡鬼有著長時間的躲藏經驗,太陽逐漸的升起,灑落在林中,鬼的氣息逐漸變弱。她沿路返回,看到煉獄杏壽郎乖巧地坐在樹下,松了口氣。
「抱歉,被他逃了。」
未凪一開口便是道歉,她注意到煉獄杏壽郎旁邊擺著的那只惡鬼的手臂,還有一支斷掉的笛子。
「唔嗯,無需道歉!」煉獄杏壽郎爽朗地笑了起來,「若不是未凪你,我也沒辦法活下來!」
人和鬼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鬼殺隊的劍士化作惡鬼,擁有將近四百年的時間來磨練自己,受傷會飛快的痊愈,即使肢體被斬落,也可以再生。
在初照面之時,煉獄杏壽郎完全沒想過,自己還能活下來。
不過,在見過未凪真正的天賦時,他已經不去驚訝這件事了。發現一位絕世的天才無疑讓人開心,煉獄杏壽郎開懷的笑容並不作假,由於中氣太足,笑聲太大,他還扯到了腹部上的傷口。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就是如此。
「煉獄先生,傷口。」
煉獄杏壽郎爽快地回答:「唔嗯,我會注意的!」
「……」不,你看起來根本沒有注意的意思啊……
未凪的羽織已經不能穿了,她干脆把它脫下來,包裹住惡鬼切下來的肢體。它總會派上用場的,不管是面臨切片,還是留下來給不死川玄彌吃,都是不錯的選擇。
至於這支笛子……
她另外包了起來,一同掛在腰間。
炎柱先生的出血量有些大,啪嗒啪嗒落下的全是血的鐵鏽味。未凪重新幫他塗藥包扎,手藝與煉獄杏壽郎本人相比,熟練又專業。
煉獄杏壽郎:「未凪真厲害啊,包扎得真專業!哈哈哈哈哈哈!」
「……」未凪嘆氣,「煉獄先生,別說話。」
他一說話,腹部的傷口又開始滲血。這個人是不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音量低下來?他是壞掉的外放音箱嗎……
她蹲在煉獄先生旁邊,開始小聲的解釋自己的體質。
這還是她頭一次,認認真真的訴說自己天才的一面。當初她表露出這種妖異的天賦時,是在4歲時的鋼琴課上。
年紀小小的大小姐按部就班地聽鋼琴老師教她基礎,在老師示範完如何彈琴之後,大小姐把老師多年的技藝一同復制,完美地將那首曲子彈了下來。
那時候的老師不過以為大小姐過目不忘,世界上人口那麼多,神童也不算少。祖母非常高興,她把大小姐當作繼承人教導,一直到12歲,時之政府的人找上門。
祖母是慎重考慮過的,她不僅僅聽信了時之政府的一面之詞,甚至動用了不少人情找上了裡世界的陰陽師。越是接觸得多,越心驚,以前從不沾手裡世界的祖母,逐漸的生出了野心。
祖母相信天才的繼承人,可以完美達成她的期盼,為此,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踏腳石,送上門的時之政府無疑是個好選擇。
未凪在15歲時正式成為審神者。
「我的眼睛能『理解』看到的東西,招式、文字、技藝……人類能夠學會的,我都可以學會。」
未凪平靜地說道,抬眸見到煉獄杏壽郎雙目依舊鼓勵般的注視著她。
「就算是血鬼術,我也可以使用。」
連血鬼術都能學習,只要她想,她也可以轉化成鬼的體質,讓自己怎麼打都打不死,還能摒棄掉鬼怕太陽和厭惡紫陽花的弱點。
當然,變成鬼沒必要,她想不到自己需要這麼做的理由。
因為學會了上弦之一用在劍技上的血鬼術,未凪才能輕易地發現他的弱點,反過來壓制他。也不知道她這副面容起到了什麼作用,上弦之一與未凪對戰時,後期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
後來她就沒有受過傷,只是一直在嘗試將上弦之一的頭顱切下來。
「……會覺得可怕嗎?」未凪小聲的問道。
她小時候,因為天賦,曾經被同齡人喊過怪物。
哪有剛學會握筆,就知道怎麼寫一手漂亮的字的?
哪有剛分清楚顏料的顏色,就學會怎麼畫一幅美麗的油畫的?
大小姐根本不需要努力學習,就能隨手獲得別人需要努力才能得到的一切。
以前,祖母只是認為這是學習天賦而已,完全沒想到看好的繼承人,還能把別人的劍招、武力值一起學去。
未凪自己也是接手了時之政府的邀請,成為審神者,看到刀劍付喪神們揮刀時才意識到的。
她的眼睛能學的不僅僅是文字、藝術而已。
『我也可以做到。』她這麼想。
「一點也不可怕!」煉獄杏壽郎毫不猶豫地回答,「力量掌握在正確的人手裡,那就擁有它的價值!沒有什麼可怕的!」
炯炯有神的雙目熠熠生輝,金色的瞳眸認真又富有熱情地看著她。
「你是順應時代而生的強者,無需在意他人的目光!」
「……謝謝,煉獄先生。但是請不要大聲說話……」
熱情如火的煉獄先生擁有驚人的魄力,即使受傷嚴重,也能自己行走。未凪還在思考著要不要把他背起來時,金紅發的青年就自己站了起來,讓人看不出他身上有傷。
遭遇上弦之一,還差點將其斬殺,並不是一件小事。躲在一旁看的兩只鎹鴉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它們連夜將消息帶給主公,帶回了主公的口諭。
主公讓兩人回一趟鬼殺隊本部。
煉獄杏壽郎的傷需要用更好的藥,鬼殺隊的後勤部隊「隱」,在他們跟著鎹鴉走到半路時出現。
「隱」部隊裡都是些曾被惡鬼傷害過,卻沒有成為劍士的才能的人,他們是鬼殺隊的後盾。
看到炎柱先生身上的傷口時,隱驚嚇得差點哭了出聲。
「這、這個傷!炎柱大人,您需要好好休息!」
「無妨!都是皮外傷,並不重要!」
「皮、皮外傷……」隱震驚地睹見炎柱大人腹部滲血的傷口,濃重的血腥味和藥的苦味混在一起,「可是……炎柱大人……」
「不用擔心!等見完主公,我會去看醫生的!」
您現在就應該去看醫生啊!!!
隱在心裡吶喊,恨不得把炎柱大人打包塞進蟲柱蝴蝶忍大人的蝶屋中,接受及時的治療。
柱基本都是這樣,只要不是什麼大傷,就不會好好休養。隱的人交流情報時,也曾抱怨過。
最為獨特的是風柱不死川實彌大人,他大部分時間都不會配合治療,就算趁著他昏迷的時候把他帶去蝶屋,醒來後依舊掙扎著要離開。
『我沒事!不需要休養!』風柱大人這麼大聲說著,還嚇哭過蝶屋的小姑娘。
柱們,雖然很強大,但是都太可怕了!氣勢很可怕!完全不敢和他們大聲說話啊!
於是,在煉獄杏壽郎的拒絕之下,隱也不敢再勸,他把視線投向另一個鬼殺隊劍士,是沒有見過的新面孔。
她身上帶著兩個行囊,一個卷成長筒形掛在腰間,走動時不方便地打在她的大腿上;另一個普普通通,看起來也不重,不知道裝了什麼。
新劍士的名字隱是知道的,叫未凪,姓氏未知。和炎柱大人相比,新劍士身上只有細小的擦傷。兩人看著相當狼狽,制服上都染了不少的血。
雖然沒怎麼受傷,可是這個新劍士的衣服上好多血啊……
隱懷疑新劍士身上有不少他看不見的傷口,或許是內髒破損了?斷了骨頭?畢竟連那麼強大的炎柱大人都負傷嚴重,他們這次的敵人一定很可怕吧……
「那個,需要我背你嗎?」隱小聲的問未凪。
未凪歪歪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傷得嚴重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走路……」隱越發的小聲,「我可以背著你走……」
「不用,」未凪慢慢地回答,後知後覺地補充,「謝謝。」
「那、那我幫你拿行李……?」
這個隱看起來太想派上用場了,卑微得快要哭出聲。未凪終於滿足了他想幫忙的意願,把腰間和背上的包裹一同解下來,遞給隱。
終於有事做了!
隱滿足地抱著兩個包裹帶路。
鬼殺隊本部,也就是主公產屋敷屋邸隱藏之地不為人知,就算是柱也很難在沒有鎹鴉帶領之下找到正確的地點。
隱本該直接把要到本部的人背起來,跟著鎹鴉走的。但是身邊的兩人不一樣,主公要求炎柱大人帶新劍士未凪盡快趕過去,仿佛有什麼十萬火急的要事需要報告。
所以他幫未凪拿行李,拿了一路。
到最後,即將抵達鬼殺隊本部的時候,隱突然對長筒形的包裹產生了好奇心。
畢竟它碰起來,觸覺有點奇怪……像是食物,食物又沒那麼硬;要說是刀具,卻有一種奇妙的柔軟。
「嗯……」未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悄悄地掀開一角,讓隱看到裡面的東西。
「是鬼的手。」
隱當場石化了。
他竟然捧著一只鬼的手,開心的走了一路!天!哪!啊啊啊啊啊!!!!
第20章
明天便是半年一次的柱合會議,已經有柱比煉獄杏壽郎更快地抵達了鬼殺隊本部。
未凪與煉獄先生一同進入屋邸時,偶遇了曾經見過的水柱富岡義勇先生,以及蟲柱蝴蝶忍小姐。
他們倆個似乎有什麼額外的任務要做。
由兩位柱組隊完成的任務著實不多見,恐怕是十二鬼月之一。
未凪還是第一次見到之前甘露寺蜜璃提到過的蟲柱蝴蝶忍,果然如她所言,蟲柱是一位嬌小瘦弱,惹人憐愛的女孩子。
蟲柱小姐比未凪還要大幾歲,但是身高卻比未凪矮了足足半個頭。她的手腳相當纖細,手掌也很小,仿若幼童。
煉獄杏壽郎遠遠的看見兩位同僚,熱情高漲地打招呼:「好久不見!蝴蝶!還有富岡!」
「下午好,煉獄先生。」黑發紫眸的鬼殺隊劍士笑容溫柔地問好,她旁邊的水柱富岡義勇沉默地點點頭。
若是換作其他的柱,大概會對水柱產生不滿,但是煉獄杏壽郎並不在意他的冷淡。
蝴蝶忍把視線投向跟在煉獄先生身邊的新面孔。
她知道是誰,甘露寺前幾天寫了一封信過來,滿滿一頁,都是關於新劍士「未凪」的事情。
「初次見面,你是未凪吧?」紫眸的嬌小少女言笑晏晏,「我是蝴蝶忍,甘露寺向我提起過你。」
「你好,蝴蝶小姐。」未凪乖巧地抱著包裹打招呼。
一旁的富岡義勇吝嗇地分了一個眼神,壓根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未凪想到之前在警局的事情,本想打招呼的心情也冷淡了下來。
她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明明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為什麼由富岡先生出馬,會像脫韁的野馬一般跑到另一個分支呢。
未凪決定之後還是和富岡先生少點接觸為好。
幾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分開行動,水柱和蟲柱接到了主公親自交予的任務,要趕快趕到那田蜘蛛山去。
鬼殺隊本部的屋邸外面有一圈紫藤花林,常年盛開的紫藤花自圍牆探出頭。
由煉獄杏壽郎帶路,兩人走在屋邸的庭院中。柱見主公的時候,一般是在庭院裡的,不過這次兩人帶了不宜見到陽光的東西。
出來接待的是主公的兩位女兒,白發女童與未凪在藤襲山上見到接待女童的十分相似,剪的發型和穿著,基本沒有區別。
白發女童朝兩人鞠躬,拉開紙門。
鬼殺隊的人都對主公十分尊敬,作為戰力頂端的柱亦是如此。煉獄杏壽郎見到主公的瞬間,單膝跪下,作臣服狀。
未凪慢了一步,學著煉獄先生的姿態,一同跪下。
她對劍士的禮儀認知不多,但也不排斥。想來,能讓煉獄先生如此尊敬的人,一定是可以交付信任和性命的存在。
「歡迎回來,杏壽郎,過來和我一起坐吧。」主公溫柔的聲音響起,未凪抬起頭,看到鬼殺隊的當家正坐在兩人前方。
與未凪想像的不同,鬼殺隊的主公是位過分年輕的青年,黑發,上半張臉上布滿蔓延的疤痕,眼眸泛白,沒有焦距。
是看不見嗎?
即便看不見,主公也能察覺到另一人的視線。他偏過頭,虛無的視線不多不少,正巧對准未凪的方向。
「你就是未凪吧,」主公輕聲喊出她的名字,「一起過來坐吧。」
青年的聲音蘊含著一股輕柔的感覺,仿佛春風吹拂,舒適寧靜。他像春天開放的櫻,柔和地落下片片花瓣。
是櫻花一樣令人舒適的人。
終於見到了鬼殺隊的當家,意味著未凪的任務或許能告一段落。她坐在煉獄杏壽郎的旁邊,聽著他放輕音量,又不乏中氣的報告。
煉獄先生將遇到上弦之一的事情,報告給主公大人聽。鎹鴉早早把情報送回來,但是能口吐人言的烏鴉講述的並不清晰,遠遠沒有煉獄杏壽郎訴說的那般驚心動魄。
遇到上弦之一,還能安全歸來,實在令人驚訝又驚喜。
事情經過並不長,由煉獄先生說出來的部分,大多數是他自己的。
剩下的部分需要未凪自己說,她的天賦是否要暴露出來,也是她的選擇。
煉獄杏壽郎看起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實際上是個相當細心的人。熱情爽朗的炎柱先生笑容閃亮地看著她,金色的眼眸目光如炬。
誰能拒絕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眸呢?
未凪呼出一口氣,在兩人完全不同,卻又極其相似的笑容鼓勵下說出炎柱先生未能補充的事實。
上弦之一是她逼退的,擁有強大天賦的天才劍士拿著純金色的日輪刀,一度將惡鬼逼入絕境。
雖然沒有砍下惡鬼的頭顱,卻也留下了紀念品一樣的手臂,以及一支斷掉的笛子。
未凪倒是想當當場把上弦之一的手拿出來給主公看,但一想到主公眼睛看不見,興致便減少了大半。
對於主公來說,包裹打不打開似乎沒什麼區別。他隔著未凪撕下的羽織破布摸了摸屬於上弦之一的手臂,嘴角依舊是含笑的。
「你們做得很好,我的劍士(孩子)們。關於上弦之一的事情,我想和各位柱一起商量。明天的柱合會議,未凪就和柱們一起參加吧。」
向主公道別之後,天已經黑下來了。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兩人近乎兩天沒合眼,戰鬥和趕路消耗了大部分的精神。
尤其是煉獄先生,受傷之後就沒有好好休息過。等在屋邸外面的隱是今天去接兩人的那位,他一看到未凪扶著炎柱大人走出來,寒毛直上,瞳孔緊縮。
明明長得這麼可愛!!但是可怕程度已經到了惡鬼的級別了!
一看到她……就會想起露出一角的鬼之手……隱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在作為救治之所的蝶屋並不遠,隱將兩人帶到門口之後,含淚揮手道別。他外露的眼眸都變形了,未凪盯著他看了好幾眼。
這個表情,是開心還是難過呢?
隱:「……怎、怎麼了?」
「……」未凪搖搖頭,「沒事,辛苦了。」
蝶屋是蟲柱蝴蝶忍負責的屋邸,屬於鬼殺隊的醫療之地。受傷太重的人都會被送到蝶屋裡,接受治療。
煉獄杏壽郎的傷原本應該被隱一口氣塞進蝶屋裡躺著的,但是柱的身體情況本來就和普通人不同,他硬是撐到見完主公才自行過去。
蝶屋的負責人蟲柱小姐目前正在執行任務,煉獄先生沒有中毒,便由其他女孩子負責他的傷口處理。
未凪既沒有斷掉骨頭,也沒有嚴重的傷。身上的小擦傷太多,需要清理之後再由他人上藥。
她洗完澡塗過藥之後,經過煉獄先生呆的治療室,聽到幾乎響徹整個屋邸的笑聲。
以及蝶屋的女孩子們慌張的埋怨。
「炎柱大人……傷口……」
門沒有關,未凪推門入內。上半|身已經脫光的煉獄先生腰間重新換藥,纏著白色的繃帶。他坐在病床上,旁邊是捧著藥的雙馬尾姑娘。
「晚上好,未凪!」中氣十足的炎柱大人爽朗地打招呼,旁邊的女孩子臉色一變,視線落到他的腹部上。
呼……還好傷口沒有裂開。
「晚上好,煉獄先生。」
未凪自己有單獨的房間,她見過煉獄先生之後,看了看對方的情況就離開了。
說實話,困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勞累了。未凪平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怎麼都睡不著。
蝶屋隔音不錯,住宿的地方和治療的屋邸不同。她干脆爬起來,拿著小狐丸去庭院練招式。
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好練習的,「努力」這個詞對她來說毫無用處。她只是想起了和上弦之一對戰時的場景,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沒有完全復制下來。
到底是什麼呢?
想不出來。
雪白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起淺淺的銀光,未凪舉著刀,刀刃上映照出她模糊的臉。
她驟然想起,上弦之一的臉除了有怪異的六只眼睛以外,額頭上和臉頰上,都有深紅色的斑紋。
天才劍士一愣,若有所思。
找到了。
……
第二天一早,未凪是被蝶屋的小姑娘喊起來的。她半夜練劍,想出關鍵點之後就回去睡覺了,早上理所當然地賴床。
蝶屋的小姑娘過來喊她吃早飯,未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坐在床上,手裡拿著衣服半天沒反應。
「小凪,醒醒,吃完早飯再睡。」小姑娘好脾氣的喊她的名字,干脆替她穿上羽織。
「嗯……」
像個廢人一樣被人照顧著吃完早飯,補充糖份之後,未凪終於清醒過來。她頭發已經被小姑娘扎了起來,是非常可愛的雙馬尾,上面還系著兩顆酒紅色的圓果子型飾品。
「謝謝,菜穗。」
蝶屋的小姑娘聽到她喊出自己的名字,驚喜地露出笑容。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昨晚聽到了。」
能被人認真的記住名字,實在令人高興。菜穗歡快地跟在未凪身邊,把她帶去治療室繼續換藥。
未凪身上的傷是不重,但是細細密密的切口讓人得心驚膽戰。數量太多了,結痂的時候還會被衣服勾到,光是想一下,菜穗就覺得疼。
偏偏又不能用紗布纏著,估計再過不久,會變得又癢又痛。
敷完之後,兩人一同走出來。一群隱呼啦啦地從拐角出現,帶來一堆傷員。
菜穗的臉皺了起來,充滿擔憂。
「……好多人。」
一般來說,來蝶屋治療的人不會一次性太多。隱統一帶過來的這些人,大概是同一個任務受傷的劍士。
人手不足,菜穗去幫忙,未凪暫時沒事做,也想學一下更多的醫療知識,也一同跟了過去。
卻沒想到,居然還能在蝶屋看到另一個熟人。
金色頭發的劍士陷入昏迷當中,未凪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立即躲在菜穗的背後。
菜穗一臉茫然:「小凪,怎麼了?」
扎著雙馬尾的劍士探出頭來,注意到病床上的我妻善逸沒有醒過來,松了口氣。
「……沒事。」
第21章
受傷的不僅僅是我妻善逸而已,還有不少中了鬼之蛛毒的劍士,除了臉以外,身體完全變成了蜘蛛的軀體。
人面蜘蛛看著太可怕了,菜穗和其他蝶屋的小姑娘幫忙喂藥的時候,除了害怕還有擔心。
小姑娘們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開始忙碌的工作。
相比之下,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看起來要好多了。善逸中的蛛毒時間短,手腳還沒像別的劍士一般縮成細細的腳。伊之助被鬼掐了脖子,脖頸上有一條明顯的痕跡,估摸著這幾天都沒辦法說話了。
見完兩個昏迷的同期之後,未凪和煉獄杏壽郎一起出發。柱合會議是在今天開始舉行的,他們需要去本部等待會議開始。
未凪還抱著兩人對上上弦之一時,留下的戰利品,其中就包括了那支做工粗糙的笛子。
她翻來覆去的檢查笛子,甚至和煉獄先生好好研究了一番,也未能找到它獨特的地方。
上面沒有血鬼術的痕跡,也沒有特殊的符號。光是看橫截面,像是被劍技斬斷的。
「完全想不通啊!」煉獄杏壽郎經過一天的睡眠,神采奕奕,眼眸帶光,笑容閃亮,「大概真的是普通的笛子吧!」
「……大概?」畢竟在上面,也只能聞到屬於上弦之一的氣味。
他們不是最早來到的,太陽升起,庭院中站在三倆同僚。
庭院裡,除了未凪和煉獄杏壽郎之外,還有其他人在。
鬼殺隊一共有九位柱。
斜臥在樹干上,身上還纏著一條蛇的異色瞳男人是蛇柱伊黑小芭內;站在樹下小池旁,全神貫注盯著裡面金魚看的,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時透無一郎。
拿著佛珠念念有詞,雙目泛白流著淚的岩柱悲鳴嶼行冥;臉上畫著華麗花紋,扎著白色長馬尾的是音柱宇髓天元。
戀柱甘露寺蜜璃站在樹下,似乎在和蛇柱說話,她很快注意到過來的未凪和煉獄杏壽郎,臉上綻放的笑容仿若花開。
「小凪!」綠眼睛的女劍士熱情地呼喊新好友的名字,聲音出口後,驚覺自己音量太大,紅著臉抬手按在唇上。
「抱歉。」她小聲的道歉。
甘露寺蜜璃和未凪打招呼的時候,蛇柱的視線像蛇一樣緊緊的粘了上來。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都沒當一回事。
戀柱和蛇柱說了幾句話後小跑過來,她注意到未凪新發型,是非常可愛雙馬尾!上面還掛著紅果子一樣的發飾,襯得面容白皙如雪。
「小凪今天有事要報告給主公嗎?」甘露寺好奇的注意到未凪懷裡的長筒形包裹,「這個是……」
「鬼的手,」未凪回答,看到甘露寺呆愣的表情後,才補充,「上弦之一的。」
「上弦之一的手……」甘露寺蜜璃喃喃重復,反應過來這是什麼之後,震驚地瞪圓眼睛,「上弦之一?!」
「什麼?!上弦之一的手?!」
「上弦之一?!」
「十二鬼月之首上弦之一的手?!」
剩下的柱已經躥過來了,包括斜臥在樹干上的蛇柱,飛快地擠在未凪的身邊,圍了個圓。
「十二鬼月……上弦之一的手……」
他們靠得太近了,仿佛在下一秒就要伸出手來把包裹打開。未凪下意識的往後退,肩膀被煉獄杏壽郎輕輕碰了一下。
炎柱先生十分有禮的替未凪穩住身形,便收回了手。
未凪仰頭,首先看到青年的劍眉。他低頭回視,精神煥發地微笑。
「各位,不要著急!」煉獄杏壽郎的超大音量再次出現,蓋過現場吵雜地詢問,「等主公過來,我和未凪會將一切全盤告知!」
一時的忍耐還是可以的,各位柱吝嗇的給予未凪喘息空間,她差點就拉著煉獄先生的披風,躲在他後面。
不過還是盡量忍住了。
太熱情了。
柱們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未凪身上,她干脆抱著包裹跑到樹下去,躲到樹後面,只露出單邊的馬尾。
甘露寺蜜璃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喜歡可愛的人,喜歡可愛的東西,一見到便會心情彭拜。
躲到樹後面的小凪也太可愛吧!
柱陸陸續續地到來,相互寒暄交流幾句,然後視線一同落在樹干後面的未凪身上。
她這下連馬尾都不想露出來了。
倒不是未凪害羞或者害怕別人的視線,她只是不太習慣如此熱情的注視,讓她為難。
就是有種奇妙的感覺,明明再大的舞台也曾登上過,甚至能自然地微笑。在這裡,卻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她無法分辨,只好暫時躲藏起來。
很快,九柱到齊,後面過來的蟲柱和水柱一同出現。
蛇柱被未凪霸占了地方,干脆一同站在陽光之下。不久之後,一個隱背著昏迷的灶門炭治郎出現,速度飛快地把炭治郎放在地上。
未凪探出頭來。
炭治郎身上有不少的傷,倒是沒有斷手斷腳,不過手被綁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
她在庭院中找了找,終於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找到了富岡義勇先生,黑發藍眸的青年淡漠地背對人群,一動不動地站著。
未凪:「?」
炭治郎很快被隱叫醒,未凪聽他和柱之間的爭吵話語,才理清楚前因後果。
作為一名鬼劍士,身邊帶著一只鬼,違反了隊律,並且不知悔改。在場的柱對惡鬼深惡痛絕,他們多少都見過鬼吃人的模樣,知道飢餓的鬼會做什麼事,自然不能理解炭治郎的解釋。
之後的事就跟鬧劇一樣,風柱不死川實彌——也就是吃鬼少年不死川玄彌的哥哥,一個渾身傷疤的青年,拎著裝著禰豆子的木箱像個反派一樣走了出來。
他後面跟著一名戰戰兢兢,帶著哭腔的隱。
「風柱大人——箱子——」隱想把小箱子拿回來,但是她太矮了,風柱手一舉,隱壓根夠不著。
一看到箱子,炭治郎終於松了口氣。
「禰豆子!」
「帶鬼的劍士就是你這笨蛋吧?」風柱冷冷一笑,眼眸和玄彌一般凶神惡煞,卻比他那位雞冠頭弟弟帶有更多的煞氣。
「快放開禰豆子!」
「哈……讓我放開一個鬼?」風柱的語氣更凶了,他聽到炭治郎不客氣的話語,毫不猶豫地抽出刀,「怎麼可能啊,蠢貨!」
淡綠色的刀刃狠狠地刺穿木箱,眼看就要把呆在裡面的禰豆子刺傷。
一把純金色的刀刃架住了他的攻擊,刀刃碰撞,發出刺耳的鏘聲。
未凪從樹干後面跑出來,到拔刀,不過用了一秒鐘的時間。她的速度快得幾乎沒人發現,躍起的身姿仿若月下涼風,腳尖輕巧地落在木箱上。
「你——」
不死川實彌睜大眼睛,他的刀刃被揮開,剛說出一個字,整個人就被踢飛了。
雙馬尾的新人劍士從風柱手中搶回了裝著鬼的箱子。
未凪腳尖剛著地,炭治郎便驚喜的喊出她的名字:「未凪!」
「炭治郎。」
在場兩個人都拔刀了,兩位隱害怕得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用看勇士的眼神注視著未凪。
她打退風柱不死川實彌之後,側過身,那邊站著的柱,有無動於衷的,也有想過來參一腳的。除了煉獄杏壽郎表情毫無變化以外,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震驚。
場面冷寂了幾秒,蟲柱蝴蝶忍微笑著提醒她:「未凪小姐,向隊友拔刀是違反隊律的哦?」
「……嗯。」未凪沉默了下來,她把刀收回刀鞘中,「對不起。」
她干脆利落的道歉。
「這家伙真的是新劍士嗎?速度真快啊……」
「畢竟是和煉獄一起,從上弦之一手中存活下來的人。再怎麼看都不會弱吧?」
「煉獄,你見過她的實力吧?她很強嗎?」
「哈哈哈哈哈!未凪非常厲害!」
落在未凪身上的視線更多了,煉獄杏壽郎干脆站在她旁邊,替她擋住大部分目光。他對未凪的行動沒有特殊的反應,笑容依然爽朗。
木箱被搶,風柱不死川實彌大步走了過來,煉獄杏壽郎充當保護者,態度明顯。
「不死川,等主公大人過來再談論灶門少年違反隊律的問題!」
炎柱先生已經把他最開始時,想要格殺袒護鬼的灶門炭治郎的話語放在一旁,選擇中立。他相信未凪的判斷,與他組隊整整一周的少女做事認真負責,不會毫無緣由地袒護惡鬼。
未凪出手後,庭院裡的氣氛變得不一樣了。不死川實彌狠狠地瞪著她,眼神更加凶狠。
「……」
這種眼神未凪壓根沒在怕的,她把木箱子放到身邊,炭治郎弓著腰過來,朝她道謝。
「謝謝你保護禰豆子!」
鬧劇之後,主公大人終於走了出來。柱們無法輕易認同帶鬼的劍士,即使灶門炭治郎一直解釋禰豆子沒有吃過人,可誰能相信呢。
柱們分成兩派,一派站在主公信任的立場,一派覺得這樣的少年還是當場殺掉比較好。
最開始說要殺掉灶門炭治郎的煉獄杏壽郎卻沒有再開口,眼眸閃亮,笑容不變。
他看起來是想保持中立……似乎怎麼樣都能接受。
經過一番風柱稀血的考驗之後,禰豆子暫時獲得了留在鬼殺隊的資格。兩個隱背著炭治郎和木箱飛快地逃離現場。
「那麼,就開始半年一次的柱合會議吧。」主公大人輕柔地說道,「在開始之前,先和大家說一下前天發生的事情。」
「前天晚上,杏壽郎和未凪在任務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上弦之一,並成功擊退了他。」
黑發白眼的青年露出溫和的微笑。
「今天讓未凪一起參加會議,是想請她將完整的經過說出來。」
「畢竟,逼退上弦之一,讓他倉惶逃跑的人,是未凪。」
第22章
擊退上弦之一的是這位默默無聞的新劍士?
雙馬尾的女劍士看起來並不比之前的灶門炭治郎大多少,稚嫩的臉上甚至還有嬰兒肥。她握著刀的模樣普普通通,就連剛才擋掉不死川實彌的攻擊,充其量能說速度快而已。
這樣的人真的能擊退上弦之一嗎?
「她是新人吧?煉獄,到底什麼情況。」
「小凪……好厲害啊!」
「現在的新人到底怎麼回事,剛才那個小子帶著鬼還見到了鬼舞辻無慘,而眼前這位……是叫未凪吧?擊退了上弦之一?話說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上弦之一該不會很弱吧?」
「哈哈哈哈哈!不!他很強!我差點就死在他手上了!」
「……」
這種時候就不要笑著說這麼可怕的話啊!
一番吵雜和詢問之後,柱們很快在主公的示意下冷靜下來。未凪帶來的上弦之一的鬼手不適合在陽光下拿出來,干脆把會議地點換成室內。
至於對新劍士未凪的實力有所疑惑的話,可以等到會議結束之後的演習對練好好交流。
換了地方之後,氣氛似乎更凝重了。未凪把包裹遞給一旁的白發女童,有禮貌的女孩子放到包圍圈中間,將它打開來。
上弦之一的手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光是看那條斷臂,似乎也無法察覺到他的強大。倒是蟲柱看起來想把手臂切片……
「嗯?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音柱摸了摸下巴,「普普通通。」
蟲柱觀察了下切面,在上面發現了灼燒的痕跡。
「這是煉獄先生切下來的吧?」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蝴蝶!眼力過人!」煉獄杏壽郎回答道,「唔嗯,的確是我斬下來的!上弦之一為了逃跑,舍棄了一條手臂。」
說起來還是有點可惜,要是他當時的速度再快一點,說不定能將上弦之一的頭顱斬下來。
「上弦之一的手臂可以放在蝶屋嗎?我想研究一下十二鬼月的血。」
其他柱沒有意見,未凪也不在乎。鬼手便由蝴蝶忍接手,由她負責。
「別吊人胃口,快點說,你們到底是怎麼遇到上弦之一的?」
未凪也不想吊人胃口,主要是,遇到上弦之一這件事原本就只是個意外。戰鬥過程其實也沒什麼能講出來的,用未凪奇妙的講述方法,就是「咻」地一聲她揮出刀,接著上弦之一「嘩」地躲開。
她不太會講故事。
可偏偏聽的人能從她的語言中找出重點。
「等一下,你說他也會呼吸法?!」音柱傾身,「他曾經是鬼殺隊的劍士?!」
「月之呼吸,」煉獄杏壽郎回答,「用的刀和日輪刀很像,所以我認為他很有可能曾經是鬼殺隊的劍士!」
「……敗類!」
鬼殺隊的劍士們都有自己的堅持,若非如此,也不會為難一位還沒長大的天真少年。他們或多或少被鬼傷害過親人,奪走過重要的人的性命,根本無法想像「鬼為人類戰鬥」的畫面。
未凪繼續說,說到她把上弦之一壓著打的時候,除了煉獄杏壽郎以外,其他柱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等一下,等一下!我是少聽了哪個部分嗎?」
「剛才還在說上弦之一劍招裡有血鬼術。」
「煉獄的傷也是上弦之一打的吧?」
「唔嗯,小傷而已!」
未凪並不是常理能理解的天才劍士,主公信任她,煉獄杏壽郎也信任她。明明才入隊不久,就偶遇到上弦之一,還擊退對方,甚至拿到了「戰利品」。
她抬起眼眸,平靜無波地解釋:「我復制了他的招式。」
「………………哈?」
「他打不過我,」未凪說道,「如果你們想知道我是怎麼復制的,在會議結束之後,我會在演練場等你們。」
還有一些事情用話語說不清,主公那邊估計還有計劃。她該知道的也知道了,主公要求未凪出任務的時候,至少要與一位柱在一起。
目前她的隊員還是煉獄杏壽郎沒變,或許之後會換成其他人。
之後的柱合會議便是幾位柱關於負責區域的巡邏報告,未凪沒必要繼續聽,她退了出來,推算了一下九位柱輪流報告的時間,大致夠她去吃個飯。
鬼殺隊的本部人很少,隱也沒見幾個。未凪出來的時候,外面一片寂靜。
穿著和服的白發小女孩微笑著點著燈籠,橙黃|色的燈火搖曳,像夏夜裡的螢火蟲。
沉默地用過晚膳,未凪拿著刀去演練場。演練場距離本部的屋邸並不遠,場地寬闊,一旁的刀架上放著嶄新的木刀。
未凪等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面響起的腳步聲。開完會議的柱們陸陸續續的進來,一眼就捕捉到站在木架旁邊的新劍士。
風柱不死川實彌還記著本部庭院裡的一腳,雖說他當時毫無防備,但是既然能攻擊到他,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滿身傷痕的青年隨便挑了一把木刀。
高大的岩柱悲鳴嶼行冥先生一直維持合掌的姿勢沒變,他低聲提醒:「不死川,點到為止。」
「我知道。」
九柱只有蟲柱蝴蝶忍不在,她最近幾次都沒有參加柱合會議後的演習對練,拿著上弦之一的手就回了蝶屋。
剛巧蝶屋那邊送來了一群中毒的孩子,需要她去調配解藥。
其他人在一旁觀看。
要贏過風柱不死川實彌並不難,兩方並不需要廝殺,只不過是比試而已。
不死川實彌上手便開始用風之呼吸的壹之型,相比起斬殺鬼時的毫不留情,他對未凪發起的攻擊要溫和許多。
白發的青年揮起木刀,速度飛快的接近,身後卷起足以破壞地面的劍氣,如同一道漩渦般逐漸接近。
或許是因為演練場寬闊、視野清晰的緣故,未凪學起對方的招式毫不含糊,幾乎在看完不死川出招的瞬間,她便把壹之型的要點掌握清楚。
呼吸法直接變成同出一轍的風之呼吸,未凪回以一個近乎一模一樣的招式。
「風之呼吸·壹之型,塵旋風·削斬!」
同樣的劍招正面對上,揮出的木刀相互碰撞,力度大得震得人手掌發麻。一模一樣的木刀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在短時間內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攻向對方。
卷起的風塵揚起兩邊的馬尾,未凪在下一次攻擊突然換成單手拿刀,架住不死川先生的攻擊的同時,再次抬起腿,毫不猶豫地踹了過去。
這一次,風柱早有准備,他躲過未凪的攻擊後,右手握上她的腳腕,干脆利落地將她丟了出去。
少女像風一樣輕巧落地。
「你的日輪刀是金色的吧?」不死川實彌暫停攻擊,「金色的刀,理應是雷之呼吸法的使用者的刀。」
「你從哪裡學來的風之呼吸的招式?!」
「剛學的。」
「……」風柱先生沉默了一瞬,難以置信地問道,「看過就學會了?!」
「只需要看一次。」
未凪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開始解釋這件事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呼吸法,什麼樣的招式,甚至是血鬼術,只要看過一次,我就能學會。」
若是在沒見過她和不死川的比試前知曉這件事,柱們只會想著,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相信與否。
「小凪好厲害啊!」
「這可真是……華麗的厲害啊!」
「現在的天才劍士是捆綁出售嗎?」
「啊啊……新人中能有如此強大的劍士……實在令人感動……」
「但是……光是學招式沒辦法打敗上弦之一吧?」
雖然不知道上弦鬼的實力有多強,但是前柱們單人遇到上弦之鬼,幾乎沒人能活下來。
前任花柱遭遇上弦之二時便是如此,若不是戰鬥到太陽出現,恐怕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未凪天才之處不僅僅是能一眼學會別人的招式,她的「學會」,可不僅僅是型,而是連對方的強大一同復制。
之後的比試她也印證了這一點,雖說肉眼無法推斷出她的極限所在,但一旦開始接觸,就能直觀的感受到這份異於常人的強大。
這樣的天才,或許能改變鬼殺隊目前的局勢。
演練時間不算短,各位柱頗有分寸,點到為止。之後他們自己會規劃時間相互練習,新人十分強大沒錯,卻不是他們自身的強大。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鬼,就算是天才般閃閃發光的人物,也沒辦法同時出現在惡鬼作亂的不同場合。
快要結束的時候,音柱宇髓天元突然想起,為何他會覺得「未凪」這個名字熟悉,仿佛在哪裡聽過。
實際上,他的確聽過,還是在不同的鬼殺隊劍士口中得知的。
「未凪……這名字,不就是之前和富岡一起被抓進警察局的那位新劍士嗎?」
聞言,其余人的視線再次落了下來。
未凪還在比劃著應該怎麼表現出上弦之一臉上的斑紋,就感受到眾人的視線。
「……」
她聽到了。
未凪的黑歷史果然遍布整個鬼殺隊,隨便拎一個人都能想起來。就連不八卦的柱們都曾經聽說過……或許是因為故事裡的另一個主人公,是水柱富岡義勇先生的緣故。
分在富岡先生身上的視線比未凪這裡的要多得多,甘露寺蜜璃在突然凝滯的氣氛中,忍不住噗笑出聲。
「噗。」
短暫的笑聲讓氣氛流動起來,富岡義勇面無表情地接受其他人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不華麗了!富岡你居然被抓進警察局!」
「被抓進去?富岡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啊啊……太悲傷了,竟然會被當成罪犯抓住……」
富岡義勇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他的藍色眼眸毫無起伏。
「……誤會。」未凪開口解釋,「富岡先生是被我連累的。」
至於到底被誤會了什麼,其他人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未凪沒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畢竟怎麼想,在蝶屋裡呆著的炭治郎,或許會比她和富岡先生更麻煩得多。
三人一同入獄,那肯定不只有兩人被嘲笑的。
更何況,現在的重點並不是這個。
她摸清了上弦之一臉上斑紋的作用,確認其他人也能學會。
黑發少女露出臉上仿若火焰一般的深紅色斑紋。
「能請你們過來一下嗎?」少女平靜地說道,「我想把從上弦之一那裡學到的秘技教給你們。」
第23章
從上弦之一那裡學過來的秘技能讓人的臉上浮現斑紋, 未凪自己看不到,然而在其他人眼裡, 卻十分明顯的看到變化。
黑色雙馬尾少女原先干淨白皙的臉上多了幾道深紅色的火焰烈紋,布在左邊額角, 像一朵花一樣蔓延至眼角下方。
深紅色的烈紋尾部剛巧勾上眼角, 拖出一道長長的紅。
讓在場的柱們在意的並不是未凪突然變化的臉,而是她身上纏著的氣勢, 與之前相比, 差別巨大。
「上弦之一的秘技?」甘露寺蜜璃遲疑地問道,「會讓人的臉上長出斑紋嗎?」
聞言,未凪抬頭摸了摸臉,她不知道哪裡有不對,自然不知道斑紋生長的位置。
「嗯, 但是不用的時候會消失。」未凪停止開啟斑紋,「它能讓人的身體素質翻倍。」
實際上,這個斑紋對未凪來說, 並沒有什麼用,她之所以模擬上弦之一這一項秘技, 為了是想讓其他人能變得更強。
上一次遇到上弦之一,作為炎柱的煉獄杏壽郎率先與惡鬼交手。兩人的原本的計劃是將對方的招式看完之後再動手,然而,煉獄先生能撐的時間卻比想像中的要短上一些。
畢竟人類的實力並不是用信念就能完全支撐下來的, 人體的素質總有一個無法突破的極限。
只是一個照面的時間, 強大又帥氣的煉獄先生便負了傷, 差點被上弦之一的劍擊斬掉一條手臂。
如果未凪出手得再晚一點,煉獄杏壽郎的腹部就不僅僅是被劃開這麼簡單。
真相十分殘酷,但是事實的確如此。在場幾位柱,包括最強的岩柱在內,單人遇到上弦之一,恐怕也難逃一死。
未凪昨天想了10分鐘,這十分鐘對她來說真的算久了,平時她做決定,例如猶豫今天要吃什麼東西,最多也不過一分鐘而已。
她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先把鬼殺隊的實力提起來。
異時空而來的審神者用自己的頭腦判斷,認為鬼殺隊不應該折損在惡鬼身上。
那麼,能幫就幫一把吧,畢竟從時之政府拿到的情報來說,「鬼」這種生物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產物,沒有歷史記錄,調查確認之後,就可以斬殺威脅。
這才是未凪過來大正時期,需要調查的內容。
不過她現在重點好像有點偏了。
「讓身體能力翻倍?有趣,上弦之一居然還有這麼華麗的招式。」
「這個秘技怎麼做到的?」蛇柱伊黑小芭內先生,提出了一個好問題。
「先不管,讓我試試!」音柱慣用的日輪刀很大,他放棄使用木刀,將武器從背後抽出來,「就讓華麗的我來領教這個秘技吧!」
「不,這個秘技對我來說沒什麼用。」未凪認真地說道,「沒必要試。」
未凪是個天才,舉世罕見的那種天才。不拘泥於劍術,或者秘技,不管是什麼方面的技巧,都能復制成自己的東西。
最鮮明的是炭治郎的嗅覺,普通人根本學不會,但是未凪做到了。
用最輕松,最簡單的方式。
「誒……對小凪沒用嗎?」甘露寺蜜璃有點吃驚。
「嗯。」斑紋對未凪的作用微乎其微。
她本人的體質,就是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如果不是身上有靈力,就算復制了再厲害的招式,她也沒辦法使用出來。
對未凪來說沒什麼用的招式,或許對其他的劍士來說,很有可能是能救命的東西。
「那你怎麼知道它對我們有用?」風柱不滿地皺起眉。
怎麼知道的?因為她能直接看透招式的作用啊。
不管怎麼說,未凪還是成功地將幾位柱集合在一起。缺少的蟲柱……說實話,就未凪眼力看到的,蟲柱蝴蝶忍小姐,就算開了斑紋,她的腕力也不足以斬下惡鬼的頭顱。
嬌小的蝴蝶小姐擁有常人無法的力道極限,無論骨頭還是筋道,都驚人的脆弱。
那根本就不是適合戰鬥的軀體。
今天還是柱們在主公之外,難得比較平靜的聚集了。平常時候,富岡先生總是會和其他人發生衝突,各位柱的脾氣都不大一樣,除去煉獄杏壽郎、甘露寺蜜璃以及蝴蝶忍之外,其他人都不算好相與。
讓他們安靜下來的,還是身為年長者的岩柱悲鳴嶼行冥充滿氣勢的低音。
「安靜。」
質疑的聲音立馬冷了下來。
未凪抓緊時間,用毫無起伏的聲音開始解釋知道的一切。
只有這種時候,她的臉看起來像是富岡義勇,或者說時透無一郎。
都是撲克臉,毫無表情,像沒有波紋起伏的湖水。
「上弦之一的臉上也有斑紋,我一開始不知道這是秘技。」
鬼和人的身體,是不一樣的。未凪能輕易地把鬼的體質復制出來,當她嘗試拆解上弦之一的招式和強大之時,突然意識到不協調的地方。
「所以我做了嘗試……」
於是結果,大家也看到了,未凪的臉上出現了斑紋,霸道地盤踞在她的臉上。
「我想……大家會需要它。」
開啟斑紋的時候,是什麼的狀態呢?身體變得像風一樣輕盈,速度如驚雷般迅猛,力量如磐石般沉重。
普通人體質的未凪尚且能感受到強烈的不同,那麼當柱學會之後,就不會擔心單人對上十二鬼月了。
不過,令人頭疼的是,未凪的教學水平並不好,所有人聽她描述開啟斑紋時的感受,都是一臉茫然。
「像是浸泡在溫泉裡,飄飄然的感覺,」偏偏她講得很認真,「大概是腳尖剛沒入水面,就開始期待全身被熱水包圍一樣……可以想像成虛擬的泡溫泉吧。」
聽的聽懂了,可是這個比喻,和開啟斑紋秘技有什麼關系呢?
根本聯系不起來啊!
「泡溫泉的感覺……我知道了!」煉獄杏壽郎十分給面子的應和,雖然十分細心,但是金紅發的青年,的確是一個直心思的人。
簡單的說,煉獄先生會干脆利落地理解成表面的意思。
「唔嗯,那就一起來泡溫泉吧!」
風柱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仿佛在看傻子。
「哈?等一下,這不是在學秘技嗎?泡溫泉?開什麼玩笑!」
「我贊同不死川的話,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吧?」蛇柱冷淡地說道。
「像泡溫泉……這樣嗎?」甘露寺蜜璃露出期待的表情,「好久沒有泡過溫泉了……」
聽到喜歡的女孩子露出期待的表情,反對派的伊黑小芭內頓了頓:「甘露寺想去的話,那就一起去吧。」他偏過頭,抬手把遮擋住下半張臉的衣衫拉得更上了。
「那就叫上蝴蝶吧!時透也一起去吧!」
「嗯。」
「……」不死川沉默了一瞬,最後還是把那句『搞什麼啊,那我先回去了』吞回肚子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想要變得更強,而這個變強的可能性掌握在未凪手裡,那他們便不會放過。
雖然她的描述很詭異,卻也值得去試一試。
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互相討論一番之後,決定一起行動,去感受那種「被溫泉包圍」的感覺。
走向過於詭異,就算是未凪也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會從教導秘技變成集體泡溫泉。
她感到很迷惑。
同樣迷惑的是富岡義勇,柱們行動的時候自動忽視了這個不合群的男人。在察覺到他跟上的時候,不死川發出奇怪的哼笑聲。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富岡義勇曾經和不死川實彌發生過爭鬥,他尚且還不知道緣由,卻在這之後,被主公下令禁止兩人單獨接觸。
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柱們集體行動需要將原因告訴主公大人,岩柱獨身一人前往本部向主公報告。從主公口中,岩柱得到了連開啟斑紋的新劍士都不知道的情報。
「是嗎……居然學會了斑紋。」主公大人稍微有些吃驚,他出神地斂下臉上的笑容。
在場的兩位皆為目盲之人,完全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主公大人全名叫做產屋敷耀哉,產屋敷家族世代帶領鬼殺隊的劍士斬殺惡鬼,保護人類。初衷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一代代傳下來的信念從小便烙印在產屋敷家族的人心中。
不論男女,他們都做好了覺悟。
只是有時候……也會惆悵而已。
為家人,也為鬼殺隊的劍士們。
所有人都在努力付出生命戰鬥,當主公發現天才橫空出世,再加上曾經遇見過鬼舞辻無慘的灶門炭治郎,他有理由相信,持續上千年的家族命運能在此代終結。
但是——
「行冥,」主公大人的聲音依舊輕柔,他停頓了一陣,在悲鳴嶼行冥的低聲應和中,將事實全然告知,「關於『斑紋』,最早出現在四百年前,始於起源的呼吸——日之呼吸。」
日之呼吸法未能傳下來,對惡鬼最有成效的呼吸法斷絕在初代。
可是斑紋的記錄卻留了下來。
「開啟『斑紋』的劍士,沒有能活過25歲……我希望你能將這件事告訴他們。」
選擇權在每個人的手中,當代鬼殺隊的柱很強,甚至有幾位與鬼沒有深仇大恨,他們不必為此付上寶貴的生命。
得知這個慘痛的事實,悲鳴嶼行冥卻毫不動搖,他像岩石一般沉穩地接受事實。
體格像熊一樣的柱雙手合掌,深深的低下頭。
「是,我會將這件事告訴他們。」
第24章
說是集體去溫泉池感受一下, 但是鬼殺隊本部附近根本沒有溫泉。幾人合計了一下,干脆在本部背後的山上挖一個出來。
挑選的地方是未凪聞出來的, 她捏捏鼻尖,嗅到了適合挖溫泉的地點。
富岡義勇一反常態地看著她, 十分迷惑
「是從炭治郎那裡學來的。」未凪解釋。
「你的天賦是血鬼術嗎?!怎麼連嗅覺都能學!」
「別開玩笑了, 血鬼術怎麼可能學嗅覺。」
「那個……我記得小凪說過,你連血鬼術都能學?」
未凪點點頭。
「炭治郎的嗅覺對你們來說, 是感官的構造不同, 但是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改變身體結構的技藝。」
何止是炭治郎的嗅覺,就連善逸的聽覺,伊之助的觸覺,甚至連岩柱先生的力量, 她都能掌握。
「原來如此!的確是非常實用的天賦!」
的確十分實用,未凪能偷懶都多虧這雙眼睛。感謝它讓她能夠改造狐之助,成功解放雙手。
之後幾位柱開始挖溫泉, 音柱一邊挖,一邊嘀咕著。
「等我有了繼子, 我一定要讓他挖一個溫泉出來。」然後告訴他,這是基礎的體能訓練。
幾個人一起行動,速度非常的快,眨眼之間就將池子挖了出來, 足夠幾個人用了。再砌一下池子周圍, 一個簡易的溫泉池便成型。
畢竟他們挖溫泉, 並不是真的要拿來泡的。
從岩石縫裡湧出的熱水溫度適中,還冒出一絲淡淡的泥土腥氣。沒有人想現在下水,大家決定等溫泉池的水沒那麼渾濁之後再過來。
蟲柱蝴蝶忍就由甘露寺蜜璃去通知,粉綠發的女孩子快樂地哼著歌出發,笑容甜美期待。
大致半個小時以後,九位柱外加未凪在溫泉池集合。意外的是,除了戀柱甘露寺蜜璃之外,其他人根本沒有換衣服。
分別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現在集合的時候依舊是什麼樣子。就連被另外通知的蟲柱蝴蝶忍,也依舊穿著戰鬥時的服裝過來。
似乎沒有下溫泉池的打算。
除了甘露寺。
可愛的女孩子特意換上了寬松的和服,還帶了一條大毛巾,她帶著喜悅過來,看到同僚們毫無變化的服裝,開心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愛笑的戀柱不笑了,她委屈地扒拉著未凪的袖子,哭了起來。
「太過分了!不、不是說好一起泡溫泉的嗎……為什麼只有我換了衣服……」
最先有反應的是蛇柱,暗戀著戀柱的青年渾身散發著冷氣,瞪著周圍的柱們。
「你們怎麼回事……甘露寺哭了啊!」
「你自己不也沒換衣服啊,弄哭她的有你一份吧?」
「唔嗯,抱歉,甘露寺!我沒想到你竟然想泡溫泉!」
「對不起,甘露寺……等結束之後我陪你去泡溫泉吧。」蝴蝶忍抱歉地說道。
蛇柱臉立馬紅了,他飛快地搭話:「我也去。」
甘露寺十分好哄,蝴蝶忍和伊黑小芭內的話讓她停止哭泣。她擦了擦眼睛,放開未凪的衣服。
雙馬尾的小姑娘拿出她的糖,她的糖果無往不利,是哄人的利器。
「吃糖,甜。」
吃過未凪甜甜的糖,甘露寺情緒恢復正常。手腳無措地蛇柱也不再散發著冷氣,異色瞳的青年松了口氣,再次恢復了冷漠。
說是一起泡溫泉,實際上只是過來感受一下這種氣氛。未凪說的,感覺像被溫水包圍一樣,他們討論一番,覺得應該是血液循環加速時的溫度。
呼吸法本身就是讓血液加速,以達到提高身體素質的秘技。在場的除了未凪之外,其他人可以做到全天處於呼吸狀態,也就是全集中·呼吸法。
柱們的學習能力比未凪想像中的要好很多,她似而非的描述雖然讓人難以理解,卻也能從中得到一些啟發。
在正式學習之前,岩柱有話要和各位柱們說。未凪就在一旁聽著,高大如熊般壯碩的柱雙手合十,語氣認真。
「在這之前,主公大人讓我把『斑紋』的副作用告訴大家。」
斑紋……有副作用?
未凪並不清楚,她沒有感覺到開啟斑紋之後有哪裡不對的地方。
「主公大人的祖上有關於『斑紋』的記錄,能追溯到四百年前。一旦周圍有人學會『斑紋』,其他劍士就會像被感染一樣,一一浮現。」
也就是說,不管柱們現在學不學,他們總有一天會學會「斑紋」這一秘技,現在不過是提前上課而已。
「然而——」
岩柱的聲音十分沉重,未凪沒有開啟炭治郎的嗅覺,卻似乎能聞到那股聲音中悲傷的味道。
「學會『斑紋』的劍士,有記錄以來,基本活不過25歲。」
這是提前把壽命定好了數字,遠比惡鬼的威脅來得更加的恐怖。它是一個令人恐懼的倒計時沙漏,是否讓它運作,選擇權在每個人的手裡。
其他柱沒什麼反應,十分冷靜。但是未凪卻愣住了,她懷疑自己聽到的東西,甚至有股從未感覺過的難過,像蛇一樣蔓延起來。
怎麼……會這樣……
既然是能吞噬生命的秘技,那她為什麼要學會呢?
「那麼,十分鐘之後再集合,你們可以考慮——」
「哈哈哈哈哈!無需考慮!」煉獄杏壽郎大聲的說道,他聽到「斑紋」的副作用時,表情毫無變化,「自加入鬼殺隊起,我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鬼殺隊並不是玩過家家的地方,他們背負著隨時會喪命的包袱,一直在戰鬥。
「煉獄說得沒錯,沒什麼好在意的。」蛇柱說道,「連這一點都接受不了,干脆退隊回家算了。」
「哈?還以為是什麼副作用,就只是這樣?」
「我無所謂,怎麼樣都行。」
「雖然有點可怕……但是我會努力的!」
「25歲……能活到這個歲數的成員也不算多哦,說不定下一次戰鬥就死掉了。」
「話說,悲鳴嶼先生你不是超過25歲了嗎?學這個沒問題吧……」
柱們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嚴肅的岩柱先生沒忍住,再次哭了出來。
盲目流下如溪水般綿長的淚,愛哭的岩柱先生語不成句。
「啊啊……這是何等的……」
雖然九柱根本不需要思考,就決定學習斑紋,但是作為教導老師的未凪,卻沒有下定決心。
她覺得自己現在像持刀的劊子手。
岩柱見她猶豫,低聲加了把火:「雖然記錄裡學會『斑紋』的都活不過25歲,但是……有一個人是例外。」
所有呼吸法的起源,對鬼最有成效的呼吸法,是曾經帶領鬼殺隊對鬼舞辻無慘進行圍剿的劍士創造出來的。他是天生的斑紋使用者,擁有強大的天賦,創造了呼吸法,並且活到壽終歸寢。
希望渺茫,卻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其他人都不清楚,就連岩柱,也不過是想將這件事說出來讓未凪好受一點。
但是對於能夠穿梭在時間線的審神者來說,這的確是個好消息。
沒關系,她會想辦法的。沒有未凪做不到的事,她相信自己可以解決斑紋的副作用。
未凪的初心本來就不是擠壓鬼殺隊的柱們的壽命,她原本只是想讓他們學習斑紋,變得更加強大。
「……我知道了。」未凪回答,「我會教的。」
她再次嘗試讓臉上浮現斑紋,認真又嚴肅的描述現在的感覺。原本她還想著用其他的比喻,但是上一次說的「溫泉」比喻,連溫泉都挖出來了,她頓了頓,繼續用這個比喻。
「大概是身體溫度保持39到40度左右,一開始會有點難受,所以不能一直開著。」
大概只有蟲柱蝴蝶忍,以及戀柱甘露寺蜜璃,才能理解39到40度到底是什麼樣的溫度。她若有所思的思考著,回神見到其他人滿臉問號。
「39到40度?」
「39到40度是什麼溫度?」
大正時期,知識普及度並不算高,鬼殺隊的這幾位柱都很年輕。或許多少接受過知識教育,卻是有限的。
未凪頓了頓,干脆用溫泉的溫度來說。
「就是溫泉水的溫度。」
聞言,幾位柱立馬蹲下|身,用手去摸溫泉水的溫度。
這個時候,換好衣服的甘露寺蜜璃便占了方便,她干脆把和服拉起來,直接用腳尖去試探。溫水慢慢的沒過腳踝,偏熱的溫度蔓延起來,讓她出了一身汗。
好像……稍微能領會到小凪說的意思。
泉水的溫度一般是40-42度左右,不過用體感皮膚來感受,和身體內裡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未凪解釋完之後,再次補充。
「心跳的速度也有點快,可能運動之後再泡溫泉,會比較容易達成條件吧。」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要練習,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的。聽完之後,大家大致知道怎麼做,也沒有人想在這種時候泡溫泉。
率先離開的是富岡義勇,聽完之後,無情的、不合群的水柱先生直接走了。
其他人沒空去理他。
未凪原本應該和煉獄杏壽郎一起行動,不過對方想要回一趟家,他倒是邀請未凪一起去,但是未凪想要去見見蝶屋裡的炭治郎和禰豆子。
未凪與蝴蝶忍一同前往蝶屋,溫柔的蟲柱小姐在此時卻沒說什麼話,她微笑著沉默了一路,到門口時才分開。
月上中天,這個時間點炭治郎他們大概睡著了。未凪沒去打擾他們,而是回到自己在蝶屋的暫時住所,剛巧遇到了巡邏的菜穗和小葵。
一看到未凪,菜穗就小跑過來,看到她頭發上的樹葉,踮起腳替她摘了下來。
可愛的女孩子總能讓人心情愉悅,未凪摸了摸菜穗的頭,送她一顆糖。
「謝謝,」她說道,「能給我紙和筆嗎?我想寫信。」
第25章
未凪寫的信不是寄給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 她和師父椎名麟太郎的聯系並不用信,她偶爾會買一些好玩或者好吃的東西,讓信使送到山上去。
她居無定所,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屋邸。鬼殺隊給她發的工資, 她留下一部分, 剩下都給了山上的老師。
從菜穗哪裡拿過紙筆後,未凪沒有第一時間動筆。她去洗了個澡,把扎了一天的頭發放下來。
時間太晚,不適合洗頭發。長長的黑發在定型之後有些蓬松, 尤其是後腦勺的位置, 看起來像時透無一郎扎著的兩個小馬尾。
看起來還挺好玩的,未凪抬手摸了摸頭發,一小會兒後, 才把紙張鋪開來。
她要給時之政府寫申請。
長期任務麻煩的一點是要經常寫報告, 未凪想在鬼殺隊的柱們學習斑紋的期間,回本丸一趟。滿打滿算, 她來這裡也不算久,卻收獲了不少東西。
未凪蹭獨自執行過不少任務,偶爾會與其他審神者重疊。之前本丸刀劍付喪神暴亂的事讓時之政府更加小心, 派發給未凪的任務都不難。
若是換成其他普通的審神者, 時之政府大可用任務逼迫審神者撐不住壓力召喚新的刀劍,但是對未凪卻行不通。
她當審神者時間並不算短, 15歲中學畢業, 便被祖母安排到時之政府工作。到了今天, 也過了半年之久,未凪也才16歲。
16歲的姑娘在異時空得到了不少友情,她很難描述現在的心情,但是她願意為他們努力一把。
未凪想找到那一位天生斑紋的使用者,將對方的本事學過來,再思考怎麼改造斑紋,讓柱們突破25歲的限制。
為此,她需要暫時從大正時期回去本丸,這需要未凪寫申請。時之政府的時空通道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開的,維護歷史的組織擁有時空監控的手段。
未凪大可以把穿梭的方法學過來,卻不能躲過時之政府的耳目。
狐之助的申請亦是如此,就是為了一個「時空通行證」。至於刀劍付喪神們,他們本來就是刀的分靈們,正主擁有通行證,他們一旦被召喚出來,就擁有了資格。
說起來,也算悲哀吧,刀劍付喪神們直到死,都是屬於時之政府的。現在審神者多了起來,不少審神者心疼毫無權利的付喪神們,還組合了一個「刃權」組織。
偶爾去萬屋的時候,還能在路邊看到不少招攬成員的廣告語。
「刃權」主要是想爭取刀劍付喪神也能跟著審神者前往現世的權利。但是各位審神者,來自不同的時空,要管理起來十分困難。
因而這一請求一時半會兒無法通過,目前還在討論草稿當中。
寫完申請之後,未凪犯困。她今天運動量有點大,雖說不至於對身體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卻也容易讓她疲憊。
未凪寫完之後就去睡,第二天起床准時,菜穗過來喊人的時候,未凪已經洗漱好,在思考著頭發應該怎麼扎。
「小凪,我來幫你吧!」菜穗熱心地走過來,替她梳理蓬起來的頭發,干脆扎成一條馬尾。
可愛的雙馬尾變成單馬尾,依舊十分可愛。菜穗想了想,把部分頭發攏起來,在上面團了個蝴蝶結。
超可愛!
菜穗十分滿意。
弄完之後,菜穗要繼續喊人起床,未凪今天暫時沒事做,便幫菜穗的忙。之後,她來到炭治郎三人的病房,去探望受傷頗重的幾人。
三位新人吵吵鬧鬧,隔著木門都能聽到善逸哭喊不想吃藥的聲音。
「不要不要!這個藥好苦啊!」善逸的手腳目前縮短了一些,蝶屋統一發放的病服看起來很大,金發少年任由它耷拉下來,輕巧地跳到屬於炭治郎的床上。
兩人中間還隔著沒有任何反應的嘴平伊之助。
「善逸!」神崎葵叉著腰,有些生氣地喊道,「不要鬧了,快點把藥吃了!」
「你看炭治郎,一拿到藥就立即喝光了!」
「不一樣啊!炭治郎的藥哪有我的這麼苦……炭治郎,我要和你換藥!」
「啊……善逸,這不行啊,要聽葵小姐的話好好吃藥啊。要是手腳無法恢復原狀怎麼辦?」
「炭∼治∼郎∼這種時候就不要說那麼恐怖的事啦!」
未凪推門而入的聲音在吵雜中並不明顯,她走進去時,善逸還躲在炭治郎背後鼻涕眼淚一起流,可憐兮兮地看著小葵。
小葵一生氣,干脆把藥塞進炭治郎的手裡。
「我不管!炭治郎負責看善逸吃藥,一定要讓他·一·滴·不·剩·的喝完!」
小葵氣呼呼的轉身要走,她鼓著臉看到門口的未凪,氣一下就散了。
「小凪!」
蝶屋的小姑娘都喜歡這位身上帶著甜味的女孩子,她脾氣很好,還會在她們忙碌的時候幫忙。
最主要的是,長相很可愛,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呆,哄人的方法相當單調,只會從暗袋裡拿出糖來投喂。
據說她的糖果都是她的師父寄過來的,每天只給她吃兩顆。
雖然很喜歡吃甜食,也喜歡吃糖,但是自制力不錯,師父這麼說,她答應之後就一直堅持下來。
糖就那麼多,但是她還是會舍得將它分給不開心的蝶屋小姑娘吃。
「小葵,辛苦了。」扎著單馬尾的少女眨眨眼睛,做出想拿糖果的姿勢,小葵一下子就笑了。
「糖——」
「噗,」生氣的情緒像被戳破的氣球,嘩啦啦地流走,小葵笑完之後,「我沒有生氣了哦,糖留著小凪自己吃吧。」
未凪點了點頭。
兩人短暫的交流之後,在床上躲著小葵的善逸跳下床,感動地奔過來。
「小凪∼」目前比未凪還矮一些的我妻善逸看著十分可愛,「你是過來看我的嗎?」
小葵還沒走,見到我妻善逸這幅模樣,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要不穿鞋就到處亂跑!」
她對不聽話的病人相當嚴厲。
炭治郎狀態要好很多,他看見未凪,愉快的打招呼。
「小凪,早上好。」
「早上好,炭治郎。」有小葵在幫忙教訓善逸,金發少年一時半會兒沒法纏上來。
未凪注意到中間病床的嘴平伊之助,遲疑地問:「伊之助……他怎麼了?」
他看起來相當消沉啊,半天都沒反應,就呆呆的躺在床上。
「嗯……伊之助喉嚨受傷了,暫時說不出話……」炭治郎回答道。
「好可憐啊。」
平時伊之助話可不少,嗓門尤其高昂,經常哈哈哈的大笑。現在說不出話,一定很難受吧。
而且喉嚨受傷的話,就不能吃粗糙的肉,說不定這幾天只能吃流食,喝點湯或者粥什麼的。
難怪這麼消沉。
「小凪你受傷了嗎?」
「來看你們。」
被訓的善逸耳尖的聽到這句話,立馬活了過來。
「小凪∼」
「……善逸……你還是先喝藥吧。」
一番吵鬧之後,善逸不情不願地喝完苦到極致的藥。他喝完之後整個人癱了,面色發青。
看起來真的很苦……
「小葵,善逸可以吃糖嗎?」
「小凪,不要這麼寵著他啦,」小葵沒好氣地說道,「其他中了蛛毒的人喝的藥更苦,他們也沒抱怨呢。」
小葵之後還要去看別的病人,她與未凪道別之後,帶著喝光的藥杯離開。
善逸的味蕾處於衝擊當中,未凪和炭治郎暫時沒理他,兩人就禰豆子的話題聊了起來。
「那天真的謝謝你,未凪。」炭治郎真誠地道謝,他不敢想像,若是禰豆子在他面前受傷,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還好未凪保護了禰豆子。
「禰豆子現在怎麼樣?」
「和之前一樣,還在睡。」
禰豆子暫時還在木箱裡,其實蝶屋的小姑娘們多多少少都怕鬼,知道炭治郎的箱子裡裝的是他妹妹也一樣。
但是她們都沒說什麼,依舊包容著炭治郎。
他十分感謝這些溫柔的人。
「身體,沒問題嗎?」
未凪從小葵她們幾人的口中,得知這群受傷的劍士在那田蜘蛛山,遇到的是十二鬼月之一,雖然是排在末尾的下弦之五,卻不是普通劍士能對付得了的。
雖然不少劍士撿回了命,但是更多的卻死在山上。
蝶屋的治療屋時常沉浸在悲傷和憤怒之中,進來的劍士們總是會失去身邊在意的人。
隊友、同伴,甚至是握刀的手,走路的腳。他們為殺鬼付出的是後半生,對鬼的憎惡依舊殘留著。
蝶屋的小姑娘們偶爾會被影響到,因此見到溫柔的未凪,微笑的炭治郎,會更加的親近。
未凪擔心炭治郎也很正常,畢竟這一次的任務超過他們等級能力,能成功活下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炭治郎受傷重,骨頭斷了不少,內髒也有所損傷。不過比起中毒的其他人,倒是輕松許多。
「嗯,沒問題!」炭治郎中氣十足地回答,「好好養傷就行了,我不會像善逸那樣拒絕喝藥的!」
「炭治郎……我可是聽到了哦!!」
「啊,善逸,你醒過來啦。」
「我根本沒昏過去好嗎!!!」
病房又恢復了吵鬧,這一次善逸沒再嘗試撲過來,而是乖巧地坐在床上。他除了喝藥之後,還需要出去外面曬曬太陽,等到了時間,就會有人過來提醒他。
「我要離開鬼殺隊一段時間,」未凪突然丟下一個炸彈,「我是來道別的。」
話音剛落,吵鬧的病房變得寂靜無比。
第26章
「離開鬼殺隊……?」炭治郎還在琢磨這句話的意思, 旁邊的善逸已經哭著撲了上去,淚流成河。
「不要啊!小凪!你要離開我了嗎?!」金發少年揮著過長的袖子,哭得臉都塌了下來, 像一塊融化的糖, 「以後見不到小凪我會難過得死掉的!但是、但是……」
「……離開也好, 畢竟鬼殺隊太危險了……」
「善逸……」炭治郎欲言又止。
「離開鬼殺隊之後,小凪就可以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我妻善逸停頓了一下,一想到這個未來,可愛的小凪會挽著別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整個人的畫風都變了。
「不行!我不許!!!」善逸尖叫起來, 「如果要和別人結婚的話,還不如選我呢!小凪!和我結婚吧!!!」
「善逸!」炭治郎阻止不急,只能看著善逸從床上跳下去, 飛快地奔向未凪。
未凪:「……」
善逸鬧鬧騰騰地奔過來, 他現在比未凪要矮,變得沒那麼可怕了。原本還想著會不會被善逸嚇到躲起來的少女, 下意識地伸出手,插在善逸的腋下,把他舉了起來。
「……」
「……」
「……」
無言的沉默蔓延, 未凪張了張嘴, 半天說出一個詞。
「啊。」
意味不明。
我妻善逸覺得自己遭到了羞辱,被未凪放下來之後, 他一言不發的躺回自己的病床上, 拉起薄被蓋過頭頂, 側著身面對牆壁。
在薄被的躲藏中,咬著牙流下屈辱的淚水。
善逸的狀態令人擔心,不過他既然不想被別人看到,炭治郎和未凪便沒去打擾他,就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聊了起來。
未凪說的是「離開一段時間」,並不是不回來。她只是暫時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先離開鬼殺隊,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這段時間,她不會接到來自鎹鴉派發的任務的。
主公那邊一開始就說過了,煉獄杏壽郎那裡倒是可以讓人帶信,或者自己親自過去。在未凪收到時之政府的回復之前,她還能留在這個時空。
「是這樣啊……」炭治郎頗為理解的點點頭,笑著問道,「未凪是要回家嗎?」
說回家也不貼切,不過差不多,未凪暫時的家是她的本丸。
「嗯。」她點點頭,「我會帶特產。」
炭治郎眼眸一彎,露出太陽花般燦爛的笑容。
「那我要好好期待了。」
被窩裡的善逸動了動。
未凪眼尖的看到突然露出來的半張臉,認真地補充:「善逸和伊之助都有。」
「謝、謝謝……」善逸小聲的說道。
中間病床的伊之助發出一道沉重的應聲。
炭治郎轉過頭:「伊之助……」
伊之助沒理他。
見完三位病患之後,未凪沒呆太久,她離開之前,與木箱裡的禰豆子道別。
「下次再見,禰豆子。」
沉睡的禰豆子沒有吭聲。
未凪離開時,在走廊裡看到了蟲柱蝴蝶忍小姐,纖細美麗的蟲柱小姐依舊忙碌著蝶屋的事,經常去看中毒劍士的情況,好第一時間調配藥方。
不去學習斑紋嗎?
未凪想這麼問,可是看到蝴蝶忍的纖細的身體,便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蝴蝶忍也發現了她,溫柔地和未凪打招呼:「早上好,未凪小姐。」
「早,蝴蝶小姐。」
像蝴蝶一樣輕盈的劍士從未凪身邊經過,她察覺到蝴蝶忍臉上不正常的潮紅,若有所思。
那個狀態……是發燒嗎?
蟲柱小姐自己是醫師,肯定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她沒有去管,那很有可能是她想要的結果。
加上昨天晚上未凪說的關於學習斑紋的方法,不難猜出,蝴蝶小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來逼迫自己。
未凪放心不下,最後還是決定回頭,快步的走到蝴蝶忍旁邊。
黑發紫眸的少女不解地發出疑問:「怎麼了,未凪小姐?」
「……不用敬稱。」未凪首先憋出一句話,她嘟囔著「失禮了」,然後飛快的伸出手,摸上了她的額頭。
好燙。
這個溫度,太過危險了。
蝴蝶忍的笑容快維持不住了。
「你——」
「……這樣做是沒用的,」未凪小聲說道,「請不要這麼做。」
「……」蝴蝶忍沉默一瞬,再次展開笑容,「你是在擔心我嗎?謝謝你,未凪,但是我自己會把握好分寸哦,所以沒問題。」
蝴蝶忍並沒有當回事,她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甚至在最開始,就已經猜到自己極有可能學不會斑紋。
但是她還是想嘗試一下,於是在夜晚吹風,讓自己身體燃燒起來。
發燒時的熱度有了,然後讓心跳速度加快。蝴蝶忍在工作時間開始前,已經試過一次了。
除了會讓她瀕臨死亡,看到走馬燈之外,沒有任何的變化。
她突然對這具孱弱的軀體,產生了更大的厭惡,甚至不想治療它。
「……」未凪繼續保持沉默,她察覺到蝴蝶忍並不聽勸,想了想,還是大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把蝴蝶忍攔腰扛了起來,掛在自己的肩膀上。
蝴蝶忍:「?」
她的額頭突然冒出青筋,笑容變得咬牙切齒起來:「你在做什麼呢,未凪小姐?」
連稱呼都變回了敬稱。
「你需要休息。」
「我——」
「我可以幫忙。」
「……」
別人的善意總能讓蝴蝶忍沒轍,或許是受到已經去世的姐姐的影響,她喜歡溫柔的人,也無法拒絕別人的好意。
新人劍士不僅強大,還有一顆溫柔的心。她看起來很呆,身上有甜甜的香味,但在某種程度卻十分的倔強。
未凪很快順著味道找到了神崎葵,小葵看到她扛著蝴蝶忍過來,差點嚇得打翻手裡的藥杯。
「小凪?!」她驚恐地睜大眼睛,「忍、忍小姐……?你們這是……」
「蝴蝶小姐她發燒了。」未凪把蝴蝶忍放下來。
「這點小病我自己可以——」
「高燒。」未凪補充。
油鹽不進,又固執的人原本是很容易惹人厭煩的,但是未凪卻沒有那種令人討厭的感覺。蝴蝶忍看到那雙蜜糖一樣溫柔的眼睛時,焦躁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我會好好治病的,所以不用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蝴蝶忍無奈的說道,「未凪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吧?」
的確,在遇到蝴蝶忍之前,未凪想抓一個隱出來,讓他去給煉獄杏壽郎送信。
未凪想過了,貿然拜訪太不禮貌了,要上門果然還是先寫信為妙。
不過既然要寫信了,干脆就把事情寫進信中,讓煉獄先生好好養傷,練習斑紋,等她處理好本丸的事,去四百年前尋找斑紋壽命的解決辦法,再回來。
不過現在遇到蝴蝶忍,未凪連信都沒法寫,她決定干脆讓鎹鴉跑一趟,直接傳個口信算了。
蝴蝶忍妥協了,她答應未凪會好好治病,未凪卻不太相信,跟著她跑遍大半個蝴蝶屋。
蟲柱小姐徹底沒脾氣了,未凪看著乖巧,執拗起來比誰都厲害。蝴蝶忍拿她沒辦法,默認她跟上來,然後在調配藥物的時候,還興致勃勃地朝未凪招手。
「未凪,能過來一下嗎?」
她當著未凪的面開始調配藥物,一邊做,一邊給她解釋幾種藥草的名字。未凪很快學會蝴蝶忍琢磨多年的本事,卻不太明白她這麼做的緣故。
蝴蝶忍沒有解釋,而是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會調配了嗎?」蝴蝶忍問道。
「嗯。」未凪點點頭。
蝴蝶忍大概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好好利用未凪能力的人。她看著新人劍士熟練而快速地將需要的藥物調配出來,像一個學習了多年的老練藥師,如同蝴蝶忍自己一樣。
「真厲害啊。」
強撐著工作到了中午,蝴蝶忍早上喝下的藥終於產生了效果。她困得都快看不清眼前的路了,和未凪道別之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未凪親眼看到蝴蝶忍回去,才放下心來。她到外面去找她的鎹鴉,讓小烏鴉替她帶去口信。
時之政府的回復是在傍晚的時候拿到的,未凪早上寫的申請已經被靈力蓋上了許可證。
只要她想,她隨時可以打開時空之門的通道,返回本丸之中。
她原本還想著要不要回去看椎名老師,不過計算了一距離,最後放棄了。她可以等殺完惡鬼之後再回去,然後再讓椎名老師給她做一次甜食盛宴。
那個時候,老師一定不會拒絕吧?
越是臨近離開的時候,越容易產生不舍。未凪知道,能留下這種情緒的自己,看起來一定很奇怪。
會長時間見不了面的只有未凪一個人。
等她回來時,大家只會感覺到過了幾天的時間,可是對未凪來說,絕對不止幾天那麼簡單。
她現在毫無頭緒,主公那邊沒有更多的記錄,一切都需要未凪自己去找。
趁著天還沒有黑,未凪不再多留。她在蝶屋的小姑娘們的注視下離開蝶屋,孤身一人踏入了回程之路。
走得足夠遠後,她才打開時空之門。
未凪身上的衣服還是鬼殺隊的制服,她從本丸帶出來的戰鬥服留在椎名老師那邊,她沒打算要回來,就暫時先放在那邊。
反正她還有狐之助,狐之助一定做了好幾套備用的戰鬥服在。
金色的時空之門像一個巨大的金色漩渦,周圍縈繞著漂亮的金色靈力。未凪一腳踏入門內,眼前的景色就變成了熟悉的庭院景觀。
狐之助就站在不遠處,如往常一樣等候著她。
「審神者大人!」身上畫著奇妙花紋的小狐狸迫不及待的飛奔過來。
未凪伸出手,任由小狐狸躍到她的掌心上。
狐之助看起來比往常著急得多,身後蓬松的尾巴不住的搖晃起來。
「嗯。」未凪依舊冷淡地應聲。
「審神者大人,大事不好!」
「發生什麼事?」
「鍛刀室裡的刀劍付喪神,突然被召喚出來了!」
第27章
本丸一直很靜,只剩一人一狐的庭院寂靜得仿佛能聽到風吹葉落的聲音。
未凪聽到狐之助焦急的話語, 先是一愣, 然後冷靜了下來。
她反過來安撫不安的小狐狸。
「嗯, 沒事。」
扎著單馬尾的少女看起來十分平靜, 好像這件事對她來說無足輕重。狐之助的不安和焦躁緩緩減弱,他蹭了蹭審神者的掌心, 狐吻拱在她指縫之間。
雖然未凪在大正時期呆得久,但是對狐之助來說, 不過是24小時的時間而已。幾乎是在審神者走後不久, 一直放在鍛刀室裡的各樣刀劍突然發出淺鳴聲。
狐之助連忙趕過去, 卻只能見到其中一把刀劍冒出白光, 一陣櫻吹雪之後,出現了長相帥氣的刀劍付喪神。
木已成舟,事不可改,就算狐之助想把對方塞回刀劍裡, 卻也已經做不到了。
等到狐之助差不多冷靜下來,未凪接著問道。
「多少把?」
「一把, 」狐之助飛快地回答,猶豫了一下, 繼續說道, 「不是那二十四把刃。」
未凪接收這個本丸時, 本丸裡共有二十四把刀劍。當然, 這座本丸的刀劍原本並不止這個數量, 但是其他刀劍為什麼碎刀, 就連未凪這個擁有觀看報告記錄的人也知道得不太清楚。
新生的刀劍沒有之前本丸之主的記憶,但是狐之助害怕的是刀劍男士帶來的影響。
他曾經主動勸審神者大人召喚刀劍,分攤身上重擔,至少不要讓審神者孤身一人深入敵陣,也不要帶著敵人的血,一身狼狽的歸來。
但是前提是,審神者大人自己願意才行。
而不被期待的刀劍,根本沒有來到這個本丸的必要。
狐之助有那麼一瞬間,想干脆把對方扔進刀解池裡,但是程序設定裡並沒有允許他自作主張,便只能等待審神者大人的歸來。
「……」
審神者沉思,一邊往天守閣走,一邊詢問那一振刀劍的事。
「是哪一振?」
「壓切長谷部。」狐之助回答道。
「……是他啊。」
這個名字未凪還記得,她曾在記錄裡看過不少刀劍男子的資料,印像裡最深刻的就是壓切長谷部。
暫時撇開這個本丸記錄裡的壓切長谷部不說,在最開始,給未凪介紹本丸的人體貼地提到了這振刀劍。所有審神者都知道壓切長谷部的性格,忠心、認真、能干,他幾乎是那麼多振刀劍裡,最得審神者們信任的一振。
介紹人建議未凪在第一時間把「管家公」壓切長谷部召喚出來,她找到那一振刀劍之後,賦予了大量的靈力,在最緊要關頭卻被刃勸住了。
燭台切光忠把這個本丸之前,與壓切長谷部有關的記錄告訴她聽,成功讓未凪打消了召喚的念頭。
在未凪後來看到的記錄裡,這個本丸的壓切長谷部,只能用「瘋子」二字能形容。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壓切長谷部在斬碎不少同僚之後,精神不穩的自我刀解了。刀解原因不明,為何斬殺刀劍亦不明。
未凪皺起了眉。
「他在哪裡?」
「……還在鍛刀室。」
……
自壓切長谷部自我召喚出來,已經過去20多個小時了。他一步都沒踏出過鍛刀室,自然滴水未沾。
刀劍男子們擁有人形之後,會像人類一樣感覺到飢餓。迎接他到來的不是任何一把刀,甚至不是審神者,而是每一個本丸都會配備的狐之助。
壓切長谷部不知道本丸的情況,但是卻隱隱察覺到不對勁。
太冷清了。
穿著神父裝的刀劍男子,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審神者或者同僚,已經讓他感到不安了。而狐之助對他的到來明顯十分驚訝,並且表現出強烈的不高興。
在長谷部詢問他,審神者大人的下落時,狐之助十分冷漠地給出了答案。
『審神者大人去執行任務了。』
聽到這個回答時,長谷部愣住了。是和刀劍男子們一起出陣了嗎?這也太胡鬧了!
聽到長谷部的斥責,狐之助依舊冷漠、甚至可以說是仇視的盯著他看。
狐之助拒絕說出再多的信息,平靜地要求長谷部不能亂跑,便離開了。
得知審神者要過20多個小時才能回來,壓切長谷部干脆留在鍛刀室,安分地等到主公的歸來。
長谷部在鍛刀室裡想了很多,他推測本丸可能是剛建立的,刀劍不多。審神者跟著刀劍們一同出陣,應該是個不難相處的人,或許還是個疼愛刀劍付喪神的優秀主公。
可是不管怎麼想,狐之助的態度依舊讓長谷部無法安心。
時間慢吞吞地往前爬,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長谷部覺得自己都要在原地僵硬成巨石的時候,鍛刀室的門被人打開了。
他抬起頭,過亮的光芒令他眯起眼睛。
狐之助站在逆光之人的左肩上,又長又蓬松的尾巴懶洋洋地垂下。待到長谷部習慣光芒之時,他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面前是一位長相精致的少女,她扎著高馬尾,擁有一雙毫無波動的蜜色眼眸。面容相較東洋人更為深邃一些,臉頰還有稚嫩的嬰兒肥。
讓長谷部驚訝的是,對方的腰間掛著的刀有兩把。他第一眼時還以為來人如他一般是刀劍付喪神,但是察覺到狐之助親昵的態度時,卻不確定了。
「我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來人冷淡地說道,「先出來吧。」
……原來這就是他的主公,是他即將要效忠的人。
審神者的態度令壓切長谷部疑惑不已,並且感到緊張,他低聲地自我介紹之後,漂亮的少女微微頷首,用眼神示意他跟上來。
長谷部跟著還不知道名字的主公走過了半個行廊,冷清的本丸安靜得不像話,可庭院裡的植被通通被照顧得很好。
池子中養了紅色的鯉魚,旁邊種了一棵上了年齡的櫻樹。不遠處花團錦簇,枝椏有被修剪的痕跡。
但是並沒有人生活的痕跡。
審神者大人把壓切長谷部帶到議事大廳,當初刀劍們開會的時候,就是在這裡討論的。眼下議事大廳已經很久沒用過了,狐之助每天都有打理,因此光鮮亮麗。
「坐吧。」審神者說道,在上首坐了下來。
狐之助從她肩膀上跳下,動作利落地飛奔到存放茶具的地方,用不可思議的奇妙姿勢將它們拿了出來。
不僅如此,沒有人身的小狐狸還速度飛快的泡好茶,將冒著熱氣的茶杯放到一人一刃面前。
壓切長谷部目瞪口呆。
他雖然才被召喚出來,但是關於時之政府和審神者、自身職責等信息從一開始就知曉了,在他的認知裡,狐之助只是個吉祥物啊?!
吉祥物會幫忙泡茶嗎?!
「……」審神者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沒有解釋的意思。而狐之助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替審神者開口。
「壓切長谷部先生,你是這座本丸第一把刀劍。」
這座本丸裡沒有刀劍,壓切長谷部是第一把。審神者代號「未凪」,喊她「主公」「大人」「審神者大人」都可以,她並不在意。
平時時之政府委派的任務是審神者大人自己做的,累積的小判養活100個長谷部都不成問題。因為某些歷史遺留的問題,審神者不強求壓切長谷部出陣或者做別的什麼任務,甚至表示可以當作本丸養了一個吃閑飯的。
聽到這裡,壓切長谷部沒忍住,連忙表現忠心。
「這怎麼可以——」短發的帥氣刀劍男子著急地說道,「我是刀劍,理應為主公所用,若是有用得上我壓切長谷部的地方,請不要客氣的下達您的命令!」
「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他壓切長谷部可不會被一只小狐狸比下去的!不就是泡茶嗎?他也可以!
他不僅可以泡茶,還可以殺敵!狐之助做得到嗎?!
這還是未凪第一次被人效忠,壓切長谷部急著表現自己的價值,與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壓切長谷部和記錄中那位斬殺同僚的瘋子不一樣。
未凪沉默了一瞬。
「……先吃東西吧。」她對沒有做過錯事的新生刀劍,還是擁有一絲耐心的,冷漠的面容在此刻緩和下來,幾近妥協。
狐之助聽到審神者近乎感嘆的話語之後,沒有任何異議的退了出去。
「我去將餐食拿過來。」
狐之助的話讓長谷部「刷」地站了起來,速度飛快,精神奕奕,眼裡帶光。
「這種小事不用麻煩狐之助,請讓我長谷部代勞!」
「……你們一起去吧。」
一刃一狐領命之後,一前一後的離開。未凪平靜地轉頭看著庭院中的春景,思考著下一次要不要換個冬景。
一片雪白的本丸打掃起來有些麻煩,光是狐之助在處理,可能會被積雪埋在底下。不過現在多了一個能使喚的刀劍付喪神,倒是可以讓他在雪後掃雪。
她安靜地坐在上首,一動不動,像一墫入定的雕塑。與長谷部和狐之助走時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頭發絲都很好地落在原先的位置。
他倆回來之後,審神者的眼神才有了一絲波動。
雖然不知道這座本丸以及主公的故事,但是壓切長谷部依舊感到一絲心疼。分明是稚齡的審神者表情冷淡,完全失去年輕人該有的熱情。
那樣的主公,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過去呢?
「主公大人,失禮了。」
長谷部放下審神者的餐食,替她擺正主食和湯的位置。一人一刃用過餐後,狐之助已經安排好長谷部的住所。
根據審神者軟化的態度,長谷部就住在離天守閣不遠的宿舍中。剩余的事情需要長谷部自己處理,沒有刀劍會給他介紹本丸各個地方的作用,也沒有那個必要。
除了天守閣和廚房之外,其他地方根本沒有使用,只是狐之助看不得它髒亂,每天按時打理而已。
未凪需要放松休息,她沐浴過後,穿著單薄的衣服坐在書房裡,認真地查看最近的情報。
狐之助安靜地給她擦拭濕發。
「去整理一下,把最近發布的,有關戰國時期的自由任務找出來,」未凪說道,「我早上起來要看到。」
第28章
夜幕降臨,天守閣中, 屬於審神者書房的位置亮起一盞橙黃|色的燈。壓切長谷部注意那燈很久, 看到它一直亮著, 直到夜半, 也沒有熄滅的意思。
長谷部暫時沒有進入天守閣的權限,只能著急在外面等著。
主公大人怎麼可以工作到這麼晚呢?太拼了!不注意身體的話很容易生病的!
之前在鍛刀室等著時, 長谷部已經在等待中睡過一次,目前還不困, 看到代表勤奮的燈火後, 長谷部又感動又擔憂, 於是決定去廚房給主公大人做暖胃的夜宵。
說實話, 長谷部雖然並非廚房殺手,但是他的確不擅長下廚。
夜晚不宜食用太多東西,長谷部想做點簡單又好吃的。他在廚房裡找了找,從冰箱裡翻找出保存完好的面條。
就你了!烏冬面!
做好烏冬面之後, 長谷部趁著它冒著蒸騰熱氣的時候,捧著食盤一路往天守閣走去。他無法進去, 卻可以聯系狐之助,讓它代為轉交給主公大人。
狐之助很快來到天守閣門口, 看不出表情的小狐狸冷不丁地被叫出來, 心情不妙, 冷漠地問他。
「什麼事?」
態度與今天剛見到的主公大人相似, 同出一轍的冷漠。不過長谷部不在意, 他憂心地推了推捧著的烏冬面。
「我見書房燈火亮著, 擔心主公大人會因熬夜生病,因此做了一碗烏冬面,希望主公大人不要嫌棄。」
「………………」
狐之助陷入長久的沉默。
「怎麼了?」長谷部迷惑地問道,「主公大人不喜歡吃烏冬面嗎?」
這倒沒有……廚房裡放著的東西,基本都是審神者大人喜歡吃的食物。為了讓她營養均衡,狐之助做出了不少努力,就差把食物做成花。
也不知道審神者大人是哪裡來的大小姐,吃慣了精致的吃食,味道稍微差一點,食物稍微次一點,都能嘗出來。
她明面上不顯,但是眉峰的位置會比往常高些許。
不過眼前這碗烏冬面,看起來、聞起來都不錯,可這並非重點。
狐之助警惕地反問:「面怎麼來的?」
「啊?」長谷部懵逼地回答,「在冰箱裡……」
「這是我准備給審神者大人的早餐啊!你這個蠢貨!」狐之助跳起來,一尾巴打在長谷部的臉上,「你現在做了,我等會兒忙完之後還要重新做新鮮的面!」
「十分抱歉!」壓切長谷部快速而又真誠地道歉,「是我自作主張,讓我來補救吧!」
「算了,左右只是再忙一陣,我習慣了。」狐之助冷靜下來,原諒壓切長谷部,「感謝你的一番心意,不過審神者大人已經睡下了。」
「怎麼會——!我明明看到燈……」
「因為書房裡工作的是我,」狐之助冷酷地回答,「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沒有我該回去工作了。」
「等、等一下!」壓切長谷部不死心的掙扎,他不能接受他居然比不過一只小狐狸的事實,「主公大人的工作,我長谷部也可以幫忙!」
他不甘心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太慘了,可這和狐之助又有什麼關系呢。
雖然是這麼想著的,但是一想到審神者大人睡覺之前的叮囑,還是不情不願地給予壓切長谷部進入天守閣書房的權力。
「進來吧。」
「十分感謝,狐之助殿下!」
「……這個時候就不用客氣的加敬稱了啊!」
說是工作,其實能讓壓切長谷部做的東西並不多。狐之助把整理資料的瑣碎事交給他,精神抖擻的刀劍男士也不嫌棄,動作快而認真精准。
有長谷部打下手,狐之助的速度快了很多。時之政府的的任務分為三種類型,一種是出陣任務,也就是時之政府頒發的任務——這種是強制型的,相當於打游戲時的主線任務。
第二種是遠征任務,也就是巡邏各個主要歷史事件,時刻注意有沒有時間溯行軍的痕跡。
第三種則是自由任務。
自由任務每24小時刷新一次,可以一次性接至多三個任務。一般是在出陣任務時順手接的,它數量不多,卻很少有人做。
狐之助在本丸裡陪了審神者大人不短的時間,卻從來沒見過她挑過自由任務。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審神者大人現在身上還有著大正時期的長期調查任務,怎麼看都與戰國時期無關。
一狐一刃忙碌到後半夜,建立起初步的塑料同僚情。壓切長谷部趁熱打鐵,跟著狐之助去廚房,繼續給他打下手。
兩人忙了一宿,狐之助倒是不會覺得累,但是長谷部覺得自己差點死在崗位上。敬業的長谷部還硬撐著一大早守在天守閣門口,等待主公大人的醒來。
於是,未凪早上被狐之助叫起來,洗漱完之後,就在天守閣門口看到了憔悴的長谷部。
身著神父裝見到審神者,立即打起精神,灰白的臉瞬間填充顏色。
「早上好,主公大人!」
審神者大人意外地給出了回應:「早。」
這一聲「早」,對長谷部來說,仿佛是黑夜裡突然盛開的花。他受寵若驚地目送著審神者大人的離去,後知後覺地飄起了櫻吹雪。
由於本丸多了一振刀,未凪不好像以前那樣在天守閣用餐。狐之助早就想到了這一步,干脆把以前的食堂整理好。
用過早餐之後,未凪也沒有什麼要事在做,壓切長谷部還想繼續守在她身邊,被她趕走了。
「去休息吧,」審神者平淡地說道,「我有需要會讓狐之助通知你。」
長谷部離開後,未凪坐在行廊邊上,看了一會兒庭景。她一下又一下的摸著狐之助的毛,聽著小狐狸舒服得打呼嚕的聲音。
「要不要召喚多幾把刀?」未凪突然發問。
狐之助嚇得尾巴上的毛豎了起來,他仰頭去看審神者大人,與那雙漂亮的蜜色眼眸對視。
「您想組一隊刀劍出陣嗎?」
「嗯。」
審神者大人的心思其實不難猜,由她親手改造的狐之助很容易便理解她的想法。
壓切長谷部突然出來實屬意外,原本未凪就給了那振刀不少靈力,就差喚醒了。長期處在靈力充足的本丸中,自動醒來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有了第一個刀劍付喪神,那麼之前的堅持便失去了意義。未凪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因此出陣的任務可以交給刀劍男士們。
反正讓她留下心理陰影的,也就那二十四把刃,剩下的她還沒見過,至少能召喚出來,給長谷部做個伴。
「自由任務的報告你做好了嗎?」未凪低頭問狐之助,小狐狸點點頭,從她懷裡跳出來,從不遠處的房間拿出准備好的報告。
狐之助的確很能干,他把所有自由任務中,與戰國時期有關的任務全都打印出來,並且做了簡單的情報彙總。
之後未凪需要自己去挑選,暫時不需要狐之助跟在旁邊。她從衣兜裡拿出四個靈力符,掛在狐之助的脖子上。
「去吧,等長谷部睡醒之後,和他一起去鍛刀室挑選刀劍。」
「審神者大人有指定的人選嗎?」
「除了那二十四把刃,誰都可以。」
「領命。」狐之助低下頭,而後問道,「那麼,關於本丸之前發生過的事……需要告訴長谷部嗎?」
「他想知道的話,就告訴他吧。」
狐之助清楚言外之意,如果壓切長谷部不問起的話,那就不用主動告訴他。
「啊,還有,」未凪繼續說道,她差點忘記和狐之助說晉升的事了,「之後的任務你和我一起去,『晉升申請書』批下來了。」
「可是本丸這裡——」
「讓長谷部接手吧。」
「——領命。」
狐之助離開後,獨留未凪一人呆著。
庭院裡的春景看過很多次,是時候讓它變化了。等刀劍們都齊了之後,可以問問他們喜歡什麼樣的場景……
反正小判充足,可以輪流換。錢多,任性。
想好之後,未凪開始看狐之助留下的報告。
時之政府頒發的自由任務,發布人不一,大部分都是別的審神者發起的任務。未凪看了兩眼,發現戰國時期的自由任務還是挺多的。
什麼求帶新手審,想看稀有刀劍出任務之類的,就放一邊去,未凪並不想幫忙帶新人或者滿足不必要的私心。
剩下的少了許多,其中比較讓人在意的,是一個營救型的任務。
有具體的時間坐標,要求本丸戰力B級以上,要去的地點是戰國時期,但是情報上並沒有寫出到底是什麼歷史事件。
剩下的沒什麼好看的,能操作的余地不多。未凪干脆把營救任務挑了出來,決定這兩天搞定本丸的管理之後,再帶著狐之助出發。
要挑選能出陣的刀,狐之助早就做好了心裡准備。時之政府擁有的刀劍付喪神不少,除去那二十四把刀,能用的不少。
狐之助挑選的幾把刀劍付喪神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凝聚靈力後,結出人型。這段時間倒是可以等待,長谷部干脆起床,一邊等一邊不停的忙活。
長谷部干脆把狐之助當成前輩,跟著小狐狸就能學到不少經驗。但也會為狐之助的工作量感到心驚,撇開對主公大人的濾鏡不提,咋一看,主公大人就像是個死命剝削的資本家啊?!
狐之助似乎看出長谷部的震驚,一躍跳到他的肩膀上,蓬松的尾巴掃了掃他的臉。
「看什麼看呢,」狐之助涼涼地說道,「快點學會,把要做的事情都記錄下來。」
「剝削資本家」之一的狐之助,冷酷又無情地說道。
「畢竟之後,這些事情都交給你來做。」
第29章
不管長谷部內心是怎麼想的, 來自狐之助交代的工作, 他不做都不行。
畢竟他不做的話, 就無法讓主公大人看到他的努力,看不到他的努力, 就很有可能會忽視他的存在!而且本丸的刃, 暫時只有長谷部一把。
長谷部心裡苦,但是他還是得高高興興做社畜。
狐之助的任務實在是太重了, 包括但不僅限於打掃整個本丸——不管主公大人目前用不用得上, 只要是屬於這座本丸的領地, 就連一塊木頭也得保養得光鮮亮麗。
地板每天都要擦一次, 尤其是縫隙之間。狐之助從長谷部的肩上跳下來, 爪子裡抓了一塊抹布, 小心翼翼地在抹布上勾出一個尖銳指甲的形狀。
「看到了嗎, 拿指甲勾著抹布, 伸進縫隙裡, 把裡面的灰擦掉。」
長谷部比劃了自己的手指, 他不僅沒有沒有指甲,手指還不夠細。
「哎……」狐之助嘆氣, 深深覺得接班人是個木頭腦袋,「你可以想別的辦法, 例如拿你的刀尖,或許比我的指甲還好用。」
可是刀不是這樣用的啊!
總之, 解決辦法就交給長谷部自己去頭疼, 狐之助接下來帶他繞了一圈, 來到庭院中。
本丸的庭院真的很大,分布在各個屋子之間,種有不同的植被,還養了鯉魚。時之政府的春景做得很逼真,甚至還能看到蝴蝶輕盈地落在花朵叢中。
「這些植物每隔一周,就要修剪一次。」狐之助擺弄了一下花叢,「雜草偶爾會長出來,不過你可以不用管,審神者大人不介意花裡長雜草的。」
整座本丸靈力充足,養幾棵雜草不在話下,也不需要精心照顧花草。狐之助只需要保證它足夠美觀,畢竟審神者大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行廊間看庭景。
庭景有什麼好看的呢?幾乎不會有什麼變化,甚至被狐之助修剪出一成不變的感覺,仿佛一直在維持著最初的樣貌。
和長谷部交代清楚之後,晉升為上司的狐之助滿足地帶著他去鍛刀室。那幾刃刀劍付喪神也差不多該出來了,狐之助留了足夠多的時間。
「走吧,去接其他刃。」
除去壓切長谷部之外,即將來到這個本丸的刀劍有四把。分別是脅差浦島虎徹,打刀歌仙兼定,太刀三日月宗近,以及大太刀螢丸。
戰力分部比較均勻且合理,而且根據狐之助知道的資料,這幾位都很乖,並且不爭不搶,是非常好養活的刃。
尤其是歌仙兼定,在時之政府裡的本丸評測報告中,他的評分很高,是初期推薦召喚刃選之一,不僅廚藝了得,還相當勤奮。
狐之助帶著長谷部來到鍛刀室前,四位刀劍付喪神一個接一個的成型,察覺到周圍有同僚之後,他們內部作了自我介紹,相互認識。
剛聊了不久,迎接的人便過來了。
壓切長谷部拉開門,一改之前的著急,單咳一聲,作出穩重又可靠的姿態。
「各位好,我是壓切長谷部,是座本丸的第一把刀,」他特意強調了「第一把」這幾個字,「你們是想先回宿舍,還是先看看這個本丸?」
幾位刃面面相覷,由最年長的三日月宗近率先回答。
面容俊朗的刀劍男士眼中有一彎明月,短發微垂,額上掛著金燦燦的流蘇。他長得好看,年輕,說話時的語氣卻慢吞吞地,仿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哈哈哈,初來乍到,我們都對這座本丸一無所知,」三日月笑了起來,眼眸熠熠生輝,「那就勞煩壓切帶我們看看本丸了。」
「……不要叫我壓切,叫我長谷部。」
宿舍暫時不用去,那就先帶幾人新刃認識本丸的構造,再提一下關於主公大人的事。他們逛了一圈,很快就將空蕩蕩的本丸看完。
實際上能用的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長谷部先生,本丸裡的刀劍,只有我們幾個嗎?」歌仙兼定注意到周圍的平靜,問出了新來刀劍們的疑問。
「是的,本丸裡暫時只有我們五振。」長谷部爽快地回答,不帶一絲掩飾。
個頭矮得像短刀的大太刀螢丸舉起手,睜大綠瑩瑩的漂亮眼眸:「提問!請問主公大人在哪裡?」
主公大人在特意避開沒走的行廊那邊,坐著發呆看庭景。
不過這些話就不用和新來的刃說了,長谷部也曾想帶新刃去見主公大人,不過建議被狐之助駁回了。
『這種事情就不要拿去打擾審神者大人,』說著這話的時候,小狐狸眼裡一片冷漠,『其余事情你自己決定就好。』
話是這麼說的……但也不能直接告訴同僚,審神者大人根本不想看到他們吧……
長谷部單咳一聲,嚴肅地跳過這個話題:「差不多到吃飯的時間了,先去准備晚餐吧。」
幾刃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只有三日月宗近,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
雖然沒有主動帶新刃去看審神者,但是到晚餐的時候,審神者大人還是主動出現在所有刀劍面前。
看起來美麗又脆弱的少女坐在食堂上首,沉默著看著幾刃陸陸續續地進來。長谷部和狐之助看到她,眼眸都激動得變色了。
「主公大人!」
「審神者大人!」
狐之助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長谷部,飛奔過去,窩在審神者的腿上。審神者大人長長的黑發宛若絲綢一樣垂落,遮住白皙易折的脖頸,一路蓋在狐之助頭頂。
她伸出手,輕柔地撫摸狐之助的皮毛。
「辛苦了,」審神者偏頭,望向壓切長谷部,眼神柔和,「長谷部也是。」
雖說不過是個連帶,但是長谷部的確有股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幾乎要開心得飄起櫻吹雪,嘴角的弧度按捺不住。
「這是我該做的,再辛苦也完全沒問題!」
剩下的幾位好奇的看著她,其中兩位的身高比她要矮,像小孩子一樣。
脅差和大太刀?
察覺到審神者的目光,浦島虎徹和螢丸一前一後的自我介紹。
「初見見面,主公大人,我是浦島虎徹,鳥取藩主池田家家傳的脅差哦!」
「我是阿蘇神社的螢丸,請多指教!」
兩位大人外表的刀劍後知後覺地跟上。
「我是歌仙兼定,請多指教。」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出生於十一世紀末,也算是個老頭子了。哈哈哈。」
新來的刀劍看起來各有特色,至少明面上對審神者十分尊敬。未凪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
「我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代號『未凪』,隨便你們怎麼喊都行。」
她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也並不像愛說話的人。事實上,在這次晚餐中,所有刃不約而同的保持安靜,直到用餐結束,目送著主公離去。
之後才有刃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主公大人……好有氣勢啊,」浦島虎徹感嘆道,「感覺在她面前,完·全·不敢大聲說話呢……」
「哈哈哈,我也被嚇到了呢。」
「但是……主公長得真好看,像天上的明月一樣。」歌仙兼定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位主冷清得如同月夜的輝夜姬。
「長谷部先生來到本丸多久了?能和我們說說主公嗎?」
長谷部能說什麼,他比他們也就早那麼一會兒,連本丸的設備都沒認全呢。
可是這能說嗎?
他沒說,有的是小狐狸幫他講。
「長谷部比你們早來也就一天,」狐之助毫不猶豫地擊碎了長谷部特意營造出來的前輩氣場,「他什麼都不知道。」
長谷部流著淚大受打擊地倒在地上。
其實大家知道的都不多,就連狐之助,也只是在閱讀了本丸前任主人記錄,還有分配到別的本丸去的刀劍們的一些相關報告,大概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審神者大人不想說的時候,沒人能從她嘴裡問出些什麼。
「加油哦,審神者大人是個很溫柔的人,」狐之助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可愛起來,「她決定按照任務量發放工資,大家要好好努力呀!」
「發工資……?」
「是的,只要大家做好時之政府頒發的任務,就可以隨心所欲的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了!」狐之助現在像個做傳|銷的犯罪頭子,話語之間充滿誘惑力,「不要辜負審神者大人的期待哦!」
「這……」
「順便一提,雖然我們本丸只有你們五位刀劍男子,但是本丸戰力評級,是B級。」
時之政府給不同的本丸評級,一般是按照刀劍付喪神們的平均強度而定的。但是這個本丸不一樣,審神者獨自一人深入過不少歷史事件,並且完美又快速的完成任務。
她只有在前期不熟練時才會受傷,後來只會帶著敵人的血歸來。
評定的人原先是想給這個本丸蓋上F級(即將廢棄)的章的,但是看到那一串完美的任務完成單,與總部的人討論,一致認定本丸實力可以評為B級。
但是這是幾個月前的評定了,審神者做的任務越來越多,若是重新再評一次,估計能達到A級或者是S級。
「B級本丸……就主公大人一個人?!」長谷部立馬回神,震驚地靠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主公大人一個人去做那麼危險的任務?!」
狐之助:「……」
不愧是主控的壓切長谷部,關注點和別人完全不一樣啊!
第30章
B級戰力的本丸, 會被委派過來的出陣任務可不會簡單到哪裡去。所幸審神者大人最近接的是一個長期性的調查任務, 暫時還有時間讓新的刀劍們成長起來。
刀劍付喪神們是刀, 雖然有了人形,但也是一把刀。他們是天生的劍士, 只要握著刀,就知道怎麼使用。
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完善自己的劍技罷了。
但是, 主公大人是不一樣的吧?她不是人類嗎?以人類之身, 拿起刀劍, 就算出色的劍士, 也得經過年歲的敲打,經過千錘百煉才行。
主公才16歲,長谷部曾特意看過, 美麗可人的少女手上沒有握刀造成的粗繭, 干干淨淨,白白嫩嫩, 仿佛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大小姐。
「主公原來這麼厲害啊……」螢丸震驚地說道,「現在這種時代還有這麼強大的劍士嗎?」
「那當然,審神者大人非常強大!」狐之助嘚瑟地說道, 尾巴開心的甩了起來,「她會的東西, 比你們想像的還要多。」
「啊,突然好奇起來了, 」浦島虎徹湊到狐之助面前, 「主公大人是什麼樣的人呢?為什麼之前一把刀劍都沒有啊……」
「對啊對啊, 我也想知道!」螢丸舉手。
還沒等狐之助出聲,長谷部連忙訓斥兩位新同僚。
「你們兩個,太失禮了!」主廚的長谷部先生表情嚴肅,「怎麼可以在背後議論主公大人以前的事呢!」
「別這麼說嘛,」三日月宗近慢吞吞地緩和氣氛,「難道長谷部不好奇嗎?」
說不好奇的假的,長谷部撓心撓肺的想知道。在他看來,現在的主公是一位值得效忠的主,雖然才接觸不久,卻也不難看出,主公大人非常的溫柔。
她對自作主張「被」召喚出來的壓切長谷部並不排斥,也給予足夠的禮遇。
甚至還給了長谷部進入天守閣書房的資格,長谷部感動得五體投地。
主公大人真的,太溫柔了!
「但是,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並沒有禁止我們討論吧,」三日月宗近臉上依舊帶著笑,視線落在一言不發的狐之助身上,「對吧,狐之助?」
的確沒有,雖然也沒有允許狐之助提起就是了。
最後還是大家對審神者的好奇心打敗了壓切長谷部的矜持,幾刃終於從狐之助那裡,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代號「未凪」的審神者並不是這座本丸的第一任主人,前主自殺之後,未凪接手這座本丸,當時還留下了二十四把刀劍。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二十四把刀為什麼會發生暴亂,當事人的審神者大人被其中一把刀捅了一刀,醒來之後十分排斥本丸的原刀劍。
傷害審神者的刀被刀解,剩余的刀劍原先是任由審神者處理的,只要她想,就可以將那些刀劍送入刀解池。
絕對不會有人覺得她做錯了。
或許是因為哭泣的付喪神們看起來太像人類了,審神者大人想了很久,最後要求時之政府把剩余的刀劍打散,任由想接手的審神者帶走。
只是在最後,她也想不明白。
她為什麼會被討厭呢?
……
聽到狐之助輕描淡寫地說出審神者的過去,幾位刀劍同出一轍的呆愣在原地。就連年歲最大的三日月宗近,在聽到這些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周圍的空氣寂靜得可怕,余留幾刃平靜而又充滿了怒火的呼吸聲。
「太過分了!!!」長谷部猛地站起來,「無論他們之前遭受過什麼,但是對待充滿善意又溫柔的主公大人,未免太過分了!」
「這種時候,連老頭子都沒辦法笑出聲了,」三日月宗近說道,「那幾刃都去哪裡了?」
他看起來下一秒就想拔刀。
「我也想知道,」螢丸認真地說,「如果在戰場遇到他們,我可以拿刀砍上去嗎?」
「太不風雅了……」歌仙兼定回過神來,「姑且問一句,那二十四刃中,沒有與我們同名的存在吧?」
「沒有,我是不會讓他們再次出現在這個本丸中的,」狐之助淡淡地說道,「即使是其他分靈也不會。」
知道審神者之前的過去,幾位刀劍付喪神對尚且稚嫩的少女心生憐惜。
入夜,狐之助替幾人安排好住宿,剩余的事情就交由長谷部明天自行安排。
接下來的幾天,刀劍們大多數時候只能在用餐時間見到沉默的主公大人。偶爾在演練場結束,逛到另一邊行廊時,才會見到坐在行廊邊上的審神者。
刀劍們逐漸和審神者熟悉起來,螢丸和浦島虎徹的體型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最容易接近的。然而每次靠近,都會發現,主公大人會露出無措的表情。
僵硬得讓人不敢繼續靠近。
長谷部倒是還好,他的定位和其他刀劍不一樣,除了要自行訓練之外,還得負責許多事情。
穿著神父裝的刀劍男士樂在其中,他把忙碌當成是被看重的證明,極力的表現自己,信心滿滿地覺得,只要做出成績,主公大人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的!
歌仙兼定也很忙,他是唯一一位廚藝被狐之助贊賞過的刃,狐之助干脆把廚房交給他負責。演變到最後,愛干淨的歌仙還負責晾曬被單、衣服等等細碎的小工作。
本丸裡有洗衣機,主公自己單獨占用一個,刀劍男子們也要有,不過他們的出陣戰鬥服倒是不適合用洗衣機洗。
有了跑腿之後,未凪就沒去過萬屋了,浦島虎徹和螢丸兩人興致勃勃地帶上狐之助,去將要買的東西買回來。大件的物品萬屋會用小紙人送貨上門,不需要兩個正太體型的刀劍去抬。
一陣叮叮咚咚後,本丸裡多了不少東西。冷清的庭院也變得有人氣,坐在行廊邊上的未凪,也能聽到刀劍們偶爾發出的歡笑聲。
不過三天的時間,五把刀劍便相互熟悉起來,他們也摸清了主公大人的行動規律,盡量不去打擾她。
不過……還是有刃不太一樣的。
長谷部再次路過行廊時,看到了坐在主公大人旁邊的三日月。
被譽為「天下五劍」中,最美刀劍的三日月宗近有著一張迷惑人心的臉。他接近審神者時,臉上還帶著親和的笑容。
主公對他的接近並不排斥,畢竟曾經是用慣的刀劍之一,未凪便默認讓他呆在旁邊。
三日月不怎麼說話,只有在喝茶的時候,才會發出輕柔地感嘆。
出乎意料的是,主動開口的竟然不是三日月宗近。
「還缺什麼東西嗎?」主公大人轉過頭,露出蜜色的眼眸,「不夠的話,可以和狐之助一起去萬屋購置。」
「哈哈哈,多謝主公關心。」三日月當然不會拒絕伸出的話題橄欖枝,順坡而下,「要說缺的東西,大概是大家都很忐忑吧。」
未凪:「?」
「生怕主公並不喜歡我們——之類的,」三日月宗近緩慢地說道,「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大家都很喜歡主公呢。」
這座本丸的主公大人,是個脾氣很好,又很溫柔的人。即使曾被冷漠對待,即使收斂了曾有的熱情,也會顧及到刀劍的心情。
長谷部想要被重用,她便放了權;螢丸和浦島虎徹想要仔細看看這個世界,便讓狐之助帶他們去萬屋……就連三日月自己,也得到了上好的茶葉。
主公認真地發現他們未曾說出口的訴求。
「……」主公陷入了沉默之中,被人喜歡固然高興,可是如今,她卻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
「……謝謝。」她輕聲說道。
「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們才對,」三日月宗近轉過頭,嘴角帶笑,「謝謝你,主公。」
三日月宗近的笑容一直留在未凪的記憶當中,如明月一般熠熠生輝的刀劍無愧於「最美」之名,就連心思,也通透過人。
未凪的確一直在看著他們,她沒做好全然接受的准備,卻也不排斥幾刃的逐漸接近。
她還以為,像她這樣的審神者,會被刀劍討厭呢……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未凪也逐漸習慣了刀劍付喪神們的存在。一周過去,她接下了之前看中的戰國時期的營救任務,仔細的看上面寫的情報。
來自B3456本丸的審神者發布的自由任務,任務內容是將失蹤的刀劍小隊找到,並將他們送回本丸。這種營救任務並不算難,難就難在未知的程度上。
因為出陣戰國的這一小隊,是這一B級本丸的最高戰力。眾所周知,本丸等級評定是按照平均值來的,最高戰力等級,說不定已經達到A級的程度。
時之政府本該插手,但是這個任務,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未凪看著情報中,關於「鬼」的字樣,大致知道情況。
普通的刀劍可砍不死鬼啊,只有日輪刀才能做到,也難怪任務失敗,刀劍失蹤。
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時之政府可不會繼續派遣高級戰力過去送死。
看完情報之後,未凪把它放到一邊。
「狐之助,准備一下,」未凪說道,「我們今天就出發。」
第31章
主公大人要出陣的消息很快被本丸裡的五把刀得知, 等他們手忙腳亂地收好木刀小跑到出陣點時, 主公大人已經穿戴整齊, 黑色的制服外穿著一件狐之助挑選的羽織。
她穿的制服是鬼殺隊的那一件,十分難處理, 尋常的針根本沒法縫制。狐之助廢了許多勁,也沒能把制服改造成功。
他沒辦法, 只能在羽織上下手, 盡量讓審神者大人穿得好看。
通體白色的羽織邊緣上鑲著金色的絲線, 華美的波浪暗紋在布料卷起時才會滾出些許輕柔的痕跡。主公大人的長發在側邊扎成一條低低的馬尾, 露出白皙柔嫩的側臉。
狐之助小巧的肉墊踩在她的肩膀上,蓬松的尾巴垂落,幾乎和黑色的馬尾融為一體。
「主、主公大人!」壓切長谷部用盡平生最快速度趕來, 他壓下急促的呼吸, 按捺著用最誠懇的語氣向未凪提出請求,「請、請讓我跟隨您一同出陣!」
長谷部說完這話以後, 剩下的四刃也陸續趕到,他們還穿著演練服,來不及換上戰鬥服, 卻是不約而同地帶上了本體刀。
「不用。」未凪毫不猶豫地拒絕,沒有留下一絲討論的余地, 「狐之助會跟我一起去。」
「主……」
「別擔心,」審神者的表情平淡, 她輕聲解釋, 「這次並不是強制的出陣任務, 我有些私事需要處理。」
在場幾刃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來。唯一一位例外,是打扮得如同老爺爺一樣的三日月宗近。
穿著寬松,頭上裹著黃|色頭巾的新月美人伸出手,遞出他的本體刀劍。
「請帶上我吧,」三日月宗近微笑著說道,意有所指,「主公對『三日月宗近』並不陌生,或許能幫到你。」
未凪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知道?」
「並不清晰,但還會有些許感知殘留。」
「……是嗎。」未凪下意識的去看腰間的小狐丸。
小狐丸也會知道嗎?
在以前出陣任務中,未凪會輪流使用時之政府補送過來的五把稀有刀劍,其中便有三日月宗近。
因為這把刀劍最好看,未凪憑視覺挑選,最喜歡的就是三日月宗近了。
聽到兩人不明不白的對話,長谷部雖不清楚主公大人在和三日月打什麼啞謎,但不妨礙他在此刻表示忠誠。
長谷部雙手捧起本體,放在主公大人的面前。
「主公大人!『壓切長谷部』願助您一臂之力!」
這下可捅了婁子,剩余的幾把刀劍當然不願意被同僚甩開,紛紛遞出自身本體,充滿期待的等著審神者大人的挑選。
其實,在場的五把刀劍,都沒有斬殺惡鬼的特效。就連「小狐丸」這把充滿神之氣息的刀劍,也不過能抑制鬼的再生能力而已。
真正派得上用場的,反而是沒有刀靈生出的普通日輪刀才對。
未凪謝絕他們的好意:「謝謝,但是不需要,有小狐丸。」
沒有結出人型的刀劍占了大便宜,幾刃的眼神死死的盯著主公大人腰間的小狐丸以及不知名的刀劍。
再羨慕又如何,他們還需要在本丸裡互相演練以提高自身的實力,成長至能獨當一面,才能出陣。
「我們出發了。」未凪對幾刃說道,臨行前,還是給予幾刃鼓勵,「你們加油。」
幾刃紛紛精神抖擻。
「嗯!主公一路順風!」
「要小心哦!」
「主公大人,請放心吧,我一定會在您回來之前管好本丸的!」
「祝您武運昌隆。」
「哈哈哈,祝主公早日歸來。」
在幾刃的注視下,未凪帶著狐之助,踏入了金色的時空之門。
……
從時空之門出來,一人一狐出現在荒山野嶺中。時之政府做的時間坐標,很多時候都是晚上。畢竟月色能掩蓋突然出現的行人,不至於讓路過的普通人看到詭異的一幕。
山上的溫度偏低,狐之助早有准備,他靈活地躥到審神者大人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件厚厚的鬥篷。
「審神者大人,小心感冒。」
厚實的鬥篷披在羽織外,驅趕了夜晚的寒意。未凪扣好鬥篷的扣子,掌心向上。
狐之助熟練地窩在她的掌心上。
鬥篷內側有一個能放狐之助的口袋,未凪把他塞了進去,只留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戰國時期兵荒馬亂,烽火連年,一路從荒野走來,田地裡都是被踩踏過的植被,歪歪曲曲地散落在地上。
泥濘小路坑多路窄,未凪順著小路一直走。月光很淺,讓人看不清前路。
周圍沒有人,只能聽到虛弱的蛙聲。戰爭年代,就連野生動物都無法飽腹,加上天災降臨,干旱得周圍的雜草都有些奄奄的。
未凪來到這裡,主要的任務有兩個。
一個是找到自由任務裡的刀劍付喪神們,另一個是找到她需要的天生斑紋的劍士。她不知道那位有記錄的劍士到底是什麼年份出生的,慢慢地找,總歸發現些眉目。
走了許久,未凪才看到遠處一抹搖曳的火焰。簡陋的村落前,用幾條粗木組成簡易的門樓。門樓上燃燒著炙熱的火焰,偶爾響起清脆的「劈啪」聲。
門樓粗木旁,看守村落的男人穿著薄薄的衣衫,他依靠著粗木,環抱著身體昏昏欲睡。就連未凪站到門口,也不曾清醒。
「劈啪——」火焰燃空的聲音再次響起,與之共舞的,是輕柔得唯恐驚鳥的女音。
「你好。」
昏睡的守門人猛地驚醒,他睜開疲憊的眼睛,視線緩慢而精准的落在眼前陌生少女的身上。
她看起來像是剛從閣樓中出逃的領主之女,面容妍麗,皮膚白皙柔嫩。美麗得仿若妖精的少女冷靜而又不失禮貌地朝他問好,在那瞬間,守門人還以為自己還未睡醒。
不然怎麼會看到這麼漂亮的美人呢?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卻是有些害怕地往後退。
「你、你是人類還是妖怪?!」
戰國時期,不僅人性凶殘,還有吃人的妖怪存在。未凪也不是沒執行過戰國時期的任務,但是她從來沒和這個時期的人交流過,自然不知道這一年代的特色。
兵荒馬亂的年代,有輕易背叛主公的武士,有隨意踐踏人命的貴族,有會吃人的妖怪,也有被人類供奉的鬼神。
「抱歉,嚇到你了,」看守門人驚詫害怕,未凪往後退了一步,彰顯自己的無害,她抬起腰間的刀,「我是武士。」
武士在這個年代,被平民憎恨,被領主重用。實際上,武士相當於士兵,就算是活不下去上山作流寇,只要被招安,也能安上「武士」之名。
「武、武士?!」守門人看起來壓根不信,但是眼前這個少女,身上掛著兩把漂亮得令人垂涎的刀,渾身上下的衣物都在彰顯著「名貴」二字,並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未凪沉吟片刻,面不改色的撒謊。
「我是煉獄家的武士,領命前來尋找失蹤的同僚。」她用上了煉獄先生祖先的名號,據未凪所知,煉獄一家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請問你們最近有沒有見到過幾位狼狽的武士?」
雖然自由任務裡有說需要營救的是哪些刀劍,但是他們未必都活著。或許一個都沒活下來,未凪不敢保證能找到他們。
因為得到消息的時間過晚,就連那小隊的審神者也無法得到更多的消息,只是不死心的想要人去尋找。
「煉獄……?」守門人摸不著頭腦,他壓根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可能是偏遠地區的小領主吧,「沒有,最近一個月都沒有人經過。」
說完這話後,守門人小心翼翼地補充:「除了你。」
未凪原本就沒抱什麼希望,聽到守門人的回答後,她沉思了一會兒,再次提問。
「那麼,請問有沒有見過,額頭上有斑紋的武士?」
「這個……也沒有……」
沒有也很正常,要在不知年代的時期尋找一個可能還沒出生的人,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未凪朝守門人道謝,向他詢問下一個最近村落的位置。
守門人望了望天空,月上中天,天氣更冷了,他只需要再熬一會兒,就能等到換班的人,卻恨不得在此刻就飛回家中去。
好歹有木板抵擋,有茅草作被,總比在寒夜中吹冷風來得舒服。
而在這種時候,還有人想要趕著月色,踏著霜露出發?
「你……要不就在我們這裡休息吧?」守門人一時心軟,嘴快的勸她。說完之後,他懊惱地偏過頭,為難地撓撓後腦勺。
「武士小姐,晚上趕路很危險的,要去下一個村落,需要翻過兩座山。夜晚山路難走,還有可能遇到妖怪。」
狐之助突然從鬥篷中冒出來,尖長的狐吻濕漉漉地落在她裸|露的脖頸上,輕輕地拱了拱。
在人前,狐之助不便說話,未凪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同意了守門人的說法。
她翻出一塊小判,狐之助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見她張開掌心,放在守門人的面前。
「請務必收留我一晚。」
第32章
金燦燦的純色金幣, 穿著貴氣, 面色紅潤,面容精致。這樣的少女就像山裡走出來的精怪, 充滿了非人的味道。
守門人看著那雙白嫩掌心上的金幣,貪婪和恐慌一同出現,他咽了咽口水,說話的聲音顫抖。
「我、我需要請示我們的村長……」守門人的眼睛挪不開,死死的盯著錢。
「好。」未凪很好說話,她點頭答應。
目送著守門人心急的離開,一直沒說話的狐之助跳上她的肩膀,露出不贊同的目光。
「審神者大人,您應該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
未凪伸出手,撓了撓狐之助的下巴。
「別擔心,他們打不過我。」
不多時,守門人領著長得粗狂的村長快步走來,兩人見到她還在原地,神色微妙, 還帶有一絲奇異的熱情。
「武士小姐,請進, 請進。」村長微微彎下腰, 「今晚就到我家休息吧, 我已經吩咐內人收拾好干淨的房子, 絕對會讓您滿意!」
草莽出生的壯年男人試圖文質彬彬的講話, 但是口音和語調滑稽的暴露出來。未凪毫不在意, 她點點頭,在兩人的帶領下進入村子。
村長的屋子比其他人的要氣派一些,但是在狐之助看來,依舊十分破爛。
擋不住雨滴的茅草屋頂,四面破爛甚至被老鼠咬破的木板牆壁。近地面之處滿是泥濘,還因常年累積長出些許青苔。
和粗獷的村長不同,他的夫人長相秀美,半夜被喊起來干活也不生氣,面對未凪時,還會露出淺淺的笑容。
村長夫人速度很快,收拾出來的房子雖然還有一股霉味,卻也算干淨。未凪謝絕對方想要送吃食熱水過來的想法,也不願意再去折騰太多。
一盞油燈在黑暗中搖曳,村長夫人貼心地替她關上房門。狐之助在她走後,熟練地跳到地上,解開行囊,把裡面的薄被取出。
「審神者大人,請您暫時忍耐,」狐之助一邊給未凪鋪床,一邊告罪,「今晚好好休息,我會替您守夜的。」
有狐之助在,確實要比之前省心得多。未凪心安理得的壓榨小狐狸,在他辛苦鋪好的床褥上躺下。
鼻尖裡充滿了難以忍受的霉味,她閉眼皺眉,片刻後,聞到一股輕柔的淡香。
狐之助窩在她的側邊,濕漉漉的狐吻拱了拱她的臉頰。
「休息吧。」
「嗯。」
……
未凪是被狐之助拱醒的,她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小聲的打了個噴嚏。
狐之助這次喊她起床,直接用自己尾巴上的毛,去搔未凪的鼻尖,強行讓她清醒過來。
審神者大人沒有生氣,她呼出一口氣,抓住狐之助的尾巴,把臉埋進他的背脊中。
毛茸茸真好!
「發生什麼事了?」吸完狐之後,未凪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恢復平靜。
外面天色微亮,還有些許暗沉。未凪站起來,狐之助飛快地收拾好屬於審神者的衣物,把它們疊好裝進行囊之中。
小狐狸一邊收拾,一邊回答審神者大人的問話。
「剛才有一群人過來,討論要不要把您殺了。」
「嗯……然後呢?」
「被村長夫人阻止了。」
如果沒有阻止的話,那麼會死的是誰,也說不定。
「運氣真好。」
「是啊,運氣真好。」狐之助意味不明地感嘆。
早上吃的東西是狐之助從食盒裡拿出來的,夠審神者大人吃上三天。狐之助有心想給審神者大人做熱食,卻不大方便。
畢竟要是狐狸不應該會做飯的。
未凪吃完早餐之後,村長夫人才過來敲門。清秀佳人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知禮的送上熱水。
她在擦臉,村長夫人還沒離開,低聲地提醒她:「武士小姐,你不該來到這裡。」
「我在找人,」未凪回答,「沒有不該去的地方。」
「……一般人都不會來到這麼窮的村子,我們這裡已經很久沒見過旅人了。」
村長夫人是個好人,在這座無名村落裡還有些威望,她制止了村民們殺人奪財的行為,卻無法一直把陌生的武士小姐保護起來。
「謝謝你的擔心,夫人。」
亂世之中,處於混沌立場的人隨處可是。村長夫人正是這麼一位矛盾的存在,她嫁給了隨意殺人的莽夫,按道理,應該和村長站在同一戰線才對。
不過未凪沒有心情去理解歷史洪流中,默默無聞的人的想法。她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村長夫人的頭。
「別出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真的夫人不懂這一道理,但是未凪卻能感覺得到。
這間房已經被村民們包圍起來了。
……
踢到鐵板的後果是,所有人都被迫在鐵板面前戰戰兢兢,面色驚恐。
未凪打他們的時候用的是刀背,沒讓見血。她把握好分寸,幾下就將無名村落的人制服,還不傷他們的性命。
昨天守門的人今天被她嚇得夠嗆,兩腿顫顫,倒在地上。他好像認定未凪並不是人類,被她打了幾次之後,才沒有繼續追著罵她「妖怪」。
「最近真的沒有帶刀的人經過嗎?」未凪再次提問,「嗯……看起來應該很狼狽,很有可能受了重傷。」
「沒、沒有……」
「這樣啊……」
既然沒看見,那就沒辦法了。
未凪原本是想把這座無名村落干脆變成情報根據地的,這樣方便她得知消息。後來想想,覺得在聯系上並不方便,就放棄了。
「那你們聽說過鬼殺隊嗎?」
「鬼殺隊……?」在場的所有人面面相覷,互相搖頭,「沒……」
「紫藤花紋之家?」
「……」眾人陷入沉默。
村長夫人提醒:「您可以去比較大的城鎮去問,我們這裡實在太偏僻了,就連武士大人們都不願意路過。」
無名村落收成不好,人也窮,更沒有出色的領導或者值得其他人記念的東西。
「……那附近有沒有比較有名的鬧鬼的地方?」
出名的鬧鬼的地方可多了,附近就有一座山,剛巧是在兩個領主戰爭地之間。在半山腰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廟,據說偶爾有人經過時,會聽到縹緲動聽的歌聲。
雖說是鬧鬼,但是許多人壓根就沒見到過附近有鬼,只是聽到歌聲,便覺得是山精作怪,引誘路人前往。
一傳十,十傳百,怪談就是這麼產生的。
不過未凪也沒有什麼目的地,所幸她要去下一個村落,必須翻過那座「鬧鬼」的山。她帶著狐之助出發,一人一狐在村民們的歡送下逐漸遠去。
走得足夠遠了,狐之助才從暗袋裡冒出頭,小聲地問:「審神者大人,為什麼要留一塊小判給他們?」
「夜宿費。」
「……一整塊也太多了。」
「……嗯……」未凪沉思,「沒有零錢。」
上山的路並不難走,也不知道是誰修過,有一條長長的樓梯,落葉在石梯上腐爛,一陣風吹起,灰塵飛揚。
未凪順著階梯往上爬,大約爬了一半的路程,便聽到了輕柔悅耳的歌聲。
「要過去看嗎?」
「嗯。」
她干脆帶著狐之助改道。溪水泊泊,清澈見底。水中央站著一群鬧騰的小孩子,旁邊有一位穿著紅色衣裳的少女,一邊看他們打鬧,一邊哼唱著歌謠。
「采下紅色的花兒∼送給那個人∼」
有孩子眼尖的看到陌生人,驚懼地往後退。好聽的歌聲一同停下,少女轉過頭,露出一張柔美的臉。
紅衣少女看著與未凪一般大,她見到未凪時,詫異過後,露出微笑。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美緒姐……」
孩子們紛紛靠近,羞澀又好奇地躲在名為美緒的少女的背後,她安撫地拍拍旁邊孩子的背。
「沒事的,沒事的。」
「我聽說這裡鬧鬼。」未凪解釋,面色平靜,「看來只是傳言。」
「鬧鬼……?」
「嗯,附近的村民說的。」
既然沒有鬧鬼,未凪理應離開,繼續趕路。她想了想,開始向美緒打聽消息。
「請問你們最近有沒有看見過受傷的武士?」
「武士倒是沒見到……不過受傷的人……」美緒猶豫了一會兒,「您是要找什麼人嗎?」
「找我的同僚,」未凪回答,「他們失蹤了。」
「這樣啊……對不起,我們沒有見過。」
「謝謝。」
美緒:「?」
「噗。」紅衣少女突然笑了出聲,未凪一臉茫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笑。
「抱歉抱歉……只是覺得您非常可愛,」美緒笑著說道,細細的擦掉眼角的淚,「請原諒我的失禮。」
可能是笑聲打破了凝滯的氛圍,幾個小孩子眼尖的看到未凪身上的小狐狸,拍著手驚喜的大喊。
「快看啊,是小狐狸!」
「哇……好小的狐狸!」
「好可愛啊……」
「好啦好啦,不能太失禮哦。」美緒拍了拍周圍小孩子的頭。
未凪道謝後離開,她來的時候沒走大路,走時還得撥開灌木叢往大路走。狐之助替她摘掉頭上落下的樹葉,忙碌了一陣,卻見審神者大人突然停了下來。
「審神者大人?」
「……找到了。」
狐之助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見到一個背著竹簍的孩子。
他彎腰撿柴,額發順著動作散了開來,露出左額上深紅色的斑紋。
第33章
15歲接手無主本丸以來, 未凪還是頭一次如此幸運。她不過才來到這個時空一天的時間, 便找到了最想找到的人。
看起來瘦弱又安靜的孩子大約十歲出頭,或許更大一些。他左邊額角上有烈焰般的酒紅色斑紋, 初見時覺得有些怪異,但是看久了,竟然覺得有別樣的魅力。
孩子的名字還不知道,美緒告訴未凪,這孩子是幾天前在半山腰撿回來,不會說話,但是人很勤快。
美緒撿的孩子都是在戰爭中被傷害過的孩子,或是斷手,或是斷腿。孩子們並沒有自憐自艾,反而充滿對日後生活的期盼。
倒是……稍微有點鬧騰。
他們很喜歡未凪和她的小狐狸,尤其是年紀比較小的孩子,要不是最大的孩子阿竹在幫忙攔著,大概會毫不猶豫地一頭撞進未凪的懷裡。
「小狐狸好可愛啊……」最小的孩子忍不住一直盯著狐之助看。
「好啦好啦,不可以失禮哦。」美緒抱了抱孩子, 旁邊斷了左臂的阿竹揚起掃帚,滿臉不贊同。
「不要再鬧著美緒姐了, 美緒姐, 快點去睡覺啦!」
白天睡覺?未凪抬頭看了看天, 阿竹見這位打扮精致的小姐一臉疑惑, 好聲好氣的解釋。
「美緒姐晚上要去工作, 所以白天需要好好休息, 不然到晚上就會犯困的。」
「啊……嗯。」美緒有些慌張地看向未凪,對方回以迷茫的視線。
未凪:「?」
是嗎……居然不知道嗎,這也是,未凪小姐的年紀並不大,臉上還有未脫的稚氣。她大概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所以聽到「晚上工作」時,也不會聯想到那方面去。
美緒松了口氣,拜托阿竹弟弟好好招待新來的客人。與孩子們一一道別之後,美緒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額頭上有著斑紋的孩子在幫忙干活,他年紀看起來比阿竹大一點,幫忙做飯起火,但是他不太擅長自己動手,讓他煮個粥,水都能放得太少。
好好的稀飯變成糊糊。
那孩子穿著並不算太好,但是手指上沒有干重活的痕跡。阿竹和其他孩子討論了一下,覺得啞巴新人大概是逃難而來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不需要做重活。
他倒是和別人家的大少爺不一樣,很能吃苦,吩咐做的事情會立即開始做,而且細心。
未凪在他工作時一直看著他,那孩子對視線十分敏感,察覺到未凪的視線時,眼眸一彎,回以溫柔的微笑。
狐之助三兩步爬上她的肩膀。
「審神者大人,那個孩子有什麼問題嗎?」狐之助始終在意著,審神者大人第一次見到那個有胎記(斑紋)的孩子時說的話。
『找到了』,找到了什麼?審神者大人想找的人,就是這麼小的孩子嗎?
「嗯……」未凪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比較難解釋,「以後你會知道的。」
她說完這話以後,狐之助即使帶著滿心疑惑,也不再繼續追問。一人一狐坐在破爛的行廊邊緣,看著那孩子幫忙洗衣服。
他手勁有些大,險些把衣服扯壞。單手干活的阿竹看到他無措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的,我一個人沒問題的!」阿竹雖然只有一只手,卻還是能把衣服拿起來放到搓衣板上搓得干干淨淨。
美緒姐在外面工作,阿竹年紀小,就算想去幫忙,也沒辦法。他只能在家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爭取替美緒姐分攤負擔。
好在這座破爛寺廟裡的孩子們都很聽話,就算出去玩,也會像啞巴新人一樣,幫忙摘野菜,撿些干柴。
未凪從來沒有手洗過衣服,她倒是想幫忙,但是恐怕她比斑紋的孩子更不適合干粗活。
「狐之助,小判——」
「——不行呢,審神者大人,」狐之助嚴肅的說道,「美緒小姐和這群孩子都太弱了,沒辦法守護好一大筆錢的,說不定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未凪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應該到附近的城鎮去兌換零錢,這樣可以讓美緒一家人方便的使用。
「去換。」她決定好要去了。
黑發的少女說要去附近的城鎮時,阿竹一臉慌張的拉住她的衣袖。入手的是冰涼的衣料,潤滑如水,阿竹只是摸了一下,便倏然收回手。
扎著小短發的阿竹弟弟攔下她。
「別!不要去那邊的鎮子!」阿竹弟弟驚慌地說道,「酒伊國和醍醐國在交戰,陣地就在我們山腳下面,要去酒伊國的城鎮,需要經過戰場。」
隨時能開戰的地方,是十分危險的。若不是阿竹自己還不夠大,他壓根就不會讓美緒姐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工作。
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了。
戰場啊……
未凪自己不怕,不過戰國時期的戰爭一個接一個,她也不知道自己貿然跑過去,會不會影響戰局。她聽了阿竹的意見,暫時歇下了前往的心思。
這個年代吃飯時間偏早,還沒入夜,依舊是明亮的時間,便開始吃晚飯。未凪把食盒裡的食物全拿了出來。狐之助放任她用食物接近孩子,反正他跟在身邊,總能給審神者大人補充更好的食物。
小狐狸搖了搖尾巴。
孩子們很高興,食物精致,味道上佳,從未品嘗過的美味在舌尖上跳舞。最小的孩子珍惜地含著,不肯咽下最後一口。
「好好吃哦……」
食盒裡的食物被吃得一干二淨,美緒向未凪道謝,笑容依舊溫柔,卻帶有一絲不好意思。
「謝謝你,未凪小姐……這些都很貴吧?」
狐之助做的食物或許在這個年代十分昂貴,是精細的吃食,但是對於一人一狐來說,也只是普通的裹腹食物。
未凪搖了搖頭。
「只是食物,」她平淡地回答,「不貴。」
「是嗎……」美緒想了想,「那明天我下廚,給你做白薯粥怎麼樣?」
「好。」
「我現在要出門工作啦,有需要的話可以喊阿竹弟弟,別看他年紀小,阿竹可是很能干的。」
美緒還想要繼續晚上出去工作,未凪沒說話,在她出門時跟在她後面。
紅衣的少女一臉無奈地轉過頭。
「怎麼了?」
「有危險。」未凪慢吞吞地回答。
戰亂時在陣地上工作,哪有不危險的。還是晚上的時候才去做的,很有可能會被人欺負。未凪聽從狐之助的話沒貿然拿出小判來,至少讓她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至今都不知道找什麼借口去接觸那位額上有斑紋的孩子,不知道先打入這個團體,有沒有用。
美緒微愣,片刻後回以燦爛的笑容:「沒關系的,我工作這麼長時間,都沒被欺負過,所以不會有事的。」
好意被拒絕,未凪也不生氣,她把肩膀上的狐之助拉下來,放到美緒的頭上。
小小的狐狸穩當當地臥在她的頭頂,柔軟的肉墊收好利爪,也沒有驚慌地抓她的頭發。
美緒露出迷茫的表情,下意識的摸了摸狐之助的毛。
「狐之助,保護好美緒。」未凪說道,臥在別人頭頂的小狐狸鄭重地點點頭。
狐之助很聰明,壓根沒在外人面前開過口。美緒也只是覺得小狐狸想當有靈性而已,她向未凪道歉,還是沒拒絕這份心意。
皮毛柔滑的小狐狸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也很乖。美緒把他抱在懷裡,還能取暖。
美緒離開之後,未凪在石梯上方站了一小會兒。從這裡往下看,還能見到山腳下武士們的對敵布陣。
還能看到石梯下面,逐漸往上走的人影。
不多時,人影近在眼前。未凪等到天灰灰的暗,終於看到來人。
爬石梯的是一個老年和尚,他手裡撐著一根拐杖,雙目皆白。似乎察覺到前方有人,老和尚「哦呀」一聲,笑著和她搭話。
「沒見過的新面孔啊……初次見面,我是琵琶丸。」
「您好,我是未凪。」
都是借宿在美緒小姐家的食客,老和尚和和氣氣地與她打招呼。他今天下山去找能繞過戰場離開的路,誤打誤撞找到一處相當好的土地。
可惜的是,那片土地宿著一個強大的鬼神。
和老和尚一同回到寺廟中,小孩子們紛紛湧過來,其中最顯眼的除了站在原地沒動的斑紋孩子,就只有手腳俱全,長得還可愛的孩子了。
未凪在這裡呆了大半天,倒是沒見過這個扎著馬尾的綠衣孩子。
「和尚!怎麼樣,找到路了嗎!」
奔出來的孩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新來者的存在,她嚇了一跳,手腳僵硬地瞪圓眼睛。
「這、這就是新來的……」
「是啊是啊,」阿竹弟弟擠眉弄眼地推了推她,「多羅羅,怎麼樣,我說過了吧,新來借宿的小姐長得超好看吧!」
他倆說話聲音很小,嘀嘀咕咕的,名為多羅羅的孩子注意到未凪腰間的兩把刀,後退兩步,呼吸急促轉身就跑。
「喂!多羅羅!你怎麼了!」
多羅羅像一陣風一樣掠過長斑紋的孩子身邊,那孩子偏過頭,再次與未凪的視線對上。
「啊抱歉……未凪姐,多羅羅沒有惡意的……」阿竹弟弟的道歉聲在身旁響起,逐漸遠去。
未凪輕輕地應答:「嗯。」
那孩子深紅色的眼眸彎了彎,輕柔地微笑。
第34章
老和尚琵琶丸和多羅羅, 以及一位養傷的少年, 三人比未凪來到這間破爛寺廟的時間要早上兩天。
今天白天,琵琶丸外出找能繞過戰地的路,多羅羅則留下來照顧她的大哥。而傷勢頗重的少年,像一個困獸一樣呆在房間裡,眼眸無光, 面無表情。
未凪在門口粗略的看了一眼,少年的眼睛很明顯看不見,他頭發很亂,扎著馬尾, 額發細細碎碎地垂在臉上。
「大哥, 和尚說找到路啦!」多羅羅一進門就激動地與少年說話,那少年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捂住耳朵。
多羅羅捂住嘴, 小聲道歉:「……抱歉, 大哥,我聲音太大了……」
琵琶丸慢慢的走了進去,見到少年這幅樣子, 不帶惡意的笑了出聲。
「真是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未凪站在門口, 對老和尚說的「找到路」很感興趣,老和尚招呼她一同進來, 多羅羅見到, 立馬拉住少年的衣服, 躲在他旁邊。
綠衣的孩子一臉警惕地盯著她看。
多羅羅與其說是害怕未凪,不如說是害怕她腰間的兩把漂亮的刀。穿著黑色制服的陌生人看起來就像大城主家的武士,勾起多羅羅最不願意想起的記憶。
她討厭武士,武士只會踐踏別人的田地,隨意斬殺平民,加重賦稅,奪取普通人的家財。
武士太討厭了,戰爭……也太討厭了。
察覺到多羅羅警惕的視線,未凪一頓,把腰間兩把刀解了下來,放在門口的位置。
動作一出,充滿警惕的多羅羅放松下來,她羞赧地揉揉臉,小聲朝未凪道歉。
「對不起……是我遷怒了……那個,你不要生氣……」
未凪今天哄小孩哄出經驗,她在吃完晚飯之後,給那群孩子每人發了一顆糖。不過當時沒見到多羅羅,現在補上也不遲。
從暗袋裡拿出的糖果盒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未凪安撫地摸摸多羅羅的頭。
頭發糙糙的。
多羅羅吃過未凪給的糖,終於和這位陌生的姐姐熟悉起來,她一口一個「未凪姐」喊得歡,旁邊的少年被她吵得賭氣般的皺起了眉。
他再次用力的捂住了耳朵。
琵琶丸開始說起自己發現的路,還找到了一個隱秘的住所。那裡有一間不小的茅草屋子,土地肥沃,可以用來做稻田。
戰爭越來越密集,亂世中根本沒有立足之地。這個寺廟太過顯眼,一直在這裡住也不是辦法。琵琶丸找到的土地倒是時候,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那裡宿著鬼神。
想要搶奪那片土地,就得先把鬼神干掉。
少年聽完,突然站了起來。未凪發覺他有一條腿是假肢,行走時有些搖晃。多羅羅立馬抱住他的腰,用盡力氣阻止他。
「等一下!大哥!你傷還沒好啊!」多羅羅著急的說道,「等傷好了再去啊——」
「你也太心急了,」琵琶丸搖搖頭,「連幾天的時間都等不了嗎?」
「和尚——你不要只看著啊——」多羅羅制止不住,被少年拖著走了一段時間,「快過來——幫忙——」
少年身上有藥草的味道,以及濃重的血腥味。他充耳不聞地向前走,多羅羅被他帶得一個踉蹌,差點從行廊摔了下去。
「未凪姐!幫幫我!」多羅羅著急的喊,她飛快地跑回房間去,飛快地抱住未凪的兩把刀,「請幫我看好大哥,拜托啦!」
多羅羅一股腦把未凪的刀塞進她懷裡。
剛巧未凪也暫時沒事做,她點點頭,接過兩把刀,跟過去的時候,在半路見到了那個撿柴的斑紋孩子。
那孩子剛把竹簍放下,他再次看到未凪,小臉微仰,看著她逐漸靠近。
未凪心神一動,低下頭。
「要跟我學劍術嗎?」
她不過是突發奇想,心血來潮地問上一句。從鬼殺隊主公那裡得知,天生斑紋的劍士在劍術造詣上相當厲害,他創造了呼吸法,並且將其教導給別人。
由於傳承的日之呼吸太過霸道,被教導的人才慢慢地開發出合適的呼吸法。
這樣的人是個天生的劍士,必定是無上的天才。未凪不知道天才劍士小時候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天賦,她也只是,不甘心每次看到他,就只能得到一個微笑。
斑紋孩子要快點變強才行,只有他變強了,創造出呼吸法,未凪才能中和他的呼吸法與斑紋之間的聯系,找到解決斑紋壽命限制的方法。
孩子抬頭看著她,深紅色的眼眸漂亮得像一顆梅子糖。
「好。」
被人誤以為是啞巴的孩子突然開口說話。
原來會說話嗎……
未凪沒時間計較太多,她還需要跟上那個衝動少年的步伐,斑紋的孩子在她示意下一同跟上。他的速度有點慢,未凪沒多想,把他抱了起來。
斑紋的孩子先是迷茫了一會兒,然後省心的抱住未凪的脖子。未凪安心地拍拍他的背,一邊跑,一邊小聲的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
斑紋的孩子溫溫吞吞地回答,聲音有些低:「緣一。」
名為緣一的孩子很輕,話也很少。所幸未凪話也不多,很快便追上了雙盲二人組。
這個年代真是令人震驚,盲人也能用出相當精湛的劍藝。兩位盲人似乎有特殊的視線,未凪嘗試著模擬了一下,視線變成一片漆黑,余留生物的位置出現搖曳的白霧。
琵琶丸,假肢少年,還有被她放到一邊去的緣一,甚至是周圍的樹木,花草,全都是同出一轍的白色。
形狀或許有少許不同,但是大致上還是清澈美麗的白。
她從模擬狀態走出來,就見田中間突然出現一個下陷的漩渦,漩渦中間冒出長相嚇人的鬼神。
鬼神軀體巨大,對侵入者發出恐嚇的警告聲。假肢少年飛快地把手上假肢脫下,像刀劍脫離刀鞘,露出鋒利的兩刃。
這位少年……殘缺的部分是不是太多了?
不僅失去了視覺,四肢只有一條腿是好的,身上還有不少的傷。他不會說話,似乎是個真啞巴,連聽覺也因敏感過頭而不喜歡太過吵鬧的聲音。
雙盲組絲毫不停的對上巨大的鬼神,未凪在這個間歇時間,把緣一抱著放到邊緣的樹木上。
「看好,」她叮囑道,「我殺鬼神給你看。」
未凪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年幼的孩子,緣一點點頭,聽話的看著她,視線不離。
她滿意地把自己的糖果盒子放在緣一的手裡。
「保管好,可以吃。」
實際上,緣一只比她小五歲而已,但是未凪還沒養過孩子,現在白撿一個徒弟,只想把最好的東西都展示給他看。
戰局膠著起來,假肢少年傷為好全,動作有些僵硬。鬼神飛快的察覺到他的停頓,狠狠地揮出鉗子,把他打落到地上。
「百鬼丸!不要衝動!」琵琶丸大聲問道,轉頭看到屬於百鬼丸的生命之火染上了屬於鬼神的絲絲紅色,忍不住嘆氣。
百鬼丸再次衝了上去,未凪卡好時機,像一陣風般輕盈地躍起,然後踩在百鬼丸的劍尖上,進行二次跳躍。
白色的羽織像灼灼開放的花,在半空中徐徐盛開。兩位目盲的自然看不到,只有不遠處的緣一,將那利落的身形記了下來。
鋒利的刀劍拔出,如雷霆般切開了鬼神的脖頸。巨大的鬼神死前發出尖銳的慘叫聲,下一秒,首身分離,綠色的血如細雨般,淅淅瀝瀝地落下。
「這可真是……厲害的拔刀術。」
拔刀的瞬間把揮下斬擊,琵琶丸還能感覺到那把利刃發出來的劍氣。陌生的少女氣勢收斂,不到戰鬥時,也無法知道她到底有多強。
至少那一擊,琵琶丸自己也無法使出來。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厲害嗎?」老和尚笑呵呵地說道,旁邊獵物被搶了的百鬼丸呆愣片刻,突然發出細弱的叫聲。
「啊……」
自出生以來,被獻祭給鬼神的,屬於百鬼丸的聲音,在打倒鬼神之後,終於回來了。
殺完鬼神就該回去了,未凪把緣一抱下來。斑紋孩子眼眸更亮了,他仰頭看著未凪,眸中有光。
「想學?」未凪問他。
緣一點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若是換成普通人,大概會無法理解緣一的意思。然而天才的腦回路大概是有共同之處,未凪想了一陣,恍然大悟。
「學會了?」
緣一再次點頭。
未凪這一招說起來也簡單,就是速度快呈現出來的效果而已。她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琵琶丸聽到兩人的對話,驚詫地挑眉。
「你怎麼知道他學會了?」
「緣一是天才。」未凪解釋。
天才大約都是這樣的,她想。
琵琶丸哭笑不得,搖搖頭不再說話。幾人幫忙把百鬼丸攙扶回去,他在剛才的戰鬥中傷口加重,幾乎全裂,這下不得不好好休養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要找路也不容易,未凪干脆使用炭治郎的嗅覺,把幾人引導到石梯上去。她毫不掩飾的暴露自己的不同,琵琶丸張了張嘴,叮囑的話又吞了回去。
算了,有這樣的劍藝,無論到哪裡都能橫著走,不需要太過擔心。
回到寺廟,一群孩子就在石梯盡頭等著,看到幾人回來,連忙湧上來。
多羅羅擔心地跑到百鬼丸的旁邊,幫忙攙扶。
「和尚,怎麼樣?」
琵琶丸語氣帶笑地回答:「當然是贏啦。」
第35章
打贏了鬼神, 不僅開了一條能夠避開戰場的路, 還白得一塊肥沃的土地。
多羅羅開心過後,小心地把百鬼丸扶了回去,她一邊攙扶著發熱未好、身上還帶傷的少年,一邊誇他厲害。
「大哥好厲害啊!帶著傷還能殺掉鬼神!超強的!」
琵琶丸在他們後面跟著,笑了出聲。
「這次你可猜錯了, 殺死鬼神的不是百鬼丸,」老和尚微微偏過頭,「看到那位小姐了嗎,她一擊, 就把棘手的鬼神斬首了。」
真是厲害的拔刀術啊, 速度快如雷霆,眨眼之間取了鬼神的性命,刀刃上滴血不沾, 干干淨淨。
多羅羅驚訝地轉過頭:「未凪姐原來這麼厲害嗎!!!」
「要拍馬屁就等一會兒吧, 」老和尚取笑多羅羅,「先把百鬼丸安置好。」
「啊……哦!」
百鬼丸昏睡了過去,緊閉著眼發出低低的呢喃, 多羅羅替他擦身,聽到宛若蟲鳴的聲音時, 耳朵豎了起來。
「啊……啊……」
低鳴的夢語不成調,恢復發聲能力的少年還在夢中。多羅羅一怔, 手裡的布掉了下來, 摔到少年的臉上。
她壓根沒注意到, 連爬帶滾跑到另一邊的琵琶丸那邊去。
「和尚!你聽到了嗎?!大哥——大哥他說話了啊!!!」
琵琶丸也嫌她吵,翻了個身,面對著滿是霉味的木牆。
「是嗎。」
「太好了!」
多羅羅吵吵鬧鬧,未凪看她一時半會兒無法安靜下來,便上前,幫忙取下百鬼丸臉上的布。
呼吸恢復順暢的少年眉頭舒展開來。
未凪不會照顧人,拎著濕熱的布不知所措。緣一在她身後,伸出手,接過她手裡的布。
她回過頭,緣一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笑。
大小姐退了開來,讓開位置,讓緣一幫忙。有著斑紋的孩子大概有照顧人的經驗,他動作很慢,卻又仔細地擦掉百鬼丸傷口上的髒污。
多羅羅激動過後,回過頭,看到一大一小正在幫忙照顧百鬼丸,臉頰羞紅。
她連忙走上去。
「讓我來吧,」多羅羅小聲說,那兩人轉頭,用相似的表情看著她,「那個……你們可以先去睡,剩下的讓我來吧。」
未凪有單獨的休息房間,狐之助走之前替她鋪好了床。緣一和她暫時分別,回到孩子堆裡睡覺。
她倒是想讓緣一跟著她,但是想想,她那邊壓根沒有多余的被褥,緣一又不能像狐之助那樣縮成小小的一團,便放棄了。
……
狐之助隨著美緒小姐回來時,心力交瘁,滿臉茫然。他低落地垂下尾巴,見到等待在寺廟外石梯上的未凪時,毫不猶豫地跳到她伸出的掌心上。
低落的小狐狸用他的狐吻拱了拱未凪的掌心,眼眸濕漉漉地看著她。
他好像有話要說。
美緒小姐回來之後,就被一群小孩子圍住。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起今天昨天發生的事,一邊說一邊偷偷的瞄向那邊的未凪。
「美緒姐,我跟你說哦,未凪姐超厲害的!」小孩子扯了扯美緒的衣服,「未凪姐打倒了鬼神,一刀就把鬼神的頭切了下來!」
明明沒見過未凪拔刀,那孩子說得仿佛親眼所見,得到美緒的回應後,那孩子開心的跑到未凪旁邊。
「未凪姐,謝謝你!」
美緒彎下眸子,一同道謝:「謝謝。」
紅衣少女原本說好今天早上要親自下廚的,但是她累極了,站也站不穩。阿竹弟弟一看她這樣,連忙推攘著讓她趕緊去睡覺。
「白薯粥我也會做啊!就交給我吧!」
「但是……昨天和未凪小姐說好了……」
「沒關系,」未凪說道,「去休息。」
美緒回去睡覺,阿竹弟弟去做早飯,剩余的孩子精力十足的圍上來。
「未凪姐,你真的只用一刀就把鬼神的頭砍下來了嗎?」
「嗯。」
「哇!好厲害!那個鬼神長什麼樣啊?」
「嗯……」未凪想了想,「很大。」
「誒!有多大?」
「像屋子一樣。」
孩子們吵鬧地「哇」了起來,他們激動的想像鬼神的模樣,還有人干脆從樹下撿了一條干癟的枝干,用來當刀,隨意的比劃起來。
阿竹煮粥的間隙看到弟弟妹妹們還在鬧騰,作出凶神惡煞地模樣。
「你們幾個,快點去干活啊!」
「哇!阿竹哥好凶!」
孩子們像小鳥一樣散了開來,不再圍在未凪身邊。未凪抱著狐之助,走到寺廟旁的森林邊緣。
小狐狸的尾巴搭在她的手腕上。
「審神者大人……」
「嗯。」
「美緒小姐她的工作——」
狐之助事無巨細地將自己看到的事,說給未凪聽。她一邊聽,一邊上手去摸小狐狸軟滑的皮毛。
了解之後,她終於意識到,初見時,美緒閃躲的姿態是為了什麼了。
「……」未凪沉默了許久,在狐之助講完之後,也沒有吭聲。她低頭掂量著手裡的小判,思考著應該留多少下來才足夠。
現在找到了能避開戰場的路,未凪可以到附近的城鎮去把金幣換成零錢。干脆用錢買點糧草和種子,讓美緒一行人自給自足,然後再多留幾天,教那些孩子怎麼保護好自己。
「我知道了。」
狐之助報告完,未凪許久才給出這麼一個回答。美緒小姐的生活方式是無奈之選,既然她不想讓人知道,那未凪就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之後,寺廟裡的一群人開始忙碌著要去看那片無人之地。他們還要做好打算,先要去那邊整理好房屋,打掃干淨。
阿竹弟弟給未凪送上白薯粥之後,開心地盤腿坐下。
「我煮的白薯粥可不比美緒姐差哦!」斷臂的孩子拍著胸脯保證,「快試試看!」
煮得粘稠的白薯粥糊成一塊,未凪捧起來,粥表面的熱氣呼呼地冒到她的臉上。
她喝得一干二淨,表面看不出什麼變化。
「嗯,很好喝。」
阿竹弟弟更開心了,他拿走碗碟,哼著歌離開。在他走之後,其余的孩子冒出頭來,一雙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看。
她給這群孩子分了糖,糖果盒子已經空得差不多了,狐之助安慰她,下一次會給她做一點糖果。
早餐之後,緣一過來找她。長斑紋的孩子幫忙干了不少活,蹭了滿臉的髒污。
未凪身上沒放手帕,干脆用自己的羽織,替他擦干淨臉。
雪白的羽織袖上,添了明顯的污痕,緣一拉住她的袖子。
「髒了。」
「嗯。」
未凪不甚在意地拍拍緣一的頭,他的頭發很亂,似乎很少修剪,亂糟糟地披在肩上。
她讓狐之助幫忙把梳子拿出來,親自替緣一梳頭發。
緣一坐在未凪的身前,背後是溫柔香甜的氣息。他微微低下頭,迷茫又安靜地任由未凪動作。
未凪動作很輕,回想起狐之助替她梳發時的輕柔,先從發尾開始,把打結的地方梳開來。
末尾,她還拿出備用的發帶,給緣一扎了個高高的馬尾。
緣一的脖子很白,長久不見天日,這還是他頭一次把頭發束起來。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然後碰到未凪的手。
「別動。」
他乖巧地放下手。
不擅長照顧人的大小姐連發帶都不太會綁,她沒見過別人怎麼使用發帶,最後還是在狐之助的幫忙示範下,將緣一的頭發扎好,不至於突然散開來。
下一次她就不用狐之助幫忙了。
扎起頭發的緣一看起來健康元氣許多,額前的碎發有些長了,擋住了眼睛。未凪平靜地將他的額發分開,任由額角上的斑紋暴露出來。
深紅色的斑紋雖然怪異,卻也挺好看的。緣一的斑紋和未凪的很像,就連眼角下方,也勾著奇妙的印記。
頭發扎起來之後,未凪才發現,緣一耳朵上掛著輕巧的耳飾,日輪花紙紋,和炭治郎耳朵上的很像。
這個花紋……難道是炭治郎的祖先嗎?
未凪手指停留在耳飾上的時間有些久了,緣一看她若有所思,當即伸出手,摘下其中一個,遞到她面前。
如果是送人的話,大概會兩個一起摘下來,送給喜歡的人,倒是可以只送一個。但是未凪不覺得,才認識幾天的小豆丁會喜歡她,因而思考一番,得出最契合的結論。
緣一就是暫時解下來讓未凪看的。
未凪接過來,看了兩眼,重新戴回緣一的耳朵上。他微仰著頭,似乎很高興。
「既然是重要的東西,就不要隨便摘下來。」未凪再一次拍拍他的頭,梳理好的長發黑中泛紅,與炭治郎很像。
果然是炭治郎的先祖吧。
「好。」緣一點頭應答。
緣一很乖,未凪十分滿意,狐之助看她對這孩子和顏悅色,吃味地鑽進兩人之間,霸道地窩在未凪腿上。
她拍了拍狐之助,狐之助乖巧地站起來,爬到未凪的肩膀上。
「今天去教那些孩子,」她說道,「你在一旁看。」
緣一與其他孩子不同,他是天生的劍士,說是給未凪當徒弟,實際上她沒辦法教導他。
就跟未凪實際上不需要老師一樣,她只要看過就能學會。椎名老師總是覺得自己接受「老師」之名,受之有愧,他倒是更希望未凪能把他當成親人,如果能喊一聲「爺爺」那就更好了。
緣一聽話的點點頭。
「去把那些孩子帶到空地去。」
第36章
新來的小姐要教大家用刀劍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破爛寺廟, 除了休息睡覺的美緒,生病受傷的百鬼丸之外, 其他人都感興趣的走出來看。
包括眼盲的老和尚,他撐著拐杖,像之前的未凪一樣,在行廊邊上坐下。
多羅羅則是融入那群孩子, 快樂地一起撿了一根樹枝,當成劍揮舞兩下。
阿竹弟弟一出來,就看到弟弟妹妹們吵吵鬧鬧地玩成一團,便讓他們一個個站好。
未凪讓緣一坐到老和尚琵琶丸的旁邊, 老和尚感覺到身邊行廊下陷,頗為感興趣地轉過頭。
「嗯?」他不解地問出聲, 「他不需要一起學嗎?」
「他們實力不一樣, 先教那群孩子。」未凪回答。
緣一和這個寺廟的孩子實力相差巨大, 只要給他一把刀,未凪毫不懷疑, 緣一連大人都能打贏。
雖然沒有直面過緣一目前的實力,但是未凪的眼睛還是告訴她, 緣一和別人是不同的。
他是天生的斑紋擁有者,從一出生開始便擁有異於常人的力量。未凪暫時沒模擬緣一的身體結構, 卻也知道他遠比同齡人要強。
緣一根本沒辦法和其他人一起學習。
「大家不要吵啊, 快點排好隊!」阿竹弟弟揮著單臂大喊, 「不要靠得這麼近, 喂!不要用樹枝去打旁邊的人啊!」
在阿竹的領導之下, 弟弟妹妹終於安份的分開來。未凪沒用真刀,她把刀暫時讓緣一保管。
長斑紋的孩子抱著兩把刀劍,注意到其他孩子們羨慕的目光,再次微笑。
「哇,他不學劍嗎?」
「未凪姐對他好像不太一樣……」
「他是不是梳了頭?」
「我看看……啊,頭發扎起來,那個發帶有點眼熟。」
「發帶……是不是和未凪姐一樣?」
孩子們的小聲討論,在未凪來到他們面前時便停了下來。幾個孩子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
未凪不會教孩子,她並不適合當老師,但是有一點,她還是知道的。
「樹枝放下,先跑圈。」
想要學怎麼用刀劍,先提高體能和耐力吧。
山裡的孩子每天都在干活,雖然斷手斷腳的不在少數,但是耐力和體力相當不錯。未凪讓他們放松下來,開始教他們揮劍。
離開大正時期的鬼殺隊前,未凪在蝶屋看到不少參與復健訓練的劍士們。大體就是恢復體力,恢復敏捷度,還有揮刀訓練。
未凪圍觀了一次,把訓練方法搬了過來。
總之先學會怎麼揮刀吧,努力的揮刀,揮個上百次,揮到手抬不起來為止。
嚴厲的未凪小老師把這群孩子折騰一通,傍晚時分,美緒醒了過來。
紅衣少女先是掛念著隔壁的傷員,看到他還在睡覺,額頭不再發熱,便安心地走了出來。
她一出來,就看到她的弟弟妹妹們手裡拿著樹枝,小臉肅穆地握著。
像在拿一把刀劍一樣揮著。
未凪在旁邊,耐心地糾正他們的姿勢。她不怎麼說話,教導孩子們時,要求卻意外的嚴格。有些孩子看到她走過來,便瑟縮地僵硬起來。
像看到嚴厲的教導主任。
未凪抓著孩子的手,擺正他的姿勢。
「以後每天都要像這樣揮刀。」未凪說道。
「好!我會好好教導他們的!」阿竹弟弟年紀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他只有一只手,但是動作卻很標准。
結束之後,阿竹弟弟還想硬撐著去做晚飯。但是美緒醒來之後,已經把這項工作順便做了。
「美緒姐!你可以睡久一點的……這些小事交給我來做就好啦!」
「我看到你們今天都在訓練嘛,做個晚飯不累的,」紅衣少女笑容燦爛,「畢竟大家都很努力呢。」
「作為姐姐,我可不能輸啊!」美緒歡快地下定決心,「今天我會賺更多的錢,然後買稻米的種子,等秋天的時候,就能看到金燦燦的稻田啦!」
吃完飯之後,美緒還想要繼續工作。這次未凪說什麼都想跟過去,兩人僵持在石梯上。紅衣少女無措地抱著手臂,滿臉為難。
狐之助提醒審神者,讓她不要太衝動。小狐狸用狐吻抵上她的脖頸,蹭了蹭。
未凪沒管,她拉住美緒的手,把分出來的一小袋沉甸甸的小判,放到紅衣少女的掌心上。
份量很重,讓人感覺不到這到底是什麼。
美緒摸不著頭腦:「這……給我的?」
未凪點點頭。
在未凪視線的催促下,美緒把小袋子打了開來,看到裡面金燦燦的金幣。
美緒震驚地呆在原地,難以置信地張張嘴。
「這……這……」
她一時失語,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未凪給她看完,把小袋子的口拉緊,掛在美緒的腰帶上。
紅衣少女這幾天一直穿著這件短短的和服,就算天冷,也沒見她披上衣服。
未凪干脆把身上的羽織脫了下來,散發著淡淡甜味的羽織落在美緒的肩頭,柔軟又溫暖。
「我有錢,」未凪低聲說道,「有很多。」
美緒怔怔地看著她。
「別擔心。」
對美緒來說,依舊是個陌生人的少女蜜色的眼眸,仿佛裝著白日溫暖的陽光。她安慰般的摸了摸美緒的頭,眼眸彎了起來。
「會好起來的。」
「……」美緒失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直到眼淚像雨一樣落下來,流到嘴角的位置,她嘗到苦澀的味道,才知道自己正失禮的哭了起來。
紅衣少女拉緊了身上的衣服,低著頭擦掉落下的淚。
「你……你都知道了……」
「嗯。」未凪的聲音很輕,被風一吹,便遠遠地散去。
「我、我沒辦法……」不堪的一面已經被人看到了,美緒也不再戴著偽裝的面具,她抽噎著擦掉越來越多的眼淚,哭得渾身顫抖起來,「不這麼做的話……大家會餓死的……」
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在亂世中能找到什麼好工作?這裡是戰亂之所,孩子們和她沒有能回去的家。孩子們在戰爭中受傷,手腳不全,最小的阿竹還是個孩子,一家的重擔便落在美緒身上。
一開始,美緒還不想做那樣的工作的。可是她沒有辦法,能找到的工作工資太低了。
為了養活一家人,美緒出賣了身體。
即便這樣,她也堅強地不讓自己哭出來。受傷的話,時間可以治愈;傷心的話,那就開始唱歌。美緒用最好的面貌去面對孩子們,那群孩子值得她用心去對待,大家都是乖孩子,從來不會給她添亂。
一旦疲憊的時候,只要回到寺廟裡,吃到阿竹弟弟准備的早餐,四肢便開始熱絡起來。
……怎麼今天就沒忍住呢?
「對不起……」美緒聲音低啞地道歉,「讓你見笑了。」
紅衣少女很快振作起來,即使剛才沒撐住痛哭一場,她也將頭低下去,不讓人看到她狼狽的一面。
再次抬起頭時,美緒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我沒問題的!」美緒笑著說道,眼眸微腫,鼻子通紅,說話時還有些許氣音,「我原本就打算再做幾次就收手,以後有了田地,就可以好好的生活了!」
紅衣少女眼眸彎彎,淚水把那雙清澈的眼睛刷得更亮了。
「你的錢我不能收,但是……謝謝你的好意,我很開心。」
知道這個世界上,好人還是居多,甚至會有剛見面的人心疼她的遭遇。美緒覺得心髒暖暖的,她抿著唇笑,把未凪的羽織脫了下來。
「給。」
狐之助早就看出了這個發展,他無奈地趴在審神者的肩上,安慰似的用尾巴掃掃她的脖頸。
未凪把衣服接過,眉頭皺了起來。
美緒正低下頭,把腰間的小錢袋解下來。她剛拿著錢袋,剛抬起頭,就發現視線顛倒,身體浮空。
「誒……」她有些迷茫的張張嘴。
小錢袋順勢掉在石梯上,往下滾動了很遠。未凪還沒出聲,狐之助便跳了下來,飛快地把小袋子撿回來。
美緒剛好看到這一幕,她眼睜睜的看著充滿靈性的狐狸叼著錢袋回來,順著未凪的腿一路爬上,然後壓在美緒的背上。
美緒:「?」
「說不通,」未凪扛著美緒往寺廟的方向走回去,「那就不說了。」
一意孤行起來的未凪壓根不聽人說話,美緒慌張地擺擺腿,她不敢掙扎得太厲害,生怕會讓未凪站不穩,然後兩個人一起順著石梯滾下去。
「等、等一下!」美緒還在勸她,「放我下來——我很重的!」
聞言,未凪往上抬了抬美緒的腰。
「輕。」她又恢復了話少的狀態。
美緒哭笑不得,只能任由未凪把她帶回寺廟裡。因為不想讓她繼續去晚上「工作」,便一直跟在美緒身邊。
那些孩子們見到美緒和未凪一同回來,滿臉詫異。
「美緒姐怎麼了?」阿竹弟弟憂心的問道。
「扭到腳。」未凪一本正經地說謊。
「我沒——」
「要好好休息。」
「……」
一聽到美緒受傷,阿竹擔心地去看美緒的腳,未凪毫不猶豫地把他撥開。
「我照顧,你們走開。」
「可是——」
「我有藥。」
當天晚上,美緒被迫在未凪的單獨房間中休息,她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像一條粽子一樣。
「我真的不跑,你不用一直守著我……」美緒沒辦法,只能妥協,「我白天睡太多了,現在不困,你快去睡覺吧。」
「嗯。」
未凪很好說話,她的確有點困,需要睡覺,便點點頭,鑽進另一個被窩裡。
美緒見她去睡,松了口氣,她剛把手從被子裡拉出來,便看到一雙毛絨絨的小腳,落在她臉頰旁邊。
名為「狐之助」的小狐狸正精神奕奕地盯著她看。
美緒:「……」
第37章
第二天, 所有人醒來,起床見到忙碌的美緒姐, 還看到她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尾巴。
美緒姐去廚房,身後的尾巴也跟去廚房;她去幫忙洗衣服,身後的尾巴就站在她旁邊看著。
小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像看熱鬧一樣圍觀了許久, 見到多羅羅起身,便朝她招招手。
多羅羅和百鬼丸睡的位置離兩位姐姐比較近,阿竹說,昨天晚上美緒姐扭到腳, 是未凪姐把她扛回來的。
未凪姐還親自照顧美緒姐,兩人當晚睡在同一個房間。今早阿竹去喊美緒姐的時候, 才發現人不在。過了沒多久, 就看到美緒姐從未凪姐的房間裡走出來。
這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喂, 多羅羅,你知道美緒姐和未凪姐怎麼了嗎?」
多羅羅端著空碗, 突然被阿竹弟弟叫住。
「不知道啊,」多羅羅回答, 一臉茫然,「發生什麼了?」
住得最近的多羅羅壓根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 她照顧百鬼丸累了, 便直接癱在地板上睡覺。
沒人知道, 令人更加好奇了。於是阿竹弟弟和其他孩子帶著多羅羅, 圍觀尾巴盛況。
美緒姐後面跟著未凪姐, 未凪姐後面跟著緣一,三個人無論去哪裡都在一起。
多羅羅遲疑,轉頭問阿竹:「這是什麼新游戲嗎?例如老鷹捉小雞……」
「沒有吧……?」
「要不我去問一下?」
詢問任務光榮的落到多羅羅的頭頂,綠衣的孩子興衝衝地跟了上去,歡快地拽住了未凪的羽織。
「未凪姐,你和美緒姐怎麼啦?」
未凪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八卦的多羅羅好奇地眨著眼,灼灼地盯著她看。
怕她偷跑,然後晚上繼續去工作。
這個理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未凪便換了一種說法。
她把跟在她身後的緣一拎了出來。
「讓緣一學習。」
緣一:「?」
多羅羅懵逼,與比她高一些的緣一面對面,後知後覺:「原來你有名字啊……」
人當然會有名字,只不過多羅羅一直沒從阿竹或者其他人那裡聽到緣一的名字,所以現在才會驚詫。
畢竟緣一不說話,頭上還有胎記,這種孩子很容易被人遺棄。
雖說如此,但是緣一長相依舊很好看,他像精雕細琢的娃娃,非常可愛。
不過現在不是感嘆別人美貌的時候,多羅羅的思緒回到剛才未凪說的那句話上。
「學習?」多羅羅反問一句,「學習什麼?」
這就不得不提到關於緣一日後的安排了。
未凪已經和緣一說好了,等安頓好美緒一行人,讓他們有最起碼的自保能力之後,就一起離開這裡。
她現在拿出來的借口,就是讓緣一學習以後怎麼洗衣做飯。
多羅羅:「……」
多羅羅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離開,她拖上的這一會兒,足夠美緒小姐離開未凪的視線。
所幸旁邊也沒人,未凪開始向緣一解釋起剛才的話。
「不用你學習怎麼洗衣做飯,」未凪說道,她真的沒有壓榨童工的意思,她只會壓榨狐狸,「不會也沒關系。」
未凪還有一只堪稱萬能的狐之助,狐之助還可以幫忙洗衣服。讓一只狐狸洗衣做飯,聽起來相當沒人性。
「好。」
緣一差點就把那句「學習」的話當真了。
之後未凪就沒有再去跟美緒了,她干脆把狐之助派了出去。小狐狸盯人相當有一套,他身體小,總是躲在難以發覺的地方。
美緒好幾次都被狐之助嚇到,最後不得不向未凪再三保證不會再出去工作。
再看多幾眼,她都怕小狐狸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沒過幾天,百鬼丸的傷養得足以下地。他恢復聲音之後,也不怎麼講話,只有多羅羅一直在纏著他,教百鬼丸說她的名字。
「大哥大哥,我的名字,多羅羅!來跟我學——多——羅——羅——」
百鬼丸沒吭聲,假裝自己還是啞巴。
多羅羅氣得跳腳。
搬家的行動速度快而低調,肥沃土地那邊的田也已經分好格子田,就差種下種子了。
多羅羅和百鬼丸也跟著去看過,還幫忙砍樹,建起一間新的木屋。
琵琶丸是這群人中最先離開,他找到遠離戰場的路,偶然遇見的兩個小朋友現在看起來也沒問題。本來便不是一路人,老和尚與幾人道別之後,孤身一人離開。
美緒利落的放棄夜晚工作之後,也有了更多的時間陪著孩子們玩。
未凪繞路去酒伊國的城鎮,把小判換成小錢,還買了不少種子、衣物等東西。買得太多了,她沒辦法全部拿起來。
緣一在她旁邊跟著,懷裡抱著巨大無比的包裹,裡面一股腦塞著保暖的衣服和被褥。
小孩子的身體瘦弱卻有力,他穩當當地站在未凪身邊,絲毫不在乎附近圍觀居民指指點點的細語,就這樣看著未凪發愁。
「太多了……」
未凪極少逛街,去的次數最多的是萬屋,但是萬屋是有送貨上門的特殊服務的,壓根不需要未凪准備拖車帶回本丸去。
原本會提醒她的狐之助被她派去跟著美緒了。
一大一小站在路邊,不少人在圍觀。普通人見到穿著精致,身上還帶刀的未凪時,就算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也不敢上前。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普通人一樣,擁有自知之明的。
未凪和緣一從一開始出現在這座城鎮時,就已經被盯上了。處於國境邊緣的鎮子遠比以前更為敏感,畢竟戰線就在邊處,偶爾也能看到結伴的武士勾肩搭背去買酒。
路過的行人逐漸變少了,今天突然冒出一位帶刀的陌生少女,任誰都會覺得奇怪。
還有心眼多的人立馬去向城鎮駐扎武士打小報告,說發現了敵軍派來的細作,正大肆購買物資,似乎想要擾亂軍心。
剛巧,那隊武士帶刀過來,未凪和緣一還在思考著應該怎麼拿才行。
他倆都是大力士,唯一的問題是,東西太多了,拿不穩,容易掉。
未凪干脆拿了一件衣服過來,撕成布條,然後一點點的搓成繩子,把它拼接成一條長繩。剩余的東西被捆在一起,緣一和她在擺放著。
好在她並不矮,16歲的未凪目前身高162cm,能抗的東西多。她把買的東西分成兩份,一份壓在緣一的背上,一份自己背。
緣一不愧是天生斑紋者,大大的包裹捆成山一樣高,壓在他背上,腳步依舊穩當,不見踉蹌。
兩人背好行囊便要離開,卻被一隊武士攔了下來。
穿戴整齊的武士們明顯的與旁邊的平民不同,他們不僅有盔甲,腰間佩刀,氣勢也想當高高在上。
帶頭的人抽出刀,板著臉嚴肅地指揮部下把兩人圍起來。
附近在看的平民一見到這仗勢,立馬跑回屋內,打開木窗,推出一條縫隙偷偷的看。
原本還有些生氣的街道立即變得寂靜無比。
「你們兩個,是從哪裡來的?」
肅穆的問話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回答,未凪視線落到武士拔出的刀上。
「山上,路過買東西的。」她回答。
武士很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話,冷聲道:「把東西都放下來,讓我們檢查!」
「……」
她剛把東西捆好,現在又要放下來,之前做的豈不是無用功?
未凪不愉快地皺起眉,但還是把背上的包裹解下來。
「嘭——」
巨大的包裹重量可不輕,再次回到地面上時,砸起一地的灰塵。站在最前方的武士被灰塵揚了一臉,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既然這兩人配合,他也沒多說什麼,下頜一動,示意部下們去查看。
其他的武士就沒有領頭人那般好素質,讓他們檢查包裹,只是胡亂的翻找著,把疊好的東西全部打亂,衣物散落在地上,沾上黃褐色的泥土。
未凪一動不動,冷靜地看著他們糟蹋東西。她與緣一一樣,兩人靜靜地注視著這些武士們的動作,一聲不吭。
沒在包裹裡找到什麼不該有的東西,領頭的武士臉色好了許多。他剛想發話讓未凪和緣一離開,旁邊一個武士急了,連忙跑到領頭武士身邊,小聲地提醒。
「大人,您還沒查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信件呢。」
未凪包裹得很嚴實,鬼殺隊的普通制服從脖子開始,一直包到腳踝,除了手指和臉以外,一點皮膚都沒露。
她當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緣一在她身邊,突然伸手拉住未凪的手腕。
未凪低下頭。
深紅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變化。未凪卻理解緣一的意思,這孩子看著不爭不搶,其實還是會有生氣的時候。
就像現在。
緣一生氣了。
出現過一次,只是買一些生活用品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被當成細作呢,不過是有心人的慫恿,以及上司呆板眼盲。
未凪的實力不至於被這麼欺辱,她只是不想鬧太多的事,連累到山上的美緒一行人。
不過……現在好像不鬧不行。
她從來沒受過像這時這樣的侮辱,想要搜查她的身體,就為了子虛烏有的通敵之信?
「我不是細作,」未凪開口,「身上也沒有信件。」
「是不是細作你說了不算,」領頭武士冷漠地說道,「把衣服脫掉!」
她說的話當然沒人相信,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動作,不過是忌憚她的怪力。能背起一個大背包,身上還帶著刀劍的女人,怎麼看都不好惹。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卻還是有人不管死活的往上湊,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她的這張臉,還是為了邀功。
未凪定定地注視前方這隊武士小隊,見他們沒有絲毫退縮之意,便把日輪刀解了下來,放到緣一的手上。
「不殺人,」她低頭叮囑長斑紋的孩子,「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第38章
緣一的實力的確要比未凪想像的更好一些,周圍一小隊武士毫無還手之力。小孩子的身體嬌小又敏捷, 像一條泥鰍一樣, 滑滑的, 根本沒辦法抓住。
未凪看著自己的掛名「弟子」像閃電一樣穿梭在敵人之間, 他很聽話,並沒有抽出刀劍,而是直接用刀鞘打落武士們手裡的刀。
日輪刀的刀鞘輕快地打在武士們的手腕上,他們吃痛的驚呼出聲, 手裡的刀劍像雨一樣簌簌落下, 哐當哐當地落在塵地上。
緣一拿起刀的時候,表情和之前沒有區別。他好像並沒有未凪想的那樣喜歡刀劍, 與其說想要跟著未凪學劍術,不如說,只是抓住了未凪伸出來的手。
長斑紋的孩子做完這些之後, 內心沒有絲毫留念地把刀還給了未凪。
「謝謝。」
沒了刀劍, 武士小隊們失去了囂張的本錢, 他們癱倒在地上,半天不敢動彈,眼睜睜的看著未凪和緣一把東西再次打包好, 逐漸遠離他們的視線。
風吹來了那名少女低聲的抱怨。
「都弄髒了……」
她旁邊那位一直沒開口說話,仿佛啞巴的孩子出聲安慰她。
「回去洗吧。」
「嗯。」
兩人沿著山路一直往前走,身形隱沒, 癱倒在地上的武士們壓根不知道他們走的是哪個方向。武士頭領想找人跟上去, 回想起來被那個瘦弱孩子打掉刀劍時平靜的雙眼, 打了個寒戰,歇下心思。
這樣的人才,被派去當細作,也太浪費了……若是他們願意,只要拔出刀,幾人便會身首異處,絕不會留下一線生機。
「大人——我們不能這麼算了!」出餿主意的那位武士生氣地撿起刀,心裡不甘。
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他們人這麼多,怕什麼!
沒想到武士頭領大聲呵斥他:「閉嘴,這件事不准再提!」
「可是——」
「你要是想死,那就自己跟上去!」武士頭領說道,「你沒看到那個小孩的武技嗎?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現在早就下去三途川了!」
……
美緒一行人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搬到肥沃土地那裡的屋子中,他們搬好家具,分好房間,然後在外面做飯。
大鍋上煮著香噴噴的稀飯,還帶了些許肉糜。肉還是緣一不久前撿柴的時候順手獵到的,帶回來之後,美緒和阿竹一起把肉處理干淨,風干保存。
今天是搬遷的好日子,美緒就將那些肉取出一部分,讓許久沒嘗過肉味的孩子們過過鮮。
美緒給兩人留了兩大碗稀飯,上面的肉很多。見到他們扛著巨大的包裹回來,所有人都驚呆了。
「快!大家去幫忙!」美緒第一個跑過去,她幫忙扶著未凪背上的大包裹,憂心忡忡。
「真是的……怎麼一口氣買那麼多東西……」
「不重。」
幾人一起把東西放到屋子前面,包裹太大,沒辦法搬到屋子裡面去。
未凪和緣一一前一後放下包裹,美緒和阿竹幫忙解開上面的繩索,裡面的東西飛快的滑落,差點把周圍的孩子埋進裡面去。
「噗。」多羅羅發出短促的笑聲。
「衣服要洗。」未凪眼尖的看到那些髒了的衣服,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大家都有。」
包括百鬼丸和多羅羅在內,就連緣一也得到了未凪特意挑選買好的成衣,她跑了好幾間店才買齊。
還有暖和的被褥,再冷一點可以用上。
剩下的都是些碗,鍋,菜刀等等廚房用品。
未凪本來想給他們買鞋子的,畢竟一直光著腳不干淨的同時,還容易受傷。但是那個鎮上沒有賣小孩鞋子的店,她干脆把材料一起買了回來。
有新衣服穿的孩子們非常高興,朝未凪道謝之後,也不嫌棄衣服上有泥土的痕跡,歡快地披著屬於自己的衣服在外面奔來跑去。
美緒臉皮薄,收到這麼大一份厚禮,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未凪。
「這是美緒的。」未凪從包裹底層,講屬於美緒的衣服拿出來,那兩件衣服倒是幸運的沒沾上塵土。
紅衣少女接過新衣,手腳無措。
未凪沒再看她,轉頭朝多羅羅招手。
「多羅羅,衣服。」
在一旁站著的多羅羅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也有嗎?」
「嗯。」
多羅羅懷著復雜的心思走了過去,她忐忑不安地走到未凪身邊,手指忍不住拉扯腿上短短的布料。
未凪給多羅羅塞的衣服有點多,疊起來很重。
「太、太多了啦!」
未凪不以為然:「還有百鬼丸的。」
「連大哥也有——!」多羅羅吃驚地忘了羞澀,她瞪圓眼睛,「未凪姐你……難道是活菩薩轉世嗎……」
「……」
多羅羅靠得太近了,未凪不太適應地推開她的臉。
「試試看合不合適。」
小孩大人都有新的衣服穿,氣氛活絡起來。未凪和緣一喝完帶肉的稀飯,然後幫那群孩子的忙,去放置新買的東西。
有些東西他們不認得,還得未凪親自解說。
狐之助最近不敢隨便跳上未凪的肩,搬家之後,周圍都是泥濘的土地,小狐狸的爪爪上沾滿了塵,拍也拍不干淨。
未凪不嫌棄地把他抱起來,用羽織替他擦四只小腳。
狐之助親昵地蹭蹭自己審神者,美滋滋地蹲在她的肩上,充當暖和的圍脖。
裝種子的袋子交給了美緒,未凪遠遠的看著幾人開心的樣子,和狐之助討論接下來的行程。
「審神者大人,我們待在這裡的時間太長了,」狐之助提醒,「還沒有找到失蹤的那隊刀劍付喪神們。」
花時間安頓好美緒這群人之後,未凪也得踏上路程。
緣一答應和未凪一起走。
不怎麼說話的斑紋孩子和小伙伴們道別,那群熱情的孩子撲上來給緣一大大的擁抱。
擁抱裡有青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還有久居在發霉屋子裡的霉味。
本該十分難聞的氣味,卻在此刻令人不舍。
……太溫暖了。
「好好道別。」未凪溫柔地揉了揉緣一的腦袋,扎著馬尾的孩子仰頭望著她,無措地臉上緩緩地展開靦腆的笑容。
離別的時候,那些孩子們,才聽到一直不說話的緣一開口。
緣一的聲音很輕,像飄來的一陣風:「再見,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原本熱情又難過的孩子們呆愣地停下擦淚的動作,任由鼻涕筆直的墜落。
以阿竹弟弟為首,所有人都震驚地大喊:「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不是啞巴卻不說話的緣一被阿竹弟弟一把銬住了頭,一伙人趁機衝上來,把緣一的頭發揉成雞窩頭。
緣一並不排斥他們的親近,他張了張嘴,像普通小孩一樣笑了起來。
之後,緣一心情都變好了許多,他肉眼可見地開朗起來,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還會表達自己的喜好。
狐之助愛屋及烏,現在也不怕被緣一摸毛。小孩子細心又溫柔,不會胡亂地扯他的毛發,狐之助偶爾會從審神者大人身上,跳進緣一的懷裡。
兩人經過的小路上長了很多小花,緣一在狐之助的慫恿下,摘了不少小花,扎成小捆送給她。
「禮物。」
未凪接過那捆花,掛在腰間,和小狐丸綁在一起。
她其實收過許多次花,每次過節日,哥哥都會捧著不同品種的花朵送給她。花束中放著禮物盒子,上面還有哥哥手寫的花體字卡片。
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鄉野小花,小花的味道很淡,仿佛被風吹散,余留些許香味。
與未凪同路,便無法避免的得知狐之助的不同之處。未凪和狐之助沒想過在緣一面前遮掩事實,可這孩子卻像是不會驚訝一樣,平靜又習以為常地看著狐之助工作。
狐之助去處理獵物,狐之助用洗干淨的利爪切菜,狐之助把包裹裡的鐵鍋拿出來,狐之助做飯,狐之助洗衣,狐之助幫未凪梳頭——
原先一人一狐,沒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直到小狐狸的行為被山野砍柴夫看見,嚇得人家柴都不要,屁滾尿流的離開,主僕才發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未凪和狐之助十分嚴肅地討論起這個問題。
「審神者大人,緣一好像不太對。」
未凪沉痛地點點頭。
「他竟然不會驚訝!」
是的,沒錯,為什麼不會驚訝?
「他很平靜地接受狐狸會說話的事!」
並且不會問出聲。
「我就奇怪了……畢竟普通狐狸根本不會做飯啊,他為什麼不問?」
一人一狐陷入沉思,在某天夜裡,火堆劈啪響起的時候。狐之助鋪好兩人份的床褥,一把滾進緣一的懷裡。
小狐狸把小爪子搭在緣一的手上。
「緣一,我有話要問你,」小狐狸嚴肅地抬起頭,「你不覺得我很奇怪嗎?」
聽到狐之助的問話,緣一低下頭,深紅色的眼眸與狐狸細長的眸子對視。
他迷茫地歪歪頭,表示不解。
「畢竟普通狐狸不會做飯,也不會說話啊!」
緣一張張嘴,「啊」了一聲。
他要開始解釋了,旁邊聽著的未凪豎起了耳朵。
「狐狸……不是都會說話的嗎?」緣一遲疑地問道,「狐之助……不是普通的狐狸嗎?」
第39章
緣一的話一出,未凪和狐之助都呆住了。雖然隱隱約約意識到緣一與別人不太一樣, 不過就「常識」這一點, 他好像和普通人差得有點遠。
狐之助憂心忡忡地問他:「那……緣一, 你會寫字嗎?」
緣一和美緒那邊的孩子們不同, 那麼多個孩子,只有緣一是有鞋子穿的。他遠比別的孩子干淨,就算衣服不算太好,卻也能彰顯出這人的與眾不同。
不管緣一有著什麼樣的過去, 但是他以前的確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有錢人家的孩子……應該……認識字……吧?
緣一點點頭。
用柴火燃起的火光泛著幽幽的紅, 橙紅色的光落在緣一的臉上。那雙深紅色的眼眸映照出搖曳的火光,仿若凝聚的星辰。
認識字就好, 好歹不用狐之助從頭開始教起。但是從今日開始,未凪和狐之助,得想辦法糾正緣一的常識觀, 因為不了解他的思想, 所以——
總得有人(狐)要變成話癆的。
未凪不是話多的人, 她很多時候還嫌麻煩不想開口,或者干脆少說,總之別人能理解意思就好。
緣一更加話少, 他似乎覺得話說太多容易出錯,因而表達自我的時候,經常是用微笑來代替。遇到不清不楚的常識, 也極少會提問, 懵懵懂懂, 活像害怕犯錯的孩童。
於是「多說話」這一任務,光榮地落到狐之助身上。
小狐狸這下換了常駐位置,因為有額外的任務,他也不去纏著審神者大人了,而是時常蹲在緣一肩上,心情愉悅地教緣一常識。
「一般來說,送花給女子是禮節,就像我那天教給你的那樣……不過送什麼樣的花,也是有講究的。」
狐之助沒有任何教導人類認識世界的知識,他只是大致了解應該讓緣一知道些什麼,便看到什麼,就講解什麼。
時間久了,狐之助便將緣一當成年幼的崽子。他現在不僅會忙碌於照顧審神者大人,還會順帶好好關照緣一小可憐。
他們走過的地方,大多數都是人跡罕至的深山叢林。早上起來用的熱水是狐之助燒的,中午吃的獵物是狐之助抓的,晚上還要讓狐之助幫忙洗頭。
今天,狐之助替審神者大人洗完長長黑發,仔細保養一番後,突然看緣一的頭發不順眼。
小狐狸朝緣一招手,兩只小爪子揮揮,滑稽又可愛。
「緣一,緣一,你過來。」
緣一抱著一塊吸水的布,乖巧地走過去。這塊布還是狐之助額外給他的,讓他每次洗完澡,記得拿布擦干身上的水漬。
狐之助今天愛心滿滿,他攀著緣一的腿一路往上,坐在他的肩頭,用時不足一秒。
「來,今天讓我來幫你洗頭。」
讓一只小狐狸幫忙洗頭,真的是新奇的體驗。緣一卻沒覺得不對,他學著未凪一樣在溪旁躺下,細碎的頭發落在溪水上。
柔軟的碎發像海藻一樣輕輕的飄著。
狐之助就踩著溪水上放著的小板凳,絲毫不在意毛絨絨的肉爪子被水打濕。
溪水不深,小板凳的高度剛好和溪水持平,狐之助即不會被溪水衝走,也不會被水打濕全身。
小狐狸拿出洗頭發用的皂角,一邊揉搓緣一的頭發,一邊教導。
「我跟你說啊,狐狸幫忙洗頭是很少見的——不,與其時候少見,不如這世上只有一只狐之助會幫人類洗頭。」狐之助漫不經心地說道。
「嗯。」緣一平躺時,聲音比之前要低上一些,還帶有淺淺的鼻音。
「動物一般不會說人話……當然,也有鸚鵡會學,經過訓練會說話也很正常,」狐之助開始誇他自己,「不過像我這麼聰明的動物,根本找不到呢!」
緣一點點頭:「狐之助很厲害。」
他壓根沒見過別的狐狸,但是「狐之助很厲害」這一觀點,已經在他心裡留下印記。
「以後有機會,我去抓一只狐狸回來給你看。」狐之助輕柔地搓著緣一的頭發,一點點地把打結的地方梳順。
這幾天,未凪和狐之助輪流給緣一梳頭發,緣一也磕磕絆絆地開始學習,他一開始是給狐之助梳毛的,後來膽子大了,在小狐狸的指導下,學會了給未凪梳頭。
不僅會梳頭,還會扎簡單的發型。他最喜歡未凪披著頭發時的模樣,又黑又亮的長發像瀑布一般垂下,手感冰涼順滑。
緣一在給未凪梳頭時,總會眷念地撫摸她的長發,似乎在通過它懷念什麼人。
他不會停留在回憶裡太久,往往兩分鐘後,便會回過神來,拿著發帶仔細的綁一個超低的馬尾。
戰國時偶爾有穿著白衣紅裙的巫女出現,她們用白色的折紙綁頭發,差不多就是未凪這樣的發型。
兩人一狐越過了酒伊國,進入醍醐國的領地。醍醐國最近處在旱災中,田埂上的雜草都虛弱無力。稻田缺水干涸,天上萬裡晴空,不見任何想要下雨的征兆。
路邊勞作的平民擦著額頭的汗,哀嘆著再這麼下去,他們家就要交不起稅了。
由於糧食少,就連買糧米也變得困難起來。狐之助看不慣那些人得寸進尺的嘴臉,一路氣呼呼的。
「明明已經動心了,但是還是想貪心的要更多!」狐之助甩了甩尾巴,「緣一,你要記住了,普通人都很貪心,所以你不能對他們心軟!」
狐之助說的,緣一都記下了,他乖巧地點點頭。
有個乖學生,會讓當老師的人相當滿意。小狐狸開心地用尾巴去蹭緣一的臉,那孩子被逗得笑了起來。
未凪在前面帶路。
她走的不是專門開辟出來的山道,專門往灌木叢中走。一人一狐跟在她後面,看著她拿起刀,劈開亂長的枝椏。
緣一尚且不懂她在做什麼,不過狐之助卻是清楚的。戰國年代,想要尋找失蹤的刀劍,除了攀上大國的高枝,就只剩詢問山林動物來得更快了。
他家的審神者大人正在找動物,不管是鳥還是狐狸,亦或者是兔子,只要能遇見,便抓起來問。
不多時,未凪終於抓到了一個看到她就跑的兔子。她速度飛快,迅如雷霆,揪住白兔子的耳朵。
小兔子瑟瑟發抖,用紅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你最近有沒有看到負傷的武士經過這座山?」未凪與兔子眼睛對視,一本正經地問它,「可能不止一個人,應該挺狼狽的。」
小兔子被她嚇到了,僵硬得不知道怎麼做。未凪撥了撥兔子的耳朵,白色的毛很軟。
「回答一下就行了,我能聽得懂你的意思。」
這時,狐之助開始給緣一解釋。
「緣一,你記住了,普通人是聽不懂動物說話的,口吐人言的狐之助除外。」
「……」緣一迷茫地看著和兔子交流的未凪。
「審神者大人是不一樣的,她什麼都懂!」狐之助戴了兩百個濾鏡去看待自己侍奉的審神者,滿臉自豪,「大人不是普通人,她是天才!」
普通人能和天才比嘛!不能!
緣一點點頭,再次把狐之助教導的事記在心中。趁著未凪還在跟小白兔交流,他開始問出自己的疑惑。
「『審神者大人』……是什麼意思?」緣一問道,「我也可以這麼喊嗎?」
「不行不行,這是狐之助專屬喊法,其他人都不可以這麼叫她!」狐之助立即拒絕了,本丸裡那幾把刀劍都不會學他,只會千變一律地喊「主公」或者「主公大人」。
「總之這是對大人的專屬稱呼,意思是『聆聽神意之人』,當然在我們那只是一個職位——你不可以隨便用這個詞語去喊別人啊。」
「好。」
狐之助的潛移默化還是很有用的,在緣一心裡,未凪是可靠的大人。她像參天大樹,頂住風吹雨打,電閃雷鳴,能將所有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好像只要她出手,再困難的事情也變得簡單起來。
緣一在沒遇到未凪與狐之助之前,並不了解這個世界,就算是現在,他也只堪堪伸出一雙手。
前方有人握著他的手,替他點燈,驅散黑暗。
他認認真真地接觸這一世界,把狐之助的話記在心裡。他懂得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他知道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也知道未凪與普通人不一樣。
在這個孤寂的世界,還有人點著一盞燈,陪在他身邊。
一番討論,未凪終於從小白兔那裡問到了一些東西。她把小兔子放下,那兔子戀戀不舍地蹭了蹭她的腿,才一蹦一跳地離開。
狐之助不能忍,立馬跳下來,在小白兔蹭過的位置,死命的用尾巴拂掉氣味。
「可惡的兔子,居然在大人身上留下味道!」狐之助做完,開始盯著未凪的手看,「大人,讓我幫您擦手!」
愛吃醋的小狐狸凶起來時,依舊十分可愛,未凪把他抱起來,雙手摸摸他的毛。
「不要生氣。」
狐之助又軟又糯地蹭審神者大人的手:「我狐之助怎麼會是小氣的狐狸呢,我沒有生氣。」
未凪輕笑出聲,她干脆轉過頭,讓緣一看到癱軟在她手上的狐之助。
「緣一,看,」黑發蜜眸的少女笑臉溫和,「這是『撒嬌』。」
第40章
狐之助用他自身的表現來讓緣一明白了, 什麼才是真正的撒嬌。雖然看懂了, 但是這孩子卻還沒學會。
緣一在劍術上的天賦很強, 但是在其他方面, 便稍顯遜色了。
他是屬於某個領域的拔尖天才,與未凪這種全能型的不同。但是好歹特殊性和未凪沾邊,狐之助相當喜歡他。
小白兔不可以蹭未凪, 也不可以在未凪身上留下難聞的氣味, 但是緣一可以。
緣一是狐之助納到保護圈裡的崽,幼崽是值得呵護的。
自家的幼崽當然和別人家是不一樣的,狐之助心安理得地想道。因為緣一這孩子太悶, 狐之助總是逗他說話, 還會幫緣一拉近與審神者大人的關系。
雖說狐之助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審神者大人一定要帶上緣一, 但是對大人有用的孩子, 那就好好對待, 總不會出錯的。
未凪從小白兔那裡, 問到的並不是關於負傷刀劍付喪神的消息,而是關於附近幾座山鬧鬼的消息。
小兔子根據它小伙伴交流時得到的八卦,把知道的東西都說了出來。
在相隔不遠處的第二個山頭,那裡住著一只食人的鬼。那只鬼假裝摔傷的樵夫,吃了不少經過的行人。
食人鬼的消息傳得遠了,便有穿著打扮和未凪十分相似的黑衣劍士急匆匆的趕過去。一人一鬼僵持一夜, 而持刀的劍士力竭失血, 還沒等到太陽出來, 便死去了。
體力消耗巨大的鬼把劍士的遺體吃掉, 小兔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心生忐忑,也不知道未凪想要找的,到底是不是那個死掉的劍士。
沒有刀劍付喪神的消息令她有些失望,不過從小兔子那裡得知了獵鬼人的消息,倒是令未凪有些意外。
兩人一狐走了一天,終於在快入夜的時候來到山腳下。
前方漆黑一片,散發著陰森的氣息,未凪不知道該不該把緣一帶過去。
那孩子敏感地察覺到她的遲疑,抱著狐之助拉拉她的羽織。
未凪低頭看他,那孩子步步跟進,拉住羽織便沒打算放手。
「……算了,你遲早也要面對的。」
緣一現在年紀還小,說不定看過未凪殺鬼的畫面,或者看到森林中遺留的殘骸——會做噩夢也說不定。
畢竟是小孩子,小孩子是很脆弱的,即便是號稱活了很多年的刀劍付喪神,在脆弱的時候,也會像人類一樣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們會害怕,那緣一不會害怕嗎?
緣一還真的不會。
天生斑紋的孩子從出生開始,看到的東西便和別人不同,沒人給他灌輸「常識」,他亦不清楚自己其實是與眾不同的。
若不是遇到未凪和狐之助,他很可能還懵懂地活著。
未凪和狐之助教給他部分常識,卻忘記告訴他,普通孩子是什麼樣的。
聽到未凪妥協,緣一和狐之助繼續跟在她身後。未凪不知道山上的鬼到底有多強,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牽起緣一的手。
緣一大概比未凪小五歲,這五歲間的差距看起來不大,但是橫跨了人類重要的生長期。因而,未凪握到的手還帶有棉花糖一樣的軟肉。
小孩子的手……又溫暖又柔軟。
「山上的住著一個食人鬼,」未凪語氣平淡地說道,「鬼的愈合能力很強,就算被斬掉了四肢,也會快速地長回來。」
「他們只怕兩種東西,一個是紫藤花,一個是太陽。」
黑發少女在黑夜中,摸到腰間的日輪刀,抽出些許,讓緣一看到上面的顏色。
「這世界上是有獵鬼人的,專門獵殺吃人的鬼。他們用的刀叫日輪刀,打造日輪刀的礦可以吸收陽光,所以用日輪刀切掉鬼的脖頸,可以殺死他們。」
純金色的日輪刀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天上的明月被霧氣遮擋,令森林更加幽暗。
「緣一,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從現在開始,不要離我太遠,」叮囑完緣一,未凪轉過頭,「狐之助,看好緣一。」
「是!」
要找到鬼,對未凪並不是一件難事。食人鬼身上總會帶著腥臭的味道,她做好心理准備,開啟炭治郎的嗅覺,在林中尋找鬼的蹤跡。
能聞到的味道變得濃厚數十倍,凜冽的空氣如利刃般凝結,未凪揉了揉鼻尖,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味。
厚重,血腥,充滿了罪孽的味道,獨屬於鬼的臭味。
她牽著緣一的手沒放,另一只手捂住口鼻。
緣一懵懵懂懂地看著她。
「未凪……很難受嗎?」
「唔嗯,味道有點重。」
「味道……?」
「鬼的味道,有點臭。」未凪說道,「沒關系,殺完鬼就沒事了。」
狐之助順著兩人牽著的手往上爬,蓬松的尾巴一擺,替未凪擋掉些許臭味。
她走走停停,順著味道一路走去。
越是靠近,味道越是濃厚,連狐之助也受不了,他一頭埋進未凪的羽織中。
夜晚是鬼出來覓食的時間,這邊山上失蹤的人太多了,最近行人相當的少。惡鬼聞到了屬於人類的甜味,忍不住靠近。
血味香甜,隔著一層皮膚,都能嗅到那股幽幽的香氣。
惡鬼經不住誘惑,明知道少女身上穿著的黑色制服令他忌憚不已,但是飢餓燃燒著他的五髒六腑。涎水直落,帶有腐蝕性的液體燒穿地上的落葉。
未凪很快捕捉到惡鬼的位置,那只鬼雖然按捺不住獵食的衝動,但還存著一絲理智,知道等待時機。
黑發少女把小狐丸解下來,讓緣一拿好。
「鬼攻擊你的話,就拔刀砍他,」未凪說起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冷,仿佛結了冰霜,「鬼是吃人的怪物,不需要留情。」
緣一的小身板,只能把小狐丸抱在懷裡。他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一個合適的距離。既能不遠離未凪身邊,還不妨礙她拔刀。
戰鬥開始,惡鬼率先朝未凪撲了過去。他手指上帶著自己的血,凝聚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攀延而來。
未凪速度不停,瞬息間揮出幾刀斬擊。
血中帶有毒素的鬼或許能讓普通劍士染血致死,但是未凪的速度比他要快。
少女白色的羽織翩翩揚起,她干脆利落地切掉惡鬼的雙臂,還游刃有余地躲開噴出來的血液。
血液灑到周圍的樹干,開始侵蝕粗壯的樹木。
惡鬼的手臂落在地上時,殘留的神經讓斷臂手指還動了兩下,未凪干脆一腳踩上去。
她是故意不一刀切掉這個惡鬼的頭的,想讓緣一看得更多一些。最近沒有拔刀的機會,現在機會難得,總不能輕易放棄。
手臂被切,惡鬼那股急切的心被從天上打落。他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武力值高他許多,即使有著斷臂再生的自愈能力,鬼也不是不死的啊!
「……該死!」惡鬼暗罵一句,轉身就想跑,未凪毫不猶疑地丟出日輪刀,刀如利劍一般,狠狠地穿透惡鬼的胸膛,把他釘在一棵樹上。
惡鬼與樹干貼臉,因著身上日輪刀的緣故,他動彈不得,無法掙脫。
黑發的少女每踏出一步,都像是從地獄而來的催促之音。惡鬼打了個寒顫,人還沒走到他身邊,他就開始求饒。
「等、等一下!」惡鬼胡亂地說道,「我只是路過的!路過的!」
少女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咚、咚——」明明變成鬼,還是和人類時一樣,擁有跳動心髒的惡鬼感受到緊張的情緒,他呼吸急促起來。
惡鬼似乎覺得自己看到了生的希望,快速地辯解:「你看!你和你弟弟都沒受到傷害吧?能不能放過我?」
「我剛變成鬼沒多久啊,也沒有吃過人……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未凪沒有搭話,她去看不遠處緣一的反應,那孩子過了那麼多天,依舊不像普通人。
他異於常人的部分太多了,未凪糾正不過來。有時候她自己也會忘記到底什麼是常識,是個不合格的老師。
「鬼是滿口謊言的騙子,」未凪的話是對緣一說的,「真正善良的鬼,是不會主動襲擊行人的。」
「——當然,在這個時代上,不存在善良的鬼。」幾百年後的禰豆子除外。
說完那句話之後,未凪抽出日輪刀,惡鬼還沒來得及逃離,便被她的刀切掉了脖頸。
「咚——」
灑出的血液被羽織擋下,捆住惡鬼的樹木被血潑出一片凹凸不平。頭顱滾下,血液侵染地上的落葉。
腐朽的葉片包裹惡鬼的臭味,未凪看到那只鬼突然落下的眼淚,心情平靜,毫無起伏。
死了之後再後悔,痛苦不堪地流淚,又有什麼用呢?
未凪還沒從椎名麟太郎那邊出師的時候,就已經從老師那裡得知了關於鬼的悲哀事跡。
她把聽到的東西,說給緣一聽。
「鬼是悲哀的生物,不能行走在陽光下,他們在最初被轉化成鬼的時候,會因為體質變化而變得飢餓無比。」
「飢餓中的鬼,是沒有理性的。」
醜陋又悲哀的生物,不管願不願意,都會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吃人。
「而在最初的時候,陪伴在鬼身邊的,大多數是他們的親人。」
少女輕聲說著殘酷的事實。
「所以,不要憐憫他們。」
第41章
把鬼的頭切下來之後, 鬼的身體像燃盡的灰一般, 慢慢消失在塵土之中。
兩人一狐注視著鬼的逝去。
「鬼死的時候, 是不會留下屍體的, 」未凪說道,「要親眼看到鬼化作灰燼,不可以輕敵。」
「好。」
未凪沒立刻離開這座山, 她找樹上的小鳥問死掉的那個獵鬼人的情況, 小鳥知道的不多,內容基本和之前問過的兔子一樣。
不過小鳥倒是知道怎麼找到那位劍士的遺物。
未凪帶著緣一在山上逛了一圈,在小鳥的指導下, 收集了被吃掉的劍士最後留下來的東西。
她撿到了那位可憐劍士的日輪刀, 刀身被腐蝕得厲害, 刀鞘破破爛爛不能使用。刀柄上掛著一個手工編織的掛穗, 紅得刺眼。
紅色並不是掛穗本身的顏色, 它原本的顏色已經看不清了, 上面染的全是血液,散發著絕望的味道。
狐之助在未凪脫下羽織之前,飛快地從包裹裡拿出一塊備用的粗布,遞到她面前。
未凪脫衣服的動作一頓,重新把羽織穿了回去。
她總是習慣用身上的羽織做事,之前也是, 一抬手, 就用羽織給緣一擦臉。那孩子燒火時靠得太近, 小臉被煙熏黑, 擦也沒擦干淨,東一塊西一塊。
那幾天羽織的袖子總是黑漆漆的,因為它是白色的,所以相當明顯。
狐之助洗衣服很有一套,若是在本丸中,他才不會去注意這些東西,審神者就算再浪費,他狐之助也可以接受。
但是現在,戰國時代,先不說有沒有那麼多精細的布料能買到,光是兩人一狐穿越山林,沒有固定落腳之地,就足夠讓狐之助頭疼的。
好在他是一只萬能的狐狸,能夠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他才洗干淨審神者大人那件羽織,當然不想讓她那麼快就弄髒。
所以他很聰明的准備了其他布料,不僅有可以包裹物品的長布,還有能擦臉的小布。
緣一常用的吸水布就是狐之助特意提前准備的,那樣的布他起碼還有三塊。
未凪用狐之助給的布把劍士的衣物包起來,狐之助在一旁幫忙。包完之後,她掛在自己的腰間。
劍柄不適合藏在暗袋裡,她只能掛起來。而行囊裡的生活用品太多了,混在一起總覺得怪怪的。
撿完劍士的遺物,天也快亮了。這一周,兩人一狐穿梭在各種田裡山裡,偶爾遇到不長眼過來覓食的鬼怪。未凪讓緣一拿小狐丸砍了不少妖怪,身上沾了妖怪的血腥味。
和惡鬼不同,妖怪們的血液顏色千奇百怪,有綠色的,藍色的,極少像人類一樣是紅色的,看起來像是充滿了毒素一樣。
緣一有好幾件衣服都無法避免的沾上了惡鬼的血,次數太多了,氣味也無法洗掉。剛巧他們現在所在的山頭前方有一座富裕的城池,未凪決定進城。
「緣一最近胖了,」狐之助說道,他一眼就看出這孩子被養胖了,小臉上的嬰兒肥更加明顯,「衣服要重新買,而且他很快會長高的。」
狐之助說這句話的時候,緣一還在吃一個紅彤彤的水果。
汁水沾上那孩子的嘴唇,他聽到狐之助說的話,吃東西的速度慢了下來。
胖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無法分辨狐之助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繼續吃,沒事。」未凪說道。
狐之助在相處之中,也逐漸摸到了緣一的腦回路,他跳到緣一的肩上,解釋道:「像你這個年齡的小孩子,就應該吃多一點。本來就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不要擔心別人說你胖了,胖是好事。」
「好。」
兩人一狐拎著行囊進入城鎮,城門有武士在盤查。未凪腰上掛了刀,是重點注意對像。
狐之助帶著緣一在一旁等,黑發的少女用幾串銅錢賄賂守門人,「洗清」嫌疑之後,便帶著緣一離開。
她甚至問到了哪裡可以住宿。
「再走兩條街,有一家旅館。」未凪說道,「前面有成衣店,也可以訂做。」
他們當然不會把時間花在訂做衣服上,經過成衣店時,多買了兩套換洗的衣服。
路上還有不少開著的商鋪,狐之助什麼都要買一些,等兩人一狐走到旅館前時,太陽剛巧落山,余留一絲橙紅掛在遙遠的天邊。
未凪脫下那套鬼殺隊制服,換上普通和服。和服顏色比較淺,上面印有點點碎花。若是不配上刀劍,看起來就是一名普通的妙齡少女。
由於鬼殺隊的制服拿去讓其他人洗,一時半會兒干不了,未凪便在城鎮多留了兩天。她出門沒帶刀,有時候還會遇到不長眼過來搭訕的年輕人。
若是客氣的說話那倒還好,還有見未凪眼生,想占便宜的垃圾。手還沒碰到未凪肩膀,便被狐之助飛撲抓花了臉。
結果當天下午,那個被狐之助抓了臉的男人,帶著他的親戚朋友,圍在旅館前面,要未凪給個說法。
「你的狐狸傷了人,就可以當沒事發生嗎?」門口的人蠻橫地大叫,惹得行人紛紛圍觀,「快出來!別躲在裡面!」
未凪嫌麻煩,在老板娘上門的時候,干脆拿小判賄賂。
狐之助在一邊看著,一邊對緣一進行解說。
「這個時候,不想惹上麻煩,可以用錢解決,」狐之助淡定地說,「你要學習審神者大人的觀察力,去看周圍有什麼能夠利用的東西或人、事。」
像在最開始的時候,未凪在本丸裡,是起過雇佣別家本丸刀劍隊伍替她出陣的念頭的。
可惜的是時之政府管理自由條理,未凪沒接觸過上層,暫時觸不到漏洞。
但是出任務之後,她學會了讓那段歷史的無名之輩幫忙。
有時候分|身乏術,既要保護不該死去的歷史人物,又要殺掉來襲的敵人。未凪干脆雇佣一隊自由的忍者,搭上線之後分開兩邊干活。
和現在沒什麼區別。
未凪花錢,讓老板娘去解決。
能在亂世時代開旅館,過來找未凪時也不怕麻煩的老板娘,當然也養了一群專門整治鬧事家伙的打手。
收了未凪的錢,老板娘喜滋滋地退下。
「那個老板娘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有害怕,說明她本身是有底牌的,不管那是什麼底牌,也代表著她擁有解決這件事的能力,」狐之助說道,「你要認真地觀察其他人,只需大致知道他們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情緒,那就夠了。」
「緣一不用學那麼復雜,解決不了的事,就交給別人好了。」
「審神者大人不可能沒辦法解決門口那群人吧?」
「它太麻煩了。」未凪回答。
可不是麻煩嘛,她人生地不熟,不過是這座城鎮的過客。既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什麼來頭,也不清楚他們後續會不會因為記恨再帶一群人。
處在別人的地盤上,當然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交由本地人處理。
臨近入夜時,之前向未凪指路的小鳥居然找上門來,送來了有用的消息。
小鳥今天和朋友交流去玩的時候,遇到了兩個十分狼狽的武士,他們身上帶傷,穿的衣服像在泥地裡滾了一圈,頭發散亂。
一開始,小鳥還以為那兩人是妖怪,還想吐槽現在的妖怪為什麼這麼邋遢。但是盯得久了,便注意到兩人腰間上掛著的刀劍。
它立即想到之前交上的人類朋友(未凪)的問話,留下朋友跟著兩位武士,自己順著細小的味道追了過來。
「謝謝。」未凪道謝後,當即決定現在離開。雖然不知道小鳥說的兩人會不會是刀劍付喪神,但是未凪還是得抓緊機會。
畢竟這是她本該完成的任務,過了半個月毫無進展,太慢了!
狐之助對審神者大人的安排毫無異議,小狐狸飛快的收拾好行囊,那邊的未凪換好個鬼殺隊的制服,隨手扎了個高馬尾。
緣一有樣學樣,給自己扎馬尾的姿勢快速又熟練。
兩人一狐在快入夜的時候離開,守門的武士十分詫異。
「這麼晚還出城?」武士問道,「夜晚路不好走啊。」
「有急事。」
總歸不熟,守門的武士勸了幾句之後放他們離開。
出了城門,小鳥從未凪的羽織袖子裡飛了出來。黑發少女伸出手指,小鳥張開細細的爪子,輕輕的抓上去。
「啾啾——」小鳥張開翅膀,遙遙地指著另一邊的山上。
緣一和狐之助都聽不懂,一人一狐只能看著未凪與那只鳥交流。
「好,我知道了。」
小鳥快活地喳喳叫,撲著翅膀,挑了最好欺負的緣一的頭頂窩著。
緣一的頭發比未凪蓬松,扎起馬尾時,頭上的位置剛好能窩一只鳥。那孩子頭也不敢動了,生怕小鳥會從頭頂掉下來。
「別怕,」未凪不再拍他的頭,而是安慰地握住他的手,「小鳥會飛,就算掉下來也沒事的。」
緣一揚起頭,摸摸頭頂。小鳥安慰般地「啾」了一聲,啄啄他的手指。
不痛不癢,像被輕輕蹭了一下。
「走吧,去看看那邊有沒有我想找的人。」
第42章
山上的路一如既往的不好走, 指路的小鳥只會在天上飛, 它不會帶人類走走早就開辟好的小道,而是指了一條直線。
若是按照小鳥指的路走,還得跨過一個高高的斷崖。狐之助嬌小, 跑得快, 他自告奮勇去探路,讓未凪和緣一兩人在原地等待。
小鳥窩在緣一溫暖的頭頂,「啾啾」地嘆氣。
哎, 人類太弱了, 不僅會被鬼抓住吃掉,還不會飛, 太可憐了。
小翅膀揮揮,揉亂了緣一的頭發。
緣一任由小鳥動作,眼睛卻一直往上看。未凪看見, 便幫他把小鳥抓了下來。
「不要鬧。」
「啾——」小鳥生氣地啄啄她的手指。
鬼殺隊制服的腰間兩邊都有小口袋, 未凪把小鳥放進去。小鳥撲騰撲騰地鑽出一個頭,它好像很喜歡新窩, 開心的嘰嘰喳喳叫起來。
「啾啾——」
「不客氣。」未凪一本正經地回答。
緣一學著未凪的樣子, 用指肚輕輕的摸小鳥的頭。
「學嗎?」
緣一搖搖頭。
和動物交流的技巧, 並不是認真學習就能學會的。緣一在狐之助的教導下, 清楚的知道這個「常識」。
狐之助很快回來了,他身上還掛著幾片穿越草叢沾上的葉子, 愛干淨的小狐狸踩過泥濘的地面, 小爪子沾得髒髒的。
「審神者大人, 往那邊走!」狐之助一回來,便開心的說出自己的發現,「那邊有一座獨木橋,可以過懸崖。」
緣一把狐之助抱起來,替他擦干淨四肢。有些塵泥沾在小狐狸的毛上,擦不干淨。狐之助安慰地蹭了蹭緣一,讓他不要在意。
「沒關系,等找到人之後,我再好好洗爪子。」狐之助說道。
緣一點點頭。
「那現在往這邊走!」小狐狸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爪子踏得髒兮兮的,開心地指路,「要小心,路不太好走。」
夜路的路原本便不好走,而這座山昨天剛下了一場大雨,躲得嚴實的葉片上有著未墜的水珠,偶爾落下一滴來,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渦。
空氣中還殘留著些微濕潤的氣息。
未凪干脆把緣一連同狐之助一起抱了起來,她一個人倒是還能走快點,不至於被拖累腳步。
單是未凪一個人,走的速度更快了。她順著狐之助指的路走,飛快地踏過泥濘的水渦,就連看起來十分危險的獨木橋,也能走得快又穩。
橋不算長,緣一探出頭時,看見崖底漆黑一片。他聽見呼呼吹起的風聲,聲音凄厲,刮起時,帶有刺骨的冰冷。
懷抱著他的少女身上那件雪白的羽織被風吹得揚起,像一朵盛開在黑暗中的花。
跨過獨木橋,未凪才把一人一狐放下來,口袋裡的小鳥趁機飛出,它在未凪旁邊揮打著翅膀,頭也不回地向前飛。
「跟緊。」
未凪叮囑幾句,跟了上去。緣一和狐之助緊緊追著,前方的少女不緊不慢地劈開道路上的枝椏,開出一條嶄新的道路。
「啾啾——」
小鳥叫了一聲,從天上飛下來一只和它長相相似的小鳥,兩小只交流一番,一同扭過頭,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盯著未凪看。
「謝謝,到這裡就行了。」
「啾啾——」
兩只小鳥啾完,一同飛走。未凪不再停留,她撥開灌木叢,看到山坡那邊被草木粗粗遮擋過的洞口。
小鳥說的受傷劍士就在洞穴當中,他們來到這座山之後,剛巧找到一處無人的洞穴,干脆在裡面當臨時住所。
山洞前胡亂著堆著雜草,偽裝差得要命。對人類來說,一眼就能看穿,估計是用來遮擋一般動物的。
不過連小鳥都能看出來……
未凪沒有貿貿然地走進去,她直接在地上撿了一塊小石頭,輕輕地丟進洞穴裡。
「誰?!」
洞穴中,發出一聲驚詫的叫喊。洞穴的回音很大,那聲音傳出來後,驚動了附近的鳥兒。
一連串的小鳥從樹林中飛出,再次尋找落腳之地。
發聲之人聲音粗啞,無法分辨,未凪站在洞口,沒有貿然入內。
「小鳥告訴我這裡有受傷的劍士,」少女清脆干淨的嗓音傳了進去,「需要幫忙嗎?」
洞穴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衣物相觸。
不多時,一位頭發散亂的少年手裡拿著刀,從黑暗中走出。他身上披著藍色的羽織,臉上全是細細小小的傷口。
——是大和守安定。
黑發藍眸的少年最先注意到的是緣一懷裡的狐之助,他並不認識未凪,但是卻認識狐之助。
「你們是……」
「我們接了本丸B3456的審神者發布的自由任務,前來尋找失蹤的刀劍男士小隊,」狐之助拍拍緣一的手,示意他上前,「這位是我們本丸的審神者大人。」
「……」未凪沒說話。
大和守安定聽到眼前之人居然是審神者,露出驚詫的表情:「居然是審神者大人親自過來……」
狐之助尾巴一掃,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審神者大人是本丸最強戰力,所以只能由她來執行這項任務。」
小狐狸的話半真半假,他炫耀完自己的審神者大人之後,開始詢問大和守安定目前的情況。
縱使有滿腹疑惑,大和守安定還是讓幾人進入洞穴之內。並不是他戒心太少,而是能說出他們本丸的編號,就已經令人值得信任了。
洞穴裡不僅僅有大和守安定,還有昏迷發燒的加州清光。大和守傷勢比較輕,但是加州清光身上傷口很多,身上散發著藥草的味道。
「清光在發燒,傷口還發炎了……」大和守安定憂心忡忡地說道,「我不知道要給他用什麼藥草。」
未凪只看了他們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她冷淡地從行囊裡拿出一瓶止血藥,讓狐之助拿過去。
狐之助看出她的不對,急得原地打轉。
「大人……」
「噓,」未凪豎起手指,落在唇上,「給他用。」
未凪剛接手現在這個本丸時,剩下的二十四把刀劍中,就有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他倆從來不會對未凪露出笑容,雖然願意出陣,但受傷之後,總是不讓她治療。
出事之後,兩把衝田總司的愛刀分開放到不同的本丸。
眼前的大和守安定和未凪的確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躺在床上的加州清光,未凪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從她本丸分出去的那位。
要是知道這座本丸是收了加州清光的那個,說什麼未凪都不會接任務。她現在正處於暗中生氣的狀態,還是涵養極高的給了藥。
「啊,謝謝!」大和守拿到藥,開心地向未凪道謝。
未凪微不可見地點點頭,移開視線。
狐之助幫忙重新起火,他讓緣一幫忙去撿干柴,把大和守之前撿到的濕柴全部扔掉。
披著羽織的刀劍少年在盡心盡力地替加州清光上藥,他動作還算輕,卻沒有擦掉傷口邊上的污濁。
未凪:「……」
加州清光這樣都還沒死,命可真大。
「先把傷口清洗干淨,」未凪突然開口提醒,「再上藥。」
突然聽到審神者大人對他說話,大和守安定偏過頭,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
「誒……原來要這樣啊……」
「他在發燒,不能穿太少,」未凪垂下眸,「通風散熱只會高燒不止。」
得到指導,大和守安定終於不再折騰傷患。剛巧,狐之助帶著緣一回來,小狐狸重新燒火堆,溫暖的火光拉長人影。
未凪坐在靠壁位置,離火堆幾米遠。狐之助弄完之後,順手替兩人鋪好床鋪。
和加州清光一起睡在干草堆上的大和守安定驚嘆地看著忙碌的狐之助,感嘆道:「狐之助原來這麼厲害嗎……我們本丸那只小狐狸,只會過來討要油豆腐。」
狐之助回答:「那當然,我和普通的狐之助不一樣!」
床鋪本來就只有兩張,壓根沒有多余的給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用。忐忑的少年撓撓臉,也不好意思向審神者大人討要東西。
「你被召喚多久?」未凪突然問道。
「啊?我嗎?」大和守安定反手指了指自己,見未凪點點頭,才小聲地講:「加上執行任務的時間,大概是一個月吧……」
「才一個月?」狐之助突然問道,「但是你們這小隊,不是過來執行出陣任務的主力隊伍嗎?」
「嗯……其他人都是主力,」大和守安定消沉起來,「本來不應該帶我來的……但是主公大人似乎想讓我跟著清光歷練一下……」
他開始自責起來。
「我……給他們拖後腿了……」
新生的刀劍什麼都不懂,就連治療的知識也不清楚。未凪終於冷靜下來,不再遷怒這位什麼都不懂的刀劍付喪神。
有什麼好生氣的呢,不過是以前的事情,不過是被冷眼對待,不過是他們效忠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只是不甘心。
「緣一,過來,」未凪開口,那孩子便走了過來,她摸了摸緣一的頭,「那床被褥,你想自己用,或者給他們用,都可以。給他們用的話,你今晚要和我同被。」
「隨你喜歡。」
第43章
緣一的被褥暫時借給那兩位刀劍付喪神用, 大和守安定一直在道謝, 他毫不猶豫地拿起被子,蓋在加州清光的身上。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都是衝田總司的佩刀,兩刃的感情從那時候就很要好。
燃燒的柴火散發著足夠的熱氣, 黑發藍眸的少年刀劍忙完後, 搓著手哈著氣,坐在火堆旁邊。
「今晚讓我來守夜吧!」看到了希望,得到了救助, 大和守安定恢復往日的元氣, 他自告奮勇當守夜人。
加州清光離火堆有些距離,大和守幫他處理好傷口後, 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少年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碰到鼻子上的傷,痛得皺起眉。
「嗯。」未凪發出一個短短的鼻音。
幾人還沒睡, 洞穴裡只能聽到柴火的劈啪聲, 和狐之助催促緣一入眠的聲音。
「緣一,快去睡覺, 小孩子太晚睡會長不高的。」
聞言, 大和守安定轉頭去看那個孩子。那孩子額頭上有胎記一樣的斑紋, 表情與審神者大人同出一轍的少。
說不上冷漠, 但是確實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樣。
初見時,大和守還以為, 這孩子是刀劍付喪神, 還詫異對方的本體刀藏在哪裡。
而狐之助那句長高, 讓大和守安定意識到不對的地方。
——短刀的人形就是孩子體型,所有刀劍付喪神雖然有人類的軀體,卻不會有生長的機會。
這孩子……是人類?
大和守安定欲言又止。
他的糾結沒人注意,又不好問出聲,只好閉上嘴默默地觀察那邊的情況。一旦開始觀察,大和守便察覺到許多不和諧的地方。
前來救助的審神者大人帶著一個孩子,一只狐狸,腰間上掛著兩把刀。一把大和守安定認識,那是小狐丸,看模樣沒有被召喚出來過。
另一把他沒見過。
狐之助在幫忙把緣一的馬尾解下來,那孩子手裡拿著發帶,抓得緊,狐之助幫他把發帶輕輕地系在手腕上。
「快去睡覺。」狐之助催促。
緣一鑽進屬於未凪的被窩裡,狐之助在白天休息時,經常把被子拿出來曬,上面有著陽光的味道,還有屬於未凪身上那股淡淡的甜味。
未凪在睡之前,把刀劍解開,放在一邊。大和守安定看了好幾眼,終於沒忍住,小聲地問她。
「那個……為什麼你不把小狐丸召喚出來呢?」
如果只是用刀的話,其實一把就夠了。小狐丸可以召喚出來當戰力,或者去做其他的事情……
狐之助之前說了的,大和守安定只信了一半。他相信眼前這位審神者大人很強,但是強大是有限的,一個人的強大和一群人的強大,是兩回事。
這是大和守安定自召喚以來,認識得最為清晰的道理。
黑發蜜眸的少女抬眼看他,大和守安定突然緊張起來。
「麻煩。」
「……什麼?」
「刀劍男士,很麻煩。」審神者大人毫不掩飾自己對刀劍付喪神們的嫌棄,直接把他們歸入「麻煩」中。
狐之助在一旁應聲,他狗腿起來根本不像一只有小脾氣的狐狸,或許應該改名成狗之助:「就是,還要花錢養他們,太麻煩了!」
小狐狸已經不記得他以前是怎麼勸審神者大人召喚幾位刀劍男士的了。
被歸入「麻煩」中的大和守安定:「……」
他好想反駁啊!說刀劍男士能做很多事情!有長谷部那樣的忠犬、歌仙那樣的廚師、懂得藥理的藥研、會給主公驚喜的鶴丸等等。
但是看到這位審神者大人的狐之助,大和守安定根本說不出來反駁的話來。
人家的狐之助還會鋪床還會拍馬屁!小狐狸甚至知道怎麼才能生火,還從行囊裡拿出食盒讓幾人吃飯!
大和守安定流下不爭氣的淚水,他還比不上一個小狐狸有用。
「別想那麼多,」未凪說道,「我也有刀劍男士。」
審神者大人斂下長睫毛,在瞳眸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他們太弱了,只能在本丸裡訓練。」
「就是,想讓他們照顧好審神者大人,也不知道得訓練到何年何月,太弱了!」狐之助再次應聲。
大和守安定:「………………」
還不如不解釋呢!!!
夜深,未凪脫掉羽織鑽進被窩裡。緣一把被子睡得暖暖的,他有些拘謹的靠著邊,側著身。
他還沒睡著,未凪掀開被子躺進去時,他眨巴著眼睛一直看著。黑發少女伸出手,溫暖的掌心蓋在緣一的臉上。
「快睡。」
長睫毛眨呀眨,齊刷刷地在未凪的掌心來回輕動,令人心生癢意。未凪收回手,拍拍他的頭。
「睡過來些。」
緣一聽話的挪了挪身體。
被褥其實是單人的,狐之助為了減輕行囊的負擔,還特意做小了一些。好在緣一體型較小,兩人貼得近,不至於把四肢露在外面。
柴火劈啪地響,那邊守夜的刀劍男士似乎累極了,在溫暖中昏昏欲睡,頭點如釣魚。未凪伸出手,拍了拍旁邊的狐之助。
「衣服拿過去。」
她單手拎起自己的羽織,狐之助乖巧地拿過去,披在大和守安定的身上。
大和守沒醒,頭一歪正式睡了過去。他眼下還有青黑的痕跡,估計帶著重傷的加州清光流浪過一段時間。
這個時代有鬼有妖,大和守安定即沒有神明加成,又沒有傳說加成,對付怪異之流不僅辛苦,還要時常警惕它們的突然襲擊,自然無法好好入睡。
狐之助回到未凪身邊,他動作很輕,落地時幾乎聽不見聲響。
小狐狸重新窩在未凪腦袋旁邊。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低聲問道,「他們有什麼問題嗎?」
生知把事實告訴狐之助,這晚大概是不用睡了。未凪便慢吞吞地回答:「之後再告訴你。」
一夜還算安全的過去。
狐之助在固定是時間爬起來,不需睡眠的小狐狸熟練地跑出山洞,去打獵順便再找一些果子和野菜。
未凪在他走後醒了過來,她睜眼的時候,睡眼朦朧地見到緣一窩在她的懷裡,睡顏安靜。
雖然很可愛,但是……
緣一壓住了她的頭發。
兩人的頭發不知道什麼時候糾纏在一起,未凪一點點地抽出來,緣一便被她弄醒了。那孩子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以手為梳,一點點解開未凪頭發打結的部分。
她干脆把被子掀起來,蓋在緣一身上,他終於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
狐之助之前怎麼說來著?早上睡醒,要說「早上好」。
「未凪,早上好。」
緣一是乖巧的孩子,他朝未凪道早後,將被子收起來,整齊地疊好。
「早。」未凪回答。
狐之助也回來了,他在緣一的幫忙下架起鍋,開始煮粥。
他們在洞穴口附近做的早飯,昨天晚上胡亂放的雜草已經被撥到一邊,肉粥的香味順著風吹進山洞裡。
昏睡的大和守安定睜開眼睛,幾秒之後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守夜途中睡著了,連忙站起來。
他頭頂的壁比較矮,站起來剛好撞了上去,頭頂頓時腫起一塊大包。
「嗷——痛痛痛痛——」大和守安定吃痛地捂住頭。
身上的白色羽織飄飄然地落下,黑發藍眸的青年顧不上頭頂的疼痛,彎著腰把那件衣裳撿了起來。他先去看了加州清光的狀態,發現清光的燒退了,才松了口氣。
外面傳來的食物香味越發香濃,大和守拿起白色羽織,尷尬地走了出去。
兩人一狐果然在忙早飯。
准確來說,正在忙的只有狐之助。那個長胎記的孩子把狐之助抱起來,站在鍋邊。狐之助的小爪子分開,彎起不可思議的弧度,穩當當地拿著小勺子,熟練的滾粥。
大和守安定:「……」
他吃驚得手裡的羽織差點掉下來。
察覺到大和守睡醒之後,狐之助拿起小勺子,掛在鍋邊的耳上。他拍拍緣一的手,示意幼崽把他放下來。
狐之助飛快地躥到大和守旁邊,伸出手:「羽織還我。」
審神者大人的羽織沾上了其他人的味道,狐之助聞了聞,決定一會兒就跑去河邊把它洗干淨。
「對不起……明明應該我守夜的……」大和守安定比起昨天更加消沉了。
「沒事,」狐之助語氣平淡地回答,「本來就沒指望你們能幫忙。」
大和守安定胸口中了一箭。
肉粥煮得多,狐之助還拿碗特意裝了一些,讓大和守安定給昏迷的加州清光送過去。
加州清光昏迷了好幾天,也只喝過一些水。大和守安定飛快地喝完自己的那份粥,被燙得齜牙咧嘴。他向狐之助道謝,捧著碗飛快入內。
他想給加州清光喂點粥。
「狐之助,你進去幫忙。」未凪突然開口。
狐之助領命,跟著跑進去。小狐狸比大和守靠譜,至少他知道怎麼照顧病患。
幸運的是,昏睡的加州清光有清醒的預兆。大和守安定開心地放下碗,聲音大得傳出洞穴之外。
「清光!你終於醒啦!」
洞穴之外,喝完粥的未凪聽到大和守安定的話,臉色不變的把碗放下。
她甚至還轉過頭,表情柔和的問緣一。
「還要嗎?」
緣一點點頭。
她平靜地幫緣一再裝一碗粥,裡面放滿了肉碎。
「吃多點。」她說道。
第44章
兩人還在外面喝著粥, 洞穴裡卻是一陣手忙腳亂。重傷的加州清光在大和守安定的幫助下,靠著牆坐了起來。
他腹部上有一道非常深的傷口。
醒過來的加州清光還不太清醒, 看到狐之助的時候, 還以為已經回到本丸。他就著大和守的手用完一碗粥, 味道香甜,肉碎恰到好處。
「……燭台切的手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加州清光喃喃地問道。
黑發紅眸的少年臉色蒼白,眼前的景色看不真切。他失血過多, 眼眸焦距模糊。
大和守安定拍了拍他的背。
「我們還沒回到本丸,」大和守低聲道,「現在還在戰國……」
「……只有我們兩個嗎?」加州清光問道。
大和守安定的眼睛灰暗起來, 他消沉地低下頭。
「他們怎麼了?」加州清光皺起眉, 「主公給每個人都送了御守,不至於碎刀吧?!」
「……」
「……安定?」
「……你先休養, 」大和守安定把粥塞進加州清光的手裡,「快把粥喝掉,要冷了。」
「安定!」
「……等你好了, 我會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還有等在外面的審神者大人。」
大和守安定執著地說道, 他不肯現在就將事實說出來,只讓加州清光好好休養。
「那你告訴我, 他們……碎刀沒有?」
「……沒有。」
「好,我信你。」
加州清光一口氣喝完碗裡的粥,開始問大和守安定情況。
「剛才那只狐之助是怎麼回事?」
「啊, 這是過來找我們的一位審神者大人的狐之助, 」說起外面的恩人, 大和守安定恢復精神,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那位大人接了主公的自由任務,過來找我們。」
雖然那位少女十分冷淡,但是人美心善,還會使用刀劍,若是能在一開始擇主,大和守安定肯定會選擇跟著她。
不過現在的主公也很好。
「是嗎……」加州清光喃喃地回答,「那得好好感謝人家才行。」
黑發紅眸的付喪神腦袋運轉速度極慢,暫時無法理解大和守安定話語裡的深層意思。他喝完粥一段時間,終於真正清醒過來。
大和守在幫他挪被角。
「等一下?!」加州清光突然叫起來,「審、審神者大人親自過來找?!」
「嚇到了吧,」大和守安定頗為輕快地笑了起來,「我剛見到審神者大人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呢……心想著,她對陌生的刀劍都如此上心,那她手下的刀劍男士該多幸福啊。」
那位審神者大人身上還掛著刀劍。
雖然大和守安定疑惑她為什麼沒把小狐丸召喚出來,但是看到小狐丸之時,大和守安定還是有幾分羨慕。
他和清光的主公是個不會武的少年,別說拿刀了,就算拎點重物都容易勞累。
大和守安定本身便是刀劍,被人使用、被人需要是他的價值。雖說現在化作人形,可以自己使用自己的本體,但是還是會有些許寂寥。
「是啊……」加州清光喃喃地附和。
狐之助在他們寒暄起來之前就回到未凪身邊,他帶著滿腹心事,飛快地跑了出來。
小狐狸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介於審神者大人不想說,他沒有立即問出聲,而是在未凪周圍打著圈。
緣一看他兜來兜去,伸手抓住狐之助的尾巴。
狐之助乖巧地倒在緣一手上,假扮一只突然中箭的可憐小狐狸,四肢僵硬。小狐狸從喉管中吐出嬰兒般的鳴叫,可憐兮兮。
「嚶——」
又開始撒嬌了。
狐之助嚶完,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未凪。
「……」未凪無言的捏捏狐之助的狐吻,半晌才開口,「……那位清光,我們認識。」
「認識」這一界限相當模糊,緣一尚且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狐之助,卻突然反應過來。
小狐狸立即炸毛,他像被雷劈了一樣,毛發根根豎起,連那雙眼睛也變成極具攻擊性的豎瞳,利爪也一同伸出。
緣一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狀態的狐之助,他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狐之助飛快地從未凪身邊跑過。
未凪伸手,抓住狐之助的尾巴。
「審神者大人,放開我!」狐之助齜牙咧嘴,滿臉怒氣,「我現在就去把那個家伙干掉!」
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未凪本來就不想說出來,但是與其讓狐之助在期間發現蛛絲馬跡,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干掉加州清光,倒不如讓她自己來說。
審神者大人把小狐狸抓住,抱到懷裡,揉揉他下巴的毛發。
狐之助還是頭一次抗拒審神者大人的親近:「大人——現在不是做這些的時候——」
「乖。」她持續不斷地揉揉狐之助的毛。
不久之後,狐之助冷靜下來,他悶悶不樂地團起身子,背對審神者大人。
「我跟您說,我是不會照顧那個家伙的,」狐之助惡聲惡氣地說,「大和守安定我也不理了。」
「好。」
「等去到下一個城鎮就把他們丟下,審神者大人做完想做的事再去找他們。」
「可以。」
「他們用我們多少小判,我們就向他們現在的主公討回來!要還十倍!」
「好。」
「不行!我不能讓審神者大人受這個委屈!」狐之助看起來更像受委屈的那位,「我給他一爪子不過分吧?就讓他毀個容好了。」
「……」未凪無言,伸手撓狐之助的下巴。
狐之助眯著眼睛,不由自主地打起呼嚕。
「還鬧嗎?」
「……」狐之助低聲用狐狸語罵了一句髒話,未凪假裝聽不懂,「不鬧了。」
還好,加州清光暫時不能起床出來,幾人也沒有進去看他的意思。大和守安定很快捧著空碗走了出來,處在興奮之中的刀劍男士暫時看不出狐之助的冷漠以待。
正常狀態的大和守安定,是個相當懂禮貌的人。狐之助本來沒打算給大和守好臉色,但伸手不打笑臉人。
狐之助只好在事後生自己的氣。
這無理取鬧,還不能隨心所欲的世界,只有緣一的懷抱還有些溫暖。
緣一什麼都不知道,他的情感波動幾乎向未凪靠齊,兩人表情越來越像,狐之助每每看到,都覺得審神者大人多了位弟弟。
與其生氣洞穴裡的兩位,不如多考慮關於緣一日後去向的問題。
狐之助知道,時之政府的時空之門是需要申請過才能通過。緣一注定無法跟著審神者大人回本丸,等大人完成工作,緣一會被他們留在這個時代當中。
小狐狸一想到這一點,就十分憂心。
他偷偷地跑到審神者大人身邊,詢問她到底想做些什麼。
「大人,」狐之助小聲地問道,生怕不遠處的緣一會聽到他和審神者大人之間的談話,「您打算之後怎麼安置緣一?」
「找個好人家收養他。」
「您有人選了?」
「暫時沒有,」未凪平淡地回答,「需要問緣一。」
「緣一,能過來嗎?」
緣一正在讀書,那些書還是狐之助精挑細選買來的。
未凪喊出那孩子的名字,看得入迷的孩子熟練地拿干葉塞進書頁間,合上書本小跑過來。
雖說是未凪把緣一帶走的,但也經過了他的同意。這孩子今年也不算小,再過幾年,說不定還能長得比未凪高。
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未凪不想替他做決定。
纖細的手指摸上緣一的臉頰,黑發少女彎下腰,捧住他的雙頰。
「你知道我和狐之助,以及洞穴裡那兩個人,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吧?」
從未遮掩的事實被掀了開來,緣一抬眸,深紅色的瞳眸定定地與那雙蜜眸對視。
緣一是沒有常識,卻也隱隱約約察覺到異常的部分。就算他再特殊,也比不過未凪與狐之助來得怪異。
他緩緩地抓住未凪的手。
「……你不帶我走嗎?」
「會擾亂歷史的。」未凪殘忍地回答,「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家,我們去找。」
「直到你滿意為止……好不好?」
緣一看著她。
「你不需要我嗎?」
這孩子固執起來,令人心慌。未凪放開緣一的臉頰,她沒回答,那孩子便抓住她的手不放。
好像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變成蝴蝶飛走一樣。
「……」
「我暫時沒有能力帶你走,」未凪摸摸緣一的頭,「我會在你20歲的時候回來的。」
提前說好日後分別,起碼讓緣一擁有緩衝的時間。狐之助看到那孩子失落的模樣,恨不得給10分鐘前的自己兩個大巴掌。
讓你嘴賤問那麼多啊!
兩天後,緣一恢復正常。狐之助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開,但是也來不及去關注,因為洞穴裡那兩位走了出來。
加州清光傷好了一些,終於能下地。大和守安定把他扶出來曬太陽,如果情況允許,那就直接背著清光一起去附近的城鎮。
大和守和審神者大人說好了,先讓清光去安穩的地方養傷。
黑發紅眸的少年幾天沒見到陽光,今日一見,眼睛泛起酸疼的水花。他一邊揉眼睛,一邊看向大約是人影的位置。
「審神者大人,這幾天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加州清光率先說出感謝的話語。
他揉著眼,察覺到背對著洞口位置的少女側過身。
朦朧的眼眸逐漸清晰,映照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那張曾經露出過太陽花般燦爛笑容的臉,此刻像染上了冰霜的明月。
冷淡而又無情地看著他。
加州清光的手顫抖起來。
「您、您是——」
第45章
記憶中的臉, 其實是經常帶著燦爛的笑容的。少女長得很好看,皮膚白皙, 眼眸彎彎。像太陽花一樣的笑容很可愛, 眼眸水光瀲灩, 仿若融化的蜜糖。
但是對於那個本丸的刀劍們來說,那樣可愛的笑容,卻逐漸的和可恨的前任主公重疊起來。
心底對前審神者的憎恨不斷地冒出來。
這座本丸的前任審神者, 也是如同未凪一樣愛笑的少女。那位少女體弱多病,明明是現代人,卻奇妙的缺乏常識。她這一點也在一開始, 也讓人喜歡, 大家夜寢時總會猜測,可愛的主公的出生環境。
什麼樣的人家才能養出一位愛笑的好孩子呢?
好孩子主公會在刀劍們生病的時候送上藥, 她演技很好,替刀劍們擦藥時,會一邊哭, 一邊說自己沒用。
誰會提防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呢?
她就像一朵需要精心呵護的花。
——所有人都不知道, 這是一朵食人花。
本丸的刀劍突然碎刀,昨日休息在身旁的同僚突然消失不見。大家從來沒懷疑過前審, 她和所有刀劍男士一樣,慌張又難過地尋找,甚至配合地上報給時之政府。
那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把他們玩弄在股掌之間, 給所有刀劍男士帶來可怖的心理陰影。
她擁有無法解析的奇妙能力, 對自己心狠,對其他人也心狠。在長谷部發瘋前,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身體中被埋下了什麼樣的種子。
本丸裡半數刀劍都遭了殃,長谷部無法弒主,他一邊哭,一邊殺了許多同僚。沒有刃能阻止他,甚至把罪魁禍首的少女護在懷裡。
壓切長谷部崩潰得很快,他沒辦法肅清,也無法說出真相,只能自己跳入刀解池,結束可悲又短暫的一生。
發現真相後,刀劍們已經被她抓在手裡。每一天都是地獄,無法逃離,無法求救。
和外界交流的一切手段都在前任審神者的手中,本丸裡突然出事,也有時之政府的監察者過來查看。
沒有人發現前任審神者有任何問題。
前任審神者出身的家族扭曲,父母會研究或者改造天賦出色的孩子。他們的道德觀念極淡,教導出來的前任審神者,也一同變成那樣的人。
前任審神者說,她的目的是尋找根源。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就算是自己也可以利用。
後來,前任審神者死了。時之政府確認那是自殺之後,不舍得放棄本丸的高戰力,委派第二位審神者接替。
剛看到新上任審神者的臉,幾乎所有刀劍男士都陷入迷障之中。
太像了。
——仿若太陽花一樣燦爛的笑容,明明生活在現代卻缺乏常識,會在他們受傷時特意過來噓寒問暖。
難道,這又是一個地獄嗎?
那時候,包括加州清光在內,都以為新上任審神者,都是前任審神者那樣的人。
有些刀劍壓抑著恐懼討好她,假裝自己還正常;有些刀劍對她十分冷漠,拒絕她的靠近。加州清光是後者,他從來不會對那名少女露出笑容。
像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張牙舞爪地拒絕她的靠近。
——直到伸出的利爪把她抓傷,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那時候,加州清光才猛然清醒。
新的審神者是不一樣的,她不是記憶裡那道漆黑的影子,亦非代替品。
然而,這個時候開始醒悟,又有什麼用呢……傷害一直都在,無法撫平。直到現在,就算連道歉都難以說出口。
審神者大人拒絕再見到他們。
那樣溫柔的人就算被傷害,依舊心軟得過分。她有權力刀解這座本丸的刀劍,可是她沒有這麼做。
加州清光失去了道歉的機會,等來了帶他走的主公。一位懶懶散散,心大神經粗的少年。
新本丸的同事們都很好,喜歡並且敬愛著主公大人。加州清光從陰郁到開朗,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他學會分辨善意,也慢慢變回從前的自己。
可是現在呢?
記憶裡的笑容不再,依舊精致美麗的少女目光很冷,視線平靜地從他身上掃過。以往熱切擔憂通通不見,她平靜而又冷淡地站在那裡,手裡牽著一位和她表情相似的孩子。
加州清光喉嚨似乎哽著一個硬塊,他短暫地失聲,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無盡的歉意把他包裹起來,暖和的太陽變得寒冷無比,他感覺自己陷入冰天雪地之中,凍得手腳一同失去知覺。
心髒被狠狠抓緊。
「……主公……」艱難吐出的話語消失在空氣中,微弱如蚊聲。大和守安定詫異地轉頭,見加州清光臉色蒼白,連忙把他扶到一旁坐下。
「很難受嗎?」大和守安定忙前忙後,憂心忡忡,「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吧……太痛的話,還是回去躺著比較好?」
加州清光搖搖頭。
站在他前面的大和守安定擋住了加州清光的視線,他看不見前方的審神者。
雖然有自欺欺人的意思,但是見不到那位少女,讓加州清光好受一些。看到她那張臉,加州清光只能想到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周圍那麼多刀劍,沒有刃想過要保護她。事發時,連腰間上的刀都沒來得及拔出。審神者大人信任著他們,被傷害時,竟然沒有一點防備。
加州清光是幫凶之一。
他沒有臉面去見審神者大人,更沒有臉面請求原諒。黑發紅眸的少年閉著眼睛,思緒混亂的思考。
他還不如直接死在敵人的手裡,怎麼就活下來了呢?
活著看到不堪的一面,看到他彌補不了的錯誤,和只能永久記在心中,無法彌補的過去。
無顏面對。
加州清光僵硬地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話,大和守安定還以為他痛得受不了,替他擦掉額角上的冷汗。
幾米開外的人冷漠地看著。
狐之助還在審神者大人懷裡,半天沒等到加州清光的道歉。小狐狸忍不住,光滑的皮毛一縮,從審神者大人懷裡跳了下來,飛快地跑了上去。
「啊……狐之助先生——」大和守安定側目,捕捉到小狐狸的身形。
平時很好說話的狐狸高高躍起,利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小小的身體擁有不可思議的衝擊力,被扶下,坐在一個樹樁上的加州清光防不勝防,他愕然地被撞倒,摔在地上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旁邊的大和守安定慌張地叫喊起來:「狐之助先生,您在做什麼啊!」
狐之助沒有理他。
尖銳的爪子沒入制服,劃破了加州清光胸口的皮膚。小狐狸居高臨下的看著黑發紅眸的少年,細長的獸瞳倒映出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你連道歉都不會嗎?」狐狸的爪子像鋼鐵一樣可怕,一點一點按入加州清光的胸腔,血液滲了出來,「看到那張已經不知道怎麼笑的臉,你連道歉——都不肯說嗎?!」
狐之助的眼裡是熊熊燃燒的怒焰,他無法控制地齜牙,背脊拱了起來。
「為什麼不說話!」
氣氛凝滯,大和守安定吞回喉嚨裡的話。藍色羽織的少年轉過頭,見到小狐狸的主人垂著眼眸。她旁邊的孩子摘下一朵野花,塞進她手中。
狐之助說,女性心情不好的時候,送花會讓她們開心起來。
但是未凪並沒有因此露出笑容,她只是看著那朵花,抿了抿唇。
「不喜歡?」緣一忐忑地問。
未凪搖搖頭。
倒下後,加州清光剛好能看到黑發少女的臉。
那張臉依舊精致漂亮,眼眸清澈見底,像流淌著的蜜糖。她察覺到加州清光的視線,回望他一眼,很快便移開。
好像那裡空無一物。
狐之助的問話沒得到回答,他差點沒忍住,一爪子抓上去,把這家伙的臉抓花。
「清光……狐之助先生……」大和守安定被蒙在鼓裡,他不安的蹲下,手腳無措,「狐之助先生……清光的傷……」
「放心,死不了。」狐之助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抽出爪子,上面沾著加州清光的血,他毫不猶疑地拿對方的制服當抹布,細細的擦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和守安定很慌,腦海一片混亂。
「想知道?讓這家伙親口告訴你,」狐之助揚起下頜,「不過連道歉都不會的膽小鬼,肯定不會說的吧?」
「清光……」
「……狐之助說得對,我就是個膽小鬼。」
在沒見面之前,加州清光設想過很多次場景。他想過,太陽花般的少女在見到他的瞬間,會收斂笑容。沒有他們這群礙事的刀劍男士,她還會有其他新生的刀劍。
那些刀劍一定會喜歡她,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然後清光在戰國看到了她。
本該柔弱的少女穿著合適戰鬥的黑色制服,腰間掛著兩把刀。加州清光眼沒瞎,自然知道其中一把是小狐丸。
小狐丸殿下的本體太好認了。
她身邊沒有刀劍男士,看起來像短刀的那孩子,腰間沒有刀。與其說是付喪神,還不如說是活生生的人類。
審神者大人接了自由任務,帶著狐之助,孤身一人來到戰國時代。她身邊沒有跟著任何刀劍付喪神,唯一一把能召喚的小狐丸,此時變成了她的佩刀。
與服裝一同變化的,是臉上的表情。
太冷淡了,像冬夜的雪,冷得刺骨。
這個時候,再來道歉,還有意義嗎?加州清光忍不住想。
審神者大人需要他的道歉嗎?
就算道歉了……她……
——她也不會再次露出,那個向日葵一樣的笑容了啊……
第46章
加州清光被大和守安定扶到一棵樹下坐著。
黑發藍眸的少年暫時沒回頭去看審神者大人和狐之助, 而是在清光面前蹲下。
「清光,」大和守安定鄭重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和審神者大人到底發生過什麼,你要是不想告訴我, 我也不會問你, 但是——」
「但是——如果你真的曾經做過錯事, 必須挺起胸膛, 堂堂正正地對她道歉。」
他難過地握住加州清光的肩膀。
「……審神者大人,是個很溫柔的人。」
狐之助的質問回想在耳邊, 大和守安定推斷不出事情經過, 但是唯一可以清楚的一點,便是清光曾對審神者大人做過不好的事。
「做錯事, 就要道歉, 清光——」
大和守安定的話斷在喉嚨裡,他眼前的紅眸少年,在戰場上從不會因疼痛而哭泣,而現在, 卻咬著牙哭得稀裡嘩啦。
眼淚的閘門像關不掉一樣,大顆大顆的淚豆子直接掉落。眨眼間, 連鼻子也帶了點紅。
加州清光哭得醜極了。
他平時那麼臭美,掉了一根頭發都要心疼半天, 現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大和守安定又難過又想笑, 他吸吸鼻子, 拍了拍清光的肩膀。
「——去道歉吧。」
「嗯、嗯——」
加州清光胡亂地擦掉眼淚,大和守安定見狀,幫他擦干淨。
道歉好歹要有個良好的面目才行。
另一邊,未凪摸著氣呼呼的狐之助,坐在樹上看樹下的緣一揮刀。
加州清光緩慢移動到樹下時,率先發現他的,是狐之助。
懷裡的小狐狸變得凶惡無比。
未凪瞄了一眼,隨意的抓住狐之助的尾巴。
「別鬧。」未凪漫不經心地說。
黑發紅眸的少年揚起頭,注視著曾經被他們一同忽視過的少女。
未凪低下頭。
兩雙眼睛對視,她察覺到對方似乎有話要說,便把狐之助卡在樹枝之間,自己跳了下來。
卡住的狐之助四肢懸空,無法用力。
「審神者大人——」
小狐狸眼淚汪汪地喊。
未凪沒理他。
加州清光還在猶豫著不知道怎麼喊眼前的少女,喊「主公」,已經不適合了,跟著狐之助和安定一起喊「審神者大人」,卻令他難受無比。
曾幾何時,她是加州清光的主君。
現在,加州清光於她,什麼都不是。
他猶豫了下,決定跳過稱呼,直接進入主題。
「……對不起,」少年低聲說道,他的聲音沙啞,像被割裂一般的難聽,「以前……對您做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除了道歉,他還能做什麼呢?
過去發生的事,就不會存在嗎?曾經被傷過的心會愈合嗎?就算哭著道歉,也不可能得到原諒。
那一聲聲的道歉,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呢?
加州清光分辨不了,他只會一遍一遍的道歉,說到後面,又開始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未凪冷靜地看著他。
等加州清光哭完,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她才回答他之前的道歉。
她說:「嗯,我知道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冷淡地移開,和深陷在記憶中,無法脫離出來的加州清光不同,審神者大人早已經放棄了追問緣由。
她不會再在意以前的刀劍,更不在意他們到底會不會道歉。
少女甚至吝嗇於給予笑容,也不會給予諒解。
那本來就是他們做錯了,從來不奢求原諒。
加州清光知道,少女那毫不在意的一瞥,會成為他此生都無法放下的夢。
……
道歉的對像並沒有原諒他,加州清光雖然難過,卻也沒去死纏爛打。他原本便想過審神者大人不會原諒,大和守安定過來問的時候,清光沉默了一瞬,然後冷靜地把完整的事實告訴他。
藍眸的少年眼裡閃過復雜的情緒,他聽完清光的話,鄭重地握住清光的肩膀。
「清光,你告訴我,」大和守安定認真地提問,「那些刀劍裡,有沒有『大和守安定』?」
加州清光張張嘴,不知道怎麼回答,便沉默地移開視線。
這種情況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大和守安定愣愣地放下手,站在原地思考了五分鐘,而後毫不猶豫地轉身。
審神者大人和狐之助只是不想看到清光而已,但是對無辜的大和守安定並不排斥。見他走過來,兩人一狐沒什麼反應,還在做自己的事。
死心眼的少年走到審神者大人面前,猛地鞠躬。
「對不起!」
聲音洪亮,大得嚇了未凪一跳。
少女茫然地抬起眼眸。
大和守安定鞠躬道歉後,直起身,他握緊手裡的本體,雙手捧著,放到審神者大人的面前。
「我從清光那裡知道了一些事情……」大和守聲音有些顫抖,「那些背主的刀劍中,有『大和守安定』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背叛……但是那也是屬於『大和守安定』性格中不穩定的一部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在最開始初見時,審神者大人會不想理他了。
任誰看到熟悉的討厭的臉,都不會高興。
而大和守安定還在審神者大人面前晃了這麼久,她一定在艱難地克制著自己吧?
審神者大人甚至在最開始的晚上,給睡著的大和守安定披上羽織。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
那麼的溫柔……
「我實在沒辦法放下,」大和守安定在她面前跪坐下來,「只能將『大和守安定』交給您處置。」
另一個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未凪難得地嘆氣。
就算被傷害,還是十分溫柔的少女伸出手,堅定地推開「大和守安定」。她微微彎下腰,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輕輕的,暖和的,一下接一下。
「我沒事,」那位少女,露出極小的笑容,像轉瞬而逝的曇花,「不用替他道歉。」
「安定很好,不要怕。」
大和守安定努力的憋住即將湧出的淚水。
「嗯、嗯!」
這麼溫柔的審神者大人……怎麼會有人舍得傷害她啊?!
好孩子值得更好的對待,狐之助從樹上下來的時候,看到加州清光,眼神總是凶狠無比。一旦轉頭見到大和守安定,便大變樣。
大和守安定和審神者大人說開之後,變得更加開朗。他很喜歡這位審神者大人,眼睛掃過大人腰間的小狐丸時,眼睛羨慕得發光。
審神者大人讓他陪緣一演練。
小孩體型的緣一看著毫無存在感,實際上,在武道方面的悟性極高。
最可怕的是,他擁有強大無比的預判能力,即使沒見過大和守安定的招式,也能在下一秒避開他的攻擊。
唯一的弱點是現在的體型太小,體力不太足,再給他一些成長的時間,或許會變成總司那樣的大人物。
「緣一好厲害啊,」大和守安定真情實感地誇獎,「學習速度也很快。」
和小的那位對練完畢,藍眸的少年眼睛灼灼地盯著未凪看,躍躍欲試。
自從上次看到審神者大人教導緣一用處的劍招後,大和守安定便想和她打上一回,看看兩人之間的差距。
未凪沉思,最後還是給大和守安定一個機會。藍眸少年趁機說出交換刀劍的請求,審神者大人毫不猶疑地答應。
本體被憧憬的強者使用,感覺熟悉又陌生。大和守安定掩下嘴角快要翹起的笑容,冷靜地咳了一聲。
「審神者大人!來吧!」
話音剛落,大和守安定立即擺出起手式。他眨眼,面前的少女平靜的拿起刀。只是一瞬間,仿佛眼前刮起一道輕柔的風。
掀起風的那人手裡的刀劍還未出鞘,刀鞘便輕輕地點在大和守安定的脖頸中間。
「你太慢了。」聲音的主人說道。
強大無比的審神者大人收回手,把兩方的刀劍交換回來,重新掛回腰間。
大和守安定怔怔地摸了摸被刀鞘碰到的位置。
他根本看不清審神者大人的身影。
回過神來之後,大和守安定化作復讀機,只會重復的吹著審神者大人。
「審神者大人,好厲害!太厲害了!」
這麼厲害的主公,難怪不需要刀劍男士!
「嗯。」
「大人!我可以暫時和您交換佩刀嗎?」
「不可以。」
「大人——審神者大人!」
「……別鬧。」
大和守安定煩人起來,比狐之助還要更令人頭疼。未凪也想不到,記憶裡那個冷漠的少年,換個成長環境,竟然會變成這樣。
真是……
狐之助警惕地把大和守安定擠開。
「不要纏著審神者大人啊!」
「對不起嘛……但是大人她太厲害了!」
大和守安定之前的主人是衝田總司,那位劍道天才,自然憧憬強大之輩。
他喜歡溫柔又強大的審神者大人,想讓她使用自己的本體又有什麼錯呢!
「別鬧。」
「大人……」
未凪嘆氣。
「……真那麼閑,就去看加州清光。」
「清光他……」
「我們該啟程了。」
除了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以外,還有別的刀劍。大和守安定告訴他們,剩余的三位刀劍男士發生了異變,神志不清地開始攻擊兩人。
清光和安定不敵,只能暫時撤退。
而和本丸聯絡的手段,在那三位刀劍男士其中一位的手裡。
「那三位分別是誰?」
「鶴丸國永,一期一振,還有和泉守兼定。」
第47章
三把中有兩把是熟悉的名字, 未凪經歷過加州清光這一遭,如今已能面不改色的聽完。
總不會有傻子審神者不看檔案,把她本丸之前同名的那兩位一同撈回去吧……
「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像往常一樣出陣,解決掉時間溯行軍之後, 遇到了時之政府所說的『鬼』。」
遇到了鬼的五位刀劍男士, 在對敵中被感染了。作為隊長及最高戰力的鶴丸國永匆忙發出聯絡報告, 下一秒被感染失了理智。
三位刀劍男士都有暗墮傾向, 毫無理智,身上的靈力與鬼的血液不相容, 產生異變。
未凪若有所思。
「那你還記得失散的地點嗎?」
大和守安定點點頭。
他們分散的地點距離這座山並不算遠, 大約步行5日就到了。
當初安定帶著清光離開,走走停停, 繞了不少的路。他遇到的人不是想打劫, 便是害怕他們突然拔刀的,想找人幫忙也是件難事。
有時候還會在山上,遇到那些不長眼撲過來的鬼怪。
刀劍付喪神的血和普通人類的血是不一樣的,他們由靈力召喚出來, 血肉即是補品,散發出來的香味足以讓鬼怪們垂涎三尺。
大和守安定在戰鬥中不斷的進步, 他要護著清光不被鳥妖抓走,還要揮刀斬殺鬼怪。
在審神者大人攜帶著狐之助找上門之前, 安定其實已經很多天沒有睡覺了。
實際上, 他們在這個時代流浪了大半個月, 走走停停, 也只是想找到一個安穩養傷的地方。
年輕的刀劍並不想坐以待斃,他想等加州清光傷好之後,結伴去找剩余的三位刀劍男士。
不管他們是死是否,都必須確認過才行。而且聯絡本丸的聯絡符,在隊長鶴丸國永手裡。
不管如何,他都必須找到那三位同僚,帶著清光一起回到本丸裡去。
主公大人還在等著他們,一定很著急吧……
「整理一下,」未凪說道,「下午出發,先回城鎮。」
加州清光的傷好了些,卻沒有堅強到能和他們在野外奔波五天的程度。未凪決定去城裡買一匹馬,順便再存些藥,以防加州清光在中途感染發燒。
他們在這座山上住了4天左右,東西用得差不多。狐之助丟棄兩床被褥,只收了小鍋和洗干淨曬好的衣服。
兩床被褥都染了塵土的顏色,反正都要去城裡,干脆買新的算了。
大和守安定背著加州清光,黑發紅眸的少年見到未凪時依舊不自在,兩方人都沒說什麼,但是他依舊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羞愧。
好像被割裂開來一樣。
安定高興地和審神者大人以及狐之助聊天說話,語氣親昵。加州清光只能把頭埋在安定的背上,把自己當成啞巴。
並不是說道歉就過去了,而是受害者已經不需要道歉,更不會在意。
她現在過得很好,原本就不應該打擾她。
一行人入城,除了小狐狸和緣一之外,其他人腰間上都掛著刀。未凪面不改色,再次用金錢賄賂。
她這次沒有零錢了,隨手摸了個小判塞進守門武士的手裡。
那武士眼都直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入城,遠離城門之後,面對大和守安定驚詫的表情,狐之助尾巴掃掃,傲然地提醒。
「我跟你說,審神者大人這段時間為你們花的錢,可不是白送的。」
安定懵了一下,微微側頭:「什麼?」
「回去之後,一定要告訴你們的主公,你們欠我們的錢,要用十倍的價格——不對,一百倍的價格還回來!」
大和守安定哭笑不得:「好好好。」
大不了他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還,如果不夠的話,就去搶清光的積蓄。
得到回應,狐之助滿意的點點頭,他回頭便去叮囑審神者大人,絲毫不避諱旁邊的安定。
「大人,錢隨便花!有人報銷!」
審神者大人花錢才是大手大腳的類型,她買什麼都是丟一塊小判了事。若不是狐之助提醒她要去換零錢,審神者大人肯定會嫌麻煩不願意去。
小狐狸盤算了一下,他們穩賺不虧,不需要按捺大人去換零錢。
未凪按下狐之助的頭,小狐狸防不勝防,外露的尾巴瘋狂地搖起來。
「審神者大人——」小狐狸沉悶的聲音細細的響起,像嬰兒的叫聲。
未凪很快松開手。
「別鬧。」她說,「直接上門要賠償就是了。」
審神者說這話時理直氣壯。
大和守安定一驚,終於意識到,狐之助的性格到底是怎麼來的。
幾人在城裡過一夜,買好需要的物品時,再看了下加州清光的情況。
未凪在大正時,在蝶屋學了點醫術,她不嫌棄地替加州清光包扎傷口,面無表情地打了個蝴蝶結。
加州清光低聲道謝。
「……謝謝。」
未凪沒理他。
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審神者大人超記仇。她這次是示範給大和守安定看,完全不理加州清光,轉頭問藍眸的少年。
「學會了嗎?」
大和守安定瘋狂點頭。
未凪很滿意,連忙讓出位置,把之前包扎好的布解開。
「來,你來試試。」
加州清光:「……」
大和守安定一僵,搓著臉,戰戰巍巍地伸出手。未凪在一旁看,一邊看一邊指導。加州清光像玩偶一樣躺平,一聲不吭。
藍眸少年包扎得還不熟練,不過多點練習就好了。現在眼前正好有個傷患成品,未凪把上藥、包扎等等工作都交給大和守安定,讓他好好練習。
之後未凪也沒出門。
她要買的東西,全都交由旅館老板娘處理。第二天一早,就看到疊放整齊的包裹,還有好幾件干淨的換洗衣服,按照要求裁剪的小布等等。
「您想要的馬在城外,」老板娘小聲地說道,「現在這個時候,馬不能交易給外人,所以只能放在外面。」
「好。」
「您准備什麼時候出發,我讓人把馬牽過到官道去。」
「……」未凪沉吟,「現在就走。」
狐之助聽到,立刻給幾人分好包裹,連緣一也得背上一個。
幾人即刻出發,老板娘喊的人帶著他們出城,接到官道上漂亮健康的馬。大和守安定把清光扶上去,幾人的包裹一同拿下來,掛在馬屁股兩邊。
牽馬的人是大和守安定,他好像有照顧馬兒的經驗,一刃一馬相處和諧。
一行人走走停停,期間,大和守安定見到了審神者大人和動物交流情報的場景,好奇地去問審神者大人,是怎麼學的。
審神者大人想了想,實話告訴他。
「以前做任務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可以和動物交流的朋友。」
「然後就學會了。」
大和守安定心喜,以為是被人教的。還感嘆著人類真的很了不起,居然還能學著和動物交流。
「審神者大人,我可以學嗎?!」
審神者大人定定地看著他。
「大人……?」
「你學不會,」少女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教你。」
「咦、咦……?」
「我的學法和你們不一樣。」
她沒再繼續解釋。
大和守安定有些失落,卻沒有繼續死纏爛打。乖巧的孩子惹人愛,未凪叫住他,當場示範什麼叫做非人的學習能力。
「你看著。」
說完這句話之後,審神者大人把之前從禰豆子那邊學到的,能夠變小的技巧展現出來。
大和守安定眼睜睜的看著審神者大人變成和緣一大小相近的孩童,她身上的衣服變得不合身,兩只小手輕輕的抓住,不讓它滑落。
藍眸少年腦子當場死機。
「看見了嗎,」變成小孩子的審神者大人,聲音有一股奇妙的奶聲奶氣,十分可愛,「如果你也能做到,那我可以教你,怎麼才能和動物交流。」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學會嘛?!
大和守安定很快恢復正常,注意到審神者大人變化的狐之助立即轉過頭,一把衝進審神者大人的懷裡。
「啊!審神者大人!這個樣子超可愛!」
小狐狸的叫聲吸引了加州清光和緣一的注意。
加州清光的反應和大和守安定很像,而緣一則是小跑過來,擔憂地摸上未凪的臉。
「生病了嗎?」
未凪搖搖頭。
狐之助從審神者大人的脖頸處抬起頭來,狐尾熟練地摸上大人的額頭。
「沒有發燒,」小狐狸眼眸灼灼,「這個沒什麼副作用吧?」
「沒有。」
改變身體結構而已,對未凪不是難事。她想要變回去,沒想到狐之助耍賴打滾,說要多看這樣的審神者大人幾眼。
大人超可愛!眼睛水汪汪的!臉上的肉像棉花糖一樣,手小腳小,仿佛看到了審神者大人年幼時的可愛模樣。
未凪充耳不聞,把撒嬌的狐之助扔進緣一的懷裡,恢復原來的體型。
「審神者大人——再變一次嘛!」
一路上,狐之助聒噪得像個小喇叭。未凪面不改色,任由他撒嬌般扯著她的衣袖。
「別鬧。」
「審神者大人——」
「……」
「大人——再變一次嘛——」
未凪不由的嘆氣。
她學這個技能的時候,本來就是想著回去逗狐之助的,卻低估了狐之助的喜愛程度。
「回本丸再說吧。」
「好!」
狐之助打了雞血,連忙指揮一旁的大和守安定。
「安定,我們加快速度,快點找到剩下的三位刀劍男士,抓緊時間回去!」小狐狸興致高昂地說道,「不然你們的主公會擔心的!」
「……狐之助先生,您找借口的時候可以再用心一點。」
「別管那麼多,快點!」
「知道啦……」
第48章
一行人來到當初刀劍男士們分離之地時, 果然沒在這片區域發現任何痕跡。幾刃分別的時間並不算短, 加上清光養傷和步行至此的天數, 也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長。
大和守安定一行人接到的任務, 是狩獵潛伏在這片區域的時間溯行軍。
戰國時期擁有大大小小的戰爭, 不少赫赫有名的歷史人物會隨著大大小小的戰役一同出現。時間溯行軍想要趁亂殺掉某些人物或者保住某些人物, 刀劍男士們則要在戰爭開始之前,將埋伏的敵人斬盡殺絕。
原本的任務十分簡單, 只是他們運氣不好,遇到了「鬼」。
「鬼」的實力不算特別的強,但是他的血中有特殊的毒, 能夠侵入刀劍付喪神的身體,影響他們的理智。
披著藍色羽織的青年一掃離開時的狼狽模樣,他怔怔地看著如同狂風掃過的戰場。上面留有人的殘肢, 也有破損的刀劍。
幾人站在高坡上, 聞到下面屬於戰爭的硝煙與血的味道。
未凪做好心理准備, 才開啟炭治郎的嗅覺,去分辨裡面到底有沒有刀劍碎掉之後消散的靈力。
幾秒後, 她面不改色地捂住鼻子。
「唔嗯,沒有, 還活著。」審神者含糊地說道。這戰場裡根本沒有遺留的靈力之味, 不用擔心那三位刀劍男士遭遇不測。
雖說沒死,但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
大和守安定放下心來。
「太好了……」
「你身上有什麼屬於他們的東西嗎?」未凪問道。
那是肯定沒有的, 大和守安定和其他刃不算熟悉, 相處時間說不定還沒有對著審神者大人的時間長……身上怎麼會有他們的東西呢。
大和守安定搖搖頭。
「那只能一個個找了。」
未凪說的一個個去找, 便是把周圍所有能遣動的動物都找了出來。她太狠了,就連路過的小妖怪天邪鬼都不放過。
那只沒什麼攻擊力,只能嚇嚇人的天邪鬼驚恐地睜大眼睛,在未凪的糖果誘惑下,膽子變得大了起來。
它拍拍胸脯說一定會喊它的小伙伴幫忙找線索,要是找到了,未凪得把她手裡的那包糖果都給她。
嗜甜如命的未凪卻毫不猶豫地答應。
除此之外,她還准備了一些炒熟的小米。
狐之助一開始不知道審神者大人要小米干什麼,看到她用小米獎勵干活的小鳥時,才恍然大悟。
「審神者大人果然有先見之明!」
吹彩虹屁可沒法讓未凪開心,她把狐之助也扔了出去。小狐狸同樣可以和動物交流,不用未凪一個人頒布任務。
剩下的三人就只能看著一人一狐又效率的做事,好似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廣撒網的結果,便是行囊裡准備的某些食物幾乎一掃而空,就連審神者大人特意留下來的甜點也少了不少。買來的馬兒負擔減輕,它高興的長吁一聲,哼出長氣。
之後只需要等待結果,畢竟這是一個月之前發生的事了,有些動物又是三秒鐘記憶,說不定已經記不清那幾位刀劍們到底往那邊走了。
消息是在入夜之後才傳過來的,速度最快的便是森林裡的小鳥,它們贏過了其他的動物,組隊嘰嘰喳喳地說出它們的發現。
「啾啾——」
「在東邊的山下?」未凪倒是不熟悉現在的地形,反問道,「那座山有名字嗎?」
「啾——啾——」
「有一家很出名的道館嗎……」
「好,我知道了。」
那座山附近的道場很大,門下門生很多。雖說亂世中,有點實力的人都會被領主或者將軍招攬成武士,但是那一家的道館,似乎不太一樣。
未凪帶著一群人來到道館所在之地時,才猛然發現,道館的紋與之前那位獵鬼人遺物刀劍上的掛穗十分相似。
她想起來了,之前指路的那只小鳥,說的好像便是這個地方。
未凪換過好幾次衣服,但是腰間的東西一直掛著,從來沒有忘記過。原本還想著等找完所有刀劍男士之後,再送還遺物,以及替緣一相看合適的收養家庭的。
現在要提前嗎?
黑發少女低下頭,解開腰間的布袋。她把那把被腐蝕得干干淨淨的日輪刀拿出來,上面墜著的掛穗和道館外掛著的紋飾幾乎一模一樣。
大和守安定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把刀。
「這是……?」
「一個獵鬼人的遺物。」
未凪並不知道刀的主人的名字,她拿著遺物上門的時候,接待她的人,見到被血染紅的掛穗,眼淚嘩啦地就掉了下來。
幾人被當成貴客招待,道館之主訓練完弟子之後,匆忙趕來。
獵鬼人劍士是道館之主的兒子,在未婚妻被鬼吃掉之後,放棄繼承加入獵鬼人的組織。
「他每次回家,身上都會帶著沒好的傷……」
未凪和其他人都安靜地聽著。
鬼擁有極其強大的恢復力,想要打敗一只鬼,人類必須比他們強大許多倍,才能快速的斬掉鬼的脖頸。
普通劍士和活得長久的鬼相比,依靠的是虛無縹緲的天賦。道館之主的兒子擁有天賦,卻也並不是什麼天才。
他從小隨著父親鍛煉體魄,錘煉劍藝,卻依舊死在鬼的手裡。
……
被道館之主當作客人招待了一段時間,未凪問到了附近山上的異處,道別離開。
一行人聽完道館之主的話,心情沉重。
為了節省時間,未凪和兩位刀劍男士說清楚關於鬼的一些情報。
她確認那位讓刀劍付喪神們異變的鬼,就是「鬼舞辻無慘」。
「以後要是遇到那個男人,不要硬碰硬,」未凪叮囑,「時之政府關於鬼舞辻無慘的報告還沒完全出來,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公,一定要時刻注意時之政府更新的情報。」
如果倒霉遇到鬼舞辻無慘,不要自不量力地上千挑戰,既砍不死他,還會導致自己異變,得不償失。
「好,我會記住的。」大和守安定說道。
上山之後,天還未黑。未凪把幾人分成兩個隊伍,她隨手削了個能發聲的笛子,遞給狐之助。
安定和加州清光一組,狐之助幫忙看著,順便把小狐丸借給他們。
「小狐丸會抑制『鬼』的再生能力,你們對著砍的時候不要太用力,很容易砍死的。」
「……是!」
「狐之助,幫忙看著他們,如果打不過,就吹笛子,我能聽到的。」
「領命。」
「緣一跟著我。」
「好。」
任務分配好,就等太陽下山。這座山上到處都是鬼的味道,還有四溢的靈力。未凪無法分辨三位異變刀劍男士的所在位置,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分組行動。
她倒是想直接分成三組,可惜的是她手裡只有兩把能打的刀。
日輪刀是不可能借給別人的,它比較脆,不像名刀小狐丸那樣能打。
要是一個意外,讓日輪刀碎了怎麼辦?
當最後一絲陽光從森林中消失後,兩組人朝不同的方向走。上山的路有許多落葉和干枝,踩上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些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特別的明顯。
未凪這雙眼睛的缺點就是黑夜,雖說不至於看不見,卻也不清楚那些刀劍們的真正實力。
總歸擁有A級戰力,狂化之後恐怕會更難對付。未凪思考一瞬,模擬了緣一的瞳眸結構,世界在她面前變得通透起來。
將近兩個月的相處,未凪自然知道緣一異於常人的地方。這孩子的眼睛從一開始便與常人不同,他眼中的世界十分通透,能清楚的看見人體肌理的走向,輕而易舉的對其他人的動作進行預判。
未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運氣不知道怎麼的,在某種意義上變得極好。她想找到的人一眨眼就能找到,想要完成的任務也很快得到消息。
就連出現在這座山上,剛模擬緣一的視覺,便遇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未凪記得這位刀劍男士的形狀,最主要的是,他像一只雪白的鶴一樣。
是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是一把十分有意思的刀劍,他既不會特意討好未凪,也不會臭著臉故意遠離她。未凪在剛接手本丸的時候,其實見得最多的是這張臉。
他對新上任的審神者並沒有任何惡意,卻也沒有任何喜愛之情。雪白的鶴不拒絕出陣,但是每次回來的時候,總會在身上染上紅梅般的血。
然後特意在未凪面前悠晃。
審神者大人從來不會因此而懼怕,鶴丸國永見她無趣,就減少了與她見面的次數。
——像極了對她這個「玩具」不感興趣的小孩子。
眼前的鶴丸國永倒不是未凪認識的那一位,雪白的鶴發瘋一個月,衣服上全是髒污的痕跡,還掛著不少落葉。
他一聞到屬於人類的味道,便抽出刀劍衝了上來。
失去理智的鶴丸國永根本不是未凪的對手,再加上她開了緣一的外掛,完全能看到鶴丸國永的一舉一動。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A級戰力的刀劍付喪神制服。
為了防止他逃跑,未凪沒多想,按倒鶴丸國永之後,直接側坐在他的腰上。
鶴丸國永的腰很細,一個月的時間,讓他比之前更加削瘦。
未凪對上那雙金色的瞳眸。
「真是狼狽的鶴啊……」
第49章
未凪從來沒見過像今天這麼狼狽的鶴丸國永。
那只雪白的鶴雖然會故意讓自己的衣裳沾上血, 但是風姿依舊, 事後, 未凪還會在本丸庭院裡, 看到蹲在地上, 親手洗去衣服上的血漬的鶴丸國永。
那時候他們還未撕破臉皮的時候, 未凪好奇地問他,為什麼要特意染上血液, 然後在她面前晃悠呢?
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嗎?
鶴丸國永眉頭一挑,笑眯眯地回答:「因為很有趣啊。」
實際上,鶴丸國永只是想看, 能不能嚇出新任審神者的「真面目」而已。
他想看審神者驚慌失措時的模樣。
鶴丸國永與其他刃一樣,完全不相信新上任的審神者會帶著滿腔善意,毫無目的地接觸他們。
而現在, 狼狽的白鶴被在地上, 臉上沾著泥濘的土, 還不安生的掙扎著,一直努力伸手去夠他那把掉在地上的本體。
本體刀劍距離鶴丸國永不過十釐米的距離, 未凪抽出日輪刀,輕輕地把它推得更遠。
掙扎的鶴猛地轉頭, 對未凪怒目而視。
「嗯?」未凪發出疑惑的鼻音, 有些意外,「還有理智啊……」
看他這副六親不認的模樣, 未凪還以為他沒救了, 思考著要不要一刀剁掉算了。
「緣一, 幫忙拿刀。」未凪挑起躺在地上的刀劍,速度飛快地抽出鶴丸國永腰間的刀鞘,把刀放回去後,拋給緣一。
那孩子熟練地接住,把「鶴丸國永」抱在懷裡。
未凪在一開始,其實是很喜歡鶴丸的。
鶴丸國永長得好看,像冬日裡的雪,就連睫毛也是淺淺的白。他有一雙清澈見底的金色瞳眸,笑起來時,連帶眼內的漣漪也一起晃動。
從天上而來的鶴,此刻滿身灰塵,十分狼狽。未凪反手抓住鶴丸的手腕,手頭上暫時沒有可以捆綁的東西,干脆把發帶扯下來,隨意的捆緊。
淪為階下囚的鶴丸失去行動力,未凪不想扛著髒兮兮的鶴去找人,只好讓他保持神志清醒。
刀劍付喪神身體內的毒素怎麼驅除,她倒是有頭緒。蝶屋時,蝴蝶忍小姐特意讓她學習如何調配紫藤花的毒素。
那位漂亮又嬌小的蝴蝶小姐還教了未凪怎麼解毒。
倒是得等找齊刀劍男士才行。
被抓的鶴丸失了刀,被人壓著教訓了一頓,站起來時終於不再鬧騰。
未凪帶著鶴丸國永,還有抱著刀劍的緣一,順著之前記錄的狐之助的味道成功與另外一組會合。
另一組運氣比未凪好得多,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各自對上一名異變的刀劍男士。
他倆的實力都不錯,但是一個負傷,一個剛握刀不久,實力還無法完全發揮。未凪來到時,只能見到他倆被一期一振與和泉守兼定壓著打。
長發飄飄的刀劍付喪神被大和守安定一刀切掉了長發,本該失去理智的和泉守兼定,在見到自己長發飄落時,突然爆發可怕的殺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和守安定連忙說道。
可惜和泉守兼定是聽不見的,他發狂般的揮刀,速度更上一層樓,好幾次都快把大和守安定切成兩半。
不遠處,加州清光和一期一振的戰鬥也異常激烈。兩刃本來便是本丸裡最高戰力,雖說加州清光身上帶傷,但是他也是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的實力派。
當初本丸裡二十四刃,接受出陣的只有七把。加州清光習慣當隊長,他基本每一次出陣,都會跟過去。
久而久之,加州清光的實力便上去了。
兩刃戰鬥膠著,未凪看他暫時無視,先去幫大和守安定的忙。
未凪是見過和泉守兼定揮刀的。
他和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有著昔日同僚之情,使用的劍藝路數十分相似。三把刀是自願出陣的刀劍之一,未凪偶爾會在演練場見到他們相互練習。
未凪刀未抽出,連著刀鞘一同打在和泉守兼定的手腕上。青年感覺不到疼痛,他握緊刀,干脆放棄大和守安定,換了突然襲來的新敵人當目標。
「鏘——」鋒利的刀刃砍在刀鞘上,未凪架住和泉守的刀,讓大和守安定去幫忙看好被捕的鶴丸國永。
「審神者大人——」
「安定,看好鶴丸,別讓他趁機逃了。」
「是!」
大和守安定立馬轉身,果然,鶴丸國永像審神者大人說的那樣,一見她沒把刃盯緊,就想轉頭跑。
狼狽的鶴甚至知道必須搶回自己的本體,狂追抱著劍的緣一。
那孩子面不改色地帶著鶴繞圈。
緣一現在打不過鶴丸國永,他手裡有刀,但是不能拿出來用。
大和守安定過來,很快壓制住手被縛住的鶴丸國永。他還要去幫清光的忙,身上卻沒有能夠綁縛鶴丸的東西。
一旁觀看的狐之助扒拉行囊,拿出一根長繩。
安定毫不猶豫地把鶴丸綁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團團圍住。
他一邊綁,還一邊道歉。
「對不起,鶴丸殿下,只能暫時把你綁起來了。」
鶴丸國永怒目而視。
綁完鶴丸,安置好狐之助和緣一,讓一人一狐幫忙注意鶴丸國永的情況後,他拎著刀毫不猶豫地加入戰場,同即將落敗的加州清光一起對付一期一振。
幾分鐘後,兩刃一前一後被制服,未凪像之前壓住鶴丸一樣,也坐上了和泉守兼定的腰。
腰也很細。
這些刀到底怎麼回事,全都這麼瘦嗎?
三刃都被綁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像同一根葫蘆藤上的葫蘆娃。狐之助從鶴丸手腕上拿回審神者大人的發帶,他挑剔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還好,綁鶴丸的時間短,上面還布滿了審神者大人頭發的香味。
綁完同僚,大和守安定擦掉臉上的汗,這幾刃都被制服了,還不安生,一個頭錘讓他腹部隱隱作痛,滿身狼狽。
「接下來怎麼辦?」他問。
審神者大人正把小狐丸掛回腰間,她低著頭,頭也不抬的回答:「把他們的嘴都堵上。」
「太吵了。」
可不是麼,沒有理智的異變刀劍男士們不會說話,發出的聲音嘶啞,像破了洞的風箱。
同樣異變,灶門禰豆子得到了一節可愛的竹子,而眼前的這三位,仿佛被綁架一樣,被布條系上。
刀找齊了,大和守安定也松了一口氣,接下來需要頭疼的是三位同僚的異變到底怎麼解決。
在他思考的時候,審神者大人把鶴丸國永腰帶上放著的聯絡服找了出來。
「先聯系你們的主公,報個平安。」
未凪還沒打算回去,倒不是因為這三位身上毒素的緣故,而是她想在回去之前,給緣一相好一戶好人家。
時之政府不可能同意她把這個時代的人帶走的,緣一注定要被留在這片土地。
「聯絡好了,我們就下山。」
……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報情況,花了大約5分鐘的時長,剩下的時間用來聽B3456本丸審神者的鬼哭狼嚎。
「嗚哇啊啊啊啊——你們沒事!真的太好了!!」
兩刃在安慰哭泣的主公,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主公的哭聲,手忙腳亂地安慰,說一定會安全回去。
還連帶說了許多感謝接任務的審神者大人的話。
那主公聽得一愣一愣地。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不用。」未凪冷淡地回答,「准備好謝禮就行了。」
聯絡很快結束,時空流速不同,導致能交流的時間有限,聯絡符變得黯淡起來。
由於拖油瓶多了三個,不能一直這麼拉著趕路。未凪決定下山租一間小院子,暫時用來當根據地。
紫藤花的花期還沒到,未凪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更不要說制造抑制毒素的解藥了。她把五把刀劍安置在小院子裡,讓清醒的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看好剩余三位。
「我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未凪眼也不眨地限定期限,「你們暫時留在這裡。」
「好。」
「伸手。」
大和守安定一頭霧水的伸出手。
一袋裝滿小判的布袋落入他的手裡,十分大方的審神者大人問他:「夠用嗎?」
大和守安定:「……」
當然夠用,這些金幣不僅能生活半個月,還可以養活這個村落的人好幾年,綽綽有余。
「不夠的話,你們自己想辦法賺錢。」審神者大人冷酷無情地補充。
叮囑他們不要讓三刃逃跑,最好每天喂完飯就關起來,最主要的是手和腳一定要捆緊。
畢竟身體構造和普通人不一樣,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一個蹦跶跳窗而出,然後再次消失不見呢。
交代完事情後,未凪在第二天太陽升起時,帶走了緣一和狐之助。
一開始,未凪還想著要不要把狐之助留給他們。但是想想,她和緣一都是生活廢,雖然看多了狐之助干活,總能學會一兩分,卻也不太願意自己動手。
狐之助還是跟著她吧。
兩人一狐再次踏上旅途。
「審神者大人,我們先去哪裡?」
「嗯……」
未凪想了想。
「先找一座山。」
「一座,開著常盛不敗紫藤花的山。」
第50章
實際上, 戰國時代有沒有一座種著常盛不敗紫藤花的山, 未凪對此沒有任何的頭緒。
她只是想按照這個方向去找她想要的人。
獵鬼人的組織很早就有了, 但是戰國時到底有沒有「最終選拔」這一制度也很難說。
沒有「最終選拔」, 那就不會有藤襲山。
畢竟幾百年過去了, 總是會產生一些變化的。
未凪也不著急。
她要找的人總是會找到的, 如果找不到,那就慢慢來, 她並不急著離開這個時代。畢竟和緣一相處久了,也的確生出了不舍得的情緒。
這種情緒對未凪來說,相當的新奇。
她往常都是不帶情緒去做任務的, 就連從大正回到本丸時,也不過就近找善逸和炭治郎幾人道別。因為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去,所以也不會舍不得。
可緣一不太一樣。
未凪大可把他留下來, 記錄他成長十年後的坐標, 找機會跳躍時間點來看他。
可是, 這對緣一來說,是十年的時長。他人生塑造性格最重要的那十年, 沒有一開始朝他伸出手的一人一狐。
緣一不會把訴求說出來,他沉悶得像一個鋸嘴的葫蘆, 不會向別人表露真正的心思。
這孩子不是特別喜歡依賴別人的類型, 很多時候,狐之助教他做事, 他認真的學過一次之後, 便會自己搞定。
狐之助最近還在教他怎麼用最簡單的道具在野外生火燒飯, 等緣一學會了,就開始讓他自己練手。
他剛開始學習生火的時候,還不太熟練,吹起火灰時,把自己折騰得灰頭土臉。未凪在旁邊看,等他忙完,替他擦干淨臉上的黑灰。
用的還是干干淨淨的羽織。
狐之助好氣哦。
「審神者大人!不要為了圖方便用羽織擦啊!」
狐之助決定,下一步就教緣一怎麼洗衣服。反正緣一需要控制自己的力度,剛好洗衣服是個技術活,讓他把審神者大人的羽織洗得干干淨淨的。
反正是他自己弄髒的!
除此之外,緣一還得學著怎麼辨認山裡能吃的東西。
這些狐之助不是很懂,但是他可以去問其他小動物。山裡的動物總是知道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沒有毒的。
未凪覺得狐之助操心過度,小狐狸生怕緣一離開之後,不能照顧好自己。
畢竟緣一看起來呆呆的,他這雙眼睛看到的原本便與常人不一樣,一開始連人臉上肌理變化是什麼意思都看不懂。
狐之助一點點地教導,拿未凪當模板。
審神者大人臉上的表情一直是很淡的,她和緣一站在一起,兩人同出一轍的呆。用這樣的審神者大人來教導緣一做出正常的表情,對正常表情產生反應,再適合不過了。
休息的時候,狐之助讓審神者大人與緣一面對面坐下。兩人腳下是狐之助鋪好的布,他蹲在兩人中間,爪子分別放在他們的膝蓋上。
「聽我指揮,」狐之助嚴肅地左右看看這兩人,「來,緣一,笑。」
緣一抬起手,比劃了下應該笑到哪個位置,然後緩緩地彎起嘴唇。
狐之助恨鐵不成鋼。
「我上次只是告訴你笑容的位置在哪裡而已!」小狐狸看起來相當生氣,他悶悶不樂地拍打緣一的膝蓋,軟乎乎的肉墊富有彈性,「我沒讓你照著弧度笑啊!」
未凪幫忙,她俯下身,兩指撐開緣一微笑的弧度,低頭問狐之助。
「這樣呢?」
狐之助一噎。
「審神者大人!別這樣助紂為虐啊!!!!」
「嗯……成語不是這麼用的。」
「不要在這種時候在意細節啊!」
狐之助氣呼呼的跳上來,叼著審神者大人的一根手指細細的咬。他解氣之後,還會幫未凪擦干淨手指。
欺負這樣的小狐狸超開心的,可愛。
「好啦,」未凪安慰般的揉揉狐之助的毛,她最近喜歡逆著摸,這樣的狐之助,看起來胖了一圈不止,毛茸茸的,「緣一是會笑的。」
緣一至少會對未凪露出笑容,很淺,但是非常可愛。
「這種程度不行啊……他總是學著審神者大人,這樣不行的。」狐之助憂心忡忡地說道。
要是離開他和審神者大人的身邊,緣一被其他人欺負了怎麼辦?同齡的孩子會不會覺得他太過冷淡,會不會因為緣一與眾不同,就疏遠他呢?
這孩子又不會告狀,愁死人了。
生長期的孩子最重要的便是接下來的幾年,脫離孩童時期,逐漸成長成意氣風發的少年。
緣一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他甚至沒有說自己來自哪裡,狐之助也不敢問。
這個時代,孤兒還少嗎?就算是狐狸,也會顧及那孩子的心思,想讓他忘記以前不好的記憶。
狐之助的話未嘗沒有道理,但是未凪還是覺得他想太多。以前那個只會聽從未凪命令,孤獨等待在本丸裡的小狐狸,如今也有了不小的成長。
「別擔心,緣一不會有事的。」
在沒有遇到未凪和狐之助之前,緣一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緣一學著未凪的樣子,也替狐之助順毛。
兩人趁著狐之助不注意,逆著摸,把狐之助搓得更圓了。小狐狸眯著眼睛呼嚕,身上好幾只手,他壓根分辨不出來。
等狐之助回過神,感覺到不對勁時,他已經被摸成一顆炸毛的狐狸球了。
狐之助:「審神者大人!緣一!我的毛!」
「噗。」緣一面色平淡地噗笑出聲。
狐之助猛地轉頭,見到緣一的撲克臉,還想了一陣,是不是自己幻聽。
不過他也沒辦法在意太多了,緣一替狐之助梳毛的技術日益精進,小梳子輕柔舒適地刮過皮膚,超舒服。
舒服得狐狸都要打盹了。
「還生氣嗎?」未凪問他。
狐之助偷偷掀開一邊眼皮,瞧見審神者大人的臉,小聲嘟囔:「我可不是小氣的狐狸啊,怎麼會生氣呢。」
他們繼續往有人的地方走。
城鎮裡的人大多數都沒聽說過種滿紫藤花的山,畢竟鬼很少會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大多數的鬼,實際上是很弱的,戰勝人類依靠的是超強的治愈能力和特殊的血鬼術。但是鬼的血鬼術不同,有好用的,也有不好用的。
最重要的是,鬼怕陽光,如果和人類混在一起,很容易會露餡。
久而久之,城鎮裡的人便不會知道鬼的存在,反而是村子的人和山上的樵夫,會更加的清楚。
他們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關於「鬼」的傳說,還有人曾經見過獵鬼人。
未凪帶著緣一和狐之助走過了好幾個山頭,向山裡的居民打聽,才把信息拼湊出來。
常盛的紫藤花沒人見過,但是他們知道,附近山下有一戶人家,喜歡用紫藤花。
他們家會用紫藤花做香包,逢年過節送給附近的鄰裡。每到晚上,還會在門外掛上紫藤花枝,在不是紫藤花開的時節,還會把紫藤花的干花研磨成粉,制成香,在夜裡點著。
紫藤花的香氣很淡,聞久了,其余人便接受了這種香味。就連山上的樵夫,也會收到精致的香包。
樵夫如果要走夜路歸家,便會把紫藤花香包掛在腰上。
「那戶人家叫什麼名字?」
「是一家劍道場,」樵夫回答,「主人家姓煉獄。」
「煉獄家……」
未凪腦海中,出現一張元氣又精神的臉。金紅發的青年像長輩一樣照顧未凪,是大哥一樣的人物。
樵夫所說的,大概是煉獄杏壽郎的先祖吧。
如果是他們家的話,大概會有多余的紫藤花干,或者知道常盛的紫藤花在哪裡。
未凪需要大量的紫藤花,提取汁液研究能平衡刀劍付喪神體內毒素的藥。她還是第一次嘗試做解毒劑,需要的紫藤花當然越多越好。
但是現在並不是紫藤花開的時節。
謝過樵夫,兩人一狐下山。
不知道現在這個時代的煉獄家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未凪想讓緣一自己挑,若是喜歡,那就留在這裡。
煉獄家的道場並不小,未凪隨便找人打聽名字,便被指明了方向。
雖然不知道後世的煉獄家是不是這裡,但是未凪可以肯定,煉獄杏壽郎家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門生。
或許是因為時代變遷而發生了變化,現在的煉獄家劍道場人丁興旺,底下的弟子很多。
未凪帶著緣一上門的時候,接待的人還以為她是帶弟弟上門,送人過來學習的客人。
因著未凪腰上有刀,接待的弟子雖然好奇,卻也沒有貿然地問出聲。
兩人一狐在接待室裡等待著。
煉獄家的家主很快結束一場教導,快步走過來,他和他的弟子們不同,看到未凪腰間上的日輪刀時,意識到她是同僚。
「久等了!」
煉獄先生還以為有特殊的任務需要人過來通知,笑容收斂,正經地詢問。
「是有什麼特殊任務嗎?」
未凪:「?」
眼前少女的疑惑不作假,煉獄先生也一同驚異起來。
「不是任務嗎……」
「啊……」未凪想起自己腰間上的日輪刀,低頭摸了一下,「不是任務。」
「嗯?」煉獄先生發出淺淺的鼻音,「是想把弟弟托付在這裡嗎?」
「不是,」未凪補充,「如果緣一想留下來,我會支持的。」
「但是我今天過來,是想向煉獄先生您,打聽關於常盛紫藤花的消息。」
「我有三位同伴中了鬼毒,雖然沒變成鬼,但是也暫時喪失了理智。」
煉獄先生認真的聽著。
那位少女繼續說道:「我想用紫藤花制作解毒劑,所以需要新鮮的紫藤花。」
「您知道哪裡有嗎?」
第51章
這個時節, 是沒有還在盛開著的紫藤花的, 煉獄家也沒有。
雖說如此, 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不敗的紫藤花。然而打破時節存在的植物需要精心呵護,不能隨意移動,所在之地也相當隱蔽。
煉獄家的家主聽完未凪的講述, 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好奇什麼叫做「異變卻沒有變成鬼」, 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態。
未凪沉吟。
「這個說來話長……」
「哈哈哈, 」煉獄先生爽朗地笑,「沒關系,就算閣下講上一兩個時辰,在下也有這點空閑的時間聽。」
煉獄先生讓弟子幫忙送來茶水,他熱情地替未凪倒了茶水。
「請喝茶。」
「謝謝。」
既然煉獄先生願意花時間聽她講,那就好好的解釋。
未凪從刀劍付喪神的狀態開始講起, 切入點便是這個時代隨處可見的鬼怪。
說實話,在大正時期,鬼怪幾乎消失盡殆,未凪出入山林這麼久,從來沒和煉獄杏壽郎先生遇到過半只妖怪。
而在幾百年前的今日, 鬼怪橫行,就連人類, 也可以與鬼神作交易。
她認識的百鬼丸便是人類與鬼神交易時的犧牲品。
「煉獄先生知道這世上有不少魑魅魍魎吧?」
「是的。」
「我那三位中了鬼毒的同僚,實際上並非人類, 」未凪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們是刀劍的付喪神。」
「刀劍的付喪神?」
煉獄先生重復未凪的話語, 而後抬眸看了眼她腰間的日輪刀。
「……不是日輪刀的付喪神。」
煉獄先生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失望。
「並不是所有的刀都可以出現付喪神的,需要有名氣的加持——例如我手裡握著的這把。」
未凪把小狐丸拿了出來,放在眼前的小桌子上。
「這把刀劍名為『小狐丸』。」
煉獄先生自然知道「小狐丸」之名,用刀的劍士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這些傳說中的刀劍。比較可惜的是,獵鬼人就算拿著名刀也沒用,能夠砍殺鬼的只有日輪刀。
不過經此解釋,煉獄先生總算知道未凪說的意思。他認同未凪的說法,示意她繼續說。
「三位同僚在執行任務返回途中,遇到了鬼舞辻無慘。」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煉獄先生震驚地打翻了眼前的小桌。等候在外面的弟子匆忙走進來收拾灑落在榻榻米上的茶水,煉獄先生踟躕,在原地皺起眉。
「竟然是鬼舞辻無慘……」
「是的,鬼舞辻無慘。」
只有鬼舞辻無慘的血才會讓充滿純淨的靈肉異變,普通的鬼的血自然沒這種功效。未凪沒見過無慘,就和眼前的煉獄先生一樣。
「他長什麼樣子?有什麼技能?在哪裡見到的?」煉獄先生慌忙地問出三連。
「樣子不知,我沒見過,技能不知,沒對上過,在川中島附近見到的……至於別的情報,需要我那三位同僚清醒之後,才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來。」
有了這層原因,煉獄先生更加有動力了。畢竟這不僅僅是救人,還是在填充情報。
煉獄先生現在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獵鬼人組織的人,但是她一不怕紫藤花,二是大白天找上門的,腰間還有日輪刀,根本不可能是偽裝成人類的鬼。
煉獄劍道場擁有的土地不算很大,頂多能自給自足,他不覺得自己身上能有對方覬覦的東西。
既然不是,那姑且把她說的話當成真的吧。
「抱歉,在下太激動了。」煉獄先生平復激動的心情,再次跪坐下來。他的弟子放上新的小桌和茶水,熱氣騰騰的白霧在茶水上方旋旋地打著轉。
「沒事。」
「在下太失禮了,一直忘記詢問閣下的姓名……在下名為煉獄慎一郎,請問閣下是……」
「煉獄先生喊我『未凪』就行了。」
「未凪小姐,您不是鬼殺隊的人吧?」煉獄慎一郎目光灼灼,眼眸如火焰,「在下在鬼殺隊呆的時間也有三年了,卻從來沒見過像您這樣的劍士。」
未凪不是這個時代的鬼殺隊劍士,但是她穿著鬼殺隊的制服,拿著鬼殺隊的日輪刀,當然是鬼殺隊的劍士。
黑發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我是。」
「原來如此。」煉獄先生不再追問。
能和魑魅魍魎以及半神之物打交道,眼前的少女大概擁有煉獄慎一郎無法理解的際遇。他識趣的不問太多,而是開始安排起來。
這個時候的鬼殺隊已經開始使用烏鴉傳信。
能口吐人言的烏鴉智商像人類小孩一樣高,能快速的學會說話。煉獄慎一郎寫信,把事情告訴主公,交由主公來定奪。
而在這段時間中,煉獄慎一郎還知道了未凪沒說完的事。
她懂得藥理,能夠研究紫藤花之毒,甚至可以把異變的同僚拯救回來。
主公的回信很快,煉獄慎一郎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他要將這群人帶到主公的屋邸。
臨行之時,煉獄慎一郎的父親和母親為他送行。未凪看煉獄先生朝和他長相相似的先生喊「父親」時,腦袋空白了一瞬。
畢竟他們看起來就像兄弟一樣,光看年紀,根本無法想像那位先生是煉獄慎一郎的父親。
煉獄慎一郎回頭見到新朋友這副模樣,並不在意的爽朗笑了出聲。
「哈哈哈,嚇到了嗎?」煉獄慎一郎說道,「雖然在下長相老氣,不過在下應該也算是閣下的同齡人。」
煉獄慎一郎長了一張相當老氣的臉,光看臉,會認為他今年有20多歲。
狐之助也被嚇了一跳,他翻身躍上審神者大人的脖頸,偷偷的瞄了旁邊的煉獄慎一郎好幾眼。
「原來如此……那些門生是您父親的弟子?」
「哈哈哈,非也,」煉獄慎一郎毫無炫耀之意地說了出來,「那些都是我的弟子。」
煉獄慎一郎是優秀的劍士,他十五歲的時候就打敗了父親,代替父親加入鬼殺隊。三年過後,他十八歲,由於名氣大,所以很多年輕人過來拜他為師。
「話說回來,閣下的小狐狸是什麼品種?」煉獄慎一郎話很多,一路上嘴巴不停,「它身上的花紋是閣下畫上去的嗎?」
「狐之助不是普通的狐狸,」未凪回答,撓了撓狐之助的下巴,小狐狸呼嚕嚕地眯起眼睛,「他比較特殊。」
雖然是狐狸的形狀,但是實際上狐之助的內裡並不是狐狸。它屬於量產的式神,擁有被設定好的監視程序。未凪在第一次見到「狐之助」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她後來給新送來的「狐之助」改造,才改成現在的模樣。內裡的設定倒是能更換,不過外表卻很難弄了。
未凪目前能接觸的關於這方面的知識並不多,她甚至沒有資格進入時之政府的總部。
據她得到的消息所知,掌管並且打造時之政府的人,是享譽古今的大人物。然而那人的名字隱藏得很深,一點也不透露出來。
「抱歉,在下的話是不是太多了?」煉獄慎一郎突然問道。
不怪他多想,旁邊的少女話非常的少,幾乎是煉獄慎一郎問一句,她才會答一句。有些不可以說得太清楚的事情,她含糊地跳了過去。
煉獄慎一郎並不是低情商的人,雖然旁邊的少女沒有生氣,但是她未必會喜歡。
「沒有生氣。」
「哈哈哈,那就好!」
鬼殺隊主公住的屋邸隱藏之所果然和後世不同,但是隱藏方式似乎也與後世相差無幾。包括煉獄慎一郎在內,幾人都是被其他人帶進去的。
由於主公不需要戰力保護,為了避免意外發生,鬼殺隊本部,擁有常盛不敗的紫藤花。
未凪從黑暗中恢復視線時,見到的便是一庭院的漂亮紫藤花。
盛開的花把庭院染成漂亮的紫色。
「請閣下在此處等待,」煉獄慎一郎解釋,「主公大人很快會出來的。」
這個年代的鬼殺隊主公,也是產屋敷家族的先輩。他們這一族的人,世代飽受「詛咒」的侵蝕,每一個主公都會在年輕時逝去。
因此,未凪見到的主公,模樣看起來與她見過的後世那位十分相似,只不過疤痕的位置有所不同,卻也同樣的看不見。
承受著詛咒的青年早早地從煉獄慎一郎的信中得知來龍去脈,自然也知道這位少女的來意。
當然,若是她想要用紫藤花來研究解決毒素的方法,那就只能暫時留在本部,和主公相處一段時間。
「期待你的研究成果,未凪小姐。」
主公的年紀也差不多到能承受詛咒的極限了,他還在硬撐著,教導年幼的孩子成長為鬼殺隊的支柱。
「感謝您的支持。」
煉獄慎一郎也想留下,不過主公說了,他並不需要別人保護。主公信任未凪,就像信任鬼殺隊的所有成員一樣。
「慎一郎,不用擔心,」主公大人微笑著說道,「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我這裡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
接下裡的事未凪沒再聽,她帶著緣一和狐之助在本部住了下來。財大氣粗的主公給她撥了一間屋子,裡面有著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研究器具。
桌上還有一大把的新鮮紫藤花,剛從樹枝上摘下來,散發著清淡的氣味。
未凪分配任務,讓狐之助和緣一兩人把紫藤花拿去研磨成汁,她要先調配紫藤花汁的濃度。
緣一和狐之助動作飛快,拿起小藥臼到旁邊忙活。
未凪抽空看了緣一一眼。
那孩子自煉獄家到鬼殺隊本部,便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是生氣了嗎?
第52章
未凪的研究進行得十分順利, 畢竟她不僅可以用之前從蝴蝶忍那裡學來的技藝, 還可以搭配使用炭治郎的嗅覺。
炭治郎過人的嗅覺令未凪少走了許多彎路, 她能准確的聞到紫藤花液的含量,能用鼻子記錄配方的味道……甚至是血液裡的不同成份。
未凪早早的讓狐之助收集好那三位異變付喪神的血液,裝好保存。一路帶過來時由於器具問題蒸發了一些血液, 卻也能用來實驗。
三人的份量足夠了, 雖然程度有些許不同, 但是調整起來也方便許多。
制作解毒劑倒是比未凪想像中的好解決,她只需要一點點的嘗試,讓紫藤花的毒素中和血液裡的毒就行了。
當初蝴蝶忍小姐還能把變成蜘蛛的人類救回來,現在未凪只是解毒,當然要更加的簡單。
而在她制作解毒劑這段時間,依舊是狐之助在照顧兩人。小狐狸忙上忙下, 樂不思蜀,仿佛回到了本丸之中。
緣一給未凪打下手,已經熟練到知道她想要什麼東西的程度。他一聲不吭的模樣讓人心疼,狐之助還以為他喉嚨出了問題,不能說話。
那孩子抿著唇不說話, 連喝湯也沒發出聲音。
狐之助擔憂,蹭到審神者大人身邊, 小聲的問:「審神者大人……緣一不太對,他是生氣了嗎?」
小狐狸看不出來, 那孩子不管是生氣還是開心, 情緒都難以分辨。他像一池毫無波瀾的池水, 安安靜靜地等待風吹來落葉。
未凪和狐之助便是那片擾亂漣漪的落葉。
落葉即將離去,池水也該平靜下來了。
狐之助哄不好緣一,說實話,他時常想不通緣一到底在想什麼,就像不知道平時發呆的審神者大人想做什麼一樣。
小狐狸習慣了忙碌之後投喂食物,也只是因為他知道,除了食物以外,他根本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有什麼別的愛好。
作為一個管家狐,狐之助超失敗。它悶悶地想。
唾棄自己一番後,小狐狸慫恿審神者大人去與緣一交流。
「審神者大人,您不和緣一說話嗎?」狐之助慫恿道,「如果您願意與他聊天,他肯定會搭理你的。」
審神者大人臉色平淡地拒絕。
「不去。」
「為什麼???」
最好勸說的審神者大人竟然拒絕了!前所未有!狐之助在實驗台上打著圈,愁得尾巴都耷拉了下來。
「怎麼這樣……審神者大人……」
「……」未凪沒理他,手一撥,把狐之助推離她的實驗台。
審神者大人太殘酷無情了!狐之助氣呼呼地爬了回來。
未凪的解毒劑進行到最後一步,她要算出最後的劑量,畢竟用得太多,對身體有害。
她做完這次的實驗,發現數據不對之後,暫時放下手裡的器具。
少女把東西放好,手一伸,剛才還氣呼呼的小狐狸立即順著她的手往上爬。
「審神者大人,成功了嗎?」
「還沒。」
未凪走出實驗房間的門,看到不遠處拎著斧頭的緣一。那孩子在劈柴,一整天都沒停。他身邊的柴都能燒上三天了,還在繼續劈。
她走過去,拿走緣一手裡的斧頭。
緣一保持之前的動作三秒,隨後慢吞吞地站直身體。他抬起眼眸,深紅色如梅子糖般漂亮的眼睛如往常一樣平靜。
這孩子的確不會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意願,只會沉默地悶在心裡。
他行為反常……大約是他最後的無聲反抗吧。
未凪放下斧頭,牽起緣一的手。
就算緣一再怎麼異於常人,可他依舊是人類。長時間勞作磨損了掌心,一片刺眼的紅。
未凪面無表情地按了按。
緣一抿著唇不吭聲。
「不痛嗎?」未凪加重了力度,那孩子眉頭都不皺一下,她突然就心軟了。
「真是的……緣一你怎麼這麼傻!」狐之助著急地躍到緣一的肩頭上,「難道你感覺不到痛嗎?」
未凪放開緣一的手,兩手毫不猶豫地掐上緣一的臉頰。上下頜被卡住,緣一被迫張開嘴,裡面完好無損,口舌沒出問題。
她終於確認緣一是在鬧別扭,或者說不知道怎麼表達心中的情緒。
所以他不高興,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高興,干脆不說話,埋頭干活。
「先上藥。」
這個時候再倔強也沒什麼用,緣一乖乖的跟上去。他的手還被握著,未凪動作很輕,避開他疼痛的部分。
未凪身上常備著小藥瓶。
這個習慣是椎名老師強行讓她培養起來的,連帶鬼殺隊的制服也加了不少合適放東西的小暗袋。未凪很少受傷,實際上並不需要這些東西。
但是她依舊放著,卻是為別人准備的。
就像現在,緣一也需要她的傷藥。鬼殺隊本部未必沒有,不過本部屋邸實際上沒有服侍的僕從,如果想要拿藥,就只能麻煩主公的妻女。
這任主公今年已經25歲了,幾乎快到死亡的極限。他的兒子——亦是下一任的主公,今年只有10歲。
在主公死後,他的兒子會繼承他的遺志,繼承世代先祖的遺願,繼續為鬼殺隊奉賢自己的一生,直到殺死鬼舞辻無慘為止。
他們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傳承教導,通常是十分忙碌的。小主公需要學習,主公需要發布任務,收集情報。而且鬼殺隊的資金流傳都是主公一家支撐著,再大的家底,也無法長久的生存。
必須要有人努力的支撐,為此奮鬥。
所以未凪盡量不去麻煩他們。
給緣一塗完藥,狐之助幫忙收拾遞上的瓶瓶罐罐。小狐狸把蓋子擰好,一個個放回未凪的口袋裡。
未凪在緣一面前正坐。
「你不喜歡煉獄家嗎?」
煉獄劍道場人很多,也有和緣一差不多年齡的小孩,未凪覺得那裡是個好去處。
煉獄慎一郎會是個好老師,他現在已經是鬼殺隊的柱了,年紀輕輕武藝高強,待人和善有禮。
未凪很放心把緣一交給煉獄先生。
不過這些都得看緣一本人要不要接受,如果他不喜歡,那就再找好了。未凪還有時間能用,就找人的這點功夫,她還是有的。
況且,他們現在是在主公大人的屋邸,他總認識靠譜的人家。
至於緣一要不要加入鬼殺隊……
緣一沒說話。
「緣一,」未凪俯下身,認真地與緣一的雙眸對視,那孩子的眼睛很漂亮,倒映出未凪的身影,十分清晰,「你需要為自己日後的人生負責。」
「我和狐之助,沒辦法一直陪著你。」
她把事實掰開來,明明白白的告訴緣一。
「我和狐之助,都不是這個世界——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緣一斂下睫毛。
「我知道,」他重復地說,「我知道的。」
關於這一點,緣一早就聽未凪講過了。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沒辦法跟著走,未凪和狐之助總有一天,會走到他跟不上的地方。
他即將孤身一人,像被世界拋離。
上一次這種感覺,還是在母親去世,父親要把自己送去寺廟的時候。
緣一不想去寺廟出家,便離家出走。他走了一天一夜,越過高山,然後被阿竹弟弟撿了回家。
美緒姐和那些孩子們都很好,吵吵鬧鬧,親親熱熱,像真正的一家人。在沒遇到未凪和狐之助之前,緣一是打算留在那裡的。
「對不起。」
在未凪道歉的時候,狐之助撲入緣一的懷裡。狐之助是一只十分感性的狐狸,他原本就舍不得讓緣一留下,嚎啕大哭。
「為什麼緣一不能跟著走啊!」狐之助哭聲有些尖,他哭得太急,打起嗝來,「緣一啊——!!」
未凪冷漠地拎起狐之助的後頸,把他扔了出去。
她用力很巧,剛好把狐之助扔上庭院外圍的紫藤花樹上,小狐狸落在繁茂的枝椏上,聞了一嘴的紫藤花香,小聲地打起噴嚏。
未凪繼續說道。
「我今年16歲,大約大你5歲。」
「可是等到你20歲的時候,我再回來看你,依舊只有16歲。」
她冷靜而殘酷地解釋。
「我們之間的時間長河,不僅跨越了400年……緣一,是我的錯,我為了一些目的接近你,卻沒辦法贈予你需要的東西。」
緣一想要的不多,他不是貪心之人,他只是想不要那麼孤獨而已。
如果未凪狠心一點,她還可以把狐之助留在這裡陪伴緣一。當然,這對狐之助來說比挖心還疼,未凪從來沒考慮過。
她甚至思考著要不要把小狐丸留下來。
如果緣一害怕沒有人陪伴的話,那就把小狐丸召喚出來。在這裡召喚的刀劍付喪神並不會被本丸記錄,未凪大可以說刀劍小狐丸在戰鬥中折損。
可是其他人都不是未凪和狐之助。
他們對於緣一來說,是無可替代的珍品。
「不是的……」緣一低聲反駁,抓住了未凪的手。
他握著那雙溫暖的手,聞到她身上濃重的紫藤花香,不堪負重般地垂下了頭。
那孩子的脖頸很細,仿佛一捏就能折斷。他綁著高高的馬尾,發尾打著卷。
「我很喜歡狐之助。」
緣一抬眸,小聲地說著,把未凪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
「也很喜歡你。」
第53章
緣一說完那句話的時候, 狐之助剛從紫藤花樹上爬下來。小狐狸頂著滿頭的花瓣, 帶著一身濃厚的紫藤花香衝了過來。
他剛好只聽見了最後那句話。
狐之助那一刻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不知道該說「小孩子不准早戀」,還是臭罵緣一「不准覬覦我家審神者大人」才好。
小狐狸一頭衝進審神者大人的懷裡。
「緣一!不可以搶走審神者大人!」狐之助大聲的說道。
未凪平靜地伸手按下狐之助的頭。
她暫時忽略了狐之助,遲疑地問緣一:「你剛才……是在撒嬌嗎?」
這是撒嬌嗎?緣一不太懂, 不過以前狐之助教過, 似乎也和現在有些相似……那就算是吧。
緣一點點頭。
一直不怎麼撒嬌孩子突然撒嬌, 效果還是有的。至少未凪會更加注意的關心緣一,狐之助亦然,不過一人一狐關心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樣。
狐之助覺得緣一居心不良,畢竟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審神者大人和緣一, 相差的歲數只有5歲而已。
這5歲的年齡差算什麼,畢竟他家審神者人見人愛,誰都會喜歡她!
「那你現在還生氣嗎?」未凪繼續問道。
「沒有生氣。」
其實緣一沒有生氣,他不會生眼前的人的氣,也不想惹她不開心。如果可以, 緣一更想看到未凪輕快的笑容。
狐之助其實有偷偷的告訴過他,關於未凪以前的一些事。
那些過往像碎片一樣, 以文字的形式落在緣一的腦海中。
狐之助其實也沒有見過審神者大人以前是什麼樣子的,他得知到的情報, 都是因為審神者大人賦予他查看情報的權利。小狐狸為審神者大人工作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借著工作之便, 看到了很多資料。
時之政府留下的當然不僅僅是文字情報,也會有照片,或者視頻。
小狐狸清楚的在情報裡看到,關於審神者未凪以前的部分情況。
在二代狐之助——也是現在的狐之助來到本丸之前,審神者大人其實是一個很愛笑的人。她像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鳥,帶著滿身耀眼的陽光,闖入這座死氣沉沉的本丸裡。
審神者的笑容就像太陽花一樣燦爛,又可愛又甜美,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邊還有只小小的酒窩。
這樣的審神者大人真的特別的可愛。
那時候的審神者大人,其實和現在比起來,在本性上沒有太大的區別,也同樣的缺乏常識。狐之助知道審神者大人在外界實際上是一位名門大小姐,屬於有許多僕從的那種級別的千金。
她不會用本丸裡的一些家具,例如電視、洗衣機,甚至連爐灶都不會開。
更別說做飯,曬衣服,打掃衛生等等。
當然,所有的審神者都不用做這些,可是她的不同太明顯了,明顯到令人發笑的地步。
雖然審神者大人笑容很可愛,不過她確實無法分辨別人的善惡之意,所以看上去反而有點傻傻的。
「啊……真的太可惜了,」狐之助感嘆,「可惜沒法讓你看到審神者大人的笑容。」
超治愈。
狐之助怎麼也想不通,那麼可愛的審神者大人,為什麼會被那些刀劍們忌憚。只能拍板下定論,那些刀劍付喪神都有毛病。
一人一狐小聲討論審神者大人的過往,狐之助在說,緣一在聽。他們都沒有參與未凪的過往,但是想住進她的未來。
「我問你哦,緣一,你有想好之後要去哪裡嗎?」狐之助問道。
緣一沒有回答。
反正緣一沒辦法跟著走,狐之助也釋然了。時之政府對穿越時空的限制很多,一方面為了防止失智的刀劍付喪神救舊主偷渡,一方面保護本丸裡的審神者。
像未凪這樣親自出陣的審神者大人實際上並不少,也有一些武力值過人的審神者,不過像未凪這般獨自一人的,也就只有她一個了。
但是,有著想把歷史中的人帶走的,卻不在少數。為了保證歷史前進方向沒有偏差,時之政府嚴厲拒絕任何類似的申請。
未凪根本沒有合適的理由帶走緣一,他甚至與鬼殺隊的未來息息相關,更不能走。
光是參與緣一的過去,就已經在犯錯邊緣來回試探了。
緣一沒有想好要去哪裡,天下之大,似乎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短暫的交流結束,狐之助的傾訴說完,心滿意足地團成一團。緣一把他抱起來,小狐狸的尾巴垂在半空,柔軟地甩了甩。
未凪剛好從房間裡出來。
幾天的時間足夠她研究了,未凪從蝴蝶忍那裡學來的並不多,很多時候都需要自己重復實驗。再加上器具問題,只用幾天研究出解毒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為了感謝主公大人提供的材料器皿,未凪寫了一本研究心得,送給他。
辭行之時,那年輕的主公已經不良於行,只能坐在床褥上,微笑著聽她報告。
黑發的青年目盲,臉上和外露的皮膚上都是猙獰的瘢痕。扭曲的皮膚狀態看著就很疼,可青年卻像沒事一般,依舊微笑著。
他的呼吸很輕,幾乎在下一秒就會斷掉。
或許他根本撐不過今年。
「謝謝您的支持,」未凪來辭別和道謝,把整齊干淨的手札放在榻榻米上,推了過去,「這些都是我最近幾日的研究心得,希望能幫到你們。」
除此之外,未凪還特意制造了能毒殺鬼的紫藤花毒。它不像忍小姐那樣,不同的鬼調和不同的功效。
未凪冷酷的制作了加強版本,不怕不起作用。
「把紫藤花毒塗到刀刃上,只要讓鬼沾到一點毒,就可以讓他們變得虛弱。」
當然,不是所有鬼都會死於這個毒的,未凪特意叮囑,把「可能無效」重點提醒。
主公很喜歡這份禮物,反而向未凪道謝。
這個時代的鬼殺隊成員是不會呼吸法的,未凪不能輕易改變整隊鬼殺隊的情況,她只能在別的地方給予小小的補償。
紫藤花毒便是這份補償。
未凪想過了,紫藤花毒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出來的,就算有她的手記。等到400年後,這瓶小小的紫藤花毒早就用光了。
她只是希望,在緣一教導鬼殺隊成員呼吸法之前,他們可以再撐久一些,盡可能的活下去。
哪怕再多活一秒。
「至於鬼舞辻無慘的情報……我會寫信給您,」未凪繼續說,「能否暫時借給我一只鎹鴉?」
——於是,同行歸去的,還有一只鎹鴉。
緣一暫時還沒找到想要去的地方,未凪經歷過上一次的撒嬌,心軟著繼續帶上這孩子。
一行人往回走,少了煉獄慎一郎先生。
那位18歲長相老成的少年是當代的炎柱,本來便十分忙碌。未凪當初去煉獄劍道場找到他,也是運氣好,剛巧遇到他小休回家,順便教導門下的弟子。
值得一提的是,煉獄慎一郎先生的弟子們,並不是鬼殺隊的人。他們大體都有自己想要的目標,甚至不清楚師父在外忙碌的是什麼事。
就算弟子相當武士,為領主賣命,煉獄慎一郎也不會阻止,他寬容地接受弟子的一切,只要求他們日後活得問心無愧。
姓煉獄的,莫非都是老好人嗎?
同行少了煉獄慎一郎,多了一只聒噪的烏鴉。狐之助和烏鴉勢不兩立,小狐狸齜牙咧嘴,拒絕烏鴉過來和他爭寵。
這只烏鴉太討厭了,而且長得還醜!!
「嘎嘎——」
盤旋在一行人頭頂的烏鴉每時每刻都在彰顯存在感,它飛得足夠高,高到狐之助夠不上,然後撲著翅膀,用輕蔑的眼神高高在上地藐視狐之助。
仿佛在說:來啊,不會飛的崽種,來打我呀!
狐之助滿頭怒火。
「啊!審神者大人!」小狐狸打不到該死的烏鴉,便開始告狀,「這只烏鴉好討厭啊!它還瞪我!」
狐之助為了不讓烏鴉落在審神者大人的頭頂,牢牢的占據了頭頂的位置。
小狐狸壓根不會去考慮烏鴉體型問題,他滿腔怒火燃燒了智商,讓本來就不怎麼聰明的小狐狸變得更傻了。
「……」未凪把狐之助從頭頂拉下來,小狐狸小小的掙扎一下,然後順勢落下。
「別鬧。」
「我沒有鬧!明明是那只烏鴉在欺負我!」
一位主人身邊不可以跟著兩個動物!如果是賣萌的貓就算了,狐之助起碼還能半夜偷偷跑去把貓的毛給剃光,但是烏鴉不同。
這只烏鴉不賣萌,它很有用,甚至能送信。
狐之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畢竟他不會送信。
「狐之助最重要,別怕。」未凪一邊揉揉狐之助,一邊說道。
她有些心虛。
大正時期,在沒有狐之助的時候,跟在未凪身邊的就是鎹鴉,那只鎹鴉很可愛,雖然也很八卦就是了……
之後未凪肯定會把狐之助一起帶過大正去,她答應過煉獄杏壽郎先生,有機會便讓他看看她養的小狐狸。
未凪沒打算食言。
也不知道之後狐之助會不會和鎹鴉打起來……
審神者大人的安慰果然讓狐之助冷靜下來,他哼著氣,不再注意天上飛著的烏鴉。那只烏鴉見逗不了狐之助,有些失望,卻也收斂了幾分。
狐之助生氣,不止有審神者大人安慰,貼心的小天使緣一也摸了摸他的毛,久違的開口。
「不要生氣。」
嗚嗚嗚這是什麼天使!
狐之助感動地想著,連忙撲進緣一的懷裡。緣一圈著手,捧著小小的狐狸,小聲地補充。
「未凪會為難的。」
狐之助:「………………」
等一下,現在這個時候,是該罵緣一「你沒良心」,還是誇他「沒白養你」?
第54章
回程的路上走的是沒什麼人的山路, 未凪的速度不快不慢。她偶爾會牽著緣一的手, 一起走上山頂。
他們還嘗試過在山頂過夜。
早上的時候, 是狐之助把他們喊起來的。
從山頂往下看,能看到漂亮至極的日出。昏暗的天邊拉開一條長長的線,如紗布一般朦朧的日光緩慢的探出頭。
山上有些冷, 然而冷得人飛快地清醒過來。緣一身上披著未凪的羽織, 少女就站在他身邊, 安靜地眺望著那道橙紅色的光。
太陽升了起來。
光芒把人的臉映照成淺淺的紅色,連臉上的絨毛也看得一清二楚。緣一漸漸地移開視線,認真的看人生初次見到的山上的日出。
緣一也不是第一次住在山上,但是沒有人會帶他看日出。山頂十分寒冷,夜晚睡覺時要靠近火堆才不會發抖。
可是當他看到那抹陽光冒出來時,卻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道淺淺的光, 太溫暖了。
看完日出,吃完狐之助准備的早飯,兩人一狐開始收拾昨晚露營時用的東西。
收拾好之後,一人一個行囊背著下山。狐之助在兩人間來回跳躍,偶爾經過一棵矮樹, 還會順著爬上去,不久後頂著一頭葉子跟上來。
狐之助並不是愛玩, 他只是想嘗試一下,能不能看到那個臭烏鴉。臭烏鴉之後是要給審神者大人辦事的, 要是跟丟了, 或者晚上凍死了, 那可怎麼辦呢?
小狐狸已經看開了,臭烏鴉又不能跟著回本丸,他小氣地吃醋太不明智了!
之後,未凪和緣一在山裡遇到了一只食人的鬼。鬼的實力並不強,未凪讓緣一親自出手。那孩子還是第一次出手殺鬼,但是有之前殺鬼怪的經驗,這一次相當冷靜。
未凪暫時把日輪刀借了給他。
因為使用的是雷之呼吸法,未凪的日輪刀一直是純金色的。上面有著閃電樣式的紋路,一直蔓延到刀尖。
還未長大的孩子拿著過長的刀,干脆利落地一刀切掉了鬼的腦袋。他身手利落,不給對手任何反應的機會。
那孩子還很瘦小,卻也隱約能窺見日後的風姿。他扎起的馬尾比之前要長一些,發尾打著卷,安靜地團在背後。
深紅色眼眸的孩子注視惡鬼時,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或許對他來說,斬鬼和斬殺鬼怪,沒有任何區別。
未凪沒有和緣一討論任何關於鬼的話題,而是收回自己的日輪刀,放回刀鞘中。
她帶著奇妙的炫耀,聲音輕巧地問緣一。
「我的刀好看吧。」
「很漂亮。」緣一誠實地誇獎。
未凪很喜歡金色。
純金色的刀十分漂亮,偶爾看見時,會想起哥哥那頭漂亮的金發。未凪摸了摸刀柄,然後揉了揉緣一的頭。
哥哥喜歡抱她,懷抱充滿熱情。明明以前從來都沒見過面,但是初見時,熱情又活潑的哥哥卻猛地抱了上來。
哥哥說,他知道自己有個超可愛的妹妹,一直想見她。
那麼為什麼之前不過來見未凪呢?從法國飛到日本的機票很貴嗎?
並不是的……只是害怕見面後會被討厭而已。
哥哥看著大大咧咧,實際上心思很敏感。他只是看上去蠢而已,但是並不是真的傻子……哥哥和未凪的身份相差很遠,若不是她情況特殊,或許直到成年,異母的兄妹都不會相見。
緣一現在看起來就很像未凪的笨蛋哥哥。
與哥哥不同的是,緣一不會用微笑來掩蓋內心的悲傷,他始終沉默而平靜,接受無法改變的一切。
母親去世之後,緣一可以離開家。但是未凪離開之後,緣一連家都沒有了。
砍掉山裡的惡鬼,白天下山的時候看到一個扭到腳的孕婦。孕婦住在半山上,下山買糧食,和准備臨盆事宜。
問她為什麼不把事情交給丈夫去做,孕婦平靜地回答:「他在戰場上。」
丈夫生死未蔔,不知道何時才能歸家,還會不會歸家。孕婦不知,但是她必須撐起這個家,畢竟還有年幼的孩子要照顧。
未凪和緣一把她扶了回家,特意跑了一趟,幫她買齊需要的用品。
緣一對懷孕的孕婦很好奇,小眼神小心翼翼地落到孕婦凸起的肚子上,那孕婦笑著讓他摸。
連不怎麼好奇的未凪也在此刻生出了些許好奇,她和緣一一左一右地跪坐在孕婦旁邊。
「要摸一下嗎?」女人含笑著說出了充滿誘惑力的話。
天下的母親多偉大,肚子裡孕育著小小的生命,為了讓這個生命降生,彎腰困難,干活不利索,一不小心還會扭到腳,腳肚子還會經常抽筋。
緣一小心地伸出手。
女人看他想摸不敢摸的樣子,也不催促,溫柔的眼睛鼓勵般地看著他。緣一把手輕輕放下,隔著薄薄的布料,感受到肚皮下的生命。
他的眼睛可以看透孕婦肚子中生長的孩子。
即將成型的嬰兒團在肚皮中,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握著。緣一隔著肚皮,仿佛摸到了那小小的孩子一樣。
他突然露出淺淺的微笑,眼眸溫柔地彎起來。
山上不□□全,雖說未凪把那只鬼殺了,卻也不能保證日後會不會多一只鬼冒出來。她把多余的紫藤花香包送給孕婦,告訴她一定要隨身攜帶,還送了幾包紫藤花粉。
紫藤花粉是之前實驗時留下來的多余部分,未凪秉著不浪費的精神,把它們制作成可燃燒的粉狀。
它擁有驅鬼的功效。
辭別孕婦之後,未凪和緣一繼續趕路。這座山距離五位刀劍付喪神居住的村落並不遠,他們如果走得快一些,還能趕在日落之前回到。
為了節省時間,未凪揪住緣一把他抱了起來。狐之助一同蹦上審神者大人的肩,小腳踩在緣一的手背上。
那孩子與狐之助對視,完全看不出狐之助什麼意思。
狐之助這是在無形的警告想要「早戀」的孩子,他還記得之前庭院裡的那句「表白」。
小小年紀,說什麼喜歡呢!就算喜歡的對像是審神者大人也是不可以的!
未凪的速度很快,剛巧在日落之前回到。她把緣一放下來時,身體呼吸依舊順暢。
緣一抓著她的衣袖,對未凪的呼吸產生疑惑。
「我的身體情況和普通人不一樣,」未凪稍微解釋了一下,「不用擔心。」
那孩子認真地點點頭。
未凪的身體當然和普通人不同,她奔跑的時候,完全是用靈力作弊。普通人的眼睛壓根看不到她常年包裹在身體外面的靈力,就連狐之助也不行。
就算緣一再天才,他也是個普通的人類,沒有涉及到另外一面的人類,與未凪不太一樣。
若是緣一有靈力,未凪還能舉薦他成為審神者,這樣就有借口帶他離開。
可惜他沒有。
時之政府實際上是會在歷史的各個時間段挑選合適人才的,能當審神者的人不多,涉及到歷史之外的人更少了。有時候,時之政府還會向平行世界借人才。
回到臨走時租下的小院子,未凪推開門,便看到一個被綁住的,披頭散發的短發和泉守兼定。
未凪:「……」
什麼情況?
狐之助從未凪身上跳下,穩妥地躍到和泉守兼定旁邊的樹上。刀劍男士被綁在樹下,發狂的跡像和初見時沒什麼區別。
「狐之助,去找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
庭院裡長滿了雜草,走的時候是什麼模樣,現在便是什麼模樣。倒是旁邊的小樹墩上有劈柴的痕跡,上面的劃痕十分新鮮。
狐之助領命,跑到屋子裡去找那兩人。他剛進去,便看到一片混亂。
鶴丸國永不知怎麼地掙脫了繩子,雖然手裡沒拿刀,但是很有精神地開始欺負大和守安定。
黑發藍眸的少年顧及到家裡擺放的東西,逃跑時也畏手畏腳的,還會反過來扶起差點被鶴丸摔壞的花瓶。
他逃跑順手收拾殘局的模樣熟練得令人心疼,難怪在外面根本聽不見聲音。
大和守安定看到狐之助,兩眼放光。
「狐之助先生,你們終於回來了!」
要大和守安定說,這半個月來根本就是地獄。
鶴丸殿下就算失去了理智,也比一般刀劍鬧騰得多。和泉守失去他美麗的長發之後,每天只需要在他睡著之後帶回屋子裡就行了,白天可以盡情的綁在外面的樹干邊上。
一期一振先生最安靜,他可以對著牆壁過上一整天,晚上還准點睡覺,活得像個老人。
只有鶴丸殿下——
「狐之助先生,請幫幫我!」大和守安定連忙說道,「清光去做飯了,請幫我吸引住鶴丸先生的視線,一秒就夠了!」
狐之助:「…………」
狐之助:「……行吧。」
被失去理智的鶴丸國永欺負成這樣,也算是一種奇妙的本事了。狐之助毫不留情地跑到高處,等鶴丸狂追大和守安定時,像一個炮彈一樣衝了出去。
狐之助打架沒什麼優點,就是速度特別快。小狐狸一頭撞在鶴丸國永的腹部上,直接讓他破門而出。
大和守安定傻眼了。
「門、門又壞了!!!」他痛心疾首地喊道。
在廚房做晚飯的加州清光「唰」地冒出頭,手裡拿著鍋鏟,目光凶狠。
「這次又怎麼弄壞的?!」
語氣熟練得讓人心疼。
第55章
審神者大人一行人離開剛租下來的庭院之後,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兩刃,便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們平時不僅要花時間看好三位同僚, 還得照顧他們的起居。總不能半個月都讓他們邋邋遢遢的過吧?
於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一個看刃, 一個忙活, 分工合作。
在最開始的那幾天, 還是很安靜的。直到鶴丸國永不知道領悟了什麼解開繩索的方法, 開始雞飛狗跳的鬧起來, 他們的平靜生活便被打破了。
就如同現在一般。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在那之前,曾無數次一起修門,動作熟練。
不僅門,還有窗,甚至連屋頂也是——只能慶幸最近半個月沒有雨,如果有雨,他們一定會讓鶴丸國永嘗試一下什麼叫做水煮落湯鶴。
修門窗和屋頂並不算難,可怕的是他們白天根本沒有時間,必須等到這三刃睡覺之後,才空閑下來。
然後爭分奪秒的開始干活。
因為大半夜修房子, 吵鬧聲雖然不大, 但在寂靜的夜裡依舊明顯。除了因為太累鬧騰睡著的三刃以外,附近的人家紛紛發出抗議的聲音。
好幾天沒睡好的加州清光頂著黑眼圈, 拎著菜刀憤怒地切菜。
「我也想讓那三個家伙嘗試一下不能睡覺的痛苦啊!」
加州清光如此說道。
雖然是這麼吐槽的,不過他倆都沒有缺德到責怪失智同伴的程度, 至少不會把他們半夜拎起來放到屋頂上沐浴月光……
而現在, 審神者大人終於回來了。
感覺就像在苦路盡頭看到了希望之光, 大和守安定不再計較門再次壞掉的事。
審神者大人帶著解毒劑回來,說好半個月,便是半個月。只不過她沒想到,只是半個月的時間,這裡的五刃都有不同程度的疲憊。
……這互相折磨也太狠了點。
狐之助去接手了加州清光做到一半的食物,黑發紅眸的少年從廚房裡解放出來,松了口氣。
讓他做飯,他寧願去修門。
在加州清光修門的同時,大和守安定抓住了鶴丸國永,再次捆好,緣一去庭院那邊帶來沮喪低落的和泉守兼定,未凪去找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很乖,可能是之前被打了一頓,被綁之後只會對著牆自閉,倒是不會折騰其他人。
三刃一起,再次串成葫蘆藤上葫蘆娃,鶴丸被未凪教訓了一頓之後,終於平靜下來。
為了防止特殊的意外,未凪先用他們的血進行小測試,測試起作用之後,再把解毒劑灌了進去。
喝進去是最有效的,可惜的是鶴丸不太配合。
未凪把鶴丸國永按倒在地上,捏著他的嘴灌藥。大和守安定在一旁蹲著看,緊張得睜大眼睛。
審神者大人喂藥不知道為何有一股奇妙的熟練感,她沒有讓鶴丸國永吐出任何一滴藥,等鶴丸喝完之後,還塞了一顆糖進去。
大和守安定眼巴巴的看著。
喝完藥之後的三刃趴在地上感受變化,暫時沒有力氣再搞事。未凪收回手,旁邊的大和守安定像小狗一樣湊過來。
一枚梅子糖被塞進了嘴裡。
「審神者大人……」大和守吃著糖,含糊地喊了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再過一段時間吧。」
再過一段時間,是多久呢?未凪自己也不知道。
三刃喝完解毒劑之後有一段休眠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她還可以做點別的工作。她從鬼殺隊本部回來,還帶了一些紫藤花液。
未凪打算在有限的時間裡,再做一些紫藤花毒。等三刃清醒,說出鬼舞辻無慘的特征之後,再隨著信一起送給主公。
緣一還沒有決定好要去哪裡,他好像打定主意跟到未凪離開為止。
但是不行啊,如果緣一這樣自己漂泊,那麼未凪十年之後,要去哪裡找他呢?
「如果你打算自己流浪……十年之後,我就找不到你了。」
那孩子想了想。
「我去和美緒姐他們一起住。」
「好。」
於是緣一之後要去的地方便決定了。
他沒有選擇鬼殺隊,也沒有選擇煉獄家。這孩子要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或許那裡的生活會有些苦,但是不用擔心。
「你瘦了。」未凪搓了搓緣一的小臉,這孩子最近在抽條,長得有些快,他吃得多,依舊很瘦,臉上的嬰兒肥也逐漸的散去。
未凪有些可惜,等10年之後,就見不到緣一現在這幅乖巧可愛的模樣了。
幾天之後,三刃陸續的醒了過來。他們果然對失智期間的事情沒有記憶,只記得當初分別時的場景。
得知之後的事情,他們連忙向未凪道謝。
等幾刃修養得差不多,未凪便每天拿著紙筆去詢問關於鬼舞辻無慘的情報。
未凪也沒見過鬼舞辻無慘,她不知道傳說中的眾鬼之主,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一期一振回憶了起來,當時的記憶受到了些許影響,回憶起來有些吃力,不過他還是拼命地找出線索。
「是一個……黑色頭發的男人。」
那是一個,黑發紅眸的男人,眼眸像野獸一樣,充滿冰冷的血氣。他好像只是路過散步,見到三刃打殺時間溯行軍的過程,對他們的存在十分感興趣。
男人臉上的笑容很自信,他想知道關於時間溯行軍的情報,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死後會像煙霧一樣消失。明明並不是鬼怪,卻奇妙得令人好奇。
之後打起來的原因他們忘記了,只記得那男人的恢復力想當強大,鶴丸國永拼著傷砍掉那個男人的脖子,卻發現他的身體在瞬間痊愈。
三刃的攻擊對他沒有任何效果。
而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離那人比較遠,原本大和守安定對上時間溯行軍時受了傷,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看到不對趕過來時,只能見到那個男人離去的背影。
鬼舞辻無慘並沒有把這些刀劍們都干掉,見到他們像普通人類一樣會受傷、會出血,失望地失去了興致。
但是,即使他放過了三刃,但是攻擊中卻是帶著毒的。三刃失去理智,加州清光和三刃交手,然後被打成重傷瀕死。
大和守安定見情況不對,當即決定帶加州清光離開。
「情報只有『愈合能力異常強大』,這一點嗎?」
「還有黑發紅眸,頭發是卷的,很好認,像海草。」
「嗯……」
這點情報不太夠啊,鬼舞辻無慘居然有這麼厲害嗎?
未凪的眉皺了起來。
「也夠了,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好。」未凪收起紙筆,「謝謝你們的配合,好好休息,再過一周我們就回本丸。」
當天晚上,未凪開始給鬼殺隊的主公寫信,她特意標注了「愈合能力超強」和「攻擊帶毒」這兩個特點,至於模樣,就如同一期一振所說的那樣,黑發紅眼。
原本未凪還想照著加州清光的樣子畫鬼舞辻無慘,讓三刃稍微修改。不過他們不記得那家伙的具體模樣,只能作罷。
寫完信,把新制作的紫藤花毒一同讓鎹鴉送回本部後,未凪暫時把五刃丟在租住的小院子裡。
她要把緣一送到美緒那裡去。
之前買的馬還在,他們大可以騎著馬回到醍醐國和酒伊國之間的交界之山。這樣就不用浪費時間在步行上,大致3天就能抵達。
未凪是學過騎馬的,她家雖然沒有養馬場,不過中學時倒是上過一次馬術課。馬術老師示範過怎麼騎馬之後,未凪就學會了這項技能。
她熟練得不像第一次上馬的人。
祖母喜歡的是傳統的文化,喜歡擁有時代感的東西,古董、歌舞伎等。未凪經過一個城鎮後,買了一個頗有特色的花瓶,打算之後拿回去送給祖母。
哥哥也挺喜歡古董,還有時代劇。也不知道是不是父親特意培養的,愛好和祖母像得不行。
同樣的禮物不好送給兩個人,未凪決定去萬屋找些有趣的小玩具,送給哥哥。
她打算這次任務結束之後,申請回現代一趟。
三天後,未凪帶著緣一、狐之助,還有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當初與美緒一行人分別的地方。
之前借住的百鬼丸和多羅羅已經不在了。
美緒和阿竹弟弟帶著一群孩子歡快地跑出來,幫忙抱走各種行李。
「還是未凪姐掛念我們,」阿竹弟弟笑嘻嘻地撒嬌,「多羅羅他們都沒回來過,連信都不送。」
旁邊的小孩子白了阿竹一眼:「阿竹哥,我們都不會寫字啊,寫信回來也沒用。」
「什、什麼啊!我最近可是在努力學習哦!」
孩子們嬉笑起來。
美緒很開心,她親自下廚,做了一頓香噴噴的飯。之前一片荒蕪的土地長出了不少綠葉,未凪還發現他們圈了一小塊水田,用來種稻谷。
晚飯過來,未凪和美緒說清楚了來意。
她要把緣一留在這裡。
「我之後不方便帶緣一。」
「但是……那孩子……」
「他知道的。」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如果那孩子想走……」未凪猶豫了一下,「不用阻攔他。」
未凪留下了一小袋小判,還有驅鬼效果的紫藤花包和香粉。
在美緒這裡住了一晚,未凪便要離開,她離開的時候,那群孩子拽住了馬的尾巴,不舍地挽留。
「未凪姐,怎麼這麼快就走了,再住一晚嘛……」
「就是啊,我們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你說哦。」
「未凪姐……」
但是不走不行,未凪和那五刃特意約好一周的時間,就是怕自己拖拖拉拉不舍得走。
她翻身下馬,孩子們以為她改變主意,歡喜的湊前。
未凪一個個地摸摸他們的頭頂。
「抱歉,我還有事要做。」
緣一就站在這群孩子的外圍,未凪朝他招招手,那孩子才走過來。
未凪捧著他的臉,一個吻落在他額頭上的斑紋間。
深紅色的眼眸倒映出少女溫柔的笑容。
「十年後再見。」
「好。」
十年後再見。
第56章
常春的本丸換成了冬景。
庭院中的池水裡沒有鯉魚, 也見不到偶爾飄落的花瓣。它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還有三兩片雪花打著旋飄落下來。
未凪坐在行廊上, 腳下踩著厚厚的雪。
狐之助連夜趕出來的毛絨絨的鞋子落在雪上, 雪水緩慢地浸濕鞋子, 碰到微涼的腳背。
她像感覺不到似地垂下眼眸, 手裡還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茶水燙得杯壁溫度頗高, 把冰冷的指尖刺激得通紅。
雪還在下著。
翠綠的庭院披上一層銀霜,就連輕輕呼出的氣也化作一團白霧。
雪看多了其實也沒什麼好的。
未凪喝完茶,吃完茶點。狐之助便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收走杯碟後,還順手替審神者大人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風。
披風還是狐之助做的,自從審神者大人從戰國時代回來,把庭景換成冬景之後,狐之助連夜趕工,作出一套漂亮又保暖的衣物。
包括睡衣,鞋子, 披風……甚至還有耳罩以及帽子。
管家狐相當盡責, 未凪並不排斥。她還是怕冷的,披風剛好讓她身體暖和起來。
只是她在發呆的時候懶得動彈, 才讓自己像雕塑一樣呆坐著,任由雪水沒入鞋底。
每日例行發呆完畢, 未凪站起來, 抖抖鞋子上面的雪。狐之助早早發現審神者的壞習慣, 給她拿了一對新鞋。
未凪換完鞋子,站在原地稍微猶豫。她想了想,還是改變了以往的習慣,暫時不回天守閣。
她朝著演練場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演練場時,就已經聽到了刀劍男子們交流時的聲音。他們熱切地討論著對手劍道上的不足,互相指導,互相進步。
未凪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才決定踏入演練場。
她一走進去,暫時休息的五刃便發現了她的身影。長谷部速度最快,他眼睛一亮,水都不喝了,放到一邊飛快地跑上前來。
「主公!」
「嗯。」未凪平淡地應聲。
長谷部的熱情不減,他也不問未凪過來干啥,畢竟當本丸的管家,就要懂得揣摩主公大人的意思!
主公大人一定是來看他們的進度的!
熱情的青年男子速度飛快地搬來一張凳子,擦干淨後讓未凪坐下。他還抽空倒了一杯熱茶,溫度恰好地塞進主公的手中。
狐之助嘆為觀止。
雖然對審神者大人和狐之助來說,這可是實打實的兩個月,但是對本丸裡等待著的五刃來說,不過是短暫的24小時。
僅僅是24小時,長谷部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不愧是他狐之助欽定的下任管家,就是聰明!
聰明的長谷部不僅能把審神者大人照顧得很好,甚至還懂得怎麼找話題。他開始報告每日的進度,並且邀請主公坐在這裡看他們對練。
在長谷部求獎勵的時候,螢丸和浦島虎徹兩刃跑過來,擠開長谷部,利用小孩子的體型傾身上前。
「主公。」
「主公!」
經歷過戰國時代,未凪對小孩子不再排斥,她放下杯子,摸了摸兩刃的頭。
「嗯。」
那一聲回答比之前要柔軟許多,就連眼眸,也變得更加溫柔。
「主公是在任務期間遇到什麼好事嗎?」浦島虎徹眼尖的發現不同,好奇地問道。
未凪一愣。
她收回手,露出淺淺的微笑。
「是啊,遇到了很好的人。」
這還是本丸裡的新刃頭一次見到主公的笑容,以長谷部為首,表現得更加賣力了。他們對練時的組別並不固定,畢竟是單數,固定的話,總有一刃會落下。
未凪一邊看,一邊給予指點。她從緣一那邊學來的視線能夠迅速地捕捉每一個招式的缺點,能看到他們發力時哪裡用力不對。
不過是一個下午的時間,五刃對主公的實力有了更明顯的感受。歌仙兼定率先離開演練場,他需要做五刃的晚餐。
未凪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讓狐之助跟了上去。
「狐之助,去幫歌仙。」
她今晚吃的食物和其他五刃是一樣的。
之前無形豎起的牆被未凪親手打破,一頓飯吃得很開心。之前幾刃害怕吵到主公,現在吃飯時,還會討論事情。
吃過晚飯之後,未凪讓幾刃留下來,狐之助則是把收拾好的玩具拿走。
「本丸的人是不是太少了?」未凪問道。
未凪回來時,五刃就在庭院中等待著她的歸來。她頭一次被狐之助以外的人期待歸來,心中升起奇妙的感覺。
那麼大的地方,只有五刃在,等到他們出陣,未凪還可能會接一些自由任務做。到時候迎接她的,大約是空蕩蕩的本丸。
她原先可以忍受那麼冷清的場所,但是……
未凪想到了緣一。
那孩子很怕寂寞,去哪裡都跟著。未凪每次轉頭,都能看到他站在不遠處跟著。
連那麼小的孩子都會怕寂寞……本丸裡的刀劍男士也會害怕冷清的吧?
長谷部第一時間想起了主公大人的過去,他下意識的反駁:「沒有的,人少也挺不錯——」
他對上了那雙平靜的眼神。
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此時漾開了細細碎碎的漣漪。她是認真地在為幾刃考慮,認真地聽取意見。
長谷部把那違心的話吞回肚子裡去。
「人多起來也好,這樣就有更多的時間鍛煉了!」
「那那,主公,我可以申請召喚愛染國俊和明石國行嗎?」
「啊,我想見到兩位哥哥,長曾彌虎徹還有蜂須賀虎徹!」
「哈哈哈,我是不是也該提一個名字才好呢?」
「你們幾個!不要得寸進尺啊!」
未凪一口氣做了十個召喚符,讓長谷部自己選擇到底要召喚誰才行。她現在已經學會不去在意太多,以往的記憶是過眼雲煙,倒不如決定好應該從哪個時間點回去現代。
原本未凪想著,什麼時候來的,就什麼時候回去。但是她身上的變化太明顯了,她想了想,覺得哥哥大概是沒辦法接受的。
祖母可能有所准備,但是哥哥……
未凪的哥哥比她要大三歲,目前正讀大學。他和他的朋友們剛從波士頓回來不久,未凪臨別前,還給參加了哥哥和他的朋友們舉辦的回國聚會。
那時候未凪是很羨慕哥哥的。
哥哥他有一群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高中時一起開了個社團玩,一起去波士頓留學,十分要好。
未凪還沒有遇到那樣的好朋友……但是,她現在也有了十分在意的人。
跨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可以永遠銘記的生死之交好友。
未凪想把這些說給哥哥聽,他一定會為她高興的。
長谷部做事靠譜,鍛刀室裡還放著許多把刀,他結合幾人的需求,還有審神者大人的經歷,千選萬選,挑中了有用的十把刀劍。
其中一把是審神者大人一直掛在腰間的小狐丸,被寵愛了許久的刀劍終於要化形了,長谷部心情很復雜。
刀劍召喚是需要時間的,未凪沒有去鍛刀室加速的意思。她想要回去現實而寫的申請書已經批復下來,上面蓋有時之政府的准許證。
未凪翻來覆去看了很久。
上面的證未凪看過兩次,可是光是看著,卻讓她這雙眼睛解析不出來。她對於靈力完全是門外漢,這種加了密的陣她只能解析表面。
簡單的說,這個陣難以仿造。
就跟穿越時空時的門一樣,未凪踏入那道門那麼多次,也沒能把裡面的機關看全。一睜眼一閉眼便是另一個世界,哪有那麼多時間去看呢。
等刀劍們小心翼翼地放好召喚符之後,未凪再集合,向幾刃說出接下來的打算。
「我要回去現代一趟,」未凪說道,「狐之助會跟著我一起走……長谷部,本丸還是暫時交由你來打理。」
「是!」
「你們帶新的刃熟悉本丸,教一下常識……嗯……然後讓他們和你們一樣,去演練場訓練吧。」
未凪很快就安排好事情,她回現世的話,本丸的流速又和執行任務時並不一樣。雖然可以申請調整,但是它太麻煩了。
正巧,刀劍男士們需要成長的時間。
長谷部領命。
「放心吧,主公!我長谷部一定會監督好他們的!」他意有所指地看看那一位做事總是慢吞吞的「老爺爺」。
「老爺爺」三日月好脾氣的笑了笑。
「那就麻煩你了。」
未凪說完之後,也不需要狐之助准備什麼衣服。她從萬屋買來了漂亮的禮物盒,將古董花瓶放了進去。
還有給哥哥以及哥哥的朋友的小玩具,給哥哥的女朋友的充滿年代感的小發飾,還有要送給母親那邊的東西……
這樣收拾起來,倒是裝滿了一整個行李箱。
她當初來到本丸的時候,便是拖著這麼一個箱子過來的。
未凪伸出手,狐之助順勢跳上去,沿著審神者大人的手臂往上爬,在肩膀上窩下。
蓬松的尾巴像圍脖一樣耷拉在她肩上。
「我出發了,」未凪轉身,和五刃道別,她稍微猶豫,再加了一句,「我會給你們帶禮物的……還有那10個新同伴。」
踏入時空之門時,未凪還聽到長谷部感動的哭嚎聲。
邁出的步伐跨越了時空。
現代的時空之門設定的地點是一間無人的神社,處在半山腰。
未凪回到現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手機打電話。
「哥哥,」她的聲音很輕,像一只離開牢籠的小鳥,「我回來了。」
第57章
打完電話之後, 未凪拖著行李箱,抱著狐之助在原地等待。荒廢的神社離市區有些遠, 也很少人回過來祭拜。
她當初從這裡出發時, 哥哥和祖母都止不住懷疑真假。直到親眼看到時之政府的人從時空之門走出來, 他們才相信這是真的。
畢竟這裡實在是太破爛了。
前面的鳥居紅柱下長著一大團青苔, 後面的供奉屋邸散發著奇怪的霉味。森林兩邊的樹上, 還掛著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放上去的繩索。
神社的出口有一條長長的石梯, 未凪就站在石梯的上方,抬頭看天上的雲。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很藍,有雲,不怎麼曬。
現世的空氣沒有本丸的好,不過未凪很喜歡現世。她發著呆等哥哥找人來接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狐之助的叫喊聲中回過神。
狐之助看到山腳下奔跑而上的身影。
「審神者大人!」小狐狸眼尖的邀功,在未凪發呆的時候,他一直幫忙注意石梯下面的情況, 第一時間發現有人過來, 「有人過來了!」
「嗯。」
跑過來的人走得很快,腿長有優勢。未凪還看到他身後跟著一大串的人, 不過其他人走的慢悠悠地,根本沒他跑得快。
很快, 有著漂亮金發的青年的臉逐漸的清晰, 他一抬頭, 便看到石梯盡頭上的人。
金發的青年露出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小渚!」
那是未凪——真名須王渚的少女的異母哥哥,一個金發紫眸的混血青年,須王環。
是須王渚最喜歡的哥哥。
黑發蜜眸的少女展開微笑,清麗動人。須王環察覺到一絲不對,但是再見的喜悅環繞在身邊,讓他暫時忽略了這一點。
他幾乎用跳躍的方式跑了上來,才剛踏上最後一步石梯,便張開手,給予熱情又溫暖的懷抱。
「啊啊啊小渚!哥哥好想你啊!」須王環抱著可愛的妹妹,無法忍耐地蹭著她的臉頰。他像極了大型的金毛犬,恨不得把「主人」的全身都舔遍。
須王渚任由哥哥動作,她伸出手,拍拍哥哥的頭。
「嗯,我也很想哥哥。」
雖然語氣比以前要冷淡,平靜地像毫無波瀾的湖。但是須王環卻敏銳地捕捉到語氣中的喜悅,更加開心了。
須王環把妹妹抱起來,像哄孩子一樣轉了個圈。
「小渚是不是長高了?」
「嗯。」
「還變瘦了……」
「嗯。」
「但是還是那麼漂亮!」
「……嗯。」
再見的喜悅慢慢的冷卻下來,須王環終於意識到妹妹的不對勁,他擔憂地把妹妹放下來,伸手探上她的額頭。
「小渚怎麼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是生病了嗎?」
須王渚微微張嘴,搖了搖頭:「沒有生病。」
她進入了問一句答一句的模式。
「但是……」
「先回去吧,哥哥。」
「好……」
大型的金毛犬冷靜下來,咋一看十分落寞。須王渚猶豫了一下,把狐之助塞到須王環的懷裡。
「哥哥,我的管家狐,狐之助。」
「管家狐?」
「……嗯,」須王渚點點頭,「他很厲害。」
「哎呀,真的嗎?」須王環一掃之前的失落,把狐之助舉起來。
小狐狸乖巧地任由他看。
「他身上的花紋是什麼?」
「是契約。」
狐之助是用式神的方法來與審神者契約的,他和那些刀劍付喪神們不一樣。
哥哥幫她把行李拎下去,行李並不重,須王渚也不去爭這一點。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家裡的保鏢們都在山下等著。
包括哥哥的朋友在內,除了須王家的幾位,其他人都不知道為什麼「去國外游玩」的須王渚,會出現在荒無人煙的廢棄神社上。
須王渚禮貌地和其他人打招呼。
她認識哥哥的朋友,卻和他們並不是很熟。但是哥哥的女朋友藤岡春緋,須王渚還是很喜歡的。
乖巧的孩子率先給春緋姐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姐姐。」
藤岡春緋和須王環對視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的察覺到妹妹的異常,十分擔憂。
但是他們貼心的沒說出來。
一行人轟轟烈烈的過來,又吵吵鬧鬧地歸去。哥哥的朋友們注意到他身上的小狐狸,紛紛伸出手。
「啊呀好漂亮的小狐狸啊。」
「這是什麼品種?」
「好乖啊……」
須王渚和哥哥姐姐們坐同一輛車,幾輛豪車跟上,一同回到須王家。
和須王渚的老派作風不同,須王家的府邸充滿了西式的味道。大門旁窩著兩只曬著太陽的獵犬,狐之助扒在車窗上,定定地注視外面的一切。
這些他都沒見過。
須王渚和春緋姐姐坐在一起,她一路安靜地不說話,臉上也沒有笑容。
兩個月前,須王渚還是個會熱情撲上來喊「春緋姐姐」的孩子。
這副模樣,讓須王環想起了兩人的初次見面。
跟著祖母一起長大的女孩子擁有超乎旁人的沉靜,她安靜時的模樣像畫中的人,能一動不動地坐著,半天不動。
就算是微笑,也相當的有禮……也僅僅是有禮而已。
須王環用熱情融化了他的妹妹,像笨蛋一樣,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祖母並沒有阻止,她並不討厭擁有熱情的孩子,也暗地裡嘆氣。
祖母也喜歡須王渚露出和哥哥相似的,擁有活力的笑容,那樣才像那般年紀的孩子。
事情好像往好的方向走,但是——
作為哥哥的須王環看不得妹妹再次縮回龜殼裡,一回到家,他和春緋便借著要幫妹妹收拾行李的理由,一左一右地坐在須王渚的兩邊。
地點在須王渚的房間。
她的房間還和走之前一樣,女僕們很用心的保管好裡面的物品,每天都有人進來擦干淨灰塵。
她房間外面有個小客廳,和房間是連在一起的,如果有要好的朋友,可以帶她們過來玩。
不過這裡只有女僕,還有家人才進來過。
春緋姐姐大約也勉強算是年齡相近的女孩子。
「小渚,你老實和哥哥說,」須王環沒忍住,在妹妹面前蹲下來,「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須王渚不知道應該怎麼把發生的事情告訴哥哥。
她在最開始受傷的時候,就要求時之政府的不要通知家裡人。因為知道他們除了擔心之外,還會任由她逃避般的回到家人的懷抱中。
就連祖母,也不會讓她繼續呆在時之政府。
但是她不甘心。
一方面是害怕預想的會成真,一方面對自己的失敗感到不甘。她那個時候是怎麼過來的呢?好像每天都在發呆,眼神放空地看著白白的天花板。
前來幫她治療傷口的是一位名為「天一」的神將。
那位女性神將擁有轉移傷口的能力,她及時的趕來救了須王渚一命,才把她從死亡關頭搶救回來。當時的須王渚還處在昏迷當中,醒過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身上的傷口好了,心裡的傷口卻一直在擴大。
她發生了靈力暴動。
暴|亂的靈力可能感知到須王渚的心情變化,一直讓她處於痛苦之中。她修養了幾個月,才讓體內的靈力安靜下來。
經此變化,須王渚體內靈力的量更多了,多到令人驚恐的地步。因為發現她潛力可怖,時之政府派來的人對她更加盡心了。賠償很多,小判堆積成山,甚至還任由她挑選刀劍。
來人暗示她,只要她在本丸做夠兩年,就可以晉升到時之政府本部去。
可是須王渚對這些已經不感興趣了,她寧願把刀劍付喪神束之高閣,也不願意再召喚那些……會背主的刀劍。
然後時間治愈了她的傷口。
作為「未凪」的時候,她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會細心照顧人的煉獄杏壽郎,與她手牽手一起逛街的好友甘露寺蜜璃,會在她為難時為她說話的灶門炭治郎,很煩人卻也很溫柔的我妻善逸,以及像個小尾巴一樣依賴著、信任著她的緣一。
須王渚彎下了眼眸。
「我沒事,哥哥,」她把哥哥放在她膝蓋上的手抓住,溫暖又寬厚,手指細長,「哥哥,我想聽你彈琴……什麼都好。」
哥哥的琴聲很溫柔,那段時間,陪伴她入眠的便是哥哥的笑容和鋼琴聲。
須王環一愣,答應了她的要求。
輕柔的鋼琴聲響起,須王渚和藤岡春緋並排坐著,狐之助窩在春緋姐的手上,圓滾滾的眼睛盯著前方優雅奏琴的青年。
審神者大人的哥哥真好。
須王渚一邊聽,一邊閉著眼睛,喉嚨裡發出淺淺的吟唱。一雙溫暖地手摸上了她的臉頰,身旁溫柔的春緋姐姐朝她微笑,輕柔地摸摸她的頭。
「小渚,歡迎回來。」
春緋姐姐的聲音太溫柔了。
溫柔得能讓人流下眼淚。
須王渚靠在她的肩上,她閉上眼睛,掩蓋眸內的霧氣。
哥哥和姐姐都是溫柔又體貼的人,他們察覺到須王渚暫時不想說出自己的經歷,便順著她的意願,避開那部分。
她握住春緋姐姐的手,那雙手順著她的力度,貼緊她的臉頰。
「……謝謝,春緋姐姐。」
她回到家了。
第58章
自從未凪回家, 恢復須王渚的身份之後,狐之助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沒有了用武之地。
須王家的女僕很多, 她們打從心底裡尊重又漂亮又溫柔的大小姐,就連幫忙洗頭發這個,也是她們從大小姐小時候開始培養起來的。
渚小姐的頭發很長,長到腰的地方。在狐之助盡心保養之下, 依舊光滑柔順。
晚上,女僕姐姐們擠開狐之助, 笑著替渚小姐洗頭發。
狐之助就在邊上看著。
「哎呀, 渚小姐的頭發保養得不錯呀,」女僕姐姐笑著說道,拾起那一縷柔順的發,「看來有乖乖的去做美容哦。」
須王渚這個人,其實是很怕麻煩的, 從小到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發呆。她的哥哥須王環被接回家之後,帶著她到處玩, 才慢慢改掉發呆的壞習慣。
女僕姐姐們樂見其成,在其中還出了不少力。
這麼怕麻煩的渚小姐, 在國外玩了兩個月, 頭發光澤度還是那般烏黑順滑。
須王渚偏過頭, 視線和狐之助對上。
那只小狐狸被搶了工作,失落地在一旁看著。沒有審神者大人的允許, 他不敢隨意開口, 就怕「狐狸說話」這一點異常, 嚇到普通人。
審神者大人洗完頭之後,後續還有沐浴。女僕姐姐怕狐之助會搗亂,便把他帶了出去。
一個小時之後,渾身冒著熱氣的審神者大人新鮮出爐。狐之助想撲上去,被女僕姐姐眼疾手快地抓住。
「來,現在輪到你洗澡了。」
女僕姐姐溫柔地說道。
狐之助:「嚶?!!」
小狐狸的抗議無效,他朝審神者大人投來求助的眼神,審神者大人看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
「你也該洗一下了。」審神者大人認真地說道。
於是狐之助被女僕姐姐們拎了進浴室。
須王渚洗完澡之後,換上了新的和服。她去時之政府工作,加上執行任務的時間,滿打滿算也有一年了。
按照心理年齡計算,須王渚今年16歲,但是實際上,在現世中,她身份證明上依舊是15歲。
現在的她只有15歲,新學期即將在一周後到來。她離開家裡,前往時之政府讓她接受的本丸之前,已經選好了要去的學校。
原本須王渚是要去櫻蘭高校的。
不過哥哥須王環剛好和須王渚差了三個年級,跟過去也沒意思。哥哥也希望她能在高中找到好朋友,他和春緋姐姐商量,最後給了須王渚幾個建議。
須王渚挑了挑,選了一家新貴學校。
私立冰帝學院高等部。
冰帝和櫻蘭一樣,幼兒園到大學都有。但是櫻蘭在教育上數一數二,相當出色,裡面培養的名流大多十分優秀,包括教師資質在內,全都是頂級的。
但是須王渚並不需要。
這個家裡的人誰不知道,須王家的二小姐須王渚是絕世的天才呢?她就讀學校根本不需要挑選什麼資質,她按部就班地上學只是因為家裡人的要求。
所以須王環和藤岡春緋,覺得冰帝最適合她。
冰帝是新貴學校,資質不差,生源當然也不錯,最主要是最近風頭更勝,學生青春活潑(運動社團成績上佳)。須王環還抽空去看過,發現裡面校風不錯,沒有發現欺凌現像。
——就它了!
於是須王渚的高中學校便決定了下來。
當然,最後還是她自己選的。
學校在幾天之後才有空,須王渚便待在家裡。哥哥和姐姐不知道在策劃什麼,這兩天總是躲著她走。
明明都快去大學報道了……卻還是抽出時間來為她准備驚喜。
須王渚便按照他們的想法,平靜地等待著。
從大正時期帶回來的禮物已經送了出去,祖母看到頗有年代特色,並且是真正地從那個時代帶回來的花瓶時,內斂的臉上露出笑容。
祖母很喜歡須王渚的禮物。
從萬屋買回來的小玩具也讓哥哥帶給他的朋友們,送給姐姐的發飾,這兩天都看到姐姐好好的戴著。
母親那邊暫時還沒去,自從和父親離婚之後,母親便像變了個人似的,快樂得滿天飛,全球旅游。
她還惦記著國內還要上學的女兒,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便給須王渚寄來那個地方的特色產品。有吃的也有穿的,有一次還寄來了好幾箱空運海鮮,她留了一點,其他的給哥哥拿去和朋友們分了。
別的不說,母親的品味還是很不錯的,須王渚的衣帽間放了不少母親給她買的衣服。即使在玩,母親也讓人關注須王渚的身量變化,她和縞婆婆有聯系,縞婆婆會定期把須王渚的報告發給母親。
剛回來時,須王渚還有些不適應。本丸裡什麼都沒有,她能看的東西也很少,只能在庭院裡發呆。
回到家之後,卻因為長久時間的脫離,對其他東西也逐漸失去了興趣。因為在家,還不能帶上佩刀,她偶爾坐下時,還會不自覺地摸上腰間的位置。
無論是日輪刀還是小狐丸,都在本丸裡。
熟悉的只有狐之助。
狐之助被女僕姐姐洗過之後,身上染上了淺淺的花香。這幾天他偷偷地跟著在廚房工作的女僕姐姐身邊,偷偷的看人家怎麼做好吃的甜點。
小狐狸嘗過審神者大人吃過的甜食,驚為天人。原來審神者大人日常吃到的食物就是這樣的嗎?難怪她一開始不習慣呢……
哥哥和姐姐准備的驚喜很快就來了。
須王渚早上吃過早飯,剛擦完嘴,就被哥哥帶著上了自家的車。
姐姐今天沒在。
春緋姐姐雖然在須王家有一個專屬的房間,但是她並沒有搬進來住。她現在和哥哥一起在櫻蘭私立大學上學,讀的的法律專業,平時也很忙,就算是放假也在努力學習。
姐姐希望自己變得更加的優秀,以後能幫上哥哥的忙。
「小渚,把今天的時間放心的交給哥哥吧!」在車上,須王環信心滿滿地說道,「一定會讓你喜歡起來的!」
哥哥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須王渚突然升起了一些期待,她彎了彎眼眸,應聲:「好。」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須王環從另一邊下來,特意過來替妹妹拉開車門。他十分紳士地彎下腰,伸出手。
「來吧,我可愛的公主殿下。」
哥哥哄女孩子還是很有一套的,他當時還在讀高中,便和朋友們一起組建了一個社團,社團裡專門陪大小姐們聊天,哥哥因為外貌和體貼,指名率一直維持在社團第一。
須王渚還好奇的去玩過。
哥哥牽著她的手下車,車停的位置剛剛好,腳下是鋪得整齊的紅地毯。
「這裡是……?」
「啊,這裡是光和馨的家。」
光和馨姓常陸院,兩人是雙胞胎,和春緋姐姐是高中同班同學,也是哥哥姐姐的好朋友。
不過升上大學時,兩兄弟沒有去櫻蘭大學就讀,而是選了一間美術學院。
他們像常陸院夫人一樣,對設計產生了興趣。
「來吧,他們都在裡面等著哦!」
須王渚剛踏上紅毯,才邁出一步,前方便落下了花雨。
各色的花瓣散發著淡淡的香味,絮絮地落下,鋪滿紅毯。她有些無措地回過頭,哥哥就在紅地毯的盡頭看著,鼓勵她往前走。
紅毯走了一半,花瓣雨變成了糖果雨。第一顆糖果快要砸到她身上的時候,哥哥已經跟了上來,撐開傘。
花香夾雜著甜味一同落下,須王渚伸出手,抓住了一把糖果。
是巧克力。
「哥哥……可以吃嗎?」須王渚問道。
「當然可以啊!」
她剝開糖紙,甜甜的巧克力在嘴裡融化,她終於露出來到這裡之後的第一個笑容。
「很好吃。」
初步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須王環歡快地把妹妹帶進了屋邸。有人早早的在門口等待,無聲地替尊貴的客人拉開大門。
「歡迎光臨!」
門裡是櫻蘭高等部男公關部的成員們,他們如今比以往成熟了許多,換上了得體的西裝。
就連春緋姐姐,也把頭發盤了起來,換上了干練的西服。
一進門,須王渚就感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
常陸院的雙子首先走上來,從須王環手中牽走了友人的妹妹。金發紫眸的王子殿下在後面怒目而視,兩兄弟視而不見,笑著把須王渚帶到椅子上坐下。
「歡迎你的到來,公主殿下。」
春緋姐姐送上了熱騰騰的茶點,姿勢優雅地放在須王渚的面前。
「吃蛋糕嗎?很好吃的哦!」年紀最大卻看起來最小的Honey前輩天真愉快地說道。
須王渚順從地點點頭。
送上的蛋糕新鮮度很高,似乎是剛做出來不久。須王渚在眾人的注視下,挖了一小塊吃下。
「……很好吃。」
喜歡吃甜食的公主殿下如此評價。
「喜歡就好,這可是春緋親自做的哦!」
須王渚把視線投向春緋姐姐。
春緋姐姐朝她微笑,像是松了口氣般地歪歪頭:「你喜歡就好。」
可愛的Honey前輩在須王渚身邊坐下,他把珍愛的小兔子放進她的手中。
「你喜歡小兔子嗎?」
「喜歡。」
「那你笑一笑吧,」長相幼齒的前輩露出花朵般可愛的笑容,「環很擔心你哦……說你回來之後,都不向他撒嬌了。」
「笑一笑吧,公主殿下要笑起來,才更好看哦?」
第59章
之後哥哥的朋友們給她表演了好幾個劇目。
明明是天子驕子, 但是哄人卻像哥哥有一套,隨心又可愛。須王渚認真地看著, 看到轉換了性別的灰公子(灰姑娘)哥哥和公主(王子)姐姐時,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哥哥——你的妝怎麼回事啊——」黑發蜜眸的少女突然笑彎了腰,她眼角還有笑出來的眼淚,捂著肚子笑紅了臉。
那樣的須王渚實在是太可愛了。
狐之助還是第一次見到審神者大人笑得如此開懷, 她笑著笑著,埋在手裡的臉開始流下眼淚。
從狐之助的角度往上看, 能看到她指縫裡溢出的那些淚珠。
小狐狸擔憂地躍上座椅, 但是審神者大人恢復得很快,她不著痕跡地擦掉那些忍不住流下的眼淚,再抬起頭時,笑容燦爛。
「謝謝,哥哥的灰姑娘演得很好哦!」審神者大人給自己的哥哥打氣, 「哥哥和姐姐都很棒!」
須王環臉上的妝是光和馨幫忙畫的,這兩人在化妝方面手藝不錯, 不過這一次,特意給友人臉上加了點東西, 讓他看起來更加滑稽。
本來就是演的灰姑娘嘛, 可笑一點還可以形成反差。
台上的須王環因妹妹的開懷笑聲演得更加盡心了。
老套的故事還在繼續, 不過他們相當用心,把故事的背景換了一下。須王渚從來沒表現過自己的特殊喜好, 除了喜歡吃甜食以外, 其他東西似乎引不起她的興趣。
這一次回來, 她竟然給藤岡春緋帶來了一款富有年代特色的發飾。
幾人對著發飾研究了好幾天,推斷那應該是戰國時期的特色古董發飾。
於是灰姑娘的故事不僅被迫性轉,還轉移到了戰國時期。
所有人都換上了頗有年代感的和服,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回到了那個年代一樣。
須王環腰間還掛著一把刀。
那個年代的武士到處都是,不過一個灰姑娘為什麼還要帶刀呢?
背景板的常陸院兄弟從舞台下退出來之後,在一旁吐槽。
「肯定是覺得有佩刀比較帥吧?」
「絕對是。」
不過搭配上須王環的妝容,就更奇怪了。
灰姑娘的劇本魔改得很厲害,須王渚認真地看。她的哥哥果然很有趣,好好一個灰姑娘的劇本即興演出,他突然抽出刀,打倒了「王子」春緋姐姐旁邊的護衛Honey前輩和铦之塚前輩,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搶走「王子」姐姐。
「想要把王子救回來,就准備好贖金吧!」灰姑娘膽大包天地說道。
意外的展開讓場上的人一臉懵逼,以春緋姐姐為最,她迷茫地被扛走,被迫在舞台上轉了好幾個圈。
Honey前輩很快接上了隨心改動的劇本,立馬追了上去。
「站住!你這個無禮的賊人!快點把公……王子殿下還回來!」
一場拉鋸戰就此展開,平時注意鍛煉的須王環卻是比不上武力值可怕的Honey前輩,他拔出刀,刀被打掉,王子姐姐也被搶了回去。
灰姑娘痛苦地捧著心,浮誇地坐在地上,哭訴著王子的狠心。他假哭著吸吸鼻子,極力的伸出手——
「不!把王子還給我!」
明明剛才還在說要王子就得准備贖金呢!這是舍不得贖金吧!灰姑娘到底怎麼回事啊?!這不是灰姑娘吧,是土匪啊!
狐之助在內心裡吐槽,但是他旁邊的審神者大人卻看得很開心。謝幕的時候,還特意站起來,為精彩的演出而鼓掌。
「哥哥和姐姐都好厲害!前輩們也很棒哦!」
「小渚喜歡就好!」
須王環頂著常陸院兄弟給他化的妝從幕後出來,他想看自己被弄成什麼樣,藤岡春緋衣服還沒換下來,笑著拿出一面小鏡子。
「給你。」
鏡子裡照出須王環的臉,他瞪著裡面醜醜的妝容,轉頭對著常陸院兄弟,手指指著臉頰上兩團紅色。
「這是腮紅?!」
「是腮紅啊,」常陸院光挑起眉,「左右對稱,多符合灰姑娘的身份啊。」
「沒錯沒錯,畢竟是灰姑娘嘛。」常陸院馨點點頭。
須王環一下子就理解了這兩兄弟的意思,悲憤地反駁:「灰姑娘也是貴族小姐啊!就算再落魄,也是個美人!」
常陸院兄弟露出驚詫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呢,灰姑娘在這個時候就是醜女啊,不然繼姐們怎麼會嘲笑她呢?」
常陸院兄弟扮演的是灰姑娘的兩位繼姐,表演時把惡毒演示得淋漓盡致,差點把須王環打擊到牆角蹲蘑菇。
須王環吵架永遠都吵不贏諸多借口的常陸院兄弟,他只能頂著灰姑娘的妝容去妹妹須王渚那邊邀功。
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大型犬。
「小渚,怎麼樣?哥哥的表演很不錯吧!」
須王渚豎起大拇指。
「哥哥超棒!」
須王環開心得不再計較妝容醜的事,他和藤岡春緋一起去卸妝。
接下來的表演是Honey前輩的,他沒有化妝,也沒有換下衣服,站在舞台中間,等待一旁的铦之塚前輩推出的大蛋糕。
餐車上的蛋糕至少有1.5磅。
Honey前輩眼睛發亮。
「接下來我要表演,一分鐘內吃完一個蛋糕!」
喜歡吃甜食的Honey前輩每天都要吃蛋糕,他速度很快,說好一分鐘就是一分鐘,吃得兩頰鼓得像倉鼠,非常可愛。
之後铦之塚前輩的節目是舉高高。
铦之塚前輩是幾人中最高的,他力氣很大,可以輕易地把須王渚舉起來。
她又笑了。
不是含蓄的笑容,而是真正開心的笑,眼眸彎彎。
須王環在一旁看著,落下傻爸爸一樣的感動淚水。
「嗚嗚嗚嗚太好了,小渚!」等須王渚落地,傻哥哥衝了上來,「小渚的笑容像天使一樣!」
傻哥哥又開始抱著妹妹轉圈。
一會兒還有常陸院兄弟舉辦的幾人小舞會,現在需要把須王渚親自打扮,兩兄弟把笨蛋王子殿下擠開。
「笨蛋殿下,妹妹我們先帶走了。」
須王環被擠在一旁:「什麼妹妹,這是我的妹妹!我的!」
他的叫喊兩兄弟根本沒理會,只有Honey前輩帶著铦之塚前輩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沒關系啦,小渚還是環的妹妹。」
「Honey前輩……」須王環十分感動。
「但是小渚也是大家的妹妹哦!」
心愛的妹妹被分享了,須王環蹲在牆角種蘑菇。藤岡春緋經過,拍了拍他的頭。
「別玩啦,快去換衣服。」
像他們這樣的名流後代,參加舞會的次數多不勝數。不過只是屬於幾人的舞會,須王渚還是頭一次參加。
常陸院兄弟沒怎麼給須王渚上妝,她本身就長得漂亮,睫毛卷翹黑如鴉羽,一頭漂亮的長發輕輕挽起,別上一根發簪,余下些許發絲,燙成小卷。
禮服是常陸院兩兄弟親手設計的,須王渚的身量由須王環提供。
小公主喜歡吃甜食,最喜歡的是糖果,常陸院兄弟本來想把裙子做成可愛的公主裙,不過回想一下當初小公主的樣子,還是換了一種風格。
今日再見,公主殿下長得更漂亮了,亭亭玉立。
令人驚恐的是,她的胸長得比身高還快,之前的尺寸完全跟不上。雖然拉鏈也能拉,但是視覺爆炸,要是讓公主殿下這麼走出去,他倆大概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於是兩兄弟合計,給小公主加了一件小披肩。
「完美,公主殿下很漂亮!」
常陸院光滿意地看著忙碌了好幾天的傑作,把小公主帶到鏡子前面。
粗糙了一年,沒想到還能在回來後看到自己漂亮的一面。須王渚定定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朝一左一右的常陸院兄弟道謝。
「謝謝。」小公主說道,「衣服很漂亮。」
換好衣服出去,就收到了一束鮮艷欲滴的鮮花。穿著白西裝的王子殿下彎腰伸手,英俊紳士。
「美麗的公主殿下,能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須王渚抱著花,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我的榮幸。」
開場舞是公主殿下和她的哥哥一起跳的,常陸院兄弟做的禮服下擺很大,轉圈時像花一樣漂亮。一曲過後,須王環讓出妹妹身邊的位置,包括春緋姐姐在內的所有人,都輪流和她跳了一支舞。
春緋姐姐習慣跳男步,她和哥哥跳舞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踩到哥哥的腳,十分可愛。
舞會只有他們幾個人,熱熱鬧鬧地玩到了入夜。時間長了,大家都累了,一起癱坐在超長的沙發上,周圍的女僕們幫忙處理後續,收拾客廳。
等女僕們齊刷刷的離開之後,抱著狐之助的須王渚站了起來。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她的笑臉上。
「謝謝哥哥姐姐,還有各位……」小公主露出相當可愛的笑容,「我今天過得很開心。」
「真的……非常感謝。」
她的視線移到認真聽她說話的哥哥身上。
「對不起……哥哥,讓你和姐姐擔心了。」須王渚用相較輕松的語氣道歉,「不過我真的沒事哦。」
「我這次出門……遇到了很多很要好的朋友。」
「我沒關系的。」
「所以……哥哥,不用為我擔心。」
「我沒事的。」
第60章
冰帝高中的入學儀式和其他學校比起來, 沒有太大的區別。須王渚入學的時候,須王環一行人過來送他。
俊男美女的組合總是養眼的, 更何況是一群閃亮的人呢。剛升入高中的少女懷春,站得遠遠的竊竊私語。
「那群人好帥啊!」
「是送那個女孩子過來的吧……她長得好漂亮啊……」
一行人習慣了當人群中最亮眼的崽,自動過濾旁人的議論。
「學校還行,沒有想像中的破爛。」常陸院光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點了點頭。
「好歹也是跡部家投資的學校,總不會太差的。」常陸院馨回答。
因為和想像中的庶民學校不太一樣, 常陸院兄弟很快失去了興趣。和兩人不同, 須王環興致勃勃。
「啊!那邊是自動販賣機吧?!」
「是賣飲料的那個嗎?」Honey前輩來了興致,「環,我想要一瓶果汁!」
「我也要。」
「我也是。」
結果還沒把須王渚送到教室門口,他們幾人就站在自動販賣機前面,一個個的買飲料。
須王渚也是第一次看到, 輪到她買的時候,她一個個的望過去, 竟然不知道要選什麼才好。
裡面的飲料她全都沒喝過。
「小渚沒有喝過這些飲料吧?」春緋姐姐立即了解須王渚的困惑,「有感興趣的嗎?」
須王渚猶豫了一下, 選了一瓶烏龍茶。
不知道萬屋有沒有這種機器賣, 看起來還挺方便的……到時候本丸的刀劍男士多了起來, 總得要有一些現代設備。
總不能讓他們在冬天的時候,口渴還要去廚房燒開水吧?
鬧騰的一群人把須王渚送去課室, 須王環在走之前, 還叮囑妹妹, 有事一定要及時打電話給他。
須王渚點點頭。
把哥哥姐姐和他們那一大群朋友送走之後,她才松了口氣。剛坐下來,還未知曉名字的同伴同學便湊了上來。
她自我介紹一番,期待著須王渚的反應。
「我叫須王渚。」
「須、須王……」同學的笑容立馬僵在臉上,她震驚地反問,「是那個須王嗎?!」
吵鬧的教室氣氛驟然寂靜,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須王渚的身上。黑發蜜眸的少女並不慌張,她一邊點頭,一邊把書包裡偷偷探出頭的狐之助壓了回去。
「嗯,須王。」
日本稍微有錢一點的家庭,誰不知道「須王」這個姓氏代表了什麼?
從冰帝中等學院升到高等學院的大部分同學聽到這麼名字,便放棄去打擾她。
有些人生來便和普通人不同,而這個「不同」,很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拉近的。因著階層差別過大,所以反而沒有什麼人敢上前接觸。
當初在櫻蘭中等部的時候,須王渚得到的待遇也差不多。她在學識、興趣上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若是家世相差太遠的人過來和她說話,會被其他人細聲說攀龍附鳳。
其實說起來,也是因為須王渚小時候的名字帶給同齡人的陰影太大了……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如此的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之前和須王渚說話的人聽完她的名字,小聲地道歉:「對不起……打擾了……」
完全沒了之前的熱情。
須王渚對此早有准備,她朝偷看她的新同學們露出微笑,親和又溫柔。
沒事,還有時間。
須王渚打算在現世呆滿一個月,中途請一周的假回本丸,這樣間隔一些時間,對外人來說,變化才不會太明顯。
開學的前幾天,須王渚倒是把班級裡的人的名字全都記了下來。時間衝淡了開學第一天聽到名字時帶來的震撼,須王渚周圍的同學見她好相處,多多少少還是會和她說話。
冰帝學院的教育和櫻蘭比起來差了一些,畢竟師資教育不是在同一個等級。須王渚倒是不在意那些區別,反正對她來說都一樣。
倒是有一些地方不太一樣,例如冰帝是有體育課的。
櫻蘭中等部的體育課和冰帝並不一樣,須王渚從來沒有上過公共體育課,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機制。
周圍的人說說笑笑,然後把同班的男孩子全都趕了出去。須王渚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同學便自在地脫下衣服,換上體育服。
須王渚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她根本不知道體育課要換衣服,根本沒有帶體育服過來。
旁邊的女孩子見她不動,在同班的慫恿下,小聲地詢問:「須、須王同學……你不換衣服嗎?」
有一個人開口,其他人再搭話便變得簡單起來。
「是不是不習慣在我們面前換衣服呀?」
「有可能……畢竟是那個須王家誒……」
「說起來其實我好奇很久了,為什麼須王家的大小姐要過來冰帝上學呢?」
須王家的產業涉及到許多行業,其中便有教育行業。頂流的櫻蘭學院便是須王家的產業之一,須王渚的父親須王讓,是櫻蘭學院的理事長。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須王渚全都聽見了。
須王渚一個個地回答問題。
「我不知道體育課要換衣服。」
「在冰帝上學,是想交朋友。」
她看起來太耿直了,耿直得有些可愛。女生們撲哧地笑出聲,距離一下拉近。
「須王同學好可愛啊。」
「對啊,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可愛呀。」
雖然須王渚沒有帶體育服,但是還是有同學借了備用的體育服給她。其實冰帝是有女孩子專用的換衣間的,不過從中等部升上來的女孩子們習慣在教室裡換,方便。
為了可愛的須王同學,她們帶她去換衣間,因為怕她會害羞,還特意在門外等待。
須王渚從來沒有穿過這種類型的衣服。
上衣有些緊,主要是胸有些大了,她最近在長身體,發育得快。借給她體育服的那位同學比較嬌小,她穿上去也不是說不合適,就是有些顯身材。
既然是體育課,那麼長發應該要扎起來。須王渚把手腕上那條發帶解下來,三兩下綁住過長的頭發。
她從換衣間出來時,外面的女孩子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須王家的大小姐。
家境不錯的同學講起了須王渚以前的事跡。
「其實須王同學在小時候就很有名了,」那位同學說道,「我有個朋友小時候是在櫻蘭上的幼兒園,有幸和須王同學同班……他說須王同學學習能力強到可怕。」
這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強到可怕?到底有多厲害呀……」
「哈哈哈哈我覺得他是在說笑啦,那時候上的好像是美術課吧,我朋友說須王同學上了一節課,就學會了怎麼畫油畫。」
「太扯了吧……怎麼可能。」
「對啊,藝術這種東西,又不是看一遍就能學會的。」
「所以說啦,我那朋友肯定是誇張的說法啦……」
須王渚在門裡面聽著,她沉默地等了一小會兒,等到外面的同學換了一個話題後,才推門出來。
借她衣服的那位女孩子還在。
「謝謝你的衣服,」須王渚特意向她道謝,「我會還你一套的。」
那位嬌小的女孩子受寵若驚地擺手,說話磕磕絆絆:「不、不用客氣……只是小事而已……」她偷偷地瞄了瞄須王渚的胸,再看看穿著同樣碼數的自己,不由地中了一箭。
這個差別……也太大了……
體育課的時間要到了,前往體育館的路上,須王渚的同桌開始和她介紹體育課的情況。
畢竟須王家的大小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臉茫然。
「我們上體育課,男女一般是分開場地的,只有田徑訓練時才會在一起。」同桌說道,「今天的課程是排球,在室內呢。」
排球這項運動,須王渚也沒有接觸過。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沒怎麼上過這種需要消耗體力的課。
在櫻蘭,她連馬術課也就去過一次而已。
上體育課之前需要熱身,一群青春靚麗的女孩子在體育老師的指揮下,繞著外圍跑圈。須王渚長得高,在前排,她跑的速度比其他人要快一些,好幾次被叫了下來。
體育老師把她單獨拎了出來。
須王渚跑了好幾圈,連一滴汗都沒出去,呼吸也不曾亂,體育老師便問她:「這位同學,你經常鍛煉嗎?」
少女想了想,覺得殺鬼趕路也算是鍛煉的一種,便點點頭。
「是。」
「你的體力很好,不過你的同學們很難跟上,」體育老師說道,「你下一次跟在別人後面跑吧,不要跑太快。」
「好。」
這一次的體育課,對須王渚來說的確是個新鮮的體驗。女孩子們跑完步之後開始做放松操,松松腿,然後開始腕部的顛球訓練。
體育老師示範了一次,須王渚便記住了她的肌肉走向。她在人群中間太顯眼了,其他人還是新手級別,只有她一躍,橫跨好幾個等級。
休息的時候,旁邊的同學問她。
「須王同學之前是學過排球嗎?」
「第一次接觸。」
「第一次嗎?!好厲害——」同學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你的球一直沒掉下來過誒。」
「嗯……其實很簡單,」須王渚解釋,「只要身體記住肌肉走向,時刻保持在那個度,就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普、普通人能做到記住肌肉走向嗎……?」
須王渚沉默了一下。
「應該可以吧……?」
「多訓練應該可以做到。」
不普通的須王同學如此補充道。
第61章
所謂的多訓練就能做到, 其實就是騙騙普通人的。畢竟人與人還是有差別的,就像是現在一樣。
普通人也不會只看一眼就學會啊!
提問的同學先是呆愣了一陣,而後聲音微弱地說道:「打、打擾了……」
她的反應和須王渚預想的不太一樣,少女思考了兩分鐘, 也沒能找到不對的地方。
應該沒有說錯話吧?
顛球訓練很快結束, 畢竟這些女孩子們壓根不需要做太長的訓練,她們沒打算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因此隨便學點混個學分就算了。
倒是那位須王家的大小姐,學習能力出乎人意料的可怕。
說不定之前說的……看一眼就學會畫油畫的事是真的?
顛球訓練結束之後, 體育老師教她們關於排球的一些規則。她只說了一遍,剩下的時間給同學們自由練習。
須王渚的同學對她親昵不少, 小團體還會喊她一起玩。大家都是新手,玩排球就是鬧著玩。
雖然剛接觸,但是同學還是組織了一場小小的比賽。
「須王同學,要一起玩嗎?」
同學朝須王渚發出要求, 那些女孩子們露出期待的表情, 好像伸出一根橄欖枝, 期待銀花攀延而上。
這個時候是應該接受嗎?
應該接受吧?
須王渚想了兩秒,在那些熾熱的眼神下,點了點頭。
「好。」
她答應下來。
接下來便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須王渚的同伴同學, 那些可愛又熱情的女孩子, 終於知道被學渣中間出現一位學神, 到底是什麼感覺了。
明明她和其他人一樣, 從來沒有接觸過排球。
明明連規則都是第一次聽到。
但是有些人,生來便與眾不同。
須王渚的確是第一次打排球,但是她看過體育老師的示範,見過她拍球,接球的樣子。再加上她本身實力也很強,和同學們玩,根本裝不出接不到球的模樣。
只要傳到須王渚手裡的球,她都能接到。打出去之後,便是得了一分。
對立面的女孩子們一改剛開始對這份天賦的畏懼,不滿地暫停比賽。
「這不公平啊!」女孩子們氣呼呼地說道,「只有須王同學一個人得分啊!」
「願賭服輸啊,我們可是猜拳贏了才爭取到須王同學的!」
「不行不行!須王同學也要來我們組!」
「啊!好狡猾啊!我們也要!」
「我們也……」
須王渚手腳無措,女孩子們撲過來時完全忘了她的身份,也不再害怕名門大小姐會因此感到不悅。
她們像普通的同學一樣,抱著須王渚的手,嘰嘰喳喳地爭吵著。
那些吵鬧的話語卻十分動聽,須王渚平靜下來。她兩只手臂都被挽住,女孩子們柔軟的身體貼了上來,相當親密。
這個時候,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須王渚思考。
她還沒有得出結論,身體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合適的表情。
「啊!須王同學都笑了——你們別太丟人啦!」
「哈哈哈哈還不是你們開始鬧起來的!」
見到冰雪融化般溫柔的笑容,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打鬧過後,一群人換回校服。在回課室的路上,不少人開始搶奪須王渚身邊的位置。
女孩子嘛,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突然變得十分熱情。須王渚受歡迎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她脾氣好,還因為她長得好看。
長相漂亮的女孩子就算發呆,也比普通人好看。
而這一切破冰的便是體育館中見到的那個笑容。
因為這件事,須王渚和同班的女孩子熟了起來。哥哥問起來時,她也算有個交代。
一周之後,須王渚終於把她母親那邊的親戚約了出來,目前最有空的只有鈴木園子,從輩分上看,須王渚應該喊她阿姨。
須王渚的外祖父是鈴木財團的顧問鈴木次郎吉,是鈴木園子的伯父。須王渚與鈴木園子差了一個輩分,但是歲數卻相差無幾。
鈴木園子今年17歲,也只比須王渚大兩歲而已。
雖說如此,但是鈴木園子本身,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在沒有長輩在的情況下,須王渚是喊她「園子姐姐」的。
園子姐姐在隔壁米花市上學,須王渚周末和哥哥打了聲招呼,帶著禮物過去見面。
兩人約的地方是市中心的商業區,鈴木園子雖然也是名門大小姐,但是相當的接地氣。
她遠遠地看到須王渚,便站起來,笑容燦爛地朝她揮手。
「小渚,這裡這裡!」
須王渚顯示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是否得體,片刻後才小跑過去。
她今天這身搭配是春緋姐姐幫忙的,還替她選了個小挎包,裡面放著須王渚平時不會用到的錢幣和銀行卡。
4月初的溫度還是有些涼,但是街上有不少女孩子穿著清涼的衣服。鈴木園子便是其中之一,她不怕冷地穿上露肩的衣服,搭配小短裙,露出又白又長的大腿。
哥哥和姐姐在須王渚出門之前就選好了衣服,他們討論過外面的天氣,一致認為穿長袖的長裙比較適合。
今天的風有些大。
風吹起梳整齊的頭發,愛護小輩的鈴木園子連忙把她拉進來。
見面的地點是一樓的咖啡廳,鈴木園子帶了她的好友毛利蘭。
「好久不見,小渚。」
「園子姐姐,蘭姐姐,好久不見。」
「不用那麼客氣啦!來來來,坐我旁邊吧?我跟你說哦,小渚,這家的蛋糕超好吃!」坐下之後,鈴木園子迫不及待地推薦,「還有他們家的奶茶……」
鈴木園子熱情地推薦,三人點的份量多,剩下的都進了須王渚的嘴裡。
須王渚平時吃甜食是會被監管的,哥哥姐姐們不會讓她吃太多,女僕姐姐們也是,就連狐之助也會監督她。
只有在園子姐姐這裡,她才可以盡情地嘗試。
吃完蛋糕,稍作休息之後,園子拉著須王渚去血拼。三人一直逛到晚上,直到身上掛滿袋子,才停下來。
回想一下,壓根不記得自己買了什麼……
禮物在分別前好好的送了出去,園子姐姐很開心,分別之前還親了須王渚一口。
「小渚真可愛啊!」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齡,但是園子看須王渚時,總有一種屬於長輩的慈愛。
平時過年過節,園子都會給外甥女送上大量的禮物。
須王渚摸了摸被親的位置,鈴木園子笑彎了眼眸,摸了摸她的頭。
園子比須王渚要高一些,摸頭十分方便。
「下次一起去旅游吧!」
「好。」
「回家要小心哦。」
三人分別,鈴木園子親眼看到自家的小外甥女上了車,才放心下來。
她這個小外甥女看起來呆呆的,讓人操心。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期間經歷過推選班長、加入社團等等事情。須王渚暫時沒有參加社團,她決定等下次回來的時候再作考慮。
現世的事情處理好之後,須王渚也沒有什麼需要再做的事情。考慮到本丸裡也通了電,電器一類的能在萬屋買或者定做,她只買了一些特產。
說是特產也很難定義……畢竟她其實也沒怎麼見過平民的東西。這些都是春緋姐姐在空閑時間幫她挑的,什麼類型的都有。
甚至還有一箱海鮮。
哥哥和姐姐恨不得把屋子裡的東西一起打包,讓須王渚帶走。若是情況允許,他倆大概會親自跟上去。
一方面是對異常的好奇,一方面也是不放心。
換成別人家的哥哥姐姐,也不會放心幼年的妹妹獨自外出的。而且去的還是未知的領域,未知的地方。
一想到妹妹剛回來時那副冷淡的模樣,須王環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裂成兩瓣了。
「小渚,要是遇到不好的事,不要自己忍著,一定要告訴哥哥!」須王環念念不舍地抱了抱自己的妹妹,「哥哥會幫你討回公道的!」
他的妹妹世界第一可愛,細心體貼,溫柔懂事。尤其是現在妹妹長大了,須王環親眼看著自己的妹妹從小小的一個,長成現在美麗的模樣。
那麼可愛的妹妹已經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齡了。
「怎麼辦啊,春緋,我好擔心啊!」須王環急得團團轉,「如果小渚在那邊被壞小子騙走了怎麼辦……小渚這麼可愛,會被人騙走的!」
藤岡春緋把男友湊過來的臉推開。
「別想太多,小渚比你聰明多了。」
不管須王環怎麼擔心,須王渚也該離開了。這次送她的只有哥哥姐姐兩人,祖母年紀大了,不好爬得太高。她在山下等著,等須王渚走了之後,再和哥哥姐姐一起回家。
快到時空之門開啟的時間,須王渚猶豫了一下,朝哥哥姐姐招手。
哥哥立馬湊近,眼睛發亮。
「小渚,是想好再留一個月嗎?」
「……不是。」
大型金毛犬太粘人了,低落的時候也容易讓人心生不忍。須王渚摸了摸哥哥的頭,在他臉頰上印下分別的吻。
趁著哥哥呆滯的時候,須王渚還親了春緋姐姐。
這還是從園子姐姐那邊學過來的,園子姐姐從小便是這樣,和須王渚分別的時候,總會在她臉上親一下。
園子姐姐告訴她,這是離別的吻。
在臉上打下印記,就不用害怕沒有下一次的見面了。
貼心又可愛的妹妹抱了抱自己的哥哥姐姐。
「我走了。」
黑發的少女帶著她的狐狸,推著像小山一樣的物資踏入時空之門,身影消失不見。
第62章
從時空之門走進來, 不過一瞬,空間變產生了變化。
當初離開本丸的時候,代號「未凪」的審神者特意調整了本丸的流速,拉到了最大的一比一。因此, 在現世作為「須王渚」生活了一個月, 本丸也和她同步,過了一月有余。
她走之前提前掛上本丸「休憩」的牌子,時之政府特批,本丸這期間不需要接任何出陣任務。
因為不是出陣, 所以不遵循二十四小時的設置。審神者大人回來時,暫時沒有驚動本丸裡的人。
她把那一大車的物資從時空之門中拉出來, 狐之助回到熟悉的地方,興致高昂地為她加油。
「審神者大人!加油!」
小狐狸的力氣幫不上忙,審神者大人一個人就能把事情做完。等到長谷部和其他刀劍男士們聞聲而來,一人一狐就站在那小山一樣的包裹邊上。
審神者大人穿著做工精致的和服, 她頭上挽著一支簡單的發簪, 團起來的長發邊掛著花一樣的發飾。
長谷部最先跑到審神者大人的面前, 許久未見他的主,甚是想念。
「主——」
含淚的欣喜話語還未吐出,長谷部便被和他一樣的「元老級」刀劍男士撞到一邊。
「主公!歡迎回來!」
「主公, 我好想你啊!」
嘴超甜的螢丸和浦島虎徹一左一右地跑過來, 眼眸發亮。
「我有好好的訓練哦!」
「我也是!現在比以前厲害多了!」
現在依舊是冬景。
突然下起了雪, 簌簌的雪花在這些跑出庭院來的刀劍們的頭上落下白白的霜。審神者大人伸出手, 替兩刃撥開頭頂的雪花。
溫柔又漂亮的主公微微低頭, 露出白皙如天鵝般修長的脖頸。有雪花不死心的飄落到她身上,被狐之助清掃干淨。
「你們兩個!別纏著主公大人!」長谷部瞪著那兩個皮孩子,轉到審神者大人那邊,變了個臉,「主公大人,下雪了,請移步到天守閣。」
本丸現在有15個刀劍男士,其中10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本丸的審神者。未凪掃了幾眼,有好幾個陌生的面孔。
長谷部注意到她的視線:「主公大人,是否需要那十位新同僚去拜見您?」
「不用麻煩,」未凪收回視線,「晚餐之後再認識也不遲……狐之助,你協助長谷部,把帶來的物資分下去吧。」
「領命。」
回到本丸後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是這座本丸的主心骨,是擁有者,不可以像之前那樣隨意撒嬌。
天守閣的禁令還在,未凪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上面干干淨淨,沒有灰塵。
她住的地方,只有狐之助和長谷部能進來。在她離開的這個月裡,長谷部盡心盡力地整理好審神者大人的住所,力求干淨整潔。
未凪換了一身衣服,她現在這身不適合去書房工作。
剛回到來就開始工作,未免太勤勉了些。未凪想了想,暫時沒撤銷本丸「休憩」的牌子,她明天想考校刀劍付喪神們的實力到底如何。
若是沒有太大的問題,那就先讓他們拿幾個簡單的任務試一試。
至於她目前還未完成的長期任務……
審神者皺起了眉。
時之政府考慮到她的情況,當初給予的是一個收集情報的長期任務。一個月過去了,再去查看情報,竟然沒有多少變化。
還是未凪離開之前寫的那份報告,只增加了一些關於刀劍男子與「鬼」血液不容,容易異變失去理智的問題。
她當初離開之前,確實是把解毒劑做了出來。但是刀與刀之間有細微的差距,就連靈力構造出的軀體,也不太一樣。
靈力強大的人召喚的刀劍男士們,上限便要高一些,這些是天賦帶來的好處。
估計還沒研究出來,畢竟未凪當初只給了成品,研究報告寫了一篇似而非的東西,剩下的心血壓根沒心情整理交上去。
不過……
「這個進度可真是……太慢了吧。」審神者大人嘟囔著說道,她拿出紙筆,開始寫關於任務的情報。
工作的時候,時間過得最快,若不是狐之助上門,未凪還沒反應過來天黑了。她放下筆,偏過頭去看外面的夜景。
雪已經不下了。
天守閣的書房在二層,從外面看過去,還能看到刀劍男子們在行廊中行走時著急的模樣。
他們看起來並不像是普通吃飯時間的忙碌,未凪收回視線,她伸出手,抓住一旁狐之助的尾巴。
「一個下午都沒看見你,」審神者大人盯著狐之助,「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按道理來說,狐之助應該會在審神者大人忙碌的時候幫忙,斟茶倒水或者幫忙代筆,畢竟小狐狸是會寫報告的。
狐之助甩了甩尾巴,反正都被發現了,干脆直說:「刀劍男士們想給您舉辦一場宴會。」
本丸裡的刀劍男士想見主公,他們來了這麼久,只能從長谷部等人口中得知主公的情況。
審神者大人沉默了一下。
「審神者大人——」
「……有衣著要求嗎?」她問道,「是什麼樣的宴會?」
這些刀劍付喪神們說的宴會,到底是什麼樣的宴會呢?審神者大人產生了好奇的情緒,她沒有帶來宴會要穿的衣服,不知道穿和服能否過得去。
狐之助松了口氣,審神者大人在意的角度莫名的奇怪,小狐狸只好告訴她,並不是什麼正經的宴會。
「大概算是家宴這種類型吧……」
「家宴……」
審神者大人沉思起來,狐之助一個咯噔,想起審神者大人的家世。她可是正兒八經的名門大小姐,連沐浴女僕姐姐幫忙的那種。
狐之助在最開始接觸審神者大人的時候,一度好奇過,為什麼會給他加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功能設定。讓一只狐狸進廚房還幫忙洗頭……普通人會這麼做嗎?
跟著審神者大人去現實,見識過大人家裡情況後,狐之助恍然大悟。
審神者大人的家宴肯定和刀劍付喪神們理解的家宴不一樣!
「總之審神者大人您可以隨意一些!」狐之助急急忙忙地說道,「穿您最習慣的衣服就好。」
「……好。」
未凪換上了回來本丸時穿的那件和服。
她頭發已經散下來了,不好再挽上去。狐之助替她扎側辮,黑發斜斜地搭在肩上,帶有幾分慵懶。
而審神者大人的表情依舊平淡無波,她帶著狐之助一同出發,一人一狐穿過安靜的行廊。
在即將到達的時候,狐之助從審神者大人的肩上跳下來,他恭敬地蹲在門邊,爪子拉住紙門。
小狐狸在現世學到了審神者大人哥哥的紳士,非常自然地替她開門。
「主公,歡迎回到本丸!」
門一開,刀劍男士們便齊齊地鞠躬,恭迎本丸之主的回歸。
門內的彩燈奇怪,審神者大人還未說話,便被燈飾衝擊了一波。天花板上懸掛著一個奇怪的彩燈,不同的面照射下不同顏色的光,內裡的光五顏六色。
看起來太奇怪了……
未凪強忍著往後退一步的衝動,她仰望著那個彩燈,站在最前方的壓切長谷部推了推旁刃的胳膊,讓他去解釋。
這一次挑選的十位刀劍付喪神,其中有幾位是未凪認識的。因著本丸需要,她便讓狐之助不需要顧及到自己。
狐之助和那五把刀劍討論,最後選了九位。小狐丸是其中之一,曾在審神者大人腰間掛了許久的刀劍有一股奇妙的熟悉感,卻也比不上前面的人來得眼熟。
面前的是燭台切光忠,未凪猜了下,大概知道他現在如此忐忑的理由。
大概是長谷部將本丸以前發生的一切和其他刃說了,畢竟審神者大人並沒有禁止他們私下討論這件事。
「主公大人,」燭台切光忠低聲說道,「這個是在萬屋購入的……說是『蹦迪』專用彩球,適合用來開宴會。」
「原來如此。」
審神者大人點點頭。
原來普通人開宴會是這麼花哨的嗎?
十把刀刃中,有好幾個熟悉的身影,燭台切光忠是一位,還有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兩刃坐立不安,眼巴巴的注視走進來的主公。
「不用拘謹,」審神者大人說道,「過去的事情與你們無關,不需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宴會進行得很順利,審神者大人對刀劍男士們的熱情都給予回應,新刀劍只有愛染國俊一把短刀,吵鬧的小短刀仗著身型,得到了主公大人的摸摸頭。
「要加油。」
在場的人數有點多,未凪一個個認識過去便花了不少時間。小狐丸是最後一個,他特意排到最後,跪坐在審神者大人的面前。
審神者大人的注意力果然從他的臉,轉移那頭發上。
小狐丸的頭發上有兩撮仿若耳朵般翹起的毛發,遠遠看著,像狐狸的耳朵。白發紅眸的刀劍付喪神笑了出聲,露出可愛的虎牙。
「主公要摸一下小狐的頭發嗎?」小狐丸滿是心機的自薦,「小狐的毛發可是很有趣的。」
未凪伸手摸了摸小狐丸的假耳朵,手感奇妙,不過沒有狐之助的好。
她本想收回手,但是看到小狐丸期待的表情,手腕一轉,摸了摸小狐丸的頭。
高大的青年頓時呆愣在原地。
「嗯,好乖。」
第63章
小狐丸得到的特殊待遇讓其他人鬧騰起來, 這些刀劍付喪神們注意到主公大人好說話,為了拉近兩方距離臉面都不要了。
螢丸干脆撲上來,把前方的小狐丸壓彎了腰。
「主公,我也要摸摸。」
「狡猾!我也要!」
「我也要!」
愛染國俊和浦島虎徹先後壓上去, 小狐丸還沒來得及臉紅, 就被這幾個孩子鬧得受不了。
白發紅眸的刀劍付喪神被擠到另一邊去。
座上的主公沒有多余的反應,她一視同仁地摸摸上前來撒嬌的孩子們,結果不知道為何,剩下的刀劍男士們突然排起了隊。
那邊的長谷部還在維持秩序。
「你們幾個!被摸過了就不要再過來了!」長谷部喝止偷偷排隊的愛染國俊。
「唉……被發現了。」
「沒辦法, 本丸的刃還是太少了。」
「主公的手……好軟啊!」
「女孩子的手都是這麼軟的嗎?」
本丸裡大部分刀劍男士都處於興奮狀態,即使是之前拘謹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亦然。
那位強大又寬容的審神者大人不會因為過往的經歷, 而斥責完全不知情的新生刀劍男士,一視同仁地摸摸兩人的頭。
「要加油。」
她注意到加州清光干淨整潔的手指,視線落下時,還看到那上面的損傷。
加州清光下意識地收手, 把手指隱藏在衣袖之中。
這是未凪見到的第二位加州清光。
第一位是被她遣散的前本丸之主召喚出來的加州清光, 從來不會對她露出微笑, 卻會在事後因愧疚而不敢與她對視的類型。
即使是那樣,那位加州清光依舊會好好的塗上紅色的指甲油。由此可見,加州清光本來就是愛美的類型, 他喜歡打扮自己, 讓自己變得更加可愛。
可是……
「為什麼不塗指甲油?」審神者大人問道, 「長谷部, 本丸沒有發工資嗎?」
沒等長谷部回答, 加州清光連忙解釋:「不、不是的!長谷部先生有發工資……」
他聲音越來越小。
「我只是……想變得更強大一些。」
加州清光知道審神者一個人擔負起本丸的責任,那麼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子,拿著刀,自己上了戰場。
造成這種局面的刀刃中,有著「加州清光」的名字。他與大和守安定一樣,生出了奇妙的愧疚。
於是,他們努力的鍛煉自己,希望能快一點派上用場。主公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才會留下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們適應人形。
加州清光努力訓練,見不到主公,也沒有讓自己漂亮起來的意義,倒不如把時間花在訓練上。等到他回過神來,漂亮的指甲修剪隨意,指肚上還有摩擦出來的傷痕。
——太醜了。
不想讓主公大人看到。
可偏偏被她注意到了,加州清光有些低落地垂下頭。上首的主公輕輕地嘆氣,不再去注意看清光的手。
「要好好愛護自己。」她叮囑道。
加州清光眼眸亮了起來。
「是!」
從包圍圈走出來時,加州清光還維持著臉頰通紅的模樣傻笑。
「聽到了嗎?安定,主公大人說讓我好好愛護自己呢!」加州清光放下手,紅色的眼眸仿佛燃燒著火焰,「她是會好好珍惜我的意思吧!」
「嗯……」
「決定了!今天回去要好好保養,安定也來吧,今晚一起敷面膜!」
「……」
「安定?」
「啊……沒事,」大和守安定低聲說,「只是有些不太理解。」
其實不僅是大和守安定,就連其他的刀劍男士們,都難以理解。
「主公大人……很溫柔,為什麼『我們』,卻不珍惜那樣的主公呢?」
加州清光收起笑容。
「那才不是『我們』,」黑發紅眸的付喪神撇撇嘴,「其他人怎麼想我管不著,只要我們做好自己就行啦。」
他伸手,拍拍同僚的頭。
「不要想太多啦。」
本丸頭一次宴會很快就結束了,到了應該休息的時間。之前未凪從現世帶過來的物資中,包含著要送給刀劍付喪神們的禮物。
因為數量眾多,所以可以隨意挑選,日後有新的刀劍加入,也可以去倉庫拿自己喜歡的東西。
畢竟審神者大人不差錢。
本丸的刀劍男士數量多了,需要的食物也就更多了。目前在廚房當值的是歌仙兼定和燭台切光忠,狐之助回來之後,偶爾回去廚房幫忙。
小狐狸幫忙做飯的時候,嚇了燭台切一跳,戴著眼罩的高大青年對「狐狸做飯」相當感興趣。
他切菜的動作慢了下來,看見狐之助飛快地打好雞蛋,熱油下鍋,兩只爪子穩當當的抓住鍋鏟。
等到狐之助裝盤時,燭台切面前展板上的胡蘿蔔都沒切完。
狐之助察覺到他的視線。
「看著我做什麼?」狐之助抬手擦了擦臉,「我臉上沾了蛋液?」
「不……沒有,狐之助先生身上很干淨。」
「那就好,嚇到我了。」
「只不過……我想請教狐之助先生一個問題。」
「嗯?」
「那個……狐之助先生,你是怎麼做到的?」燭台切光忠真誠地提問,「不讓身上的毛掉進鍋裡……」
他實在太好奇了!!
說起這個,狐之助突然得意洋洋起來。
「總算有人注意到這一點了!」狐之助非常開心,當初為了克制這些奇奇怪怪的難處,狐之助可是相當努力地修行啊!
因為小狐狸是式神,並不需要睡覺,也不會感到勞累或者疲憊,當然偶爾撒嬌不願意走動還是可以的,畢竟審神者大人就吃這一套。
「我和普通的狐狸是不一樣的,」狐之助說道,「速度很快,力氣也比普通狐狸大,不過在某些方面,還是沒有改變。」
例如容易掉毛。
畢竟狐之助身上的毛,是本丸中最多的那一個。
燭台切光忠認真的聽,時不時點點頭。
「然後?」
「然後我就練成了一個技能。」
狐之助拔下自己的一根毛,特意演示一下。燭台切光忠眼睜睜的看著毛發飄起,下一秒突然消失不見。
燭台切光忠:「!!!」
「哼哼,看不到吧?這可是屬於我的獨特技巧!」
狐之助的辦法,便是在頭發掉下去之前,速度飛快地撈起來。他在做飯時,集中力是很強的,時刻注意不讓自己毛發掉落,更會注意衛生。
審神者大人不會問狐之助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給予小狐狸十二分的信任,毫無保留。
所以像現在這樣炫耀自己曾經努力鍛煉出來的技巧,還是頭一次。
狐之助很開心。
「啪啪啪——狐之助先生真的好厲害!」燭台切光忠一邊鼓掌一邊贊賞道。
「哼哼哼……小意思啦!」
這邊在做午飯,那邊的審神者大人卻在躲著長谷部走。
長谷部昨天進天守閣,給審神者大人送甜點的時候,聽到了敬愛的主公和狐之助之間的談話。
一人一狐提到,之後去大正繼續做任務時要不要帶刀劍男士。
狐之助覺得可以帶上一兩個,審神者大人想了想,覺得還是自己一個人去比較好。
並不是不信任刀劍男士們,審神者大人甚至一個個看過付喪神們目前的實力,還誇獎過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實力。
可是……
「恕我直言,主公大人,您不能再一個人出任務了!」
「啊……」
「請至少帶上一位刀劍男士!」
「可是……」
「主公大人!」
在這方面,長谷部相當堅持。主公大人是很厲害沒錯,但是再厲害的人也需要同伴。
而且——
「哪怕是讓人照顧您啊!主公大人!」
「哎……」
長谷部說得有道理,大正的任務是調查型,人多容易收集信息。不過未凪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帶過去。
在沒有想好之前,未凪不想聽長谷部的勸說,她只好躲著管家刀走,時不時跑到空房間裡。
感謝炭治郎的嗅覺,在本丸裡沒有太多的味道,馬棚在庭院外的田地中,也不會臭到這邊來。
所以未凪才能精准躲避長谷部。
本丸的刀劍男士多了,能夠開啟的版塊也多了。未凪發放工資的時候很大方,她當時接的戰國自由任務,那個B3456本丸的審神者,還真的給她送來了一堆小判。
附贈的還有審神者本人寫的感謝信。
未凪自己用不上那麼多錢,干脆當成獎金發給本丸的刀劍們。從本丸去萬屋不需要向時之政府申請,刀劍們也可以隨意出入。
她偶然遇到加州清光,終於在對方的指甲上看到熟悉的紅色。
清光塗得很認真,看到審神者大人時,還特意露出來。
「主公大人,可愛吧!」
「嗯,很可愛。」
審神者大人認真地贊賞,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反應。
第二天早上,加州清光卻收到了來自審神者大人的額外禮物。
盒子上面放著那個機器的說明書。
「這是什麼……」加州清光迷茫地拿起來,「美甲光療機?」
認真地去看了之後,才發現那是什麼。清光感動地打開盒子,裡面還放了一排顏色漂亮的指甲油。
上面附贈一張手寫的小卡片。
「贈清光,其他顏色也很好看。」
加州清光感動落淚。
「嗚嗚嗚嗚主公大人——」
第64章
本丸的冬景暫時沒有撤下去,審神者大人還是喜歡看雪。本丸的刃比以往多了不少, 未凪坐在行廊裡, 偶爾也會遇到特意經過的刀劍男士。
只要過來和審神者大人搭話,他們就會得到一個溫柔的笑容和輕柔地摸摸。若是時間剛巧, 還能吃到狐之助特意給審神者大人做的精致點心。
時間長了, 本丸那幾個孩子在經過時, 還會特意撲到主公大人的背後, 讓她猜人。
「主公!」特意哈熱過的手暖乎乎的,從後面伸出,捧住審神者大人的臉, 不讓她轉過頭,「猜猜我是誰∼」
「是浦島。」
「猜對啦!」浦島虎徹松開手,高興地坐在她旁邊, 「但是沒有獎勵哦!」
未凪偏過頭, 伸手推了推碟子上的小點心。
她特意留了幾塊,就等這些孩子過來找她玩。
「吃嗎?」
「謝謝主公!那我就不客氣啦!」
浦島虎徹一邊吃,一邊觀察身旁的主公。主公腿上有一個毛絨絨的,像枕頭一樣的東西, 他好奇地盯著看。
「主公, 這個是什麼?」
「嗯?」審神者大人慢悠悠地回了個鼻音, 她低下頭,揉了揉腿上的東西, 「是暖水袋。」
這個東西還是狐之助拿過來給她用的。
狐之助說, 這東西還是在萬屋找到的。萬屋賣東西是沒有導購員的, 但是可以看到得物品上的說明。新送來的萬屋商品類目就有關於保暖的東西,狐之助盯著看了半天,買了不少新品。
其中之一便是審神者大人手裡的暖水袋。
狐之助買東西當然不會只買一個兩個,他不僅買了輪換用的,還有備用的,備備用的。暖水袋用的是電加熱,狐之助計算好它冷下來的時間,在它冷下來之前換上新的。
「要摸摸看嗎?」
「可以嗎?」
「嗯。」
浦島虎徹伸出手,揉捏又軟又暖的小東西。審神者大人看他喜歡,便塞進他的手裡。
暖水袋剛易主,狐之助就從一旁的空房冒出來,送上新的熱好的暖水袋。
「……我不冷。」審神者大人說道。
狐之助擺擺尾巴,滿臉警惕:「不行!大人您這樣每天坐在這裡看雪景,很容易生病的!」
為了保證審神者大人的身體健康,狐之助操碎了心。
雪景沒能看太久了,未凪和浦島虎徹道別,回到天守閣。
出陣的任務已經下來了,未凪把「休憩」的牌子撤了下來。時之政府那邊的人知道審神者「未凪」召喚了刀劍男士,他們倒是沒有狠心到一開始就交B級本丸的出陣任務,而是接受未凪的出陣任務降級申請。
不過大正那邊的調查任務還在繼續。
因著當初在戰國時的十年之約,未凪還特意申請了固定時間段的時空坐標。申請還沒批復下來,她需要再等多一段時間。
而在這段時間內,未凪決定先回大正一趟,她當初離開時把斑紋的技巧教給了柱們,這次回去,想把緣一能看透人身體肌肉走向的技巧也一同教會。
回到天守閣之後,未凪的身體終於暖了起來。冬天其實還是有點冷的,天守閣溫度恰好,未凪脫下披風,跟著回來的狐之助立馬接過,掛了起來。
掛完之後,狐之助嘮嘮叨叨地跟上來。
「審神者大人,您太寵他們了!」
「嗯?有嗎……」
「當然有啊!」
「啊……這樣不好嗎?」審神者大人停下腳步,有些苦惱地反問,「是壞事?」
哥哥交朋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啊。
「以真心換真心」,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哥哥因為是真的疼愛著妹妹,所以妹妹才會在祖母還沒接納哥哥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站在哥哥那一邊。
哥哥教會妹妹怎麼樣微笑,才會讓人感到開心。
因為哥哥的到來,須王渚才學會怎麼當一個普通人。
「也不是壞事……」狐之助遲疑地回答。
但是審神者大人,做得太好了,因為好過頭,所以得到的回報更多。明明加深與刀劍男士們的羈絆是好事,但是一想到以前那些事,狐之助就忍不住擔心。
要是……要是再一次受到傷害怎麼辦……?
「別害怕,」審神者大人反過來安慰她的小狐狸,「不會有事的。」
「審神者大人……」
「過來幫我寫報告,分配明天出陣的名單。」
「領命!」
……
天守閣是審神者大人的住所,以往它壓根不對刀劍男士們開放出入權。
當初也只有狐之助和長谷部能進去。
現在吵的刃多了,他們甚至還討論起主公大人的近侍輪值。審神者大人拒絕這一提議,最後心軟開放了天守閣一樓的權限。
她的房間在二樓,書房亦然,一樓被改造成客廳,角落那邊還有審神者大人單獨使用的洗衣間。最近刀劍男士多了,狐之助在思考著,要不要在一樓開辟一個廚房,專門用來替審神者大人做小零食。
今天,未凪難得沒出門,她拿了一本書,坐在一樓沙發上看。
天守閣裝修偏日式,不過裡面的家具大部分都是西式的。一樓有柔軟的沙發和玻璃茶幾,茶幾上放著小茶壺和茶杯。
茶杯裡的是奶茶,狐之助特意加了一點糖,喜歡甜味的審神者大人果然很滿意,偶爾翻幾頁,便會喝一口茶。
「大人今天不出門嗎?」
「等人。」
「嗯???」
「清光說今天要過來,」審神者大人伸出手,「他想給我做指甲。」
因為這是合理的請求,所以未凪答應了,這就是她今天沒打算出門的原因。
「什麼時候?!」狐之助震驚,他怎麼不知道審神者大人和加州清光約好了?
「昨天,晚餐之後。」
回答完狐之助的問題,未凪收起手裡的書。她再次喝了一口茶,旁邊狐之助震驚完,十分順手的把書拿走,放回二樓的書房裡去。
過了不久,加州清光過來了,同行的還有大和守安定。兩刃不是第一次進來天守閣,他們還特意帶了小禮物。
「給主公的禮物!」
是兩朵紙折的花,一朵紅一朵藍。
未凪收下,加州清光開開心心地把瓶瓶罐罐拿出來。他昨天晚上拉著安定試了很久,兩刃一直認為,主公大人並不適合太過鮮艷的顏色。
主公大人的美貌可以撐得起濃烈的紅,但是紅色並不適合像月亮一般清冷的少女。
加州清光認真思考,最後選了淺淺的藍色。
「用藍色可以嗎?」加州清光在開始前,忐忑地問道。
「嗯。」
一層層淺淺的藍色蓋在指甲上,黑發紅眸的少年十分認真,他塗完一只手,小助手大和守安定便將未凪的手放進她送的光療機中。
未凪以前是沒做過美甲的,她常年穿和服,不適合弄這些花裡花哨的東西。就連美甲光療機,都是狐之助看完萬屋新品類目之後,向她推薦的。
其實很多時候,狐之助更像是一位秘書。自從長谷部把本丸管理接過去之後,狐之助便重新給自己找好了定位,並且十分認真地執行。
「清光,花的位置好像畫偏了……」
「我知道啦!」
「難道……清光是在緊張嗎?」
「安定,你可以安定一些嗎?」
「是安靜吧……」
兩刃一邊拌嘴一邊給主公大人的指甲上畫花。
主公大人的手指修長又漂亮,她皮膚很白,奇妙的是,擁有厲害劍技的主公手指上並沒有鍛煉而冒出來的繭。光是看手,根本無法想像她拿起刀時的模樣。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之前有幸得到主公大人的指導,她極快地找出兩刃的弱點,還完善他們並不成熟的劍技。
比試時,速度快而准,最常做的是把對手的木刀打飛。
說實話……剛開始時,本丸裡的刀劍付喪神們都覺得有些丟臉。畢竟他們是天生的刀劍,化作人形需要時間鍛煉就算了……
但是在主公大人手下,熬不過一招,真的太打擊刃了。
「好了。」加州清光終於把最後一個指甲上的花畫完,「怎麼樣,我厲害吧!」
「很厲害。」主公大人毫不猶豫地誇獎。
淺藍色的指甲底上,畫上白色的花。花朵顏色帶有一點點淺淺的紅,像開在冬日雪地裡盛開的一朵紅梅。
的確很好看。
做完之後,加州清光拉著主公大人的手拍照,並且得寸進尺地想要合影。狐之助連忙擠過來,在畫面上留下他的身影。
之後,本丸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審神者大人當半個甩手掌櫃,安排出陣的事全程交由狐之助決定,她只需要過目就行了。
本丸的事走上了正軌,未凪終於放心下來。她現在該回去大正做任務,經過長谷部長時間的勸說,拿他沒轍的主公大人終於點頭同意,帶一位刀劍男士一起去。
雖然和建議裡的「兩三個」差得有些遠,不過這也算是主公的妥協。長谷部立馬開始自薦,期待地看著她。
黑發蜜眸的少女沉思,很快做出決定。
「小狐丸跟我一起去。」
長谷部傷心到石化。
「大正有『鬼』,暫時只有石切丸、螢丸還有小狐丸能傷害到他們……」未凪解釋道,「抱歉,長谷部,本丸就暫時交給你了。」
「!!」長谷部立馬恢復,「請放心地交給我吧!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辛苦你了,加油。」
第65章
對於主公大人出去做任務,只帶小狐丸這一點, 不少刀刃悄咪咪地發出抗議的聲音。
「為什麼又是小狐丸啊!」
「之前主公也是……把小狐丸的本體掛在腰間。」
「還有一把奇怪的, 沒見過的刀。」
「好像是殺鬼用的特殊的刀。」
「說起來,螢丸不也是從神社出來的刀嗎?螢丸應該也能殺鬼吧……」
「嗯……沒試過呢。」
不管再怎麼抗議, 主公大人也不會改變主意。除了幾把不怎麼在意的刀劍, 其他刃看小狐丸的眼神, 都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小狐丸殿下……真好啊……」
「是啊, 好羨慕。」
再怎麼羨慕,都更改不了小狐丸即將與主公大人同行的事實。最有競爭力的石切丸和螢丸掙不過,其他人就更難搶了。
審神者大人做好決定之後, 狐之助便著手准備出發。
這次回大正時期,拿到的時空坐標還是未凪自己挑的,大約是離開之後十天左右, 這點時間或許還不夠所有柱都學會怎麼開啟斑紋, 但是像時透無一郎那樣的天才,肯定學會了。
狐之助收拾好要帶過去的包裹,審神者大人說這次停留的時間會比去戰國時要長,所以他還多帶了一些小判。
當然, 包裹不大, 很多東西可以去到任務地點再購買, 但是狐之助還是塞了不少東西。
因為這一次,還有小狐丸幫忙背包裹。
「出發吧。」
本丸的庭院站滿了刃, 全都放下手頭上的事情, 過來為主公大人送行。冬景頗冷, 雖然讓狐之助購置了不少保暖的衣服,但是似乎還是太冷了些。
未凪注意到有幾個穿著單薄的刀劍男士輕輕地哈著氣。
「長谷部。」
「主公!請吩咐!」
「我走之後……把庭院換成春景吧——也可以和大家討論,換喜歡的庭景,」審神者大人輕聲說道,吐出來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冬景太冷了,會感冒的。」
「是!」
……
隔了幾個月才回到大正時期的任務點,未凪花了些時間,才把自己臨走前發生的事想起。
她記得她是離開蝶屋之後,走到那附近的山上,才打開時空之門回到本丸的。
而這一次的坐標,和剛離開時的不太一樣。
鬼殺隊的本部隱藏得十分嚴實,未凪暫時沒有把那隱秘之地扒開來的意思。之前離開還不帶鎹鴉,現在要聯系上鬼殺隊,似乎得花一些時間。
在她聯系上鬼殺隊的人之前,未凪還得考慮一下住所問題。
「審神者大人還是要像之前一樣,住旅館嗎?」狐之助問道。
上一次在戰國時期,審神者大人帶著狐之助和緣一,日常住所是野外,偶爾才會進入到城鎮中,睡干淨整潔的房子。
當然,花錢也花得不少,畢竟每一次進城,都會大掃購一番。
未凪想了想,考慮到現在還有小狐丸在,做出決定。
「買一套房子吧。」
對於審神者大人的想法,狐之助給予十二分的支持。頭一回跟著主公出來,還不太了解情況的小狐丸一愣。
「買房子……?」
「嗯。」
「當然要買房子啊!」狐之助幫忙解釋,「現在還多了一個你,到時候分開兩邊調查,當然需要一個集合分享情報的根據地啊。」
狐之助是除了審神者大人之外,唯一看過調查任務描述的。其他刃,就連壓切長谷部,也不曾見到過。
審神者大人身上的這個任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是花費的時間比較長。而且任務涉及到「鬼」的秘密,還有隱匿在民間的、不被政府承認的獵鬼組織。
調查起來難度更加的大。
實際上,接到這種任務的不僅僅只有未凪一人,其他本丸也曾接到過。然而和未凪不同,別的本丸派遣的是刀劍男士,那些刀劍們的攻擊大部分對鬼無效,而且容易被感染。
出過幾次意外之後,時之政府便小心了許多,目前只剩三倆個本丸還在接手調查任務。
未凪便是其中一位,她送返的情報質量高,並且十分精准,進度也相當不錯。
所以她有特權。
「買院子吧,」未凪想了想,對狐之助說道,「你帶著小狐丸一起去處理,價格高也沒關系……」
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狐之助肯定能把這件事處理好。
「放心的交給我和小狐丸吧!」狐之助一口應下,「一定會讓審神者大人您滿意的!」
「小狐沒有這類型的經驗,那就麻煩狐之助先生幫忙了。」
「沒關系,反正你只需要幫忙跑腿就行了。」
「哎呀……小狐這是被狐狸小看了嗎?」
兩狐必定會相爭,狐之助和小狐丸對視,氣氛凝滯。
審神者大人的話將緊張的氣氛打碎。
「別玩了,快去。」
「好的!」
「小狐領命。」
未凪一行人暫時在繁華的城市行動。她第一次來到大正時,初降落的地點便是東京淺草府郊外。那時候,這邊還有不少惡鬼環繞,她殺了好幾個,還被人不小心見到了。
然後被當成殺人犯通緝。
現在,關於未凪的通緝令早已撤銷,健忘的市民們根本不會注意新入城的人的模樣。
狐之助在小狐丸肩上,一刃一狐沒見過電車,看到沿著軌道呼嘯而來的電車時,雙雙驚嘆地抬起頭。
「審神者大人,這個是什麼?」
「是電車。」
霓虹燈到處都是,花哨的燈光讓他們想起了當初迎接主公大人歸來時,去萬屋買回來的彩燈。
「主公,這些燈不是開宴會的時候用的嗎?」小狐丸好奇地問。
「不是。」
「那之前的彩燈……」
「……」未凪沉思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開口,「大概是平民的慶祝方式?」
「平民?」小狐丸捕捉到主公大人話語裡的不同之處,「主公是……」
「審神者大人在現世裡是名門家的大小姐哦!」狐之助跳出來,炫耀般地在小狐丸耳邊說道,「大人她對普通人的常識不太了解,所以我們才需要幫助她。」
不然的話,審神者大人,很有可能在來到城鎮的第一天,就花光身上的錢。
因為她壓根不懂物價嘛……
狐之助還記得當時在戰國時,審神者大人付錢時那瀟灑的模樣。一塊小判扔到老板的桌上,旁邊的人眼都看直了。
他們還沒被搶走錢財,也是因為審神者大人有著強大的武力值。
但是如果狐之助不阻止,他們大概會在任務完成之前,就變成窮光蛋的。
小狐丸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就交給小狐吧。」
入夜之前,兩人一狐找了一家外表看起來很干淨的旅館入住。有狐之助在一旁看著,未凪終於不是隨便找一家能住的就鑽進去。
她的小狐狸比主人挑剔得多,見識過審神者大人的家庭狀況,狐之助怎麼也無法忍受,讓審神者大人過貧窮的日子,睡不干淨的床。
公主殿下怎麼可以過得這麼寒磣呢!狐之助不允許!
於是他們目前住的酒店相當高級。
高級的酒店還有套間,價格高,不過狐之助完全不虛。他這一次帶的小判充足,畢竟時之政府發的小判可是真正的黃金。
唯一需要注意的一點,便是不用用太多,也不能一次性兌換當代的錢幣。
畢竟這是會引起市場動蕩的……
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狐之助帶著小狐丸去物色合適的房子。他想買一間好一些的別墅,還要雇佣僕從。審神者大人說,她在大正朋友多,所以房間也得多幾間。
小狐丸和狐之助兩狐忙碌的時候,未凪也沒有停下來。她穿好鬼殺隊的制服,把日輪刀藏在羽織中。至少從外表上看,她依舊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大城市是不可以帶刀的。
整理好衣著,未凪出門,方向正好與兩狐相反。
她現在要去捉一只烏鴉,來幫她送信。
不是所有烏鴉都是鎹鴉,但是要把烏鴉鍛煉成鎹鴉,對未凪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她很快抓了一只烏鴉回來,避開酒店的人,帶回了套間。
幾個小時之後,未凪成功地讓烏鴉學會怎麼說她的名字。
她很容易討動物喜歡,再加上烏鴉智商高,學會也不是一件難事。未凪畫了個簡單的地圖,在烏鴉的腳下,用紅繩把信綁好,還在上面灑了紫藤花的花粉。
花粉還是她從大正留下了的部分,正巧現在派上用場。
「謝謝,烏鴉先生,」未凪摸了摸烏鴉的背脊,「麻煩你了。」
烏鴉開心地蹭了蹭她的手,嘴一張,喊她的名字。
「未凪!未凪!」
「嗯,我在。」
套間所在的樓層不算太高,未凪干脆打開窗,讓烏鴉直接從窗口飛出去。
訓練完烏鴉,交代好之後,未凪又出了一趟門,她逛了一圈繁華的市區,把最近一個月的報紙全買了回來。
等到狐之助和小狐丸回來時,她還坐在桌前,桌前堆著如小山一樣的報紙。
「審神者大人,我們回來啦!」
「辛苦了。」
狐之助拋棄小狐丸,動作迅速地躍到書桌上。
「買好了?」
「是的!買好了!」狐之助搖起尾巴,歡快地說道,「保證會讓您滿意!」
第66章
狐之助運氣不錯,當然也不僅僅是運氣原因, 他跟在審神者大人身邊的時間長了, 便學會了如何收集情報。
和小狐丸一同外出的時候,狐之助首先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去問附近商鋪的租金。
小狐丸無法理解, 狐之助讓他做這件事到底有什麼用。
「我們剛來到這座城市, 根本不知道地皮的售價, 」狐之助解釋道,「從市中心的鋪租問起,多問幾家, 大致能推測出目前房子的市價。」
其中彎彎道道解釋起來太難了,狐之助沒講太清楚。反正小狐丸就是狐之助跑腿的工具,知道太多也沒用。
小狐丸的本事並不在這彎彎繞繞上, 日後多得是能派上用場的地方。
小狐狸解釋完之後, 讓小狐丸多問了不同區域的幾家。大正時期有報刊,狐之助買了兩份地圖,其中一份收了起來。
「狐之助先生,為什麼要買兩份?」
「喊我狐之助就行了, 」狐之助淡淡地回答, 他那副模樣看起來與主公大人十分相似, 「另一份是給審神者大人買的。」
「原來如此,狐之助做事真周到。」
「小意思啦∼」
狐之助翹著尾巴得意地回答。
管家狐不愧是本丸的一把手, 是主公大人最信任的存在。小狐狸的權力甚至越過了長谷部, 擁有替主公寫報告, 查任務的權力。
剛知道的時候,小狐丸是無法理解的。
狐狸怎麼能和付喪神相比呢?
但是今天,聰明又能干的小狐狸用實力證明了自己被重用的理由。
狐之助速度很快,從情報中找到急於售賣的府邸。府邸不僅大,甚至還自帶花園,主人破產拿房屋抵債,販賣的還是法院那邊的人。
因著有國家做擔保,所以狐之助壓根不怕被騙,當天便把大宅子買了下來,還附贈了一群忐忑的僕從,甚至還有一輛八成新的小轎車。
狐之助花了不少錢,他數了數還剩下的小判,起碼少了一半。
不過沒關系,剩下的部分也夠用了。
兩人在太陽落下之前回到酒店,狐之助沒讓審神者大人立即入住,他需要讓僕從把以前主人的痕跡打掃干淨,再買一些家具進去。
兩狐忙碌,為將來的住所奔波。他們四處跑,去買合適的裝飾,意圖把新家布置得舒適又好看。
未凪也沒停下,附近能夠收集到的情報有限,比較大的事件便是無限號列車上有失蹤事件出現。
說起來不大不小,雖然說是「失蹤」,但是也只是上車人數和下車人數對不上。大正時期的列車安全檢查沒有後世厲害,再加上沒有家長過來哭訴,它便被當成靈異事件。
同類型的還有家養的狗一到晚上便會叫,走夜路的情侶雙雙失蹤,疑似被拐賣……這樣的世界多不勝數,若是想從中分辨出是否是惡鬼作祟,還是很難的。
她現在的目的並不是找鬼,所以只要挑事件最大的前往就行了。暫時只有無限號列車看起來比較嚴重,未凪打算去那邊看看。
也算是碰一下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鬼殺隊的其他劍士。
這一次就不帶狐之助和小狐丸去了,未凪暫時一個人行動。
她把自己的打算說給狐之助聽之後,那只小狐狸慌忙地爬上來。
「審神者大人,為什麼不帶上我!」狐之助發出抗議聲,「府邸的事交給小狐丸一個人就行了!」
「你留下。」審神者大人毫不留情地將小狐狸拉下來,冷酷無情地作出決定。
「為什麼啊!」
「小狐丸擁有人型不過一個月,」未凪說道,「一個月的時間,他做得最久的事,便是鍛煉自己的武藝……他對常識認知不多。」
不是所有刀劍剛召喚出來,就知道常識的。即使時之政府的任務和本丸的情況從一開始就灌入其中,但是其中的差異,依舊需要他們自己慢慢探索。
「大人……」
「主公說得沒錯,」小狐丸幫忙勸說,「若是沒有狐之助在,恐怕小狐會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
這種時候,狐之助就氣憤自己不能一分為二,他甚至沒有勸說審神者大人多帶兩位刀劍男士,之前的自己太傻了。
連現在這種情況都沒考慮好,狐之助不合格!
「乖,」審神者大人安慰地摸摸小狐狸的頭,順毛摸,手法相當熟練,「回來給你們做油豆腐。」
「油、油豆腐!」
狐之助吸溜。
兩狐都喜歡吃油豆腐,小狐丸來到本丸之後,燭台切光忠還給他開了一次小廚房,做出來的油豆腐相當美味。
能讓狐之助也惦記的美味,一定比之前吃過的更好吃吧?
「審神者大人做的油豆腐……」狐之助被誘惑到了。
別看審神者大人什麼都不願意做,偶爾還會撒嬌壓榨小小的狐狸。但是審神者大人本身,便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她自己鑽研的美食只要吃過一次,便不會忘記。
狐之助只嘗過一次,便一直記到現在。
這世界上,好像只有狐之助才能吃到審神者大人親自下廚做的食物。
「好!」狐之助猶豫時間短暫,很快被俘獲,「大人,約好了哦!」
「嗯,好。」
哄好狐之助,另一位大型狐狸根本不需要哄。他脾氣很好,善解人意,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有向未凪討要過什麼東西。
來到大正之後,也相當冷靜,無條件服從主公大人的命令。
未凪不知道自己會外出多久,她把這幾天收集到的情報寫了下來,小筆記本交給狐之助。
「房子打理好之後,可以去調查一下這些事。」
狐之助收好,點點頭。
「小狐丸,鬼的弱點你還記得嗎?」
直白的問話讓白發紅眸的高大青年一愣,他點點頭,很快露出奇妙的笑容。
嘴邊的虎牙若隱若現。
「哎呀……原來主公知道了呀。」
「嗯。」
狐之助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好奇地爬到小狐丸的肩上,尾巴一晃一晃。
「什麼什麼,審神者大人知道什麼?」
小狐丸微笑不語,未凪卻沒有保持神秘的意思,把自己已證實的猜測說出來。
「小狐丸有未被召喚之前的記憶,」她長話短說,「他記得我之前帶他來大正的事。」
何止是記得在大正時的事,就連在戰國時的事也有記憶。雖然不是一清二楚,但是被使用時,被討論時,記憶還是十分清晰的。
而在這些事中,最讓小狐丸清楚記得的是,主公大人有一位男性友人,曾把他拔|出來摸過刀身。
……他的刀身連主公都沒摸過啊!
不過這些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只會被其他同僚取笑。
「居然有那時候的記憶……」狐之助感嘆起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小狐丸的獨特之處,「明明只是個分靈……」
本丸的刀劍們,實際上說起來,不過是復制品。他們的價值是刀劍們附帶的傳說,傳說讓刀劍升華,使得他們被召喚出來之後,變成末神一樣的存在。
其實真正算起來,刀劍付喪神們是「式神」。然而真正的付喪神們並不屬於任何人,因著需要戰力的緣故,刀劍們被復制,分靈比本體要弱。
所以,按照狐之助的理解,分靈的刀劍在召喚之前,不應該有自己的意識。
「小狐丸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狐之助思來想去,只能想到一個結論,「問題果然出現在審神者大人身上吧?」
「大概吧。」未凪回答道。
既然小狐丸有之前的記憶,那麼知道狐之助之前沒跟過來大正時的一些消息。小狐狸說要與小狐丸互相學習,兩狐這幾天處得不錯,也不會突然爭吵,氣氛和諧。
小狐丸脾氣好,學習能力強,狐之助對「同類」爭寵的不滿很快散去。小狐狸起了興致,打算在審神者大人歸來之前,好好訓練小狐丸,讓他成為狐之助二號。
一個合格的管家狐,既然在煩惱時不能一分為二,替審神者大人分憂,那就想辦法培養代替者!
剛好,小狐丸是狐狸,狐狸總是差不多的,而且他有人型,更容易教導。
「既然小狐丸有記憶,那就跟著我狐之助好好學習吧!」
「那就麻煩狐之助了,」小狐丸笑眼彎彎,「小狐一定會努力學習的。」
談話告一段落,未凪即將出發,去搭無限號列車。狐之助幫她整理行囊,還將兌換好的紙幣放進錢包裡。
錢包是狐之助今天買的,特意拿給審神者大人使用,款式簡單小巧,能放的紙幣也多。
弄完之後,狐之助發自內心地提問。
「審神者大人,您之前搭過火車嗎?」
「啊……」審神者大人愣住了。
狐之助早有准備,他今天和小狐丸走了許多地方,並且關注大正時期的不少習俗。
在挑選家具的時候,還特意在商業街留意了最近的流行的東西。
包括衣服,以及歌曲,甚至是流行的歌舞伎。
區區列車電車,他可懂了!
「我和小狐丸今天問過了哦,」狐之助用炫耀的語氣開心地說道,「搭電車是需要提前買票的。」
「列車也一樣……您知道買票要多少錢嗎?」
那當然是不知道的,未凪從來沒有搭過便民又便利的車,不管是地鐵還是公交等等。
她的出行方式便是自家司機來回接送,若是去遠一點的地方,就坐飛機。時間和地方允許的話,還有可能坐直升飛機去。
未凪搖搖頭。
「搭車之前要去站台買票,因為班次和列車名字是不一樣的,所以您得注意看,一定要告訴售票員,您要搭的是『無限號』列車。」
「還有,買票之後不能隨便亂放,會有列車員上來檢票的。」
「好。」
「那麼,」狐之助蹭了蹭審神者大人的臉,真誠地說道,「祝您武運昌隆……我和小狐丸會等待您的歸來。」
第67章 【三更】
東京淺草府算是關東地區最為繁華的地方, 許多現代的設備都是圍繞著這片區域制造的, 其中便包括無限號列車。
以往人數眾多的列車最近卻頻繁降價, 即便如此,去買票上車的人也不多。
車站裡的人不少, 買票排隊的人也多。披著羽織的少女站在人群中, 身高毫不起眼。她隱藏在人群內,除了臉和氣質出眾以外, 似乎與普通乘客沒什麼區別。
未凪的日輪刀就藏在羽織之下,她現在穿的羽織是狐之助改良過的, 羽織內部有一個能放日輪刀的長暗袋,最適合隱藏利器。
買票的時候,售票員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像這麼漂亮的乘客真的很少見, 清麗如芙蓉般的臉未施粉黛, 蜜色的眼眸比常人要淺一些,仔細一看, 還帶有西洋那邊的深邃。
「先生, 我買無限號的票, 」未凪說道, 見售票員還在盯著她看,繼續補充, 「一張。」
售票員還沒說話, 未凪身後排隊的人等得不耐煩了, 開始窸窸窣窣地吵起來。
「先生?」未凪再喊了一句。
售票員先生終於回過神來, 他不好意思地笑, 在打印車票之前,再次詢問乘客的目的地。
「無限號的票一張對吧?」
「嗯。」
「那個……可能您會覺得我多嘴,但是無限號最近發生了不少詭異的事件,如果不著急趕這班車的話,您最好換一輛列車……」
售票員真誠地建議。
「不用。」未凪一秒拒絕,她本來就是奔著列車的失蹤事件而來的,當然不會更換目的地。
「好、好的……」
未凪拿好車票,售票員把零錢推出來給她,她重新推了進去。
售票員先生:「?」
「小費,」漂亮的少女說道,「謝謝。」
她拿著車票離開。
無限號列車一共有八節,每一節都有不少空位。因為並不是長途的車次,所以車廂並不多,其中一節還是餐車。
車次是在晚上。
鬼怕太陽,因此只有夜晚才會出來覓食,就連列車上也是如此。為了隱藏自身,鬼肯定只會在夜晚出手。無限號的車次偏多,但是晚上通行的車次卻只有一個。
名門大小姐在大正親自買車票搭火車,不管怎麼看都相當新奇。
列車還沒開,未凪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黑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車廂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距離開車還有一段時間,偶爾也會上來一兩位真正的乘客。未凪開啟了炭治郎的嗅覺,卻一直沒有聞到有屬於鬼的血味。
她安靜地坐著,等了好一會兒,突然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來人身上帶有火焰一樣的氣息,像陽光一樣清新爽朗。未凪轉過頭,剛巧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目。
雙方都很詫異,不過再次見面的喜悅占了上風。
名為煉獄杏壽郎的青年快步走了上來,坐在未凪旁邊:「未凪!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見到你。」
他的聲音有些大,周圍閉目養神的乘客睜開眼,投過來譴責的視線。
金紅發的青年完全沒注意到,他興致勃勃地側過身。
「好久不見,煉獄先生。」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回老家辦事了嗎?」煉獄杏壽郎問道,「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嗯,夠的。」未凪點點頭。
煉獄先生貼心地沒去追問別人的私事,半個月沒見,他這位搭檔看起來變化卻不小。
不過,比較差異的是,兩人真的是巧合見面。煉獄杏壽郎本以為未凪是歸隊後主公派過來一起執行任務的,沒想到,少女只是收集了最近的情報,察覺到不對,才出門的。
「家裡的事剛好告一段落,」未凪面不改色的說道,話語含糊卻理直氣壯,「最近看報紙,發現無限號列車上的事,不太放心,就過來看一下。」
「原來如此。」煉獄杏壽郎點點頭。
對於未凪來說是幾個月,但是對煉獄杏壽郎,兩人不過半個月未見。雖然表現得不是很熱絡,不過煉獄先生的熱情,一直從未褪去。
「我請你吃飯吧!」煉獄先生開心的說道。
「好。」
無限號列車的便當味道不錯,胃口不錯的煉獄先生連吃十一份。
未凪早早吃完,就看著煉獄先生在一旁一邊稱贊便當的美味,一邊開心地吃。
「煉獄先生的食欲真好。」
「是,我胃口相當不錯!」
鬼殺隊之中,就數煉獄杏壽郎和甘露寺蜜璃兩人的食量最大。若是他們去參加大胃王比賽,大概會把舉辦方吃到倒閉。
煉獄杏壽郎吃東西的速度也很快,兩名列車服務員滿頭大汗地拿來袋子,把吃干淨的便當盒子收走。
吃完之後,煉獄先生興致更高漲了。
「煉獄先生的斑紋……練出來了嗎?」
「啊,完成了。」說到半個月前的事,煉獄先生表情未變。當初便是那樣,岩柱悲鳴嶼行冥先生把斑紋的副作用告訴他們,煉獄先生的表情就一直沒變過。
他臉上依舊掛著爽朗的笑容。
精神小伙像是聽不懂那些話語裡的意思,但他確實比同齡人看得更透。煉獄家世代獵鬼人,他們繼承先代的遺願,一直到今日,都不曾變過。
未凪想起了四百年前,那位長相老成的煉獄慎一郎先生。
他與煉獄杏壽郎的發型十分相似,極具特色,就連發色都沒怎麼變過。煉獄杏壽郎察覺到她的視線,偏過頭。
「嗯?我臉上有東西嗎?」青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有,煉獄先生擦得很干淨。」
「哈哈哈哈,那就好,」煉獄杏壽郎放下手,「未凪,你打算什麼時候歸隊?」
「嗯……我現在就算是歸隊吧?」未凪想了想,回答,「半個月前離開本部,因為某些原因拒絕鎹鴉的陪同。」
「原本想聯系主公的……但是最近才發現沒有聯系方式。」
鬼殺隊的主公常年住在本部,而本部的所在地十分隱秘,未凪並不知道具體在哪裡。而且主公的身體並不適合揮刀,那樣孱弱的、被詛咒的軀體,背負著無數的病魔,更不會隨意走到外面去。
那些病狀與詛咒,剝奪主公那一族的生命,讓他們凋零在最鮮艷的時候。
每一代主公身體都很差,容易生病,所以不能離開屋邸。年紀一旦過了20歲,便變得難以行走。
現在,鬼殺隊的事情交由天音夫人處理,天音夫人很忙,行蹤難以捕捉。
為了盡快歸隊,未凪做了兩手准備。一個是烏鴉送信,送到蝶屋。蝶屋裡有很濃的紫藤花氣味,烏鴉可以找。
另一個便是現在,到最近最出名的事件調查情況,大概率會遇到鬼殺隊的成員。
只是沒想到這麼巧,居然遇到煉獄杏壽郎。
他倆目前還是隊友。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所以你在調查之後,才選擇過來無限號啊。」煉獄杏壽郎突然感嘆起來。
「是的。」
「唔姆,真是聰明的計劃,你成功了!」
未凪點點頭。
「還運氣很好的遇到了煉獄先生。」
「哈哈哈哈,這就是緣分吧!」
兩人聊得起興,列車也快開了。未凪側頭時,剛好見到上車的熟人。
尤其是三人組中那熟悉的金色頭發,未凪立即終止未說完的話,可惜的是,就算她這麼做,她之前說話的聲音早就被金發少年捕捉到。
「炭治郎,我聽到了小凪的聲音!」
金發少年立即興奮起來,左看右看。
「未凪也在列車上嗎?」
炭治郎當然不會懷疑同伴的話,他鼻子聳動,果真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以前曾有一面之緣的炎柱煉獄杏壽郎的味道也混在一起。
「啊,在那邊!」三人一同走了過來。
我妻善逸身體扭得有些可怕,未凪扒拉住煉獄杏壽郎的披風,躲在他背後。
當初善逸手腳還短的時候,未凪還可以仗著身高欺負他。畢竟那樣的善逸威脅力大減,未凪可以輕松地把他舉高高。
現在恢復原樣,善逸黏糊糊地湊過來。
「小凪∼」金發少年的臉柔和得有些惡心,他完全忽略了未凪旁邊的煉獄杏壽郎,聲音溫柔得飄起來,「你是在玩躲貓貓嗎∼」
未凪沒去看他,她幾乎要把臉埋進煉獄杏壽郎的背後,回答的聲音有些許含糊。
「不,我是在躲善逸。」
她看起來太可愛了,我妻善逸忍不住要去逗她。
「誒∼為什麼要躲我呀∼」
這邊的兩人在單方面躲貓貓,被當成擋箭牌的煉獄杏壽郎卻和灶門炭治郎聊了起來。
炭治郎問起了火之神神樂的事情,詢問使用炎之呼吸的煉獄杏壽郎,有沒有聽說過火之呼吸的事。
答案是沒有。
雖然擁有傳承,但是炎之呼吸的使用者對於先祖的事情了解不多。他們談論得久了,未凪聽見,終於抬起頭來。
她伸手,把靠近的我妻善逸的臉推開。
列車快要開了,沒人管的嘴平伊之助打開列車的車窗,把頭探出去。
我妻善逸剛巧看到傻隊友的行為,連忙把伊之助拉回來。
「笨蛋!這麼做很危險的!」
「啊?什麼危險?」文盲的伊之助不解地問,「難道這個是山之主的嘴嗎?!」
「不——都說了這不是山之主了,這就是個交通工具啊!」
「好!我現在就跳下去,和它比誰跑得更快!」
「啊啊啊你別這麼做啊!笨蛋!很危險的啊!誰來幫我拉住他!」
車廂這頭吵吵鬧鬧的,其他人卻十分安靜。未凪注意到不少人在睡覺,唯一清醒的人,正從車廂尾部走來。
是一位臉色發青的檢票員,他小聲地讓他們拿車票。
這還是未凪第一次見到「檢票」,她好奇地盯著檢票員看,那人手抖得厲害,時不時緊張地拉下帽檐。
他接過未凪遞過去的車票。
「哢嚓——」
小小的打孔器在車票上開孔,聲音清脆。
第67章
檢票員打完孔之後, 把票還給未凪。他檢查完這幾人的票, 緊張又虛弱的臉上露出奇妙的笑容, 搖搖晃晃的離開這個車廂。
未凪看了兩眼票,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目視著檢票青年的離去, 轉頭再看看後面的人。
車廂裡安靜得有些過分,只能聽到他們幾人聊天打鬧的聲音。
「他們是不是睡得太快了……?」未凪皺著眉, 不理解地問。
未凪一行人坐在這節車廂的前面,之前沒注意看後面的人, 現在被未凪提出來,幾人紛紛放好票,轉過頭。
除了他們以外的乘客全都閉上眼睛, 普通乘客睡著以後, 嘴角還帶著奇妙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
「唔姆, 太奇怪了!」煉獄杏壽郎說道, 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們幾個, 注意看周圍。」
「鬼已經來了!」
金紅發的青年目光灼灼,火焰般的披風被揮到身後。
三小只還沒反應過來, 鬼便被煉獄杏壽郎一刀燃盡。灼熱的火焰明亮溫暖, 瞬息間砍下惡鬼的頭顱。
惡鬼在日輪刀下喪命, 化作灰燼消失不見。
「煉獄先生好厲害!」
「太強了!」
「哦哦哦哦太厲害了!」
無限號列車裡的鬼死得太快, 斬殺那只鬼比想像中的還要簡單, 炭治郎三人還以為危機解除,圍在煉獄杏壽郎身邊滿臉激動。
不過煉獄杏壽郎和未凪依舊沒有放松警惕,時刻注意周圍的情況。
但是過了不久,他們卻不知怎麼犯困起來。未凪首先發現不對,她想去巡邏一下其他車廂的情況,但是困意突然湧了上來,身體柔弱無力。
這不對勁。
黑發金眸的少女立即抓住煉獄杏壽郎的手,金紅發的青年卻如她一般,被襲來的困意拖累,幾乎睜不開眼睛。
「不好……!」中氣的音量減弱了不少,煉獄杏壽郎趁著暫時還能活動,立刻把刀抽出來。
他想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刀刃已經貼到皮膚上了,卻抵擋不住襲來的困意,煉獄杏壽郎力道一松,刀很快滑落下來,掉在地上。
兩人一前一後倒在座位上,身體一歪,頭頭相撞。未凪大驚,卻沒辦法移動身體,只能慶幸煉獄杏壽郎和灶門炭治郎的頭骨厚度不一樣。
不過……還是好痛啊……
也不知道煉獄先生敲到她哪裡,身體一陣酥麻。未凪暫時動不了,也勉強沒睡過去,她被煉獄先生的頭壓住,半邊身體歪歪扭扭。
未凪運氣不錯,被壓住之後,手指剛好搭在制服的暗袋中。
暗袋裡面有一個小瓶子,裡面裝著一些紫藤花毒。量不大,不過要讓他們從夢中醒來,已經足夠了。
要讓手弄破瓶子,灑出紫藤花毒液,對人類的未凪來說有些許困難。她毫不猶豫地讓手的部分鬼化,尖銳的指甲開始長長,飛快地穿透玻璃瓶,甚至刺入她的身體中。
血液滲了出來。
稀有的血液讓躲在暗處的惡鬼露出馬腳,車廂底部突然起伏。未凪解毒之後,終於能動了,她一把撈過旁邊的煉獄杏壽郎,將青年夾在腰間,一躍而上,躲開攻擊。
但是煉獄杏壽郎太高了,雙腿垂下,未凪用這種姿勢並不方便行動,她沒解除手臂的鬼化,碰到紫藤花毒的部分又麻又痛。
吃不到美味的稀血,車廂底部湧現的肉塊更著急了,速度飛快地朝著未凪的方向攻擊。
「煉獄先生,醒醒。」未凪一邊躲攻擊,一邊喊煉獄杏壽郎,她把紫藤花毒塗到煉獄先生的鼻子下方,上面還帶著她的血。
說實話,味道並不好聞。
因著未凪這個開掛的變故,惡鬼的計劃進行到一半,突然被打斷,攻擊更瘋了。
未凪擔心其他人受到牽連,也不敢做別的事情刺激肉塊,只能在躲避的時候,順便把帶有紫藤花毒的血塗到炭治郎鼻子下。
炭治郎的嗅覺比一般人要強,幾乎是在未凪做完的瞬間,他便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眼前的肉塊亂舞,十分囂張,炭治郎警惕地拿起刀,斬下攻過來的肉塊。
「未凪!」
「炭治郎,接住!」未凪把占地方的煉獄杏壽郎丟下,炭治郎手忙腳亂地接住,扶著煉獄先生的肩膀。
「煉獄先生!煉獄先生你醒醒!」
「這樣叫是沒用的。」未凪接觸手臂的鬼化,她左手受傷嚴重,主要是紫藤花毒對鬼的傷害性相當不錯。
她為了讓自己清醒,鬼化之後刺破濃縮的紫藤花毒液瓶,手還能動,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那怎麼辦?」
「……暫時先不管,你把禰豆子叫出來,人手太少了。」未凪立即做下決定。
他們現在要對付的鬼絕對不是平凡之輩,能一眼看出煉獄杏壽郎的實力,並且在幾人眼皮底下做小動作,謹慎又細心。
若不是未凪血液對鬼的吸引力過強,恐怕她還得花時間調查鬼的隱藏位置。
肉塊從車廂底部湧上來,未凪確定那並不是幻覺。也就是說,惡鬼偽裝成車廂,或者說——和列車融為一體。
車上有兩百多個人,光是未凪一個,根本沒辦法將所有人保護下來。
她必須讓炭治郎盡可能的喊醒善逸、伊之助等人。
局面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最起碼普通乘客此刻正在沉睡,不會給他們造成二次負擔。
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是!」炭治郎應聲。
情況緊急,未凪來不及思考太多。她干脆地模擬緣一的眼睛,直接用這雙眼睛去看車廂到底變成什麼樣。
「……」
眼前看到的已經不是普通的車廂了,車底完全被肉塊覆蓋,部分未被吞噬的鋼鐵被融化。蠕動的肉塊蠢蠢欲動,只要再花上一些時間,列車便會被改造完成,變成鬼的身體。
難怪惡鬼要謹慎地用這種陰謀來拖延他們的步伐,原來是想一口氣把車裡的兩百多號人一起吃光。
「炭治郎,煉獄先生醒來之後告訴他,列車已經被鬼改造了,」未凪飛快地說,她抽出刀,單手切開肉塊,「我保護車廂裡的人,鬼的脖子在車頭,不要貿然行動,讓煉獄先生去解決!」
「是、是!」
明明是同期,但是未凪擁有十分卓越的領袖氣質,讓人忍不住信服。炭治郎慌亂的心安穩下來,好像只要有未凪在,再大的困難也能順利解決。
未凪雙手握刀,露出傷勢嚴重的左手。她的兩只手顏色不同,左手蒼紫,還能看到手背上的裂痕。
現在並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未凪握緊日輪刀。
「月之呼吸·玖之型,降月·連面!」
從上弦之一那邊學來的招式攻擊速度快,範圍廣,相當適合現在這種情況。飛舞的月之花輕盈地踩在椅背上,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一般高高躍起。
只是眨眼的功夫,未凪便揮出數十刀。她的日輪刀上沾有左手的血,血中有紫藤花毒,多少能抑制肉塊的再生速度。
未凪從炭治郎頭上躍過,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
美麗得像月下蝴蝶一樣。
炭治郎的感嘆只是一瞬間,他把禰豆子叫醒,可愛的妹妹很快從木箱裡爬出來。
「禰豆子,幫哥哥叫醒善逸和伊之助好嗎?」
禰豆子乖巧地點點頭,她伸出左手,右手的尖銳指甲劃開皮膚,鮮紅的血液泊泊流出。
炭治郎驚得頭發都豎了起來。
「禰、禰豆子?」
禰豆子把血滴在善逸和伊之助身上,很快,血液化作火焰燃燒起來。炭治郎連忙撲過去滅火,但是卻沒感覺到灼燒的感覺。
「咦?不燙……」
禰豆子的血鬼術十分獨特,火焰能燃燒作用在人身上的血鬼術。哥哥的不信任讓禰豆子氣呼呼地哼聲,炭治郎連忙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禰豆子,原諒哥哥吧……」
燃燒起來的善逸和伊之助清醒過來,兩人尚且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炭治郎飛快地解釋,另一邊的禰豆子開始喚醒煉獄杏壽郎。
煉獄先生身上的火燃燒的時間比善逸和伊之助兩人要久一些,他中的血鬼術程度最深。
金紅發的青年剛睜開眼,便做出攻擊的姿勢。他看起來根本不像剛清醒的人,眼眸炯炯有神,如同灼燒的焰火。
「未凪呢?」煉獄杏壽郎一眼掃過目前的情況,首先撿起座位下的日輪刀,赫刀完好無損。
「未凪她在別的車廂……」灶門炭治郎把未凪臨行前留下的話語重復一遍,煉獄杏壽郎立即理解了未凪的意思。
兩人搭檔有段時日,在默契上難免比其他人要高一些。
「我知道了。」煉獄杏壽郎點點頭。
他開始分配任務。
「灶門少年,你們三位把車廂巡邏一遍,保護好平民,」青年沉穩地聲音讓善逸和伊之助冷靜下來,「若是遇到阻攔你們行動的普通人,把他們打暈就行了。」
「阻攔……?」炭治郎不理解煉獄杏壽郎話語裡的意思。
炎柱先生沒有解釋的時間,他拔出刀之後,立即朝列車的車頭走去。
「這就是柱嗎……」善逸喃喃道,「氣勢好強……」
「是啊,煉獄先生和未凪都好厲害。」
「話說,小凪人呢?」
「她在保護其他車廂的人,」炭治郎說道,「走吧,我們去幫她的忙。」
第68章
從上弦之一那裡學來的劍招相當不錯, 可惜的是, 未凪這把刀是金色的。金色的刀與月之呼吸相性不合,雷與月, 一動一靜。未凪揮刀的次數太多,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日輪刀發出悲鳴聲。
未凪沒敢使用靈力包裹刀劍, 她需要讓日輪刀加上紫藤花毒來抑制惡鬼的快速生長。
無限號列車太長了。
八節車廂對於後世來說,其實也不大,但是對於要來回奔跑的未凪來說,卻十分麻煩。
她從開頭一路砍到末尾,速度很快,砍完之後還要重頭再來一遍。
左手上的羽織和袖子被她的日輪刀割開,血液極大浪費地流在青紫的皮膚上。
未凪的靈力多, 根本不怕不間斷的揮刀會使身體勞累。比起體力,更糟糕的是左手的情況,她有想過干脆鬼化把左手砍下來, 讓它重新長新胳膊, 卻暫時空不出時間來。
左手長出來的時間,足夠那些肉塊攻擊她了。而未凪還未學會單手握刀,戰鬥力會在那瞬間大減,然後暴露破綻。
她當然不會這麼做, 只能堅持砍掉亂舞的肉塊。
好幾個來回之後, 炭治郎三人終於跑過來幫忙。
「未凪!」
「小心, 這個鬼的恢復速度很快, 」未凪擦掉臉上的血,她砍肉塊的速度很快,肉塊上的血濺到她身上,讓她看起來非常狼狽,「你們三人,一人負責一個車廂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小凪……你的手……」善逸擔憂地望著未凪的左臂。
「沒事,這是我自己弄的,」未凪輕描淡寫地回答,「煉獄先生醒過來了?」
「嗯!我已經將你的話傳達給煉獄先生了!」
「好。」
未凪說完,不等幾人反應過來,她伸出手,速度飛快地在三人的日輪刀上留下自己的血。
左臂又增加了一些傷痕。
「未凪……?!」
「小凪?!」
「喂!你這家伙,在做什麼啊?!」
未凪撕開自己的羽織,一邊包扎流血的地方,一邊回答:「我左手的血有紫藤花毒,帶著它斬鬼,能抑制鬼的愈合速度。」
雖然說之前和炭治郎合作過,但是後來她的搭檔變成了煉獄杏壽郎。許久不見,未凪無法判斷這三人的實力到底在哪裡,保險起見,便讓他們的日輪刀沾上自己的血。
就是血中帶毒的味道有點奇怪,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未凪沒想太多,她把任務分配下去,伊之助叫囂著「分我兩個」,她當作沒聽到般的轉過頭。
「加油,堅持住,保護好所有人。」
「是!」
戰鬥持續的時間並不算長,機械的動作容易讓人麻木。
未凪不知道自己揮了多少刀,斬下的肉塊幾乎堆積成小山,好幾次掉到座位上的平民的頭頂,被她一把丟出窗外。
煉獄杏壽郎那邊花了些許時間,才走到列車的頭部。這個惡鬼並不是戰鬥類型的鬼,但是血鬼術相當煩人。
煉獄中招好幾次,雖然不至於迷失在夢境中,卻還是浪費了不少時間。心志堅定的炎柱先生揮刀斬開列車的頭,已經和無限號半融合的鬼發出臨死前的悲鳴,在火焰中燃燒成灰燼。
無限號停了下來。
惡鬼融合了無限號不少部位,列車目前只剩下一個空殼。
好在底部依舊有支撐,不至於讓乘客們從列車上,掉到軌道之中。
山一樣的肉塊化作灰燼,車上的乘客們依舊東倒西歪的沉睡。未凪站在原地等了一小會兒,確定惡鬼的氣息消失盡殆,才收起日輪刀。
金色的日輪刀上布滿了細碎的裂痕。
她小心地把刀放回刀鞘中,朝車頭的方向走去。途中遇到累到幾乎無法動彈的三位同僚,未凪想了想,伸出手。
黑發蜜眸的少女面色平靜地撈起癱倒在地上的我妻善逸,毫不猶豫地做出要背他的姿勢。
我妻善逸立馬站起來。
「我、我可以自己走!」善逸紅著臉說道,「小凪,你累嗎?累的話我可以背你哦……」
逞強的金發少年不服輸,明明兩腿累得打顫,還是倔強地跟在她後面。
「我不累。」
未凪沒說謊,消耗的靈力不算多,當然不會讓她產生疲憊的感覺。
以前獨自一人出陣時,未凪經常熬夜工作。最長的記錄是三天三夜沒睡覺,完全是用靈力在支撐自己不要昏睡過去。
加入鬼殺隊之後,晝夜顛倒的情況並不少見,和煉獄杏壽郎組隊之後,她還試過兩天兩夜沒合過眼。
「善逸……不休息一下嗎?」未凪問道。
「不!」我妻善逸倔強地回答,「我完全沒問題!」
戰鬥之後的我妻善逸很好相處,他現在不會突然撲過來嚇人,也不會衝過來抱大腿,未凪松了口氣。
「好。」
兩人趕緊去把別的車廂,把炭治郎和伊之助扶起來。這兩人沒有像善逸那樣倔強地拒絕攙扶,累得滿頭大汗。
四人和煉獄杏壽郎會合,金紅發的青年一眼便注意到未凪左臂上的傷。
「手臂沒關系嗎?」
「……有點疼。」未凪小聲的說,她好久沒受過這樣的傷,被毒素侵蝕的感覺疼得仿佛有千根針扎在皮膚上。
煉獄杏壽郎走過來。
「失禮了。」
青年將未凪左臂至肩膀上的衣服卷了起來,白皙的手臂此刻腫得青紫,血管爆起,撐開皮膚表層。
它看起來太過慘烈了,跳動的血管似乎在下一秒便會爆開。
煉獄杏壽郎皺起眉。
「你中毒了。」煉獄先生經驗豐富的作出判斷。
「嗯。」未凪點點頭。
中毒的事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不過他們起來好像很擔心的樣子,未凪就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要解決這個問題也十分簡單,只要再次鬼化,然後把手臂斬下來再生就行了。
未凪見過不少鬼,愈合速度最快的便是上弦之一。他能在瞬間長出新的手臂,未凪見過,亦能學會。
那麼問題來了,未凪不想拿刀把自己的手切下來。
她現在要抓一個人幫她干活。
「……所以,你們誰幫我?」未凪說道,視線從四位同僚臉上劃過,最後落在煉獄杏壽郎的臉上。
這個時候,就算是再怎麼愛笑,煉獄杏壽郎也笑不出來了。
「善逸?」善逸學習的是雷之呼吸,出刀的速度快,未凪很肯定,他一定會讓她感受不到疼痛的。
我妻善逸被點名,立馬變成驚恐臉,他連連擺手。
「不、我不行!!」我妻善逸深吸一口氣,「我沒辦法對小凪揮刀……」
就算是幫忙,他也沒辦法砍下去啊!!!
嘴平伊之助抽出刀。
「不就是把手臂砍下來嘛,紋逸你膽子真小,讓我來!」
「是善逸不是紋逸啊!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的記住我的名字?!」善逸不滿地叫嚷,「不行,你的刀都壞成這樣了,根本沒辦法切得整齊吧?!小凪會痛的哦!」
「哈?!你這家伙是在小看我嗎?」伊之助不滿地說道,「紋逸,把手伸出來,我試給你看!絕對整齊!」
「你以為是在切菜嗎?!」善逸不可置信地叫起來,「手砍了我就長不回來了啊!」
「善逸……伊之助……你們不要吵啦……」
三人還在爭吵的時候,另一邊的煉獄杏壽郎和未凪,已經搞定了。
鬼化之後的手被赫刀整齊的切下,煉獄杏壽郎的速度很快,在鬼手裡的紫藤花毒過度到肩的部分前,齊刷刷地斬下滿是傷痕的手。
硬要說的話,其實還是有一絲絲疼痛的感覺。
未凪面色不改,新生的手臂白皙光滑,也沒有針扎一樣的痛感。她高興地向煉獄杏壽郎道歉,金紅發的青年脫下披風,認認真真地披在未凪肩上。
披風整理好,剛巧能擋住未凪外露的手臂。金紅發的青年做完,伸手摸摸未凪的頭。
「這次多虧了你!」炎柱先生露出笑容,精神奕奕地道謝,「未凪,你做得很好!」
被人誇獎的感覺不錯,未凪心情立即變好。
斷臂需要處理好,未凪面不改色的借用煉獄杏壽郎的刀。她使出炎之呼吸,把自己的斷臂灼燒盡殆。
無限號列車的「突發事故」很快引來政府相關部門過來處理,未凪幾人把刀藏好,回到最初的車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檢查。
反正車裡的人都沉睡著,沒人看見之後人與鬼的大亂鬥,更不會有人看到車廂裡飛舞的噩夢般的肉塊。
一切都結束了。
警察盤查過後沒發現異狀,五人隨著大流一起被送到無限號的起始地。這裡距離東京淺草府不算遠,鎹鴉暫時沒有送來別的任務,未凪便邀請幾人去自己的家。
狐之助買了新家之後,未凪還沒走進去看過,不過小狐狸說屋邸已經能住人了,現在先去那邊休憩整理,也是可以的吧?
「咦?未凪的家就在淺草府嗎?」
「嗯。」
「不會打擾到你的家人嗎……?」
「沒關系,」未凪回答道,「他們不會在意的。」
當然不會在意,畢竟只有一刃一狐,兩位在某種意義上,是未凪的附屬品。
真正的主人只有未凪一人,她就算想在新家開宴會,也沒有人可以阻止。
一行人興致勃勃地前往未凪的家,當他們抵達到屋邸門口時,除了煉獄杏壽郎之外,其他人都處於眼睛掉出眼眶的狀態。
占地面積巨大的豪門府邸相當豪華,就連外面的門,都透露著有錢的氣息。
原來未凪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嗎?!
第69章 【三更】
狐狸對主人的氣味是十分敏感的。
狐之助一大早便把小狐丸喊起來, 肉墊小爪子一拍, 毫不猶豫地踩在青年的臉上。
「起床了!」狐之助轉著圈,一副焦躁的模樣, 「今天要准備多一些食材才行——」
「?」小狐丸爬起來,聽清狐之助的嘟囔,不解地問道, 「為什麼要准備食物?」
「家裡什麼都沒有,要是審神者大人突然回來怎麼辦?」
小狐丸哭笑不得:「怎麼會呢,主公大人昨天晚上剛離開吧?才過一晚,哪有這麼快就回來。」
「怎麼不會,一個合格的管家狐,就得做好萬全的准備!」狐之助理所當然地回答。
狐之助有預感,他覺得審神者大人今天就會回來。但是這種預感含糊又奇妙, 說出來只會惹小狐丸發笑。
所以他干脆沒說出來。
小狐狸說得有道理,青年付喪神受教。畢竟狐之助是前輩,總有經驗處理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小狐丸不再提問, 他起身洗漱完, 吃過早飯後,准備陪同狐之助一起去附近的市場踩點。
狐之助說,只要去一次就行了,了解市價之後, 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給僕從處理。
畢竟買下這一間豪宅時, 還被附贈了不少僕從, 養他們當然不能光發工資不干事, 狐之助已經連夜做好僕從定位表,保證不浪費一分一毫的人力。
審神者大人在離開之前,還沒讓家裡的僕從認識她的模樣。狐之助一大早就做好准備,他讓僕從們留意門口出現的黑發蜜眸的長發女子。
那只小狐狸讓小狐丸轉述的時候,描述審神者大人的外貌,用詞有些誇張,就差沒把審神者大人的外貌吹成從天而降的輝夜姬。
畢竟審神者大人天下第一,美貌無雙,還特別厲害!
狐之助和小狐丸整理好准備出門時,府邸的臨時管家走過來,恭敬地把門口出現五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中一位少女,長相和之前描述的十分相似,黑發蜜眸,美麗動人。
「絕對是審神者大人!」顧及到不能在外人面前說話,狐之助小聲地在小狐丸耳邊說道。
一刃一狐把出行計劃拋到一邊,連忙小跑出去。狐之助嫌棄小狐丸速度慢,像閃電一樣躥得老遠。
小狐丸換上了這個時代常穿的服飾,行動不太方便,他好幾次想把衣擺拉起來,最後作罷。
算了,見主公也不差那幾分鐘的時間。
狐之助飛奔出來的時候,審神者大人和她的同僚們就站在門口。
「好大啊……」鄉下來的土包子灶門少年感嘆道,單純地為未凪家的占地面積而驚呼。
我妻善逸驚呆了,三人中最知物價的只有他。在寸土寸金的淺草府買下如此大的地皮,甚至有不少伺候的僕從……小凪是名門家的大小姐吧?!
嘴平伊之助上躥下跳,從門口到屋邸前方種有不少花,戴著野豬頭套的少年躥進花叢裡,然後被玫瑰扎得呱呱叫。
「伊之助,不可以隨便亂動人家的東西哦?」
「哈?我可沒有亂動啊!」
「炭治郎……」我妻善逸緊張地靠近,拉住炭治郎的手,「我們會不會見到小凪的父母……?」
「不知道……未凪從來沒說過她的家庭情況,」炭治郎小聲說,「善逸,這種問題還是不要提出來比較好……」
畢竟加入鬼殺隊的人,大多數都死了親人。
未凪很有可能也是如此,所以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隨隨便便地問出口。
幾人討論的時候,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在前方走。他們最先看到飛奔過來的小狐狸,像火一樣擁有奇妙花紋的狐狸速度很快,見到未凪的瞬間高高躍起。
未凪伸出手,那只小狐狸便輕巧地落到她的手上。
一人一狐動作熟練,仿佛嘗試過許多次,小狐狸「嚶嚶」的蹭著未凪的掌心,依戀的親親她的指尖。
「沒關系,說話吧。」未凪低頭說道。
憋了許久的小狐狸嗚咽著蹭著審神者大人的指尖,尾巴瘋狂地搖起來。
「大人,你身上好多血……」
「別擔心,不是我的。」未凪安慰他。
她側過身,捧著狐之助,讓它看到身旁的煉獄杏壽郎。
「我的搭檔,煉獄杏壽郎。」
煉獄杏壽郎聽到狐狸說話,也不詫異,爽朗又熱情地和狐之助打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煉獄杏壽郎。」
「你好,煉獄先生,我是狐之助,」狐之助禮貌地回答,「感謝你一路上對大人的照顧。」
商業寒暄一下,狐之助依次認識了剩下的三個人。我妻善逸第一次聽到狐狸說話,震驚得臉色都變了。
「啊!!!狐狸說話了!」
「哈哈哈哈!紋逸!你居然被狐狸嚇到了,太沒用了!」伊之助嘲笑他。
「好啦好啦……不要鬧啦。」
初次進到大豪宅,善逸全身不自在。炭治郎和煉獄杏壽郎一樣穩穩地坐下,只有伊之助在查看地形,他沒見過的東西很多,就連花瓶都被他舉起來觀察過。
一旁的僕從跟在他身邊,細心地解釋伊之助好奇的東西。
「這個是從西洋帶回來的鐘……」
雖然很多話聽不懂,不過伊之助喜歡溫柔的人,他認真地聽,不懂的地方就問。
「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未凪說道,屋邸的臨時管家聰明的准備好食物和房間,力求讓新主人和她的朋友們能好好休息。
新家房間很多,未凪的主人房被狐之助安排在二樓主臥,主臥自帶浴室。
審神者大人歸來之後,狐之助立馬拋棄了小狐丸。小狐丸只好把管家一起拎過去,兩人去附近的市場踩點,熟悉市價。
未凪這次回來,衣服破損度比以往高許多。小狐狸心疼地嗅到屬於審神者大人的血液,低落地收好破爛的羽織。
這件羽織不能穿了,得重新再做一件。
審神者大人身上沒有傷口,可狐之助還是聞到了屬於審神者大人血液的味道。大人肯定受了傷,傷口雖然痊愈了,那股氣味還是留了下來。
狐之助替審神者大人洗干淨沾血的頭發,她穿著襯衣安靜地躺在浴缸之中,黑發上團著白色的泡沫。
「庭院種紫藤花,不要種玫瑰。」審神者大人突然說道。
「好。」
「羽織……換一種顏色吧,白色容易髒。」
「您有中意的顏色嗎?」
「你決定吧。」
幫審神者大人洗完頭發,狐之助便退了出去。未凪很快泡好澡出來,她換好衣服,狐之助幫她擦頭發。
頭發半干的時候,未凪想起炭治郎的妹妹禰豆子。在無限號列車中,禰豆子幫了不少忙,保護列車中的普通人。
炭治郎雖然細心,卻沒辦法幫禰豆子洗澡。未凪暫時還不困,她跑去炭治郎的門口敲門,深紅色短發的少年果然沒睡。
「啊,未凪,有什麼事嗎?」
「禰豆子,」未凪簡短地說道,「她睡了嗎?」
聽到未凪的聲音,禰豆子偷偷地從木箱探出頭。可愛的鬼少女見到未凪,欣喜地彎彎眼眸。
「禰豆子今天可以跟我睡同一間房嗎?」
「禰豆子,可以嗎?」炭治郎反問。
禰豆子二話不說,從木箱爬出來,小跑到未凪面前,仰著頭看她。
未凪伸出手,摸摸禰豆子的頭,小女孩開心地蹭蹭她的手。
「那禰豆子就麻煩你了。」炭治郎說道。
未凪滿意地領走別人家的妹妹。
她們一路上沒有遇見僕從,白日的陽光也曬不進來,未凪領著禰豆子到自己的房間,第一件事便是讓狐之助幫禰豆子洗頭。
她在一旁看。
狐之助安安靜靜,對審神者大人的安排毫無怨言。他細心地梳理好禰豆子的頭發,小梳子把不順的地方梳開。
上一次這麼照顧小孩子,還是在戰國的時候,狐之助給緣一洗頭,那孩子的頭發也是這般,常年梳不好。
洗澡是未凪幫忙的,狐之助沒有性別,不過不知道為何,他總是把自己當成男性。未凪教禰豆子使用肥皂,頑皮的小女孩抓不緊,肥皂滑溜溜地落在地上。
未凪收好肥皂,把禰豆子抓起來細細地搓了一頓,她摘下禰豆子嘴上的竹子,還替她刷了牙。
「好孩子要愛干淨。」
替禰豆子穿好衣服,未凪把她帶到鏡子前,拍了拍她的頭。
「禰豆子真漂亮。」
漂亮的小女孩高興地摟住未凪的腰。
時間走得很快,眨眼間便到了正午時分。禰豆子犯困,率先爬到床上,沒過幾秒鐘便乖巧地睡下。未凪吃過午飯回來,禰豆子的睡姿沒變,依舊是那副安靜地模樣。
「審神者大人,要和禰豆子一起睡嗎?」
「嗯……」未凪思考起來。
她上一次同睡的對像是緣一,那孩子比禰豆子要小一些,和她同被時,會側過身摟住她的胳膊。
禰豆子沒有緣一粘人,她睡著之後,呼吸平穩,毫無變化。未凪在她旁邊躺下,柔軟的墊子往下陷,禰豆子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睡眠似乎是會傳染的,未凪躺下沒多久,便感覺到困意。
狐之助蹲在枕頭旁邊,柔軟的尾巴盤在她腦袋旁邊。
「狐之助……辛苦你了。」審神者大人聲音逐漸變小,她掙扎著摸了摸狐之助的尾巴。
她親了親狐狸的尾尖。
狐狸的尾巴從審神者大人的臉上掃過,狐之助轉過身,腦袋窩在她的脖頸上。
第70章
一覺睡醒, 狐之助已經不在了。禰豆子依舊在未凪旁邊睡得香熟,呼吸輕到幾乎聽不到。
未凪花了幾秒鐘的時間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 輕手輕腳地爬下床,洗漱完之後換上干淨的和服。
和服是狐之助連夜讓人做的, 樣式簡單, 穿起來也舒服。
或許之前的任務運動量過大,使人困倦, 未凪歸來的那天,從正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早上的溫度偏低, 她披上披風,迎面遇到早起干活的女僕。
「大小姐, 早安。」女僕恭敬地彎下腰,「請問您要現在用餐嗎?」
「嗯。」未凪平靜地應聲。
到處都沒看到狐之助, 她下樓時, 也只有忙碌的僕從在干活。
「其他人醒了嗎?」未凪問道
「還沒有。」女僕回答。
「小狐丸和狐之助呢?」
「小狐丸先生和狐之助今早和柴田管家一起出門了。」
是去忙了嗎?
她用餐時, 四位客人陸陸續續地清醒過來,寂靜的房子終於有了人說話的聲音。
煉獄杏壽郎率最先下樓,中期十足的朝未凪打招呼。
「未凪, 早上好!」
「早。」
火熱的炎柱先生給清晨的屋邸染上一層亮色, 隨後出現的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三人在長廊相遇, 一同下樓。
女僕早早地准備好早餐, 這還是小狐丸先生離開之前吩咐好的, 說這些是大小姐喜歡吃的食物。
餐桌是西式的,除了未凪以外,幾人都不太習慣。煉獄杏壽郎還好,他坦然地坐下,女僕端上早餐,炎柱先生禮貌地道謝。
炭治郎的反應和煉獄杏壽郎的十分相似,伊之助不懂如何使用餐具,昨天早上女僕姐姐就領教過,她今天干脆在一旁幫忙,假裝自己服侍的是一個三歲的孩子。
善逸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他不自在極了,時不時找旁邊的炭治郎聊天。
「好羨慕你們啊……可惡!」善逸流下羨慕的淚水,「為什麼你們幾個都能這麼自在啊!」
明明土包子的是炭治郎和伊之助,但是他們無知所以冷靜,換成我妻善逸,緊張起來,看起來比他倆還要像土包子。
炭治郎在未凪的指導下學著用刀叉,切開碟子中的太陽蛋。
聽到善逸發自內心的質問,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解地側過頭。
「善逸是不會用刀叉嗎?」炭治郎好心的詢問,隨後笑道,「沒關系,我也不會,一起學習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那邊的伊之助看完女僕姐姐的示範,信心大增的奪過刀叉,自己動手。
他力道用得不對,餐刀在瓷碟上劃開刺耳的聲音。
聽覺敏感的我妻善逸被嚇得寒毛聳立,他把不自在拋到一邊,飛快地走到伊之助旁邊給他一個後腦勺巴掌。
「你在干什麼啊!吵死了!」
伊之助冷不丁被打,立馬跳起來。
「哈?!想打架嗎紋逸?!」
「好啦,好啦,」炭治郎在中間拉架,「不要吵架啦……再不吃的話早飯都要涼透了哦?」
好聲好氣才讓兩人安靜下來,善逸身上不自在的感覺終於減弱了些。
幾人吃完早餐,外出的小狐丸和狐之助也回到來了。小狐狸歡快地躍到餐桌上,尾巴一掃一掃。
狐之助的皮毛比普通狐狸的顏色要更紅一些,灼熱的紅像冬日裡的火焰。未凪伸出手,撓了撓他的下巴。
小狐狸可愛的打著呼嚕。
「讓人建一間鳥屋,」審神者大人對小狐狸說道,「讓那幾只鎹鴉在那裡休息。」
只是讓幾只鎹鴉休息,根本不需要建鳥屋。審神者大人話語中的含義,透露出某些容易捕捉的信息。
聰明的狐之助點點頭。
審神者大人大概想把這間房子改成鬼殺隊的據點之一,庭院裡的花已經開始改種紫藤花。府邸原先的主人在那裡種了許多玫瑰,現在被園丁鏟走。
狐之助做事令人放心,他當然不會讓人隨便拔,而是找了個下家,把那些玫瑰全都賣了出去。
幾人吃完早餐,炭治郎三人還要上藥。
他們在無限號列車上不僅累到脫力,身上的傷也不少。府邸裡還養著家庭醫生,那醫生在他們用過早餐之後就進門,感嘆了一下幾個孩子的恢復力。
「傷口還是不要碰水,」醫生替他們換好藥,語重心長地叮囑,「一定要注意保養。」
幾人的鎹鴉暫時沒有送來別的禮物,似乎默認他們需要休養。未凪借用了煉獄杏壽郎的鎹鴉,把回歸的消息送給鬼殺隊的主公。
鬼殺隊的活動範圍是在關東一帶,鎹鴉送信速度很快,估摸著在入夜之前就能收到回信。
而等待的過程,未凪也沒閑著,她的屋邸要改造的地方很多,還得建造一個演練場。
小狐丸和狐之助搭檔順利,他們做事爽快利落,當天便讓工程隊帶著材料過來。
新家很大,前院後院栽種不少紫藤花樹,主屋後面原本有一間倉庫,干脆改造成演練場,節省不少時間。
三天之後,演練場改造完成。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是新演練場的第一使用者,兩人就斑紋的事情交流了一番。
煉獄杏壽郎的斑紋長在左臉往下的位置,如火焰一般的紋路一直蔓延到脖頸的位置。青年的斑紋顏色比未凪的要鮮艷,紅中帶金,像極了他的發色。
比發色的顏色要深。
開啟斑紋的煉獄杏壽郎,體力和力氣都上了一層樓。炎柱先生實力本來就是在鬼殺隊上層,進步也非常的明顯。
但是和未凪交手,的確容易令人心生挫敗。
黑發金眸的少女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強大,她的體質能復制其他人拼死拼活才能達到的境界。就像這次比試,煉獄杏壽郎還能在最開始碰到她的手,但是時間一長,速度完全跟不上了。
若是換成普通人來比試,大概會因此對自己絕望。
未凪像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容易讓人心生妒忌。
就連煉獄杏壽郎這樣豁達的人,也在某個瞬間,生出奇妙的失落。
好在炎柱先生性格爽朗,他停下手,感嘆般地誇贊搭檔的天賦。
「未凪真厲害!」煉獄杏壽郎真情實感地誇她。
在一旁觀戰的三位,感受雖然沒有煉獄杏壽郎深,卻也吃驚得不知應該如何反應。
「未凪好厲害!」
「居然能把那個炎柱壓著打……」
「好!輪到我了,快來和我比試!」
伊之助不怕死的衝上去,他抽出自己的日輪刀,像野豬一樣橫衝直撞。未凪根本沒有出刀的意思,她身體一偏,輕易地躲開伊之助的攻擊。
少女的動作像被放慢了一樣,其他人能輕松地看到她的動作,看到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壓住伊之助的腦袋。
「!!」伊之助無法動彈,放置在他後腦勺上的手,沉重而又充滿危險。
很快,未凪松開手。伊之助立即往後跳,離未凪遠遠地,呼吸沉重地哼著氣。
戴著野豬頭套的少年一聲不吭地收回刀,沉默得近乎自閉。
「伊之助,你還好嗎?」炭治郎擔憂地問道。
上一次見到伊之助這麼自閉的樣子,還是在那田蜘蛛山事件之後,他似乎受到了非人的打擊,在蝶屋裡變得相當沉默。
「差太遠了……」善逸喃喃道。
肉眼可見的巨大差距,仿若鴻溝般令人窒息。
那是無法跨越的大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仰望到的背影。
「善逸……」
「打起精神來!」煉獄杏壽郎的大音量讓三小只視線轉移,「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跟著我訓練吧!」
太陽一樣的男子大聲說道。
「沒關系,我一定會將你們訓練成強大的劍士!全都交給我吧!」
「煉獄先生,那就麻煩你了!」
「嗚嗚嗚嗚煉獄先生……」
「哦!來吧!我遲早會超越你的!」
炭治郎三人的傷不算嚴重,訓練量可以酌量減少,這幾人的骨頭還沒長好,沒辦法做超強的訓練。煉獄杏壽郎從耐力開始訓練,興致勃勃地測試他們的承受度。
未凪偶爾也會在演練場呆一會兒,她不懂如何教導別人,便向煉獄杏壽郎偷師。
金紅發的青年事無巨細地把教導方法講給她聽。
「原來如此……」未凪點點頭,「先從當前實力下手,再做訓練計劃嗎……」
在大正的時候,緣一的實力和普通人差距很大,未凪不清楚緣一的實力到底到哪個程度,教導起來也不像一個正常的老師。
普通人要學習,必須經過千錘百煉,不會像她和緣一那樣,只要看過一遍,就能理解的。
未凪想起了緣一那獨特的視覺,開始琢磨應該怎麼把這項技能教給鬼殺隊的柱們。
她一邊思考,一邊讓人建造紫藤花研究所。大正時期擁有的器具比戰國時多上不少,未凪調配藥物得心應手。
濃縮的紫藤花毒的確很好用,未凪打算讓每個人身上都帶一些,危機時候或許還能用來救命。
時間慢悠悠地過來,炭治郎三人的傷還未好全,未凪和煉獄杏壽郎便一同接到了來自鎹鴉的任務信。
第71章
這次的任務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之處, 屬於簡單的失蹤事件。失蹤人數不算太多,因此早在兩天之前, 鬼殺隊的主公就已經派了一個小隊的劍士去處理。
但是兩天後的今天, 進入香山的鬼殺隊劍士卻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就連送消息的鎹鴉也不見蹤影。
鬼殺隊的主公意識到情況不對, 剛巧煉獄杏壽郎和未凪的組合解決了無限號列車的失蹤事件, 柱中數他們離得最近,便把任務頒布下來。
任務地點是在香山上。
香山距離淺草府不遠, 應該說淺草府去哪裡都不算遠。他們可以搭公共交通工具到附近站點,這比兩條腿走要近得多。
「現在出發嗎?」
「好!」
家裡的事情依舊交由狐之助和小狐丸打理, 至於那三位傷勢還沒好的同僚,便留下來修養。
這次執行任務之後, 或許會有一段時間不會回來。
柱的任務很忙,煉獄杏壽郎能有這點空閑時間, 除了遷就未凪的時間外, 也有受傷的原因。
雖然對未凪來說, 時間過了好幾個月,但是對煉獄杏壽郎來說,遇到上弦之一, 也不過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那時候他失血嚴重, 肋骨斷了好幾根,還硬撐著回到鬼殺隊本部報告了上弦之一的事情。
再之後, 未凪教導柱們如何學習斑紋, 煉獄杏壽郎帶傷鍛煉, 傷勢好得更慢了。
主公似乎察覺到這一點,所以這幾次的任務,炎柱先生都配有隊友。
狐之助親自給審神者大人打包了包裹,重新給她的小錢包放滿錢幣。
之前一直沒有補充的糖果盒子終於補滿了糖,未凪看到糖果,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回來之後忘記聯系椎名老師了。
干脆在做完這次任務之後,順便去見見椎名老師好了。
因為最近忙碌的緣故,狐之助沒有親自給審神者大人做羽織。他找了淺草府有名的裁縫,挑了耐髒的顏色,放了兩件備用進包裹裡。
最近的天氣並不冷,羽織不需要太厚,兩件薄薄的羽織占據地方不大,還能容納別的東西。
狐之助不能跟著走,他只好准備多一些東西,讓審神者大人在外面也能方便度日。
「審神者大人,一路順風。」
「嗯。」
「主公不需要小狐陪伴嗎?」
「不用。」
臨行前,一伙兒送到門口來,好像她和煉獄先生走了之後,就會一去不復返一樣。
伊之助突然開口,打破依依不舍的氣氛。
「喂,我來做那個吧?」伊之助比劃了一下,兩手握成拳,上下摩擦,「那個『鏘鏘』——」
其他人一臉迷茫,不知道伊之助在說什麼。炭治郎呆愣了一下,迅速地反應過來。
深紅發的少年溫和地解釋:「是『打火花』吧?」
那是之前遇到空間系的鬼時,在紫藤花紋之家發生的事情了。
未凪沒有受傷,她在紫藤花紋之家休息了一夜,便接到了第二個任務,所以比炭治郎三人走得要快,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
炭治郎三人養了一陣時間的傷,讓肋骨長好之後,才繼續下一個任務。
在他們離開紫藤花紋之家時,那裡的婆婆為三人「打火花」,祛除厄運,還被伊之助警惕了一番。
路上時,伊之助一直在問炭治郎,「打火花」的含義,還有那個老婆婆說的「武運昌隆」是什麼意思。
直到今日,伊之助也未能理解其中的含義。他是由野豬撫養長大的人類孩子,年幼時遇到了一個痴呆的、願意教導他知識的老人。野豬之子才學會講話,卻沒被教導人情世故。
最簡單的「武運昌隆」,他無法理解,但是既然那位老婆婆這麼做了,那一定是好事吧?
炭治郎簡單地解釋了一番,未凪才恍然大悟。
她和煉獄杏壽郎寬容地背過身去,任由伊之助拿出撿來的兩塊石頭敲得響亮。
真正的打火花不會用普通石頭,不過這一點就不需要說出來了。
戴著野豬頭套的少年做完之後,開心地大聲說道:「祝你們武運昌隆!」
他說得很准,也沒有說錯。這對嘴平伊之助來說相當不容易,畢竟到現在,他還會喊錯炭治郎和善逸的名字。
「然後呢?然後要做什麼?」伊之助歡快地問炭治郎。
「這樣就夠啦……」炭治郎說道。
被祝福的兩人坐上了私人汽車,很快消失不見。伊之助興奮的勁維持了一整天,在未凪和煉獄杏壽郎走了之後還不消停。
他上躥下跳,拿著木刀,一定要炭治郎和善逸陪他訓練。
指導的煉獄杏壽郎不在,隨後更換成白發紅眸的青年。
炭治郎記得這個人,未凪喊他「小狐丸」。他還記得煉獄先生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眉頭向上挑了幾分,氣息也有所變化。
好像十分詫異。
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光是從嗅覺上來看,這個人身上的味道和普通人不一樣,但是並不是鬼身上的味道。想必善逸也能分得出來,只是基於對未凪的信任,沒有問出口而已。
小狐丸先生擔任陪練,炭治郎注意到,青年腰間的武器他曾見過。
未凪在最開始和炭治郎見面時,腰間便別著兩把刀。她不是伊之助那樣的雙刀流,平時斬殺惡鬼的時候,用的只有日輪刀。
另一把刀十分漂亮,但是炭治郎從未見過它出鞘的模樣。
而現在,那把刀出現在小狐丸先生的腰間。
小狐丸先生實力很強,他的體力和速度都比三小只快許多,指導他們綽綽有余。
休息的時候,善逸的視線一直往小狐丸先生的頭發上移。
金發的少年偷偷地問炭治郎。
「炭治郎……那個耳朵……是發飾吧?」
炭治郎認真地看。
「應該不是發飾,」他說道,之前就有注意到,所以觀察過一段時間,如今確認般地回答,「是頭發。」
「難道厲害的人發型都比普通人要厲害嗎?」善逸嘟囔著說道,「煉獄先生也是,小狐丸先生也是……說起來,『小狐丸』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善逸想了半天想不出來,便放棄了。
和煉獄杏壽郎的指導不一樣,小狐丸的指導是更加基礎的東西。他對刀劍的理解比普通人要更深一點,基礎相當扎實,善逸還懷疑他是刀匠。
聽到這個詢問,小狐丸一愣,笑了起來。
俊美的青年身材高大,卻有著與之不符的可愛虎牙。
「因為我就是刀劍啊。」小狐丸先生歡快地回答。
然而他說的實話,卻被理解成另一個意思。三小只都以為他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越發崇拜了。
另一邊,未凪和煉獄杏壽郎的組合,終於從車上下來。
兩人到了最近香山的站點。
之前頒布給普通隊員的香山任務描述比較簡單。
香山上有一座歷史悠久的神社,據說神社十分靈驗,能聽到祭拜之人的心聲,實現他們的願望。
不少去過香山的人滿臉喜氣的歸來,久而久之,香山神社的名氣越傳越廣。
去的人多了,失蹤那麼一兩個人便變得十分正常。然而最近的調查發現,香山上失蹤的人突然變多了。
於是主公派遣了一隊鬼殺隊的劍士前去調查,沒想到他們都失蹤了。
任務便落在未凪和煉獄杏壽郎身上。
他們來到香山腳下的城鎮時,天還大亮著。這個時候上山也找不到鬼,兩人討論了一下,分開行動,先去鎮民那打探消息,等太陽快要落山時,就在香山腳下集合。
未凪收集消息一般是在飯館,她找到這個城鎮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在那裡坐了一下午。
她長得好看,雖然表情冷了點,卻沒有什麼攻擊性。飯館的老板娘看她坐了一下午,以為她在等情郎,忍不住心懷憐愛地和她聊天。
黑發蜜眸的少女靠著自己的臉,從老板娘那裡知道了不少消息。
老板娘這裡簡直是八卦聚集地,未凪隨便打聽了一下,便知道上一批進入香山的到底有多少人。
「那群孩子,真的太倒霉了。」老板娘嘆著氣,憐憫地說道,「搜查隊昨天進山找他們,卻只找到了一些帶血的布料。」
搜查隊定性為熊的襲擊,畢竟在那樣的山上,亂跑的話容易遇到野生動物。香山上的野生動物並不少,可憐的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孩子就這樣因此喪命。
老板娘最後叮囑她:「去香山祭拜完之後記得不要到處亂跑,一定要馬上回來。」
「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很容易被『神隱』的哦。」
老板娘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神隱」當然是假的,最多是被野獸分食而已。
香山的神社失蹤的只有外人,本地人遵守流傳許久的傳統,絕對不會在入夜之後上下山,從神社拜完回來絕對不亂跑。
未凪認真地向老板娘道謝。
時間差不多,她走出飯館,快步走到香山腳下。
煉獄杏壽郎在小路盡頭等待著,火焰般的披風微揚,在落日余暉映照下,灼熱的燃燒。
如火一般熱情的青年笑容爽朗。
「走吧!」
第72章
夜晚的香山寂靜冷清,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順著通往神社的石梯往上走,兩邊的樹林茂密,蟲鳥聲音細密, 吹來冷冷的風。
夏日未至,夜風吹來微涼的氣息。未凪扎好的頭發被吹起來, 她左手抬起, 把發絲一把握緊,撥在肩膀上。
頭發有些長了, 戰鬥時似乎不太方便。
未凪想過把頭發剪掉, 但是這樣一來, 狐之助大概會哭,就連現世家裡的女僕姐姐們也會哭泣, 她便留了下來。
石梯上有不少落葉, 灰塵不多, 有不少人類踩出來的痕跡。過來香山神社祭拜的人並沒有想像中的多,未凪抬起頭,遙遙地看到石梯上方的鳥居。
香山神社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看起來普普通通, 神社中充滿了人類的味道, 沒有血腥味。
「沒有鬼的味道。」未凪說道,旁邊的煉獄杏壽郎點點頭。
「唔姆, 那就沒辦法了, 」煉獄先生說道, 「分開行動吧!」
兩人分開走, 以香山神社為界限,一左一右地進入森林之中。
森林裡的風有些大,樹被吹得搖晃起來。樹上落葉簌簌飄下,偶爾在未凪經過的時候,旋旋打轉落在她頭上。
香山上的一切都如此正常,未凪暫時聞不到奇怪的氣味。
如果是白天的話,未凪還能快速地抓一只動物來問情況。現在晚上了,動物們大多數窩在自己的巢穴中,部分夜行生物難找,並且不容易搭理人類。
她沒想太多,直接躍到樹上。從樹上往下看,能看到之前忽視的東西。
如果曾經有打鬥的痕跡,那麼肯定有一些地方的樹倒下,留下一點光禿禿的空地。
未凪就用這個方式去找,她環視了一周,終於在半山腰的方向找到符合的地點。她不作多想,當即朝著那個方向飛奔。
雖然找到了曾經的打鬥地點,但是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未凪從樹上跳下,落到地上,剛巧來到一片沾血黑布的旁邊。布料是被切下來的,上面沾著的血刀口切過的痕跡。
「刀……」她想了想,在記憶中尋找,終於把用刀的鬼的模樣想起來。
她記得那個鬼是上弦之一,臉上有六個眼睛,臉頰上還長著斑紋。
未凪那一天把上弦之一跟丟,沒能把他干掉,或許今天就能彌補上一次的遺憾。
空地上的刀劍斬過的痕跡特別多,未凪看了好幾眼,隨後把地上的布料全都撿起來。
鬼殺隊的制服布料與普通的衣服不同,未凪能認出來。這大概是上一批進來執行任務的小隊的人留下的東西,未凪沒辦法分清到底是誰的,只能一股腦撿光。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些鬼的氣味,非常的少,而且還混雜著另一個陌生的味道。
也就是說,除了上弦之一以外,還有另一個鬼的味道。
鬼……合作了嗎?
未凪記住從未聞到過的鬼的氣味。這個氣味消散得很快,她暫時沒辦法捕捉。在周圍逛了繞了一圈,也沒有別的味道。
後半夜,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會合,兩人都找到了鬼殺隊小隊留下的沾血布料,還有被砍斷的日輪刀,剩下的什麼都沒有。
「我們來晚了。」煉獄杏壽郎冷靜地說道,他幫忙把那些「遺物」包起來,日輪刀和布放在一起。
裹成的遺物包放在戰鬥地點的樹下,未凪看著煉獄杏壽郎作標記,不解。
「你在做什麼?」
「給隱做標記。」煉獄杏壽郎簡短的回答。
鬼殺隊還有一個叫做「隱」的部門,專門替鬼殺隊的劍士簡單的療傷,或者收拾後事。
因著「隱」部門的人都是一些普通人,沒辦法砍下鬼的頭顱,沒有成為劍士的資質,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隱一般是在白天才行動。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走進香山,第二天完好無損,代表著香山暫時沒有威脅。
明天一早,就會有「隱」的人過來,帶走兩人收拾好的遺物包裹。
隱會清點死亡鬼殺隊劍士的人數和名字,根據殘留下來的日輪刀數量,把相關信息報告給主公大人聽。
兩人收拾好東西之後,本來應該離開香山。但是未凪隱約意識到不對,干脆拉著煉獄杏壽郎等到天亮,等待隱部門的人過來。
未凪挑了一棵粗壯的樹,靠在枝干上休息。等到煉獄杏壽郎也找到休息的位置時,她才開口。
「有兩個鬼的味道,」未凪簡短的說出自己發現的事實,「其中一個是上弦之一。」
「上弦之一……」煉獄杏壽郎沉吟,隨後問道,「第二個鬼是怎麼回事?」
他領教過上弦之一的實力,也見過對方揮刀時是什麼模樣。炎柱先生曾經被上弦之一打成重傷,自然知道傷口應該是怎麼樣的。
在發現這些鬼殺隊劍士遺物的地方,煉獄杏壽郎看到了不少刀刃切開樹枝的痕跡。
他稍作猜測,便能得出正確的答案。
讓他詫異的是第二個鬼的事情。
「嗯,」未凪聲音壓得有些低,莫名的沙啞,「我懷疑有鬼殺隊的成員被變成了鬼。」或者自動變成鬼。
煉獄杏壽郎震驚地睜大眼睛。
「但是……按道理說,只有鬼王鬼舞辻無慘才擁有讓人變成鬼的能力——所以我懷疑,鬼舞辻無慘那家伙在到處找強大的人類。」
找強大的人類做什麼?除了吃掉之外,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那邊是變成鬼方的助力。
若是在遇到上弦之一之前,煉獄杏壽郎壓根不會考慮「鬼殺隊成員變鬼」的可能性。鬼殺隊裡的人,大多數都背負著凄慘的過去,殺鬼是宣泄內心憤怒的一種方式。
他也曾見過不少鬼殺隊劍士,斷了一條手臂還會憤怒地哭泣。
『沒有手我該怎麼拿刀?!』
同樣的絕望在隊員們身上發生過無數次。
鬼擁有不講道理的愈合能力,而人類沒有,一個意外,便容易讓鬼殺隊的隊員失去自己的四肢,或者再也無法見到光明。
而這樣的人類,即便死亡,也不願意變成鬼。
但是上弦之一曾經是鬼殺隊的成員,煉獄杏壽郎在先祖的手札看到了相關的記錄。他很確定那是四百年前的武士,擁有無雙劍藝,卻背叛了鬼殺隊的人。
既然有了上弦之一這樣的鬼,未必不會有下一位。況且……人變成鬼是無法控制的,被強迫的可能性也很大。
眼下,更令人震驚的,並不是「鬼殺隊的人可能變成了鬼」這件事,也不是變鬼的前同伴可能會威脅到鬼殺隊的事,而是——
鬼舞辻無慘,很有可能到處找強大的人類,轉化成鬼,變成能供他使用的助力。
這樣的鬼會成為鬼殺隊的威脅。
「上一次我和上弦之一的對決,可能讓他感受到了威脅。」未凪低聲說道。
要是當初把上弦之一殺掉就好了。
煉獄杏壽郎驚得暫時沒說話。
未凪後知後覺地打補丁:「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猜測出錯……所以要等隱過來清點人數。」
「原來如此!」煉獄杏壽郎點點頭,提問,「那麼,你是怎麼推測出來的?現場只有劍士們的遺物吧!」
「是味道。」未凪回答。
森林裡大大小小的地方,未凪都逛過,沒有聞到別的殘留。就算是上弦之一,味道也有跡可循。只有第二鬼的氣味,像突然出現那樣。
味道最濃厚的地方,便是在未凪發現的那個小小的戰鬥場地上。
她稍微考慮了一下,覺得是當場轉化的原因。當然不排除上弦之一隨便拎了個人類過來,殺光鬼殺隊的劍士之後,讓那人類喝下鬼舞辻無慘的血,然後把鬼殺隊的劍士們當養料。
真相到底如何,這一切需要隱的確認。
若是人數對得上,那便是未凪想太多了;若是對不上……那就做好面對砍殺以往同僚的准備。
不管對方是否甘願成為鬼,卻已經站在鬼殺隊的對立面,不死不休。
未凪解釋之後,煉獄杏壽郎接受她的解釋。搭檔的嗅覺厲害程度,炎柱先生已經領教過了。他們搭檔做任務的時候,之所以能快速地解決,靠的便是未凪異於常人的嗅覺。
她能聞到鬼的味道。
天亮來得很快,未凪閉目養神了一陣,很快就被陽光灑了滿臉。隱的人來得很快,來收拾遺物的隱人數不多,5個左右,大約是一個小隊的數量。
蒙著面,只露出眼睛的隱成員看到樹下環手抱胸的炎柱先生時,嚇得頭上的帽子都快掉了下來。
「煉、煉獄大人——!!」
煉獄杏壽郎睜開眼睛,氣勢滿滿地和他們打招呼。
「早上好!辛苦了!」
「不、不辛苦……」
鬼殺隊的普通隊員,不管是隱還是其他階級的劍士,都懼怕柱們。他們的氣勢和常人不一樣,壓迫感相當強大。
未凪聽到聲音,從樹上落下來。她那件輕飄飄的藍色羽織如流動的水一般,輕巧地落在隱的面前。
「!!」隱被嚇得失了聲。
罪魁禍首的黑發少女尚且不知自己嚇到人,她理了理衣袖,從衣服暗袋裡拿出一個糖果盒子。
漂亮的梅子糖塞進嘴裡,她抬起蜜糖色的眼眸,聲音莫名地甜膩。
「請幫忙對一下失蹤劍士的人數,看看日輪刀的數量是否一致。」
第73章
幫忙對一下日輪刀和劍士的人數和名字, 這本來就是隱該做的工作。
被未凪拜托的隱連忙點頭,開始忙碌。
五位隱本來需要到處去找散落在各處的日輪刀和鬼殺隊制服的,但是現在,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提前幫忙做好了尋找的部分,減少了他們的工作量。
未凪站在隱的後面, 看他們清點。
「山上的東西只有這些, 」她突然開口,站在她前面的隱嚇得身體一僵, 「剩下的你們找不到。」
剩下的部分很少, 幾乎被攪碎成肉眼無法察覺的碎屑。未凪要找也可以找到, 但是要花很多的時間和心思。
她沒必要把一整件衣服,或者一整把刀完整地拼湊起來。
「好、好的, 」隱僵硬地說道, 「謝謝……」
幾名隱縮在一起, 在兩位鬼殺隊劍士的注視下,緊張地快要窒息過去。
除了炎柱煉獄杏壽郎之外,剩下的那一位,實際上隱的幾位都未見過。
雖說沒見過, 卻也能猜測出對方的名字。畢竟鬼殺隊的女劍士們數量比較少, 今年女性新隊員增加了兩位,她的面容大多數隱都從沒見過。
沒見過的只有傳說中的那一位, 黑發蜜眸的少女, 不知為何曾被政府通緝過的劍士——未凪。
未凪和普通劍士不一樣, 她沒有姓氏, 只有名字。但是行事作風並不像貧民,穿的衣服布料上佳,外貌出色,表情清冷。
隱們記住這個名字,是因為一個同僚的哭訴。
當初是怎麼說的來著……?
那位隱同伴去接炎柱先生,和炎柱先生當時的搭檔少女。因為兩人都不需要隱先生去背,所以隱先生還覺得自己派不上用場。
未凪這個劍士,長得雖然好看,看起來也不凶。她的模樣在隱先生看來,像一個精致的娃娃般,充滿了不變的冷淡。那時候隱先生還以為,未凪像普通的隊員一樣,因著家人被鬼殺掉才變得冷漠起來。
簡單的說,未凪像個小可憐,可憐又可愛。
隱先生又心疼又佩服,那樣的孩子還得拿著刀戰鬥,要是自己沒辦法派上用場,就太丟人了!
因此,那位隱先生,做出了直到如今,依舊後悔的事情。
他主公幫未凪拿包裹。
他們一路走到本部門口,等待著身份調查核實之後才進去,而在這之前,隱先生好奇包裹裡的東西。
畢竟觸感是真的很神奇嘛!!!
未凪猶豫了一下,把包裹上的布料掀開來,讓隱先生看到裡面的東西。
然後隱先生,就看到了層層包裹起來的鬼手。看到鬼手就算了,畢竟他們收屍經驗也算豐富,但是那只鬼手的手指甚至還動了一下!!!
隱先生覺得自己被嚇得快要窒息了,他對未凪大人退避三舍。一旦有人問起,他就滿臉滄桑的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久而久之,傳到別的隱成員的口中,未凪就變成了一個會捉弄隱的大魔王。
她現在看起來就很像大魔王。
在隱們清點拼湊鬼殺隊制服和日輪刀的碎片時,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在等著。她察覺到隱們對他倆的拘謹,有些不解。
「他們……是在怕我們嗎?」未凪問煉獄杏壽郎。
金紅發的青年笑了起來。
「不是害怕,是尊敬吧!」
不……怎麼看都是緊張害怕吧。
「隱的成員沒有成為劍士的資質,大概是普通人對強者的畏懼吧!我們身上的氣勢會影響到普通人。」
拿刀的劍士們身上有一股難以靠近的氣勢,而且大部分人苦大仇深,板著臉很少露出笑容。
像炭治郎那樣的活寶三人組還是少數,許多劍士們被傷害過以後,就不會再次露出笑容。
他們沉浸在痛苦和仇恨之中,時刻折磨著自己。
「……」未凪沉默了一下,遲疑地問,「那我……是不是應該和他們少說話?」
「哈哈哈哈,」煉獄杏壽郎爽朗地笑起來,「可不要小看隱的人啊!這種小事,他們會自己調節好的。」
「好。」
兩人交談的時候,隱已經把鬼殺隊制服和日輪刀的數量對好。兩方數量一致,甚至還能依靠日輪刀的顏色,來辨認主人是誰。
唯一讓人感覺到詭異的是,明明已經拼湊完全了,但是在名單上,還差了一名。
隱的成員把名單拿給煉獄杏壽郎看,為了遷就比較矮的未凪,青年彎下了腰。
名單上的劍士們一個個對上,日輪刀的顏色和他們所學的呼吸法相關,最後排除,就只剩下一名鬼殺隊劍士不知所蹤。
失蹤的鬼殺隊劍士名為「獪岳」,是雷之呼吸門下的學子。
雷之呼吸這一支,比較出名的只有三人。分別是未凪,我妻善逸,還有獪岳。
他們三人出名的方式不同,未凪是因為「恐嚇」隱成員和曾經被通緝而出名,我妻善逸是因為性格吵鬧所以惹人注目,而獪岳……
他因為始終學不會雷之呼吸的第一型,再加上好大喜功的態度,被同隊的人不喜,甚至嘲笑。
按照輩分來說,未凪和獪岳、我妻善逸勉強算是同門。未凪的師父是椎名麟太郎,而其他兩位的培育師是桑島慈悟郎。兩位雷之呼吸的培育師是同門,拜在同一個師父門下,也曾並肩作戰過。
桑島慈悟郎的名氣更大一些,桃山上的培育師曾經是鬼殺隊的「鳴柱」,有著強勁的實力。
他教出來的弟子也不差。
事態變得嚴重起來,必須把事情報告給主公才行。
死去的鬼殺隊劍士的後事由隱的成員解決,他們會幫忙通知家人或者同門,然後做好衣冠塚,與以往一同戰死的劍士們一起。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確認沒辦法追蹤稀薄的鬼的氣味,任務終止。
「這件事需要告訴主公,」煉獄杏壽郎說道,「先回本部吧!」
兩人必須把消息帶回去,未凪同意地點點頭。
香山距離未凪的老師——椎名麟太郎的住所並不遠,但是現在不是回去看望老師的時候。
她把計劃推後,和隱們一同返回。
一路上,眾人的心情都不輕松。隱見慣了鬼殺隊劍士們的死亡,也曾收拾過許多次他們的遺物,每一次都讓人如此痛心。
鮮活的生命逝去,留下的人卻連報仇都無法做到。
路上,五個隱嘰嘰咕咕地討論一番,最後推出兩名體格比較強壯的男性。
兩位隱小聲地詢問兩位劍士。
「那個……要背嗎?」隱問道,「煉獄大人和未凪大人一天一夜沒休息吧?不要緊嗎……」
「沒關系!」煉獄杏壽郎音量很大,嚇了隱一跳,「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需要!」
隱的視線落到未凪身上。
「不用。」未凪無情地回答。
柱的體力和精神異於常人,這讓隱相當挫敗。他們總算知道,為什麼當初那個接待未凪大人的隱,會說出那樣的話了……說實話,要不是未凪大人有收集鬼之手的前科,他們大概也會像之前的隱先生一樣,爭搶著幫未凪大人拿背包。
鬼殺隊的本部地址依舊隱秘,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兩人是被隱帶著進到本部的。
隱可以知道鬼殺隊本部的位置,但是鬼殺隊前線的劍士們不可以。若是鬼殺隊的劍士陣亡,被鬼吃掉,記憶裡有本部的位置,很可能會被鬼舞辻無慘察覺到。
這幾百年來,不僅僅只有鬼殺隊的人在狩獵鬼舞辻無慘,鬼舞辻無慘麾下的鬼,也在狩獵鬼殺隊的柱們。
鬼和人的實力差距最主要體現在愈合能力上,近百年來,鬼的實力大增,十二鬼月沒殺幾個,柱們更換速度卻相當的快。
能夠活到退役的劍士寥寥無幾。
回到鬼殺隊本部,見到目盲的主公之後,兩人焦急的心情平靜下來。他們把「獪岳可能變成鬼」的消息送上,主公聽完,安撫地朝兩人微笑。
「辛苦你們了。」主公輕聲地說道。
那聲音仿佛能被風吹走,像停留在湖面上的蝴蝶。
櫻花一樣溫柔的主公會把後續的事情做好,不需要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擔心。
但是未凪不太放心,她想起了之前柱合會議,帶著變成鬼的妹妹的炭治郎遭受到的懲罰,抿了抿唇。
獪岳變成鬼,肯定是會吃人的,不管他是否自願成鬼,在周圍有那麼多屍體的情況下,不可能放著「美味」不管。
吃了人的鬼殺隊劍士,他的腦子裡有許多的秘密,一旦變成鬼,便能讓鬼舞辻無慘得知。
所以,和獪岳有過接觸的人都需要嚴密的保護。
尤其是……
「冒昧一問,主公大人,」未凪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那些曾經和獪岳有過接觸的人……或者同門師兄弟需要保護嗎?」
主公大人微笑道:「我會安排他們和其他人一起執行任務,你不用擔心。」
「好。」
未凪還沒走,她猶豫了一下,繼續問。
「那……培育獪岳的培育師呢?」
頭上布滿疤痕的青年手指微動,他收起笑容,說出的話語輕似嘆息。
「會按照鬼殺隊的隊律來處理。」
第74章
未凪進入鬼殺隊有段時間了,但是沒有人教導她關於「隊律」的內容。她直到現在, 最清楚的只有我妻善逸以前說的那個規矩。
那時候, 未凪把嘴平伊之助揍了一頓, 善逸在一旁大叫著隊員之間禁止打鬥。
殺隊友也是不行的。
她現在還記得。
未凪與其他剛入隊的人不同, 她和炭治郎一樣, 兩人都沒有被編入固定的小隊中。炭治郎是因為帶著禰豆子,主公大概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所以安排任務時, 不會讓炭治郎和其他小隊一起。
至於未凪自己,是因為之前被通緝的事,後來被主公發現了特殊性,也一同隔離開來。
她不知道隊律是什麼也很正常。
「隊律……」未凪遲疑地問出口,「是哪一條隊律?」
若是獪岳真的變成了鬼, 還需要分情況處理。但是不管他是否自願成為鬼,這件事也必須告知把獪岳教導出來的培育師。
不僅如此,這位培育師教出來的其他弟子也是重點關注對像,或許在短時間之內, 我妻善逸都不會收到任務通知。
除此以外, 培育師會失去推薦劍士的資格, 只要是他教導的劍士, 都會被拒絕加入鬼殺隊。
只是這種程度的話, 那麼, 為什麼主公要嘆氣呢?
目盲青年的那聲嘆息, 明明帶有一些悲涼的感覺。未凪還以為隊律便是連坐, 培育師需要為此負責。
事實上,這和未凪想的差不多。
培育師擁有自己的驕傲,門下弟子變成鬼,是畢生的恥辱,是無法洗濯的污點。
污點伴隨一生,無法洗去,為了對得起可能會死在變鬼弟子手下的鬼殺隊劍士,他們會自行切腹謝罪。
未凪呼吸一窒。
「現在只是猜測,」主公細心地察覺到未凪的情緒變化,他柔聲安慰,「一切還未有定論。」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他們必須最好最壞的打算。所幸獪岳的等級還不夠資格觸碰到鬼殺隊更深層次的秘密,還能把損失控制在最小範圍以內。
從主公的房間退出之後,未凪和煉獄杏壽郎肩並肩走在小路上。黑發蜜眸的少女突然停下,兩人站在行廊上,看到外面常盛的紫藤花。
紫色的花遠遠看去,像褪色的葡萄。
香氣偏淡,順著風飄過來。
「煉獄先生,」未凪開口,她抬起眸,認真地問他,「我可以和你暫時解除組隊嗎?」
「好!」
煉獄杏壽郎貼心地沒去問原因,他大概能猜到未凪想要做什麼。
他不贊同,卻也沒有資格阻止,若是能有個更好的結果,也是一件好事。
解除組隊的事不大不小,告知主公之後,未凪暫時不需要和煉獄杏壽郎一同行動。
未凪之前習慣的那個鎹鴉重新跟在她的身邊,不久前特意訓練過的烏鴉則加入了鬼殺隊,會有專人訓練它,成為合格的鎹鴉。
現在時間緊迫,主公雖然寬容,卻也不會特意幫忙遮掩。未凪需要在獪岳有所行動之前,快過所有的鬼殺隊成員,找到變鬼的劍士。
老實說,未凪根本不需要為從未謀面的培育師拼命。
只是一想到桑島慈悟郎這個人可能會切腹謝罪,他死去之後,椎名老師和善逸會流下的眼淚,她便有了行動的動力。
我妻善逸和未凪見面時,總是會逗她玩。兩人初次相見,善逸就抱著她大腿哭,未凪還想著是不是自己惹到他了,思考了很久。
炭治郎幫了她的忙,三人就這樣熟悉起來。
後來未凪知道,我妻善逸是個孤兒,他被桑島慈悟郎帶回家,收作弟子。而未凪和他可以算得上是同門,同樣使用著雷之呼吸法。
和未凪不一樣的是,善逸他只會用呼吸法的壹之型,他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焦慮和懷疑,即使大家都說「善逸其實很強的」,但是他卻很擔心。
金發的少年擔心自己會把事情搞砸,理應救下的人會因他的失敗死在惡鬼手裡。
他害怕自己太過弱小,反而害了其他人的性命。
未凪趕著前往香山,她要在太陽下山之前回到那個地方,找到動物們幫她留意獪岳的去向。
她的鎹鴉搭在肩上,兩只爪子穩當地抓住肩上的衣服,羽毛吹得亂飛。
鎹鴉不適地眯著眼睛。
未凪能與動物交流,鎹鴉雖然懂得話不多,卻也有自己的思想,它不太明白,為什麼它的搭檔劍士,會這麼拼命。
「嘎嘎——」鎹鴉的叫聲干啞綿長,「未凪——任務——」
任務還沒頒布呢。
鎹鴉的後半句話消失在驟然變快的空氣流速中。
未凪加速了。
即便加速,飛奔著的鬼殺隊劍士的呼吸卻不見變化,她甚至能在這種時候,回答鎹鴉的疑問。
「我有要做的事情。」未凪說道。
來到目的地之後,擅長快速飛的鎹鴉暈頭轉向地倒在未凪的懷裡。她速度終於減慢,太陽還未下山。
她單手捧住鎹鴉,開啟炭治郎的嗅覺,敏銳的嗅覺飛快地尋找周圍知性動物的位置,她很快抓到幾個,讓它們幫忙找人。
小動物都是有脾氣的,不好好交流的話是不行的,它們很有可能會在被放了之後直接逃跑。未凪花了點時間哄它們,太陽剛好下山,天邊的火燒雲通紅一片。
未凪需要知道當初獪岳到底從哪個方向離開就行了,小動物們很快給她指了個方向。未凪頂著月色一路往指引的方向走,她一邊走,一邊抓住新的小動物問路。
越過了兩三個山頭之後,未凪終於在空氣中捕捉到了微弱的氣味。
她還沒辦法分辨到底在哪裡。
鎹鴉終於緩過勁來,小烏鴉撲著翅膀自己飛,搭檔的劍士終於不狂奔了,它也恢復了原先該有的姿態。
它躍上枝頭,躲在常人無法發現的地方。
給予未凪的任務暫時沒有,現在的時間本來就相當於她的休息時間。鎹鴉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是既然是在找鬼,那就不能給她添麻煩。
最後抵達的地點是一個城鎮,獪岳變成鬼之後的氣味相當稀薄,沒辦法分辨。她等到月夜,也沒見到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未凪想了想,抽出日輪刀,干脆利落地在左臂上劃了一刀。
傷口很痛,未凪無法控制地皺起眉。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滲入泥土之中。
未凪的血對鬼的誘惑力很大,但是不知道對變成的獪岳有什麼樣的影響。當初在香山上,總共有五具屍體,距離屍體被吃也不過兩天時間,惡鬼現在不需要冒著危險去獵食。
既然獪岳能隱藏在城鎮的居民中,並且沒被發現異常,那很有可能,他意識是清醒的。
意識清醒,也不會因為自己變成鬼而慚愧自盡,甚至找了相對安全的地方隱藏……說明他對被追捕早有准備。
既然有所准備,那很有可能,獪岳是自願變成鬼的。
未凪的心沉了下來。
她之前報告主公時,說的是「可能變成鬼」。主公很聰明,自然知道那個「可能」是什麼意思。他在未凪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是期限也是期盼。
因為現在還沒有鬼殺隊的劍士,亦或者是鎹鴉報告這件事。
獪岳和那群劍士的鎹鴉都死了,所以沒能第一時間把消息送到本部去。鎹鴉死了之後,自然不會有人知道獪岳是不是自願變成鬼的。
只要未凪在這裡把獪岳斬殺,將他身上的物品當作遺物帶走,就可以告訴其他人,獪岳死了。
主公大人不會把「獪岳曾經變成鬼」的事說出去,因為真相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這也是未凪要和煉獄杏壽郎暫時解除組隊的理由。
昏暗的天霧氣沉沉,未凪見自己的血沒能誘惑獪岳,便把血灑得到處都是。她失血量有些大了,臉色變得蒼白。
她經過的地點仿佛案發現場,很有可能會嚇到白天醒來的鎮民。
血緩慢的落下,散發著奇妙的香味。
獪岳自制力很強,香到極點的血液誘惑著他趕緊出現,他按捺住鬼的本能,腦海裡卻浮現給予他血液的大人的話語。
『吃了稀血的人類能讓你變得更強。』
貪婪占了上風,獪岳極力的思考,推斷出對方的失血量,得出來人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握緊刀後,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獪岳剛變成鬼,血鬼術還未能好好掌握。他盯著前方那人的背影,確定那並不是鬼殺隊出名的稀血風柱,才稍稍放下心。
血的衝擊力對獪岳的理智產生了影響,他沒去思考為什麼夜晚會有鬼殺隊的成員在這裡放血,為什麼會有人追蹤到這裡來,他血紅的眼睛充滿貪欲。
自從變成鬼之後,刀的顏色也一同變深。獪岳緩慢地抽出深金色的日輪刀,飛快地衝了上去。他的刀把前面的人切成兩半,失血過多的鬼殺隊劍士甚至還未看到來襲者的臉,便失去了性命。
獪岳放下日輪刀,開始啃食稀血的劍士。他才吃完一只手,卻發現世界晃動了起來。
沾滿血的臉抬起,新鬼尚且不知怎麼回事,表情愕然,忽而,他聽到了熟悉的拔刀聲。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第75章
引誘獪岳的計劃很成功,未凪一邊用了自己的血, 一邊將血轉化成血鬼術。這個血鬼術還是之前在無限號列車上, 從那個鬼那學來的。她曾經中招過, 也知道那只鬼是依靠隱藏在車票中的血警惕地引人上鉤。
無限號列車中被殺死的鬼, 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一。
下弦之一, 名字未知,血鬼術擁有讓人強制睡眠並且做夢的能力。未凪的血是血鬼術的媒介,她把自己的血布滿整個城鎮, 強制所有的人陷入睡眠。
獪岳也一同中招。
未凪給獪岳編織了一個夢,夢裡讓獪岳動手殺掉制作出來的「未凪」,他產生殺意的時候,便會讓軀體身上的味道短暫的出現。未凪靠著那一瞬間的殺意來找到獪岳的藏身之所,斬下他的頭顱。
獪岳脖子上有一個勾玉掛墜, 未凪把它扯了下來。沾著些許鬼之血的勾玉散發著瑩白的光,未凪摸了些左臂上的血,用自己的血將鬼的氣味掩蓋。
她失血的確有點多了,也不顧地上有沒有她的血, 直接席地而坐。
兩天兩夜沒睡, 外加失血過多, 未凪完全是靠著毅力撐著才讓自己不暈過去。她平靜地拿出制服暗袋裡的藥瓶, 隨便給自己塗了兩下。
塗完之後, 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自己可以控制身體鬼化恢復傷勢。
傷勢是恢復了, 但是流失的血液和體力依舊沒得到補充。
枝頭上的鎹鴉飛了下來, 在未凪面前打著轉。
「嘎嘎——」
「別擔心,我沒事。」
「嘎——」
「暫時還不能休息……抱歉,讓你跟著我一起跑來跑去。」
「嘎——嘎——」
「沒關系……我現在還能自己走回去,不需要讓隱過來接我。」
鎹鴉拿固執的搭檔沒轍,只能在一旁等待她的恢復。
未凪才休息了十分鐘,很快站了起來。
「來,到我這裡,」黑發蜜眸的少女伸出手,呼喊著她的鎹鴉,「我們要回去了。」
鎹鴉乖巧地落下。
小烏鴉還是像來之前一樣,窩在搭檔的肩膀上。好在未凪的鎹鴉體型偏小,剛好能在她肩上占有一席之地。
未凪見它找好位置,像來時一樣狂奔回去。鬼殺隊本部的位置,對現在的未凪來說並不是秘密。就算是由隱一段一段的帶過去,她依舊把地點推測出來。
她的呼吸依舊不會因狂奔而產生變化,但是鎹鴉卻感覺得到,爪子下面的肩膀在顫抖著。
並不是寒冷,亦不是勞累,完全是肉體自發的抗議,告訴她,已經快到極限了。
事實亦是如此,未凪趕在太陽出來之前回到鬼殺隊的本部,鎹鴉差點被風吹成烏鴉干。
小烏鴉僵硬著暫時無法動彈,它看著搭檔一腳踏入鬼殺隊本部的門口,下一秒像斷線了一樣,筆直地倒下。
身體再也沒辦法擔負起超額的支出,在未凪抵達目的地的瞬間,切斷了意識和身體的鏈接線。
她暈了過去。
「未凪——」鎹鴉隨著搭檔一同倒下,它艱難地撲起翅膀飛起來,一邊飛,一邊發出極其慘烈的嘶啞叫聲。
……
天剛亮,蝶屋便迎來了一位意外的來客。蝴蝶忍起床之後,隨便洗了一把臉,把頭發扎好,早餐也沒來得及吃,便急匆匆地從房間趕了過去。
「未凪情況如何?」嬌小的蟲柱踏入病房,看到臉色蒼白的同僚。
蝶屋的小姑娘菜穗在幫忙照顧病患,床邊放著一盆熱水,小姑娘拿著扭干的毛巾,一點一點底擦拭未凪身上的血漬。
未凪是被主公家的隱抬過來的,當時她的衣服沾滿了血,臉色蒼白。她的鎹鴉在一旁慘叫,哀泣著仿佛未凪丟了半條命。
隱把未凪送過來,菜穗第一時間接手,她檢查了一番未凪的身體,沒發現有傷口。
但是鎹鴉一直時候未凪受了傷,菜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能讓人去找忍小姐。
蝴蝶忍接過菜穗擰干的毛巾,擦了擦未凪的手背。
未凪的外套已經脫掉了,鬼殺隊的制服還沒來得及換上。菜穗和蝴蝶忍兩人合力,幫未凪換下髒兮兮還帶有血污的制服。
「忍小姐……小凪到底……」
「失血過多了。」蝴蝶忍很快便找出原因,未凪的體溫偏低,估計之前大出血了。再加上眼底上的青黑,恐怕連夜做了些什麼事,才把自己搞成這樣。
「啊,忍小姐,這個……」雙馬尾的蝶屋小姑娘想起之前從未凪手中拿出來的勾玉,「是從小凪的手裡拿下來的,這是重要的東西嗎?」
蝴蝶忍沒見過這個勾玉,她多看了兩眼,搖了搖頭。
「等未凪醒來再問她,先把勾玉放好吧。」
「好。」菜穗乖巧地應答。
未凪一覺睡了許久,菜穗不知道她什麼才醒過來,每隔一個小時便會來看一次。她的事還驚動了主公那邊,天音夫人還過來看了一下。
天音夫人沒說什麼,她看到未凪病床旁放著的勾玉,待了一會兒,很快便回去。
主公大人最近行走有些不便,天音夫人幫忙做了不少事。美麗的夫人氣質好,脾氣好,蝶屋裡的人都很尊敬她。
臨近入夜的時候,未凪突然醒了過來。菜穗剛好在,她見到未凪睜開眼睛,連忙撲了過來。
「小凪!你終於醒了!」雙馬尾的小姑娘激動地說道。
「嗯。」剛睡醒的未凪聲音沙啞,她低聲應下,菜穗飛快地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扶著她坐在病床上。
未凪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換了,她喝完水,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戰利品」。
「小凪是想找這個嗎?」菜穗把一旁的勾玉掛墜拿過來,未凪見到掛墜,焦躁的心情平復下來。
「嗯。」
她的聲音依舊很啞,干澀得仿佛喉嚨被膠水粘住。
頭很暈,手指使不上力,指尖冰涼。未凪抓住自己的手指,輕音極輕地問菜穗:「……有食物嗎?」
她這兩天都沒怎麼吃飯,餓得提不起力氣。支撐她回到來的是暗袋裡裝著的糖,那還是狐之助特意補充的。
蝶屋時常備著粥水,菜穗連忙去廚房乘粥。未凪在這段時間翻身下床,酸軟的軀體做不了太多大動作,她到處找了一下,沒找到能穿的衣服,干脆坐下。
等喝完粥,她就去本部向主公報告獪岳的事情。
她要告訴主公大人,獪岳是「非自願」變成鬼的。
真相只有未凪一個人知道,她砍殺獪岳的事情也只有鎹鴉才看到。獪岳是在睡夢中死亡的,那只小烏鴉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它只會知道,未凪為了殺鬼拼盡全力,差點沒了半條命。
菜穗很快回來,她看到未凪翻身下床,露出慌張的表情:「小凪,你怎麼下床了,快躺下……」
未凪擺擺手,接過菜穗捧著的餐盤,把餐盤上的那碗粥一飲而盡。
粥的溫度剛好,裡面似乎加了糖,未凪還吃到了棗泥的味道。
「謝謝。」
「不用謝。」菜穗下意識的回答,道謝的人翻身下床,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上。她著急得打轉,怎麼勸都沒辦法讓未凪回去修養。
未凪沒站穩,菜穗飛快地過來扶住。黑發蜜眸的少女面色平靜地伸出手,揉了揉菜穗的腦袋。
蝶屋小姑娘的雙馬尾跟著未凪的動作甩了甩。
「沒關系,」未凪說道,「我會回來的。」
她知道自己身體撐不住,不然也不會立即暈厥過去。但是她必須要把說辭告訴主公,主公或許猜到她已經做到了,但是未凪還不放心。
「可是……」
「噓,」未凪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兩瓣漂亮的唇有些蒼白,卻帶著奇妙的微笑和安撫,「不要告訴蝴蝶小姐,我很快會回來的。」
未凪不聽勸阻地離開,她就穿著那身病服,在病房找到一雙不怎麼合腳的拖鞋,直接翻窗離開。
菜穗阻止不了,只能小聲地對她說:「要早點回來哦。」
「好。」
未凪再次摸了摸菜穗的頭。
等未凪走了之後,菜穗幫忙收拾了一下床褥和空碗,她端著餐盤出門,卻在門的旁邊看到靠牆站立的忍小姐。
菜穗嚇得發出了奇妙的「噫」聲。
「那個……忍小姐……」
蝴蝶忍臉上的笑容還沒卸下,她彎了彎眼眸,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難道我很可怕嗎?」忍小姐問道。
菜穗下意識地反駁:「不,忍小姐非常溫柔,怎麼會可怕呢……」
「是吧,我明明一點都不可怕,」蝴蝶忍問道,「那未凪為什麼要讓你瞞著我離開呢?」
這個應該怎麼回答呢?菜穗一時想不到正確答案,她語塞地張張嘴,卻連最笨拙的話也說不出來。
蝴蝶忍嘆氣。
「算了……你去忙吧,」蝴蝶忍說道,「我會等未凪回來之後,親·自·問她的。」
忍小姐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菜穗汗毛聳立,馬尾辮差點炸毛。她和忍小姐道別,看著蝶屋的主人離去的背影,默默地為未凪祈禱。
忍小姐生氣了,小凪你自求多福吧!
第76章
未凪從蝶屋出來, 直奔鬼殺隊本部。本部和蝶屋距離不算太遠, 她穿過竹林, 竹林風大, 單薄的病號服被吹得貼緊身體, 勾勒出細細的腰肢。
她出來得著急,因為感覺到蝴蝶忍就在附近,自知理虧,沒來得及取一件羽織, 就出門了。
要見到主公大人並不難, 主公的幾個孩子表情一向很淡,她們學到了父母面不改色的本領,即便驚愕未凪穿著病號服來拜訪, 面上卻不顯。
未凪自知失禮, 見面時首先道一聲抱歉。
目盲的主公看不到,他不明所以地微笑,小女兒湊上前,小聲地把事情告訴他。
主公笑容更深了。
「不用在意這些虛禮。」主公溫和地安慰她。
未凪沒糾結太久,她攤開手裡的勾玉掛墜,把自己連夜做的事情講給鬼殺隊的主公聽。
溫和的青年認真地聆聽, 最後向未凪確認。
「獪岳不是自願變成鬼的嗎?」
「不是。」未凪毫不猶豫地回答, 「而且他沒有殺人。」
沒有開始殺人, 就被未凪殺了。
主公表情不變, 依然溫和地微笑:「我知道了。」
未凪的報告無論真假, 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鎹鴉之前也過來說過, 城鎮裡由鬼殺隊劍士變成的鬼,的確沒有襲擊人。就算未凪把自己的手割開,稀血在路上灑了大半,獪岳也沒有失去理智的出來襲擊。
也沒有什麼消息表明那個城鎮裡有人突然死去。
而關於獪岳變成鬼之後被擊殺的事,主公大人不會到處說。既然結果出來了,獪岳的遺物也拿到了,唯一可惜的是日輪刀,被未凪廢棄了。
獪岳的日輪刀變了顏色,上面附了血鬼術,擁有鬼的氣息。未凪干脆把它折斷,埋藏在泥土中。
她沒有帶回來。
「……那,培育師和我妻善逸那邊,也要按照隊律處理嗎?」未凪問道。
主公搖了搖頭。
「獪岳變成鬼的事,是不會公布的。」主公說道,「但是他們擁有知道真相的權力。」
「……」未凪沉默了一陣,緩緩地開口,「嗯。」
雖然有些不安,但是未凪能做的已經做完了。主公寫信告知,也只會按照未凪的說法來寫。她是唯一的知情人,也是把鬼化的獪岳斬殺的劍士。
未凪向主公告假,打算用幾天的時間去拜訪桃山上的培育師。
還要帶上她的老師椎名鱗太郎。
信就由未凪交給培育師桑島慈悟郎,這下她便不用著急著離開,主公讓她多多休息。
大家似乎都知道了未凪連夜殺鬼,回程暈在本部門口的事了。
獪岳的勾玉掛墜會當作遺物,和主公的信一同被未凪帶到桃山去。回到蝶屋之後,未凪想了想,先給椎名老師寫信。
寫完信之後,天也黑了。
菜穗送來了晚飯,未凪吃過之後,還沒消化,蝴蝶忍就上門來了。
嬌小可愛的蟲柱小姐笑容燦爛,一過來,便替未凪掖被角。她坐在床邊,手輕輕地搭在薄被上。
「啊啦,你舍得回來啦。」笑容燦爛的蝴蝶忍傾身,微微壓住被子,「我還以為蝶屋有什麼可怕的怪獸,讓你一刻都等不了要離開呢。」
一旁看著的菜穗滿頭大汗地捧走空碗,輕手輕腳地帶上病房的門。
未凪的病房裡只有她一個病患。
未凪自知理虧,她等蝴蝶忍說完話,一句話堵了回去。
「對不起。」
干脆利落地直球道歉,讓蝴蝶忍剩下的話斷在喉嚨裡。病床上的少女面色蒼白,表情真誠,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卷長的睫毛像一把柔軟的小刷。
蝴蝶忍一愣,不好繼續說重話,說到底兩人還沒有熟到那個份上。
她直起腰肢,收回手,笑容有所收斂。
未凪在蝴蝶忍起身的時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搭在被子上的手被壓住了。
「未凪……?」蝴蝶忍歪歪頭,不解地問,「你在做什麼?」
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呢?
未凪不是很清楚,不過她想起了以前炭治郎教導她時說的話。
『這種時候就不要說對不起啦……應該說謝謝才對。』
現在應該說「謝謝」吧?
未凪的力氣比較輕,蝴蝶忍沒有抽手的意思。紫眸的少女脾氣很好地等待著沉默病患的話語,臉上笑容未曾落下。
「謝謝。」
蝴蝶忍沉默。
良久以後,她才抽出手,表情無奈。
「真是……敗給你了。」她說道,站了起來,俯下身,「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未凪搖搖頭。
「這兩天不要亂跑,你失血過多了,」蝴蝶忍在未凪睡著的時候,給她做了全身檢查,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需要好好休養,「知道嗎?」
未凪點點頭:「兩天之後就可以走了嗎?」
「……」蝴蝶忍無奈地看著她。
「蝴蝶小姐?」未凪喊道,見蝴蝶忍沒什麼反應,小聲地喊她的名字,「忍小姐?」
稱呼就這麼簡單的被拉近,蝴蝶忍並不反感,她讓未凪好好休息,兩天之後再檢查一次,如果沒問題,那就可以出門。
病患亂跑的事就這麼揭過去了。
這兩天,蝶屋裡負責照顧未凪的是菜穗。未凪本人並不需要太過全面的照顧,菜穗過來看她,也是因為喜歡她而已。
雙馬尾的小姑娘不僅自己過來看,有時候還會帶上其他小姑娘。
蝶屋有好幾個護理人員,小清、小澄以及菜穗三人年紀偏小,喜歡溫柔的人,有時候會害羞的臉紅。不過面對未凪的時候,她們倒是不怕,還會給無聊修養的未凪帶一些小玩具。
未凪拿起床頭的撥浪鼓,陷入沉思。
這個玩具……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用來哄嬰孩的吧?原來也可以送給她這樣年紀的人嗎?
既然禮物送了,未凪便收了下來。她決定下次見到緣一,也要給他送一個撥浪鼓。那孩子很多東西都沒見過,不認識,未凪和狐之助停留的時間短,也不知道緣一之後,有沒有好好的融入到美緒一家人中去。
兩天之後,未凪終於不再手腳冰涼。失去的血需要時間修補,她現在只需要保證在趕路的時候不會昏迷就行了。
臨別時,蝴蝶忍給未凪送了一件羽織。未凪的羽織壞得不能穿,鬼殺隊的制服洗好之後好歹還能縫補漏洞,羽織沾滿了血,補起來不好看,蝴蝶忍干脆給她做了一件新的。
蟲柱小姐手很巧,她稚嫩的手拿起針線時如魚得水,還在新羽織的下擺繡了一只輕巧的蝴蝶。
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明明最近忙得很,但是蝴蝶忍回過神來時,已經這麼做了。
未凪當場穿上,她決定下次遇到鬼之前,一定會好好把這件羽織脫下來,不讓它沾血。
黑發蜜眸的少女送上了自己研制的超強濃度紫藤花毒液。
「這個毒比較強,」未凪說道,「可以稀釋一下。」
她親自鬼化實驗過,能力超強。說起鬼化,未凪就會想起被砍掉的左臂,手臂隱隱作痛的同時,還記起了當初送給蝴蝶忍的上弦之一手臂。
「你可以用那只手試一下。」
蝴蝶忍很快反應過來,未凪說的「那只手」到底是什麼。實際上,就算未凪不說,蝴蝶忍也用上弦之一的手實驗過許多次。
「好。」蝴蝶忍笑吟吟地說道。
「……如果不夠,」未凪遲疑地說道,「下次我再給你帶一個鬼回來。」
在一旁聽的蝶屋小姑娘們露出驚恐的表情。
未凪全然不覺地補充:「下弦的可以嗎?上弦的可能比較難抓……」
她認真地說出恐怖的話,三位小姑娘紛紛躲在忍小姐的背後,小聲地問忍小姐:「忍、忍小姐……真的要把鬼帶進蝶屋嗎……」
蝴蝶忍安慰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雖然很想要,但是不用特意去找,」蝴蝶忍笑道,「遇到鬼的話,把他們殺掉就好了。」
惡鬼死後,裂開來的肢體也會一同消失,所以未凪才會說把「鬼」抓回來,而不是帶肢體。
她現在的實力可以輕易地斬殺十二鬼月,若不是特意手下留情,大概率不會讓他們逃脫。
「好。」
話題結束之後,蝶屋的三位小姑娘終於把之前的事情忘掉,不舍得圍在未凪身邊。未凪挨個的摸摸頭,然後一個個的發糖。
「忍小姐要吃嗎?」
深色的梅子糖本身有一股酸味,和糖的甜味融合在一起,顯得不那麼甜膩。蝴蝶忍吃了一顆,臉頰像倉鼠一樣鼓了起來。
蟲柱小姐的體格就算在同身高的人當中,也顯得相當嬌小。她的骨架小,臉也只有巴掌大,尖尖的下巴有些瘦,手腕更是細得嚇人。
未凪讓菜穗幾位,要好好地盯著蝴蝶忍,讓她按時吃飯。
幾位小姑娘鄭重地點頭。
目送著未凪離去,蝴蝶忍終於要回蝶屋繼續做事,她轉過身,剛邁出一步,就被菜穗拉住了羽織。
今天扎了馬尾辮的菜穗小心地拿出眼熟的漂亮糖果盒子,塞進蝴蝶忍的手裡。
「那個……」菜穗小聲地說道,「這是小凪剛才讓我給忍小姐的。」
「她說,忍小姐不開心地話,就吃糖……然後笑一笑吧。」
第77章
未凪把隨身帶的糖果盒子送了出去, 趕路的時候卻有些不習慣。她在休憩時, 總是會摸摸暗袋的位置, 想要吃一顆糖果。摸到空空如也的暗袋, 她才惆悵地想起它已經被送出去了。
雖然不習慣, 但是未凪並不會後悔。
和蝴蝶忍相處的時候,未凪很遲鈍,她總是沒辦法感覺到對方的笑容是否真心,但是卻隱約察覺到, 忍小姐笑的時候, 和哥哥的笑容不太一樣。
哥哥的笑容像融化黑暗的太陽,而忍小姐的笑容,像是被霧霾遮掩起來的月亮。
可能是不開心吧。未凪想, 然後下意識地把糖果盒子送了出去, 蝴蝶忍吃糖的時候,好像會比較開心。
如果能讓她開心起來,那就太好了。
這一次趕路沒有遇到什麼意外,未凪成功的抵達出師的那座山。
她在大正的故事,便是從這座山開始的。
未凪回來的事,椎名麟太郎早早地從鎹鴉送過來的信上得知。心急的老人算好時間, 在山腳下等待著。
這次回來的弟子許久未見, 她好像長高了一些, 冷漠的臉也產生了不得了的變化, 變得更柔和了一些。
她似乎遇到了不少好事, 也變得比以往開朗。
年邁的培育師仔細地去看自己的弟子。
弟子臉色有些蒼白, 信上說過她失血過多,所以有些虛弱。這沒什麼,椎名鱗太郎早有心理准備。
成為鬼殺隊的劍士,怎麼可能一直不受傷呢?再厲害的柱,也曾遇到鬼棘手的鬼,若是運氣不好,或者一個大意,被鬼扯斷手腳也是有可能的。
幸運的劍士還能留下性命,不幸的劍士便成為了鬼的養份,滋養仇人。
椎名麟太郎左看右看,沒發現弟子身上有傷口,他松了口氣,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
黑色的長發柔軟又冰涼,手感相當不錯。
椎名麟太郎不著痕跡地多摸了一會兒,反正弟子年紀大了,也不怕摸多了長不高。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感嘆道。
老人把弟子帶回家中,家裡早早的准備好食物,甚至還有一直限制未凪,不讓她吃得太多的糖果甜點。
椎名老師的手藝很棒,老人年紀大了,喜歡鑽研吃食,以及細心照顧弟子。
他的視線落到未凪露出的手腕,和青白的血管上。
「你太瘦了,」椎名老師譴責地說道,「是不是一直沒有按時吃飯。」
未凪最近的確沒有按時吃飯,主要是為了獪岳變成鬼的事。被椎名老師這麼一說,她有些心虛。
她不僅沒有按時吃飯,甚至經常熬夜不睡覺,清醒個兩天兩夜是經常做的事。
如果和煉獄先生組隊還好,炎柱先生很會照顧人,即使兩人無可避免的會在夜晚工作,白天趕路,但是他會記得讓未凪好好休息。
明明自己也是那麼拼命,卻會考慮到搭檔的身體情況。
未凪不太會遮掩自己的表情,椎名鱗太郎一看,便知道怎麼回事。老人嘆了口氣,招呼弟子過來吃飯。
椎名老師家裡有不少現代的東西,做飯也方便。未凪在蝶屋裡,吃得東西大部分都是流食。說是怕胃部供血不足,容易引起胃痛。
椎名老師制作的食物要更好一些,他很細心地把食物煮得軟爛,鍋裡的蘿蔔小塊小塊,沾滿了汁水。
未凪飽餐一頓,和椎名老師一起收拾碗具。老人讓她坐下,自己一個人三倆下搞定。
餐食過後,兩人休憩一會兒,椎名老師把早早做好的甜食捧出來,還抽空給未凪倒了一杯熱茶。
「不能吃太多。」椎名老師說道。
他做了糯米小丸子,糯米不太好消化,未凪現在不能吃太多。弟子自制力很好,不該吃的部分,多一口都不會碰。
吃甜食的時候當然不會悶頭品嘗,未凪叉了小小的一個糯米丸子,細細地品嘗起來。她把糯米丸子咽下去之後,開口詢問:「老師,您對獪岳怎麼看?」
獪岳這個人,是主動找上桃山,因為資質不錯的緣故,被椎名老師的師兄——桑島慈悟郎收到門下。
收到門下之後,桑島師叔在外出時撿回來我妻善逸,於是獪岳和善逸變成了同門。
桑島慈悟郎的兩位弟子相當有趣,看起來像是相輔相成的好師兄弟。畢竟作為師兄的獪岳學不會雷之呼吸的壹之型,明明是最基礎的型,卻怎麼也學不會。
而作為師弟的我妻善逸,卻沒辦法學習壹之型以外的其他型。
椎名麟太郎在信中得知師兄的弟子這副模樣,一開始還覺得挺好玩的,他甚至在桑島師兄煩惱地寫信,不知道應該讓誰當繼承人時,開玩笑般地建議。
『那就讓他們一起繼承啊,不是更好嗎?』
桑島慈悟郎同意了。
然後結果,未凪和椎名麟太郎也看到了,獪岳變成了鬼。
送過來的信是未凪親自寫的,她手裡還拿著主公寫給桑島慈悟郎的信。她在信中,毫無破綻地把修改過的「真相」說給自己的老師聽,裡面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也正是因為沒有,所以椎名鱗太郎才會覺得奇怪。
再加上未凪親自回來,椎名麟太郎便察覺到事情有所隱瞞。
至少不會像是未凪信中寫的那般完美。
「獪岳啊……我對他印像不深,」追民鱗太郎回憶著說道,他去桃山的次數不多,對這些孩子們的了解,一般是通過桑島慈悟郎送來的信,「不過師兄很看好他,說他是個努力的好孩子。」
而這個努力的好孩子,不知道為什麼,「被」變成了鬼,然後被可以說是同門的未凪斬殺。
椎名麟太郎說完,轉過頭去看吃著小丸子,然後咬了咬竹簽的弟子。
「然後呢,你回來做什麼?」
「謝罪。」未凪臉色平靜地說道。
她好像不肯說出真相,椎名鱗太郎嘆了口氣,他站起來,大手壓在弟子的腦袋上。
「真是固執,也不知道像誰。」椎名麟太郎小聲嘀咕。
「……老師?」
「等著,我再去裝點熱茶,茶喝完了。」
椎名老師家的茶壺小小一個,喝了幾杯就沒了。屬於未凪的那部分糯米小丸子已經吃完了,剩下的是椎名老師的。她低頭看了看雪白圓滾滾的小丸子,上面滾著香得讓人流口水的花生糖霜。
未凪移開視線,不再去看它。
她今天吃得夠多了,再吃,胃部大概會受不了。
椎名鱗太郎沒辦法再從未凪嘴裡得到太多的內容,便不再浪費時間,兩人修整了一下,開始出發。
臨行前,椎名麟太郎想給弟子那寶貴的糖果盒子裝滿糖果,但是她的糖果盒子沒帶在身邊。
椎名麟太郎沒辦法,用食盒幫她裝好。
食盒比較大,拿起來不太方便,他答應自己的弟子,等謝罪完之後,再給她做一個小盒子裝糖果。
嗜甜的弟子有些開心地點點頭。
從椎名老師的住處到桃山,並不算遠,跨過兩座山就行了。師徒兩人出行速度快,趕在太陽下山之前抵達。
桃山上種滿桃樹,桃花花期過了,現在只剩下一些葉子掛在樹上,桃子還沒長出,偶爾能看到三倆顆小小的青果子,顫抖著地從葉中探出頭。
要等桃子成熟,大概還要等上一兩個月。
桑島慈悟郎沒有過來接兩人。
師徒二人靠著椎名老師的記憶力,找到桑島慈悟郎的住所。找到地方的時候,桑島慈悟郎在砍柴。
桑島慈悟郎的身型比較矮小,大約是年紀大了,所以身高也一同縮水。他斷了一條腿,沒有接上假肢,而是隨便用一支圓柱型的木支撐著。
矮小的老人身旁堆著一堆劈好的柴,他察覺到有人到來,停下動作。
胡子花白的老人見到自己的師弟,以及師弟的弟子未凪。
「師兄。」椎名麟太郎喊道。
「桑島先生。」未凪乖巧地叫人。
「你們來啦,」桑島慈悟郎語氣平靜地和自己的師弟和師弟的弟子說話,沒有太過熱情,也沒有半分敷衍,「先進來坐吧。」
未凪跟在兩人身後入內,她暫時沒有插嘴的余地,只能沉默著看桑島慈悟郎替客人倒茶。曾經是鳴柱的老人手很穩,不見顫抖,他對於弟子的死亡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那麼一天。
事實亦是如此,所有培育師都不會特意和教出來的劍士培養什麼感情,就怕有一天接受不了弟子的死亡。
然而人的感情哪是這麼容易就能說得清的呢?
主公給桑島慈悟郎寫的信還在未凪手裡,而桑島先生之前收到的信,是關於獪岳的死訊的。
未凪喝完茶之後,把主公的信拿出來,交給桑島慈悟郎。老人看完信之後,無聲地哭泣,他哭得不好看,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未凪沒看過信中的內容,不知道主公大人到底是怎麼寫的。她在桑島慈悟郎冷靜下來之後,在他面前跪坐下來,雙手放平,彎腰,額頭抵在手背上。
散亂的黑發平鋪在地板上。
「對不起,」未凪平靜地說道,「殺死獪岳師兄的人是我。」
「我很抱歉。」
第78章
木屋內的氣氛變得冷凝起來, 桑島慈悟郎的眼淚還在眼眶中打轉。對面謝罪的是一個好孩子,他抽抽鼻子, 胡亂地擦眼淚鼻涕。
「你這是在做什麼?」桑島慈悟郎想要嚴厲地說話, 但是哭過之後, 連喉嚨裡都帶有細碎的哭腔,老人家覺得自己都要被氣笑了,「你這孩子不需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培育師不哭了,他看到師弟的弟子抬起頭,放下手裡的信。
信被仔細的折好, 放進貼身的衣服中。
放好信之後, 他朝未凪鞠躬道謝。
「我反而要和你說一聲『謝謝』, 」桑島慈悟郎說道, 「謝謝你,結束獪岳那孩子的痛苦。」
桑島慈悟郎並不知曉獪岳的本性,他認真地把獪岳和我妻善逸選作繼承人, 本身就對兩人的性格抱有很大的期待。
獪岳認真又刻苦, 他在桑島慈悟郎這裡訓練時,從來不會偷懶。
他並不了解獪岳的本性,所以只能相信其他人給予他的信息。
主公說,這些事情是未凪一個人知曉的, 她推測出獪岳可能被變成鬼之後, 連夜追了上去, 在獪岳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之前, 將其斬殺。
未凪保留了他那弟子的最後一絲尊嚴。
頭發花白的老人再次朝未凪鞠躬,他一彎腰,眼眶裡的淚又掉了下來。
「謝謝你……沒讓他踏出那一步。」
多麼的心痛啊……獪岳還那麼年輕,擁有不可估量的前途。
「謝謝,」桑島慈悟郎聲音哽咽地說道,「謝謝你為獪岳做的一切。」
未凪握緊自己的手腕,微微用力,細細的疼,一直蔓延到心髒處。
表面上,她滴水不漏地作出回答,眼眸微垂。
「您不需要道謝,」她輕聲說道,「這是我……該做的事情。」
她把屬於獪岳的勾玉掛墜拿了出來,因為不知道桑島慈悟郎會不會像炭治郎一樣嗅覺敏銳,未凪還特意在上面塗了一層自己的血。
那是人類的血,濃厚的程度絕對能掩蓋獪岳鬼化後的味道。
獪岳的遺物只剩下勾玉掛墜,未凪向桑島慈悟郎解釋,說她找到獪岳的時候,獪岳的日輪刀已經不見了,或許是當初對付鬼的時候被打掉了,不知道掉在何處。
未凪說謊的時候,表情毫無變化,壓根不像是在說謊的人。她仗著能分辨真假的善逸不在,補全了自己編織的「真相」。桑島先生聽完,沒有對未凪的話產生懷疑。
他不像善逸,擁有能夠辨別真假的超級聽覺,所以未凪說的話,他全都相信。
畢竟他根本想不到未凪會說謊欺騙他的理由。
解釋完一切,未凪把獪岳的勾玉推到桑島慈悟郎的身前,老人把弟子的遺物收好。他摩挲著溫潤的玉,嘆了口氣。
而傷心過後,人總是要生活的,桑島慈悟郎打起精神,說要去給未凪和椎名麟太郎做秘制的料理。
老人剛出門,就看到另一個金發的弟子從山下奔跑而來。
「爺爺!」
見到另一個弟子還活著,桑島慈悟郎又開心又惆悵,身旁還有客人,他下意識地呵斥:「不要叫『爺爺』!叫『師父』!」
我妻善逸充耳不聞,他跑得滿頭是汗,相當狼狽。愛哭的少年早就在來的時候哭了一路,獪岳的死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但是我妻善逸最關心的還是爺爺,爺爺一定很傷心吧?
雖然知道獪岳一直不喜歡自己,但是我妻善逸卻還是存著和他好好相處的心思。爺爺對兩位弟子抱有期待,所以我妻善逸會好好的和獪岳相處。
他甚至會因為同隊的人嘲笑獪岳學不會雷之呼吸的壹之型,而衝動的和他們打架。
我妻善逸從來不會上前邀功,他默默地做這一切,即使被獪岳誤會,被師兄嫌棄惹了麻煩,也不曾後悔。
「爺爺……獪岳師兄他……」
「我已經知道了。」桑島慈悟郎平靜地說道,在另一個弟子面前,他維持著師父的體面,才不會在這個臭小子面前哭呢!
「爺爺……」
「哭什麼哭!像什麼樣子!」桑島慈悟郎嚴厲地說道,我妻善逸不顧旁邊還有人在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住爺爺的腿,哭得非常大聲。
金發少年大哭的時候,眼睛擠成一條縫,他哭相和桑島先生同出一轍,仿佛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哭了一會兒之後,我妻善逸和未凪的視線對上,透過模糊的眼淚泡泡,他看到了站立在斜後方的少女,哭聲戛然而止。
「小、小凪……」
我妻善逸怯生生地喊出未凪的名字。
未凪倒是沒想過,善逸哭起來還會記得和她打招呼。
「善逸。」
明明從信中得知未凪是斬殺鬼化獪岳的人,我妻善逸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抽了抽鼻子,一把擦掉礙事的眼淚。
「椎、椎名先生……」
我妻善逸認識椎名麟太郎,這位老人偶爾會從自己負責的山上下來,做好甜食新品之後送給桑島慈悟郎,善逸還能蹭一些。
後來,椎名麟太郎收了徒弟,就少來了。我妻善逸在最終選拔時吃到的糖果,便是出自椎名先生之手,他記得椎名先生的手藝。
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把糖果做得那麼好吃的。
哭夠的我妻善逸被領了回去,椎名麟太郎和桑島慈悟郎去做飯,兩位弟子等吃中。兩人坐了一小會兒,善逸的心情平復下來。
他聽到坐在旁邊的少女的心跳聲。
未凪的心跳聲平穩安靜,相當溫柔。我妻善逸喜歡和未凪玩,因為未凪從來不會嫌棄他。而且,只有在逗未凪的時候,才會聽到安穩以外的另一種聲音。
活潑,有力。
非常可愛。
未凪很好,炭治郎也很好,野獸一樣的伊之助雖然是個笨蛋,但是也很好。我妻善逸悲慘的人生中遇到了不少溫柔的人。他低頭把眼淚擦干,再抬起頭時,小聲地問未凪。
「小凪……想去玩嗎?」
未凪面露迷茫:「?」
「那個,桃山上有以前爺爺給我做的秋千哦!」我妻善逸打起精神,滔滔不絕地說話,「那還是幾年前爺爺給我做的……」
未凪認真地聽。
我妻善逸很喜歡自己的師父,他是孤兒,被女人騙了錢之後,是師父把他贖了回來,還帶上桃山,教導他使用刀劍。
因為師父太好了,所以善逸覺得,那大概就是親人的感覺。
他喜歡喊桑島慈悟郎作「爺爺」,並且屢教不改。
反正爺爺也很喜歡他這麼喊,嘴裡說著「要叫師父」,其實聽到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
我妻善逸說這話的時候,未凪猶豫了一下,發問:「那……我是不是也要喊椎名老師『爺爺』?」
椎名老師也是孤身一人,沒有親戚,住在山腰上,連一只小動物也沒養,十分孤獨。
我妻善逸想了想:「椎名先生肯定會很高興的!」他回答。
兩位老師做飯大約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妻善逸把未凪帶出去,出門之前還和桑島慈悟郎說了一聲。
桑島慈悟郎從廚房探出頭,怒氣衝衝地衝著善逸的背影大喊:「不要玩太晚!要按時回來吃飯!」
「我知道啦!」
目的地並不遠,畢竟他們住的地方接近山頂。我妻善逸記得以前的秋千是在附近,他一改剛來時的疲態和悲傷,開心地向未凪炫耀。
「看,這是爺爺給我做的秋千!」
那是一顆粗壯的樹,樹干下吊著小小的木板。木板兩端的繩子穩當當地系在樹干上,風一吹,便一搖一晃地動起來。
是未凪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她的眼睛微微發亮,我妻善逸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到秋千上。
「來,坐上來,」我妻善逸說道,「你抓緊這兩邊的繩子,我推你。」
金發少年搓著手,有些興奮。
未凪聽話地坐下,她雙腳懸空,身後傳來一陣輕巧的力度,緊接著,身體被繩索和木板帶動得蕩到半空。
風把她的頭發吹了起來,耳邊聽到呼嘯的風聲。她抓緊兩邊的粗繩,羽織像蝴蝶一樣展開。
仿佛下一秒便會變成蝴蝶飛走。
我妻善逸認真地推著秋千,他一邊推,一邊講著他和桑島慈悟郎,以及獪岳的事情。
人是重感情的。
即使獪岳帶給我妻善逸的,並不是什麼好的記憶,甚至在回憶的時候,找不到這個人的優點,但是善逸依舊會因為他的死而低落。
秋千沒有飛得太高,善逸推著推著,動作慢了下來。
小木板帶著未凪輕輕晃動。
我妻善逸的手輕輕地搭在未凪的肩上,額頭抵在她的背上。
「……請讓我靠一會兒。」
空氣變得極其安靜。
「謝謝。」幾分鐘之後,我妻善逸低聲說道,「……真的,非常感謝你,小凪。」
未凪微微側過身,她抬手,摸摸善逸的頭。
金發少年的頭發毛毛糙糙的,摸起來手感不是很好。不過未凪並不在意,她揉了揉,還搓了搓。
「別哭了,」少女的聲音接近嘆息,「這一次,我沒有糖給你吃啦。」
第79章
之後, 兩人再玩了一會兒。這一次善逸比之前興奮許多,他推起未凪時的力氣沒把握好, 粗繩晃到高處, 突然斷裂開來。
「小凪!危險!」金發的少年眼睛差點從眼眶裡掉出來, 他大喊著未凪的名字,慌慌張張地撲了上去。
半空中墜落的少女卻沒有像善逸想的那樣摔下,她輕巧地翻身,倒是沒料到我妻善逸的動作,在他滑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偏過身躲開善逸的雙手。
我妻善逸一個踉蹌, 直接撲到在地上, 吃了一嘴的草。
「啊……抱歉。」
漂亮妹妹沒接到, 我妻善逸沮喪的呸出嘴裡的干草。他之前回來時就一身狼狽, 現在又添了幾分,頭發上還有幾根小草。
未凪朝他招招手,金發少年像小狗一樣撲了過來。
「小凪!」
她用一只手抵住了我妻善逸的臉。
「頭發。」
善逸不鬧的時候還是很乖的, 他低下頭來, 讓未凪幫忙撥走頭發上的草。
「回去吧。」
「嗯。」我妻善逸悶悶地回答。
他們回到木屋,桑島慈悟郎和椎名麟太郎兩人已經做好飯了。晚飯過後,椎名師徒兩人沒有連夜趕路,兩人在桃山過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 未凪在屋子外面看到向桑島慈悟郎撒嬌的善逸。
「爺爺, 讓我留多兩天嘛, 」我妻善逸委屈地說道, 「我上一次受的傷到現在都沒好呢……」
聽到弟子受傷的消息,桑島慈悟郎立馬變了臉色,他緊張地問:「傷了哪裡?」
「肋骨。」我妻善逸乖巧地回答。
我妻善逸沒有說謊,他的確傷了肋骨。當時的下弦之一幾乎和列車融合,車廂每一處地方都會冒出攻擊。
如果不是未凪在日輪刀上抹了血,抑制下弦之一的愈合速度,恐怕他們三人,都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恢復至能行動的地步。
未凪幫了不少忙,明明是同期的劍士,實力卻遠遠地把人甩在身後。
我妻善逸並不是什麼有天賦的人物,他學了幾年的雷之呼吸招式,卻只能學會壹之型。他沮喪過,懊惱過,甚至懷疑爺爺挑選劍士的目光。
那麼差勁的自己,真的可以保護別人嗎?
直到現在,我妻善逸依舊在懷疑著自己,他會帶著這份焦慮一直往前走,直到揮不動刀——或者說,不需要再揮刀的那天。
受傷的我妻善逸暫時沒有任務,未凪也沒有。但是她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也謝了罪,是時候該走了。
桑島慈悟郎和我妻善逸接受了未凪說的「真相」,桑島培育師也不會因為愧疚而切腹。善逸還是哭了,不過卻比未凪想像中的要好一些。
她安心了。
未凪找到了椎名麟太郎,和他道別。
當時,椎名麟太郎在給未凪做甜點,動作輕快地搓著糯米小丸子。
他背對著未凪,沒感覺到背後有人,直到未凪開口,他才轉過頭。
「爺爺,我要走了。」
椎名麟太郎:「???」
他震驚得手裡的糯米小丸子掉回碗裡。
老人懵逼的瞪圓眼睛。
「什——你說什麼?」
未凪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激動,便把道別的話重復了一遍:「我要回鬼殺隊本部一趟。」
椎名麟太郎更激動了,他丟下手裡的糯米,傾身上前。
「再叫一遍。」
未凪:「?」
「我聽到了啊!」椎名麟太郎激動地說,「你喊我『爺爺』!多可愛啊!」
多可愛啊!他的弟子,竟然乖巧地喊他爺爺!太可愛了!
「是誰教你的?我要誇他!」
「……我聽到善逸是這麼喊桑島先生的,」未凪解釋,「善逸說,這麼喊,您會開心。」
「是、是嘛……原來是那個小子啊。」椎名麟太郎喃喃道,「好!不愧是善逸,我今天就給他多點好吃的!」
椎名麟太郎很高興,他重新給未凪做了一個糖果盒子,盒子裡放滿了糖果。
除了糖果,還有裝在食盒裡的甜點,他裝得特別多,又滿,未凪背著比以往重得多的行囊,遠遠看去,像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椎名鱗太郎和我妻善逸還要在桃山留一段時間,善逸給未凪送了一個手制的小風車,說是謝禮。
未凪盯著小小的風車看,有些疑惑。
「什麼謝禮?」
她壓根不記得自己有送過什麼。
「特產的謝禮啦,」我妻善逸解釋道,「我和炭治郎,還有伊之助都收到了。」
未凪想起來了。
她從本丸回到大正繼續執行任務,的確帶了一些禮物回來。因著突發事件多,她忘記把禮物分發出去,估計是狐之助替她把禮物送給那三人的。
禮物是未凪親自准備的,她收謝禮收得心安理得。小風車被她拿在手裡,時不時吹著玩。
這一次回鬼殺隊本部不需要趕路,未凪可以慢慢的走。歸途不趕之後,未凪偶爾會遇到山林裡的鬼,殺上那麼一兩只。
每次抽出刀,未凪便會注意看日輪刀上的裂痕。
她需要再做一把新的日輪刀。
未凪提前給替她制作日輪刀的鐵地先生寫信,鐵地先生聽說她是因為揮刀次數太多,才造成日輪刀開裂,便讓她直接到鍛刀村來。
鍛刀村的所在位置非常隱蔽,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是在哪裡,就連鬼殺隊的劍士,也需要經過層層引導才能去到。
未凪想要去鍛刀村,除了鍛刀村的居民首肯,還要報告給主公,主公同意之後,才會派隱過來接人。
時間比較充裕,未凪並不著急,她干脆去鬼殺隊本部等,到時候會有人帶她進村。
她的搭檔煉獄杏壽郎先生此刻在巡邏自己負責的區域,他似乎很忙,也能理解未凪需要重新制作日輪刀,不過這一次前往鍛刀村,只有她一個人去。
未凪回到鬼殺隊本部,和主公大人解釋完之後的事情,得到進入鍛刀村的許可後,回了一趟蝶屋。
蝴蝶忍比起之前更忙了。
蝶屋裡經常遇到的是蝴蝶忍的繼子,栗花落香奈乎,那孩子不經常說話,看到未凪時,總會彎彎眼眸微笑。
未凪有時候會給她投喂幾顆糖果。
這一次,未凪回來沒有受傷,也沒有像離開之前說的那樣,帶一只鬼過來。
被嚇到的三位蝶屋小姑娘繼續圍在未凪身邊,嘰嘰喳喳地邀功。
「小凪,糖果盒子送出去了哦,」菜穗開心地說道,「忍小姐收下了。」
「好。」
「我還看到忍小姐偶爾會吃裡面的糖呢!」小清接著說道。
「嗯。」
「但是……忍小姐忙起來的時候,還是會忘記吃飯。」小澄低落地說道,「對不起……沒能做到小凪叮囑的事。」
「沒關系,」未凪安慰她們,拿出新的糖果盒子,「吃糖嗎?」
哄好三位小姑娘,未凪去找蝴蝶忍。最近的傷患並不多,蝴蝶忍忙碌並不是因為蝶屋忙,而是她在研究未凪送給她的那瓶超強的紫藤花毒液。
未凪制作紫藤花毒的技藝是蝴蝶忍教的,但是後續的研究,是未凪自己用現代的學識研究出來的。不同時代的兩人差的並不是天賦,而是最開始的基礎。
蝴蝶忍不清楚這一點,她為未凪的才能感到心驚,也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在支撐著她行動。
答案(毒液)就在眼前,如果還不能把過程(制作方法)研究出來,蝴蝶忍根本無法入眠。
於是她繼續熬夜。
未凪回來的時候,她的研究已經到了尾聲。
研究室裡的蝴蝶忍認真地調配,把毒液淬煉出來,用在切開的上弦之一的手臂上。未凪就在外面看著,而蝴蝶忍全然不覺。
試完之後,蟲柱小姐松了口氣,她臉上沒有帶著笑容,認真又安靜地低下頭,把針筒裡的毒液推進自己的身體裡。
紫藤花毒對人體來說也有害的,蝴蝶忍不是第一次在體內留下紫藤花的毒,而這一次很顯然,與以往完全不同。
蝴蝶忍太著急了,這種強度的毒不應該一口氣放進身體裡。她倒抽了一口氣,疼得青筋冒出,心跳加速,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上。
蟲柱小姐的身體撐著桌子,額上的汗一點點地滑落,她短促地呼吸,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太痛了。
視線已經完全黑掉了,不按時吃飯的身體也出了些問題。蝴蝶忍想抬起手,擦掉快滲入眼睛上的汗,手指戰戰巍巍地抬起。
然後碰到了不屬於她的柔軟皮膚。
蝴蝶忍下意識地露出笑容。
「是未凪嗎?」
來人沒有說話,卻溫柔又仔細地替蝴蝶忍擦掉額頭上的汗。
擦完之後,她才低低地應聲:「嗯。」
未凪總算知道,為什麼蝴蝶忍身上的味道,聞起來有些熟悉了。
這是當初她在對付下弦之一時,鬼化的手沾上了超強的紫藤花毒液,恢復人身時,從那手臂中散發出來的味道。
夾雜著紫藤花毒和血液的味道。
黑發蜜眸的少女什麼都沒說,她把蝴蝶忍額頭上濕淋淋的頭發撥開。
「要去泡溫泉嗎?」少女開口,說出與現在的情況完全無關的話,「鐵地先生說,鍛刀村有溫泉,我們一起去吧?」
「叫上蜜璃一起。」
第80章
泡溫泉很誘人, 不過蝴蝶忍和甘露寺蜜璃暫時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未凪的邀請被拒絕了兩次,她面上帶著失落惆悵。
鬼舞辻無慘在暗地裡增加鬼方戰力,主公大人得知以後, 不再頒布單人的任務。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搭檔,未凪也不例外。
煉獄杏壽郎重新成為她的搭檔。
金紅發的青年來蝶屋接她時, 未凪正抽出她的日輪刀觀看。
金色的刀顏色純正, 漂亮得像閃耀的黃金。黑發的少女輕輕地撫摸劍身,雪白的指尖在裂痕處稍稍停頓。
日輪刀沒有生出刀靈, 它甚至沒有名字。
她看完之後, 把刀放回刀鞘裡。煉獄杏壽郎在門口站著,笑容燦爛地和她打招呼。
「未凪!身體好些了嗎?」
「嗯,多謝關心,已經好多了。」
未凪夜做任務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 鬼殺隊的人都知道隊裡有個猛人,為了殺鬼幾天不休息。討論的關鍵點在未凪本人身上, 沒有多少人好奇被殺的鬼到底是誰。
獪岳鬼化的消息只有幾人知道, 煉獄杏壽郎便是其中之一。
他當時和未凪暫時解除組隊,便知道搭檔想做的就是這件事。不過令人驚嘆的是,她竟然在短時間做到了。
「恭喜你!」煉獄杏壽郎真心地恭喜未凪, 瞳眸中光芒閃爍,笑容爽朗, 「你成功做到了!」
「嗯……」未凪放下手裡的日輪刀, 掛回腰間, 「謝謝。」
她整理了一下衣著。
「煉獄先生和我一起去鍛刀村嗎?」
「唔姆, 是的!」煉獄杏壽郎回答,「我負責的區域暫時沒有需要忙的地方,蝴蝶過來找我,和我說了你的情況。」
不僅如此,那位如蝴蝶一般的少女,還詢問煉獄杏壽郎,能不能陪未凪去一趟鍛刀村。
煉獄杏壽郎手頭上沒有要緊的事,他應了下來。
當然,炎柱先生壓根不知道未凪之前對蝴蝶忍和甘露寺蜜璃的邀請。
「這一次就讓我和你一起去鍛刀村吧!」
未凪沒有意見。
「好。」
前往鍛刀村的路途是隱一路背過去的,連煉獄杏壽郎也不例外。兩人的眼睛上纏著黑色的布條,隱三兩下把人背起來,跟著天上的鎹鴉指引的方向小跑。
接棒了兩次之後,未凪感覺到了熟悉的氣味。
這個隱是當初未凪見到的第一個隱,也就是在未凪和煉獄杏壽郎遇到上弦之一之後,前來接引的其中之一。
隱先生很明顯還對未凪有奇妙的心理陰影,他一碰到未凪,手就開始抖起來。
未凪尚且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趴在隱先生的背後,輕聲地詢問:「隱先生,你的手在抖……沒問題嗎?」
隱先生發出短促的叫聲,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細小又微弱。
「沒、沒事……」他往上托了托背上的少女,滿頭冷汗。
「好。」
未凪識趣地閉上嘴,她安靜地伏在隱先生的背上。
一旦背上的大魔王不再開口,隱先生就開始催眠自己,他盡責地把未凪送到下一個接棒的隱手中,在同伴奇怪的注視下,伸手擦了擦頭上的汗。
同伴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背美少女就這麼爽嗎?」
隱新生的手一頓,暴怒地反駁:「我不是因為這個流汗的啊!」
「啊?」同伴有些失望的看著他,「我可是看到了哦,太羨慕了……」
「喂你這家伙——太失禮了吧?!」
「開玩笑的啦……」
隱先生在得到同伴的道歉之後,才收斂怒氣,他嘟囔著說道:「是那個啦,她是未凪大人,在包裹裡放鬼手的那位大魔王。」
「嗚哇兄弟,她就是那位狠人啊?」
「對啊!」隱先生又擦了一把臉,「不然你以為我在緊張什麼啊!」
還不是怕她又在身上放什麼鬼的肢體啊!
「……雖然大魔王有點可怕,」隱先生小聲地嘟囔,「但是……她是個很努力的劍士呢。」
「是啊……」同伴一同感嘆起來,「打起精神來,我們也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一起加油吧!」
「說的也是,」隱先生回答,「好了,繼續干活!」
在隱們交談的時候,未凪和煉獄杏壽郎,經由隱的最後一棒,終於來到了鍛刀村中。兩位隱把他們帶進村子裡,之後會有人接待兩人。
來接他們的人是鐵地先生,給未凪制作日輪刀的刀匠。鍛刀村裡的人都帶著面具,面具把臉完全遮擋起來,若是要分辨人,除了分辨面具的不同,大概還能靠聲音。
未凪記得鐵地先生,鐵地先生的年紀不小,手藝也不錯。不過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因為揮刀次數太多導致日輪刀產生裂痕的現像,所以邀請未凪過來。
他想研究未凪那把日輪刀的情況。
兩人被帶到外人專門的住所之間,鐵地先生迫不及待的盯著未凪腰間的日輪刀看。
未凪把日輪刀拿下來,她輕輕地抽出刀刃,金色的刀身還維持在裂痕產生的那一刻,沒有再繼續變大或者多幾條痕。
只需要一眼,鐵地先生便可以看出,未凪是愛刀之人。
她和大部分的鬼殺隊劍士不一樣,少女把日輪刀當成自己的搭檔,平時也會在空閑時間進行刀身保養。未凪有保養刀劍的經驗,當初她在本丸孤身一人時,閑暇時看了不少關於刀劍的書。
為了避免使用刀劍變鈍,未凪還仔細的保養過。
被她擦過刀身的刀也就只有常用的幾把,尤其是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
畢竟那是她經常使用的刀,兩把都很漂亮,她喜歡漂亮的刀劍。
同理,自從日輪刀成為她的搭檔以後,因為喜歡金色,所以未凪經常拿出來看。一旦發現哪裡不對,便開始上油擦拭。
鐵地先生捧著刀劍,上下打量,金色的刀刃無論看多少次,都相當的漂亮。雖說在燈光之下有些許刺眼,不過不礙事。
未凪的日輪刀有三處裂痕,若是要修補,難倒是不難,問題是刀身的其他地方,未必不存在斷裂的隱患。
鐵地先生的建議是把現在的日輪刀融了,重新再打一把。
「按照您的習慣來就行了。」未凪在這方面相當好說話,她喜歡日輪刀,是因為它身上的金色。若是不能繼續派上用場,對刀劍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鐵地先生還以為要勸說多一番,沒想到未凪自己想得清楚。他收好日輪刀,連著刀鞘一起帶走。
「好。」鐵地先生說道,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他的請求,「那個,未凪小姐,能讓我看一下你是怎麼揮刀的嗎?」
未凪歪歪頭:「?」
「咳,」鐵地先生單咳一聲,小聲地說道,「村裡的刀匠都對你很好奇……」
大家都想看啊,到底是什麼樣的招式,什麼樣的天才劍士,才能讓日輪刀無法支撐地發出悲鳴。
未凪想了想,點點頭。
「那……給我一把木刀吧。」
明知道自己揮劍會讓刀劍受傷,未凪就一直避免這種情況。如果是木刀的話,她便不會存在這種顧慮。
有時候,未凪還會在想,幸好斷的是日輪刀,而不是有靈附著的刀劍。
「煉獄先生要看一下嗎?」未凪問一旁的煉獄杏壽郎。
「好!」
鐵地先生早有准備,他讓人把未凪領到訓練用的樹林中,自己去拿木刀。鍛刀村裡的木刀不常見,這還是他早早准備做出來的。除此之外,鐵地先生還得通知一下鍛刀村的其他人。
一聽是那位揮刀揮得刀裂的劍士來了,村民們立馬放下手頭的工作,紛紛跟上去圍觀。
而帶領未凪來到竹林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那孩子叫小鐵,也和鍛刀村的其他人一樣,戴著面具。
鍛刀村與世隔絕,村子裡的樹木年份依舊。未凪被帶著穿過樹林,樹林中有一片比較空的地方,旁邊種滿了竹子。
光是揮刀看不清情況,未凪需要斬一些東西,才會留下刀劍揮過的痕跡。
畢竟鍛刀村的人大部分沒有成為劍士的才能,速度太快的話,根本無法用肉眼察覺。
其他好奇的人很快就位,鐵地先生拿來木刀,不少人在樹木後面嘰嘰喳喳。
「為什麼拿木刀啊,木刀粗重還鈍,能行嗎?」
「不然用刀吧?木刀能砍斷竹子嗎?」
「不太可能吧……」
「喂,誰有多余的刀劍,隨便給她一把試試看啊。」
「跑得太快了……來不得拿刀,要不你回去?」
「開什麼玩笑,等我拿過來,人家都結束了。」
鐵地先生也聽到了同村人的聲音,他把木刀拿過去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一下。
「木刀沒關系嗎?」
「沒關系。」未凪回答。
手裡的木刀削得比以前拿到的要薄,刀刃的位置特意片得鋒利。鐵地先生早有准備,他不僅准備了木刀,甚至還有臨時使用的刀劍。
既然未凪挑好了,那就不用再多說別的話了。
林中的少女揚起手,做了個起手式,一直在說話吵鬧的刀匠們終於合上了嘴唇,緊緊地注視著那個身影。
樹林中一片安靜,只能聽見風吹過樹葉引起的颯颯聲。伴隨著那陣風聲,黑發的劍士順著風起舞,她的速度很快,肉眼根本看不清她的動作。
只需要幾個呼吸的時間,面前的竹子便被整齊地切下,竹子們被切成薄片,如雨般簌簌落下。
未凪收回刀,嶄新的木刀在她停下動作的那一刻,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啪——」
木刀裂了開來,段成三截,和竹片一起落在未凪的腳邊。
第81章
見過未凪揮刀的人心滿意足地回去, 當天晚上,一群刀匠們的討論話題便從了自己負責的劍士,變成了如何才能制作出一把, 能在劍士未凪手裡存活更久的刀劍。
鐵地先生更加煩惱,不少人過來想要代替他, 替未凪做日輪刀, 或者干脆直白的說想要合作。
好像他壓根無法制造一樣,簡直荒謬!
鐵地先生這邊頭疼, 而未凪那邊卻顯得相當輕松。刀匠們因為她的招式而有了制作靈感, 倒是沒多少人過來吵她。
跟得最勤快的是小鐵,那孩子似乎有事想要拜托她,但是又不敢上前,只能偷偷摸摸地看著。
未凪想和他說說話, 但是那孩子卻像被嚇到一樣,飛快地離開原地。
次數多了, 未凪也懶得再去理會了。她暫時沒有需要做的事情, 想起鐵地先生說的溫泉,倒是想去試一下。
鍛刀村很少接待外人,但是卻有一處專門供外人休息的地方。裡面還放有准備好的衣服, 如果想去泡溫泉的話,可以使用浴衣和毛巾。
未凪早早的從鐵地先生的信中得知鍛刀村裡有溫泉的事, 她帶上了自己的浴衣和毛巾。
浴衣是來之前買的, 款式比較普通, 不過對未凪來說, 只要合適就行了。她把浴衣和毛巾一起裝進小籃子裡。
弄完之後,未凪去問隔壁的煉獄杏壽郎。
兩人的房間就在隔壁,因著房屋構造不同,她只需要敲敲兩個房間之間的紙牆,就能讓隔壁的煉獄杏壽郎聽到她的聲音。
「煉獄先生,鍛刀村有溫泉,一起去嗎?」
少女禮貌地發出邀請。
鍛刀村的溫泉分男泉和女泉,未凪特意問清楚。她以前泡溫泉都是在自己房間的,倒是知道有混浴溫泉和男女湯這回事,卻一直沒見識過。
就是很可惜,蝴蝶忍和甘露寺蜜璃兩人沒有一起來。
煉獄先生倒是沒有拒絕未凪的邀請,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沿著小路前往溫泉。
溫泉池是露天的,兩個池子在不同的地方。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道別,來到女池時,周圍空無一人。她的鎹鴉倒是跟了過來,離她比較遠。
溫泉池內一片安靜,未凪的興奮很快冷卻下來,她下了池子,溫泉的水溫度偏高,未凪剛泡了一會兒,皮膚便通紅一片。
她安靜地坐下。
因著沒有和煉獄杏壽郎約好一起回來的時間,未凪泡完之後,便自己回去。她在路上又遇到了小鐵,那孩子躲在樹干後面,他似乎等了很久,頭頂上還有沒拂去的樹葉。
未凪的鎹鴉從樹上飛下來,落到她的肩上。
小烏鴉開始告狀。
「未凪——」那孩子一直跟著你。
小鐵跟了未凪一路,發現她要去泡溫泉,便在分叉口停下了腳步,蹲著等她出來。
她朝那孩子招招手。
穿著單薄浴衣的少女沒有今天揮刀時的攻擊性,小鐵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未凪小姐……」
「嗯,」未凪應聲,低頭詢問身高只到她胸口的孩子,「你找我有事?」
「您可以跟我來一下嗎?」小鐵問道。
未凪現在沒有別的事要做,她點點頭,跟著小鐵一起穿過這片樹林。
那孩子走得有些急,他意識到自己速度太快了,偶爾還會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未凪。未凪穿著木屐,不方便走得太快。小鐵沒催,她便按著自己的步調走。
兩人很快來到目的地,小鐵拉了拉未凪的衣袖,示意她去看林中的人偶。
人偶背對著兩人,從背影中可以看到衣袖裡冒出的六條手臂。
「那個是……」
「是戰鬥機關人偶。」小鐵說道。
這個戰鬥機關人偶,是小鐵的祖先制作的,據說是根據戰國時期的一位劍士為模板,復制了他的招式,做出來的戰鬥人偶。
因為當時的技藝太過高超,而小鐵的父親早逝,留下的孩子並不懂人偶的技藝,人偶損壞嚴重,卻沒有人能修好。
小鐵也不能,他看不懂祖先留下來的手札到底是什麼意思。
年幼的孩子找上未凪,是想讓她看看那個人偶,並不是說指望未凪幫忙修好,而是想詢問關於機關戰鬥人偶的招式情況。
小鐵沒有成為劍士的才能,他作為刀匠又太過年幼,尚且還在學習當中。只有十歲的孩子背負著先祖的期盼,他想把人偶修好,想讓他能成為鬼殺隊的訓練武器。
那樣厲害的人偶,只是留著放在那裡,一定很孤獨吧。
「它就是我先祖制作的,用以戰鬥訓練的機關人偶——緣一零式。」小鐵介紹道,「它可以做一百零八個動作,非常的厲害!」
之後的話未凪聽不進去了。
熟悉的名字,在相隔幾百年的時空中,再次傳入她的耳朵。
未凪放下手裡的小竹籃,朝背對著她的機關人偶走過去。
人偶已經壞到臉都裂了,左臉的部分全都碎裂開來,還余留額角上深紅色的斑紋。人偶的表情木然又冷漠,它不會動,眼珠子也不會轉,宛若一潭死水。
「緣一。」
小鐵跟了上來。
「它叫緣一零式。」小鐵更正道。
原來緣一長大之後,是這副樣子嗎?
未凪摸了摸人偶的臉,她抬起頭,人偶臉頰上細碎的木一點點的滑落,她輕輕地拂掉上面的碎屑。
「那個……請問您能幫忙嗎?」
小鐵還在忐忑地等著她的回答。
像是未凪小姐這般厲害的劍士,當然不會有那麼多空余的時間留在鍛刀村。所以小鐵一直糾結著,直到剛才,才下定決心。
如果有人能把緣一零式的招式拆解,日後他就可以按照拆解的招式思路,把機關人偶修好。
哪怕只能修好一點點,小鐵也想嘗試一下。
他並不想放棄,所以才會一直把緣一零式的鑰匙帶在身上,就是因為怕有人把啟動的鑰匙拿走,讓它徹底毀壞,再也無法修補。
未凪暫時沒有回答小鐵的話。
她仔細地觀察緣一零式身上的部件,發現它的制作方式,和百鬼丸身上的肢體有相似的地方。未凪仔細地看肢體相接的地方,轉過頭問小鐵。
「我可以看一下它動起來的樣子嗎?」
「可以是可以……」小鐵小聲說道,「但是它一旦啟動,就很難停下來。」
「而且……會壞掉的。」
緣一零式破破爛爛,再啟動的話,便是它停止舞動前最後的狂歡。即使是門外漢,小鐵也過來觀察過許多次。
機關人偶已經不行了。
「嗯。」未凪應答,她摸了摸緣一零式的臉,指尖從人偶的臉頰滑落,在耳墜的地方突然停頓。
有兩對耳墜。
一對在炭治郎身上,一對是在緣一零式身上。
「那……」
「沒關系,」未凪收回手,連同情緒一起收斂,她溫和地彎下腰,摸了摸小鐵的頭,安慰他,「別擔心,我會修好它的。」
「嗯嗯……嗯?!」小鐵點頭點到一半,才發覺未凪小姐剛才說了什麼話,「修、修好?!」
「嗯。」
「難道……未凪小姐您懂得機關人偶的技藝嗎?!」小鐵著急地問道。
當然是不懂的,未凪從來沒有學過這方面的知識。不過現在還有時間,她可以在這段時間學習。
既然是小鐵的先祖制作的緣一零式,那肯定會把手札之類的東西留了下來。未凪只需要看手札就行了,至於機關人偶,有現成的在,她可以把緣一零式拆解下來。
不過在這之前,她需要看緣一零式到底是怎麼揮刀的,才能把一百零八式完整的復制下來。
或許還可以額外加一些東西,讓它變得更加的厲害。
「我不會,」未凪回答,「但是我能學。」
一般來說,未凪的話不會有人相信,但是她的語氣聽起來平穩又充滿自信,小鐵腦袋一熱,答應了下來。
「……好!」
幾乎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小鐵便有些許後悔起來。不過話已經出口了,再改口,也太過差勁了些。帶著面具的孩子拿出鑰匙,戰戰巍巍地放到未凪手中。
「那……您要是學會了,能教我嗎……?」
「好。」
緣一零式開啟之後,肢體發出奇怪的哢嚓聲。它許久沒被保養過,身體的零件生鏽,就連揮刀的動作也沒有想像中的利索。
未凪只是在躲避,她沒有還手,仔細地觀察每一式的走向。
只能由六把刀才能還原的動作輕巧又快速,未凪躲起來,卻相當的容易。小鐵躲在一邊看,看到未凪小姐輕巧地躍起,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手裡沒有武器。
「糟了!!」忘記讓未凪小姐拿武器了!
他擔憂地看著林中的身影。
未凪沒有武器,但是動作卻如風一般捉摸不定,緣一零式的招式從頭演練到尾,等她看完之後,便毫不猶豫地把機關人偶身上的鑰匙拔了下來。
緣一零式的動作慢慢停下。
雖然未凪沒有出刀,但是緣一零式的確沒辦法撐住下一次行動,幾乎在停下來的瞬間,它的內部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哢啦——」六條手臂再也撐不住高強度的揮刀,嘩啦啦地掉落,摔得滿地都是零碎的零件。
未凪彎下腰,撿起其中一個細小的圓柱體。
那是連接機關人偶關節的零件,幾百年的時間,上面布滿了灰塵和碎屑。
「未凪小姐?」小鐵見她在發呆,小聲地喊她的名字。
「鑰匙。」未凪把開啟緣一零式的鑰匙還給小鐵,再次摸了摸他的頭,「別擔心,我已經學會了。」
「我會負責把它修好的。」
第82章
鬼殺隊從古至今,並不缺乏天才。比如說, 幾百年前有著被當成機關人偶原型的天才劍士, 而如今, 也有強大無比的少女劍士。
少女劍士未凪甚至不僅僅是劍術上的天才, 甚至只需要看一眼,便把機關人偶的一百零八式學去,還能自己對著小鐵先祖的手札,把帶回來的機關人偶拆了開來。
兩人決定徹夜研究,因著未凪現在的住所隔音效果不好, 只隔著一扇薄薄的紙門, 或許會吵到煉獄杏壽郎,阻礙到他的休息。未凪覺得這樣做太不禮貌了, 便把緣一零式抱起來, 跟著小鐵去他家。
小鐵家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空房還是有的。兩人回來之後,迫不及待地開始拆緣一零式。
緣一零式許久沒有修理過, 裡面甚至還有蛛絲, 灰塵更不用說。組成機關人偶的零件非常精細,小鐵點了好幾盞燈, 勉強讓房間亮如白晝。
趁著未凪小姐拆解緣一零式的部件,小鐵湊上前去看, 但是他的視力跟不上未凪的拆解速度, 只是看了一會兒, 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
甚至只能看到未凪雙手的殘影。
見小鐵湊過來, 未凪停頓了一下。
「想看?」
小鐵猶豫了一下,擺擺手:「請不要有所顧慮……您按照您的節奏來就好。」
「嗯。」
未凪拆下來的細小零件,小鐵拿起來看了一下,除了做工精細以外,表面磨損得厲害。幾百年前的鑄鐵技術沒有今時今日精湛,小鐵的先祖技師便用了木頭來代替某些部件。
鏈接的機關人偶肢體關節之處的大多數是小小的圓柱木,仔細的看,還能在上面看到穿透的細鐵。
正當小鐵旋轉著手裡的圓柱木時,旁邊還在拆人偶手臂的未凪突然開口。
「不要弄丟了。」
小鐵:「哦、哦……」
他把東西放下。
拆完手之後,未凪面不改色地把人偶身上的衣服扒下來。人偶穿的衣服上還有護甲,她也一並脫下。
「衣服有換過嗎?」未凪突然問道。
「額嗯……應該換過吧?」小鐵不知道她為何跳躍到這個話題,小心翼翼地回答。
大概是換過的,只不過換的次數不多。至少最近十年來沒有換下來,因為護甲大約是因著淋過雨,上面有不少鐵鏽。
人偶還特意弄了假發,未凪摘下假發的時候,才發現假發和人偶頭頂蓋粘在一次,她面不改色的拆了下來。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大概會以為這是什麼可怕的分屍現場。
假發摘下來後,左臉上的裂痕更大了,沒撥弄干淨的碎屑簌簌地落下。未凪毫不在意身上有碎屑,她把人偶耳朵上掛著的耳墜摘了下來。
日輪花紙耳墜保存得很好,未凪摘下來後,仔細看了看。
和緣一耳朵上的材質不太一樣,大概是小鐵的先祖為了還原樣貌特意做的。
這個機關人偶除了訓練用,多半還有紀念的意義。若是普通的訓練用人偶,技師也不會大費周章,連臉上的斑紋都一同畫成如此相似的模樣。
雖然只看到機關人偶的半邊臉,但是未凪能從緣一小時候的模樣,推測出他長大之後的樣子。
她把人偶只剩下的半張臉摘了下來,放到一邊。
眼睛也拿了下來。
未凪還以為眼睛有什麼用,結果發現,那就真的是裝飾品,倒是耳朵,比起裝飾更像是偽裝,裡面的小機關能讓人偶聽到人聲之後行動。
頭摘得差不多的時候,裡面藏著的東西也出現在兩人面前。
小鐵靠著先祖的手札學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技藝,他擅長分析,知道自己沒辦法重現機關人偶的光輝,所以只在外表稍作研究。
他怕自己拆了之後沒辦法裝回去。
至於讓未凪小姐幫忙這件事,他其實既忐忑又期待,父親逝世之後,小鐵相當失落,話也少了,平時做事也無精打采,更不用說把整個人偶拆解開來了。
所以,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原來機關人偶體內還有這樣的東西。
那是一把刀。
「裡裡裡裡裡面居然有一把刀!」小鐵猛地站起來,隱藏了好幾百年的秘密突然展現在眼前,小鐵激動得深吸一口氣。
「拔、□□看看吧?」他慫恿道。
「先等一下,」未凪說道,「我先檢查情況。」
她從來沒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得先確定一下,這把刀劍對人偶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答案是沒有的,制作機關人偶的人特意空出一些空隙,把刀放了進去,大約是當作打敗緣一零式之後的彩蛋,卻沒想到,後代竟然沒有人能發現這一點。
未凪這才把那把刀劍拿了出來,它的刀鞘毫無特色,但是一旁的小鐵卻相當激動。
戰國時候的鑄鐵技術雖然比不上現在,但是他們的鐵質量很高。那孩子激動得流了一頭的汗,他稍稍掀開臉上的面具,露出鼻子和嘴唇。
「好想看啊……」
刀柄的部分纏著脆弱的布條,未凪面不改色的拿起來。刀橫放在她的腿上,旁邊的小鐵呼呼地激動著,兩人的視線落在刀上。
未凪把刀抽了出來。
「……生鏽了。」小鐵五體投地,期待落空。
這種失落的感覺,就像玩尋寶游戲,找到最後的寶箱,卻發現裡面裝著的是殘頁秘籍一樣,令人難以忍受。
簡單的說,就是期待過大導致落差,理智上知道幾百年前的刀劍不可能完好無損,並且會布滿鐵鏽,但是心理上還是暫時沒辦法接受啊!
「還可以打磨好的。」未凪看了一眼說道,「只要仔細打磨好,就能繼續使用。」
鐵鏽把刀刃糊住,勉強能看到刀身的顏色。刀刃黑紅相間,一眼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未凪把刀重新放回刀鞘中。
「給。」她把刀放到小鐵手中。
小鐵手腳無措地捧著刀,撓了撓頭:「好。」
他倒是沒有說別的話。
小鐵家裡還有不少刀劍在,他有時候也會去把機關人偶手裡的刀換成新的。畢竟在外面淋雨,肯定很容易生鏽。家裡的刀不少,父親還健在的時候,留了不少成品在。
他把人偶的六把刀收了起來。
機關人偶的手指指節分明,上面有著巧妙的機關。戰國時期追溯至今,至少度過了三百年的時間,寄木細工的秘密盒子流傳下來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小鐵家的祖先,卻早早的掌握了其中的原理。
按照順序開啟,便能更改機關人偶的攻擊模式。小鐵之前因為太過緊張,忘記說這件事,等到未凪把手拆下來的時候,他才想起來。
「沒事。」未凪安撫他。
問題不大,畢竟未凪要的並不是他的訓練模式,只要拆開來看,基本上能按照拆解的順序裝回去。即使未凪學不會怎麼修理人偶,她也能把機關人偶裝回去。
實際上,未凪能學的東西有限,畢竟現在沒有現成的技師示範。她只能記下每個零件的部位,然後把損壞或者相似的缺失部分補全。
小鐵在一旁打下手,遇到未凪不熟悉的部分或者名詞,他也能解釋清楚。
未凪在小鐵家裡工作,她提前和煉獄杏壽郎打招呼,金紅發的青年最近無事,還會幫忙巡邏鍛刀村的周邊環境。他聽到未凪和小鐵要修理機關人偶,從小鐵那裡得知機關人偶的故事之後,相當感興趣。
「修完之後,請讓我試一試!」笑容閃亮的炎柱先生說道。
「好。」未凪回答。
她正好缺一個能幫忙測試機關人偶性能的人。
未凪在小鐵家裡呆的時間比較長,也不是說不知道該怎麼修補機關人偶,而是要一邊修補,一邊把要點分析出來,然後和小鐵進行討論和確認。
有未凪小姐這樣能重新裝回去的幫手,小鐵比起之前要興奮許多,很多零件部分還是他制作的,有些損壞的地方暫時看不出零件原型,兩人便一點點的嘗試。
機關人偶內部都是一環套一環的鐵制機關,稍不注意便會讓手指受傷。小鐵好幾次割傷手,與之相對的是,隔壁的未凪小姐雲淡風輕,連皮都沒能破一下。
真是讓人羨慕……
不過,這麼厲害的未凪小姐還是有做不到的事情的,例如她在制作精細零件時,手藝沒有小鐵精。她只是在一邊看,也不會自己動手,偶爾也只是畫個圖,讓小鐵按照圖來做。
小鐵派上了用場,十分高興。
天真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他的努力被旁邊的大姐姐一眼就學了去,不想自己動作做零件,只不過是有人代勞而已。
大約十天以後,緣一零式被裝了回去,只剩下一張臉,小鐵不知道怎麼下手。他在做零件時,手藝變得相當嫻熟,但是對於沒見過全臉的這張臉,卻不知道該怎麼打磨。
未凪接過了他手裡的工作。
被小鐵一廂情願地認為不懂如果下手做精細工藝的天才劍士,動作熟練的在人偶臉上雕刻五官,她動作流暢,雕完後還朝小鐵伸出手。
「木工銼。」
小鐵呆呆地把工具拿給她。
人偶的臉被打磨光滑,未凪微微低下頭,她輕輕一吹,吹掉上面的木屑。
「做好了。」
天才劍士把那張臉裝了上去,她以手代梳,把人偶頭上兩邊額發仔細梳好。
「有畫筆嗎?」未凪平靜地問道,「我要給它畫斑紋。」
第83章
小鐵呆呆的看著。
未凪小姐在幾天之前,明明連工具的名稱都分不清, 小鐵非常確定, 她根本不懂雕刻的技術, 也不懂得怎麼打磨零件。然而, 就像她拆完緣一零式,便能完好無損的裝回去一樣,似乎只要見過別人怎麼使用工具,便能模仿個十成十。
除此之外,未凪小姐似乎對緣一零式的這張臉十分熟悉。她拿起筆, 熟練地勾勒機關人偶上的斑紋, 紋路幾乎和小鐵以前見過的一模一樣,仿佛她曾經見過一樣。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緣一零式是在幾百年前的戰國制作的, 作為原型的劍士,也不可能活這麼久。
大約是他想太多了吧。
緣一零式臉上的油彩干得很快,小鐵試了一下, 用水沒辦法擦掉, 也不用擔心下雨之後會把斑紋淋開。
其他部分也修補完了,外表有腐朽的部分, 未凪也讓小鐵重新做了。小鐵累得整個人趴下,但是對自己的成果心滿意足。
最後, 未凪問他, 要不要她把人偶中的機關畫出來, 以後方便小鐵對著修。
「啊, 這個不用,」小鐵擦了擦臉上的汗,故作輕松地說道,「如果什麼都靠未凪姐幫忙,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畢竟我可是制作緣一零式之人的後代,只要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自己把它研究出來的!」
十天的時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小鐵喊未凪的稱呼從敬稱變得更加親昵,黑發的女劍士沒有意見,她對虛禮並不在乎。
而熟悉起來之後,小鐵本性便暴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毒舌起來,連自己都會罵的孩子。之所以沒有對未凪惡言相對,除了小鐵喜歡她以外,還因為未凪姐本人十分優秀,根本挑不出能責怪的地方。
倒不如說,小鐵責罵自己的次數更多,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是在給未凪姐拖後腿。
既然整體完成,那麼便要開始做測試。小鐵精神抖擻,他幫忙去喊煉獄杏壽郎,炎柱先生這幾天也沒閑著,他在鍛刀村自行訓練,很是勤奮。
得知兩人把緣一零式修好,炎柱先生躍躍欲試。他精神煥發,不見疲態,連身上的汗也來不及擦,便被小鐵領到森林中去。
未凪早早地把緣一零式扛了出來。
機關人偶最後的日輪花紙耳墜,現在就躺在未凪的掌心。她看了好一會兒,平靜地把耳墜掛回緣一零式的耳朵上去。
這個機關玩偶比未凪高起碼一個頭,遠遠看著,就像被人偶擁入懷中一樣。
小鐵帶著煉獄杏壽郎來到時,未凪已經掛好緣一零式的耳墜。她把機關人偶手中的刀劍換成木刀,如果測試結果順暢,就可以換回刀刃。
啟動的鑰匙還在小鐵脖子上掛著。
機關人偶的啟動開關是在脖頸上,小鐵先試了最普通的模式,炎柱先生實力很強,他的基礎扎實,很快便跟上了緣一零式的節奏,應對游刃有余。
之後,小鐵還讓煉獄杏壽郎嘗試了好幾次緣一零式的其他模式,他看得上癮,在一旁眼睛閃亮地歡呼。
「這就是鬼殺隊的柱啊——好厲害啊!」
和緣一零式過招,對煉獄杏壽郎來說,也不是全無效果。戰鬥機關人偶不愧是專門做來訓練用的,六條手使出的劍招相當厲害,攻擊密不透風。
被未凪和小鐵兩人重新制作的緣一零式當然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動作有所減緩,小鐵給機關肢體的位置上了潤滑油,機關人偶的動作前所未有的犀利。
炎柱先生和機關人偶的對練賞心悅目,不過不得不說,柱的學習天賦非常的強。兩天的時間,煉獄杏壽郎便把緣一零式的招式吃透,畢竟是人偶,不是真正的人,雖然能復制招式,卻不是有思想的生物,沒辦法應對更高層次的對練著。
比起柱,緣一零式更適合拿給鬼殺隊的普通隊員使用。
因為用的是木刀,所以煉獄杏壽郎的攻擊也沒對機關人偶造成什麼損壞。測試結束之後,小鐵當即跑到人偶旁邊檢查。
緣一零式六條手臂乖巧地垂下,連同腦袋一起,無法轉動的眼珠像是看著地面一樣,一動不動。
只有身上的衣衫,還有耳朵上的耳墜,會因為風而飄動起來。
「性能沒問題!」小鐵檢查完之後,高興地說道。
他向未凪道謝,若不是當初鼓起勇氣向未凪姐求助,他可能再過十年,都沒辦法完美的修好緣一零式。
在這之後,他會更加努力的學習,這十天的時間讓小鐵受益匪淺,拆解的機關人偶中有太多的奧妙,小鐵記了下來,打算日後自己研究。
機關人偶這邊是處理好了,但是從人偶身上拿下來的那把刀劍還需要處理。小鐵本來想送給未凪的,但是未凪並不需要。
畢竟她的日輪刀目前正在制作當中,鐵地先生一定不會辜負她的期望。
可是這樣藏著的幾百年前的刀,留在小鐵這裡也不是事,他想著要不把刀放回緣一零式體內算了,想了想,覺得太浪費了。
既然有緣發現裡面的刀,再讓它不見天日,也太殘忍了。
未凪想了想,視線落在緣一零式的耳墜上。
「那……不如給他的後代吧?」
小鐵懵逼:「誰?誰的後代?是誰?」
「緣一的後代。」未凪回答,她壓根不知道自己的推測錯誤,僅僅憑借著遺留下來的耳墜,便誤以為灶門炭治郎是緣一的後代。
未凪會誤會也很正常,緣一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姓氏,而當時戰國時期,沒有姓氏的人到處都是,雖然緣一很有可能曾經是有錢人的後代,不過也說不定。
她把緣一當成無姓之人處理,既然如此,那麼後代給自己起姓氏「灶門」,也很正常。
黑發的女劍士很認真地給出建議:「我認識緣一的後代,他叫灶門炭治郎,耳朵上戴著和緣一零式一樣的日輪花紙耳墜。」
小鐵聽她說完,恍然大悟:「好,我明白了!」
「如果炭治郎過來鍛刀村,而你正好遇到他的話,就把這把刀給他用吧。」言下之意,便是不需要特意把刀拿出去,讓炭治郎使用。
「沒問題!」小鐵瞬間明白,答應下來。
戰鬥機關人偶,緣一零式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未凪幫忙把緣一零式扛回小鐵的家裡,那孩子說,想要繼續研究一下。
她放完機關人偶之後,便要離去。走到門口,卻不知為何轉過頭。
以某位劍士為原型制作出來的人偶,安安靜靜地站在黑暗之中。
測試完緣一零式的第二天,鐵地先生找上門來。她的日輪刀已經打造完成,鐵地先生不見長時間工作的疲態,一完成後,便帶著日輪刀敲開未凪房間的門。
刀鞘和刀柄都是未凪之前習慣使用的那樣,連一分一毫的損傷也不曾有過改變。鐵地先生見她注意力放在刀柄上,笑著問她。
「未凪小姐需要重新制作刀柄嗎?」
未凪搖搖頭:「這樣就好。」
煉獄杏壽郎也過來看,爽朗的青年目光灼灼地盯著未凪的新刀劍,和鐵地先生一起,期待著她拔刀。
未凪伸出手,即將碰到刀柄的那一刻,突然聽到門外的聲音。
「哎別擠啊,我都快看不見了!」
「我說你們,能不能別壓在我身上啊,好!重!啊!」
「話說回來,我們為啥要偷偷摸摸地看啊……」
「我怎麼知道?」
「難道不是因為鐵地先生不讓進去麼……」
鐵地先生很明顯聽到外面那群刀匠們的話,他頭冒青筋,立馬反駁:「我沒說過那樣的話!」
他大聲呵斥的時候,門外的刀匠們先是平靜了幾秒鐘,然後飛快地拉開紙門。一群戴著面具的刀匠們像疊羅漢一樣摔在榻榻米上,最上層的幾位飛快地爬起來。
很快,一群刀匠們擠滿了窄小的房間,偏偏給未凪三人分開一個包圍圈,能讓所有人看到未凪拿起日輪刀時的模樣。
日輪刀的變色過程,實際上刀匠們都很喜歡看,不然也不會在親自出刀匠村,給鬼殺隊的劍士們送刀了。
房間裡人很多,但是大家都沉默下來,只能聽到各種各樣的呼吸聲相互交纏。
未凪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毫無感覺,與她相反,坐在她對面的鐵地先生面具下的嘴角抽搐。同村刀匠們的視線太過炙熱,即使被注視的對像不是鐵地先生自己,他也覺得視線過於詭異,並且令人不自在。
黑發少女繼續伸出手,她把日輪刀抽出來,豎著刀尖向天。
刀身很快染上了別的顏色,和未凪期待的純金色不同,日輪刀在她握緊的時候,變換了顏色。
她學的呼吸法現在不僅僅是雷之呼吸,其他呼吸法也學過一些,而最常用的,卻是從上弦之一那裡學來的月之呼吸。
黑中帶紅的刀身在瞬息間完成轉變,未凪舉刀的動作僵在半空,她微仰著頭,表情有些迷茫。
她漂亮的,金色的日輪刀呢?
她那把純金色的,漂亮的日輪刀,到底去哪裡了?
第84章
不僅未凪迷茫, 就連一旁觀看的刀匠們, 也發出奇妙的驚嘆聲。
這些刀匠之前也見過未凪的金色日輪刀, 那樣純正的金色相當少見, 美麗又炫目,像藝術品一樣。
不少刀匠還會因為那把日輪刀要重鑄而覺得可惜。
本來還以為這次觀看,能看到純金色的日輪刀的誕生過程,沒想到,現在卻和當初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也不知道未凪劍士到底經歷過什麼,日輪刀變成截然不同的顏色, 這還是頭一次見。
「黑色的日輪刀……」鐵地先生率先打破房間裡的寂靜,「真少見啊。」
的確很少見, 雖然不是沒有記錄……
未凪把黑色的日輪刀放下來,這顏色仔細一看,還是挺漂亮的。她平靜下來, 再不高興也沒有吵鬧。
其他刀匠們看完之後, 也該告辭了。一群戴著面具的人一邊走一邊討論,大家想破腦袋, 都想不出為什麼會是黑色。
「未凪小姐不是雷之呼吸法的使用者嗎?」
「她之前那把刀是金色的,肯定是雷之呼吸法。」
「真可惜啊……那把金色的刀可真漂亮。」
「別在未凪小姐面前這麼說, 我看她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哇……你怎麼從那張撲克臉上看出來的?」
「嗯……大概是直覺吧……」
不太高興的未凪摸了摸新刀, 雖然很可惜, 但是沒辦法。日輪刀變色是根據使用者用的呼吸法來決定的, 未凪現在學習的呼吸法種類繁多, 就連炎之呼吸也曾用過。
而且, 因為劍式強度的問題,未凪最常用的,竟然是月之呼吸法和它的招式。
鬼殺隊中沒有人能使用月之呼吸法,畢竟那是從上弦之一身上學來的,未凪一時大意,日輪刀變成黑色,似乎也很正常。
她的惆悵維持時間並不長,很快收起情緒,把新刀放好。鐵地先生倒是沒說什麼,他稍微安慰了幾句,也離開了。
房間裡只剩下未凪和煉獄杏壽郎。
「我想起來了,灶門少年的刀也是黑色的!」煉獄杏壽郎突然想起,曾經在無限號列車上見過灶門炭治郎拔刀,那孩子明明用的是水之呼吸法,刀的顏色卻和呼吸法完全不符。
是有這麼一回事,煉獄杏壽郎說出來,未凪便想起來了。炭治郎的刀顏色比未凪的這把要黑,宛若漂亮的黑曜石。而未凪的刀看似黑色,仔細一看,黑中泛紅,不像炭治郎的那把純粹。
雖然顏色深沉了些,未凪也沒有多做探究,她想了想,覺得炭治郎可能挺適合使用月之呼吸法的。
不如下次問問他要不要學習另一種呼吸法吧。
木已成舟,未凪的日輪刀已經變成這副模樣,總不能不要。她和煉獄先生說了會兒話,時間也差不多該休息了。
未凪睡之前,再次抽出了自己的日輪刀。
……其實看久了,黑色的刀也很別致。
她這麼安慰自己。
第二天起床,未凪坐起來,就看到放在一旁刀架上的日輪刀。她花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接受漂亮的金色刀變成黑刀,平復下心情,決定去試刀。
鐵地先生今天有事,不能過來觀看,未凪干脆把煉獄杏壽郎喊起來,打算做個比試。
鍛刀村裡其實是有巡邏守衛的鬼殺隊劍士的,但是數量不多,幾乎是防範突然襲擊貿然闖入的鬼。不過這麼久以來,鍛刀村的位置隱秘,倒是沒遇見過闖進來的鬼。
守衛的鬼殺隊劍士一段時間便會更換一次,下一次過來接班的人是誰,誰也不知道。
那幾位鬼殺隊劍士很明顯是認識炎柱的,他們對柱的崇拜肉眼可見,明明隔著老遠,看到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時,還會鞠躬。
「煉獄先生好受歡迎啊。」未凪感嘆。
「唔姆,他們都很尊敬柱!」煉獄杏壽郎解釋道,「不僅僅只有我一位!」
金紅發的青年清楚得很,鬼殺隊的柱是支撐鬼殺隊的人,幾位柱身上工作比普通隊員多出好幾倍,而且死亡率也不低。
短短幾年之內,柱也更換過幾次。
最高戰力的柱的死亡,是鬼殺隊的損失,他們能解決尋常劍士無法解決的任務,很多時候還會趕過去任務地點,救下瀕死的隊員。
大家多多少少都受過柱的恩惠,也理所當然地尊敬他們。
「原來如此。」未凪恍然大悟。
兩人之後的比試點到為止,因為未凪模仿了緣一視線的緣故,她的實力更強了。煉獄杏壽郎被她逼迫得連斑紋也露了出來,卻沒能傷到未凪一根頭發。
劍士與劍士之間的差距拉大到令人絕望的地步。
「你進步了!」煉獄杏壽郎在比試結束之後,第一反應便是誇獎未凪。爽朗的青年臉上毫無陰霾,衷心地為搭檔的實力感到喜悅。
他甚至覺得,未凪就是那位能終結鬼舞辻無慘的人。
她成長速度很快,天賦驚人,無論什麼樣的敵人,在她面前都會在某個時間變為弱者。
「謝謝。」未凪回答。
兩人回程時,在路上發現了鍛刀村的吵鬧聲。
與世隔絕的村子從來不會杜絕讓鍛刀師們外出,不過他們回到自己的村子,亦是和外面進來的人一樣,需要隱蔽的回來。
因此,鍛刀村中,極少出現外物,尤其是這種一看便上了年份的東西。
從溫泉池裡出來的某位鍛刀師撿到了一個壺,壺的外表還挺好看的,有花有魚。鍛刀師還以為是哪個村民家丟失的東西,吆喝了周圍的人出來看。
「這個壺是哪家人的啊?」鍛刀師問道。
「嗯?不清楚啊,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壺。」
「我也沒見過誒。」
「是誰家弄丟的嗎?」
鍛刀師們大白天的圍在壺的旁邊,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他們剛好站在未凪和煉獄杏壽郎經過的路上,兩位劍士見到鍛刀師們的討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湊前去問,哭笑不得地得知,這是在煩惱半路撿到的壺,到底是哪家人的。
找東西未凪擅長,可以交給她。
「讓我試一下吧?」未凪看他們煩惱,主動接過這項工作,「我可以幫忙聞一下壺的味道。」然後根據壺身上的氣味找到屬於它的主人。
「噢噢噢!幫大忙了!」
「沒想到未凪小姐還有這種本事,好厲害啊!」
「強大又可靠的劍士,還長得這麼可愛!」
周圍的人起哄起來,未凪面不改色地感謝他們的贊賞。
壺落到了未凪的手裡,她開啟了炭治郎的嗅覺,仔細地記錄壺的味道。
味道比較混雜,一時半會兒難以分辨。在最開始的時候,未凪也只能聞到首先拿到這個壺的人的氣味。還有周圍的人下手撫摸時的氣味,而味道最深刻的,卻是——
鬼的味道。
「退後!」
她猛地睜開眼睛,速度飛快地把玉壺甩出人群。
由於周圍人多,未凪來不及拔刀,她便輕巧地躍起,柔軟的身體越過人群。
腰間的刀在瞬間拔出,黑色的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奇妙的紅色,從某個角度看,似乎要燃燒起來一樣。
剩下的村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臉懵逼地看著未凪劍士拔刀砍向那個壺。
從外表看不出有什麼區別的壺很快便被未凪一刀砍成兩半,裡面的生物還未冒出頭,被在太陽的灼燒下化成灰燼。
「啪——」
剩下的壺筆直地摔了下來,在地上碎成好幾瓣。
所有人都看到裡面一閃而過的生物,驚出一聲冷汗。
煉獄杏壽郎讓其他人後退,躲在他的身後,他上前,去看敏銳的搭檔。搭檔拔刀,除了發覺鬼的氣息,也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了。
炎柱先生當然能理解。
「是鬼。」未凪簡單明了地說道,「壺上有鬼的氣息。」
未凪說得輕描淡寫,但是煉獄杏壽郎卻意識到了未凪這句話的嚴重性。鍛刀村是鬼殺隊的依仗,沒有了鍛刀村,就不存在能對付鬼的武器。多年以來,鬼殺隊的主公向前人一樣將鍛刀村隱藏起來,就是怕鬼舞辻無慘發覺,來個釜底抽薪。
這一次能發覺,也多虧運氣好,以及未凪從炭治郎那裡學來的嗅覺。
說實話,若不是靠得近,未凪是不可能發現壺裡的鬼的氣味,可即便如此,消失的也並不是鬼。
很有可能是某個鬼的血鬼術。
「居然被鬼知道了鍛刀村的位置,這件事非同小可!」煉獄杏壽郎的臉嚴肅起來,「麻煩你們幫忙喊一下周圍巡邏護衛的鬼殺隊成員。」
「好、好的!」
心再大的鍛刀師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誰也沒想到,只是一個壺,便引發出那麼多的意外。總而言之,現在這個鍛刀村不能繼續待下去,必須得讓鍛刀師們有序撤離,並且尋找一個新的隱藏地點。
鬼殺隊的其他隊員很快趕來,煉獄杏壽郎先把事情報告給主公,然後整合目前的人手。
頭一位撿到壺的鍛刀師說,他是在泡溫泉回來的那條路上撿到壺的,估計是鬼為了打探消息投的石子。
萬萬沒想到的是,村裡的情況沒有打聽到,剛知道隱蔽的村子是鍛刀村,鬼的存在便被發現了。
如果不是未凪在,恐怕會釀成大禍。
主公聽聞這件事,連忙派了更多的人手過來,撤離鍛刀村的人。剩下煉獄杏壽郎和未凪,以及一小隊的劍士,把發現壺的森林包圍起來,等待天黑。
未凪感覺不到鬼的氣息,但是她和煉獄杏壽郎一樣,十分確定,鬼埋伏在森林中。
只要迎來天黑,那個鬼必定會為了逃脫現身。
那必然是他/她迎接死亡的一刻!
第85章
夜晚降臨的時間, 似乎比以往來得更長。無論是什麼階級的鬼殺隊劍士, 都緊張的握緊手裡的日輪刀, 沒有一絲懈怠, 全神貫注地集中在包圍圈裡的森林內。
森林中一片寂靜。
等到太陽下山之後,緊張的氣氛更重了,一些劍士在冷清的黑夜裡,居然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怦——怦——」
心髒跳動的速度明顯變快了。
劍士們握緊刀的手沾滿了汗水,肢體發抖,雖然面對過許多次鬼, 也不是沒有砍下過鬼的脖頸。但是這一次,明顯和以往都不同。
就連壓迫感, 也強得令人心悸。
入夜,黑暗中的森林陰森寒冷,安靜得只剩下蟲鳥的鳴叫聲。以往鍛刀村的夜晚, 還是有燈火的, 今天白天時,鬼殺隊的隱過來幫忙疏散刀匠以及刀匠的家人們, 此時的鍛刀村,已經變成了空殼。
躲在暗處的鬼因著懼怕太陽的緣故, 所以一直沒有逃跑, 等到能逃跑的時間, 卻被強勁有力的敵人包圍起來。
但是一直躲下去也不是辦法, 鬼是獨居的生物, 因著那位大人的要求, 十二鬼月是不准群居的。想讓其他鬼過來救命,也是一件非常不現實的事。
至於那位大人,更不會出面。
名為玉壺的鬼是上弦之五,實力並不差,好幾次死裡逃生,把敵人斬殺在身下。但是被人甕中捉鱉,卻還是第一次。
曾殺過好幾次柱的上弦之五對自己的實力十分自信,他現在又不是要對付兩個以上的柱級人物,只需要逃跑就行了。
玉壺早就在今天白日時聽取了不少情報,他的壺是他的「眼」,可以和他共享信息。
隱蔽的村子是鍛刀村,毀掉鍛刀村,便能一舉痛擊鬼殺隊,玉壺還想著打探完消息之後,拿去向那位大人邀功。可惜的是,他的存在被發現了,鍛刀村因此轉移,他還被鬼殺隊的人警惕著,想要圍捕。
沒辦法了,趕緊突圍,不能再拖了!
玉壺想,他立即從壺裡冒出頭來,心一狠,隨便找了個方向躥了出去。
連著壺一起逃跑的上弦之鬼速度非常的快,他逃竄的位置是普通鬼殺隊劍士負責的地方,那人見到鬼從自己這邊冒出來,臉色突然變白。
雖說視力不太跟得上,但是從惡鬼的氣息來分辨,劍士還是能知道敵人的強弱的。在集合之前,炎柱煉獄大人說過,這一次的敵人很有可能是十二鬼月之一,讓他們保持警惕。
劍士握刀的手在顫抖,他一咬牙,表情認真地朝周圍的方向大吼:「鬼在3號方位!請求支援!」
離他最近的劍士們紛紛跑了過來,包圍圈並不小,周圍的隊友趕過來還需要一些時間,劍士迎敵而上,明知道自己打不贏,卻咬著牙衝了上去。
「可惡!」劍士大聲說道,「我是不會讓你逃掉的!」
「不自量力。」
惡鬼露出輕蔑的笑容,他毫不猶豫地發起攻擊。劍士早有准備,他雖然實力不夠,沒能完全躲開,胸口被破開幾道口子。
「咳——」
鮮血染紅了鬼殺隊的制服,劍士的阻攔卻只攔下了幾秒鐘的時間,便無法支撐地摔倒在地上。
很快,第二、第三名劍士也一同趕了過來。
有人被打倒了,還繼續站起來,就算肢體被斬斷,也不曾退縮。劍士們拖延了一些時間,玉壺煩不勝煩,直接發動了血鬼術。
「血鬼術·千本針,魚殺!」
玉壺手裡捧著一個小巧的壺,從壺裡冒出兩條模樣怪異的金魚。金魚張開嘴,吐出無數根尖針。帶毒的尖針麻痹了還想行動的劍士的身體,讓他們無法動彈。
「這些家伙……太礙事了!」
玉壺怒火中燒,一時間忘記了自己還在逃跑的事,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朝最近的鬼殺隊劍士斬去,意圖將倒地的劍士們一分為二,讓他們永遠都無法睜開眼睛。
而在這段時間,距離玉壺逃離位置最遠的未凪卻已經抵達現場,她速度非常的快,臉上甚至開啟了斑紋,火焰般的深紅色斑紋蔓延開來,在額角的位置牢牢占據,彰顯存在感。
少女蜜糖色的瞳眸冷漠又平靜地掃過地上的慘狀,她拔出刀,黑色的日輪刀飛快地斬開玉壺的攻擊。
「速度好快!」玉壺瞳孔一縮,震驚起來。
這個速度……他追不上!
壓迫感迎面而來,速度飛快的女劍士沒有絲毫的停頓,她高高的躍起,對著玉壺發起攻擊。
「月之呼吸·拾陸之型,月虹·孤留月。」
自高空揮下的斬擊精妙地避開了地上的鬼殺隊劍士,她的攻擊細細密密,難以躲開,玉壺當機立斷,丟出一個壺,瞬間將自己的本體移動到攻擊範圍外的壺中。
而留在原地的壺,被未凪的斬擊切碎,像粉塵一樣嘩啦破裂開來。
躺在地上的鬼殺隊劍士艱難地抬起頭,見到熟悉的背影,斷斷續續地提醒:「小心……他的攻擊……有毒……」
劍士還想說更多的話,但是體力流失,傷口疼痛,中毒的地方麻痹到頭暈腦脹,甚至想嘔吐,根本沒辦法說出再多的信息。
未凪頭也不回地感謝他:「謝謝。」
這個情報對她來說並不是很重要,但是還是很感性對方的一番心意。
煉獄杏壽郎慢了未凪一步,但是他也聽到了之前的劍士喊的支援請求。抵達以後,炎柱先生抽出日輪刀,一前一後地將上弦之五包圍起來。
上弦之五的玉壺,模樣十分怪異,該是眼睛的地方變成了兩張嘴,而額頭和嘴唇的位置卻是一雙眼睛。
上面十分清晰地寫著「上弦 伍」的字樣。
這是一個十二鬼月,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早有准備。
鬼殺隊的普通劍士傷亡不大,未凪掃了一眼,雖然有幾位斷了肢體,但是只要殺鬼殺得快,未凪覺得自己還能客串一把醫生,幫他們把新鮮熱乎的斷手斷腿縫回去。
其他鬼殺隊劍士來的時間比較晚,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暫時不需要他們幫忙殺鬼,便讓沒受傷的人,幫忙把受傷的人帶到一旁去休息止血。
「別擔心,」未凪還抽空安慰那些表情凝重的劍士,「戰鬥很快就能結束了。」
她並沒有說大話。
「煉獄先生,讓我來吧。」未凪對搭檔說道。
這還是未凪第一次要求單打獨鬥,她並不是自大的人,原本就有把握能贏。這場戰鬥交給煉獄杏壽郎當然也可以,未凪想了想,覺得自己上的話,速度會更快。
她等不及了。
「好!」煉獄杏壽郎不介意地應聲。
黑發的女劍士沒想太多,她干脆地把底牌用了出來,使用緣一的視線,世界變得通透起來,對面惡鬼的肌理分部,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雙眼睛裡的情緒……看起來實在是太眼熟了。
玉壺怔怔地想。
扎起來的黑發,通透的眼眸,揚起來的,仿佛在燃燒的黑刀,以及最相似的,額角位置的斑紋,幾個組合起來的要素,讓玉壺「看到」了那位大人的記憶。
記憶裡,那位大人也曾經被逼到狼狽的地步,斑紋的劍士速度很快,劍藝無雙,被他的赫刀切開的位置,不僅再生困難,甚至還燃起灼燒般的疼痛。
仿佛被陽光照耀到一樣。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宮。」
戰鬥在眨眼間結束,玉壺甚至還沒來得及使用最強的形態,脖頸便被黑刀的女劍士切了下來。
「……啊……」天地旋轉,頭顱掉落,玉壺臨死之前,還在思考著,他應該要趕緊把這件事報告給那位大人聽。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塵埃落定。
遠在別處的鬼舞辻無慘意識到麾下十二鬼月之一的上弦之五——玉壺的死亡。他死前的信息傳了回來,讓憤怒的無慘臉色突變,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玉壺死前,看到的那位黑發蜜眸的女劍士,逐漸的幾百年前,帶給鬼舞辻無慘恥辱的劍士逐漸重疊起來。
不僅如此,他還想起來了。
「怎麼可能!」鬼舞辻無慘低吼,他撥開桌上的書籍,憤怒之情使得他無法控制自己,將桌子完全毀壞。
那個女人,他記得!
那副可憎的模樣幾乎和以前見到的一樣,就連雲淡風輕的表情也毫無差別!
「不可能——是後代嗎?」
鬼舞辻無慘著急的想,他當初明明是等著繼國緣一死後,才大肆斬殺日之呼吸法的傳人。上弦之一的黑死牟——也就是繼國緣一的胞兄,毫無遺漏地將學習過日之呼吸法的劍士的名單說了出來。
他們一起將有可能繼承繼國緣一衣缽的人全部殺光,自然不會遺漏任何的後代。
唯一一個變處,就只有在幾十年前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女劍士。
那位女劍士的名字鬼舞辻無慘記不清楚,甚至連黑死牟之前報告說起時,鬼舞辻無慘還不當一回事。他現在懼怕的是擊殺上弦之五的這一位,會是繼國緣一身邊的女劍士的後代。
不——更有可能,會是繼國緣一的和女劍士的後代。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鬼舞辻無慘便坐不住了。
他要求鳴女召集剩余的上弦之鬼,他必須有所行動,不能坐以待斃!
第86章
就連煉獄杏壽郎也沒想到, 未凪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斬殺上弦之五。雖說給予他一些時間, 他也能斬殺,卻也沒有她這般干脆利落。
殺完上弦之五後, 未凪不作停留的收回日輪刀。
這把黑色的日輪刀, 在使用時還是很漂亮的,上面纏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像月亮一樣。
偏偏刀刃泛起紅色,看著卻是有些詭異, 不過也很漂亮。
之後未凪需要幫中毒和斷肢的隊員處理,隱也過來幫忙,其他沒受傷的劍士也在幫忙, 隱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們就蹲在一旁幫忙拿東西。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包扎傷口的。
未凪率先處理的是剛被砍掉手腳的人,人數不多, 只有三個,不過縫合起來需要一些時間。她從口袋裡拿出准備好的醫療用具,甚至有針和醫用的線。
說來慚愧,這些都是狐之助重新准備的東西,未凪一直沒用過。
在未凪忙碌的時候, 其他人也沒停下來。
距離現在空殼鍛刀村最近的是戀柱甘露寺蜜璃負責的區域, 而理應趕過來的蝴蝶忍, 負責的地方離這裡有些遠。目前人手嚴重不足, 就連煉獄杏壽郎, 也忙碌地幫忙上藥。
幾個小時的忙碌之後, 除了未凪以外,其他人都停了下來。她全神貫注地縫合斷肢,維持了好幾個小時的通透世界。
視線看到的是人體肌肉的走向,血管、骨頭等等,要不是有這項技能,未凪也不會下手縫合,她根本沒學會這項技能,只是硬著頭皮上。
縫合之後的後續工作需要蝶屋的人過來幫忙,還有中了毒的其他人,也需要得到妥善的照顧。
而在她給最後一位劍士縫合肢體的時候,蝶屋的人已經抵達了現場。鍛刀村的舊址位置已經不是秘密了,得到消息之後,蝴蝶忍帶著她的人過來,事情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戰鬥結束得比她想像的要早許多。
嬌小的蟲柱小姐見到了滿身血的未凪。
黑發蜜眸的少女背對著她,身上穿著的羽織,蝴蝶忍有印像。畢竟忍小姐神使鬼差地在羽織衣擺下方繡了一只漂亮的小蝴蝶,那只小蝴蝶現在還在,沒被染上其他顏色。
而羽織的其他地方糟糕多了,就連未凪的鬼殺隊制服上,也沾了不少血。
未凪身上沒有帶麻藥,斷肢的劍士們全都忍耐著極大的疼痛,咬著牙任由未凪幫忙縫上。即便如此,斷過的肢體也沒有以前好用,或許以後也沒辦法用力握刀了。
即使接回去,也不過是看著好看而已。
他們殺鬼的生涯到此結束。
後續工作由蝴蝶忍負責,蟲柱小姐手下的人認真地檢查過在場受傷的人的身體狀況,他們必須連夜帶回蝶屋裡去,接受解毒治療。
蝴蝶忍留在後面,未凪累了一宿,坐在地上。
她的羽織沾了灰塵和鮮血,本想習慣性的抬手用羽織擦臉,卻突然想起,這件羽織是蝴蝶小姐送的禮物。
現在可好,變得髒兮兮的。
未凪擦血漬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臉上有不少被濺到的血,有些凝固在臉上,看著有些可怖。未凪本人倒是沒有受傷,她見到蝴蝶忍的時候,蟲柱小姐已經處理好剩余事宜,走到未凪面前。
未凪抬起頭,看見蝴蝶小姐拿出貼身的手帕,仔細地替她擦掉臉上的血和灰。
她倆還沒說話,煉獄杏壽郎便率先打破暫且沉默的氣氛。
「蝴蝶,未凪,辛苦了!」
蝴蝶忍聽到煉獄杏壽郎的話,下意識地露出笑容。
「和兩位比起來,我做的不過九牛一毛罷了。」她說完,眼眸彎彎,柔和地問坐在地上狼狽的未凪,「未凪和煉獄先生才是,有受傷嗎?」
答案是沒有的。
未凪坐下來,是許久沒有這麼集中的累過。她休息一會兒就恢復了精神,一行人開始收拾東西,離開鍛刀村舊址。
不過是一晚的時間,這裡留下的只有以往生活的痕跡,人、物,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鬼殺隊的主公魄力強,行動力高,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轉移工作。
而刀匠村之後的隱藏工作不需要劍士們去操心,畢竟隱蔽的地方,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程,未凪慢吞吞地落到蝴蝶忍身邊,她揚了揚身上的羽織,鼻子皺了皺。
「髒了。」未凪說道,待蝴蝶忍看過來後,認真地向她道歉,「對不起。」
蝴蝶忍一愣。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禮物,髒了。」
蝴蝶忍哭笑不得,未凪比她高十釐米,但是有時候又會像小孩子一樣,莫名地在意這些細節。
蟲柱小姐安慰她:「沒關系,回去洗干淨就好了。」
未凪想了想,覺得蝴蝶忍說得有道理。她本人並不會洗衣服,連怎麼洗都不清楚,只能回到蝶屋之後,拜托菜穗她們幾位幫忙。
蝶屋裡再次塞滿了傷員,蝴蝶忍親自去看,這一次的劍士中毒程度沒有在那田蜘蛛山時的深,蟲柱小姐很快解決掉這一問題。
她重點觀察的是那幾個斷肢被縫上的傷員。
未凪做得很好,她在縫合傷口之前,處理好創面,暫時不用擔心傷口會感染,引起排斥反應。不過劍士們還是需要留在蝶屋裡好好養傷,蝶屋的小姑娘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至於未凪自己,暫時住在蝶屋這邊。淺草府還是離這裡太遠了些,若是要回去休息,倒不如在蝶屋找個空閑的地方躺下睡覺。
這樣一來,未凪便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要在那麼遠的地方買房子。
她當初明明想著的是,要好好招待她認識的朋友們,然後也可以和甘露寺蜜璃、以及蝴蝶忍一起在家裡泡溫泉。
未凪和狐之助通信的時候,就把她的要求說了一下,這個時候應該也在家裡建造小小的溫泉池了吧?
洗澡的時候,頭發就成了問題。因為未凪當時忘記把它扎起來,所以現在頭發上打結了。上面沾了縫合斷肢時的血,不多,但是又不能不洗。
長發洗起來比較麻煩,未凪也不是沒有給自己洗過頭發,問題是洗完之後,需要吹干頭發。
未凪擦了兩下,嫌麻煩,就任由長發披在單薄的浴衣後面,濕漉漉地滴水。
菜穗過來給她送飯的時候,未凪的頭發還沒干。
一行人是踏著月色回到蝶屋的,忙碌了一晚上,未凪也沒吃早飯。她餓了一宿,菜穗送來的粥三倆下便喝完了。
菜穗在這期間,無數次注意到未凪背上散亂的發絲。
因為頭發太濕了,所以連浴衣也一同濕透。菜穗擔心未凪會因此惹上風寒,便詢問她:「那個……小凪,需要我幫忙擦頭發嗎?」
未凪側過頭,她的頭發不再滴水,但是結成一團。
「菜穗還有事情要忙吧?」未凪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讓它自然干就好。」
「沒關系,」蝶屋的小姑娘細聲細氣地回答,「劍士們已經安靜下來了,他們暫時不需要照顧,給小凪擦頭發的時間還是有的。」
菜穗看起來躍躍欲試,好像很期待的樣子。未凪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小姑娘替她擦頭發,手法溫柔,仔細地讓手裡的毛巾吸收多余的水份。她一邊擦,一邊拿梳子,替未凪捋清打結的發絲。
菜穗的動作很輕,幾乎讓未凪感覺不到疼痛便結束了。
「好了。」
頭發還沒有完全干,但是總不會再淌濕衣服。菜穗催促未凪再換一件睡衣,未凪被她念叨得沒辦法,只能應了下來。
菜穗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那我走了哦?」
「好。」
未凪把小姑娘送到門口,小姑娘手裡捧著空碗,朝未凪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凪要好好休息,」菜穗說道,「那件羽織我會幫小凪洗干淨的,不用擔心哦。」
「麻煩你了。」
「嘿嘿……不麻煩啦,」菜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是忍小姐送給小凪的禮物吧?」
「對。」
「真好啊,」菜穗感嘆地說道,「那我先走了哦!」
「等一下。」
未凪喊住了蝶屋的小姑娘,她身上沒有什麼能充當禮物的東西,只能給菜穗送一顆糖。
菜穗不管收到什麼樣的禮物,都很開心。小姑娘周圍開滿小花,開開心心地離開,她哼著歌,心情美妙地去查房。
遇到醒過來,脾氣暴躁或者低迷的病患們,依舊露出可愛甜美的笑容。
小凪的糖一定有什麼奇妙的魅力吧?才會讓人心情這麼好∼
同伴小清小澄問菜穗,為什麼今天這麼高興,菜穗把在未凪房間裡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菜穗好狡猾呀,我也想給小凪擦頭發。」
「我也是……」
同為劍士,未凪其實並不算可愛,畢竟她長得高,還經常面無表情,板著撲克臉,初次見面時,給人的第一印像就是不好相處。
慢慢的,心軟的小姑娘們就發覺了女劍士柔軟的內心。
大約是覺得有反差萌的緣由在,總之,蝶屋的幾位小姑娘很喜歡往未凪身邊湊。未凪會可愛的道謝,還會拿出美味的糖果作謝禮。
像孩子一樣,純粹得美麗。
第87章
因為鍛刀村的事情,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修整了一段時間, 便要出發去鬼殺隊本部報告情況。同行的不僅僅只有他們兩人,還有當初在鍛刀村守衛的鬼殺隊劍士。
鍛刀村裡的上弦鬼被發現得十分及時, 而這發現的過程, 說實話,運氣成份相當的高。鬼殺隊中,只有兩個人可以聞到鬼的氣味——未凪和灶門炭治郎。
偏偏遇到的是未凪這位開了掛的殺神,也算是上弦之五運氣不好。
未凪運氣其實還是不錯的, 她在大正時期執行的任務,大多數都能極快的完成。就像是擊殺獪岳那樣,找到他不費太多的功夫。
所以這一次, 鍛刀村全員存活,鍛刀師們都還活著,技藝不曾斷層, 他們都活了下來。
「未凪,杏壽郎,你們做得很好。」主公毫不吝嗇地給予誇獎。
溫柔的主公誇獎的話像蒲公英一樣,輕飄飄地落在心上。未凪覺得自己像在天上飄一樣,就連刮過耳邊的風, 都相當的溫柔。
很舒服。
「這都是我們該做的!」煉獄杏壽郎精神奕奕地回答。
炎柱先生把未凪單殺上弦之五的事情說出來, 主公明白杏壽郎的意思。
鬼殺隊的劍士, 只要能單殺十二鬼月之一, 就可以成為柱。
不過, 未凪是不一樣的。
「對不起, 我不想成為柱。」
她拒絕了成為柱。
主公不覺得驚訝,他對未凪的回答早有准備,這孩子極少說出自己的過往,說起鬼的時候,也沒有刻骨的恨意。
未凪的目標的確是鬼王鬼舞辻無慘,不過她身上背負著所有人都看不清的秘密。
她成為鬼殺隊的劍士,大約是想借著鬼殺隊的名義,方便做事。
既然大家目的是一致的,那麼不管背後有什麼原因,也無所謂。
未凪是個溫柔的好孩子。
主公沒有問原因,煉獄杏壽郎也不會多嘴去詢問。這孩子並不像是害怕承擔責任的人,相反,她的責任心非常的強。
不知道是哪個家庭養出來的孩子,責任心強到,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情,便會去做。主公聽說了未凪殺完上弦之五之後,還趁著夜色替傷員縫好斷肢的事情。
她甚至還和蝴蝶忍交流了一番關於上弦之五的毒的問題。
說完之後,未凪還猶豫了一下,最後小聲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在任何文獻裡留下我的名字。」
這個要求倒是令人意外了。
連主公聽到之後,也露出了微愣的表情。
「方便的話,能告訴我原因嗎?」主公輕聲問道。
「……」未凪想了下,含糊地回答,「就和我不留下真名一樣,我的存在不可以留下記錄,具體理由不能說,非常抱歉。」
關於「未凪」這一名字是不是真名,主公其實早早地就作出了推測。產屋敷家的家主是個聰明人,可以從未凪的聲音中,推測出她到底是什麼樣的。
這孩子聰明又善良,有一股不諳世事的天真。主公大致的想了想,覺得未凪很有可能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孩子。
她對於劍術並不藏私,甚至可以把心得毫不猶豫地說出來,然後指導頭一次見面的柱。因為不想讓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會盡力做到最好。
無限號列車那件事,她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實力,保護了裡面的平民,不讓下弦之一把任何一個人吃掉。
煉獄杏壽郎對她作出極高的評價。
未凪不僅是位無雙的劍士,還是位高潔的人。
主公輕笑,應允了未凪說的事。他之後會讓人把關於未凪的資料去掉,黑發蜜眸的劍士松了口氣,認真地朝主公道謝。
上弦之五被斬殺的事,勢必會驚動鬼舞辻無慘。或許鬼方會有所行動,接下來鬼殺隊的劍士們需要加強警惕。
未凪或許會像灶門炭治郎一樣,被鬼舞辻無慘盯上。
主公暫時沒有把在外工作的柱們召集回來,而是讓他們加強警惕,時刻注意鬼的異動。
從主公那裡離開,未凪的手搭在日輪刀上,習慣性地摸摸刀柄。
「煉獄先生,要比一場嗎?」她突然開口。
煉獄杏壽郎不需要著急地趕回負責的區域,既然未凪開口邀請,他便同意了下來。
兩人去鬼殺隊本部的演練場。
原本煉獄杏壽郎還以為這次的比試,是和之前一樣,要用木刀,畢竟這樣下手就不會留情,訓練起來成果會更好。
但是未凪身上的日輪刀根本沒有拿下來的意思。
「用日輪刀。」未凪解釋。
「好!」煉獄杏壽郎詫異過後,放下手裡的木刀。
兩人之前的比試一直是點到為止,這一次真刀上陣,煉獄杏壽郎直面未凪的恐怖之處。
面前的少女的實力更恐怖了,她一開始打,便讓自己臉上的斑紋浮現起來。煉獄杏壽郎是見過鍛刀村裡的機關人偶的,甚至還與機關人偶比試過一天。
金紅發的青年十分清楚的記得,未凪臉上深紅色的斑紋,無論顏色還是形狀,都與機關人偶緣一零式十分相似,或者說,近乎一模一樣。
開啟斑紋的未凪速度沒有變快太多,但是壓迫感卻相當的強。煉獄杏壽郎感受到壓力,身上的斑紋一同浮現,臉頰蔓延到脖頸的火焰紋張揚的展示存在,炎柱先生狀態極佳地進行反擊。
若是普通的對練者,大約會被煉獄杏壽郎驟然加強的實力打個措手不及。
然而他對面的是一個能將劍士的實力復制至自己身上的強大怪物。
未凪毫不留情地復制了煉獄杏壽郎此刻的身體強度,片刻後,速度更上一層樓,幾乎將煉獄杏壽郎壓著打。
她明明沒有用特別強大的招式,卻能飛快地看出煉獄杏壽郎身上的弱點。那雙眼睛像是將人看透一般,能准確無誤地預判起煉獄杏壽郎的下一個動作。
炎柱先生似乎抓到了一絲靈感,他因此停頓了一下,被未凪毫不留情地踹了出去。
若是日輪刀毫不猶豫地落下,恐怕他現在,已經被未凪斬成兩半了。
金紅發的青年在地上翻滾了兩下,日輪刀一插,止住了被擊飛的慣性。被打到的腹部痛得仿佛在灼燒,溫度甚至比開啟了斑紋的現在更高。
「再來!」
煉獄杏壽郎呼出一口氣,忍住身上的疼痛,再次攻了上去。
鬼殺隊前任炎柱,是煉獄杏壽郎的父親,他的父親在喪妻之後,心灰意冷,還辭掉了鬼殺隊的工作。
甚至不願意繼續教導煉獄杏壽郎。
在煉獄杏壽郎成為炎柱的時候,他的父親說出了「成為柱又如何,沒有天賦的你我,根本毫無意義」這樣的話來。
可是煉獄杏壽郎並沒有放棄。
就算是在今天,意識到父親說的那番話的意思,知道人外有人,知道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也不願意放棄。
未凪一次一次地將煉獄杏壽郎打飛,雖然用上了日輪刀,但是她總是下不去手攻擊。兩人的差距很大,並不是努力一把就能拉近的,在天賦上,某些人,就像無法翻越的高山。
而未凪的目的,也並不是讓煉獄杏壽郎去翻過她這座山,而是突破自己的極限,讓自己便得更加的強大。
不把他逼到絕境是行不動的,只有在生死關頭,才能讓人類的潛力爆發。
「看著我!」未凪大聲說道,「注意我的四肢!看清楚我的肌肉,到底是怎麼行動的!」
這還是未凪頭一次這麼嚴厲的說話。
她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教導人的時候,話少又凶狠。不過煉獄杏壽郎並不在意,他甚至聽不清未凪話裡的意思。
煉獄杏壽郎一次次的站起來。
體力已經快要耗盡了,身體沉重得幾乎沒辦法抬起來。比試的時間明明並不算長,卻依舊像過了一整個世紀一樣,十分漫長。
胸腔裡的呼吸帶著火,煉獄杏壽郎心髒鼓動的速度相當的快,他不怕力竭,也不怕被傷害,甚至沒有特意去躲避未凪的日輪刀。
那把黑色的漂亮日輪刀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兩人的話很少,打起來全神貫注。未凪身上沒有流下一滴的汗水,輕松得仿佛在庭院裡散步。她認真的時候,雙眸像燃燒著熊熊烈焰。
到煉獄杏壽郎快要支撐不住,體力耗盡得幾乎倒下時,他終於,摸到了未凪想讓他看到的東西。
他很清楚的看到,眼前的少女的軀體變得透明。
並不只是未凪,甚至房屋,房屋外面的樹木,樹上的蟲鳥,在此時的視線中,便得透明無比。
雖然是看到了,但是未凪行動的時候,肌肉是不會動的,煉獄杏壽郎一愣,他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握拳的時候,首先動作的是肌理,而不是手指。
這就是未凪說的預判。
「這是……」
察覺到煉獄杏壽郎成功開啟通透世界,未凪單方面的毆打終於停了下來。她等待煉獄杏壽郎自己消化新得到的技能,把日輪刀收回刀鞘之中。
黑發蜜眸的少女松了口氣。
比試的時間有些長,她一時半會兒地以為其他人根本學不會。畢竟緣一天生自帶這項技能,未凪也很難確定它到底能不能讓其他人也學會使用。
未凪也是從斑紋那推測出來的,結果證明,她的推斷是正確的。
普通人也可以學會通透世界。
第88章
學會通透世界以後, 煉獄杏壽郎不僅要維持現在這個狀態,還要用新學會的技能, 來與未凪打鬥。
他的搭檔少女劍士下手更不留情了, 鋒利的黑色日輪刀揮出,刀尖劃破炎柱先生的皮膚。
打了這麼久,未凪終於狠下心來,讓煉獄杏壽郎身上見血了。
未凪在傷了煉獄杏壽郎一下之後, 臉上表情不變,反而有心情繼續指導:「視線變得透明之後, 就能看到人體的肌肉肌理走向。」
她現在看煉獄先生的動作, 還是能快速地判斷出他下一步到底要做什麼。倒是煉獄先生,不知道為何,明明開啟了通透世界,理應能跟上未凪的動作,但是卻沒有未凪想像中的要好。
中場休息的時候,煉獄杏壽郎把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
未凪的身體, 只有關節在動, 肌理走向幾乎看不見, 最多只能判斷她手腕旋轉時,到底要從哪個方向揮刀。
黑發的女劍士沉思。
「嗯……」那這樣對練也不太合適。未凪身體周圍一直包裹著一層肉眼看不見的靈力, 普通人根本看不見。
未凪本人也不會沒事去看它。
而靈力雖然看不見,但是多多少少會對別人造成影響。主要作用她這個人身上, 通透世界看不穿靈力, 自然很難看到她運動時肌理的走向, 無法及時的做出判斷。
但是如果撤銷靈力包圍圈,未凪自己是沒辦法使出那樣的劍招來。
她的體質是普通人的體質,撤去靈力圈之後,會很輕易地生病,並且關節也不再柔軟,像個被摘除鎧甲的士兵,渾身都是弱點。
自從被捅過刀之後,她連睡覺都沒有把靈力撤下來。
這樣比試下去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反正最開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未凪干脆暫停這場打鬥,她利落地收起黑色日輪刀。
「……要我背你嗎?」未凪見煉獄先生累得滿頭大汗,遲疑地問道。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需要!」煉獄杏壽郎回答,他渾身酸軟,卻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毅力強大的炎柱先生就算累得手也抬不起來,也不會放棄,倒不如說更加有精神了。
他不僅能自己走,甚至還能一邊走一邊詢問關於通透世界的一些事情。
未凪知道的不多,不過既然搭檔問題,她也沒有想要藏私的意思。畢竟她是大正時期最先接觸到這個境界的人,的確知道得比炎柱先生要多。
「雖然很厲害,但是我不確定它是否會產生副作用……對不起。」未凪一邊解釋一邊道歉。
就跟開啟斑紋的人沒辦法活過25歲一樣,即便歷史記錄很有可能巧合,但是未凪也不能忽略這個可能性。
然而,不教導的話,他們遲早會死在鬼的手中。
未凪並沒有見過鬼王鬼舞辻無慘,她不清楚罪魁禍首到底長什麼樣,自然也不清楚對方的實力到底到哪個地步。
近千年來,沒有人能砍下鬼舞辻無慘的頭顱,除了他行事謹慎會躲避以外,大約還有什麼能保命的技能。
未凪見過那麼多的人,只有緣一的實力,能說得上是最強的。大正時期的鬼殺隊劍士們,通通踩在緣一的肩膀上行動,卻未必能達到緣一的境界。
可緣一也沒能斬殺鬼舞辻無慘,他失敗了。其他人能做到嗎?
未凪不清楚,但是她想跟著鬼殺隊的步伐,不管需不需要插手歷史的變數,她也要把關於鬼舞辻無慘的情報寫下來,告知時之政府。
只有時之政府要求斬殺鬼舞辻無慘,她才能行動。
未凪見過的最強的鬼,是上弦之一,直到現在,未凪還在使用上弦之一的劍招。
別的不說,上弦之一的劍藝的確很強,如果不是未凪擁有靈力,她也沒辦法用出來。
就算通透世界有副作用,對鬼殺隊的劍士來說,也沒那麼重要了。包括煉獄杏壽郎在內,他與鬼並沒有深仇大恨,母親是因為生病逝去的,父親和弟弟健在,除了祖上世代都是鬼殺隊的劍士以外,似乎沒有什麼能值得拼命的地方。
煉獄杏壽郎為自己的信念而戰,就算不被父親承認也好,就算沒有天賦也好。
「哈哈哈哈,你不需要道歉!」煉獄杏壽郎笑著說道,精神奕奕的金紅發青年目光灼灼,笑容爽朗,「未凪,打起精神!」
「好。」未凪回答。
她應聲之後,旁邊的炎柱先生立馬更換了話題。
「我請你吃飯吧!」
「好。」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在鬼殺隊本部附近呆了好幾天。
自從把上弦之五殺了以後,眾鬼隱藏得更深了。這和未凪預想到的反撲不太一樣,或許她對鬼舞辻無慘的判斷出了錯誤。
主公最近沒有頒布任務,煉獄杏壽郎在鞏固練習自己的基礎。
連蝴蝶忍也沒那麼忙了。
倒不如說,有未凪在一旁幫忙,蝴蝶忍的進度快了很多。蟲柱小姐現在不會避開未凪,試過紫藤花毒的強度之後,會把毒液一點點的慢慢注射進自己的身體。
未凪根本阻止不了。
蝴蝶忍這麼做,已經有一年的時長了,在未凪還沒有進入鬼殺隊之前,蟲柱小姐已經想好自己要做什麼。她這副身軀活不了太久,紫藤花毒對鬼的作用很強,但是對人,亦不是毫無作用的。
那是蝴蝶忍給自己鋪好的路,她根本……沒想過要長久的活下去。
所以那時候才會毫不在乎地讓自己高燒,明明病得無力工作,還要擠壓自己所剩無幾的時間。
未凪能做的就只有減輕蝴蝶忍的負擔。
「我還以為你會問呢,」蝴蝶忍再一次把紫藤花毒注射進體內,她這一次用得毒比較少,雖然有些疼,但是不至於像之前那樣疼得站不住,「未凪不好奇嗎?」
蟲柱小姐和未凪說話,轉移肉體的注意力,這樣就不會注意到肉體的疼痛。
不過這個問題,她的確好奇了很久。
一般人會什麼都不問,就過來幫忙的嗎?
就連香奈乎那孩子……也不會表現出像未凪這般驚人的沉默。
為什麼要沉默呢,因為覺得就算問了,也只能得到一個微笑吧?
或許是今天的氣氛正好,蝴蝶忍看了眼未凪,露出笑容。
「想聽嗎?」
「想。」未凪毫不猶豫地回答。
然後蝴蝶忍開始說自己的故事。
蝴蝶忍出身在一個藥師家庭,她的父母皆是藥師,育有兩個聽話乖巧的女兒。蝴蝶忍是小女兒,她有個姐姐,叫做蝴蝶香奈惠。
在蝴蝶忍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家中闖入了惡鬼,殺了蝴蝶姐妹的父母,在惡鬼即將把兩姐妹殺死吃掉的時候,岩柱悲鳴嶼行冥先生,把她們救了下來。
岩柱先生暫時收留了兩姐妹,想把她們送到普通人家去,繼續普通的生活成長。
但是見過惡鬼殺害父母的畫面,兩姐妹一致決定,要像悲鳴嶼行冥一樣,加入鬼殺隊,誅殺天下的鬼。
但是蝴蝶忍的體格並不行,她從小到大,身型都小小的,即使長到十八歲,腕力依舊像普通人一樣。她的天賦如此,骨架如此,就算鍛煉得再多,也增加不了多少力氣。
她沒辦法砍下惡鬼的頭顱。
姐姐蝴蝶香奈惠比她厲害得多,天賦驚人的姐姐成為鬼殺隊的花柱。
兩年前,姐姐遇到了上弦之鬼。
蝴蝶忍僅剩在世的唯一血親,死在上弦之二的手裡。姐姐與上弦之鬼纏鬥了一晚,由於太陽升起,上弦之鬼未能吃掉姐姐的軀體。蝴蝶忍匆忙趕過去,只能見到了渾身浴血、呼吸微弱的姐姐。
姐姐死了。
蝴蝶忍的世界在那一刻崩潰不成型。
她繼承了姐姐的信念,學著姐姐溫柔待人,臉上經常掛著笑容,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
有時候會覺得累,但是就算累,也沒有了意義。
能撒嬌的對像已經不在了,又有誰會在意她會不會哭泣呢?
「我要報仇。」蝴蝶忍有些恍惚地說道。
姐姐在死之前,告訴蝴蝶忍,那位上弦之鬼的特征。蝴蝶忍把其中一個點記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沒辦法超越姐姐,就算依靠毒當上了柱,但是對上上弦之鬼,也不夠看。
於是她打起了自身的主意。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該慶幸上弦之二喜歡吃女性,還是慶幸自己是女孩子比較好?蝴蝶忍不清楚,她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身體改造,一年時間,不間斷地將紫藤花毒素送入體內。
她體內有大量的紫藤花毒。
只要對上了上弦之二,如果蝴蝶忍輸了,死在他的手裡,那麼喜歡吃女性的鬼一定不會放過蝴蝶忍,他肯定會選擇把蝴蝶忍吃掉,這樣一來,就算打不贏上弦之二,也能讓他死於食物中毒。
蝴蝶忍說起「食物中毒」的時候,自己反而先笑了起來。
「你不阻止我嗎?」
未凪搖搖頭。
蝴蝶忍再次笑了出聲。
她的確很喜歡這個孩子。
未凪和蝶屋那幾位孩子不一樣,起初,蝴蝶忍還以為她是香奈乎那樣的孩子,相處之後才發現,兩人的呆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蝴蝶忍有些站不住,未凪上前扶住她。
「還痛嗎?」未凪低聲問道。
「沒事,不用擔心。」
等到蝴蝶忍站了起來,未凪握著刀的手緊了又松,她認真地問道:「你一定要親自殺了上弦之二嗎?」
「雖然想這麼說,但是我實力不夠,」蝴蝶忍揭短,她實力不足才是最大的問題,「說不定在遇到他之前,他就被未凪殺掉了哦?」她開玩笑般地說道。
但是仔細想想,這個可能性很強,未凪這孩子遇到上弦之鬼的次數最多,煉獄先生和她搭檔之後,都見過三次十二鬼月了。
其中還有兩位上弦之鬼呢。
未凪思考了一下,問道:「那……我遇到上弦之二,把他打個半死,讓你殺掉,不可以嗎?」
她說出的話語如孩童一般天真,黑發蜜眸的劍士認真地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推敲過後,才說出來。
蝴蝶忍一愣,又開始笑。
「真是……未凪真可愛。」
未凪:「?」
「這樣一來,我不就變成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了嗎?」
對面黑發蜜眸的少女迷茫地眨眨眼睛。
「這樣不好嗎?」她反問。
不管未來如何,未凪這份心意充滿了真誠。蝴蝶忍笑過之後,朝她道謝。
「謝謝你,未凪。」
突然被笑,突然被道謝,未凪想了很久,都無法理解蝴蝶忍道謝的意思。她只記得蝴蝶小姐的笑容,十分可愛,像棉花一樣溫柔暖和。
第89章
因著最近任務不多, 未凪干脆回了一趟淺草府。狐之助對她的歸來十分歡迎,差點沒忍住, 在僕從面前開口說話。
一遣開僕從, 小狐狸便迫不及待地躺在審神者大人的懷裡撒嬌。
審神者大人的身上有一股濃厚的紫藤花的味道。
狐之助當然記得拿是什麼,他之前和審神者大人一起到戰國的時候,與緣一一起,幫審神者大人搗出紫藤花的汁液。
那時候他們三位, 身上都是這個味道。
「審神者大人,要洗澡嗎?」狐之助躍躍欲試, 他期待地伸出柔軟的肉墊, 「讓我來幫您洗頭發吧!」
「好。」
未凪沒有拒絕。
洗完澡出來之後,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小狐丸也回來了。被狐之助認真教導過的小狐丸,已經不是普通的小狐丸了!
小狐丸不僅要幫忙干活,認真的管理好一個大屋邸是怎麼運作的,他作為監督者,監督各位僕從的任務有沒有完成好, 還要在晚上抽出時間自行鍛煉。
畢竟本體是刀劍嘛, 磨練自己的劍技還是必須的, 不能舍本逐末。
好在主公大人把屋邸外面的倉庫,改造成了演練場, 甚至還差使狐之助讓人在演練場旁邊挖了一個溫泉。小狐丸能夠在鍛煉之後泡上一次熱澡,不得不說非常舒服。
等主公大人回來, 他要建議大人在本丸也制作溫泉池, 方便休憩。
新屋沒有合適挖溫泉的土地, 溫泉池裡的水是額外導入的。狐之助很聰明,他不僅識字,還會畫圖,干脆利落地把溫泉池底下的設計圖畫出來,讓小狐丸找工程隊過來施工。
因為行動迅速,所以趕在主公大人回來之前,完成了這項工作。
可惜的是,審神者大人好像沒有去泡溫泉的意思,這讓狐之助有些失落。
不過沒關系,狐之助會繼續加油,讓審神者大人滿意的!
一刃一狐鼓足干勁想讓審神者大人滿意,但是黑發少女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之前主公說了最近沒有什麼異動,暫時可以給未凪和煉獄杏壽郎放假。
其實不僅僅是他們倆人,就連其他柱,也沒有之前忙。大約是因為上弦之五的死亡讓鬼舞辻無慘更加小心的行事吧,鬼殺隊倒是多了一些喘息的時間。
人與鬼的差距,的確很大。普通劍士的死亡率高,對鬼殺隊來說也不是好事。
被主公大人放假之後,煉獄先生繼續巡邏他負責的區域,他沒有繼子,雖然愛照顧人,但是能被他訓練的劍士少之又少。
可能是煉獄杏壽郎最近巡邏的次數太多了,他負責的區域裡的鬼當起了縮頭烏龜,不在這種時候冒頭,暫時沒有鬧事。
他之後也沒什麼事要做。
未凪臨走之前,煉獄杏壽郎還在到處找人練習通透世界,他似乎十分想找到合適的對練對手。
干脆把有空的柱都叫到她家裡練習吧?順便一起學習通透世界。
未凪想了想,覺得這個想法很可以。她連夜給主公寫信,告訴他這件事。
之所以不單個地寫信邀請,是因為未凪與他們大部分人都不熟。未凪最先見過的柱是時透無一郎,不過那孩子記憶力不好,早就把未凪忘記了,甚至不記得是他告訴未凪關於培育師的事情的。
還以其他的幾位……
風柱不死川實彌被未凪打過,雖然兩人對練時沒怎麼認真,不過未凪還是十分羞辱地反用了風柱先生的招式擊敗了他。
回想起來,她那時候真的太囂張,太不禮貌了。
然後是水柱富岡義勇先生,她與水柱先生的初次見面不算愉快,畢竟在牢裡相見。未凪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討厭了。
畢竟是未凪先拔刀的,不過那時候她沒想太多,以為禰豆子這個鬼會傷害人類,而水柱先生一言不合就跑過來阻止,還板著一張撲克臉不解釋,未凪氣在頭上,賭氣一般地反過來討厭他。
十分孩子氣,也非常不禮貌。
岩柱悲鳴嶼行冥先生,未凪並不熟,兩人沒怎麼說過話,只知道高大的岩柱先生在柱中威望也很強,她盡量不去招惹他。
不過沒想到的是,原來岩柱先生和蝴蝶小姐還有因緣。
蛇柱先生嘴巴毒,說話也不客氣,他比未凪當時還要更討厭水柱先生……不,還不如說,除了蝴蝶忍和甘露寺蜜璃之外,柱們好像都不太喜歡水柱先生。
總之,這群人未凪熟悉的也就幾位,若說寫信的話,他們大概率不會過來的。
所以只能拜托主公大人了。
寫完信之後,不管答復如何,他們什麼時候過來,未凪也需要提前准備好房間。
狐之助過來報告她離開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善逸是第一位離開的。」
「嗯,我知道,」未凪揉了揉狐之助的毛,漫不經心地回想起當時的事情,「鬼殺隊的主公給他寫了信。」
是關於獪岳死亡的事情,發生這麼大的事,善逸第一時間收拾行囊離開,他受傷不算嚴重,單獨離開也沒問題。就算半路遇到了鬼,也能把鬼砍殺。
雖然我妻善逸一直覺得自己沒用,但實際上,金發的少年劍士實力強大,即便只學會了雷之呼吸法的壹之型,也是一位強大的劍士。
給予善逸一些成長的時間,說不定能成為了不起的大人呢。
「之後是炭治郎和伊之助,他們接到了任務。」
任務頒發是由烏鴉說出來的,狐之助在戰國的時候見過能說話的烏鴉,卻還嚇了一跳。
他完全把鬼殺隊的劍士有烏鴉的事情給忘記了!!!
炭治郎告訴狐之助,鬼殺隊的劍士,每個人都會配備一只鎹鴉,用來聯絡。狐之助當場表演一個心生妒火,沒想到審神者大人還在外面有烏鴉了!
怎麼這樣!明明在戰國的時候就趕跑了一個不要臉的烏鴉!怎麼在大正還來一個呢?!
這次回來,狐之助觀察了一下,發現審神者大人的那只烏鴉相當識相,只有審神者大人需要的時候,它才會出現,其他時候,很乖巧地住進為鎹鴉准備的鳥屋中。
很好,這麼乖的烏鴉,收它當小弟也不是不行的。狐之助想。
「小狐丸有什麼事要報告嗎?」聽完狐之助說的話,未凪看向小狐丸。
小狐丸就算沒有事情要說,也要擠牙膏一樣找出來。他好久沒有認真地和主公大人交流過,再沉默下去,他就要成為邊緣人物了。
白發紅眸的付喪神現在換上了合身的衣服,他那身出陣服,在大正不方便做事。小狐丸換上大正的特色服裝,看起來就像一個帥氣的青年。
為了方便,他盡量把頭頂上的兩撮毛梳了下去,不過效果不行,耳朵一樣的毛發還是會翹起來,他便由著去。
一開始,頂著兩個神似耳朵的毛發出門時,還會有人怔怔地盯著他的頭頂看。
得知是頭發之後,那些人的視線還是時不時會落在上面。
人類的好奇心是真的十分的神奇。
不少人想摸小狐丸的頭發,他沒讓摸,畢竟這可是留給主公大人摸的,其他人就算了吧。
因為兩撮頭發的緣故,小狐丸在這附近十分出名。大家倒是不記得他的名字,親切地喊小狐丸作「狐狸先生」。
全稱是「長著狐狸耳朵一樣頭發的先生」,因為太長了所以省略了其他部分,直接成為「狐狸先生」。好幾次,工作的僕從喊漏嘴,發現小狐丸沒有生氣之後,這個稱呼就傳了開來。
「狐狸先生」小狐丸被狐之助特意培養成監督者,等回到本丸之後,狐之助大概會繼續讓小狐丸擔任「監督」的工作。
壓切長谷部是分配人身工作的管家,小狐丸則是輔佐長谷部的監督者,兩人相互合作,可以最大化的看清楚本丸刀劍付喪神的需求,務必讓他們身心健康,才能更賣力的工作。
狐之助都想好了,畢竟審神者大人不能一個人做完所有工作的嘛!而且分攤下去之後,長谷部也不會累到大半夜不睡還過來找他作報告了!
雖然狐之助不需要睡覺,可是他想留下一點時間,用來和審神者大人相處的啊!
走開啊,這該死的社畜長谷部!
「主公大人要小狐做的報告,要現在看嗎?」小狐丸拿出早就准備好的資料。
未凪在離開之前,讓兩人在負責府邸事情之余,注意收集情報。尤其是關東地區,關於神鬼傳說,或者是失蹤案件的情報。
一刃一狐認真負責的收集起來,倒是發現了不少奇怪的事情。
這世界上永遠不缺乏沒有科學依據的恐怖事件,也有奇怪的殺人事件,失蹤事件,鬧鬼事件。東京淺草府算是關東地區最繁華的地方,報紙上面有不少內容,偶爾也能在外頭聽到一些無法登報的奇聞軼事。
這部分事情由小狐丸負責,畢竟他有人型,能夠出面查探。狐之助十分管用,然而他卻只是一只狐狸,狐狸突然開口向人類打聽事情,會嚇到人的。
就連府邸的人都不知道狐之助會說話,只是把他當成有靈性的小狐狸,偶爾會投喂一些小零食或者肉干。
未凪接過小狐丸遞過來的文件,上面的內容詳細得令人心驚,估計是狐之助幫忙一起重新弄過。
「做得很好。」未凪毫不吝嗇地誇獎。
小狐丸眼眸一亮。
明明是個巨型狐狸,卻像小孩子一樣,向主公大人想要討獎勵。
「主公大人,小狐能討要一個獎勵嗎?」
「你要什麼?」未凪問道。
小狐丸眼眸一眯,露出尖銳的虎牙。
他笑起來時,像狐狸一樣。
「請幫小狐梳理毛發吧。」白發紅眸的青年付喪神,臉不紅心不跳地拿出早就准備好的木梳。
木梳梳頭發不容易起靜電,小狐丸早就准備好了。
一旁的狐之助聽到,沒等未凪回答,便飛快地擠開小狐丸,衝了上去。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也要!」小狐狸毫不猶豫地開始撒嬌,「我也要梳毛!」
這獎勵倒是簡單,未凪答應了下來。
「狐之助排隊。」審神者大人毫不留情地說道。
狐之助低落地夾著尾巴走到一邊,他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瞪著心機刀劍付喪神。
小狐丸的頭正靠在審神者大人的腿上,漂亮的頭發散落下來。冰涼的發絲手感很好,未凪多摸了幾下。
「怎麼樣,小狐的毛發很柔軟吧?」
「嗯。」
「主公大人喜歡嗎?」小狐丸問道,他抬起眼眸,與審神者大人的蜜色眼眸對視。
審神者大人彎了彎眼睛。
「嗯,喜歡。」
第90章
哄完大小兩只狐狸, 接下來便要准備好招待的東西。當初未凪從現世帶到本丸,又從本丸帶過來的東西還有一些。
未凪讓狐之助翻出來。
「浴衣也要准備好……」
招待客人要准備什麼東西呢?光只是泡溫泉是不行的,還要准備合身的衣物, 美味的食物,若是他們感到無聊,那就是主人家的過錯。
「還有炭治郎也要, 善逸他們幾位也一起邀請過來吧……」不知道善逸現在有沒有離開桃山, 未凪還是寫信分別給師父還有桑島先生。
「審神者大人, 您說的書房已經准備好了!」狐之助把整理書房的工作交給女僕們,自己抽空跑過來邀功。
小狐狸倒是可以偷偷懶,但是大狐狸小狐丸卻被當成下令者揪著不放。
狐之助舒服極了, 畢竟不用干活真的很爽,難怪當初審神者大人連筆都不想拿, 要不是重要的文件需要她簽名才能起效, 她大概會二話不說把所有事情都交給狐之助。
「嗯, 」未凪在寫信, 聽到狐之助的話, 發出淺淺的鼻音, 她寫完一段之後,吹了吹沒干的紙, 「讓你購入的醫書都放進去了嗎?」
「都放好了!」狐之助甩了甩尾巴,「而且還分類好了哦。」
書房裡不僅有書可以看, 還放了休息用的沙發, 狐之助親自挑選, 保證舒適度能讓人滿意。
「好。」
這個書房說白了,就是為蝴蝶忍准備的,其他柱喜歡看什麼類型的書,未凪完全不知道。反正什麼類型的都有一些,有需要就讓僕從去買回來。
「西點的廚師聘請得如何?」
寫完信之後,未凪把信紙折疊好。信紙上有紫藤花的香薰味,末尾還有她的私人印章。
這印章還是狐之助特意找人做的,這座府邸的僕從除了認人,還認印章。
未凪雖然覺得沒什麼必要,不過既然狐之助做好了,那也無所謂。
做西點的廚師是未凪特意讓狐之助去找的,頒布下去之後,工作由小狐丸完成。小狐丸不在,只能由狐之助報告相關的工作。
大正時期不僅有舶來品,還有外面傳進來的文化,新舊文化衝突,因為新奇和有趣,有些東西還是蠻受歡迎的。西點便是其中之一,畢竟民以食為天,有錢人家也不在乎花點錢嘗試新的食物。
西點師不少,但是要挑好的比較難。狐之助有經驗,小狐狸在現世的時候,嘗過須王家的廚師做的甜點,驚為天人。
未凪不要求廚師的水平高到那種地步,至少能讓狐之助滿意吧。
「還在找,」狐之助回答道,「目前正在篩選。」
東京淺草府繁華又美麗,新來的有錢人家早就在上流社會傳了開來。可惜的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沒想過要與旁人社交,就算發邀請函,最多只能得到一份禮物和公式化的辭藻書信。
大意便是「感謝您的邀請我這邊還有事沒辦法赴約blabla」。
順便一提,回信者是狐之助,用語官方,畢竟他習慣了寫文書。
因為新府邸的主人不交流的神秘姿態,再加上管事小狐丸的俊秀模樣,淺草府的有錢人家秉著不得罪人的心思,倒是好心的介紹了不少西點師過來。
狐之助仔細挑選,並為此發愁。
好像每個人的水平都差不多呢……
「不需要挑最好,」未凪把信裝進信封裡,她要寄的人好像有點多,只能麻煩鎹鴉多跑幾趟了,「水平不相上下,不需要猶豫太久。」
「領命。」狐之助回答。
小狐狸搖搖尾巴,審神者大人的桌子空了出來,他躍了上去。
愛干淨的小狐狸輕輕地踩在上面,柔軟的小肉墊十分干淨。未凪單手拿著幾封信,另一只手熟練地摸上狐之助的背脊。
狐之助眯起了眼睛。
享受的時間十分短暫,審神者大人站了起來。狐之助攀著她的手臂往上爬,久違地窩在審神者大人的頸窩。
一人一狐要去鳥屋送信。
未凪的鎹鴉不是愛撒嬌的烏鴉,和戰國時遇到的那個高傲嘲諷狐之助的不一樣。小狐狸還以為他們見面之後會爭鬥一番,沒想到審神者大人的鎹鴉通情達理。
太好了!
狐之助歡呼。
把信交給鎹鴉之後,未凪便開始等待回信。
等待的時間也沒閑著,她重新整理狐之助和小狐丸調查出來的情報,把部分偏遠或者有貓膩的直接送到主公那邊去。
她的鎹鴉忙得每天都在外面飛,不過男子漢鎹鴉不叫苦不叫累,精神抖擻地干活,似乎十分高興。
因著暫時沒有太多事情能做,未凪最近還挺無聊的。其他人都在忙碌,只有她還有時間慢悠悠地喝著茶吃著甜點,透過玻璃窗去看庭院裡的景色。
買下來的屋邸並不是日式的,西式的味道濃厚。狐之助想著審神者大人住慣了西式的大房子,挑選的時候也是往這個方向走。
未凪並不在意,她惆悵的是,新房子沒有行廊讓她坐著看。
紫藤花庭院早就做好了,不過現在還不是紫藤花開的時節。
「審神者大人,要不在庭院裡建一個亭子吧?」狐之助給出合理建議。
「嗯。」
於是未凪的新家又開始給庭院動工。
一人一狐壓根不懂得什麼叫省錢,目前在管錢的小狐丸之前擔心過,對了一下賬目,發現除了從本丸裡拿出來的小判以外,還有其他能用的財物。
狐之助真的太有先見之明了,他拿的錢財何止是小判。因為大量的金幣流入會擾亂市場經濟,狐之助早早地去萬屋兌換了一些大正能用的值錢東西。
買下屋邸用的是小判,而其他的則是拍賣出去的物品後,從有錢人家裡挖出來的錢財。部分存在銀行裡,每年會供給屋邸的僕從以及日常開支。
就算他們回去本丸,也不至於讓雇佣的僕從們失業。
新府邸應該起個名字,但是主人家沒有暴露過任何姓氏。小狐丸過來問的時候,未凪猶豫了一下,沒敢直接用鬼殺隊主公家的姓氏。
畢竟連紫藤花紋之家,都是隱藏起來的,需要鎹鴉帶領才能進入。未凪思考一番,覺得在鬼沒有殺光之前,用這個名號不太方便。
「就掛『本丸』之名吧。」
用未凪本命的姓氏也不合適,畢竟日後須王家太出名了,現在用上,說不定會給她的先祖帶來一些麻煩。干脆就用本丸好了,反正不會有人猜得出有什麼問題的。
越接近現代,能改變的歷史就變得越少。在大正時期,關於時間溯行軍的任務少之又少,時間溯行軍出現在歷史中,很容易被時之政府檢測到,並向審神者和付喪神們頒發任務。
那樣的敵人不會有時間去巡查大城市裡隱藏著的屋邸掛著的名字到底是什麼。
「這種小事以後不需要問我,你決定就好。」
「領命。」
其余事項已經准備好了。
主公的信也及時送了過來,溫柔的主公將未凪的請求告訴幾位柱,也不要求柱們一定會過來。但是主公出馬,基本上不存在問題,而且邀請人是那位教導各位柱開啟斑紋的新劍士,當然不會拒絕。
當天,答應要過來的柱們陸陸續續地到達。最先的是煉獄杏壽郎,他來過未凪的屋邸一次,自然懂得自己找路。
進來未凪的屋邸需要用到信上印章,守門的人認章不認人。
煉獄先生之後,是蝴蝶忍,蟲柱小姐對未凪家的情況似乎並不驚訝。她猜到未凪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一聽到集合地點在淺草府,早早地做好准備。
因為不知道未凪還有沒有家裡長輩在,蝴蝶小姐還特意換上了常服,日輪刀藏在衣服中,她身材嬌小,遮掩起來毫不費力。
不僅換了常服,甚至還帶上了禮物。
比起「未凪是位大小姐」這一事實,蝴蝶忍更驚訝的是,未凪的家沒有長輩。
那孩子家裡僕從成群,能說得上話的,只有會說話的、畫著奇怪花紋的狐狸,還有長得像狐狸一樣奇怪的青年。一人一狐對未凪十分恭敬,很容易就能推測出,這個家做主的是未凪。
「未凪……沒有長輩嗎?」
「有,」未凪回答的速度很快,「不過他們不在這裡。」
「原來如此。」蝴蝶忍松了口氣。
未凪比蝴蝶忍想像中的有錢,女僕帶蟲柱小姐前往給她准備好的房間,一邊走,一邊給小姐的朋友介紹府邸的設施。
蝴蝶忍修整了一下,很快從房間中走出來,下樓時,她看到了煉獄杏壽郎,還有剛來到的甘露寺蜜璃。
甘露寺蜜璃曾經是煉獄杏壽郎的繼子,兩人相較其他人要更熟悉一些。蛇柱伊黑小芭內比甘露寺晚到一小會兒,身上纏著蛇的青年見到兩人離得近,毫不猶豫地擠入其中。
果不其然,甘露寺蜜璃的視線落在伊黑小芭內的身上。
煉獄先生和甘露寺兩人都很呆,壓根看不出伊黑先生的心思,蝴蝶忍在樓上看了一會兒,才走下來。
她剛下樓梯,甘露寺便飛快地拋棄兩人。
「小忍!」
戀柱小姐的笑容非常的可愛,眼睛下方的兩顆黑痣也相當的動人。蝴蝶忍下意識地送回一個微笑。
「甘露寺。」
那邊的蛇柱伊黑先生冷冷地瞪了蝴蝶忍一眼,蝴蝶忍習慣性地無視他。
女孩子總有嘰嘰喳喳說不完的話,這裡的嘰嘰喳喳特指甘露寺蜜璃。戀柱小姐開心地捧著臉,她和蝴蝶忍打完招呼,視線掃了一周,終於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未凪。
「小凪,好久不見!」戀柱小姐熱情地和新朋友打招呼。
其實也不久。
「蜜璃。」未凪喊出戀柱小姐的名字。
戀柱小姐臉紅紅地捧起了雙頰。
每次被小凪親熱的喊出名字,都會心動不已呢!
平時冷清的大廳熱鬧了起來。
一樓角落位置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邊放有桌椅。未凪平時喜歡在這邊坐著,能看到外面的風景。
紫藤花看久了,也覺得挺好看的,未凪思考著,等回到本丸之後,要不要在庭院裡也種一棵紫藤花樹。
後面來的是風柱不死川實彌和岩柱悲鳴嶼行冥,他們在正廳沙發上等待,由於兩人的外貌看起來有些凶,女僕不太敢靠近。
尤其是風柱先生,吊梢眼看人的時候,總覺得相當可怕。旁邊的岩柱先生體格巨大,卻一直在流眼淚,女僕看他哭,小心翼翼地遞上了手帕。
看起來還算和諧。
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三人,是跟著水柱富岡義勇先生和音柱宇髓天元先生一起過來的,按照炭治郎的說法,他們是在門口遇到的。
善逸還是頭一次見到那麼多柱,他過來之前壓根沒聽說過這回事,一見到那麼多鬼殺隊赫赫有名的前輩,開始鬼叫起來。
他有點吵,旁邊的音柱先生大聲呵斥他。
霞柱時透無一郎最後到,他記憶力不好,把未凪家的地址忘記了,後來還是未凪的鎹鴉找到了無一郎的鎹鴉,才帶著一人一鴉回來。
至此,自半年一次的柱合會議以來,九柱於未凪新家集合。
第91章
九柱集合, 要等的人終於等到了。因為之前給煉獄杏壽郎開了小灶的緣故,這一次教導不需要讓未凪親自來。
上一次開啟斑紋,未凪用溫泉做比喻, 搞得所有人跑去挖溫泉池。倒不是覺得挖溫泉不好玩,只是挖完之後,才發現根本沒那個必要, 就很氣人。
現在換了一個懂得教導人的老師, 當然更讓人開心了。
不過, 他們暫時不急著去演練場對打。最著急的風柱先生反而沒有生氣地說「我要回去」,他在來之前,也從鎹鴉嘴裡得知,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去鍛刀村的時候,巧遇了突襲探查的上弦之五, 將其就地斬殺, 沒有死任何一位同伴或者平民。
音柱宇髓天元先生對這件事最好奇, 抓著煉獄杏壽郎問了許多問題。煉獄杏壽郎一一回答, 不見一絲不耐, 脾氣非常地好。
水柱富岡義勇先生一如既往的不合群, 同樣不合群的是格格不入的三位新人劍士,就連無法無天的伊之助也懂得看氣氛, 乖巧地坐到另一邊。
炭治郎三人對這間屋子比較熟,三人的房間還保留著。幾人在這裡養過傷, 女僕小姐們對他們也比較熟悉。
「炭治郎先生, 要喝茶嗎?」
「啊, 麻煩你們了。」
人多起來,照顧也比較麻煩,好在未凪家的僕從不少,女僕姐姐們平時做得最多的是拭灰,現在有客人在,打掃衛生可以放在一邊,等晚飯過來再來處理。
畢竟在府邸拿的工資不低,自然要盡心盡力地工作。
未凪吃完茶點,其他人相互交流得也差不多。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示意等在一旁的女僕小姐過來。
「大小姐。」
「晚餐的時候,除了刀叉之外,再放一套日式餐具。」
「好的。」
之前煉獄杏壽郎過來時,未凪已經與炎柱先生提前說好。關於通透世界的開啟,就讓炎柱先生來教導這些柱。
時間安排跟著炎柱先生來,未凪不會插手太多。她唯一想要處理的是關於灶門炭治郎的呼吸法問題。
未凪之前去戰國時期,根本沒有呆太長的時間。那時候的鬼殺隊,還沒學會呼吸法,未凪不想過多的改變歷史,便只留下了能讓鬼喪命的毒素。
這樣一來,力氣偏弱的劍士也可以像蝴蝶忍一樣,用紫藤花毒來彌補自身不足,減低鬼殺隊的死亡率。
而教導鬼殺隊呼吸法的緣一,當時只有十歲。未凪沒辦法待太長的時間,沒辦法看著緣一成長,甚至是在不久前知道,緣一用的日輪刀,是黑色的。
鍛刀村的小鐵讓隱把信送了過來,說藏在機關人偶緣一零式體內的那把日輪刀,是一把黑色的刀。
信中大肆贊揚了當初制作這把刀的人的工藝如何高超,如何專注,讓打磨這把刀的人受益匪淺,省略這些部分之後,剩下的內容就只有這把刀的顏色,還有上面刻的字。
刀上沒有任何人的姓名,沒有刀匠的,也沒有持刀人的,只有一個「滅」字。
黑得仿若黑曜石般的日輪刀神奇又美麗。
未凪家的演練場只有一個,現在煉獄杏壽郎他們正在使用。一群人來不及等待,聽煉獄先生說完新秘技之後,紛紛期待他的成果。
人走之後,大廳變得空蕩蕩的。未凪一抬頭,看到炭治郎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
未凪:「?」
炭治郎率先提問:「未凪要單獨給我們特訓嗎?」
「……」未凪沉默了一會兒,「你們先跟著煉獄先生學習。」
她把這三位同期趕了過去。
單獨特訓當然有,但是現在並不適合。炭治郎他們三位的實力和未凪差得實在有些遠,除非學會怎麼開啟斑紋,還有通透世界,不然她的實力能在瞬間將他們擱倒在地。
原本未凪就並不擅長怎麼教導別人,之前教煉獄杏壽郎關於通透世界的事情時,也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她簡單粗暴地把煉獄先生打得虛脫,讓他不甘又執著地重復失敗。
若是換成意志不堅定的人,早就因此而對自己失去信心。也就只有煉獄先生,會不厭其煩地配合未凪糟糕到底的教導。
煉獄先生真的太厲害了。
未凪暫時沒事做,她跟在炭治郎三人後面前往演練場。當他們抵達的時候,演練場的比試已經開始了,是風柱先生和煉獄先生的對決,用的是木刀。
兩位柱的實力相當,打起來也更加激烈。未凪在外面看了一會兒,然後發現這兩人打得上頭,斑紋浮現,速度更快了。
炭治郎三人的實力和柱們相差得有些遠,看到柱之間的對決,震驚地下巴差點落地。
伊之助躍躍欲試,周身圍繞著小花,他似乎很開心,並且想要嘗試。
善逸拉住了這個笨蛋。
「笨蛋!」善逸毫不留情地罵他,「不要腦袋發熱就湊上去啊,會被打飛啊!」
「哦哦哦哦好厲害!」伊之助根本不聽他的話。
善逸好累哦。
炭治郎注意到柱臉上的斑紋。
「未凪,他們臉上的那些是……」
「是斑紋。」未凪平靜地回答。
「斑紋?」
「嗯。」
這段對話之後,未凪未能保持冷靜,三雙眼睛炙熱地盯著她看,她偏過頭,炭治郎眼眸發亮,炯炯有神。
「請務必告訴我們『斑紋』的事情!」
「嗯……」未凪沉默了一陣,試圖組織語言,用簡單易懂的話把它解釋了一遍,「就是能讓自身實力翻倍的一種秘技。」
「嗯嗯!」然後呢?
「開啟的時候,身體會像發燒一樣,體溫上升。」
未凪一邊說一邊看那邊的打鬥。
兩人打得有些厲害,演練場損壞了不少地方。她一點都不心疼,還在考慮把演練場做成露天的可能性。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轉了一圈,拋到腦後。
如果是露天的演練場,處理起來會麻煩,畢竟天氣多變,指不定什麼時候會下雨下雪。雖然未凪不需要擔心演練場的木板會進水的問題,但是她擔心下雨天不能使用演練場。
畢竟雨天地滑,這一點未凪還是知道的。
炭治郎三人認真地聽未凪說關於斑紋的事。
她講完之後,風柱和炎柱的比試依舊膠著,暫時分不出勝負。煉獄先生暫時沒有使用通透世界的意思,大概是還沒到那個地步吧。
未凪掃了一眼,轉頭看向炭治郎。
「日輪刀。」
炭治郎不明所以,卻還是乖巧地把腰間上的日輪刀解了下來,放到未凪手上。
黑發蜜眸的少女抽出炭治郎的刀。
炭治郎的刀果然是黑色的,這種黑色很明顯,比未凪的那把要深得多。未凪揮了揮,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黑色的刀在刀匠村有記錄,炭治郎並不是唯一一位。不過黑得像黑曜石一樣的刀,也十分少見。
比她的好看多了。
想和炭治郎換刀。
未凪把炭治郎的刀放回刀鞘中,還了給他。炭治郎接了回去,疑惑地問:「我的日輪刀有什麼問題嗎?」
她把自己的刀拿了出來。
「新做的刀變成黑色的。」
未凪的刀,炭治郎是見過的,印像很深。畢竟那麼美麗的金色十分少見,那抹金色像極了秋收時金燦燦的麥田,溫暖又不刺眼,華麗又充滿美感。
沒想到那樣漂亮的刀再也見不到了,而未凪的新刀竟然會變換顏色。
「原來如此……未凪是想問關於黑色日輪刀的事情嗎?」
未凪搖了搖頭。
「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她回答,「想起你的刀也是黑色的,所以在思考一個問題。」
未凪難得地說了比較長的句子。
「和我有關?」
她點了點頭。
「日輪刀的顏色和呼吸法有關。」未凪的視線再次落在自己的日輪刀上,刀身泛著淺淺的紅色,不仔細看,根本很難發現。
新刀顏色不純粹,看起來好看是好看,不過要是讓未凪選的話,她大概會選擇一把純黑色的刀。
「嗯,這個我知道。」
「你沒有想過,水之呼吸法不適合你嗎?」
「啊……」灶門炭治郎,瞬間想到了那田蜘蛛山時候,突然轉換成的火之神樂。
很明顯與炎柱先生的炎之呼吸法不同,灶門炭治郎第一次使用出來,便得到了它的名字。
火之神樂,火之呼吸法。
名字上與炎之呼吸十分相似,但是的確是不同的存在。灶門炭治郎想了很久,都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別出現。畢竟炎和火,在字面上的意義是一樣的。
然而可惜的是,明明這個呼吸法是當初父親死之前教給他的,灶門炭治郎卻找不到相關的記錄,好像它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炭治郎和未凪說起了這個呼吸法的事情,黑發蜜眸的少女認真地聽。
「會不會是,它不叫『火之呼吸』?」
「是有這個可能……」炭治郎糾結地回答,「但是連最接近的炎柱先生,也沒有見過關於這個呼吸法的記錄。」
「等煉獄先生和不死川先生打完,我們來比試一下。」
未凪打算把炭治郎說的呼吸法一起學過來,這樣才能體驗到炭治郎說的那個呼吸法到底是什麼樣的。
煉獄杏壽郎和不死川實彌的打鬥已經到了尾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兩人身上。他們持續的時間稍微有些長了,雖然木刀並不會真正的讓人流血,卻還是會讓人感受到疼痛。
而且用力過猛的話,肌肉是會腫的。
炎柱先生和風柱先生比試的時候,壓根沒打算留情,兩人外露的皮膚有不少木刀狠狠撞上的紅痕,就連雙方的臉上,都有木刀印子。
「哦?他們動真格了。」宇髓天元十分確定。
連斑紋都用出來了,不是動真格是什麼呢,兩人打起來根本看不到旁人,越戰越猛,眼裡燃燒的都是熊熊的戰意。
因著是木刀,傷得再重也死不了,其他的柱在一旁討論兩人的實力,以音柱先生和蛇柱先生為最,他們談論起來的時候,根本不當那兩人是自己的同伴,嘴上毫不留情。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煉獄杏壽郎的不同之處。
「煉獄速度怎麼更快了?」宇髓天元有些疑惑,怎麼打著打著,速度還能更上一層樓呢?
他仔細地看了一下,推翻之前的結論。
不是煉獄杏壽郎的速度變快了,也不是不死川實彌的速度變慢了,兩人還是那樣的快,那樣的毫不留情。
「是預判。」未凪在一旁回答,她平靜地解釋,「煉獄先生開啟了通透世界。」
「通透世界能讓人看清楚對手的肌理走向,從而發現對方下一步到底要做什麼。」
「而你們要學的,就是通透世界。」
第92章
鬼殺隊的柱是萬裡挑一的天才,他們的實力相較普通的劍士要強許多, 教導起來根本不用費心費力。
煉獄杏壽郎是個好老師, 而且音量大, 整個演練場都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和未凪形成鮮明的對比。
炎柱先生在後面,借著通透世界的預判,在後期幾乎全程將風柱先生壓著打。未凪說出秘技的名字和解釋了一番後, 幾位柱看得更認真了。
新的秘技學起來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未凪看了一會兒, 就任由他們發揮。
府邸的主人像往常一樣,作息沒有作出任何改變。第二天,狐之助過來喊她起床。未凪在床上發呆了一小會兒, 回過神來, 狐之助已經替審神者大人找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小狐狸閑不住, 未凪穿衣服的時候,他還上躥下跳幫忙,外套上的蝴蝶結便是狐之助幫忙系上的。
穿好衣服,未凪終於精神起來,她一邊出門, 一邊問狐之助:「其他人呢,起床了嗎?」
狐之助在未凪脖頸處窩著, 尾巴一甩一甩地垂下。
「您是指鬼殺隊那些柱嗎?他們一夜沒睡,還在演練場裡。」
未凪前往餐廳的腳步一頓, 拐向另一個方向。
「但是您不用太擔心!」狐之助接著說道, 「我讓女僕們輪值守著, 一旦出現意外便會及時通知您。」
結果輪值女僕倒是沒用上,雖然演練場一直傳來讓人牙疼的聲音,但是好歹沒有出現過得讓未凪出面的情況。審神者大人安心地睡了一夜,狐之助也不希望她起床看到鬼殺隊的那群人躺在床上傷個半死。
鬼和鬼殺隊兩方對峙的形勢暫且不算緊張,鬼方似乎在有意識的縮減活動次數。不過鬼殺隊的人都覺得鬼舞辻無慘在蓄力,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來一次大規模的行動。
為了避免措手不及的情況出現,柱們紛紛努力鍛煉,哪怕提前一分一秒,學會也好。
未凪過去的時候,幾位柱,再加上通宵的炭治郎三人,總共有三位學會了通透世界。
三人中的煉獄杏壽郎是在未凪的逼迫下學會的,之後是時透無一郎。年紀最小的少年只花了兩個月便成為了柱,他的天賦可見一斑,屬於在場最強的一位。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第三位學會通透世界的,不是柱中的某位,而是灶門炭治郎。
灶門炭治郎是一個十分有趣的人。
他的實力是在實戰中成長的,被壓著打的時候也會進步。若不是身體發出疲憊不堪的聲音,灶門炭治郎可能會爬得比想像中的高。
未凪出現時,灶門炭治郎剛學會通透世界,一群還沒在摸索當中的柱圍在新劍士的旁邊,完全看不出他究竟有什麼不同。
簡單地說,就是有些不服氣。
時透無一郎就算了,雖然是年紀最小的,但是他可是公認的天才,實力強大的柱。
可灶門炭治郎算什麼呢?訓練了兩年的時間,前段時間才剛學會「全集中呼吸」。另一方面,他在實戰中進步速度又很快,那田蜘蛛山之後,明明還弱得不行,這才多久呢,炭治郎的速度和力度都更上一層樓。
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個小怪物啊。
「早上好,未凪!」熬了一夜的炎柱先生不見疲態,捕捉到未凪的身影,音量頗大的與她打招呼。
「早上好,煉獄先生。」
未凪回話。
柱們好像沒有想要休息的意思,就連學會了通透世界的時透無一郎和灶門炭治郎也沒想離開。他們把自己開啟通透世界時的感覺說了出來,未凪在一旁聽,偏過頭和狐之助說話。
「讓人把早餐送到這裡來。」
「領命。」狐之助從審神者大人身上躍下。
未凪的到來暫時讓他們停止切磋,一群人在演練場用過早餐,又繼續精神抖擻地討論比試。
偌大的演練場被分成好幾塊,雖然地方不算小,但是打起來還是會有些限制。未凪沒有插手太多,只是和煉獄先生稍微說了一下,今天就不要再熬夜了。
煉獄杏壽郎心裡有數,再激動也不能連熬兩天。入夜的時候,一群人還想繼續打,未凪毫不猶豫地寫信向主公大人投訴。
這個時候就應該告狀,畢竟只有主公大人才能把這群柱鎮住。
這樣過了好幾天,該學的都學會了,學不會的也沒辦法勉強。
蝴蝶忍是唯一一位,沒辦法學會斑紋和通透世界的柱。她的實力在柱中可以說是倒數,雖然速度快,身體也十分的靈活,但是卻缺少相應的力氣。
同為女性柱,甘露寺蜜璃的腕力比蝴蝶忍要強得多,蝴蝶忍本身便不是適合拿劍的人。
在最開始加入鬼殺隊的時候,岩柱悲鳴嶼行冥便提醒過她。
蝴蝶忍的體格小,力氣小,沒有成為劍士的潛質。她比普通劍士更好的一點是,她還能學會呼吸法,還有一些天賦能使用適合自己的招式。
為了殺鬼,剩余的時間放在了研制紫藤花毒上。
就算她用再多的時間,也沒辦法彌補天賦上的不足。
蝴蝶忍學不會如何開啟斑紋,也學不會通透世界。學會通透世界的同伴熱心地想幫蝴蝶忍的忙,她笑了笑,謝絕他們的幫助。
其他人因為困意被未凪趕去睡覺,蝴蝶忍落在後面,未凪見她不困,特意留下來等她。
小巧可愛的蟲柱小姐若是普通的生活,普通的成長,一定十分受歡迎的吧。黑發紫眸的少女長得可愛,笑容甜美,還有制藥上的天賦,也相當的溫柔。
可惜的是,因為某些變故,她孤身一人,將美好的時光貢獻給藏匿在普通人身後的戰場。
未凪跟在蝴蝶忍旁邊一言不發,蟲柱小姐先是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問她。
「未凪不回去嗎?」
不善言辭的未凪遲疑了一下,拉住蝴蝶忍的羽織。
蝴蝶忍的羽織上有脆弱得如同蝴蝶般的脈絡,飛舞起來時,像蝴蝶一樣。未凪之前從蝴蝶忍這裡收到的羽織風格和蟲柱小姐身上的這一件十分相似,不過比之要可愛得多。
蟲柱小姐的頭發上也別著一個巨大的蝴蝶發飾,走動的時候,兩片薄薄的「翅膀」也會跟著抖動。
未凪不說話跟著她的時候,視線剛好落在蝴蝶忍頭發上的蝴蝶發飾上。
黑發蜜眸的女劍士比蟲柱小姐要高將近半個頭,剛巧能看到蟲柱小姐的發頂,甚至能看見上面可愛的小旋。
聽到蝴蝶忍的問話,未凪才回過神來,她不太禮貌地拉住了人家的羽織,被提醒之後,低聲道歉後放下手。
「蝴蝶小姐,要去泡溫泉嗎?」未凪問道。
這是她第二次發起邀請。
未凪本來想一塊邀請甘露寺蜜璃的,但是蝴蝶忍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蟲柱小姐看起來像是在笑著,但是流露出來的感覺不太對,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敏銳的炭治郎和善逸在離開的時候,也曾擔憂地回過頭來。
未凪不會時刻開啟炭治郎的嗅覺,自然沒辦法從味道那裡聞到蝴蝶忍此時的心情。但是她就是知道,蝴蝶忍心情不佳。
其實想想也知道,所有柱都能學會通透世界,炭治郎甚至連斑紋和通透世界一起學會,唯獨蝴蝶忍。
她非常努力,也能領悟到煉獄杏壽郎、時透無一郎說的話的含義,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就差那麼一點,她沒辦法突破身體的那堵牆。
蟲柱小姐竭盡全力地伸出手,也沒辦法推開限制她的牆。
「抱歉……今天不行,」蝴蝶忍露出笑容,拒絕未凪的邀請,「未凪可以去找甘露寺,她會很開心的。」
未凪沒強求,既然蝴蝶忍不喜歡泡溫泉,那就換一種方式好了。
表情變化極少的少女想了一會兒,最終挑選了合適的方式。
「吃飯嗎?」
話題跳躍得太快了,蝴蝶忍懵了一下,不由地發出疑惑的鼻音:「嗯?」
「或者甜點?」
「未凪……?」
「都試一下吧。」未凪作下決定。
無釐頭的對話結束,蝴蝶忍被未凪拉住手腕,往前走的時候,還在回想剛才的對話到底哪裡有問題。
好像只是眨個眼睛的功夫,她就跟不上節奏了。
未凪十分堅定地把她帶到廚房去。
廚房裡的人還在忙碌,一見到新家的雇主,紛紛忐忑地喊出未凪的名字。未凪占用了部分廚房,挑選了一些菜,一字排開放到案板上。
蝴蝶忍:「?」
「挑。」未凪說道。
這下,蝴蝶忍終於知道未凪到底在說什麼了,這孩子想給她下廚。
蝴蝶忍不想麻煩她。
「不用麻煩,我隨便吃點東西就行了。」
「不麻煩,」未凪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廚藝很好。」
蝴蝶忍哭笑不得:「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和未凪交流的時候,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情況。有時候蝴蝶忍會想,未凪給人的感覺,有點像富岡先生,但是卻不太一樣。
富岡先生呆起來,只會讓人生氣。但是未凪呆起來,卻十分可愛。
大概是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區別吧。
「我做的飯很好吃。」未凪再次說道,她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蝴蝶忍的頭。
兩人的立場似乎反了過來,年紀更小的未凪,此時像長輩一樣。
「吃好吃的東西,心情會更好。」
「你不要生氣,好嗎?」
第93章
未凪的手藝比蝴蝶忍想像中的要好得多。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做出來的食物美味得幾乎能讓人吞掉舌頭。蝴蝶忍捧著碗, 碗裡的湯熱氣騰騰, 白霧升起。
熱氣把她的眼睛薰得有些酸了。
蟲柱小姐低頭垂眸, 喝了一口湯。從未凪的方向往那邊看,只能看到嬌小的蟲柱小姐那狀似蝶羽的睫毛,輕輕地扇動。
「好吃嗎?」
「很好吃, 」蝴蝶忍抬頭,露出微笑, 「多謝款待。」她心情好多了。
或許美食有治愈人心的作用,蝴蝶忍的心情平靜下來。一直壓抑著的憤怒像被水澆滅一樣,開始恢復往日的平靜。
「回去吧。」
「好。」
吃飽喝足之後, 就是睡覺的時間。蝴蝶忍的房間和未凪的房間是在同一層, 不過兩人的房間隔得有些遠, 未凪把蟲柱小姐送回房間之後,才自己回房。
未凪洗完澡之後出來,直接朝著書房走去。
她的書房離房間不算遠,出發的路上,遇到了還沒睡著的炭治郎。
灶門炭治郎遠遠地看到未凪, 開心地和她打招呼。
「晚上好,未凪。」
戴著日輪花紙耳飾的劍士笑容燦爛, 他穿著狐之助准備好的睡衣,頭發上還有洗澡之後附帶的水氣。
未凪停下來, 她偏過頭, 腦海裡想的是今天白天見到的炭治郎的斑紋。
炭治郎斑紋的位置幾乎和緣一的一模一樣,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顏色,同樣的模樣,若不是模樣差別甚遠,未凪還會恍惚地將他當作戰國時遇到的那孩子。
那孩子的頭發比炭治郎的長,被未凪教導著,已經學會了在起床之後,給自己利落地扎了小馬尾。
當然,他偶爾也會拿著發帶過來,直直地盯著她,想讓她幫忙扎頭發。
「炭治郎,晚上好,」回憶不過瞬間,未凪面色不改地和炭治郎打招呼,「睡不著?」
炭治郎曲起手指,撓了撓臉頰。
「也不是……只是有些激動。」
這兩天,灶門炭治郎有幸和柱們一起修煉。鬼殺隊的柱十分的厲害,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能和這麼厲害的角色一起比試。
不同於善逸又驚又嚇,也與伊之助戰意滿滿不同,炭治郎虛心受教,所有人都是他的前輩。
新劍士的姿態認真又刻苦,不少柱們對他改觀。實際上,好幾位柱是不喜歡灶門炭治郎的,主要原因是他那變成了鬼的妹妹。
炎柱煉獄杏壽郎大約是水柱富岡義勇之後,第二位承認灶門禰豆子的柱,畢竟他也曾見過禰豆子為保護人類而奮戰的身影,還因為這件事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這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保護人類的鬼。
雖然有兩位柱的擔保,但是在其他人見到之前,大約也是保持著半信半疑的心態與炭治郎相處。
然而,新劍士的攻略力太強了,幾乎沒有人能拒絕他那雙閃亮亮的眼睛。
這家伙,怎麼和煉獄這麼像啊!
眼眸閃亮的少年劍士一想到自己得到了柱的指導,聲色也亮了不少。
「能和各位柱一起鍛煉,我真是太幸運了!」
不僅如此。
「而且還學會了未凪你教的兩個新秘技……」炭治郎再次撓了撓臉頰,「謝謝你,未凪。」
「不用謝,」未凪回答,「快去睡,明天教我火之呼吸法。」
「啊、好的!」
炭治郎被未凪趕回房間睡覺。
兩天兩夜沒睡,這群人是真的不要命。未凪唯恐再出現一次像炭治郎這樣,因為太過亢奮睡不著的情況,暫時沒去書房,而是十分認真地巡邏了一遍,甚至用上了善逸的聽覺。
善逸的這項技能,未凪用的次數十分少,主要是聲音太吵不太好,平時微弱的呼吸驟然放大,令人難以忍受。
未凪只用了一會兒,確認其他人沒有跑出來之後,才安心地進入了書房。
狐之助在書房裡等著,他把未凪需要看的東西分類好,在桌上放著。
小狐狸最近沒事做,竟然教導小狐丸進行財物管理。簡單的說,是拿了些小錢讓小狐丸嘗試著做些小生意。要做這些事情,必須由審神者大人先過目,如果她不同意,那麼便沒有進行的必要。
未凪看了下,大多數都是些小買賣。
「沒關系,不要做太大,及時抽手。」她叮囑道。
「好的。」狐之助乖巧地應聲。
之後也沒有什麼值得繼續看的東西,狐之助窩在未凪的懷裡,未凪一下又一下地翻開最近送上來的報告,她把重要的部分挑出來。
最近沒有需要做的事情,未凪在家裡窩得骨頭犯懶,尤其是新府邸,被狐之助打理得井井有條,仿佛回到了本丸時休閑的日子。
未凪不想寫報告,她推了推資料,低頭看狐之助。
「寫報告。」
狐之助:「……」
小狐狸誇張地嘆了口氣,他抬了抬自己的尾巴,安慰般地落到審神者大人的手上。
「大人,我和您的字跡不同,您忘了嗎?」
當然沒忘。
在本丸的時候,未凪可以囂張地讓狐之助代筆,就算字跡不同,只要簽名上落下了未凪本人的靈力印記,能生效就行了。但是在這裡不行,狐之助本來就夠特別了,現在還會寫字,未免太出格了些。
鬼殺隊的主公就算知道了,或許也不會說什麼,不過狐之助並不建議審神者大人偷這個懶。
畢竟她最近無聊得快長蟲了。
「……」未凪與狐之助對視,小狐狸毫無退讓之意,尾巴還一掃一掃,十分囂張。
未凪敗下陣來。
她只能自己寫字了。
報告寫完,夜已經深了。未凪把幾張紙折好,放入信封中。狐之助接過信,牙齒輕輕一咬,叼在嘴上。
「快去快回。」未凪拍了拍狐之助的背部。
小狐狸點點頭,飛快地往鳥屋的方向跑去。
未凪從書房走出來。
月上中天,行廊旁有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色。銀霜灑落,窗台上的鐵泛著淺淺的銀色。未凪伸手一摸,月色悄然躍到指尖上。
她回房的路上遇到了時透無一郎。
未凪記得,霞柱時透無一郎的記憶出現了問題,他記憶力相當差,今天說過的內容,見過的人,可能明天就能忘記。
鬼殺隊裡有三位撲克臉,柱中占了兩位,富岡義勇是性格使然,而時透無一郎,是因為沒有記憶,所以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因為不記得事情,所以很多時候,說話十分氣人,脾氣相當好的灶門炭治郎也被氣過幾次。
不僅是自身氣人,連他養的那只烏鴉也相當高傲,目中無人。未凪上次去鳥屋,就看到她家的鎹鴉毫不猶豫地把時透無一郎的那只雌鴉壓著打了一頓,小雌鴉被啄掉幾根柔順的毛發,氣得嘎嘎叫。
「啊……」未凪見到時透無一郎,發出一個單音。那孩子敏銳地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年紀最小的柱身高和未凪差不多,兩人高度相當,未凪比他要高一丟丟。
眼眸仿佛蒙了一層霧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未凪,他身上穿著與其他人一樣的同款睡衣,順滑地長發藏進衣服裡。
看起來像剛睡醒,還在迷糊當中。
未凪很快明白了時透無一郎目前的狀況,結合他記憶力不太好的特征,很容易便推測出來。
「時透,迷路了?」未凪問他。
時透無一郎點了點頭。
未凪家的客房,房門都是一樣的,上面也沒有寫出每個人的名字,時透無一郎起夜,回來的路上突然就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房間了。
為了避免打擾到其他睡著的人,時透無一郎放棄了一間間去敲門的選擇,而是在周圍徘徊。
在未凪碰到他之前,時透無一郎已經在外面走了好幾圈,時長大約超過了半個小時。
「跟我來,我帶你回去。」未凪回想當時安排的房間。
是小狐丸安排的,小狐丸安排完之後,還把示意圖拿給未凪看了一眼。未凪只是禮貌性的看了一下,讓小狐丸以後自己作下決定。
也好在當時小狐丸過來報告,不然未凪也不清楚,時透無一郎到底住的是哪個房間。
她把迷路的霞柱弟弟帶到他的房間,那孩子聲音冷淡地朝未凪道謝。
「謝謝。」
雖然時透無一郎記不住事,卻也不是沒有禮貌的孩子。有了這次的交集,時透無一郎終於把之前想問的事情問了出口。
「我是不是見過你?」撲克臉的孩子有些迷茫地提問。
「嗯,以前見過。」未凪回答他,她本來不想說太多,但是看時透無一郎似乎想知道,便仔細地說了出來。
「是我加入鬼殺隊之前的事情……」
未凪說完之後,時透無一郎想了半天,終於把這個記憶找了出來。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當時時透無一郎中了毒,受了重傷。
那時候有個不是隱的人救了他,但是兩人是怎麼遇到的,他一點頭緒都沒有,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把人類錯當成鬼,差點把她砍了。
「……」時透無一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遲來的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未凪回答,她想了想,抬手把時透無一郎那撮衣領中的長發撥了出來,「回去睡吧。」
第94章
睡了一覺之後, 第二天醒來, 所有人都神清氣爽。學會了通透世界的柱互相練習, 沒學會的繼續對打。蝴蝶忍放棄繼續訓練,其他柱好奇的問過之後, 還沒有勸她。
實際上柱們,在柱合會議之後是有一個短暫的交流時間的, 他們一般是用來相互演練,就連水柱富岡義勇這樣獨來獨往的柱,也會參加。
但是蝴蝶忍很快拒絕了這項行動。
大部分柱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不過, 未凪是知道的。因著蝴蝶忍昨晚的情況, 她直接把實驗室空了出來, 暫時交給蟲柱小姐使用。
未凪准備的實驗室裡,什麼材料都有, 器皿齊全。裡面甚至還有未凪平時無事來制作的紫藤花毒液,她把對惡鬼生效的部分提取出來。
實驗對像是未凪自己, 她鬼化之後的血液和作為人類時完全不同,未凪可以大膽地用它來做實驗數據。
沒有上弦之鬼,她自己也可以,畢竟是模擬的上弦之一的體質。
也是之前沒想到,不然的話,未凪大概會把自己鬼化的手切下來, 送給蝴蝶忍使用。
其他人在演練場訓練, 未凪則是陪著蝴蝶忍窩在實驗室。
蟲柱小姐沒忍住, 問她:「未凪不去演練場看嗎?」
使用演練場的可是柱, 他們的實力,相較前兩天,進步顯眼。如果說蝴蝶忍在昨天還能依靠速度躲開攻擊,而現在,她的優勢已經不夠看了。
與其去做無用的訓練,倒不如繼續做自己擅長的事情。
「沒關系。」未凪認真地回答,她低頭晃了晃手裡的試管,裡面裝著濃郁的紫藤花毒液。
未凪知道蝴蝶忍在擔心什麼,左右不過是沒有未凪在一旁看著,很有可能會打得厲害,不僅人會受傷,甚至還會破壞掉演練場。
第一天時,未凪當然也有過這樣的擔心。畢竟這個世界上的主流可沒有呼吸法,也不會有那麼多帶刀的奇怪劍士。
她擔心在這裡聘請的女僕們會因此害怕或者報警,觀察了兩天之後,發現這裡的女僕,采用的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態度。
狐之助聘請的僕從們,比未凪想像中的更敬業。
「我讓狐之助看著,不會有事的。」未凪篤定地說道,她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小心翼翼地沾一滴毒液,放到玻璃片上,推到蝴蝶忍旁邊,「試試。」
「謝謝。」
兩位黑發的女劍士在忘我的研究,演練場那邊的行動也逐漸到了尾聲。有好幾位柱學會之後,就想回去自己負責的區域。
特意點名水柱富岡義勇,風柱不死川實彌,這兩人幾乎一刻都不想等,學會之後就想回去工作。
沒人能阻攔得下工作認真負責的人,也沒有人想把他們攔下來。
倒是他們還算有禮貌,離開之前懂得和主人家說一聲。未凪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讓狐之助帶他們去鳥屋找自己的鎹鴉。
女僕們早就准備好行囊,把水柱與風柱兩人的物品裝好,甚至還准備了出行用的食盒。
風柱不死川實彌先生的臉上有許多疤痕,外露的手臂上也有很多。他看著凶,但是卻是柱裡不好好穿衣服的人之一,尤其是胸前的衣服,拉得很低,露出上面的傷痕。
未凪偶爾也會思考,為什麼風柱先生會這麼穿。
不過看看音柱先生和岩柱先生,她便理解了。
大概是個人愛好吧。
例如露出癖什麼的。
這樣凶狠又露出的風柱先生,在禮貌上居然十分有常識。他不僅向女僕姐姐們道謝,還認認真真地朝未凪道謝。
水柱富岡義勇先生慢了一拍,兩人對教導他們的未凪十分感激。
雖然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
兩人走了之後,岩柱先生也提出了辭呈。高大的目盲僧人這幾天,遇到未凪就會和她聊關於鬼殺隊的事。
岩柱先生是年紀最大的柱,也是唯一一位,超過了25歲,還開啟了斑紋的柱。
因著這位先生的年紀獨特,未凪最近留意他的次數便多了起來。
岩柱先生看著目盲,但是對視線的感知能力還是很強的,他知道未凪在看他。那位年幼又厲害的孩子擔心著開啟斑紋的他,這讓悲鳴嶼行冥忍不住落下淚了。
啊……這是個多麼善良又柔軟的好孩子……
這麼小的孩子,本來應該窩在家裡人的懷裡撒嬌,和香奈惠、忍何其相似。
這個世界太殘酷了,就連這麼小的孩子,也要為未來努力戰鬥。
岩柱先生在走之前,還特意提醒了未凪。
鬼方雖然沒有特別大的行動,但是岩柱先生和鬼殺隊的主公,一致認為,他們一定會對未凪采有行動。
畢竟連灶門炭治郎,也被鬼們留意追殺,而單殺了上弦之五的未凪,也逃不了被追殺的命。
他讓未凪最近出門的時候小心些,不要太過大意。年輕人有實力是好事,但是架不住鬼舞辻無慘這個鬼王,只會躲在暗處。
說不定會針對未凪使用什麼計謀。
「謝謝您的提醒,」未凪回答道,「請您一路小心。」
她送別了這位柱。
今日之後,還有幾位柱留了下來,估摸著明天就會回去自己負責的領域。當天晚上,甘露寺蜜璃在晚飯過後,依依不舍地對未凪說,她明天也要離開了。
粉綠色長發的少女不舍得可愛的小姑娘,她捧著臉,綠色的眼眸彎了彎。
「我聽狐之助先生說演練場旁邊有溫泉,」甘露寺蜜璃激動起來,「小凪,我們去泡溫泉吧!」
「好。」
和喜歡的孩子一起泡溫泉,實在是太開心了,甘露寺蜜璃不僅邀請了未凪,還邀請蝴蝶忍。蝴蝶忍最近心情不錯,研究進展順利,空出一些時間陪甘露寺蜜璃玩,還是可以的。
三人結伴去溫泉池,偶遇了炭治郎三人。
一聽到漂亮的女孩子們要去泡溫泉,我妻善逸飛快地打起精神,心思活絡地慫恿炭治郎和伊之助。
「炭治郎,伊之助,我們也一起去泡溫泉吧!」
炭治郎不知道我妻善逸的邪惡用心,開心地答應同伴的邀請。
相比之下,伊之助要不配合得多,他凶狠地問:「啊?什麼溫泉?」
自小從山裡長大,並且是被野豬撫養成人的伊之助根本不知道溫泉是什麼。
炭治郎好心地替他解釋一番,伊之助皺起了眉。
「泡溫泉?那有什麼用。」
「要說有什麼用啊……」炭治郎一愣,隨後笑笑,「可以放松身體,睡覺的時候也會睡得更舒服哦。」
這點作用,伊之助才不屑呢。他哼了一口氣,拒絕了。
「不去,又不能增加實力。」
善逸在旁邊幽幽地說:「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啊,伊之助。」
伊之助被唬住,立馬改口:「修行?早說啊!那快走啊!」他反過來拉住炭治郎的衣袖。
炭治郎:「誒……等等,伊之助,我們要先回去拿衣服。」
「麻煩。」伊之助嘀咕道。
他們回去收拾衣服的時候,炭治郎還邀請了煉獄杏壽郎和時透無一郎,時透無一郎一如既往地忽視了這群人,煉獄杏壽郎拒絕了邀請。
過去的只有他們這三位。
未凪家的溫泉湯分為男湯和女湯,就連更衣室也不一樣。
善逸還以為是混浴,一看到兩邊門簾寫著的大字,失望得五體投地。
「怎麼會這樣……」他流下不甘的淚水。
不能和美少女一起泡澡,只能聽旁邊女湯池女孩子們說話的聲音。善逸悶悶不樂地下水,池邊,炭治郎還在勸伊之助把野豬頭套摘下來。
炭治郎太麻煩了,伊之助被他說得沒辦法,只好把野豬頭套一摘,放到旁邊去。
……其實,也不是沒有美少女的。
善逸直直地盯著伊之助那張屬於美少女的臉。
伊之助的臉長得十分好看,如果不看他的肌肉,光是看他的臉,一百個人之中,絕對有九十九個,會覺得他是個女孩子。
精致的長相卻被伊之助的表情糟蹋,這家伙全然不顧自己的臉長得好看,顏藝起來比善逸還要可怕。善逸每次看到伊之助的臉,都會有一種幻想破滅的感覺。
伊之助的身上有不少腱子肉,肌肉硬邦邦的,一看就是個猛男。
猛男頭上長著一張足以色|誘普通男性的漂亮臉蛋。
而這位糟蹋臉蛋的猛男,聽過炭治郎的教訓之後,毫不猶豫地在水邊脫掉身上的衣服,高高躍起,一跳跳入溫泉池中。
池子的水花被激起,濺了善逸一臉熱水。
善逸面癱著臉,把臉上的水擦干淨,他頭發也變濕了,水珠順著發絲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炭治郎還在岸邊嘆著氣,說起伊之助時,像操心的老媽子。
「伊之助,不可以這樣哦……」
「哈?這樣是哪樣啊?」伊之助一邊說,一邊朝善逸潑水。
善逸:「………………」
「真是的……伊之助,不要玩水啦。」
炭治郎勸說,結果被伊之助澆了一臉水。
「伊之助……」
「哈哈哈哈!」好好的泡溫泉,被伊之助弄成混戰。善逸再也忍不住,反正旁邊女湯什麼都聽不到,也沒有熱辣辣的女生話題,他干脆反潑伊之助一臉水。
「笨蛋!你以為我不會反擊嗎?!」
「可惡,紋逸!你給我等著!」
第95章
在未凪家的鍛煉終於告一段落, 該離開的人也該離開了。不過, 在音柱宇髓天元離開之前, 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音柱先生負責的區域,有一個遠近馳名的花街吉原。認真負責的音柱先生充當過客人, 進去花街調查過,但是沒有查到什麼消息。
然而這種不見天日, 只會在晚上做生意的地方,實在太適合被鬼用作隱藏基地了。
而且花街是有「抽足」這樣的說法存在的。
也就是說,不管是鬼吃人, 還是逃跑, 只要偽造證據, 就能完全變成「抽足」,和沒有錢的男人逃跑私奔的事情。
花街的「抽足」事件層出不窮, 總有人會被所謂的「愛情」蒙蔽雙眼,不顧一切地和男人私奔, 然後被老鴇的人抓回來。
當然,也不是不存在能成功逃跑的人的,只是這樣的人少之又少。
近期,吉原花街的「抽足」事件變多,負責這片區域的音柱宇髓天元早早地注意到這一點。他本身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便把自己的妻子派遣過去, 讓她們深入普通客人無法接觸的地方。
簡單的說, 便是把自己的老婆「賣」去花街。
順便一提, 音柱宇髓天元以前是忍者, 有三位美貌如花的老婆,重點,三位。
我妻善逸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不可能!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有三個老婆?!」金發的少年劍士一下子就打斷了宇髓天元的話,宇髓天元額頭冒出青筋。
「啊?!你有意見啊?!」音柱先生用比善逸更大的聲音吼回去。
「像你這樣的奇怪的人怎麼可能會有老婆?!而且是三個!這不可能!」
宇髓天元懶得和他廢話,拳頭握緊,一拳打中我妻善逸的肚子。
「嗚噗——」我妻善逸捂著肚子歪歪扭扭地倒下。
「好了,我繼續說。」宇髓天元冷酷地說道。
音柱先生有三位妻子,他的三位妻子和他一樣,都是優秀的忍者。因著她們有自保手段,而且定期和宇髓天元用烏鴉進行書信交流,所以他將妻子們送到吉原去,潛伏在三家有問題的屋裡。
這三家分別是「京極屋」,「時任屋」,以及「狄本屋」。
三家的抽足數量遠遠高於別家,音柱先生調查確認之後,讓三位妻子分別混入其中。
宇髓天元的三位妻子名字分別是須磨,槙於,雛鶴。須磨成功地打入了高層,混成了花魁。
然而,定期的聯絡中,須磨的信沒有送過來。
音柱先生作出判斷,剛好在未凪劍士的家裡,這裡的兩位柱是女性,剛好能幫上忙。
他有預感,吉原花街裡的鬼會是一條大魚。
於是,音柱先生把自己的調查說出來,希望蝴蝶忍或者甘露寺蜜璃能幫忙。當然,未凪也可以,這女孩長得漂亮,當成「貨物」被賣進去,不管是哪一家都會要的。
可是呢,音柱先生有三位老婆,他需要幾個幫手,好歹幫忙看一下老婆有沒有事。
善逸聽完之後,連忙爬起來,繼續吼宇髓天元。
「開什麼玩笑?你竟然想把小凪賣進花街?!你還是人嗎你!」
這個時候,我妻善逸根本想不起對面的是理應被尊敬的柱,他只想把宇髓天元狠狠打一頓。
惡魔!惡鬼!自己把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賣進吉原就算了,居然還打起了小凪的主意,不可原諒!!
「不要在我說話的時候插話啊!」宇髓天元再次伸出拳頭。
這次,善逸被打得直不起腰,倒在炭治郎身上。炭治郎安撫地摸了摸善逸的頭發,安慰他。
「善逸,你還好嗎?」炭治郎擔憂地問。
「……我……還……活著……」善逸回答。
音柱先生當然沒想過能讓兩位柱再加未凪能全部同意,她們也有需要做的事情,尤其是未凪,她現在的搭檔是煉獄杏壽郎。
如果讓煉獄杏壽郎一起過去,未免太顯眼了點。
畢竟炎柱先生,無論是發色還是音量,都驚人的特別。
同理,甘露寺蜜璃也是,她的發色太過獨特了,能瞬間吸引鬼的視線。畢竟像櫻餅一樣的發色真的太少見了,說不定還會嚇到普通人……
至於蝴蝶忍……
音柱先生的視線從甘露寺蜜璃,滑到蝴蝶忍的身上。黑發紫眸的蟲柱小姐彎彎眼眸,朝宇髓天元露出溫和的笑容。
蝴蝶忍這個身材,大概只能裝成孩子吧。
宇髓天元有些惋惜。
對面的蝴蝶忍似乎察覺到他的真實想法,笑容瞬間充滿了殺氣。
而理應最適合的未凪……
沒什麼表情的女劍士身上的貴氣幾乎溢滿出來,她的氣質和普通少女不一樣,一舉一動像被尺子量過一樣的標准。就連普普通通地坐下,腰也是直的。
好,首先排除大小姐。
不過,要是肯幫忙的話,這些也不是問題,畢竟宇髓天元會給她們一些偽裝,讓她們扮成合適的模樣,然後全都賣了。
「原來如此!」煉獄杏壽郎聽完宇髓天元的解釋,點點頭,「的確要好好調查一番!」
「花、花街啊,」甘露寺蜜璃捧著臉,「我還沒去過花街呢……那裡的花魁一定很漂亮吧!」
「但是,很抱歉,宇髓先生,」甘露寺蜜璃滿懷歉意地說道,「我負責的區域出了些小問題,不能幫上忙。」
蝴蝶忍也拒絕了宇髓天元的請求。
「蝶屋的幾位孩子也接收了新中毒的劍士,我需要回去。」
反正柱與柱之間是平等的,宇髓天元沒辦法要求同伴服從命令。既然兩位女性柱拒絕了,宇髓天元也只能找其他人了。
在未凪家裡,他能使得動的,在等級上只有炭治郎三人。
等等?三位……
宇髓天元的視線,落到了三位少年的臉上。
這三個孩子長得清秀,而且現在的年紀還在發育中,身高也適中。穿個女裝,稍微裝扮一下,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而且男孩子的話,雖然會有暴露的危險,但是也不用擔心額外的事情。
「喂,你們三個,沒被收為繼子吧?」
為了以防萬一,宇髓天元多問了一句。
炭治郎傻愣愣地回答:「繼子?沒有啊……」
雖然煉獄杏壽郎有想把炭治郎收為繼子的念頭,不過暫時還沒有向主公大人提出申請。
「很好,」宇髓天元露出笑容,看起來非常像狼外婆,充滿了奇妙的感覺,「就你們三個吧!」
第96章
被點名的三人一臉懵逼, 幾人面面相覷, 迷茫地問道:「我們三個能派上什麼用場?」
那當然是可以的,對音柱宇髓天元來說, 並不是問題。
「變裝!」音柱先生理直氣壯地回答,「只要作女裝打扮,完全沒問題!」
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有發育的居多。不過像未凪劍士這種類型倒是比較少見,蝴蝶忍這樣嬌小如孩童的亦不多。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宇髓天元認真地說道, 「穿女裝吧!少年們!」
炭治郎三人呆滯臉。
「……啊。」旁觀的未凪發出奇怪的感嘆。
來自長官的命令是絕對的, 作為柱的音柱宇髓天元先生,權限比炭治郎三人高得多。而且這三人並不是繼子, 自然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
反正是協助任務的一種類型,他們只需要服從就行了。
因著是任務,再加上奇妙的「想看」的心思,未凪讓狐之助幫忙准備炭治郎三人體型的女裝。衣服材料不需要太好, 普普通通就行, 以免吉原花街的老鴇看出不對勁來。
雖然只是暫時的潛入任務,好歹也得偽裝完全才行。
未凪不僅提供了衣服, 甚至還提供了化妝用的瓶瓶罐罐。宇髓天元自信一笑, 飛快地給三人化妝。
其他人在外面等著。
畢竟大家都很好奇啊!音柱先生的化妝技術是怎麼樣的呢?聽說忍者的變裝相當厲害, 通過簡單的化妝術, 還能變成另外一個人。
戀柱和蟲柱兩人暫時沒走, 打算先看過變裝之後, 再離開。
直男化妝只需要幾分鐘, 就算是變裝也一樣。不過這還是讓宇髓天元多花了一些時間,主要是伊之助不習慣臉上有東西,一直在抗拒。
「別動!」宇髓天元生氣地掰著伊之助的臉,「給我安靜點!」
「到底好了沒?」伊之助不耐煩地擺出凶狠的表情,「快一點啊!」
宇髓天元暴怒,毫不猶豫地一拳打上伊之助的腹部。
伊之助像之前的我妻善逸一樣,白著臉癱倒在地。
「不准擺出那樣的表情!」
其實伊之助的臉根本不需要變裝,這位總是戴著野豬頭套的少年長相精致,光是看臉,絕對會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可是伊之助這個人,聲音不僅粗,讓他偽聲,還假得要命。他滿身腱子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肌肉硬邦邦的,一摸,像石頭一樣。
也就只有這張臉能迷惑一下人了。
善逸和炭治郎兩人的聲音比較柔和,掐尖一些,雖然聽起來難聽了些,好歹也擁有雄雌莫辨的感覺。
宇髓天元也沒想過這三人能撐多久,總之,撐個一兩天,總可以的吧?
化完妝之後,宇髓天元把炭治郎三人趕去換衣服。換衣服的時候也跟打仗似的。
問題還是出在伊之助身上,這家伙是專門跟他對著干的嗎?!衣服不會穿就算了,穿好了還會扭來扭曲,東扯扯西扯扯,然後把兩條肌肉發達的小腿一露,從和服下擺伸了出來。
宇髓天元面無表情地踩上去。
「你這家伙,你干啥啊?!」
伊之助吃痛地收回腳之後,憤怒地罵他。
「不准把腿露出來!」宇髓天元說道,「女孩子不會長這麼發達的肌肉的,給我注意點!」
「嘖……」伊之助不爽地嘖聲,倒是沒繼續對罵。
三位假姑娘換好衣服,穿整齊之後,宇髓天元隨手給他們扎了幾個小辮。直男扎小辮,就像爹給親女兒扎頭發,同出一轍的糟糕。
伊之助抗拒扎頭發,宇髓天元隨他去,只要他安靜地待著不說話就行了,要求不高。
音柱先生把三人領到外間,去讓等在外面的幾人檢查。
拉開門的時候,宇髓天元首先走進去,炭治郎三人排著隊一個個走進來。
甘露寺蜜璃、蝴蝶忍、煉獄杏壽郎、伊黑小芭內以及未凪五人在喝茶吃蛋糕,一看到出現的三位少年,說笑的聲音立馬消失了。
戀柱小姐沒忍住,笑了出聲。
「噗。」
笑完之後,她肩膀抖動,雙手捂上自己笑得發燙的臉。
「抱歉。」
就連蝴蝶忍,也沒忍住,呼吸一窒。
「……真厲害啊。」她委婉地稱贊道。
炎柱先生倒是覺得沒有哪裡不對,他看到的是變裝的不同,面帶贊嘆地說道:「非常厲害!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相比之下,伊黑小芭內最為耿直。
毒舌的蛇柱先生毫不猶豫地說道:「這也太醜了,真的有人會買嗎?」
宇髓天元不擔心這個問題,他視線掃過旁邊的三位少年,笑了起來。
「沒關系,賣不出去就白送吧。」
善逸:「!!!」
真的有這麼醜嗎?!醜到賣不出去倒貼的地步?!可恨的是手裡沒有鏡子,不然善逸倒是想看一下,他到底被宇髓天元那家伙打扮成什麼模樣。
最後還是戀柱小姐解救了他們三位。
別的不說,這真的太醜了,香粉撲得特別的厚,炭治郎也就算了,畢竟他額頭上的疤需要遮擋。
甘露寺蜜璃是所有人中,屬性算是最普通、也是性格上最接近常人的女孩子。她讓未凪的人准備假發,首先將那三位孩子扎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放了下來。
三人中,長得最好看的是嘴平伊之助,他卸了妝之後,只要不擺出奇怪的表情,那張臉就是漂亮的女孩子。不管是頭發還是臉,都不需要變動。
戀柱小姐把卸妝後的嘴平伊之助放到一邊。
伊之助洗掉臉上的妝,安心了許多,連身上的衣服也不計較。他瞪了宇髓天元一眼,噔噔著跑到未凪身邊。
未凪留了甜點給他,伊之助吃相不太好,不過現在也沒有人打算教他,未凪還任勞任怨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半解放的伊之助開心地看另外兩位伙伴被折騰,他注意到我妻善逸的臉,嘴裡的蛋糕還沒吞進去,就開始含糊不清地嘲笑善逸。
「哈哈哈哈哈哈!」
我妻善逸現在有漂亮的小姐姐在幫他修眉化妝,才不會去理會伊之助呢。
甘露寺小姐真漂亮啊……頭發是奇妙的粉紅色,笑容甜美,人也溫柔。她靠得近時,善逸呼吸急促,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掉了,連臉上的表情也柔和得一塌糊塗。
就在我妻善逸陷入溫柔鄉的時候,一記冰冷的死亡視線,像蛇一樣黏膩地攀爬而來。善逸一個激靈,睜眼一看,不遠處的蛇柱伊黑小芭內用他的異色雙瞳,冷冷地盯著他看。
伊黑先生脖頸上纏繞著的蛇也在威脅般地吐出蛇信子。
「!!!」我妻善逸額上布滿冷汗,他正襟危坐,視線一直往下看著自己的手,不再隨便亂動。
柱也太可怕了吧?!總覺得再過不久就要被殺掉了啊!
「不要動哦。」甘露寺蜜璃溫柔地說道,替我妻善逸調整好假發的位置。
長長的金發從頭上垂了下來,充滿異域風情,意外的好看。甘露寺開心地拍著掌,笑容燦爛。
「小凪小忍,你們快看!」戀柱小姐開心地朝兩位友人邀功,「怎麼樣?」
我妻善逸怯生生地抬起頭,藏在厚厚額發下面的眼眸水汪汪,像小鹿一樣。
「很厲害。」蝴蝶忍真情實感地稱贊。
「嗯。」未凪附和道。
就連宇髓天元也挑不出錯處,這樣的我妻善逸的確比之前的裝扮要正常好看許多,別說賣不賣得出去了,可能還會被爭搶。
這樣也有挑選店家的權利,畢竟宇髓天元只想把他們三位送到那三家屋中去。
剩下的只有灶門炭治郎了,那孩子臉上的疤是個問題,不過也不一定需要像我妻善逸一樣,戴上假發遮掩才行。
炭治郎本身是有劉海的,不過他的劉海特別短,看起來十分有精神。不過對女孩子來說並不適合。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宇髓天元不僅給炭治郎的額發扎起小辮,還給他臉上糊一層厚厚的香粉。
不然沒辦法遮住他額頭上的疤痕。
給炭治郎化妝的時間最長,幾人無聊的等待,連伊之助也吃飽了,在一旁癱著打飽嗝。畢竟他臉上不帶妝,可以隨便吃點什麼東西,但是善逸不行,他連捂臉的動作都不可以做,不然會破壞掉臉上的妝容。
未凪這次靠得比較近,仔細地看甘露寺蜜璃替炭治郎上妝。
炭治郎本人的長相十分清秀,他是個漂亮的少年,而且發育還沒有完全,還是個小孩子,甚至比未凪要矮上一些。
他乖巧地揚起頭,任由甘露寺蜜璃,在他額上疤痕的位置,畫一朵漂亮的花。
三人當中,善逸長得最英氣,不戴假發便會看起來十分奇怪,但是炭治郎和伊之助短發也可以。甘露寺蜜璃稍微梳理了一下炭治郎的頭發,疑惑地捧著他的發尾。
「你的頭發是自己修剪的嗎?」
「啊……是的!」炭治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不僅是炭治郎自己修的,還是用小刀直接上手,所以比一般人的頭發更亂,翹起來的部分也更多。
未凪聽著,反手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她頭發一直在長長,大多數時候是狐之助幫忙修剪的,小狐狸的手藝不錯,至少能讓未凪看起來干干淨淨的。
「狐之助,」未凪側過頭,輕聲和狐之助說話,「你去幫蜜璃,替炭治郎修剪頭發。」
「好的!」狐之助閑了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他開心地回答,「包在我身上!」
第97章
狐之助在一群人的圍觀下順利幫炭治郎修剪好頭發。小狐狸根本不需要用簡單, 他的利爪一伸, 從容愉快地幫炭治郎修好亂七八糟的發尾。
不過這樣一來,炭治郎的頭發, 對於女孩子來說,似乎有點短過頭了。
我妻善逸在一旁叫囂,他頂著一頭長發,被旁邊的伊之助肆意嘲笑,憤憤地要求炭治郎也要戴假發。
「炭治郎!炭治郎也要戴假發!」
上完妝, 額角畫著花的溫柔少年偏過頭。
戀柱小姐的手藝將少年人的棱角磨平, 加上炭治郎本身的溫柔氣質,看起來像大姐姐一樣好看。
善逸:「………………」
他呆愣了幾秒鐘, 而後鬧了起來。
「怎麼回事啊?!你們一個兩個都看起來比我像女孩子嗎?!可惡啊!!!!」
宇髓天元頭冒青筋:「這種東西有什麼好比的?!」
炭治郎勸他:「善逸,不要在地上滾來滾去,衣服會弄髒的……」
不過我妻善逸說得有道理,炭治郎的頭發過短了, 一般的女孩子不會留這麼短的頭發。於是炭治郎成功地和善逸一樣, 變成了長頭發。
長頭發的炭治郎看起來和禰豆子更像了。
未凪好奇地盯著他看,炭治郎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搞定之後, 戀柱、蟲柱還有蛇柱都要離開, 甘露寺戀戀不舍, 走之前還抱了抱未凪。
旁邊的蛇柱拋出冰冷的視線。
之前招待的客人現在走的走, 做任務的做任務, 府邸變得空蕩蕩起來。未凪差人送炭治郎幾位去吉原花街附近, 她家裡有一輛汽車, 大概只能把他們送出淺草府。
淺草府以外的山路不太好走,比較麻煩。
吉原花街距離淺草府不算遠,幾位是皮糙肉厚的劍士,自己跑過去也不成問題。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原本是沒打算跟過去的,但是小狐丸送上來的報告讓未凪改變了想法。
「這個是……」未凪翻開了下,眉頭皺了起來。
白發紅瞳的付喪神青年穿著大正年代特色的衣服,微微收斂身上的野性。來到這裡以後,他做的都是文書方面的工作,雖然知道狐之助有意在鍛煉他,不過狐狸嘛,總是想要玩一下的。
小狐丸帶來的是關於吉原花街的報告。
也虧他能在淺草府拿到那邊的消息,估計下了不少功夫。小狐丸完全不知道剛被未凪送走的那幾人要去哪裡,開心地說起他打聽到的消息。
吉原花街最近鬧得比較厲害,是因為暗地裡一些關於花魁的傳說。吉原花街名氣很大,從很久以前,便是男人的天堂一樣的地方。
那裡擁有花魁之名的女人擁有無雙的美貌,才學和技藝頂尖。不少男人拋下千金,就為了與美人的一夜。畢竟那不僅僅是色|欲熏心,也是身份的證明。
被花魁接待,成為她們的常客,可是有錢人能炫耀的資本。
所以吉原花魁的數量,其實是很少的。然而這麼少的花魁,卻在短期之內,接二連三的「抽足」。普通人只把這件事當成酒後談資,但是小狐丸並非普通人,他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信息,順著這條線查了下去。
「吉原花街是灰色地帶,就算是『花魁』失蹤,也不會有人報警,」小狐丸飛快地說道,「但是住在那裡面的人,肯定知道些什麼。」
為什麼這種事情會流傳出來呢?
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事情發酵嚴重,沒辦法遮掩,就連普通的客人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二種,有人……或者說是「鬼」,特意向外界傳遞信息,引|誘鬼殺隊的劍士上當,前去調查。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好事。
前者代表著事情脫離掌控,或許不止有一只鬼;後者代表吉原花街裡的鬼胸有成竹,對上柱也不慌不忙。
恐怕隱藏在吉原花街裡的,是上弦之鬼。
單是炭治郎幾人,要在那種時候一邊保護人,一邊對上上弦之鬼,恐怕心有余力不足。
「你想去調查?」未凪抬了抬眼眸,小狐丸躍躍欲試,眉眼彎彎。
「總要鍛煉一下。」作為一把刀劍的付喪神,小狐丸當然是想出去的。畢竟殺敵才是他的天賦,利刃若是不能揮向敵人,可是會生鏽的。
當然,能幫上主公大人的忙也是件好事。
「……」未凪沉思,「那就一起去吧。」
所謂的一起去,就是帶上煉獄杏壽郎和狐之助。狐之助一聽自己可以跟著出門,立馬精神起來。小狐狸速度飛快地去收拾好行囊,還不忘詢問審神者大人。
「大人!這次還有誰要一起出門?」
「小狐丸和煉獄先生也出去,」未凪回答道,「辛苦你了。」
雖然不是只有自己跟著審神者大人一起,但是能一起出門,狐之助已經夠高興了。
「交給我吧!」
於是狐之助去收拾行囊去了。
未凪和煉獄杏壽郎說起了小狐丸調查的報告。
插手另一位柱的任務其實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不過鑒於之前音柱宇髓天元先生曾經發出邀請,未凪決定先斬後奏,一邊走,一邊讓鎹鴉把消息送到音柱先生那邊。
兩伙人出門的時間相差不過幾個小時,追上去有些困難,干脆在吉原花街碰頭好了。
信也寫完了,人也准備出發了。這下,煉獄杏壽郎旁邊就只有未凪,還有未凪的下屬們。
他終於把之前憋了許久的疑問,說了出來。
還是關於小狐丸的事情,畢竟對煉獄杏壽郎來說,「小狐丸」這個名字並不陌生。普通劍士大概是在書籍上見過這個名字,而煉獄杏壽郎,除了在書上見過以外,還摸過「小狐丸」的本體。
金紅發的青年篤定自己的記憶力根本沒有作任何修改,也沒有任何問題。當初未凪和煉獄杏壽郎組隊的時候,腰間掛著的是兩把刀。
而現在,那兩把刀都有些不太一樣了。
未凪常用的日輪刀已經重新熔鑄過新的,從純正美麗的金色,變成了泛著紅光的黑刀。另一把「小狐丸」卻出現在名為「小狐丸」的青年的腰間。
那位青年不僅有著小狐丸之名,就連長相、以及給人的感覺,都像狐狸一樣。
尤其是眯起眼睛笑的時候,幾乎和未凪養的那只名為「狐之助」的小狐狸一模一樣。
搭檔的身上擁有太多的秘密了。
「小狐丸先生的名字和神刀『小狐丸』一樣,是有什麼緣故嗎?」煉獄杏壽郎不懂宛轉,直接打了個直球。
狐之助搖擺的尾巴一頓,細長的獸眸縮成扁長的針狀,充滿了威脅性。
若不是隔壁問話的是審神者大人的友人,狐之助大概會選擇一爪子拍到對方失憶。
未凪安撫地摸了摸狐之助的尾巴,讓他冷靜下來。
旁邊的小狐丸一樂,笑出兩個尖利的虎牙。高大的青年饒有興趣地回話:「我還以為你們會一直憋著不問呢。」
其實未凪也是這麼以為的,畢竟大家都沒對小狐丸產生興趣。
一開始,他們還會被小狐丸的頭發吸引,一旦知道小狐丸頭上的兩只耳朵形狀的只是普通的頭發以後,便失去了興趣。
沒想到煉獄杏壽郎居然能把問題壓這麼久,真神奇。
未凪倒是沒有隱藏的意思,小狐丸很快理解了主公大人的意思,更加輕松愉快地開始調戲煉獄杏壽郎。
「你忘了嗎?」小狐丸用尖牙磨了磨下唇,繼續笑。
煉獄杏壽郎下意識的反問:「忘了什麼?」
「哎,人類啊,」小狐丸感嘆,「真無情。」
煉獄杏壽郎:「???」
「你居然想不起來,當初摸我摸得這麼開心呢。」
摸……?
直男煉獄杏壽郎一開始沒理解這個意思,他偏頭看向小狐丸先生。白發的青年長指一伸,笑吟吟地敲了敲腰間的刀,同名的刀劍立即喚醒了煉獄杏壽郎的記憶。
「!!!」
煉獄杏壽郎此時臉上的表情,像極了不知所措的貓頭鷹。信息量過大,他覺得腦袋有些宕機。
「這、您……!」一向熱情又爽朗的青年突然卡詞,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
旁邊壞心眼的小狐丸哈哈的笑起來,他沒有說謊,說的也是真話。畢竟小狐丸記得很清楚,他記得自己曾經無數次被主公大人撫摸過,被擦過刀身,被上過刀油。
不過只有那一次,他被其他人拿在手中。
按道理說,小狐丸不應該記得自己沒有被召喚前的事情的。因為他只是正品「小狐丸」這把刀劍的分靈,就連掛在腰間,所謂的「本體」,也不過是復制品一樣的東西。
就算碎掉,分靈消失,只要再次得到同樣的復制品,就能把「小狐丸」繼續召喚出來。
然而現在的主公大人實在太溫柔了。
明明知道那不過是假的,依舊溫柔地對待她的刀劍,不讓它變鈍,不讓它變得難以使用,而是認認真真的,在保養愛惜著。
她似乎是真的把刀劍當作自己的佩劍在使用,小狐丸逐漸的生出了別的心思。他想成為這個人的劍,被她使用的感覺相當的好,像上癮一樣的愉快。
但是那一天,小狐丸被另一個人接過,握在手裡。
被不熟悉的人握著,讓小狐丸產生了一絲焦慮,當時意識依舊模糊的小狐丸,卻擔心地以為,主公大人要把他轉手送人。
小狐丸生出了奇妙的恐慌,所以把這件事記得一清二楚。
直到他被召喚出來,那種愁緒,終於被喜悅遮掩了下去。
第98章
煉獄杏壽郎是大正中, 第一個知道未凪隱藏的秘密的人。被小狐丸調戲了之後,煉獄先生呆滯了幾秒鐘, 很快恢復平靜。
畢竟是大家的大哥,這點小事才不會大驚小怪呢。
他反而相當興奮地詢問更多的事情。
例如小狐丸先生, 和刀劍小狐丸, 是刀靈還是兩者有什麼關系呢?
狐之助從審神者大人的肩上爬了下來, 落在她的臂彎上。溫柔的審神者大人曲起手, 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狐之助背上的毛。
審神者大人的動作機械, 節奏緩慢,狐之助卻還是被摸得舒服得打起呼嚕, 眯起眼睛。
未凪很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小狐丸是刀劍付喪神。」
白發紅瞳的青年輕笑起來,補充道:「小狐是從刀劍中誕生的生靈,奉審神者大人為主。」
付喪神, 是傳說中從器物生出的靈,雖說帶著神靈之意, 實際上和神明相差甚遠。對於未凪來說,付喪神等同於陰陽師的式神,是特意為時之政府鏟除時間溯行軍而誕生的靈體。
時之政府擁有許多未凪暫時看不透的秘密, 她現在的等級還不夠格去本部。
實際上,關於時之政府的信息是不可以說的, 未凪也只簡單的說了下自己的身份。信息不多,卻也足夠讓人自行思考。
「我是審神者。」
審神者。
在煉獄杏壽郎的認知中, 「審神者」這個詞, 代表的是審清神明之名, 聆聽神意之人。在記載中,審神者出現在「請神」祭祀之時,他們可以辨別請下來的神明是否是請神之人想要的那一位,亦或者是邪神降臨,以保證儀式安全進行。
「原來如此!」炎柱先生其實不太懂「審神者」的意思,不過也無所謂了。
總之就是和神靈有關,所以才能召喚出刀劍付喪神,並且驅使他們!
這部分煉獄杏壽郎了解了。
然而更深的部分,也不需要繼續去追問。煉獄杏壽郎意外的對這方面並不感興趣,或者說,知道就算詢問到底,也無法做些什麼,所以收斂了好奇心。
話題終結的速度很快,幾人一路趕到吉原花街,遠遠的看著人數還少的地方。
現在正是白天,夜晚營業的花街只有零零散散外出的人。
「審神者大人,該換衣服了。」
進去花街,當然是要作偽裝。身上的鬼殺隊制服全都不能穿,否則剛踏入吉原花街,就會被隱藏在暗處的鬼得知。
狐之助對於裝扮審神者大人相當感興趣,他像打了雞血一樣,一聽到要來吉原花街,先是皺眉不滿,後來就開始興奮起來。
其實要混進去也簡單,未凪早就有了准備。
她要扮成男人進去。
但是普通的裝扮不太行,畢竟未凪的胸比一般同齡人要大。雖然比不上甘露寺蜜璃,卻也不會輸太多。她平時極少運動,卻也知道大胸束起來會很難受。
煉獄杏壽郎和小狐丸兩人早就在出來之前換上了合適的衣服,兩人普普通通就能混進去,刀也可以藏在羽織後面,只要不做太大的動作,完全可以遮住。
未凪把他們兩人率先趕了進去,自己在不遠處糾結著。
「嗯……」黑發的少女發出綿長的鼻音。
算了,做就做吧,不就是變成鬼然後擬態麼,閉著眼睛就能做到。
狐之助抱著裝著普通衣服的包裹,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審神者大人閉上眼睛。
一秒之後,審神者大人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身體抽高,骨架發出劈啪的聲音。她還是頭一次把全身變成鬼,以前都是部分軀體鬼化。
她是按照之前見過的上弦之一鬼化的,因此像上弦之一一樣,懼怕陽光。森林裡的光很少,但是照到還是有些疼。
好在太陽下山了,只留下天邊的紅雲。
未凪完成了轉化。
她現在不僅僅變成了鬼,還變成了上弦之一,無論是氣味還是體格,都是曾經見過的那個鬼的模樣。不過上弦之一有六只眼睛,貿貿然地頂著這幅模樣進去人類世界,肯定會引起騷動。
未凪繼續改了改,把上弦之一的上下兩只眼睛去掉,換掉眼裡的字樣,保留上弦之一臉上的斑紋。
「怎麼樣?」未凪睜開眼睛,她手邊沒有鏡子,看不見去掉多余的四只眼睛之後,上弦之一到底長什麼模樣,只好問狐之助。
狐之助左看右看,覺得自家的審神者大人就算擬態,也十分的帥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審神者大人一開始要擬成四只眼睛,不過現在正常很多!
就是看起來……好像有點熟悉。
小狐狸對於人臉的識別能力其實沒有正常人厲害,畢竟一開始便是狐狸,雖然是個式神一樣的狐狸,卻還是有別於人類。
他沒辦法推測出這張臉到底為什麼會熟悉,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
倒是臉上的斑紋……和緣一有些像,又不太一樣。雖然怪異,但是卻也十分好看。
「很好看!」狐之助的念頭在腦海中隨意的轉了幾圈,他收斂了內心的所有想法,真情實感地稱贊審神者大人的這副美貌,「非常帥氣!」
這麼帥氣,又莫名有氣質的帥哥一定會很受歡迎的!
「嗯。」未凪應答,狐之助立即把懷裡的衣服遞給審神者大人。
少女換好衣服,寬大的衣袖被林裡的風吹起,鼓脹地飄起來。她淡然地抓住兩只袖子,低頭把錢袋掛在腰帶上。
最後羽織一披,完美地遮住了未凪腰間上的日輪刀。
小狐狸重新躍上未凪的肩膀上。
擬態之後的審神者大人,味道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小狐狸三兩下攏起審神者大人的長發,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審神者大人看起來更帥了!
狐之助滿意地想。
未凪的肩膀很寬,以往狐之助窩在上面時,要盡量把手腳縮起來,不然很容易會從大人的肩膀上掉下去。而現在,他還可以在肩上打滾,尾巴甚至能纏著審神者大人的脖頸蕩秋千。
小狐狸的體型比一般的狐狸要小,尾巴也不算太長,他干脆任由尾巴墜到審神者大人的背部,一下又一下地晃悠著。
狐之助的尾巴弄得未凪有些癢,她伸出手,把小狐狸抓了下來。
「別鬧,癢。」
狐之助的狐吻輕輕地碰了碰未凪的手。
他不鬧之後,重新站上了未凪的肩膀,這一次終於沒用尾巴,而是把尾巴團了起來。
這天晚上,好幾個長相帥氣的男人先後進入了花街。未凪踏入繁華吵鬧的夜之街時,看到周圍站在門口的男男女女。
她往前走,不少看見未凪此時外貌的人心動不已,畢竟和這麼俊俏的小哥過上一晚,就算沒有錢也十分值得。
而且更重要的是,小哥腰間的錢袋鼓鼓的,身上的衣服料子可不便宜。
當即有人嬌笑著走了過來,未凪下意識地避開挽上來的手,眉頭皺了皺。
「哎呀,這位帥小哥,」被避開的女人臉上妝容濃厚,細長的眼線像貓兒一樣揚起,充滿媚態,「不進來坐坐嗎?」
……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呢?
未凪有些無措,表面上卻一動不動,滿面冰霜。
俊俏的小哥看起來太冰冷了,那雙眼睛像融化不了的冰雪,女人等了一小會兒,沒得到反應,只好一邊笑著道歉一邊往後退。
她離開之後,未凪松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情報裡主要標記的地方有幾個,剛巧和音柱宇髓天元先生說的地方一致。
分別是「狄本屋」,「時任屋」和「京極屋」。在來之前,未凪和煉獄先生,以及小狐丸已經說好了,一人負責一處地方。太陽升起以後,再由鎹鴉幫忙找到隱藏起來的音柱先生等人。
未凪需要去的地方是時任屋,也就是須磨小姐失蹤的那個地方。她不知道炭治郎三人,誰進去了時任屋,若是炭治郎,倒是很容易會被他誤以為是鬼。
畢竟未凪現在的味道充滿了上弦之一的氣味,沒辦法遮掩。
當然,未凪也並不想遮掩,畢竟她是故意這麼做的,想要引誘躲藏在花街裡的鬼。
上弦之一畢竟是十二鬼月之首,實力很強,未凪不知道鬼與鬼之間到底會不會有私下的聯系,不過突然冒出來,應該可以詐一下藏在暗處的鬼。
但是比較嚴重的是,未凪不知道鬼在哪個地方,她需要一點點地去撞運氣。
十二鬼月中分上下兩弦,各有六位鬼,分別以一至六作標記。
數字越小,實力越強,上弦之一便是其中的翹楚,畢竟是活了許久的鬼,其他的鬼大概還是會懼怕實力更強的鬼。
鬼雖然不會死,互相廝殺也只不過會弄得兩敗俱傷。但是鬼是會疼的,就像那田蜘蛛山的鬼一樣,未凪看過相關的報告,知道怎麼回事。
上位者出現在下位者的地盤,實力更差的那方,若是識趣,在感受到上弦之一的氣息,估計會想辦法過來找她。
那就按照原本的計劃,去時任屋,那裡有一位出名的花魁,名為鯉夏。
如果是花魁的話,應該知道得會比普通人要多吧?
第99章
吉原花街是從江戶遺留下來的地方, 裡面充斥著女人的香粉味,以及嬌媚的嬉笑聲。低等級的游女們在格子後面等待著, 一旦見到有人經過,便從裡面伸出手, 企圖挽留過路的恩客。
格子是大部分游女待著的地方, 小小的房間像格子一樣分割開來, 面向街道的牆, 像監獄的柵欄一樣, 能看到裡面的游女。格子裡的燈光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帥哥, 過來一下∼」
未凪頭一次來到這種風花場所,根本不清楚這裡的規矩。她第一次被喊住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別人在叫她, 等過了幾個格子,有游女說喊未凪時, 順帶說出她的特征。
街上人來人往,未凪避免與其他人相撞,接近某個格子的時候, 說話的女人抓住了她的衣袖。
「扎馬尾的帥哥,過來嘛∼」嬌柔的叫聲帶上了奇妙的音調, 拽住未凪衣袖的手塗著艷麗的紅色甲油,未凪偏過頭, 順著蒼白的手指往上看。
她看到了一張濃妝艷抹的臉。
塗著厚厚香粉的游女的眼線拉得很長, 吉原裡的女人, 眼睛都是這麼畫的,又嬌又媚。游女像被關在籠子裡一樣,待在格子中,只能一聲聲地招攬客人。
成功拉住新帥哥的衣服,游女露出短暫如曇花般的喜悅笑容。她今天沒有招到客人,若是沒有客人,那明天的溫飽便成了問題。
視線落到未凪臉上時,游女愣了一會兒,手裡拽著的衣袖落下。
眼前的青年氣質太干淨了,漂亮得不像來往的其他男人。他身上的氣息如冰霜般冷冽,透露著與眾不同的整潔。
不僅干淨,還特別的好看。像這麼俊朗的臉,游女倒不是沒見過,但是依舊會為眼前青年的模樣心驚。
他的臉上還有奇妙的斑紋,奇異地具有別樣的風情。
「抱歉,」青年的聲音很低,眉眼也沒有發怒的意思,他認真地看著游女,純潔得像一只雪白的綿羊,「請問你喊我有事嗎?」
游女聽到他的問話,按照她平時的脾氣,應該調笑著反問對方「什麼意思您不懂嗎」,然而眼前的人,眼睛太干淨了。
那雙眼眸,仿佛是初春長出來的嫩芽。
被那麼干淨整潔的眼睛看到,游女抿了抿唇,她抬起手,用和服的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
「……」她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答話,又不想放走這麼明顯的肥羊。她抓住青年的衣袖時,很明顯地感覺到衣料的不同,有錢又帥氣懂禮的男人,若是這麼簡單地放下,游女大概會在日後每日每夜的後悔。
游女下意識地找借口留下這個男人。
正巧,街道那邊出現了騷動。游女隨意的掃了一眼,看到半空中高高舉起的傘,就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
青年的視線轉向騷動的那邊,游女靠著旁邊的牆,用奇妙的語氣向一無所知的男人解釋。
而這個時候也有好借口能暫時留下這個男人。
「是『花魁道中』,」游女聲音冷淡地回答,之前的悸動被掩蓋,她神色莫辨地繼續說道,「這裡不方便看,也不知道是哪個花魁。」
「花魁道中?」
青年的問話讓游女笑了出聲。
這位帥哥估計是真的第一次來,連這些知識都不知道。
「是去『揚屋』迎接恩客的出行方式,雖然浩大,但也挺累的。」游女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花魁的選舉方式,並不是一級一級地往上爬的。能成為花魁的人,或是有過人的美貌,或是流落到花街的落魄貴族。培養一名花魁,消耗的資源可不少,她們注定一輩子都得留在花街。
和普通的游女不同。
游女雖然羨慕妒忌著花魁的地位,羨慕她們能夠自由選擇客人,也可以看心情來辦事,甚至有不少的人來服侍。但是大多數的花魁,注定要留在籠子裡度過一生。
相比之下,普通游女雖然勞累,前方依舊露出一絲光明。
只要——
游女的手指糾結地握緊。
只要有人——
「吉原裡,有多少個花魁?」青年突然發問,他長得很高,詢問游女的時候,頭微微地低下。
游女微仰著頭,內心驚慌,但還是把她知道的信息告訴陌生的青年。
「……加上抽足的須磨花魁,大概就這幾個。」游女粗略地說出幾位花魁的名字,忐忑地看著青年。
青年沒再看她,而是像其他人一樣,站在道路邊上,把主干道讓了出來。
美麗的花魁從他旁邊經過。
花魁穿著華麗,兩邊有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在攙扶著她的手。游女說,在吉原裡,年紀幼小的孩子都被稱為「禿」,侍奉在花魁或者高等級的游女身旁。
在花魁身後,還有保衛打手在身後支著傘。傘面微微傾斜,上面懸掛著流蘇,下擺還有幾顆漂亮的鈴鐺。
花魁走路的速度很慢,姿勢也有講究,幾乎龜速一樣的向前移動。每移動一次,傘面下懸掛的鈴鐺便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叮叮當當。
「那是誰?」
「是時任屋的鯉夏花魁。」游女簡單地回答道。
時任屋的鯉夏花魁最近迎接客人的次數有些高,她在吉原的人氣非常高,人長得好看,又有才華,脾氣也相當的溫柔。
最近接連過來的恩客,據說有娶鯉夏花魁的意向,願意為她一擲千金。
這也是花魁能離開花街的一種方式,但是少之又少。
若是看上花魁的人給的錢不夠,老鴇可不會放人走。
「運氣真好啊……」游女低聲說道,「有人替她贖身。」
未凪再追問了幾句,差不多便停下詢問。她要去的地方是時任屋,雖然那裡的花魁前去揚屋迎接恩客,但是未凪依舊要去那邊調查清楚。
「謝謝。」擬態成青年的未凪認真地道謝,她微仰起下巴,示意游女伸出手。
游女:「?」
游女乖巧地伸出手,未凪在腰間口袋裡抓了一塊小判,放到游女的掌心上。
未凪的動作很快,保證沒有其他人能看到。
若是別人看起來,就像是過路的客人握住了游女的手一樣。
「拿去為自己贖身吧,」青年未凪聲音很低,音量仿若落到盤子裡的玉珠,被掩蓋在吵鬧的環境之下,「不用再羨慕別人了。」
青年轉身離開,游女愣愣地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緊緊地握住手裡的東西,她低下頭,眼淚落在寬大的衣袖上。
游女想,她的運氣也很好,並不比鯉夏花魁差。
她也遇到了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
時任屋來了一位長相和氣質都在上乘的客人,不少游女們偷偷地去看那位氣宇軒昂的男子。
青年黑色的發有些散亂,扎著高高的馬尾,面容俊朗。即使臉上有奇怪的斑紋,甚至蔓延到脖頸位置,依舊比一般的客人要帥氣整潔。
高大的客人不僅長得好看,氣質也一流。身上穿著的衣服料子上有暗紋,樣式雖然簡單,卻也能看得出十分名貴。
像這樣長得帥,又肉眼可見的有錢的男人,在吉原花街基本上是見不到的。現在這個年代,有錢的人可以自行追求長得好看的美人,根本不需要來這樣的地方。
不過誰知道呢。
他好像是第一次來吉原,對許多心知肚明的規矩一無所知。純潔得像個雛,不少游女在背地裡打賭,賭這位恩客來吉原的原因。
「像他這樣俊俏的男人,應該不至於被女人拋棄了……來吉原找安慰吧?」
「世界上的奇事多得是,萬一呢?左右不過那幾個原因。」
「說得也是……」
「哎,你們大概沒看到他的眼睛,像冰一樣……被他多看兩眼,總覺得身體都要凍僵了。」
時任屋前面有茶館,裡面才是游女們居住的地方。中層是供給恩客們留宿的房間,恩客們挑選了中意的游女之後,可以在裡面過夜。
新來的客人是個有錢的男人,花了非常多的錢在游女身上。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沉迷女色的男人,卻也相當大方。不少游女湊到他身邊,總能拿到數目不小的打賞。
不僅有銀元,甚至有金幣。一塊小小的金幣足夠大部分游女贖身,她們前赴後繼地上前,企圖得到更多的錢財。
未凪散財童子的行為在持續了一小段時間終於停了下來,她身上的金幣雖然多,卻也禁不起這麼亂花。
時任屋的老板娘喜不自禁,連忙詢問未凪想要什麼樣的美人陪伴。
未凪當然一個都不認識,也不想一個個的挑過去,於是說道:「這幾天新來的有嗎?」
老板娘面色紅潤,笑得更開心了。
她今天剛收了一位長得非常溫婉可人的少女,年紀不大,但是非常漂亮,唯一的問題的,新來的少女胸比較平,就是不知道客人介不介意。
「有有有,當然有!」老板娘搓了搓手,差人去喊剛帶回來的炭子,以及前幾天收回來的丫頭們。
剛巧,這幾個丫頭的年紀青春水嫩,平常人家在這種年紀,都已經結婚嫁人了。
老板娘毫無負擔。
——時任屋後屋宿舍。
灶門炭治郎是三人之中,最先被挑走的人。音柱宇髓天元先生毫不掩蓋目的地,直接帶著他們最先來到時任屋後門。
音柱先生曾經好幾次來過吉原花街,對於販賣「少女」的操作看得多,雖然是頭一次這麼做,但是他還是冷靜又熟練地把炭治郎「賣」給了時任屋的老板娘。
剩下的善逸和伊之助被他帶走了。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炭治郎有點慌。
時任屋的老板娘看上的是炭治郎化妝之後的「炭子」身份,愉快地接受這個漂亮的孩子。老板娘注意到炭子額頭上畫的那朵花,得知花朵後面有疤痕後,雖然不太愉快,但是還是壓了點錢把炭子買了下來。
炭治郎臉上的妝甚至還沒來得及卸掉,他剛把裝著禰豆子的木箱放下,便見到只見過一面的游女,走過來拉住了炭治郎的手。
「誒……誒?」炭治郎一臉懵逼,「發生什麼事了?」
「來不及說了,一邊走一邊說!」游女姐姐氣喘吁吁地說道,「前面的茶館來了位帥氣又大方的客人,點名要像你這樣新來的孩子呢!」
「客客客客客人——」炭治郎一下子緊張起來,他還不知道應該怎麼接待客人呢,會不會一下子就被人識破了身份,然後被趕出去?
炭治郎的疑惑,在走過一道行廊之後,驟然冷凝下來。
他嗅到了屬於鬼的氣味,濃郁、氣勢壓人。炭治郎突然停了下來,臉上的冷汗「唰」地落下。
拽著炭治郎手腕的游女姐姐拉不動他,疑惑地轉過身:「炭子,怎麼不走了?」
前方有危險。
炭治郎的身體這麼告訴他,但是不走不行,他身上的刀在房梁的肌肉鼠上扛著。肌肉鼠是音柱先生用秘法訓練出來的小動物,力氣很大,適合隱藏。炭治郎幾人的刀都不方便帶進去,只能由肌肉鼠隱藏起來。
現在情況並不明朗,只能按捺住,不讓自己露餡了。
想清楚之後,炭治郎露出頗為勉強的笑容,被游女姐姐當作是第一次接待客人的不安:「沒、沒事。」
「沒事的,只是走個過場,」游女姐姐見他緊張,安慰他,「老板娘不會讓沒接受過培訓的你被選中的,暫時不要害怕。」
「嗯、嗯……」炭治郎應聲。
濃厚的鬼的味道幾乎讓炭治郎無法按捺住,他焦躁不安的和其他女孩子們站在一起,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復下來。
沒事的,炭治郎,沒事的,冷靜下來。
坐在上首的青年有一張與人類一致的臉,炭治郎認真地注視他的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看得久了,青年注意到炭治郎的視線,深紅色的眼眸望了過去。
那張臉,讓炭治郎覺得十分熟悉,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
炭治郎努力地思考著,連老板娘喊他的名字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炭子!炭子!!」老板娘恨不得上手去揪那孩子的耳朵,被貴客看上,是炭子的命好。怎麼可以在這種重要的時刻發呆呢!要知道,眼前的客人,可是個非常有錢的男人啊!
傍上了他,可以說是一飛衝天的機會,多少人求而不得!
老板娘恨鐵不成鋼地瞪著炭子。
好在炭治郎很快反應過來,大家的視線都放在他的身上,尤其是眼前的青年。
「炭子,快過去,客人喊你呢!」游女姐姐在一旁小聲地提醒。
炭治郎臉色立馬變青,他恨不得此刻便拔刀,然而刀不在身邊,旁邊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直接對上,恐怕傷不到鬼,還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傷害到普通人,從而擾亂音柱先生的計劃。
他深吸了一口氣,小步挪到青年的身邊。
靠得近,青年身上的鬼的味道更重了,重得炭治郎幾乎要吐了出來,他強忍著不適,看見旁邊的青年伸出手。
臉上有著斑紋痕跡的青年握住了炭治郎的手,炭治郎一僵,差點伸出拳頭。
青年俯下身,腦後的長馬尾從後腦勺滑下,發尾碰到炭治郎的臉,莫名的癢。
「噓,別怕,」青年握住了炭治郎的手,低聲說道,「我是未凪。」
第100章
「我是未凪。」
擁有濃厚鬼的氣味的青年, 這麼小聲地湊到炭治郎的耳邊,揭露了自己隱藏的身份。
炭治郎呼吸一窒,表情變得迷茫起來。
「……」他喉嚨像被鐵塊壓住, 說不出話來。
老板娘看貴客選好人,慣例般地詢問未凪,要不要其他服務或者多喊一位游女。青年未凪搖了搖頭, 邀請老板娘准備好一間房, 她要用。
一直到炭治郎被拉進房間裡, 他還沒完全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眼前的青年散發出來的氣味分明是鬼的味道,炭治郎的鼻子不會騙人,這麼濃厚的血腥氣味……
可是青年對炭治郎說, 他是未凪, 是記憶裡那位有著漂亮長發, 蜜糖一樣眼眸的女孩子。炭治郎沒在青年身上聞到撒謊的味道,雖然不知道未凪為什麼能扮成現在這副模樣, 但是炭治郎還是相信了青年的話。
不然的話, 怎麼能在他被賣進時任屋不久後, 找到他,知道他是誰呢?
周圍的人都退去了,想要和炭子打聽八卦的游女們也知道現在不是該八卦的時候,紛紛退出房間。
最後走的是老板娘和幾位年幼的孩子, 老板娘神色奇妙地提問。
「請問, 您什麼時候需要熱水?」
未凪和炭治郎都不清楚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兩人對視了一眼, 沒有品出老板娘話語裡的不對。
青年未凪和炭治郎一樣,把「熱水」當成「熱茶」,她回答道:「再過一會兒吧。」
老板娘一愣,抬起手,長袖子遮了遮嘴唇。
「哎呀,真是位心急的客人——」
老板娘本還想著再多問兩句,畢竟貴客和炭子看起來好像認識。她怕剛買回來的美麗少女簡單地被贖身,雖然說轉手也算賺了點錢,但是……
無論是這位風姿過人的貴客,亦或者是炭子,都是可持續生財的搖錢樹啊。
可惜了。
老板娘搖了搖頭,吩咐旁邊的「禿」去准備熱水和毛巾,向房間裡的兩人道一聲「失禮」,拉上了紙門。
這下,房間裡的無關人士都離開了。
炭治郎松了口氣,青年未凪也放開了炭治郎的手。未凪沒有現在恢復原本樣貌的意思,任由炭治郎好奇的看她。
「未凪……你的樣子?」
未凪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是忍術的一部分,通過改變肌肉和骨骼的大小,易容成其他人——」
炭治郎一震,信以為真,滿臉真誠地感嘆:「好厲害!」
少年眼裡像裝滿了一個天空的星星,閃閃發亮。
青年未凪的話語還沒說完,不過看炭治郎一副毫不懷疑的模樣,移開了視線。
「騙你的。」她說道。
未凪其實也不是沒有說過冷笑話,不過她倒是很少這麼逗人。她騙得最多的是狐之助,畢竟狐之助比較天真,被騙之後,發現真相會大受打擊地癱在地上。
很可愛。
這次,炭治郎的反應和狐之助不太一樣,畢竟那雙眼睛太漂亮的,閃爍著光芒時,像寶石一樣迷人。
灶門炭治郎和煉獄杏壽郎一樣,都是相當認真的人。
雖然被騙了,但是炭治郎並沒有生氣,反而可惜地嘆氣。
「原來忍者不會易容啊……」
少年們對忍者有著近乎奇妙的興趣,好像忍者隨便掐個印,就能消失不見一樣。三位少年還沒被賣進花街裡時,善逸還會偷偷地躲著音柱先生,吐槽他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忍者。
除了訓練肌肉鼠,有些令人驚訝以外。
畢竟忍者怎麼可能不會分|身術呢?
看到音柱先生卸妝穿普通衣服的時候,善逸還大喊「這一定是易容術」,堅決不肯承認宇髓天元原本就是個美男子。
還被音柱先生打了。
炭治郎還懷抱著對忍者的無限憧憬,說不定忍者真的會易容呢!
現在看來,與其說忍者會易容,倒不如說未凪會變身吧……
炭治郎很快振作起來。
青年未凪終於說出了她的情況。
未凪本身比較特殊,她擁有鬼化的能力,能夠模擬見過的鬼的氣味和體格,甚至改變體型。炭治郎一愣一愣,想起了自己能夠變大變小的妹妹,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他明白了!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未凪胸前的衣服突然鼓了起來。一只小狐狸從衣服裡探出頭來,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呼——」狐之助呼著氣,扒拉著審神者大人的衣服。
胸前大開,露出蒼白平坦的皮膚。未凪伸手拎起狐之助的脖頸,把他丟到一邊去。
「狐之助先生!」炭治郎驚喜地說道。
他之前沒有聞到狐之助的味道,小狐狸身上充滿了鬼的氣味,掩蓋住原本的氣息。現在狐之助從未凪懷裡冒出來,炭治郎終於聞到了屬於狐之助的氣味。
炭治郎更加確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同伴。
狐之助抖了抖身上被壓平的毛。
小狐狸一直躲在未凪的胸腔裡,聽起來有些恐怖,但是未凪為了避免麻煩,干脆讓狐之助躲在自己體內,只留下部分讓他呼吸。現在有個能照顧狐之助的人在,就不用小狐狸被壓著腦袋。
「炭治郎,可以幫忙照顧狐之助嗎?」未凪問他。
「當然可以!」炭治郎元氣滿滿地回答,笑容燦爛,「請交給我吧!」
狐之助在一旁嘀咕:「誰照顧誰都說不定呢……」畢竟他可是全能的狐狸,和其他野生的狐狸、寵物狐狸都不一樣!
未凪無視了狐之助的吐槽,她之後要用上弦之一的這副身體外貌,來引起花街中隱藏的鬼的注意,估計很快就要過來了。
正當她思考著怎麼讓炭治郎離開的時候,炭治郎盯著未凪現在的這張臉,想了很久,終於認出來了。
「啊!」炭治郎驚叫出聲。
這張臉,和炭治郎在無限號列車,夢中見到的先祖記憶裡的那位男人一模一樣。
那個名字,是叫——
「緣一先生?」
面前的青年,眼眸變得銳利起來。同樣是深紅色的眼眸,青年的眼睛卻沒有炭治郎的眼眸那般溫暖。現在這麼看人,倒是有些嚇到炭治郎。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狐之助一愣,跳到炭治郎的腿上,尾巴掃了掃他盤起來的大腿。
「啊……」炭治郎撓撓臉,不管對面的人相不相信,還是把自己從夢裡看到的內容說了出來,「我是在夢裡看到的……」
那是屬於炭治郎先祖的記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戰鬥之時,都能看到幾百年前的記憶。但是,如果炭治郎沒記錯的話。
未凪的臉柔和下來,她抬手摸了摸現在的臉。
「有鏡子嗎?」
「嗯……這個房間應該沒有,你想要的話,我出去找一下。」
「好,麻煩你了。」
炭治郎就要出門,未凪看狐之助沒有跟上去的意思,下巴微揚。
「狐之助,一起去。」
「好吧。」狐之助嘀咕著說道。
真是太意外了,沒想到上弦之一,變成人類之後的臉,會和緣一相似。未凪思考起上弦之一與緣一的關系,眉頭皺了起來。
難道上弦之一,也是緣一的後代嗎?
或者說是,先祖或者家裡人之類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畢竟未凪和狐之助撿到緣一的時候,那孩子孤身一人,和美緒一群人格格不入。那孩子的常識與常人不同,未凪在離開戰國時期的時候,曾經期待著美緒小姐能好好教導那孩子。
不知道緣一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炭治郎出去一分鐘之後,人還沒回來。在他離開後,未凪身後的窗突然被拉開。
她側過身,看到一位模樣艷麗的女鬼,穿著清涼地趁著月色而來。女鬼眼睛上有「上弦 陸」的字樣,漂亮的唇瓣不安地張開,露出裡面尖細的犬齒。
是十二鬼月之一的上弦之六。
青年未凪神色不變,依舊冰冷得像一塊石頭。窗邊的上弦之六顯得更加忐忑了,她細細地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確認這人的確是她想的那樣,是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大人的味道。
「黑死牟大人,請問您過來這裡,是有什麼事要叮囑墮姬嗎?」美艷的女鬼誠惶誠恐地問道。
上弦之一的黑死牟,是十二鬼月中活得最長的鬼。
他非常的厲害,只需要一刀,就能切掉上弦之三的手臂,甚至能震懾住吵架的兩位上弦。
墮姬成為鬼的年齡小,她知道自己並不聰明,但是也能看得出來。
就連那位大人……那位賜予他們永生,讓他們成為強者的大人,也會在聚會時,防備著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大人。
「……」頂著上弦之一的樣貌,還散發著上弦之一的氣味的未凪,若無其事地學會了面前上弦之六收斂氣息的本事,把身上四溢的味道斂了起來。
她暫時沒說話,對面的上弦之六更忐忑了。
墮姬差點被嚇得跪了下來,不過同為上弦之鬼,雖然在等級上,一個在頂端,一個在下方,兩人還算是同一等級的存在。
看重等級限制的黑死牟大人不太喜歡看到上弦之六兄妹中的妹妹,總覺得她的打扮有傷風化。
穿得太少了。
可惜現在的,並不是真正的上弦之一,而是未凪這個假貨。
該說些什麼呢……?
眼見著上弦之一的大人眉頭皺了起來,墮姬心裡發苦,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只是來逛逛。」沉默後,未凪回答道。
「誒……啊……逛逛……來花街?」墮姬露出茫然的表情。
來花街逛逛?
小腦瓜不太靈活的上弦之六,下意識地看向上弦之一跪坐的雙腿。
變、變成鬼之後,原來還有生理需求嗎……?
第101章
面前的上弦之一, 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之後,看起來像個普通的人類。普普通通的男人擁有那位大人極為厭惡的臉,墮姬只是看著, 就心裡發怵。
那張臉……太像了。
鬼的實力高強,除了吃人的數量多少以外,還與鬼舞辻無慘的血液量相關。
鬼都是人類變成的, 每個人對於鬼王的血量的承受能力不同。若是給予的血量太多, 容易爆體而亡。十二鬼月都是接受了大量血液, 並且成功活下來的強者。
他們的上限高,擁有的鬼舞辻無慘的血液也比普通的鬼要多。
那麼自然的,血液中混著那位大人的血, 血細胞中, 也擁有那位大人的某些記憶。
例如, 被刻在身體中,無盡的憤怒和恐懼。
若說鬼舞辻無慘害怕的東西, 除了太陽以外, 也就只有那位日之呼吸法的創始人, 繼國緣一了。
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大人,有一張和繼國緣一相當相似的臉。上弦之六的墮姬年歲尚小,她和同為上弦之六的哥哥一起變成鬼的時候,黑死牟大人已經存在。
他的過往無人得知。
……難道, 這就是無慘大人害怕的緣一嗎?
墮姬不太聰明地思考著, 很快把這不靠譜的結論丟到腦後。
不可能, 無慘大人這麼怕那個叫繼國緣一的人, 不可能會忍耐著讓那樣的強者變成鬼的。雖然這話由墮姬說出來不對,但是墮姬還是覺得——
其實無慘大人有點慫。
……或許不止是一點吧。
「隨你怎麼想。」上弦之一的青年冷漠地說道,似乎不想在這方面糾結太久,他的眼眸沒有「上弦 壱」的字樣,失去字體的遮掩,深紅的眼睛如冰般霜。
墮姬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與他的眼神對視。
屬於鬼的本能告訴她,眼前的人可以在一秒以內切下她的頭顱。
「對、對不起……」墮姬磕磕絆絆地道歉。
黑死牟大人的表情……好像比之前要更冷一下。以前最多不理鬼。畢竟上次上弦集合,上弦之三打掉上弦之二的頭好幾次,黑死牟大人才忍無可忍地切掉上弦之三的手臂。
用的理由是什麼來著?
墮姬思考著,半天想不起來。體內的哥哥提醒她:『是以下犯上。』
啊對……以下犯上!
『哥哥!你干嘛這麼快說出來,我馬上就要想起來了!』任性的蠢妹妹嘟囔的埋怨道。
她哥哥沒繼續理她。
問清楚黑死牟大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之後,不管這個理由到底有多奇怪,墮姬也接受下來。不過她擔心的並不只是這個問題,最主要的,並不是突然找上門的黑死牟大人。
而是……
無慘大人曾經說過,他不喜歡鬼群聚在一起,因此,十二鬼月的的幾位相當識趣,各自盤踞為王,互不干涉。
黑死牟大人的領地並不在這邊,甚至離吉原花街有些許距離,她想不明白,又不想思考,只是小心翼翼地作出了提醒。
「那個……黑死牟大人,」墮姬小聲地問道,「大人他知道您過來這邊的事嗎?」
上弦之一冷漠地應答:「嗯。」
「那就好,」墮姬松了口氣,「畢竟兩個上弦聚集在一起,會被大人怪罪的。」
青年聽到這話,耳朵不為人知的一動。他抬抬眼皮,終於正面看向墮姬。
墮姬一慌:「我沒有怪罪黑死牟大人的意思!只是……只是大人他前兩天剛過來……我還以為他有什麼事要安排……」
解釋清楚之後,青年身上的氣息微微收斂。
「那……需要墮姬為您准備合適的游女嗎?」墮姬把話題轉移到花街上,眼珠子轉了轉,想起今天聽到的,關於鯉夏花魁即將被贖身的事,「時任屋的鯉夏花魁是個漂亮的女子,想必大人您一定會滿意的!」
總之找誰都不要找上她啊!!!
變化成上弦之一的未凪面不改色地反問套話:「為何是鯉夏花魁?據我所知,時任屋的須磨花魁也不錯,還有京極屋的蕨姬花魁……」
青年未凪一連舉例好幾個最近名氣大的花魁,眼見著對面的上弦之六臉色變得通紅。
「……」上弦之六的墮姬抓緊了身上的飄帶,「我、我就是京極屋的蕨姬……」
墮姬的聲音非常的小,小到像蚊子一樣。她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看到黑死牟奇怪的眼神。
干嘛啦!混到花街裡當花魁怎麼了!她就是這麼沒用嘛!只有一張臉能看!
還好,黑死牟大人還是擁有該有的紳士風度,眼神依舊平淡無波。
墮姬繼續說道:「至於須磨花魁……她是我的獵物。」
「你吃掉了?」
「還沒有,」墮姬說道,隨後飛快地辯解,「我還能吃得下!只是想放著慢慢吃……」
「行了,你先回去,」青年未凪獲取了相應的信息,毫不留情地把上弦之六趕走,「游女差不多該回來了,不要讓她發現。」
「是、是!」
墮姬十分上道地從窗外退了出去,並且關上了窗門。
未凪緊繃的身體終於放松了一些。
她倒是想當場拿出刀,把上弦之六的頭切下來。然而聽到墮姬把須磨藏了起來之後,她便按捺住自己的這份衝動,讓上弦之六現在離開。
音柱先生過來這邊的本意,便是想要找到三位老婆的消息,並且調查出隱藏的鬼。未凪自然是按照上級的命令來,貿然衝動,或許會得不償失。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上弦之六的特殊能力是什麼。
但是,知道上弦之六藏身的是哪個屋,又是哪個人,這下便好辦了。
墮姬走了之後沒多久,炭治郎終於回來了。他手裡捧著一面鏡子,狐之助囂張地趴在炭治郎的頭頂。
「未凪,抱歉,讓你久等了!」炭治郎一邊放下鏡子,一邊摸了摸頭,「不知道為什麼……出去之後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未凪:「……」
倒不是炭治郎迷路,而是未凪用了血鬼術。
這還是從原下弦之六的鬼那裡血來的,能夠轉移屋內空間的血鬼術。在發現墮姬之後,未凪在那個瞬間動用了血鬼術,拖延了炭治郎歸來的時間。
炭治郎很有可能,想得沒有未凪長遠,他極大可能會把兩人一同暴露,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和上弦之六發生一場惡戰。
在不清楚情況之前,未凪不會如此冒險。
「我用了血鬼術,」未凪還是把她的小動作說了出來,炭治郎歪了歪頭,表示不解,「剛才……上弦之六過來了。」
炭治郎:「!!!」
戴著假發的少年震驚地睜大眼睛,表情嚴肅地警惕著周圍。
「別怕,她走了。」
炭治郎緊繃的身體才松懈下來,他看向未凪,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上弦之六……到底是什麼情況?請告訴我吧,拜托了!」
「稍等。」未凪毫不留情地推開炭治郎的臉,拿起榻榻米上放著的鏡子。
她現在要看一下,失去了上下兩雙眼睛,正常的上弦之一,被稱為「黑死牟」的鬼,到底長成什麼樣。
炭治郎見未凪臉色嚴肅認真,只能坐直身體,乖巧地等待著。
但是未凪拿起鏡子之後,一直沒有反應。炭治郎偷偷地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張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好像和剛才沒有任何區別。
未凪把身上的氣息關閉,炭治郎根本聞不到她身上的氣味,更不用說判斷她此刻的心情了。
青年未凪很快放下鏡子,她斂了斂心神,向炭治郎說起了剛才的事。
包括上弦之六的身份,還有音柱先生的妻子之一,須磨小姐暫時平安無事的消息。
「我懷疑上弦之六把人隱藏起來了,」未凪說道,「你明天和音柱先生會合之後,告訴他,讓他去尋找隱藏地點。」
「是!」炭治郎中氣十足地回答。
「……不用這麼大聲。」
「對不起!」
未凪嘆了口氣,得知須磨小姐還活著,炭治郎顯然要比之前更加興奮和精氣十足,他恨不得現在就天亮,去與音柱先生會合。
她不再去看炭治郎,伸手撓了撓狐之助的下巴。
變成青年之後,未凪的手比之前要大上不少,一只手就能穩穩地摸完狐之助的整個背脊。可惜的是,屬於男性的手掌沒有女孩子柔軟,硬硬的。
「狐之助,去找煉獄先生和小狐丸,」未凪逗了狐之助一小會兒,收回了手,仔細叮囑,「在我這裡會合不太方便……那就去狄本屋吧。」
至少狄本屋不是上弦之六的地盤。
「啊對了,炭治郎。」
「在!」
「明天告訴音柱先生,讓他剩下的兩位妻子趕緊撤退,還有……」
「還有?」炭治郎認真地聽著。
「讓他老婆去附近的警局報警。」
炭治郎突然變成豆豆眼,一臉懵逼:「啊?」
「和上弦之六打起來時,會傷害到花街居住的普通人,報警告訴警察,這邊發生了十幾宗命案,總會有人過來的。」
有警察介入,到時候疏散人群就變得方便起來。
唯一的問題的……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扒拉著青年未凪的衣服,兩只爪子搭在她的腿上,「嫖|娼……是犯法的。」
未凪:「?」
「我是說,」狐之助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您這麼做,很有可能會被警察抓起來。」
未凪茫然地想了想,很快安心下來,並且說出了魔鬼發言。
「沒關系,」她安慰狐之助,「我現在用的是上弦之一的臉……就算被抓,也是他丟臉。」
第102章
審神者大人說得太有道理了,狐之助點點頭, 放下心來。他立即去執行審神者大人吩咐下來的事情, 留下未凪和炭治郎兩人,還在房間裡待著。
炭治郎聽到未凪和狐之助先生的對話, 撓了撓頭。
「警局」兩個字, 讓炭治郎想到了和未凪的第二次見面,兩人一前一後被送進小牢房監管著, 後來還多了義勇先生。
難道這次也要去警局一趟嗎……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別擔心,」未凪低聲說道, 「也不一定需要報警……宇髓先生和煉獄先生說不定知道更簡單的疏散方法。」
之後,游女卡著時間過來敲門送熱水。炭治郎跑過去拉開門, 送水的游女低著頭, 沒敢去看屋內的情況。
炭治郎接過她手裡捧著的水,開心地道謝:「謝謝。」
游女詫異地抬起頭, 見到一個穿戴整齊,頭發和妝容沒有一絲凌亂的炭子,心生懷疑。
竟然什麼都沒做嗎?
眼見著炭子把水端了進去,坐在中間的帥氣青年朝炭子招招手,水盆被放下。
水盆上還搭著一條干淨的毛巾, 青年親手浸濕毛巾。
「來,先幫你卸妝。」
「好!」
游女茫然地拉上了紙門。
房間裡的那兩人,好像是舊識, 表現得相當親昵。
然而……如果兩人是舊識的話, 那麼怎麼會任由炭子被人賣進花街裡呢?
游女想不通, 便晃了晃腦袋。
大概是有錢人的樂趣吧……
給炭治郎卸了妝之後,炭治郎小睡了一會兒。未凪打算白天再睡,她晚上還要頂著上弦之一的臉做事,當然也得學著鬼一樣白天睡覺。
鬼需不需要睡眠,未凪並不清楚,不過她是需要的。
炭治郎睡醒之後,匆忙地擦了臉,去自己的房間取裝著禰豆子的木箱。背上禰豆子之後,炭治郎前往約定的地點,與音柱先生等人會合。
另一邊,狐之助已經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小狐狸的鼻子在花街被荼毒得厲害,也不知道鼻子靈敏的炭治郎到底是怎麼忍受下來的。好在,狐之助知道煉獄杏壽郎和小狐丸被分派去的茶館,找人倒是沒受太多的罪。
可憐的小狐狸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藏著小小的身體,躲避普通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向兩人說明情況,狐之助在離開前想了想,干脆在小狐丸這裡留了下來。審神者大人有自己的事要做,貿然過去,很有可能只會被大人繼續藏在胸腔裡。
想到鬼身上那股嗆鼻的味道,狐之助稍作猶豫,還是放過自己的嗅覺。
對不起,審神者大人!
未凪在炭治郎離開之後,並沒有睡下。
夜晚時讓炭治郎幫忙帶來的鏡子還放在房間裡,未凪把鏡子拿了起來,再次仔細端詳現在的臉。
上弦之一的臉,與當初未凪在鍛刀村看到的機關人偶——緣一零式十分相似,兩者除了斑紋位置不同以外,就連眼睛的形狀,也近乎一模一樣。
鏡子裡的青年伸出手,蒼白的手指又細又長,輕輕地捏了捏凸起的喉結。
上弦之一,和緣一到底有什麼關系?
未凪想不明白。
她當初以為緣一無父無母,舉目無親,畢竟幾百年前,那可是亂世時期。流離失所的孩子們到處都是,緣一雖然外表看起來還好,手腳也沒有村人工作造成的繭子,但是他的確是孤身一人出現的。
那樣的孩子竟然不是孤兒嗎?
一人一鬼,未免長得太像了點。
未凪垂下眼睫,她放下鏡子,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一邊去。
先思考著怎樣才能把上弦之六干掉吧。
白天的時候,未凪的鎹鴉來了一趟,帶來了音柱先生幾人的口信。能口吐人言的烏鴉就是方便,壓根都不用寫信的,未凪暫時沒有別的事情要吩咐,也只是平靜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剩下的需要兩位柱們自己商量。
……
外面的幾個人在忙碌著調查情況,因著鬼不能白天不能行動,所以他們把京極屋花魁「蕨姬」的事調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前兩天突然在半空中摔下來變成肉醬的老板娘三津。
除了三津意外,京極屋「失蹤」了不少人。老板根本不管事,或者說,他害怕去管。明明知道蕨姬邪門,並且有相當多的秘密,甚至危險程度極高。但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老板什麼都不肯說。
負責京極屋游說的是音柱宇髓天元和伊之助,兩人看起來便不好惹,嚇得老板話都說不清楚。
因為不配合,所以老板被暴躁的伊之助一把扯起了領子。伊之助惡聲惡氣地晃了晃被抓起來的男人。
「喂!你這家伙!」伊之助不滿地喊道,「我們可是過來幫你的啊?!」
「不、不要這麼大聲……」老板露出驚恐的表情,下意識的看向西邊某個方向。蕨姬一直住在京極屋的某個遠離太陽的屋子,她脾氣不好,還會打罵服侍的人。
前段時間,有位女孩子受不了蕨姬的辱罵和毆打,干脆自殺了。
自殺之前,還留下了控訴的信。
老板和老板娘三津看到了,然而蕨姬卻找上門,威脅兩人,用偽造的信件代替了泣血的信。
「她……她太可怕了,」老板打了個寒顫,呼吸困難地憋紅了臉,「我根本沒辦法啊……」
為什麼其他人不能乖乖的?
為什麼一定要惹怒蕨姬?
好好順從她不就好了嗎?!這樣明明就不會死——
伊之助把老板丟了下來,冷漠地轉過身。
「這家伙,沒救了,」他抽出了刀,鋒利的刀身被砸得坑坑窪窪,十分獨特,「不如砍了吧。」
「……」宇髓天元什麼話也沒說,只不過飛快地付出行動,一拳打上了伊之助的腹部。
「噗咳——」伊之助差點吐了出來。
老板並不配合,伊之助的暴力勸說根本沒用。最後出馬的是滿臉笑容的宇髓天元,這位華麗的帥哥毫不猶豫地笑著拍打了老板的肩膀。
老板覺得自己的內髒都要被拍出來了。
這力氣……太可怕了吧?!這些人都是怪物嗎!
「我們不需要你多做什麼事情,」頭上有寶石發飾的青年哼笑道,「只需要你在合適的時間把京極屋裡的人疏散離開就行了。」
吉原花街有許多的茶館,大部分都是認錢不認人的存在。只需要給一點錢,讓他們今天,在臨近傍晚的時候離開茶館就行了。
可以鎖上門,不用害怕有小偷進門偷竊。
不少人看在黃金的份上答應了,唯有京極屋的老板,比較難搞。
他並不是不喜歡錢,只是裡面住著一頭性格易怒的猛獸。一伙人一聽到他不同人,立馬把老板堵在房間裡,十分「認真」地探討關於離開與否的問題。
說真的,這些人一定沒有談判過吧?他們闖進來的模樣,比蕨姬生氣的時候還要嚇人啊!!!
好在,交流之後,眼睛周圍畫著奇怪花紋的青年終於認真地把他們想做的事情說了一部分出來。
「……你們真的可以打贏蕨姬嗎?」老板聲音顫抖著問道。
「當然可以,」音柱宇髓天元先生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十分冷靜地告訴京極屋的老板,「賭上我們的性命,一定會讓那家伙下地獄的!」
老板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一行人終於在天黑之前,搞定了關於花街疏散的事情。與其同時,肌肉鼠也反饋了關於花街密道的事。
花街的地底下有隱藏人質的地方。
吉原花街的地方就這麼大,每個茶館的老板對自己家的屋子了如指掌。能把那麼多人質藏起來,除了擁有特殊的血鬼術以外,估計是另外找了隱蔽的地點。
人為去找過於麻煩,宇髓天元干脆讓肌肉鼠暗中調查。
幾人很快完成分配的任務集合。
京極屋是善逸待著的地方,他剛來的時候,還和蕨姬花魁發生了一些衝突。那個時候,善逸已經懷疑蕨姬花魁是鬼了。
本以為蕨姬花魁會在他清醒過來之前,除掉他這位「知情人」,沒想到善逸心驚膽戰地聯絡上音柱先生之後,蕨姬花魁也沒有出現。
善逸干脆地趁著蕨姬花魁不在,逃跑了。
「我差一點就死掉了!」善逸一見到炭治郎,就滿臉鼻涕泡的和炭治郎說起了這件事。
蕨姬花魁的脾氣非常的差,善逸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有著傾城美貌的女人揪著另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耳朵,力道非常的大。
聽覺十分靈敏的善逸分辨出那個女孩子疼痛的慘叫聲,心生不忍,於是出手干涉。
然後就被蕨姬花魁打暈了。
善逸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裡,畢竟沒有鬼會放過獵物,他也不會例外。
可是善逸依舊得救了。
炭治郎想了想,覺得應該是未凪的那件事。
他把未凪變成了上弦之一的事說了出來。
「未凪說,她要晚一些才行動,」炭治郎把未凪的話傳達到位,他並不知道未凪想做什麼,但是不妨礙炭治郎信任著自己的同伴,「就由我們先對付上弦之六。」
上弦之六的實力所有人都不清楚。包括套話的未凪在內,所有人都嚴陣以待,以免上弦之六擁有什麼獨特的能力。
遇到過十二鬼月的人可不僅僅是炭治郎也清楚,畢竟上弦的鬼實力十分的強。別的不說,光是無限列車裡的下弦之一,就已經讓炭治郎三人吃盡了苦頭。
連那樣厲害的未凪,也被迫切斷了一條手臂。
第103章
最先開始離開的是京極屋的人,大白天的, 吵鬧也很正常, 再加上蕨姬花魁待著的地方比較偏,大部分人撤離起來速度快又安靜。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 其他屋裡的人也相繼離開。他們走的時候, 有說有笑,不見惶恐。
偽裝成人類的上弦之六聽到外面街道上傳來的吵鬧聲, 眉頭皺了起來。
「外面在吵什麼吵!」脾氣不好的美人陰沉地罵道,她住的地方沒有窗, 當然,就算有窗, 也不敢打開窗去看外面的情況。
平時, 如果墮姬這麼說話,在外面等著的禿就會過來, 誠惶誠恐地解釋,可這一次,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
墮姬眯起眼睛。
走廊裡是沒有窗的,墮姬可以隨意的出去。她拉開門,偌大的走廊一個人都沒有, 更別說守在外面的禿了。
就連平時會經過的游女們,也失去了動靜。
墮姬陰沉著走了幾步,拉開附近的房門, 裡面什麼人都沒有。
「搞什麼, 人呢?」她暫時還搞不清楚情況。
墮姬干脆放棄去找可能外出, 或者逃跑的人。她臉色依舊不太好,也十分生氣,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竟然會被普通人玩弄於掌心之間,非常不愉快。
穿著華麗的花魁站在走廊間,變成鬼之後,加強的感知能力能讓她聽到,外面的人逐漸的遠去。
卻依舊有什麼人從窗的那邊走進來。
音柱宇髓天元和炎柱煉獄杏壽郎一前一後包抄了窄小的廊間,兩人堵住了墮姬離開的路線。
墮姬側過身,漂亮的眼睛不悅地盯著穿著鬼殺隊制服的兩人。
她的身份暴露了。
「動作挺快的嘛,」墮姬陰冷一笑,還游刃有余地保持著人類的形態,「你們兩個,都是柱?」
「是又如何?」宇髓天元冷冷地問道。
「我不吃弱小的家伙,」墮姬繼續笑道,她沒有動,還在警惕著兩人,「柱才有被吃的價值。」
墮姬是個挑食的鬼,她不吃弱小的家伙,也不吃醜陋的人類。就像對待年老的老板娘三津一樣,根本沒有吃進肚子裡的價值。
年老又醜的家伙,血肉不好吃,干脆殺掉算了。
「須磨在哪裡?」
「須磨?」墮姬歪歪頭,「啊……你是說時任屋那個花魁嗎?」
上弦之六的鬼吃吃的笑,眼眸中流露出十足的惡意。
「我已經,吃掉了哦。」
「你這家伙——」宇髓天元眼神一冷,速度飛快地拔出身後的日輪刀。
音柱宇髓天元的日輪刀是兩把特制的砍刀,刀刃上有月牙形狀的缺口,兩把刀的刀柄有一條粗壯的鎖鏈,它們合起來,便是一個圓的形狀。
「宇髓,冷靜!」煉獄杏壽郎喝道,「你忘記未凪說的話了嗎?!」
沉重的呼吸聲終於冷靜了幾分。
宇髓天元太想救出他的妻子們了。
幸好這次來花街的人比較多,不然他分|身乏術,根本沒辦法在同一時間做好所有任務。宇髓天元已經打聽好了,同樣進入了狄本屋,卻失蹤了的雛鶴現在所在的地點已經問了出來,炭治郎已經過去幫忙了。
炭治郎的妹妹禰豆子擁有能燒掉血鬼術的能力,為了以防萬一,宇髓天元還把解毒的藥丸拿給炭治郎。
不管雛鶴是中了血鬼術,還是中毒,炭治郎都能幫忙救下來,之後只需要快速地將雛鶴轉移出戰場就行了。
至於須磨……
宇髓天元閉了閉眼睛。
未凪沒有出現,但是她讓炭治郎和狐之助帶來了不少情報,其中就有關於須磨的內容。她猜測須磨現在是被墮姬藏了起來,小狐丸和善逸、伊之助三人正在尋找藏身地點。
不外乎是在地底,伊之助和善逸兩人都擁有特殊的感官,可以幫忙找人。
現在是白天,只要把這個鬼逼到太陽下面,就能獲勝。
煉獄杏壽郎也知道這個道理,兩人飛快地抽出刀,飛快地朝著上弦之六的墮姬砍了過去。
「……真沒禮貌啊,你們兩個。」墮姬抱怨般地說道。
墮姬當然也不是傻子,她也知道外面是白天,打起來還是她吃虧。雖然她實力不錯,關鍵時刻也可以召喚哥哥幫忙打鬼殺隊的柱,但是兩兄妹可是鬼啊,鬼是怕陽光的。
上弦之六再沒有腦子,也沒有辦法頂著陽光和兩個柱打得難舍難分。她當機立斷,直接讓自己變成緞帶一樣東西,飛快地躲開兩人的攻擊。
她躥上了上面的天花板,在天花板上游走,速度飛快,根本來不及追趕。
兩位柱早有准備,速度飛快的音柱聽隨著屋檐上扭動的聲音,干脆利落地揮刀。
「音之呼吸·壹之型,轟!」
兩把日輪刀朝上一揮,天花板上的木淅淅瀝瀝地落下。宇髓天元感受到刀劃過緞帶的觸感,但是還是差了一點。
刀劃破了上弦之六的緞帶,血液滴滴答答地粘在天花板的木上,啪啦地掉了下來。
兩位柱失去了鬼的蹤影,在房間裡根本沒辦法施展開來追尋。等他們跟到失蹤地點時,只能看到地板下面又長又細的洞穴。
宇髓天元:「……」
煉獄杏壽郎:「……」
他倆的身型都高大,畢竟是成年男子的體型,眼前的洞穴小之又小,只能讓孩童爬進去。
「該死的!」
宇髓天元痛罵一聲,重新收回刀。狐之助從煉獄杏壽郎的羽織下爬出來,細細地分辨空氣中的氣味。
「我先去看看,」狐之助身體小,膽子大,「上弦之六受了傷,很有可能會回去隨便挑幾個人吃。」
要是真的吃了,那麼就來不及了。
狐之助保護自己很有一套,他雖然攻擊力很低,但是速度快。
「未凪那邊就由我來通知吧,」煉獄杏壽郎把刀放回刀鞘中,「宇髓,你先去和炭治郎會合。」
他們出到街道上時,周圍的房屋空無一人。能夠找人的狐之助已經下到地底中,他們抓緊時間分工合作。
未凪的位置好找,雖然除了炭治郎和狐之助以外,其他人沒有來過,但是要找也不算困難。
因著未凪現在是鬼,怕陽光的關系,她房間的窗是緊緊關著的。
煉獄杏壽郎沒有進去,而是在掛在窗外,敲了敲窗。
「未凪,你還醒著嗎?」
不久之後,煉獄杏壽郎聽到了屋內的應聲。
「嗯。」
煉獄杏壽郎得到回應,將剛才發生的事,和之前的任務分配說了一下。
「好。」未凪回答。
房間裡的聲音是男人的聲音,咋一聽,有些不太習慣。
「下次讓鎹鴉飛過來吧,」未凪提醒道,「吉原花街只有上弦之六一只鬼,鬼舞辻無慘不喜歡鬼群聚,尤其是十二鬼月。」
他們不必小心翼翼地防備有可能躲在暗處的另一只鬼。
「萬事小心。」
煉獄杏壽郎爽朗地笑了起來:「好!」
另一邊,炭治郎和宇髓天元成功會合,炭治郎剛好把解毒的藥喂給雛鶴小姐吃,虛弱的雛鶴小姐朝炭治郎道謝。
她趴在榻榻米上,渾身用不上力。
一看到宇髓天元過來,雛鶴忍不住哭了出來。
「天元大人……」
雛鶴的毒藥是自己混在水裡喝下去的,就是為了逃離京極屋的蕨姬。她意識到蕨姬不是普通人,極有可能是鬼,但是卻被蕨姬反過來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為了讓自己不被殺掉,雛鶴喝下了自己帶來的毒藥,這種毒不會一下子就拿掉人的性命,只會讓人慢慢的虛弱。老板看她虛弱無力,便把雛鶴送走。
但是就算是這樣,蕨姬還是沒放過她。
蕨姬把自己的部分緞帶「送」給了雛鶴,那些緞帶是蕨姬的分|身,能夠監視雛鶴做了什麼。一旦她有異狀,便會湧過來把雛鶴殺死。
上弦之六的鬼大可不必這麼折磨人類,但是那女鬼的腦回路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她喜歡看到雛鶴絕望的模樣,喜歡看她趴在地上苟延殘喘。
好在,天元大人帶人過來了。
炭治郎一進來,便受到了緞帶的攻擊。緞帶不是本體,切起來不算費勁。剛巧外面有太陽,炭治郎直接一刀卷一個,把緞帶全扔出去曬太陽。
「緞帶」在太陽底下暴曬,飛快地化成灰燼。
雛鶴哭著說完這些事之後,從宇髓天元那裡得知須磨還活著的消息。
「槙於呢……?」
「槙於現在很安全。」宇髓天元摸了摸妻子的臉。
年輕的妻子被鬼嚇到了,臉上不僅蒼白,還憔悴。
聽到另外兩人也無事,雛鶴擦了擦眼眶上的淚。
之後,宇髓天元親自把雛鶴送到吉原花街之外。
炭治郎沒跟過去,而是轉身回花街,一邊跑,一邊動用自己的嗅覺。
花街裡已經沒有其他不認識的人類了,暴露的上弦之六的味道十分明顯,而太陽也逐漸的下山了。
等到炭治郎走到中心街的位置時,他腳下的地突然爆裂開來。炭治郎往後退,看到一堆鍛帶從地下湧上表面,在緞帶的包圍中,還出現了一位鬼。
是上弦之六!
放棄人類形態的惡鬼模樣非人,臉上有兩朵花一般的紋路,霸道地盤踞在額頭和臉頰上。那個鬼受了不少的傷,緞帶也被切了不少,她惡狠狠地咬著牙,從站著的地方退到另外一邊。
其他人也跑了上來。
洞穴裡的小地方的確克制了雙方的實力,墮姬的緞帶雖然靈活,但是卻無法展開來。
最可怕並不是鬼殺隊的人手裡的日輪刀,也不是那個貓頭鷹一樣的男人火燒的方法,而是另一個,不像人類,又不像鬼的白發青年。
那位青年手裡拿著的刀,絕對不是鬼殺隊的日輪刀。
然而就是這樣的刀,擁有極大的威力,能夠讓墮姬緞帶上的傷口無法痊愈。
她身上的也是。
墮姬沉著臉,手摸上了火辣辣痛著的腰部。
那裡被白發紅眸的青年斬出來的一道傷口,還在泊泊地流著血。
第104章
墮姬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刀, 並非日輪刀, 卻有著奇妙的特殊能力, 切開的傷口很疼, 像被火焰燒到一樣。
她多久沒感受到過類似的痛覺了?
皮膚裡的血液在沸騰翻滾, 就像是當初,墮姬和哥哥剛被轉化成鬼的時候。賜予他們無慘大人血液的, 是現今的上弦之二的童磨大人。
童磨大人告訴他們,變成鬼之後,再也不能觸碰陽光了。
鬼的天性怕著陽光,但是墮姬那時候不信邪,把手指伸到陽光之下,痛不欲生。
後來被哥哥狠狠地罵了一頓, 還委屈得哭了。
而現在, 和當初的感覺何其相似。
她產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焦慮。
前段時間, 因為上弦之五被鬼殺隊的成員一刀砍頭的事,無慘大人大怒地召集了許久未集合的上弦鬼。十二鬼月中的下弦月, 早就因為那田蜘蛛山上的下弦之五落敗的事情, 而被無慘大人仔細地整頓過。
據說無慘大人特意放過的下弦之一也死了。
不過下弦月的鬼,原本就是消耗性類型的鬼,死掉也不心疼。墮姬當初聽到消息的時候,也只是嗤笑了一聲, 冷漠地不以為然。
誰讓他們太弱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剩下的上弦鬼, 從六個變成五個, 十二鬼月一下子去掉一半以上,無慘大人會著急也很正常。
他發了好大的一通火。
憤怒的無慘大人臭罵他們,不僅青色彼岸花沒有找到,還被柱殺了一個上弦。他認為鬼的實力在減弱,肉眼可見的焦慮。
前不久,他還特意來到吉原花街,安撫墮姬,讓她繼續努力。
墮姬成為鬼以來,也就一百多年的時間,她還年輕,卻葬送了鬼殺隊七名柱。
無慘大人很看好上弦之六的兄妹兩人。
可是現在……被看重的墮姬,此刻陷入久違的恐慌。
她害怕自己會死在這些人的手裡。
不,不會的,她還有哥哥!
不僅有哥哥,還有在時任屋的黑死牟大人……雖然讓黑死牟大人出手太丟臉了,但是——
墮姬立即冷靜下來,一想到自己還有後盾,笑容和之前便不同起來。
從地底鑽出來的人飛快地上來,連帶著見過雛鶴的宇髓天元也一同趕上。音柱先生二話不說,朝著墮姬砍了過去。
墮姬實力不行,但是她和哥哥二人一體,她共享了哥哥的感知能力,在宇髓天元接近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就像當初在京極屋時一樣,突然停下腳步,正是因為意識到有鬼殺隊的人過來了。
墮姬的周身湧起數條又長又寬的緞帶,她的緞帶可柔軟可堅韌,最主要的是,非常難砍——
刀鋒劃過緞帶,像切割血肉一樣,速度飛快地把墮姬引以為傲的緞帶切成細細的條。
面容精致的女鬼臉色扭曲,她相比起之前,看起來更慌了。
「不可能!」墮姬大喊道,「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把我的分|身砍掉?!」
這也太蠻不講理了,這些柱有這麼厲害嗎?!她以前吃過的柱,根本沒有這麼強啊——!!
墮姬不聰明的小腦瓜已經想不到應該怎麼打了,她藏在洞穴裡,打算當成備用糧食的人類,都被可惡的鬼殺隊劍士救了下來。
她心下一橫,把所有的緞帶收回本體中,不再輕視這群人。
好歹要努力一把才行,不然、不然哥哥又會說她蠢了!
四面留下來的緞帶紛紛的朝墮姬靠近,街道中心的女鬼張開手,任由緞帶們聚攏在她的身邊,把她包裹起來。
「可惡,我是不會輸的!」
她怎麼可能會輸!她可是上弦之六啊!再給她一點時間,她還可以努力的往上爬!
片刻後,結合了分|身們,終於恢復了原來容貌的上弦之六,更具侵略性。
墮姬在作為人類的時候,就已經非常漂亮的,就算在吉原花街裡,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擁有超越大人的美貌。
也正是因為這種美貌,落在吉原花街當中,就變成了災難。
銀發金眸的女鬼氣勢更勝了,變強的感覺讓她信心大增。
「你們真是太討人厭了,」墮姬露出嘴裡的尖牙,「干脆一起上路好了!」
「血鬼術·八重帶斬!」
剛從地裡冒頭的人,立即遭受到了墮姬的攻擊。最先出來的是小狐丸,迎面飛撲過來的緞帶速度很快,他下意識地舉起刀,「唰唰」兩下把靠近的緞帶全都斬掉。
那邊還在得瑟著自己絕技的墮姬吃痛地收回了緞帶。
可惡!可惡!這個男人!
她用仇恨的眼神盯著小狐丸看。
這裡的鬼殺隊劍士她一個都不要放過!!
兩位柱,再加進步神速的小狐丸,墮姬很快失去了招架之力。炭治郎等人把受害者們帶到外圍去時,還被等待著的人糾纏了一會兒。
這會兒回到戰鬥現場,就看到幾人合伙,把墮姬的腦袋切了下來。
「……不對勁。」砍完墮姬之後,宇髓天元眉頭皺了起來,「這家伙這麼弱,不可能是上弦之六,騙人的吧?」
被侮辱了實力的墮姬猛地瞪大眼睛。
她被日輪刀砍了頭之後,竟然還沒有死,嘴巴還不饒人的大喊。
「我是上弦之六!」墮姬大聲反駁,「我很強的!」
「怎麼可能啊?」宇髓天元詫異道,「你這個實力,根本不需要兩個柱啊,一個炭治郎都能砍掉你的腦袋。」
宇髓天元說的是實話,炭治郎開啟了斑紋,也開啟了通透世界,實力大增,起碼也算是個准柱級別的存在。他的確能把現在的墮姬砍掉,還不帶斷手斷腳的砍。
墮姬的實力與情報有差,宇髓天元只能想到,這家伙絕對是因為虛榮心所以說謊自己是上弦之六。
不然怎麼解釋她這麼弱呢?
「什麼——」墮姬被氣得呼吸急促起來,「我才140歲,我還年輕啊!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就算是上弦之一——」
她突然改口:「就算是上弦之二,也可以當!」
「哼,信心不錯嘛,」宇髓天元冷漠地回道,「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
「我音柱宇髓天元,會把你就地斬殺!」
宇髓天元再次抽出了刀。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兩次不行,那就三次——直到砍死你為止!」
別的不說,這種威脅太可怕了,墮姬怕疼,她一聽到宇髓天元的話,立馬委屈得哭了出來。
炭治郎在一旁看,聞到了極其傷心委屈的味道。
「啊……」深紅色短發的少年望向被砍頭的上弦之六。
她是真的很傷心。
像小孩子一樣。
「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墮姬嚎啕大哭,滿臉都是落下來的眼淚,「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你們那麼多人,打我一個!太不要臉了!」
她不僅要哭,還要一邊罵旁邊的鬼殺隊劍士。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不要臉的劍士,怎麼這樣!哥哥!幫幫我!我要把他們全都殺掉!」
「哥哥?」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來,警惕著周圍的情況,生怕冒出來另一只鬼。
萬萬沒想到,另一只鬼,是從眼前哭得傷心的女鬼背後出現的。
像分離一樣,從背後的皮膚上冒出來,突然凝聚成人型。
出現在眼前的,是與面容精致的女鬼截然不同的存在。
被墮姬稱之為「哥哥」的男人,瘦骨嶙峋,面目陰沉,臉上和身體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瘢痕和墨點。
那副模樣,和「漂亮」完全沾不上邊,可以說得上醜陋。
「真是……跑到別人的地盤,欺負別人的妹妹……你們鬼殺隊的家伙,也太不要臉了。」哥哥陰沉地說道。
墮姬一見哥哥出來,立馬告狀。
「哥哥!他們把我的頭砍下來了!好痛啊!」
「哎,」哥哥嘆了口氣,「又不是接不上去,你就不會自己放好嗎?」
「嗚嗚嗚嗚哥哥——」
上弦之六,是兩個人。這一點已經足夠獨特了,更可怕的是,哥哥比妹妹的實力要強得多,他的反射神經、速度以及力道,和墮姬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兩個鬼相差甚遠。
而且……
他們的頭砍掉之後,不會死。
就算是小狐丸出手,把墮姬的頭砍下來,她哭著也還活著,還學會了自己動手,把被砍到的橫切面自己處理掉,這樣還能繼續痊愈。
兩方戰鬥場地太近了,墮姬被哥哥趕到另外一邊,但是她卻有些害怕。
另一邊是時任屋的所在,黑死牟大人就住在那裡。現在這樣的動靜,他還沒出現,是不是在考驗她和哥哥的實力……?
墮姬憂心地想著,腦袋再次被切了下來。
次數多了,她麻木了,也更生氣了。
「砍不掉我的頭,就不要繼續對著我的頭砍啊!」墮姬著急地大喊,「你們真的很討人厭啊!」
追著墮姬打的是炭治郎、善逸、伊之助和小狐丸四位,另外兩名柱在對付哥哥妓夫太郎。她這邊四名,哥哥那邊兩名,這說明她更好欺負嗎?!
墮姬更想哭了。
尤其是那個耳朵上戴著日輪花紙的鬼殺隊劍士,每每見到他,還有他頭上的的疤,墮姬便會產生出一次幻覺。
他的身型,和無慘大人記憶裡的劍士重疊,逐漸變成上弦之一的黑死牟的模樣。
……更可怕了好嗎?!
第105章
兩方的戰鬥離得並不遠, 但是兩個上弦之六, 打起來卻相當的麻煩, 最主要的是, 就算拿著日輪刀把他們的頭切下來, 也沒辦法殺死他們。
墮姬更加的氣惱了,她無數次被砍頭, 而敵對的四人,多多少少都掛著血。幾人變成血人,卻一時半會兒,只能拖延著。
簡單的說,現在的情況是,墮姬殺不死他們, 他們也暫時殺不掉她。哥哥那邊倒是比她這邊危險得多, 有時候還來不及處理兩人份的情報。
墮姬之所以有這麼強大的反應能力, 是因為哥哥在幫忙處理。上弦之六的兄妹倆,本來便是二位一體的存在, 他們共用一副身軀, 情報和處理方式都能共享。
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對面的小鬼已經被逼得變了樣,尤其是那位深紅色短發、戴著日輪花紙的少年,他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出現了火焰般的斑紋, 從額頭蔓延到眼角, 與記憶中的人更相似了。
刻在無慘大人血液中的恐懼, 在身體中瘋狂的湧動, 甚至影響到另一邊的哥哥妓夫太郎。
兩只鬼都有不同程度的走神,妓夫太郎更是,他那邊對付的兩個柱,實力上佳,相當難纏。
和以前對付過的其他的柱,完全不一樣。
妓夫太郎的頭差點被砍下來,他摸了摸被切了三分之一的脖頸,速度飛快地痊愈。
「真是太可惡了……」妓夫太郎著急地撓了撓自己的身體,血痕很快痊愈,「該死的家伙……一個兩個,還長得這麼好看……」
所有人的身上,都沒有像他這麼難看的墨點,除了那個額頭上有疤的日輪花紙少年、以及戴著豬頭的奇怪少年以外,其他人都五官端正,長相完美。
多麼正常的臉啊……讓人妒忌,忍不住要毀掉。
但是暫時毀不掉,這讓妓夫太郎更加焦急了。
難怪當初上弦之五死得這麼快,難怪無慘大人在集合時大發脾氣。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一屆的柱越發的厲害了,實力和以往吃掉的柱比起來,根本不在同一個級別。
像是跨越了高山之後,更上一層樓了。
兩只鬼頑強抵抗的時候,本來還在時任屋待著的青年未凪,終於動身走了出來。
外面的月色很美,月亮高高的懸掛在半空中。街道空無一人,偶爾能聽到從另一邊傳來的打鬥聲。
未凪不緊不慢地走著,她在煉獄杏壽郎走了之後,抓緊時間睡了一會兒,現在才睡醒。
頭上的長發還沒扎起來。
她一邊走,一邊抬起手,用自己慣用的發帶系在長發上,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鬢發兩邊落下細細碎碎的部分,她順手撥了撥有些凌亂的額發。
腰上掛著的日輪刀終於從羽織的包裹中露出刀柄。
青年未凪扎完頭發,手搭在日輪刀上,眼神如往常一般,平靜無波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她突然加快速度,朝著吵鬧的地方奔跑過去。
未凪的速度很快,在場的所有人或者鬼都看到了她的身影。
青年站在屋頂上,背後是又大又圓的銀白之月,迎著月光而來的青年,讓人與鬼雙方,都松了口氣。
總歸不是對方的救兵吧!
其他人還沒爭著發言,鬼方的墮姬便迫不及待地向屋頂上的青年哭訴。
「黑死牟大人!」墮姬看向屋頂時,眼神就像在看救世主,「您終於來了!」
她還以為黑死牟大人真的不打算出手,嚇死她了!要是真的和哥哥死在這裡怎麼辦啊……
青年未凪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身上穿著的羽織高高的揚起,露出腰間上的日輪刀。
墮姬小腦袋瓜並不好使,她只知道黑死牟大人是帶刀的武士,也知道他的刀和鬼殺隊的日輪刀極其相似,卻從來沒想過,那是真正的日輪刀。
直到那人從屋頂落下,刀劍出鞘的聲音尖銳刺耳,墮姬依舊保持著愉快和委屈的感情。
然後,墮姬的頭,高高的揚了起來。
「啊……」美貌的女鬼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第一反應是自己大意了,被鬼殺隊的人切了頭。她剛想痛罵出口,說鬼殺隊的人卑鄙,卻在顛倒的世界中,看到了揚起刀的上弦之一。
那一瞬間,墮姬終於明白了。
砍下她的頭的人,是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大人。
她惶恐不安,也沒有自顧自地驅使身體去撿自己的腦袋,而是任由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
並不聰明的墮姬的第一反應,當然不是黑死牟大人背叛了鬼方,而是她做錯了什麼,讓黑死牟大人生氣了。
「黑死牟大人——」墮姬不安地急促呼吸著,甚至被嚇出了眼淚,「墮姬、墮姬做錯了什麼嗎?」
從妹妹這邊察覺到不對的哥哥妓夫太郎很快丟下兩位柱,直接跑到妹妹的身邊。他當然知道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大人來到了吉原花街,在他心裡,鬼殺隊的柱們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靠著兩位柱把兩位上弦之鬼,斬殺在此。
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落敗。
但是現在……
妓夫太郎和妹妹一樣,生出了惶恐的感覺。這種令人顫抖的氣勢,就像是見到無慘大人時一樣,令人不安。
說到底,還是來自上位者的壓迫,下意識地讓他們服從。
不再背對著光的「上弦之一」露出那張干淨的臉,他身上的氣息消除得一干二淨,也不是鬼化時的模樣,而是像墮姬偽裝的「蕨姬」一樣,在外表上看起來就是個人類。
他先把妹妹的頭裝上,看著妹妹哭得滿面淚水的模樣,心頭煩躁,連腦子的思考速度都變慢了。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面前的青年不像鬼,雖然一開始見面時,外放著屬於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大人的氣息,可現在,似乎不太一樣。
再加上那把刀。
妓夫太郎的視線,落在那把黑中泛紅的日輪刀上。
……那是真正的日輪刀。
「黑死牟大人,」妓夫太郎按捺著不適,一邊抓著皮膚,一邊緊緊地盯著對面的男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扎著高馬尾的青年並沒有說話,而是繼續抬起了手,日輪刀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著奇妙的紅光。
趕過來的鬼殺隊劍士們沒有動,聽到妓夫太郎特意點名,其他人,也沒有給出相應的反應。
妓夫太郎的臉陰沉了下來。
「你這是要背叛那位大人嗎?」
這可真是,糟糕透頂的消息。
「嗯。」青年沉默地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讓真正的上弦之一黑死牟背黑鍋。
暫且不管對面的鬼信不信,未凪頂著這副模樣,與鬼殺隊的人聯手合作,將上弦之六殺死,的確會給鬼舞辻無慘帶來一些衝擊。
鬼的體內都有鬼舞辻無慘的血,而實力越強,體內含有的血就越多。鬼舞辻無慘通過他賜予給鬼的血,可以知道大部分鬼的近況,甚至可以在血液中附帶某些詛咒。
而且,如果未凪沒有理解錯誤的話,鬼臨死前,可以給鬼舞辻無慘傳遞消息。
也就是說,如果未凪頂著上弦之一的模樣去殺上弦之六,那麼鬼舞辻無慘,無論真假,絕對會先去找上弦之一的麻煩。
不知道能不能內訌起來,若是能讓鬼舞辻無慘親自消滅掉鬼殺隊最大的威脅之一,那就更好了。
「不,這不可能!」妓夫太郎著急地反駁,「你怎麼可能脫離那位大人的掌控?!」
未凪難得地笑了起來,那副模樣笑起來時,像天上的明月一樣清冷。
「……不是還有嗎?」她聲音低啞地回答,「脫離他掌控的鬼——」
妓夫太郎瞳孔猛縮,他抱緊妹妹墮姬,躲開跟過來的柱的攻擊。
地面上卷起極大的灰塵,他想現在就逃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灰塵揚起的灰霧當中,他耳朵靈敏的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
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制止了其他人的動作。
他說。
「讓我來吧。」
這句話之後,妓夫太郎瞪著眼睛,速度更快地在屋子之間躲藏。他的妹妹被嚇到了,驚恐地拉住了哥哥的手臂,哭得眼眶都發紅了。
「哥哥……我們……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裡?」
對上兩個柱,還無法讓上弦之六的兄妹絕望。但是對上上弦之一,就像對上了那位大人一樣。
甚至,比那位大人還要可怕。
畢竟,黑死牟大人,長著那樣的一張臉啊——
「哥哥……黑死牟大、黑死牟是臥底?」墮姬不安地問,「他的臉……」和無慘大人記憶裡,把他逼到絕境的劍士好像啊。
「我的臉……怎麼了?」
「!!!」
妓夫太郎猛地停下來,小巷的盡頭堵著容顏俊朗的青年。他站在月光之下,月色映照出他那張漂亮的臉,正面無表情地反問出聲。
速度好快!
青年的速度比妓夫太郎快許多,甚至提前得知他到底要拐到哪個巷子裡。妓夫太郎生出了許久沒有感受過的絕望,他看到月光下的青年,看到青年那張臉,呼吸幾乎快停了下來。
那張臉——
無慘大人的記憶再次浮現,妓夫太郎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拿著日輪刀,速度極快地從兩兄妹的身邊掠過。
「哢——」
刀劍被收攏回到刀鞘之中。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宮。」
青年的聲音剛剛落下,上弦之六兩兄妹的腦袋,便一前一後地摔落在地上。
第106章
上弦之六死亡之前看到的, 是扎著高馬尾的清冷劍士的臉。他們的頭顱顛倒地摔在地上,直到切面像灰塵一樣湮滅, 也還保持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青年未凪把上弦之六砍死, 眼睜睜的看著兩兄妹消散在空氣中,想了想, 沒有在第一時間改變體型。
她身上的衣服太大了, 直接變回原來的樣子, 衣服會掉下來。
暴露在外的臉有些涼了, 未凪伸手揉了揉臉。
其他人趕了過來, 剛好看到上弦之六兄妹消失,松了一口氣。
鬼殺隊這邊其樂融融, 像放下了某個沉重的包袱,但是對另一邊的鬼舞辻無慘來說,上弦之六兄妹傳回來的景像, 的確像噩夢一樣。
假扮成人類小孩的鬼舞辻無慘,本應該乖巧地躺在床上睡覺。本該休息的鬼王感受到上弦之六兄妹的消失, 立即睜大了眼睛。
因著太過激動, 鬼舞辻無慘沒能控制住自己。他恢復成成人的體型, 呼吸急促地壓塌了身|下的床。
「那到底是誰?!」
上弦之六兄妹,對上的到底是誰?!
那張臉太過熟悉了, 鬼舞辻無慘一時間無法從記憶中脫離出來。他手腳無力,甚至無法掌控地發著抖。
「繼國緣一——」他咬牙切齒地喊出那個名字。
鬼舞辻無慘從人變成鬼, 唯一一次受挫, 是在四百年前的戰國時代。那時候的鬼殺隊不懂呼吸法, 是一群不值得一提的螻蟻。他們對鬼舞辻無慘來說,不過是前赴後繼撲過來送死的蠢貨。
而那群蠢貨中,突然誕生了某個能讓鬼舞辻無慘感覺到恐懼的存在。
那個時候,鬼舞辻無慘,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懼。他怕死,他想活著,他是完全的不死生物,和愚蠢的人類不一樣,是受到上天寵愛的存在。
你看,鬼舞辻無慘做過那麼多壞事,吃過那麼多的人,卻從來沒有遭遇到過一次的天譴。
他是與眾不同的。
鬼舞辻無慘十分確定這一點。
然而——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永遠只有他一位,是與眾不同的。
繼國緣一,便是打碎了鬼舞辻無慘的自尊和驕傲的人類。他揮下的刀帶有灼熱的太陽氣息,明明冷得像月光一樣的男人,卻擁有如此炙熱的火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還活著!」到底是誰?那到底是誰?!
床塌的聲音引來了家裡的女僕,外面的人一直在敲門,鬼舞辻無慘沒忍住,抓著被褥的手變成觸|手一樣的存在,直接破開了木門,一直捅入門外擔心敲著門的女僕的胸口。
大量的血液順著門縫流了進來。
血液的味道讓鬼舞辻無慘冷靜下來,他踉蹌地下了床,聽到門外的尖叫聲,面無表情地打開門。
……
等到上弦之一的黑死牟,聽到召喚信息奔過來的時候,只能見到坐在血海屍身上的鬼舞辻無慘。那位大人微微垂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黑死牟。
黑死牟對滿地屍首毫無動容,他半跪在地上,沒有抬頭。
「無慘大人。」
「……」鬼舞辻無慘聽到他的聲音,暴虐的殺意在體內游走,他強忍著將上弦之一的黑死牟砍首的衝動,冷硬地說道,「上弦之六死了。」
黑死牟一怔。
兩個上弦的死亡時間相當接近,這還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黑死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皺起了眉。
「……什麼時候?」
鬼舞辻無慘聽到他的問話,眯起了眼睛。
聽起來,好像他完全不知情一樣?
但是能相信嗎?
鬼舞辻無慘卻不太確定。幾百年前,他也相信,不會有人類能越過他,能威脅到他。也不會有鬼脫離他的掌控,變成他無法感知的存在。
然而,事實上,的確存在著差點能打敗鬼舞辻無慘的人,也存在著,能脫離鬼舞辻無慘掌控的鬼。
現在的黑死牟,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的存在?
「就在昨天。」鬼舞辻無慘一字一頓地說道。
就在昨天,擁有著繼國緣一,或者說黑死牟——繼國岩勝外貌的「人」,拿著黑色泛紅的日輪刀,把上弦之六砍殺了。
那個畫面恐怖至極,就連泛著紅色的刀刃,似乎在下一刻便會燃燒起來,充滿了可怕的恐懼。
鬼舞辻無慘無法避免的想起繼國緣一,無法忽略那曾經把他逼上絕路的劍士。
黑死牟還是人類的時候,是繼國緣一的雙胞胎哥哥。他們擁有相似的臉,除了斑紋位置不太對以外,並沒有哪裡不同。
若是要說的話,大概是兩人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一樣。
哥哥擁有著人類的眼睛,而弟弟,像高高懸掛的月光,捉摸不透。
是他做的嗎?
鬼舞辻無慘不敢確定。
「黑死牟,」鬼舞辻無慘陰晴不定地喊出上弦之一現在的名字,「你沒有背叛我吧?」
他問出這句話時,聲音裡充滿了戾氣和殺意。
黑死牟垂下頭。
「當然不會……無慘大人。」
「去調查鬼殺隊的動向,」鬼舞辻無慘咬牙切齒地說道,想起之前推測的,很有可能是繼國緣一身邊那名女劍士後代的女孩子,「去調查那個黑發的女人。」
……
一舉在一個月內,殺掉兩位上弦之鬼,鬼殺隊的士氣大增,就連過來傳信的鎹鴉,也充滿了喜悅。
花街被破壞的地方需要修整,未凪懶得和其他人扯皮,干脆把小狐丸留下來處理戰後修復。
小狐丸可憐巴巴的留在花街裡,其他人跟著隱一同離開。
這次受傷的人,根本沒有上次嚴重。上一次的上弦之五,為了離開,下狠心殺鬼殺隊的人。要不是時間短暫,來不及收割性命,估計那幾位鬼殺隊劍士,就要折損在當場。
後來未凪當場忙碌接斷臂,花了不少心思。
比較可惜的是,就算斷肢接上了,修養之後的劍士們,沒辦法用斷肢發力。
至少無法支撐他們像以往一樣揮刀。
有人不甘,有人慶幸,那些情緒在聽到未凪和其他柱一同消滅了第二個上弦之鬼時,突然煙消雲散了。
勝利的、毫無死傷的戰局讓人振奮,至少大家都認為,有未凪大人的存在,鬼舞辻無慘不會活太久。
折損了好幾個上弦之鬼,鬼舞辻無慘肯定坐不住。根據主公大人時代留下來的,關於鬼舞辻無慘的手札看來,鬼王不是好脾氣的人,更不會坐著讓別人找上門。
說不定,最近會有一場廝殺的惡戰。
受傷比較重的炭治郎三人被送進了蝶屋治療,未凪和其他兩位柱去報告上弦之六的事,順便還提了一下,未凪能夠模擬鬼的模樣的技能。
比較可惜的是,未凪只能模擬鬼的身體構造,而沒辦法模擬普通人類的。
更可惜的是,未凪從來沒見過鬼舞辻無慘,不然還真的可以告訴主公大人,鬼舞辻無慘到底長什麼樣。
……也不對,主公大人現在眼睛還是盲的,沒辦法看到鬼舞辻無慘的樣子。
主公大人有家族性遺傳的詛咒,他們家的祖上,與鬼舞辻無慘同一支。不知從何時開始,主公大人的家族男丁們無法活過30歲。
詛咒會隨著年歲發動,那時候,主公的臉上便會出現難看的斑痕,像扭曲的肉瘤,猙獰得可怕。
斑痕蔓延,眼睛會看不到,然後到手腳出現問題,沒辦法自己行走。像現在的鬼殺隊主公一樣,他已經沒辦法走路了,每次都需要女兒攙扶。
或許再過一兩個月,主公就只能躺在床上,等著死亡降臨。
然而,從知事開始,主公大人的父親便將真相告知,好讓他有心理准備。
產屋敷的兒女,世世代代,都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
「我很高興,」主公大人露出笑容,這副笑容,與平時溫柔如櫻般的微笑不太一樣,帶有夙願即將實現的激動,「辛苦你們了。」
他鄭重地感謝未凪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未凪能夠變成上弦之一的事情,也只有幾個人知道。知情人越少,越方便計劃的進行。
雖說計劃未必能實行,但是好歹是個不應廣而告之的秘密。未凪知道主公大人未盡之言,當然,她也不是長舌婦,也不喜歡到處與別人說自己的事情。
她的特殊性,被心照不宣地暫時隱藏。
上弦之六死了之後,鬼殺隊著實平靜了一段時間。所有的鬼像消失了一樣,行事小心,甚至連鎹鴉出動,也抓不到把柄。
這倒是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未凪回到自己的新家,在那裡等待著。其他人好像有別的活動,就連主公那裡,似乎也開始策劃著什麼。
而在這時,未凪收到了,來自時之政府的特殊聯絡。
她本來不想理會的,但是看到內容之後,便改變了主意。
這是來自戰國時期的特殊任務。
關於,討伐擅自脫逃的刀劍的任務。
而脫離時之政府掌控的刀劍,是未凪一開始接手本丸時,遇到的那二十四把刀之一。
——薙刀岩融。
未凪對這個名字十分熟悉,是因為岩融的同伴短刀今劍。兩刃幾乎是一同行動的,不管是出陣還是演練,都會在一起。
而短刀今劍,便是朝未凪心口捅刀的刃。
那把……讓她瀕臨死亡,改變處事方式的刀劍。
第107章
有過上一次離開大正的經驗, 這一次,未凪突然離隊, 也變得不那麼顯眼起來。她這次沒去主公的府邸親自說, 干脆地讓鎹鴉去送口信。
順便讓鎹鴉留在鬼殺隊的本部,暫時不要跟過來。
未凪新買的府邸在管理上井然有序, 根本不需要他們太過操心。小狐丸和狐之助兩只虛假的狐狸比大部分人類都要厲害, 至少在做事方面, 踏實盡心。
剛好府邸是有管家的, 未凪暫時把府邸代理權交給管家。
做好時空坐標記錄之後, 未凪帶著狐之助和小狐丸,開啟了回去本丸的時空之門。
非現世的任務, 對本丸來說,流速都只有24小時。自從上次審神者大人攜帶狐之助和小狐丸離開後,也不過只離開了一天的時間。
因此, 當未凪從時空門中踏出後,見到的是齊刷刷地等待在庭院中的各位刀劍付喪神。
管理能力十分強大的壓切長谷部, 像有強迫症一樣, 讓刀劍付喪神們按照從高到矮的順序排列。
長谷部在本丸權力大, 再加上付喪神們不想在這方面抬杠,便認真地執行。
經過幾次調整之後, 長谷部滿足地點點頭。
而被未凪看到的,便是像wifi一樣, 奇怪的高矮「信號塔」。
未凪:「……」
「主公大人!」刀劍付喪神們幾乎是掐著秒表計算回歸時間的,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半空中突然出現的那扇門, 「歡迎回來!」
未凪剛踏進庭院,便得到了來自付喪神們中氣十足地問候。她不太習慣地頓了頓,依舊像往常一樣,冷淡地應聲。
「嗯。」
長谷部早就知道自家審神者大人的性格,他和其他人一樣,根本不在意主公大人的冷淡,而是飛快地擠開隔壁左右的家伙們。
黑發蜜眸的少女審神者臉上不見疲態,也不見勞累,她平靜無波的表情幾乎與出行時別無二致,普通人根本無法從她臉上看出什麼表情。
但是長谷部,不是普通人!
他可是長谷部!
「主公,要用餐嗎?」長谷部喋喋不休地問道,跟上主公大人的腳步。
未凪和一群人打完招呼,側頭吩咐肩膀上的狐之助去派發禮物。
她暫時沒理長谷部。
長谷部繼續說道:「主公,要不要洗澡?我們昨天剛做了一個溫泉,還沒有人使用過……」
未凪一邊朝著天守閣那邊走去,一邊脫下身上的羽織。長谷部一愣,結果地上的羽織被跟上來的小狐丸彎腰撿了起來。
「主公?」
「吵。」未凪說道,她已經把鬼殺隊制服的外衣脫了下來,裡面是一件薄薄的短袖襯衫。
她剛把衣服丟在行廊上,小狐丸還未來得及撿起來,就聽到庭院裡狐之助的大叫聲。
「審神者大人!不要在外面脫衣服啊!!!」
未凪:「……」一時習慣沒改過來,眼睛看到的前方一個人都沒有,便下意識地就開始在外面脫外套了。
不過還好,未凪一般脫的都是外衣,她總不會連裡面的衣服也一同脫下來,只是當初習慣了,剛好可以節省些時間,不用狐之助跑進來等她換完衣服,再拿去外面的空房掛著。
未凪在沒有召喚刀劍之前,是自己出陣殺敵的,因此,身上的衣服總是會沾上敵人的血。沾血之後的衣服不適合用洗衣機洗,狐之助一般會拿到水池子旁手洗一遍,再用洗衣機。
因為這樣做的時間長,她一時半會兒沒能改過來。
「抱歉。」未凪反應過來後,伸出手,小狐丸乖巧地把衣服還給她。
長谷部還沒走。
未凪想了想,提醒他:「狐之助那裡有禮物,你可以去拿。」
「我、我也有嗎?」
「嗯,大家都有。」未凪回答道,「不用擔心……像往常一樣活動就行,不用特意等我回來。」
「這怎麼可以!」長谷部激動地說,「只是迎接主公大人的歸來而已……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的!」
「……嗯。」
未凪沒管太多,她回到天守閣,態度如往常一樣冷淡。
好在刀劍付喪神們都知道這位沒怎麼相處過的審神者大人的性格,也不會太過在意。
而且!
主公大人,居然會帶禮物哦!居然會帶禮物!
刀劍們高興壞了,今天演練時更加的盡心盡力。
晚飯時間,主公大人還是過來與他們一同用餐的。所有刀劍都需要訓練,廚房的工作就不能一味的交給擅長廚藝的幾位。
剩余的人,除了真的沒有廚藝天賦的,其余人都學著怎麼下廚,才能做出比較美味的食物來。
未凪暫時沒有出發,她這幾天在本丸裡待著,連例行的在行廊裡發呆的行動都沒了,除了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窩在天守閣的書房裡。
她在調查關於本丸上一任審神者的記錄。
上一任審神者叫做「立川真如」,那是個膽子非常大的女性,年紀比未凪要大起碼5歲。根據記錄,立川真如根本沒有用代號,而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將自己的真名告訴刀劍付喪神們。
由於她不按照規矩做事,還被本丸的第一任狐之助記錄了下來。
說是記錄……倒不如說是吐槽,來得更為准確一些。
記錄裡,關於這個女孩子的事情,完整又浮於表面。
她對刀劍們很好,甚至願意跟著出陣,會擔心刀劍們受到傷害,會主動關心他們,疼愛他們。但是……記錄裡,關於刀劍折損率,也相當的厲害。
介紹這座本丸的人,當初是怎麼說的來著?
說是,這個本丸的刀劍們,被前任審神者傷害過。
未凪接手本丸的第一天,就開始調出前任審神者的相關記錄來看。沒有一條記錄,是關於審神者「傷害」刀劍付喪神的。
時之政府雖然偏愛審神者,但是也不會任由審神者隨意傷害刀劍付喪神們……未凪會對此產生好奇,也很正常。
……只不過,審神者在本丸中,有天然的特權。簡單的說,在本丸裡,審神者是「管理者」,而刀劍付喪神們是「用戶」,「用戶」想越過「管理者」的掌控,使用權限投訴,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本丸出現了狐之助,能夠監視審神者,觀察本丸進度和情況,及時給予糾正的量產型「式神」。
而未凪看到的記錄裡,狐之助沒有任何異常報告。
回想一下未凪自己的操作,她現在可以確定,前任審神者,絕對像她一樣,對最開始的狐之助,做過什麼改造。例如限制狐之助的權限,蒙蔽狐之助的眼睛等等一系列操作。
那麼,關於「前任審神者傷害過刀劍付喪神們」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呢?
答案只有一個。
……那便是余下的刀劍付喪神們,自己說的。
具體情況到底怎麼樣,也不是所有余下的刀劍付喪神們都知道的。就像未凪最初遇到的,已經在本丸B3456落居的那位加州清光,他知道的東西,比未凪還要更加的流於表面。
看來,更多的事情需要從脫逃的岩融那裡得知了。
未凪再次看完關於前任審神者的記錄,把書房的「勿擾」燈關掉。幾分鐘之後,敲門聲響了起來。
「叩叩——」門外的人小聲又謹慎地敲了兩下。
「請進。」未凪頭也不抬的說道。
「主公大人,」一雙白皙細長的手,卷著長長的袖子,從未凪的桌面劃過,推來一份報告,「這是本月演練的名單。」
演練……
許久未聽到過的詞語讓未凪分下了注意力,她干脆把報告拿過來,看了一下。
對戰的名單的本丸此時最高戰力選出來的五名,偷跑的小狐丸也在其中。再加上努力過頭的衝田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以及螢丸、三日月宗近,共計五把刀劍。
未凪飛快地看完,她抬起頭,見到三日月宗近就站在她桌前,笑容溫和地注視著她。
「你們決定好了?」
「是的。」
「……」未凪沉吟。她本來就不太想參加一月一度的演練,這個活動對未凪來說,並沒有什麼用,她從來就沒去過。
當時時之政府一直在施壓,未凪毫不在乎,不管怎麼說,她想好的事情,很少會作出改變,更不會因為壓力而妥協。
回想起來,她脾氣還大的時候,的確是相當任性。
思來想去,未凪召喚刀劍也有一個多月了,這點時間雖然不太夠讓刀劍付喪神們從一級躍到滿級的程度,卻也不會差得太遠。
「那就去吧,」未凪說道,把報告合了起來,「我也一起去。」
她倒是想看一下,自己本丸裡的刀劍,和其他B級本丸的刀劍差別到底有多大。
三日月聽到主公大人的回話,絲毫不覺得意外,笑容反而更深了。
「好。」
他沒立刻離開,而是等在一旁,看著未凪三兩下把調出來的報告放回原來的位置。
一人一刃前後離開書房,三日月宗近果然有話想和未凪說。他們行走在長長的行廊之間,周圍沒有別的偷聽的刃,也沒有突然冒出來的小狐狸。
是適合問話的時候。
「主公大人,下次任務還是不帶我們去嗎?」
「唔,」未凪思考了一番,下意識地拒絕,「不帶。」
她本來想著,看過演練之後,再確定要不要花點時間把他們送到戰國時期,去給緣一當陪練的。
然而她還有需要做的任務。
若是讓刀劍付喪神們,遇到薙刀岩融,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未凪覺得,還是別讓他們知道得太多比較好。
本丸中被未凪遣散到各個地方的刀劍付喪神無法背負的過去,讓現在的付喪神們知道,也不過是徒增悲傷而已。
未凪沒有和別人分享悲傷的習慣。
第108章
未凪還是頭一次來到本丸和萬屋以外的, 屬於時之政府提供的場所。據說大部分審神者,會在一月一度的比試中,相互交流經驗。
每個月集合的地點隨機,沒有提前固定地點, 並且時不時新增新的時空坐標, 用以杜絕時間溯行軍的偷襲。
未凪的本丸是B級本丸,像她這種等級的本丸, 本該是演練場的老手,然而,未凪上任當審神者的這一年,的確從來沒有參加過類似的活動。
在最開始時, 因著接手的本丸的特殊性, 是時之政府特批暫時不需要參加的,之後便是未凪自身拒絕。
這一次過來, 時之政府的人意外又驚喜,立即派出一位引路人。
引路人是未凪的同事,同為B級本丸的審神者。這一次,時之政府特意挑出與以往刀劍沒有絲毫關系的審神者。
這位陌生的審神者既沒有挑選過未凪之前的刀劍, 在審神者之間的口碑也相當不錯, 是個本性溫柔的人。
溫柔又細心的審神者是一位高挑美麗的女子,活潑開朗又懂得照顧人,熱情大方。未凪和她相處了一會兒, 感覺自己像是在和性轉的哥哥一起聊天一樣。
意外的舒適。
引路人審神者代號「阿七」, 名字簡單易懂, 阿七說,這是她隨便從紙條裡選出來的名字。
還怪好聽的。
既然選中,那就不挑,阿七干脆用上這個名字。
高挑的大姐姐話也多,未凪不喜歡聊天,也不喜歡說話,不過阿七不太一樣,她不在乎未凪有沒有認真聽,依舊在活潑的說著話。
關系不大,關系不大,只要未凪時不時給個冷淡的反應,阿七能從早上,一路說到晚上去。
新認識的同僚不僅把自己的事情像玩笑一樣說給未凪聽,也盡心盡力地把演練場的活動順序,甚至是大部分人心知肚明的潛規則告訴未凪。
大家都知道,本丸是按照等級來排的,從最低的新手E級本丸,到A級本丸。A級本丸的審神者只有寥寥幾個,並不是審神者們沒辦法讓自家的刀劍付喪神們爬到平均A級實力。
而是……大部分的審神者們,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在本丸裡。
除了好幾個簽約只有一兩年的審神者之外,大部分審神者和時之政府的合約,只有五年的時間。五年之後,那留下來的本丸和本丸裡的刀劍怎麼辦呢?
絕大部分是被新上任的,有天賦有能力的審神者繼承。剩下的,是實力已經突破了等級限制,可以自主行動的刀劍付喪神們。
那樣的本丸,已經不需要審神者了。
獨立的、不需要審神者的本丸,單獨與時之政府契約。他們擁有比被管理時更大的權利,如果資質檢驗合格,還可以申請到現世去玩。
若是不想繼續為時之政府工作,那也可以選擇自行沉睡。至於讓刀劍付喪神們自由——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存在亦是歷史,又有誰,會讓「歷史」本身,去擾亂歷史呢?
不過這樣的本丸比較少見,至少阿七沒有見過。
簡單說完之後,阿七把未凪一行人,引到B級本丸的活動區域。
每個區域對應不同等級的本丸,當然,審神者之間是可以串門的,也不是不存在越級挑戰的事情。然而一般人不會這麼做,此次演練,與其說是刀劍付喪神們的演練比賽,還不如說是,審神者們之間的交流場所。
阿七把未凪領進說話的單間,而其余的刀劍付喪神們,根本不需要跟著審神者行動。
但是未凪這位新面孔女孩子,長相可愛表情冷漠,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的刀劍們,都這麼擔心她。
阿七失笑。
「你們這是,怕我把她吃了嗎?」阿七笑著和跟過來的付喪神們說道,雖然阿七與未凪的付喪神們是頭一次見面,但是阿七家的本丸也有相似的付喪神,自然不陌生,「你們自己去交朋友就好啦,而且很有可能會撞到和自己一樣的存在哦?」
阿七擠眉弄眼地說道。
陌生審神者的意思,大家都懂,不過,跟過來的幾刃,尤其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因為知道本丸的前代對主公大人做過什麼事,所以他們對與自己相似的存在,毫無期待。
「不,我們在這裡守著主公大人就行了,」加州清光認真地拒絕,「我們不會吵到你們的。」
阿七一愣,這些刀劍付喪神,怎麼和她接觸過的不太一樣呢?
內間的未凪聽到加州清光的話,眉頭皺了起來。
她不是瓷娃娃一樣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其他人一步一步的跟著。就跟阿七解釋的一樣,付喪神們若是能達到那個境界,遲早能不依附任何人生活的。
未凪沒打算在合約結束之後,把自己認真養大的本丸送給別人繼承。
她不高興這麼做,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會特意磨練自家本丸的刀劍付喪神。
黑發蜜眸的美麗少女單手掀開單間上掛著的門簾。
「出去。」她冷淡地說道。
守著她做什麼,還不如出去找人對練呢。
審神者大人的命令,其他刃不得不遵守。小狐丸是與未凪相處得最久的刀劍付喪神,即便在大正的任務期間,他根本沒有見過主公大人多少回,依舊比其他同僚來得更加了解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未凪,是個說一不二,雖然溫柔,亦不喜歡他人忤逆的人。
就像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明明幾位「柱」的等級要比主公大人高,但是往往,她都會變成頒布任務的那一位。
簡直就是鬼殺隊的第二個主公。
偏偏,幾位柱沒有意識到,畢竟主公大人分下來的任務,的確是有它的價值的。她很聰明,在頒布任務,掌控其他人的同時,給予他們最大的自由度。
若不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去看,幾乎無法察覺主公大人的特性。
加州清光還想說些什麼,小狐丸瞥了他一眼,搶先應答下來。
「領命。」
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簡直像另一個狐之助。
五位刀劍付喪神紛紛離開,阿七屏住的呼吸,隨著時間的逝去,逐漸地恢復。
萬萬沒想到,她帶領的這位從未參加過演練的審神者,竟然擁有上位者一樣的氣勢。
「你……平時就是這麼跟他們交流的嗎?」阿七等付喪神們走遠了,才小聲地去問未凪。
未凪點點頭,不覺得她這麼說話有哪裡不對。
阿七也沒有指教的意思,只是感嘆一下,便換了個話題。
她開始給未凪將關於同級的審神者們的八卦。
話癆的審神者講了一堆的事,最多的是關於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們相愛的事。當然不僅女審,甚至有男審,畢竟付喪神們,准確來說,是沒有性別之分的。
而時之政府,因著男性的體格更適合上戰場,為了方便,把所有刀劍付喪神們都定成男性。
以後或許會增加新的刀劍付喪神,或者新的刀種。毫無意外,他們都只會是男性刀劍。
未凪聽了幾個八卦之後,阿七已經完全興奮起來。她喝了口矮桌上的茶,不合口味的茶水令未凪皺起了眉。
她不著痕跡地把茶杯放下,不再碰它。
「阿七,」未凪在阿七喝茶休息的間隙,突然提出疑問,「你有沒有聽過……『立川真如』?」
立川真如,未凪現在本丸的前任審神者。從接手本丸至死前,花了三年的時間,把本丸的戰力從E級,硬生生拉到B級的天才。
就從天賦上看來,前任審神者是個十分強大的人。雖說與以一己之力維持B級本丸的未凪無法對比,但是在其他方面,做到了平常審神者中優秀的極致。
那樣的人,不可能不來參加一月一度的演練。
B級本丸的區域有認識立川真如的人嗎?
未凪想調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記錄以外的東西。她親自過來參加演練,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思。
不然的話,讓刀劍付喪神們自己過來就行了,然後讓長谷部或者狐之助作監督,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出動。
畢竟未凪在某種意義上,是個不願意動的懶人。
「啊,你說真如啊!」阿七立即興奮起來,沒想到這個新人,居然知道真如。
阿七一開始很開心,說了不少立川真如的好話。
在阿七的心裡,立川真如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每次演練集合,立川真如都會出現,許多審神者喜歡在真如身邊待著,若是有不懂的問題,可以隨意向她討教。
真如是個溫柔又負責的女性,她年紀在審神者之中,算是比較大的那一批,看起來像是個成熟的大人。
而且她教導人相當有一套,她擅長引導,不會一開始就把答案說出來,而是引導著別人,去尋找答案。
就算在真如面前抱怨,她也不會不耐,非常認真地聽著。
溫柔可親,又沉穩可靠的真如,是很受歡迎的。
阿七說了許多贊美的話,到最後,她亢奮的心情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因為立川真如,已經死了。
再多美好的話語,也不過徒增悲傷而已。
「說實話……大家都不敢相信,」阿七遲疑地說道,她本來不想把這些話說出來的,但是未凪不一樣,這孩子雖然冷,卻足以讓人信任,「真如她……真的是自殺的嗎?」
真的是自殺的嗎?
未凪也不相信。
第109章
月度演練場持續的時間不算長, 因著時之政府的特殊性,就連流動的時間,也是早早的調整好的。
未凪與其他審神者進來月度演練場的時間都是一樣的,滿打滿算的12個小時, 剛好是半天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 未凪的幾位刀劍付喪神們找了好幾個本丸的隊伍對練,獲得了不少指點。他們的實力還未能達到B級本丸最強隊伍的程度,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本丸,都是帶最強的付喪神過來玩的。
有不少像小狐丸幾位一樣,顯得比較稚嫩的存在。
小狐丸五人收獲良多,走的時候還意猶未盡。
與刀劍付喪神們的滿意相比, 未凪得到的信息卻不太合心意, 她認真地整理手頭上的資料,得到的依舊是一個流露於表面的形像。
「立川真如」的檔案不存在缺失或者不給查看, 只是基於審神者的雇佣守則,也就是傳說中的合約保密條例,審神者的現世資料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的。
至少未凪沒辦法找到更私密的記錄。
她權限太低了。
除了信息調查不夠完全以外,這次演練還是十分令人滿意的。不僅僅是刀劍付喪神們得到了指導, 還因為黑發蜜眸的審神者大人, 得到了不少陌生審神者的善意。
在時之政府中,有不少各種各樣的審神者。審神者中也不是沒有美人,但是美到未凪這樣程度的人, 的確少之又少。
而且, 最主要的是, 未凪年紀小。
審神者們在時之政府工作時,身體的時間的流動的。據說,等到審神者的契約到了時間,需要回去現世的時候,就會前往時之政府的總部,回溯身體的時間。
打個比方,未凪從15歲簽訂的契約,是到17歲的,等到她契約的兩年時間到了,未凪就可以到時之政府總部,回溯身體時間,讓身體年齡回到她15歲那年。
有些審神者簽訂的契約是五年之長,五年的時間能讓外表變化巨大,時之政府當然不可能任由審神者們平白失去現世的五年。
未凪簽了兩年的約,她簽約的時候只有15歲,現在滿打滿算,已經夠1年的時間。未凪可以花上一年的時間,把自己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帶到不需要別的審神者接手的程度。
不一定是戰力方面的,只要能自己管理好自己,自己寫好報告,再把狐之助留下來輔助,就可以了。
因著未凪年紀小,周圍B級本丸的審神者,要不就是繼承舊本丸的,要不就是年紀偏大的。
大部分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哥哥大姐姐們,見到漂亮又乖巧的孩子,當然會心生憐愛。
盡管未凪看起來冷若冰霜,拒人千裡,但她確確實實,是個十分講禮貌的好孩子。
第一位審神者給未凪塞小禮物的時候,她乖巧的道謝讓一旁觀察的審神者們眼睛一亮,然後,未凪便收到了來自「前輩們」的憐愛。
小禮物多得根本拿不住,大部分都是審神者們自家帶來的小甜點。他們好像習慣了在B級本丸遇到新人,一旦發現有陌生的新面孔,便會集體湧上去,用熱情和笑容拉近彼此的距離。
未凪帶著五位刀劍付喪神回去,一人五刃手裡都拿滿了禮物。
若不是知道他們去的是演練場,在本丸裡待著的刀劍付喪神們,會覺得他們去的不是演練場,而是萬屋才對。
「演練場還有萬屋的存在嗎?」長谷部接過主公大人手裡的東西,詫異地問道。
加州清光幫旁邊的大和守安定「卸貨」,聽到長谷部的問話,得意地挑眉。
「當然不是啦!」他興致勃勃地說道,「這些都是別的審神者大人送給主公大人的禮物!」
「是啊,主公大人很受歡迎呢。」
三日月在一旁補充:「大概是因為主公年紀小吧。」
「說得也是……其他審神者大人的年齡,看起來就跟長谷部一樣大。」
刀劍付喪神們的人型是有年齡差別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兩人更接近主公大人的年齡,長谷部看著就像當父親的青年。
這麼一想,其他的審神者們「母愛/父愛」泛濫,也很正常。
畢竟年齡到了嘛。
未凪放下禮物,讓狐之助和長谷部自行整理之後,就回了天守閣。螢丸速度飛快地放下禮物盒子們,爭先搶到了送主公大人回屋的權力。
其他人不好在主公大人面前搶,鬧起來太難看,便自發聚在一起,替審神者大人整理禮物。
禮物大多數都是吃的,不能放太久,由狐之助做主,把甜點全都挑了出來,放到一旁去。
等晚上的時候,一起吃比較好,不浪費。反正審神者大人自己一個人吃不完的。
剩下的部分,是小飾品。小飾品估計是手工制作的,在萬屋裡根本買不到。狐之助以前忙,沒有想過給審神者大人做這些小玩意兒。這次收到的禮物中,有不少漂亮的小東西。
最多的是發飾。
審神者大人經常散著頭發,這次去一月一度的演練場也是,沒有扎馬尾辮,身上也沒有任何飾品。
狐之助看著禮物盒子裡的東西,有些苦惱地甩了甩尾巴。
「這些都很好看……不過審神者大人不喜歡用。」
花一樣的垂掛式頭飾很漂亮,審神者大人用上也更可愛,可惜的是,不方便戰鬥,這對審神者大人來說,不過是累贅而已。
頭飾更加多了,簡約又獨特的小發夾,審神者大人不喜歡把頭發夾起來。一旦劉海長得長了,她就會隨便找個人,幫忙修剪頭發。
不過一般都是狐之助動的手。
「我先去請示一下,這些禮物應該怎麼處理吧!」狐之助說完,飛快地跑了。
長谷部把剩余的用大盒子仔細的裝起來,同類的放在一起,不同類的分開。由於直男審美,看什麼都一樣的,刀劍付喪神們還未飾品的用處爭論了一番。
畢竟,就算是愛美或者長相女氣的刀劍付喪神,也沒辦法知道所有飾品的作用。
「這個時候,就得用上電腦了!」獅子王最近存了不少錢,他老早就看中了萬屋裡的電腦,因為價格太高,他還借了其他同僚的一些錢。
本丸裡是有網絡的,不過連接的是內部的網絡,還能逛刀劍付喪神專用的論壇。
他們不知道,可以問其他人啊!
「等一下,」燭台切光忠制止了其他刃的衝動行為,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這些飾品……都是別的審神者大人送給主公大人的吧?貿然拍照發到論壇裡,可能會引起審神者大人們的注意。」
雖然說只是個刀劍付喪神的論壇,但是要知道,審神者們也是可以看到的!
直接上去問,要是被送禮的人看到了怎麼辦?會怎麼想他們的主公大人呢?會不會覺得大人這麼做很失禮……
「那干脆不要分類啊,全都放一起不就行了嘛?」愛染國俊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仔細的分類啊!
把大類一分就好了啊!
明白這一點之後,禮物的分類變得更簡單的。
小玩具放在一起,符咒類和御守放一起,飾品放一起。至於拆完禮物余留下來的盒子,長谷部想了想,決定留下完整的盒子。
「就當作紀念吧!」
畢竟這可是審神者大人第一次去月度演練,第一次收到來自別家審神者的禮物,非常具有紀念價值!
等未凪洗完澡出來,長谷部已經將整理好的禮物,放到天守閣一樓客廳的桌上。
東西零零碎碎,未凪自己倒是用不完那麼多。若是放在天守閣裡放灰,好像更對不起送禮物的人。
狐之助在未凪擦頭發的時候已經在外面等待著,她頭發半干,狐之助想給她擦頭發,被未凪拒絕了。
「這些禮物,拿下去讓他們分。」
「大人?」
「沒關系,讓大家挑吧,」未凪輕描淡寫地說道,「與其放著展覽(看),不如讓它們發揮自己的原本的作用。」
「好。」
狐之助答應得干脆,未凪看他收好大盒子,若有所思。
「在離開之前,是不是要准備回禮呢……」她記得在月度演練場,送她禮物的所有審神者的編號和名字。
未凪的記憶力很強,只要聽過,見過,儲存在腦海中,隨時可以調用出來。
審神者與審神者之間,本丸與本丸之間的聯系需要通過時之政府,送禮物也需要那邊審核。未凪想到便要去做,她當天就准備好回禮,一口氣寫了無數份申請,隨著禮物發放到時之政府專用「快遞」渠道。
審核無誤之後,會有專門的「路」把禮物送到。
因為人數太多了,幾乎在場的所有審神者都給未凪送了禮物。她暫時不知道那些同僚們的性格和喜好,才打過一次照面,她再厲害,也沒辦法在那瞬間作出分析。
未凪的回禮是她制作的御守。
據說靈力強大純淨的審神者,制作的御守非常高級。未凪一點也不猶豫,一口氣制作了一堆,順便還有多余的留下來。
干脆留下來,給未來會召喚的刀劍付喪神們用吧。
也可以當作見面禮。
做完御守,送完禮物,未凪的睡意還沒湧上來。她現在精神得很,干脆做了一堆刀劍付喪神們的召喚符。
如果本丸的刀劍們有想要召喚的昔日同僚,可以自己過來拿。
未凪把召喚符和御守,漫不經心地用一個小錢袋裝起來。
交給誰保管比較好呢……
還是長谷部吧。
第110章
回禮送好,安排也完成了, 未凪沒在本丸多留太長的時間。狐之助幫忙准備好要前往戰國時期的行囊, 一人一狐准備出發。
這一次,未凪說什麼都不想把本丸的付喪神們帶去本次任務。
她調查了一下, 核對了本次的時空坐標。也是巧合,本次任務的時空坐標, 與當初未凪推算的十年之約,相差的時間不算太遠。
不過……還是超過了這個時間好幾年。
未凪攏了攏羽織下遮擋住的手, 修剪完整的粉色指甲點了點虛空的坐標。她思考一番,還是沒想到應該怎麼和緣一解釋。
爽約了。
應該怎麼道歉呢?
直到一人一狐踏入時空之門, 轉換了時間和地點之後, 未凪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狐之助安慰似的用尾巴掃了掃審神者大人的脖頸, 溫暖的尾巴輕輕地滑動。
審神者大人的皮膚好滑呀。
「審神者大人, 現在要去哪裡?」
本次傳送和以往不太一樣,大白天的,突然出現在某座山的某個地點。也幸好周圍沒有人,這才杜絕被人當妖怪的可能性。
「嗯……先找能休息的地方。」
狐之助立馬行動起來。
野外求生他擅長,並且為此做了不少准備。他剛從未凪的肩膀上跳下去, 便被審神者大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尾巴。
「大人?」垂掛在半空中的狐之助艱難地抬起頭,疑惑地歪歪頭。
「別急。」她說道,順手讓狐之助回到自己的肩膀上。
狐之助沉默地看著。
審神者大人伸手, 十分隨意地從旁邊的樹上, 摘下一片漂亮整齊的葉子。
翠綠色的葉片葉面寬大, 狐之助盯了半天, 都不知道自家審神者大人摘葉子下來干什麼。
小狐狸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著,目不轉睛。
未凪沒有解釋,她隨意地擦了擦葉子,弄走葉子上的些許灰塵後,放到嘴邊,輕輕地含著。
接近著,她輕聲吹起了葉子,葉片發出奇妙的聲音。
狐之助:「!!!」
小狐狸驚得差點從審神者大人的肩膀上掉下去,他跟著審神者大人這麼久,從來不知道,他家大人居然會用葉子吹聲音啊!
這是什麼?
「一些聯絡的小手段。」未凪回答道。
狐之助這才反應過來,他問了出聲。審神者大人似乎沒想過要解釋太多,她吹了好幾個音之後,就把葉子收了起來。
小狐狸抓心撓肺地想了想,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出聲。
「大人……您什麼時候學的?」
「嗯……」未凪沉思起來,這個問題問得好,她其實也不太記得了。
大概是什麼時候見到過吧。
「我不記得了。」
未凪學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很多普通天賦的人類,窮極一生,都沒法達到的學識和技巧,未凪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學會。
若是問她為什麼會這些,這也太為難人了。
狐之助不再問太多,他挑了別的問題問。
「那……您打算聯絡誰?」
「烏鴉。」
狐之助立即想了起來。
若說在戰國裡,有什麼能讓狐之助記得久的,就只有那個脾氣不好的烏鴉了。
「烏鴉……它還活著?!」
「理應還活著。」未凪回答道。
家養的烏鴉壽命比野生的長,要馴養能夠使用的鎹鴉,不可能挑選野生的烏鴉。當初跟著未凪一小段路的年輕鎹鴉被她□□過幾次,估摸著現在已經退休了。
不過……鎹鴉的後代估計在。
既然是家養的烏鴉,那它的後代被馴養,也很正常。未凪沒把所有的希望寄在鎹鴉身上,不過是試一下而已。
畢竟隔得太遠,鎹鴉是聽不到聲音的。
「今天不住野外。」未凪再次摸了摸狐之助光滑的皮毛。
一人一狐拿著行囊下山。
戰國時期,就算過了十年,依舊維持著戰亂時的模樣。路上行人少,路過村莊時,未凪看到勞作的人,大多數都是婦女和年邁的老人,亦或者是還未成長的孩童。
壯年的男子大部分都被征兵了。
小孩子們幫忙干農活,動作干脆利索,一看便是經常做活。
未凪雖然沒有騎著馬經過,但是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腰間掛著的刀,甚至是肩膀上比人還要干淨整潔的小狐狸,都說明她與眾不同的身份。
這年代是有女武士的,雖說不多見,基本上平民難以遇到,卻不代表著沒有。
她經過時,大部分村民像被掐住了喉嚨一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田埂上吵鬧玩耍的孩子從稻田裡躥了出來,渾身髒兮兮的,可能玩得太開心,根本沒注意到未凪在路上。
兩個泥猴一樣的孩子一頭撞到未凪的身上,因著反作用力,一屁股墩倒在地上。
「痛痛痛——」
孩子的父母不在,認識他倆的人少,不少人開始著急,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要是……要是貴人發怒,抽出刀把他們殺了怎麼辦?
這樣隨意殺人的武士到處都是,再加上那位女武士臉上不帶笑容,冷得如天上的月亮,沒有人覺得她是寬宏大量的類型。
「對、對不起……武士大人……」小孩子一抬頭就看到未凪腰間上的刀,嚇得立馬跪地求饒。
未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沒事。」她身上的衣服沾上了泥猴孩子玩耍時的泥巴,好好一件干淨的衣服,現在變得髒兮兮的,尤其是腹部上的未凪,凝結成一小塊的污漬。
倒是不難洗。
小孩聽出未凪沒有發怒的意思,怯生生地抬起頭來。
眉眼淡漠的武士小姐根本不當一回事,她肩上訓練有素的小狐狸從她的衣兜裡拿出一塊方手帕,武士小姐接過,仔細地擦了擦髒污的地方。
小孩抿了抿唇,再次道歉。
「對不起……」
面前的武士小姐動作一頓,她把髒污的一面折起來,藏到內裡,露出手帕干淨的一面。然後彎下腰,表情冷淡地幫兩個小孩擦掉臉上的泥巴。
擦完之後,手帕已經很髒了。
「走路要小心。」
「好、好的……」
一人一狐說完話之後,很快順著田埂的路離開這座小村落。狐之助忍不住回過頭,在稻田裡勞作的村民們,還在伸長脖子看著審神者大人離去的背影。
狐之助看了一會兒,脖子酸了才扭回腦袋。
他又長又軟的小尾巴在審神者大人的背後輕輕地晃了起來。
「大人,為什麼不在那個村落留宿?」狐之助好奇地問道,「您是想找城鎮嗎?」
「嗯。」
狐之助瞬間理解了,他家審神者大人,大概是覺得在村落住下不夠舒適。
既然有時間又有錢,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呢?
當然,未凪想要去城鎮居住的理由當然不止如此而已。
戰國時期,聯絡手段缺失,村民們文化程度不高。與其花時間在村落找認識路的人,倒不如去城鎮打探消息來得更快一些。
未凪不著急去找脫逃的薙刀岩融。
時之政府給出的資料,可沒說薙刀岩融有暗墮的意思。雖然岩融強行逃離時之政府,遲早會因為靈力供應不上,為求生而做錯事。
但是,普通人類不可能給予刀劍付喪神必須的靈力。
若是運氣不好,被時間溯行軍找到感染的可能性也很大。
要是普通的迷失,未凪還會花更多的時間去找岩融,但是他不是。
這是定性成「脫逃」的惡□□件。
那就先放著吧。
如果真的暗墮了的話,未凪找起來還更簡單一些。畢竟特征明顯,可以驅使小動物們尋找情報。
不過消極對待工作是不行的,未凪責任心尚在。她一邊走,一邊找到小動物們,打聽最近的城鎮的位置,以及把關於岩融的特征告訴它們。
小動物們吃了未凪准備的小零食,當然會給她辦事。未凪甚至讓狐之助去幫忙,狐之助樂顛顛地跑到另一邊的山上,尋找自己的同族,告訴他們怎麼找人。
順便還讓他們找緣一。
緣一的特征很好認,就是長得帥氣,耳朵上有獨特的日輪花紙耳飾,額頭上有奇怪的斑紋。
搞定之後,一人一狐根據小動物們的指路,成功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前往城鎮的路。
休息的時候,狐之助問他家審神者大人:「大人,您是打算先完成任務,還是先找緣一?」
「先找美緒。」
未凪回答。
這是理所當然的回答,當初未凪把緣一寄放在美緒小姐那裡,他們的居所好找,就在酒伊國和醍醐國的交界上。
十年過去了,酒伊國那種小國還存在著,但是與醍醐國之間的戰線,早就撤離了。
兩個國家打起來,常年不見結果。醍醐國的領主換人之後,新領主立即與酒伊國簽訂了和平條約。
大國願意與小國和解,酒伊國當然不會突然翻臉。說實話,若是再打下去,只會讓雙方的損失更大,說不定會因著兩敗俱傷,而讓其他國家趁機吞並。
倒不如暫時休戰呢。
兩個國家的戰爭好幾年沒發生過,不少行腳商願意跨越兩國做生意。未凪在城鎮待了一天,便找到了同行的商隊。
她換下了顯眼的鬼殺隊制服,穿上本地買回來的和服。日輪刀隱藏在羽織之下,整個人看起來乖巧又柔弱。
商隊收了未凪的錢,自然不會讓金主跟著走,而是空出一輛拉貨物的板車,讓未凪坐在上面。
狐之助和未凪一樣,第一次遇到商隊,興奮地到處亂竄。商隊的主人見小狐狸長得好看,又乖巧,見獵心喜,問未凪賣不賣。
「狐之助是同伴,不賣。」未凪搖了搖頭,摸了摸狐之助的背脊。
小狐狸乖巧地蹭了蹭審神者大人的掌心。
第111章
酒伊國與醍醐國的戰線撤離,兩地交界的居民偶有摩擦, 不過情況比十多年前要好得多。
未凪抱著狐之助與商隊道別。
她還順便買了不少小玩意。
因著不知道美緒他們到底缺什麼, 未凪思考一番,什麼都買了一些。
一人一狐大包小包的走在山間小路上。
時間久了, 還算熟悉的地方大變樣。小狐狸感慨著時間的變化,還興致勃勃地與審神者大人討論眼熟的地點。
「啊!那個石梯!」狐之助眼尖的發現隱藏在草叢中間的路道。
以前美緒他們在半山腰的寺廟中居住, 美緒的工作特殊,如果石梯不打掃干淨, 很容易在夜晚摔跤。孩子們自發地在白天清掃石梯,避免兩邊長出來的雜草或者掉下來的干枝絆倒歸來的美緒。
而在未凪離開戰國之前, 美緒一行人已經不在半山腰住了。
那麼, 石梯就沒有打掃的必要。
美緒他們的新住所是從石梯的中部往裡拐的, 未凪帶著狐之助走上石梯。石梯上布滿灰塵和干枝, 一腳踩上去,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枯枝枯葉在石梯上碎成細細的一片,鞋子帶起細小的風旋,灰塵卷著枯葉旋旋落下。
一人一狐根據記憶中路繼續往深山裡走。
因著變化有些大,之前常走的路變得堵塞起來。未凪撥開攔路的枝椏, 走到新的道路上時,連頭發上都掛了一片翠綠的葉子。
狐之助幫她取了下來。
再走了一段時間,渡過一條河,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干淨整潔的田地。有人戴著頭巾, 勤奮地在勞作松土。
田地被劃分得十分整齊, 左邊種著稻田, 右邊種著菜。背對著未凪的人還沒看到她,她和狐之助看了很久,兩人細細的思考著,那裡工作的到底是誰。
「是阿竹吧?」狐之助小聲地說道,「我記得阿竹是斷了一條手臂的。」
十幾年過去了,當初的小豆丁也長大了。
狐之助當時與美緒一行人來往,一直是不說話的。他現在也沒有開口的意思,所以與未凪說話,聲音也是小小的。
像細細的鳴叫聲。
「審神者大人,您等一下,我先去看看!」狐之助說完,立即跳到地上。小狐狸輕巧地在半空翻了個跟鬥,在田埂間快速奔跑起來。
未凪看著小狐狸高高的躍起,沾著泥巴的小爪子毫不猶豫地踩上勞作青年的肩上。
「什麼東西?!」青年被嚇到,立馬扭頭去看肩膀上的玩意兒。他扭動的速度太快了,臉剛好被狐之助的尾巴糊了一臉。
「唔!」
狐之助:「嚶。」
青年單手抓住了狐之助的脖頸,被拎在半空中。小狐狸眨著眨眼睛,再次輕輕地叫了聲。
「嚶。」
「狐、狐狸?」青年驚愕地說道,小狐狸身上的花紋太過獨特,直接喚醒了腦海裡的記憶,「你是狐之助?!」
「狐之助……也就是說——」
他扭過頭,看到田邊,依舊美麗溫柔的少女,與記憶中的身影逐漸重疊。它穿越了時空,突破了記憶的桎梏,像曇花一現,又如海市蜃樓。
青年阿竹使勁的揉了揉眼睛。
「未凪……姐?」
少女仔細地打量了下熟悉又陌生的青年,他的模樣逐漸與記憶裡那個老成的孩子重疊。她笑了笑,喊出青年的名字。
「阿竹。」
這聲呼喊,把宛若在夢中的阿竹驚醒,他丟下手裡的鋤頭,一邊從田裡跑上來,一邊大聲地朝不遠處的屋子裡大聲的呼喊。
「大家!美緒姐!未凪姐回來了!!!她回來見我們了!!」
……
十幾年過去,就連當初漂亮溫婉的美緒,也添上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美緒的時間在不斷的流走,時間在她臉上刻下痕跡,彎彎的眼角多了幾分細細的紋路。
並不明顯,卻也被未凪注意到了。
美緒一家人新添了陌生的成員,沒見過未凪的小孩子怕生地躲在美緒的背後,偷偷地露出一張臉,好奇地盯著未凪看。
未凪還是像以前一樣話少,美緒幾人識趣的沒去問太多過線的事。
例如,未凪為什麼還是像少女一樣年輕?這十幾年來她到底去了哪裡?
沒有人敢問出口。
「我帶了禮物。」未凪拿下包裹,裡面有不少好東西,甚至有女孩子用的首飾,鐲子等等。
之前狐之助准備好的吃食也被她拿了出來,審神者大人大方的取出食盒裡的糕點。一群小孩子看到有好吃的東西吃,吧嗒吧嗒地跑過來,眼珠子流露出渴望。
「未凪……太破費了。」
「沒關系,吃吧。」未凪回答道,「都是自己做的,不值錢。」
其他孩子在吃東西的時候,未凪帶著狐之助,和美緒在一邊聊天。說是聊天,不過是美緒一直在說,未凪一直在聽。
這十年間,運氣降臨在這群命途多舛的孩子們身上。未凪留下來的小判足夠孩子們生活,但是美緒也沒打算得過且過,而是和孩子們一起工作賺錢。
未凪走後的兩年,戰爭停止了。美緒組織孩子們,把多余的食物拉到鎮上賣掉換錢。十幾年來自給自足,甚至還有些許富余,未凪留下來的錢財,竟然沒有用多少。
美緒想把這些錢還給未凪,未凪沒要。
「我不差錢。」她認真地說道,還拍了拍美緒的頭。
美緒哭笑不得。
照顧了孩子們十幾年的少女現在變成了少婦,她結婚了,丈夫在鎮上工作,是個十分老實的人,與他們一樣,在戰爭中失去了家人。美緒與他日久生情,兩夫妻心地善良,共同撫養孩子們。
除了美緒之外,還有幾個孩子結婚了。阿竹目前沒有意中人,就留下來幫忙。其他的孩子搬走的搬走,去鎮上住的去了鎮上,偶爾還會回來看他們。
之後,美緒還說到了多羅羅和百鬼丸。
「當初真的嚇了我一跳呢,」美緒有些懷念地笑了起來,「多羅羅……居然是個女孩子。」
不僅如此,多羅羅還是個年紀不算小的孩子,因著幼年到處流浪,營養不良的緣故,多羅羅的外表比實際上看著要小得多。
她和百鬼丸年齡相差不大,兩人一直相伴著去殺魔神。
最後,說到了緣一。
緣一這孩子在美緒這裡,只待了幾年。
未凪離開後的第三年,自稱鬼殺隊的人找了上來。緣一經過幾天的考慮,跟著離開。
那孩子乖巧得很,在鬼殺隊工作是有工資的,他每個月都會托烏鴉把錢送過來。每隔幾個月,便會回來小住一兩天。
緣一和以前一樣沉默,每次醒來,總會盯著門口看,好像在等什麼人一樣。
現在想來,大概是在等未凪吧。
「緣一十天前剛回來過,」美緒的聲音中飽含了奇妙的遺憾,她惋惜地嘆氣,「未凪要等他回來嗎?」
那當然是不行的,未凪有些失落,卻也沒有在這裡等待的意思。
她搖搖頭,告訴美緒,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未凪和狐之助晚上睡覺時,得到了一個空房。緣一在美緒這裡還有一個單獨的空房睡,現在空出來,收拾得整整齊齊,讓未凪暫用。
美緒是個勤快的人,被褥每隔幾天便會洗曬一遍。未凪晚上睡覺的時候,聞到屬於陽光的味道。她暫時睡不著,夜半時分坐了起來。
房間的角落放著燃燒的紫藤花香爐。
狐之助敏銳地聽到審神者大人翻身起床的聲音,他睜開眼睛。
「審神者大人,您睡不著嗎?」
「不是。」
狐之助立馬爬起來,給審神者大人點亮了油燈。昏暗的燈光照亮整個房間,小狐狸看著他家大人拉開紙門。
一只黑漆漆的烏鴉,喘著氣,艱難的飛了進來。
「這是?」
未凪沒有回答,她伸出手,摸了摸烏鴉的頭。
「去拿些水來。」
狐之助應聲,等他取完水回來,烏鴉已經窩在未凪的腿上,休息好了。烏鴉的年紀似乎有些大了,但是神態,和以前別無二致。狐之助送水的時候,看到烏鴉睥睨的眼神,毛都豎了起來。
這只烏鴉!他想起來了!
要說狐之助最討厭的動物是什麼,那肯定是烏鴉無誤。上一次來戰國的時候,當時的鬼殺隊主公暫借了一只鎹鴉給審神者大人用。那只鎹鴉脾氣壞,還愛爭寵,總是挑釁狐之助。
那個討厭的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十幾年了一點變化都沒有!
狐之助齜牙咧嘴。
心機的鎹鴉像被嚇到了一樣,連忙縮在未凪的懷裡。未凪再次摸了摸它的頭。
「不要鬧。」
一狐一鴉終於停下了幼稚的敵對。
「怎麼找過來的?」未凪低頭問道。她可以很肯定自己吹響的聲音,沒有被烏鴉聽到。
烏鴉得瑟地翹起了尾巴。
「朋友告訴我的!」
「辛苦你了。」
烏鴉趁機窩在未凪懷裡繼續撒嬌。
狐之助怒火中燒,連忙跑過來,占據另一邊的位置。未凪伸出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撓了撓狐之助的下巴。
小狐狸舒服地打起了呼嚕。
一狐一鴉沉迷在未凪的撫摸下,差點翻開肚皮讓未凪來摸。無情的審神者大人把狐之助趕下她的腿窩,捏了捏烏鴉翅膀。
「來,告訴我,」少女垂下頭,海藻一樣的長發墜在烏鴉的頭上,「緣一在哪裡?」
第112章
鎹鴉已經退休了, 但是讓它找個人, 也不算困難。
緣一那孩子可以說是鎹鴉從小看到大的,看著他從癸級一步一步往上爬, 到現在的柱級。因著教導了鬼殺隊的人學會了呼吸法, 緣一在鬼殺隊的聲望僅次於主公。
大家信任著那孩子,卻也因著他淡漠的外表而止步。
簡單的說,因為他看起來太過冷淡了,好像不喜歡和別人交流一樣,所以朋友不多, 可以說少之又少。
「不過緣一還是有朋友的!」鎹鴉開心地說道。
「嗯。」
「雖然大家都不說,不過他們還是很喜歡緣一的。」鎹鴉繼續吹緣一。
老烏鴉嘰嘰喳喳地開始說關於緣一的事,狐之助難得沒有抬杠,一人一狐認真地聽,時不時問一些情況。
未凪一宿沒睡, 老烏鴉還沒有說完,天就亮了。
美緒早早起床過來喊人時,看到穿戴整齊的未凪,她肩上窩著一只小狐狸,懷裡還抱著一只年邁的烏鴉。
烏鴉見到美緒,立即想起來。它撲騰著翅膀, 嘎嘎地喊著美緒的名字:「美緒!美緒!」
以前還沒退休的時候,烏鴉總是會幫緣一送信, 送銀錢。烏鴉過來, 大多數時候美緒都在, 溫婉美麗的女子會給烏鴉做好吃的食物,它可喜歡上道的人類了。
可以說,美緒是烏鴉除了緣一和未凪之外,最喜歡的人類了。
早飯吃完之後,未凪提出辭呈。阿竹和美緒念念不舍,卻也沒有突兀地請求她留下。
未凪帶著一狐一鴉上路,老烏鴉飛得慢,有一大半路程是窩在未凪懷裡的。
鎹鴉有專用的隱蔽航線,老烏鴉再喜歡未凪,也不會將秘密中的秘密告訴還不算是鬼殺隊成員的人類。它要去舊航線找舊識,至少把「未凪在找緣一」這一消息,讓年輕的鎹鴉傳達給緣一。
能做的已經做了,至於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緣一,只能等待著了。
戰國時期沒有什麼可以玩的地方,未凪一邊走,一邊讓小動物幫忙查探岩融的位置。左右不過是在關東地區,跑不了太遠。
時代特殊,藩地也多,不少小國的城鎮靠得很近,偶爾經過某處地方,還能看到山腳下廝殺的大吼聲。
拿著冷兵器趕鴨子上陣的年輕武士們像極了第一次拿刀的人,胡亂地斬殺敵方。
未凪不想在戰爭上看血腥的廝殺,但是只有這種地方,才能吸引刀劍。好幾天的時間過去了,她還沒能找到關於岩融的任何信息。
一點也沒有。
狐之助窩在審神者大人的頭上,蹭著她的發絲安慰她。
一人一狐一鴉在山上過了好幾夜,烏鴉表現得相當興奮。主要是狐之助會幫忙洗衣服做飯找食物,老烏鴉太好奇了,普通動物根本學不會這些人類該有的技能,它跟著狐之助,有時候還會幫忙找獵物。
兩只小動物的感情急速升溫,他們休息時窩在一起,烏鴉還會替小狐狸梳毛。
時間過得越久,未凪就越平靜。老烏鴉偶爾會去附近的航線交換信息,有時候還會跟蹤山上的樵夫或者過路的人,偷偷聽人類之間的談話。
又過了一段時間,緣一還沒找上門來,老烏鴉已經獲取了兩次疑似鬼出沒的異常信息,帶著未凪在附近砍了兩個鬼。
老烏鴉得意洋洋。
最近一次交流信息中,老烏鴉終於得到了關於緣一那只鎹鴉的信息。它激動地帶著未凪向深山走,一直沒什麼力氣的翅膀此刻飛快地撲騰起來。
「快點!未凪快點!」
不僅是老烏鴉在吵,連狐之助也開始緊張起來。
小狐狸打著轉,抓住自己的尾巴。
「審神者大人,您不緊張嗎?」
未凪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舊人再見,有的不過是欣喜而已。
小狐狸喋喋不休:「哎,不知道緣一現在長成什麼樣了,一定很帥氣吧?他有沒有好好吃飯?還記不記得我們啊……」
未凪伸出,捏住了小狐狸的狐吻。
「你不是見過嗎?」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未凪指的是不久前在花街的事,上弦之一模擬的人類形態,那張臉與緣一幾乎一模一樣。未凪把這件事說給了狐之助聽,狐之助還找了時間特意撒嬌,一定要讓未凪頂著上弦之一的臉讓他好好看看。
狐之助選擇性失憶,嘴硬地說道:「沒有,我沒見過。」
未凪輕輕地抓了抓狐之助的尾巴。
老烏鴉帶著未凪進入深山,跨越了河流,進入了某個小小的村莊。
村子裡的人生活不錯,附近的山田土地肥沃,種植出來的糧食足夠果腹,還有多余的能交稅。生活愉快讓村民的熱情度大大增加,他們見到陌生的姑娘突然出現,也不驚慌,而是開開心心地笑著打招呼。
「哎呀,我們村好久沒出現過像你這樣醜的女孩子了,」村民笑眯眯地說著足以讓狐之助爆炸的話,偏偏他行動還算熱情,「千萬不要進來坐坐啊!」
狐之助瞪著眼齜牙咧嘴,村民被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
「哇,這只狐狸這麼醜,怎麼還這麼乖啊?」
狐之助:「……」
狐之助立即轉頭,撲進審神者大人的懷裡。要不是不能在人類面前開口說話,他一定會狠狠地告狀!
什麼啊!哪裡有人這麼說話的啊?!什麼醜,審神者大人多漂亮啊!還不讓人家進去坐!
未凪聽到村民奇怪的話語,也不生氣,好脾氣地詢問:「請問你這裡有沒有帶刀的武士過來?長得高高的,臉上有斑紋胎記。」
村民一聽,伸手指路。
「你說的那個人我沒見過。」
一人一狐帶著烏鴉,順著村民指的路走,等得遠了,狐之助終於按捺不住,冒出頭來吐槽。
「那人到底怎麼回事啊?亂說話不止,還愛撒謊……明明還指路了,但是卻說沒看見。」
未凪若有所思。
狐之助還在罵:「而且還說審神者大人醜!」小狐狸更生氣了。
他家審神者大人風華絕代花容月貌,怎麼可能醜啊?!那個家伙,眼瞎了吧……
小狐狸罵罵咧咧地走了一路,遇到有人才不情不願地閉上嘴。烏鴉在前方帶路,它與狐之助同仇敵愾,憤怒地罵了一路。
烏鴉把未凪帶出村莊,在村外有一戶人家。
未凪嗅到了風帶來的灼熱氣息,還有鐵的味道。
「鍛刀師?」
「對!沒錯!」老烏鴉說道,「這裡有個很有名的鍛刀師,名為『宗綱』。」
鬼殺隊有專門合作的鍛刀師們,甚至保護好了一個專門鍛刀的村子。不過,鍛刀村以外,還是有別的厲害鍛刀師,就像是宗綱先生一樣。
宗綱先生鍛刀技術厲害,做好的刀具削鐵如泥,連切木塊,都像切紙片一樣簡單。
說起來,還是百鬼丸推薦的鍛刀師。
緣一在早年,因刀跟不上他的實力,經常換刀。而鍛刀村鍛刀麻煩,一是為了隱蔽,而是交流還靠其他人。緣一有時候等不及,就會跑到這裡找鍛刀師宗綱先生。
老烏鴉得知緣一的刀壞了,並且是在附近,想了一下,覺得他大概率會過來宗綱先生這邊修刀。事實證明,聰明的烏鴉沒有出錯。
未凪敲門,裡面的人聞聲而來,拉開一條小縫。一個年紀小小,扎著辮子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透過縫隙看著她。
未凪蹲了下來。
「你好,」怕嚇到小孩子,未凪細聲地和年幼的孩童說話,「請問緣……不,請問,這是宗綱先生的家嗎?」
她本想問緣一在不在的,不過這孩子還小,恐怕不知道「緣一」到底是誰,未凪退求其次,說起宗綱的名字。
小女孩點點頭,轉頭朝屋裡大喊:「媽媽!有人找爺爺!」
片刻後,戴著頭巾的女人一邊用圍裙布擦手,一邊走了出來。
小姑娘見到她的媽媽,啪嗒啪嗒地跑到女人面前,指了指門口站著的未凪。
「媽媽,那位姐姐找爺爺。」
女人看到未凪,第一時間注意到她腰間的刀。
黑發蜜眸的少女帶著狐狸和烏鴉,那只烏鴉看著有些眼熟,女人想了好一陣,才想起來。
「啊……你是……鬼殺隊的……」女人愣了愣,露出笑容,「是來找父親鍛刀的吧?我是小和,請進。」
「抱歉,我不是來鍛刀的,」未凪還未進門,她說清楚過來的目的,「請問……緣一在嗎?」
這麼多年來,小和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找緣一先生。那位先生每次過來,都是獨自一人,偶爾還會有烏鴉跟著。
小和沒有貿然地應答,而是上下打量未凪,疑惑地問道:「你是緣一的什麼人?」
未凪沉思了一會兒,給出回答:「……應該是監護人吧?」
「監護人?」新名詞讓小和一臉懵逼,她聽不懂眼前的少女說的是什麼意思。
「嗯,監護人。」
小和招呼未凪坐下,讓自己的孩子去喊房間裡的緣一先生。狐之助著急的看著,他和烏鴉一樣,兩小只蹲在拐角的地方,眼巴巴地看著。
高大的青年逐漸的出現,狐之助率先飛奔跳躍。青年愣了一會兒,下意識的伸出手,穩穩地兜住狐之助。
「緣一!」狐之助叫起來,小狐狸揚起頭,「你長高了!」
緣一低頭,伸出手,捏了捏狐之助的狐吻。
「……」不是幻覺。
是真的狐之助。
既然狐之助在,也就是說——
「緣一。」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緣一的思緒,他抬起眸,看見拐角處站著的少女。
少女彎了彎唇。
「我回來了。」
第113章
和離開之前相比, 緣一變化極大。
年幼的孩子成長成優秀的大人, 依舊像以前一樣干淨整潔,甚至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原本圓潤的臉龐變得棱角分明, 圓眼睛變得細長。他和之前見過的戰鬥機關人偶緣一零式十分相似, 卻有些許不同。
未凪注意到,緣一綁著高高的馬尾,用來扎馬尾的是她以前送的發帶。
和她經常用的那條是同一個款式,簡簡單單。
緣一馬尾辮上的發帶經歷了長久的歲月,現在變得破舊不堪, 磨損得厲害。為了保證能繼續使用,上面甚至還有縫補的痕跡。
看起來就很醜。
與緣一相對,未凪卻在這十幾年間沒有太大的變化。記憶中的少女是什麼模樣,此刻依舊是什麼模樣,除了腰間上的刀不太一樣以外, 就連頭發,也只比以前長上一些。
小和見兩人像是許久沒見面重逢的友人,識趣地把地方讓出來。有禮又溫柔的女子貼心地送上了熱茶,她有些好奇,在離開前念念不舍地看了兩人兩眼,最後拉上了紙門。
憋死狐之助了, 小和走了之後,狐之助這才敢開口說話, 他立即飛奔到緣一腿上, 和老烏鴉一左一右占據腿上的位置。
小狐狸的熱情打破了怪異的沉默。
「緣一!我好想你啊!」狐之助撒著嬌拱在緣一的手臂上, 他嬌氣地甩甩尾巴,抬頭,眼眸灼灼,「真的好可惜啊,沒能看到緣一是怎麼長大的。」
再可惜也沒用,時之政府擁有自己的規則。就算審神者大人再厲害,也不能打破底線。狐之助有分寸,他也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而已。
小時候那雙小小肉肉的手,現在已經變得很大了,能夠輕而易舉地把狐之助包裹起來。緣一收回看向未凪的視線,彎了彎眼眸。
像小時候一樣笑。
緣一的笑容學的是審神者大人的笑,很淺,但是也非常的可愛。狐之助當時就被緣一萌得心肝打顫,現在也不例外。
「我也很想你。」
未凪在一旁看,捧起熱茶喝了一口。
小和送上來的茶是花茶,味道有些甜,喝起來意外的不錯。暖暖的熱水從喉管一直流下,未凪再喝了幾口,然後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一人一狐一鴉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長發的少女走到緣一身邊坐下,兩人面對面,氣氛有些奇怪。
現在,就算未凪坐下來,也需要仰視緣一。緣一長得高,身體挺拔,就算坐下來,腰也很直。
這個時候,應該道歉才對。
「對不起。」清脆又干淨的道歉聲在空蕩的房間中響起,少女從衣服的暗袋裡掏掏,拿出她的糖果盒子。
糖果盒子是新的。
「都給你,」未凪繼續說道,「……以後都給你……你……不要生氣。」
狐之助尚且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見審神者大人拉住緣一的手,把盒子放在他掌心。
小盒子和大大的手怎麼看怎麼別扭,再加上審神者大人的手,看起來更奇怪了。
緣一是真的長大了許多,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對不起,我失約了。」
說好的十年之後再見,結果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年後。緣一一定很失望吧?明明說好的時間,卻一直沒有找到人。
他肯定很失望。
緣一收下了未凪的糖果盒子,他沒回話,低頭推開小盒子。木制的漂亮小盒子裡整齊的放著圓滾滾的糖,依舊是好看的深紅色。
是梅子糖。
未凪道歉的時候,撒嬌的狐之助終於回過神來。當初的約定他也是知道的,明明說過是十年,可是現在……
緣一已經20多歲了。
聽說這孩子一直孤獨一人,因為太強,所以在鬼殺隊連搭檔都沒有;因為怕自己的行為習慣被鬼知道,進而傷害到美緒他們,所以回去的時間從來不會固定。
他好像,一直在等待著。
百鬼丸有多羅羅陪著,再崎嶇的路也好走。而緣一人生中,有過兩次重大的分別。
一次是母親去世以後,緣一不想被父親送去寺廟,便連夜離家出走。
一次是與未凪的告別,兩人定下十年之約。
明明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過也才幾個月。然而就是這幾個月,無論是未凪,亦或者是狐之助,都給予緣一極大的幫助。
他們讓緣一意識到,他與正常人是不同的。同樣的,因為他們的存在,緣一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只有他不正常。
緣一很感謝他們。
青年取出一顆梅子糖,放在嘴裡含著。剩下的,連帶木制的盒子,被他一同還了回去。
以前對他來說還算大的手,現在摸起來,又軟又小。
「我沒有生氣,」青年含著糖,臉頰部分鼓了起來,他繼續笑,充滿了孩童般純粹的喜悅,「我很高興。」
「歡迎回來。」
……
未凪在宗綱先生家暫時留下。
她和緣一的敘舊結束以後,小和帶著滿臉的八卦和好奇,過來喊他們用餐。
用餐時只有他們幾個人,宗綱先生和小和的丈夫還在修緣一先生的刀。緣一先生的刀很容易壞,他工作時間太長了,用刀的次數多,損壞的程度與次數成正比。
宗綱先生勸緣一重新造一把刀,緣一已經寫信告訴鬼殺隊的主公,不過現在還是需要刀的。
宗綱先生沒辦法,只能繼續幫他修刀了。可是刀損壞得太厲害,宗綱先生需要更多的時間。
於是緣一就在宗綱先生家暫時住下,這才遇到了未凪。
緣一的心情比來的時候要好許多,小和見過緣一先生那麼多回,還是頭一次看到那位先生露出那樣高興的表情。在這之前,小和一直覺得緣一先生是不會笑的。
事實證明,只是沒有遇到能讓他開心起來的人物而已。
小和偷偷的好奇未凪和緣一先生的關系,她非常想知道,為此還特意賄賂未凪,多做了一些甜點給她吃,最後成功的撬開了未凪的嘴。
未凪想了想,選擇實話實說。
「我以前收養過緣一。」
小和:「………………啊?」
小和懵了,這和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樣啊。在小和的猜想中,未凪可能是緣一先生失散多年的家人,也可能是緣一先生的童養媳,也有可能僅僅是舊識。
但是……
「收、收養?」小和重復地說道,「是我想的那個……收養嗎?」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未凪。
黑發蜜眸的少女認真地點點頭,她伸出手,比了比當初緣一的身高:「他那時候只有這麼高,力氣很大,但是不太會用刀劍,經常替我抱著劍。」
然後跟在未凪的身後,看著她拿日輪刀斬殺鬼,拿日輪刀斬殺妖怪。
小和先是想像緣一先生只有這麼大的時候,被想像出來的孩子可愛到了。回過神來之後,小和著急地反問:「可是……未凪你……」
她想問未凪的年齡,畢竟一眼看過去,未凪臉上的嬰兒肥都沒有完全的褪去。黑發少女身上還有一股屬於未成年人的稚氣,無關乎氣質,也無關閱歷,那是表現在身體外表的稚嫩。
未凪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今年已經26歲了。」
就這麼一句話,小和居然相信了!
「你保養得真好!」小和很快接受未凪的說辭,興高采烈地抓住她,問得更多了,「你能告訴我怎麼保養的嗎?」
小和今年也差不多30歲了,她年紀和未凪最先看到的美緒相當,兩人都是當母親的人,眼角有歲月衝刷推開的細紋。
可以輕而易舉地推測出兩人的年齡。
未凪萬萬沒想到,她隨便搪塞用的年齡竟然讓小和更興奮了。小和纏著她問了半天,最後還是緣一把她解救了下來。
他要去神社那邊祭祀刀,這是宗綱先生的慣用儀式,據說神社侍奉的是毘沙門天。
小和本來也想跟著去的,但是她還有孩子要照顧,總不能把小孩子一同帶到山上去,只能遺憾地看著緣一和未凪兩人離開。
哎,太可惜了,結果什麼都沒問清楚啊。
兩人結伴供去寺廟,狐之助也跟了上來。緣一懷裡抱著供奉用的刀,他的步伐比以前要大,現在為了配合未凪,走路慢悠悠的。
因著把握不好節奏,未凪總是能超過他。
再一次超越了緣一之後,未凪沒辦法,她伸出手。
「手。」
緣一把紅布包裹的刀劍換了另一只手抱著,空出來的左手牽了上去。未凪的手實在太小了,像以前一樣牽著緣一,感覺起來相當的古怪。
青年眼也不眨地反手握住未凪的手。
兩人的相處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但是卻有一些不同。以前是未凪牽著緣一,帶著這孩子走,現在反過來,緣一牽著未凪,走在前面。
他這次的腳速終於穩了,幾乎與未凪同步。狐之助窩在緣一的肩上,他往下,就能看到審神者大人羽織遮擋下若隱若現的兩只手。
感覺奇奇怪怪的。
好在路也不長,狐之助微妙的感覺很快消失。他們來到神社裡,先是拜了拜裡面的神像,然後把刀放到刀架上。
轉身離開之時,未凪在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緣一身上亮起的綠光。那道綠光一閃而過,仿佛錯覺。
她側過身,回頭去看神社中的神像,卻什麼也沒看到。
狐之助注意到她的不對,湊過來,小聲地問道:「審神者大人,那裡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什麼。」
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第114章
祭祀完刀之後, 之後就只需要等待。小和說,村裡有傳說, 說只要在毘沙門天的寺廟中祈禱, 過幾天再去看,就能得到新刀。實際上新刀是宗綱先生打造好之後放在那裡的。
小和以前還小的時候, 相信傳說, 相信毘沙門天是真正存在的,直到某天晚上, 她半夜起床,揉著眼睛看到自己的父親拿著刀偷偷摸摸地上山。
小和:……
小和純真的心碎掉了。
未凪和緣一先生回來之後,小和就是這麼偷偷說的跟他們說的。宗綱先生讓緣一先生去祭祀刀,大概是在3天之內能修好的意思。
等待的時間中,幾乎等同於休假。狐之助幾乎每時每刻都窩在緣一懷裡, 偏偏緣一還任由小狐狸撒嬌, 就連吃飯的時候, 還任由狐之助躺在他的腳上。
這孩子就算長大了, 依舊讓人感到熟悉。明明過去了十幾年的時間,然而相處起來, 卻與以往,沒有太大的區別。
要說區別的話, 大概是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吧。
畢竟緣一長得很高了。
高高壯壯的青年,在成長時攝取了充足的養分, 他和未凪站在一起, 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對方腦袋上方的旋。
記憶那位可靠的美麗少女現在變得比他要矮, 以往需要仰望的容顏,現在只要低下頭,就能看到黑如鴉羽的睫毛。
像小扇子一樣眨呀眨。
時間真的過去了。
而眼前的人,也不是因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
懷裡的狐狸的溫暖的,之前牽過的手也是暖的。緣一心情變好,以前他和狐之助相處的時候,一人一狐就經常粘在一起,現在不過變本加厲。
也是未凪看不下去,這一人一狐太過膩歪了。
「好好吃飯。」在小和不知道幾次看向那邊的狐狸和緣一先生時,未凪終於開口,強硬地分開「連體嬰」。
狐之助乖巧聽話,審神者大人的話當然不能不聽。小狐狸走之前,還蹭了蹭緣一的手。
午飯過後,未凪把緣一揪了出門。
她從小和那裡聽說了許多關於緣一的事,最常聽到的是,緣一每次過來宗綱先生這邊修刀,根本不出門,別說交朋友了。明明宗綱先生的家裡村子有些距離,但也不算遠。
緣一先生在還是少年的時候,就已經找到宗綱先生這邊來,可到現在為止,村裡的人,他還是不認識,甚至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小和說起這件事時,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她年齡比緣一要大,看緣一時,就像在照顧弟弟一樣。弟弟不出門,不交朋友,還不怎麼說話,小和一直很擔心。
「我還想著,要是緣一先生真的沒有朋友怎麼辦呢……」小和嘆著氣說道。
未凪聽完小和的話,轉頭就去問緣一:「緣一,你交到朋友了嗎?」
緣一點點頭:「有。」
「看,緣一有朋友。」
小和:「……」
行吧。
未凪把緣一拎出門,她想考驗一下,看看緣一現在的劍術到底到哪個程度。小和做完家務,因著好奇,帶著孩子一同跑過來看。
兩母女開始打起賭來。
「我覺得緣一先生會贏,你覺得呢?」小和低頭看自己的女兒。
她的女兒思考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說道:「我也覺得緣一先生會贏……」
打賭不了了之,小和對剛認識的未凪一無所知,當然不知道未凪的實力在哪裡。
之後的觀看,對小和來說,無異於神仙打架。
一句話解釋,她壓根看不懂。
小和傻愣愣地站在空地外圍,完全看不懂的小和女兒則是拍著手,笑著說好厲害。她分明與她母親一樣,連未凪和緣一的動作都沒能看清。
這是凡人與天才的差別。
小和沒有任何關於刀劍的天賦,不過是個普通的婦人。空地裡比試的那兩位,動作利落,速度飛快,揮出的刀根本看不到蹤跡。小和拼命地瞪著眼珠子去看,也只能看到刀劍劃過的殘影。
不僅如此,還能聽到鋒利的刀刃劃破空氣時的嗡嗡聲,好像迎面撲過來的風,也擁有刀的劍氣。
小和沒忍住,抱著她的女兒往後退了好幾步。
刀劍無眼,小和心生恐懼也是很正常的事。好在那邊的兩位武士只是稍作比試,很快停了下來。
他們停下來之後,小和才發現,未凪拿的是刀,緣一先生拿的是樹枝。她才想起來,緣一先生的刀還在父親那裡,比試的時候,只能拿別的武器。
兩人停下來的原因,是因為緣一的樹枝被斬斷了。
「緣一很厲害。」未凪滿意地誇獎。她以前誇獎緣一的時候,會伸手摸摸緣一的頭。現在緣一長得比她高了,就算踮起腳尖,也夠不著緣一的腦袋。
未凪想了想,把獎勵換成了糖。
「獎勵。」
兩個大人在吃糖的時候,小和的女兒拍完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未凪的糖果盒子。
然後小和以及小和的女兒分別得到了未凪糖果盒子裡的梅子糖。
小盒子裡的糖快吃完了,未凪數了數裡面的糖塊,有些惆悵。
要吃完了。
比試完之後,距離晚上還有些時間。緣一幫小和干活,他動作利落,砍柴速度也快。
未凪坐在行廊邊上,看緣一砍柴。
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和干柴有關。緣一那時候背著竹簍摘野菜撿干柴,現在劈柴,好像一直沒變過。
青年砍完柴之後,小和見他們閑著沒事干,就把未凪和緣一兩人打發到山上摘野菜。
未凪認得山上哪些能吃,哪些不能。不過狐之助和緣一不需要她幫忙,她就站在一旁,看小狐狸揮舞著爪子,高興地指揮緣一干活。
「那個可以吃!」狐之助開心地說道,等緣一摘完這堆野菜,小狐狸又找到了一些能吃的蘑菇。
「還有蘑菇,今天給你做小雞燉蘑菇吧!」
「還差一只雞。」未凪在一旁說道。
「對對,還要抓一只野雞。」狐之助最喜歡吃的是油豆腐,其次是雞肉。
狐之助在森林裡撒腿就跑,未凪和緣一在後面慢吞吞地跟著。他們兩人本來就不多話,聊起天來,意外的平淡。
簡單得像在無聊的發問——「你今天吃了嗎?」「吃了,你呢?」
實際上兩人是在說著緣一這十幾年來的經歷。
緣一與未凪分別之後,在美緒那裡待了好幾年。平靜的生活的確很美好,每天最煩惱的是,明天要吃什麼。
美緒姐那裡的環境很好,出門就能看到翠綠的森林,和初初耕種的田地。緣一偶爾會在恍惚之間,想起與未凪平淡又驚心動魄的旅行。
他那時候已經想著要離開了。
鬼殺隊主公的後代找上門來,請求緣一加入鬼殺隊,緣一在一開始並沒有同意,他找不到為之拼命的理由。
後來,後來嘛……
後來緣一拿著斧頭,把山林附近的妖怪全砍了一遍,再加上百鬼丸和多羅羅兩人偶爾會過來看,他終於答應,加入鬼殺隊。
明明握刀的時間不長,然而他仿佛是為刀劍而生,就如同未凪當時的評價。
『緣一是天生的劍士。』
好像握住了刀,就能離她更近一些。
就如未凪所說,緣一的確是為刀劍而生的天才劍士。時隔幾年開始握刀,緣一殺鬼,依舊像切菜一樣順利。這個時候沒有十二鬼月的說法,能成為柱,就只能用殺鬼數量來評定。
緣一很敏銳,他可以飛快地分辨人與鬼的區別,做任務基本沒有受過傷,甚至在戰鬥中越戰越勇,從而創造了呼吸法。
他把呼吸法教給鬼殺隊的人,可惜的是,鬼殺隊的人沒辦法學習日之呼吸法。緣一花了一天時間思考,指導他們創造合適個人的呼吸法。
鬼殺隊的勝率越來越高,殺鬼變得簡單起來。
然而他們還是沒能找到罪魁禍首鬼舞辻無慘。
緣一成為柱時間不短,半年一度的柱合會議,他每次都會參加。鬼殺隊的柱裡,有緣一的朋友,還有以前和未凪曾經見過的煉獄慎一郎先生。
煉獄先生是現在的炎柱,他年齡也有30了,早幾年還得了個兒子。緣一去過煉獄先生的道場,道場裡的人比以前還多,還多了好多的小孩子。
前段時間,緣一過去見煉獄先生,還看到煉獄先生的兒子抱著木劍,板著臉學習。小孩子崇拜強大的父親,也崇拜著父親的友人緣一先生,甚至想拜緣一為師。
除此之外,緣一還說起了他從來沒有講過的家人。
「我有一個雙胞哥哥。」緣一說起他哥哥的時候,笑容很溫柔。
緣一是有姓氏的,他姓繼國,是一方領主的小兒子。他和哥哥是雙生子,因著緣一額頭上天生的斑紋所至,父親一開始就不喜歡他。
那個家裡,只有哥哥和母親才會對緣一露出微笑。可是父親不准哥哥和他說話,甚至當著他的面打了哥哥一巴掌。
後來,哥哥給他做了一個笛子,告訴他,有事想找哥哥,就吹響笛子。
緣一把十分珍惜的笛子拿了出來。
做工粗糙的笛子相當眼熟,未凪多看了兩眼。
好,確定了。
從上弦之一身上砍出來斷成兩截的笛子,和緣一這一支是同一支。
也就是說……
上弦之一的黑死牟,他的真實身份,是緣一的哥哥。
第115章
未凪在這頭確認了上弦之一的緣一的哥哥, 那頭的緣一,還在說著他哥哥的事情。
在緣一的描述中, 哥哥是個很溫柔的、擁有太陽般笑容的人。父親因為哥哥與緣一接觸而打了哥哥, 但是哥哥卻毫不在乎。
只是在來往之時,更小心的避開父親而已。
緣一是7歲的時候才開始說話的, 他眼中的世界與常人不同, 母親和哥哥都以為緣一天生有不足之症,總是很關心他。
就連耳朵上掛著的日輪花紙, 也是母親祈求的護身符。為了方便攜帶,母親將它做成耳飾,讓緣一一直戴著。
未凪的注意力,從笛子放到了緣一的耳飾上。
她伸出手,剛好捏住了緣一的耳垂。
緣一不明所以, 但是還是順勢彎下腰來。
「有耳洞。」未凪仔細地看了一下, 發現緣一是有耳洞的。她當初就在想, 緣一的耳飾, 到底是掛式呢,還是入孔式, 現在答案有了。
「嗯,」緣一低低的應聲, 「是母親幫忙弄的。」
「……不疼嗎?」
「不疼。」
未凪本人沒有耳洞,她還沒到需要戴耳飾的年齡, 祖母問過她要不要弄, 未凪不喜歡, 便拒絕了。
現在長大了,發現耳飾也有掛式的,更不想打耳洞了。
話題回到緣一的笛子上。
緣一的哥哥叫做繼國岩勝,他把笛子送給緣一的時候,兩人的年紀都小。小孩子沒有那麼誇張的手藝,也只能做出一個,能響的「笛子」。緣一在外面飄蕩時,偶爾會想起哥哥那時候溫暖的笑容,他找工匠做了一個新的,還跟著以前救過的人,學會了怎麼吹笛子。
他現在看起來,像一個學會了某種技能,就迫不及待炫耀給長輩看的孩子。
青年把寶貴的笛子放回布袋裡,扎起口子,放回腰間,重新取出新的笛子來。他只會吹簡單的歌調,笛聲悠長,驚來林中的鳥兒。
一曲過後,緣一眼眸亮晶晶地看向未凪。
果然,就算過了十幾年,緣一的性格還是像以前那樣。他喜歡別人的誇獎,如果能得到未凪難得的誇耀,對緣一來說,的確是一件無比開心的事。
可惜的是,他現在長高了,不能讓未凪隨意的摸摸頭。
未凪一如既往地誇了緣一。
「好聽。」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多余的累贅。她不僅會誇獎,還會給獎勵。
不過這次,她的糖不多了,拿出小盒子的時候,裡面的糖三三倆倆,隨便晃一下,也只能聽到單調的哐當聲。
今天的相處還算愉快,第二天,情況卻有些不太對。
未凪還算早起,她洗漱好回來後,發現小和非常生氣的叉著腰,臉都氣得鼓了起來。
「怎麼了?」未凪問道。
小和沒好氣地回答:「是緣一先生啦,我好心去喊緣一先生起床,讓他吃起床吃早飯,他非說不吃。」
「不吃就算了,等一下我自己吃兩份!」
小和說完之後就離開了,未凪摸了摸狐之助的皮毛,遲疑地問道:「緣一……喜歡賴床?」
「沒有啊,」狐之助看了看小和離去的背影,偷偷地回答,「以前緣一很早起床的。」
緣一的作息很正常,該到清醒的時候,就會自動爬起來,根本不需要狐之助監督。
反而是審神者大人,因為習慣了被狐之助叫醒,反而沒那麼准時了。
一人一狐前往緣一的房間,她敲了門之後,裡面的人悶悶地說:「不要進來。」
未凪和狐之助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以為緣一已經起床穿衣服,甚至聽到了滾動的聲音。
大概5分鐘之後,未凪再次敲了敲門。
「我可以進去嗎?」
「……不要進來!」裡面的人著急的重復,隨後像碰到了什麼似的,屋子內發出沉悶的哐當聲,「不是……不要進來!」
未凪:「……」
狐之助:「……」
一人一狐對視一會兒,雙雙皺起眉頭。
狐之助率先開口問道:「緣一……你生病了嗎?」
「我生病了。」緣一飛快地回答。
既然緣一生病了,還不讓別人進門,未凪和狐之助也不好打擾他。未凪確定緣一不想出門也不想吃早餐之後,抱著狐之助離開。
離開之時,還聽到了緣一的聲音。
「快走!快走!」聲音著急。
好脾氣的狐之助也有些生氣了。
「什麼啊,緣一這樣子,太沒禮貌了!」小狐狸立馬拋開他昨天對緣一的喜愛,他決定把「連體嬰」的記憶打包刪除丟進回收站中。
生病不想吃東西他可以理解,但是趕著人走,太過分了!
未凪安慰地摸摸狐之助的皮毛。
「以前緣一沒生病過……可能不習慣吧。」
狐之助的氣被未凪安撫下來,他想了想,的確是這樣。緣一那時候雖然瘦弱,還經常跟著審神者大人在山林裡到處跑。但是狐之助把兩人照顧得很好,不讓他們受到一絲一毫的病毒困擾。
好幾個月來,緣一根本沒有生病過,無論是感冒還是發燒,甚至是小小的頭疼,緣一都沒遇到。
這樣一想,狐之助又覺得緣一有些可憐了。
這孩子太慘了,離開審神者大人一定過得不太好吧,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溫暖的季節突然生病。
「既然這樣,那我去給緣一煮肉粥吧!」狐之助立馬打起精神,興高采烈地說道,「緣一很久沒嘗過我的手藝了。」
未凪卻有些猶豫。
狐之助再接再厲:「放心吧!審神者大人!我不會讓小和看到的,我們自己帶了自己的鍋呢!」
的確是,狐之助一聽說要過來戰國時期,就飛快地先收拾了便攜式的鍋鏟。火可以到了之後再生,食材可以在當地的森林買。衣服、被褥……等等用品,都不及一個趁手的鍋好用。
而且!
狐之助的鍋是特制的,審神者大人特意讓萬屋的人打造,完完全全的,適合狐之助使用的小鍋!
順便一提,因為狐之助太小,鍋做得也不大,一般來說只夠兩人份,再多沒有了。
未凪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狐之助信誓旦旦地說他可以,未凪就任由他去了。
小狐狸跑得飛快,趁著屋裡沒什麼人在,趕緊把包裹裡的東西帶到森林中自行忙碌去。
未凪和小和一起吃完早飯,小和今早的確是被氣到了,卻依舊冷靜的把另一份早飯留了下來。
她怕緣一改變主意起床。
之後小和去忙,狐之助也不在。未凪想了想,回到緣一的房門前,再次敲了敲門。
「緣一,你醒了嗎?」
「我睡了。」門裡面的人聲音依舊很悶。
未凪皺起了眉。
「……抱歉,我現在要進來了。」
這一次緣一沒有答話,未凪拉開紙門,剛好看到榻榻米上掙扎著的緣一。青年頭發散亂,看起來相當狼狽,他整個人裹在被褥中,手與被子纏纏綿綿,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未凪,拉被子的力度更大了。
未凪:「……」
緣一露出了異常委屈的表情,他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張嘴之後,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又合了回去。
未凪驚了一會兒,走過去摸了摸緣一的頭。他額頭上的溫度很正常,不像是發燒。
「哪裡不舒服?」
「渾身都不舒服。」緣一說完之後,懊惱地抿了抿唇。
緣一說自己不舒服,未凪一開始是相信的。她下意識的改變眼睛的結構,模擬緣一的視線,進入通透世界,仔細地觀察緣一身體狀況。
看了半天,還是沒發現哪裡不對。緣一很健康,心跳的速度正常,血液流速也正常,肝髒什麼的都沒有異常,連體溫也與昨日別無二致。
「……」未凪盯了緣一看了一會兒,他縮得更厲害了,頭發凌亂地遮住了半張臉。
「你到底怎麼了?」未凪耐心地問他,「我沒發現你哪裡不舒服啊……」
緣一搖了搖頭,幾次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幾次下來,未凪也有些生氣。她板著臉,把緣一身上裹著的被子拉開。這時候,緣一相當乖巧,任由未凪動作,他甚至坐了下來。
裹了半天的被子終於和身體分離了,緣一身上的衣服還是睡覺時穿的裡衣,他巴巴地坐在原地,沒有穿衣服或者梳頭的意思。
未凪收拾好被子,把被褥折好放回壁櫥裡,看到緣一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她走過去,捏了捏緣一的臉。
「不想起床?」
緣一飛快地點點頭,然後懵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未凪的氣已經消了,她回想緣一的話,想到神社時看到的那道綠光,心裡有了大概的猜想。
她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左右不過是緣一中了什麼妖怪的招,說出來的話和想做的事都反過來,像照鏡子一樣。緣一越是著急著想起床,身體就越是不給他起身,非得摁著他賴床。
難怪會惹到小和生氣。
「你坐好,不要動。」未凪指揮想站起來的緣一,讓他重新跪坐。
出身上層的大小姐,頭一次這麼細致的照顧人。她幫緣一梳好頭發,扎馬尾的時候,發現發帶快斷了,未凪干脆把自己常用的那一條發帶來出來,替緣一扎馬尾。
扎完馬尾,還要給他穿衣服。
緣一不敢動,像個玩偶一樣,聽著未凪指揮。
「向左轉。」
緣一的身體十分聽話的轉向了右方。
未凪三倆下幫他穿好衣服,隨後拿出一條繩子,系在緣一的手腕上。
「放空身體,什麼都別想,」黑發的少女可靠地說道,「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第116章
狐之助還沒回來, 未凪已經等不及了。她牽著緣一出門的時候,看到在空地裡曬衣服被單的小和。
小和的女兒先看到未凪和緣一,小女孩扯了扯媽媽的衣服, 手指指向兩人的位置。
「媽媽——」
「怎麼啦?」小和轉身,順著女兒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緣一先生已經醒了,他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像被霜打過的茄子,失去精神。更令人值得注意的是,緣一先生的手腕上系著的繩索。
說是繩索也不太對,看起來更像是發帶……
小和沒看多久,見緣一先生出現,她還是高高興興地和他打招呼,今天早上的氣她早就丟到一邊了。
「緣一先生,你終於起床了!」小和的語氣,就像對待小朋友一樣。
緣一摸了摸嗓子,沒有回答。
小和也不在意, 她先是叉了叉腰, 板著臉, 幾秒鐘後破功,輕快地笑出聲。
「算了……真是,緣一先生的早飯在廚房裡放著哦,我用熱水保溫, 你快去吃吧!」
既然小和這麼說了, 未凪只能把緣一帶到廚房去。後面還在晾曬衣服的小和後知後覺, 發現自己最想知道的東西沒有問出口。
未凪為什麼要用發帶綁住緣一先生的手,還拉著他走?
想不通,小和搖搖頭,不再思考這個問題。
另一邊,緣一乖巧地吃完早飯。緣一的反話反動作,大概是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更明顯,他現在平靜下來了,終於能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吃完之後,還順利地說出「我吃飽了」這樣的話。
未凪:「真的吃飽了嗎?」
緣一:「真的沒吃飽。」
緣一:「……」
緣一又閉上了嘴。
早飯之後,未凪重新抓住緣一手腕上的發帶。按照方便程度來說,其實牽手是最方便的。但是因為緣一現在偶爾會抽風一樣做反動作,規律不定,未凪覺得牽繩子才是最有用的。
牽繩子……讓未凪想到了她看過的新聞。
「在我們那裡,只有小孩子才會用這個,」未凪說道,現在緣一不能說話,她反而話多了起來,「防止丟失。」
具體到底是什麼樣的,未凪其實沒見過,只是在看報紙的時候,稍微掃到相關的消息而已。
畢竟是最近流行的東西。
除此以外,用牽繩的,還有小動物。須王家養了兩只獵犬,看門兼寵物。未凪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像狐之助這類的就很好。
家裡的獵犬反而不太喜歡,個頭太大了。
而現在,未凪手裡牽著的是,比獵犬更大的人類。
「我是小孩。」緣一沒忍住開口,一開口就是反話。
「噗。」未凪短促地笑了出聲。
可不是麼,緣一現在看著,像被家長擔心的小孩子。「小孩子」的反話說自己是小孩,怎麼看怎麼可愛。
緣一更不想說話了,一路上,不管未凪怎麼逗他,他都不肯開口。
兩人再次來到神社的空地上,剛好遇到居住在寺廟裡的天邪鬼。天邪鬼沒注意到有人過來,跑到祭祀台上吃上面放著的水果。
未凪撿起地上的石頭,隨手掂量石頭的重量,筆直地丟向天邪鬼。
天邪鬼被砸中腦袋,惱羞成怒地丟開水果,狠狠地瞪向那邊的兩個人類。
小妖怪不強,但是有些難對付,最主要的是他這個技能,看起來太煩了。
之前緣一中了招,現在更容易□□控。
緣一看到那個小妖怪,直接衝了過去。然而天邪鬼卻不怕他,緣一明明是朝著天邪鬼跑過去的,結果身上綠光一閃,他不受控制地掉過頭,反過來朝未凪飛奔。
未凪早有准備,她的刀沒有出鞘,直接拎起來,啪嗒打在緣一的手上。
緣一速度極快地躲開。
他身體的柔韌性很強,彎腰的時候,骨頭像軟的一樣,高難度的動作都能做出來。躲開未凪的攻擊之後,他沒給未凪反應的時間,繼續攻擊。
未凪:「……」
未凪:「你先冷靜下來。」
她越是這麼說,緣一就越緊張,偏偏緣一的身體遮擋住了未凪的視線,她根本看不到後面的天邪鬼。男女之間的身高差異,在這種時候讓人更加的不爽。
未凪眉頭皺了起來。
這次對打比以往都要麻煩,緣一緊張時,想做的事和身體的動作差別更大了,下手越發的狠。
緣一有通透世界,能預測敵人的動作。但是未凪不太一樣,她的動作幾乎都是用靈力托起來的,身上時常纏繞著一層靈力,緣一看不穿,自然也打不過未凪。
雖然如此,制服緣一,還是花了點時間。
未凪在緣一下一次撲過來時,干脆放棄了用刀鞘打他的手。而是放下刀,兩手撐地一個上翻,直接從下到上,兩腿夾住緣一的腰,利用衝力壓在他的身上。
緣一倒地,被壓著無法動彈,還在兩手揮舞掙扎著。黑發的少女身下的青年掙扎的力度有些大了,未凪本人的體重還是偏輕的。
她東倒西歪了幾秒的時間,隨後毫不留情地蹬掉腳下的鞋子,直接踩上緣一的手腕。
「冷靜,不要動。」
緣一這才像條鹹魚一樣平癱著。
天邪鬼玩了半天,發現「玩具」被壓制,立即反應過來情況不對,轉頭就想跑。
它速度不快,跑起來像個普通人的老人,慢得無法直視。天邪鬼的目的地是神社中,好像神社裡有能庇護它的東西一樣。
未凪制止了緣一之後,反應迅速地捕捉到天邪鬼慢吞吞的身影。她學著天邪鬼剛剛的模樣,伸出手來,以其人之道反至其人之身,直接使用天邪鬼控制人的手段,對著天邪鬼使用。
天邪鬼和之前的緣一一樣,飛快地調頭,然後朝著未凪的方向小跑過來。
小鬼長得不好看,額頭凸起,像頭頂長了顆大包。它的臉皺成一團,看起來相當委屈。
太醜了。
未凪決定不手下留情了。
它看起來相當驚恐,甚至還有些委屈。明明剛剛控制緣一的時候,笑得像個偷吃了油腥的老鼠,現在卻委委屈屈的。
未凪操控天邪鬼過來,單手防止天邪鬼還有後招,另一只手撿起她的刀,隔著一段距離,拿著刀柄狠狠地砸在天邪鬼的頭上。
「解除。」未凪命令道。
天邪鬼想要捂住疼痛的腦袋,但是現在還處於被|操控的狀態,身體無法動彈。
欺軟怕硬的天邪鬼乖乖地點點頭,他懼怕未凪,站得筆直,怯生生地比劃著。小妖怪不會說人類的話,也不開口獻醜。
它沒再作妖,干脆利落地解除了對緣一的控制。
平躺在地上的緣一眼睛往上看,天邪鬼就在他頭頂的方位站著,只能看到小妖怪凸出來的額上大包。
小妖怪解除惡作劇之後,還不敢動。未凪沒說它可以走,它便停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
未凪暫時沒理它,收回了踩在緣一手腕上的腳。她穿著的白襪子就要沾上地上的灰塵,緣一收回視線,剛好看到未凪的襪子即將踩在地上。
青年速度飛快地伸出手,攏住未凪的腳。
他的手很大,一手握一只剛好。
未凪:「……」
未凪:「放手。」
緣一想了想,沒放開,他還躺在地上沒起來。
「襪子會髒。」
「……」
看未凪沉默,緣一補充了一句:「先穿鞋子。」
那邊站著的天邪鬼機智地聽完了對話,屁顛屁顛地把未凪的一雙鞋子撿了起來。
小妖怪邀功地把鞋子擺到兩人身邊,笑得諂媚。
未凪:「……」
她面無表情地抬起腿,直接把天邪鬼蹬到一邊去。
被攻擊的天邪鬼又是一臉委屈。
緣一好像沒覺得哪裡不對,畢竟以前狐之助就是這麼教導他的。狐之助還會幫未凪梳頭發,洗頭發,早上起來還會替未凪扎頭發。他覺得不讓未凪的襪子踩髒也很正常,甚至平靜地伸出手,去夠一旁的鞋子。
他看起來想幫未凪穿鞋。
未凪:「……」
她掙脫被抓住的腳,再次面無表情地抬起腿。
緣一及時醒悟地放下鞋子。
未凪自己穿好鞋子之後,皺著眉教訓緣一。
「你不要什麼都跟狐之助學,」少女特意板著臉說道,「狐之助是我的僕從,但是你不是。」
狐之助被改造的目的,本來就是用來使喚的。未凪可以自己去做,但是她不願意做,於是就有了現在的狐之助。
當初兩人一狐旅行,未凪放任狐之助教導緣一,沒想到緣一連這方面都學了個過來。
這可不行啊。
偏偏緣一乖巧地回答了:「好。」
事情告一段落,緣一也恢復了正常。天邪鬼搓著手,朝未凪笑笑,然後手舞足蹈地比劃。
「行了,你可以走了。」未凪終於給了個准話,天邪鬼松了口氣,「以後不要隨便做惡作劇了。」
「不然再被我抓到,你就一輩子當我的僕人吧。」
天邪鬼一個寒顫,拼命地朝未凪彎腰鞠躬致歉。
兩人離開神社,未凪一邊走,一邊教導緣一。
「我跟你說,狐之助說的關於怎麼侍奉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緣一低下頭,解下手腕上的發帶。
「緣一,你有在聽嗎?」
青年突然笑了。
她現在話挺多的,和以前不太一樣。
「我在聽。」緣一伸手,指尖碰到未凪垂下來的長發。
和記憶裡的觸感,一模一樣。
第117章
兩天之後, 緣一的刀已經修好了。她終於見到了一直在修刀忙碌的宗綱先生,還有小和的丈夫。
一群人前往毘沙門天的神社取刀。
緣一的刀是黑色的,如同黑曜石一樣漂亮。宗綱先生壓著緣一, 讓他在神像面前祭拜。
未凪偷偷地看了看她自己的刀,惆悵地把手搭在刀柄上。
她的刀既不是漂亮得賞心悅目的純金色,也不是黑曜石一樣的純黑色, 而是黑中帶紅,像殘次品一樣。
如果沒有見過黑色的刀,未凪還會覺得自己的刀還挺好看的。但是她不僅見過黑刀,甚至見到的不止一把。
炭治郎那把本來就很漂亮,不過因為未凪很少注意炭治郎拔刀,所以無所謂。而現在……
緣一把刀架上的刀取下來,仔細地摸了摸刀身。
刀痕鋒利,宗綱先生的技藝高超,刀身之前的裂縫修補完整,至少摸上去時, 感覺不到它曾經斷裂過。
「我說實話, 你這把刀用不了多久的。」宗綱先生殘酷地說道, 緣一轉過頭,認真地聽他說話,老先生繼續說道,「就算我修好了, 它的裂縫還是存在。」
「除非你把它融了, 重新再做一把新的刀。」
關於刀重做的事情, 未凪是知道的。她那把漂亮的金色刀就是重鑄過,已經算是新刀了。
畢竟未凪的刀,連顏色也一同變了,說是新刀也不為過。
宗綱先生的手藝的確強大,可以說,除了鍛刀村技藝最精湛的村長以外,其他刀匠的手藝或許還比不上宗綱先生。
可惜的是,宗綱先生不願意去鍛刀村。他制作的不僅僅是戰鬥用的刀劍,還會給附近找上門的居民,做砍柴切菜用的日常刀。
對宗綱先生來說,他不過是普通的手藝人,既然是普通手藝人,那麼只要有人需要,做什麼類型的刀具也無所謂。
「我知道了,謝謝。」緣一道謝,結清了賬款。
現在天色還早,他和未凪要趁天沒黑之前離開這個村子。
在離開之前,未凪把前兩天關於緣一被天邪鬼戲弄的事情說給小和聽。
小和:「……怎麼又是那個家伙!」
小和說,天邪鬼在十幾年前也曾經出來過,她和丈夫因天邪鬼結緣。那次之後,還以為天邪鬼不會再出來,小和便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現在未凪一說,神經大條的小和終於想起,為什麼有部分村民過來拜托父親和丈夫打刀的時候,會那麼陰陽怪氣地說話。
都是天邪鬼做的好事!
宗綱先生做的辟邪面具能夠抵消天邪鬼的反話惡作劇,小和拒絕未凪的幫忙,戴著面具氣勢洶洶地往神社走去。
小和的丈夫不放心妻子,連忙跟上去。
離開村子之後,之前消失的鎹鴉終於出現。交換情報外加休息的新鎹鴉一看到緣一身邊跟著的陌生人,驚了一下。
年輕地烏鴉沒見過未凪,不認識她也正常。小烏鴉從枝頭飛落下來,在兩人的頭頂上盤旋,好奇的小眼睛直直地盯著未凪,以及窩在緣一肩膀上的狐之助。
把未凪帶過來的老烏鴉在第一天就離開了,它見過未凪,又見過緣一,心滿意足地回去繼續養老。
現在跟上來的,是緣一的新鎹鴉,雖然說是新的,卻也跟了緣一好幾年。新的年輕鎹鴉不愛撒嬌,但是有一個特點,就是喜好八卦。
它八卦的程度,和未凪在大正時,一直跟著她的鎹鴉十分相似,不僅會把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還會添油加醋地往外面說。
當未凪和緣一兩人結伴同游,一起殺鬼敘舊的時候,鬼殺隊的內部,傳出來奇奇怪怪的虛假信息。
從「緣一交了新朋友是個女孩」,到「緣一看上一個妹子他開竅了」,最後演變成「緣一在外面結婚有了妹子他鎹鴉都看到了」。
等到緣一見到他的隊友之後,隊友第一反應是——
「啊!這位就是你的妻子吧?」不太熟悉的隊友聽說了那個傳言,見到緣一後,跑過來喜滋滋地祝賀,「緣一先生你的妻子真漂亮!」
站在繼國緣一旁邊的少女,有著隊友從未見過的美麗容顏。
少女臉上的表情和緣一相似,兩人表情淡漠,仿佛看空一切,就差立地成佛了。
隊友原本還不確定的,看到他倆這麼有夫妻相,拍板。
看啊!這肯定是緣一的老婆!兩夫妻都有夫妻相啊!
隊友一臉喜慶的送上祝福,緣一懵了一下,緩緩地開口:「沒結婚,不是妻子。」
這就很尷尬了。
隊友喜慶的笑容在臉上凝滯,笑容逐漸消失。他看了看年紀看來不算小的少女,再看看緣一,小心翼翼地問。
「那這位是……你的女兒?」
緣一:「……」
隊友腦子打結,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啥,他訕訕的笑:「那……是妹妹?」
氣氛持續尷尬,隊友十分後悔。
讓你嘴賤過來套近乎啊!!!!現在好了吧!!!!太尷尬了!!!!
你們快說點什麼啊!!不要沉默!!
隊友快哭出來了。
未凪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是緣一的監護人。」
隊友萬分感謝,立即接話:「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居然是監護人啊……」
他感慨了好幾句,幾秒後又懵了:「……那個,什麼是『監護人』?」
未凪認真的解釋起來。
她以前養過小時候的緣一,可以說是兩人間的一家之主。雖然未凪目前的年齡比緣一小,甚至按照歷史來看,緣一還是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輩。
雖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祖輩。
少女看著還年輕,但是她說她以前養過小緣一……隊友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他冒昧地問了未凪的年齡。
未凪面不改色的用了之前對小和解釋的那套說辭。
和隊友分別之後,緣一微妙地看向未凪。重逢至今,只有緣一在說自己的事情,他從來沒聽到未凪講過關於她自己的事情。
就連狐之助,也在避免這一話題,仿佛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實際上,未凪早就在十幾年前把部分真相說給緣一聽。他是知道自己要等待的,當然也知道他們之間隔著幾百年的時間。
只是,單方面的等待,也未免太孤獨了些。
緣一知道自己要等,要度過漫長的歲月。可是他是人,會生氣,會不開心,會鬧性子……
青年鬧別扭的時候,未凪和狐之助壓根沒反應過來。最直觀的是,緣一長大了,不再是需要額外注意的幼崽。
於是,狐之助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審神者大人身上。
審神者大人最近打不起精神,之前准備的梅子糖吃完了,目前的環境沒辦法讓狐之助繼續做一鍋。小狐狸只能用別的東西代替,好歹讓審神者大人精神起來。
因著有別的事要忙碌,那緣一到底吃不吃飯,吃了多少,食量是否正常,反應是否正常,狐之助壓根就沒有注意到。
悶騷沒活路,未凪本來就是個悶葫蘆,她隱約察覺到緣一好像哪裡不對。但是仔細想想,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緣一有變化也很正常。
緣一:「……」
他最後只能委屈的拉住未凪的羽織袖子。
「?」未凪停下來,歪歪頭看他。
這孩子年歲大了,人生閱歷卻是與普通人脫節。上天給予他優秀的身體機能,強大的天賦,卻一同收回了他的情商。
留下了很小的一部分,結果他全用在未凪和狐之助身上。
導致現在這人,除了生活技能,在感情上依舊像個純真的孩子。
因為他容易相信別人,狐之助早年就告誡過他。既然無法分辨他人是否真的想幫助你,無法像普通人一樣感受,那就干脆少說話。
你看審神者大人,話也少,可是大家都喜歡她。
緣一照著學了。
然而沒有學會精髓,只學會了自閉。
自閉的緣一撒嬌時威力巨大,他想聽未凪和狐之助的故事,狐之助便像哄孩子一樣,說出未凪的故事。
其實這樣是不對的,時之政府的人應該和歷史人物保持距離。未凪當初去大正調查,是合法接觸,再加上沒有觸碰到時之政府的底線,所以她還能繼續待在那裡。
而緣一,是不一樣的。她在戰國時期沒有長期任務,兩次過來也是冒著被罵的風險,特意找到緣一。
和緣一相處得久了,便逐漸地忽略了最開始的目的。她甚至在某個瞬間,產生了「要不把緣一帶回去」這樣的念頭。
可是,這是不可以的。
規則就是規則,如果能肆意破壞,那麼秩序就沒有存在的意義,維護歷史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她現在像一個不去考慮後果的莽夫。
「審神者大人有一座本丸……」狐之助開始說起未凪在本丸的事,她突然伸出手,捂住狐之助的吻部,不讓小狐狸繼續說話。
她制止的意味明顯,狐之助眼睛滴溜溜地轉。
「狐之助,」她說道,沒去看一旁緣一的表情,「你說得太多了。」
輕松的氣氛凝滯起來。
她松開手,狐之助沉默不說話,她這才去看抿著唇的緣一。
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不是有個哥哥嗎?和我說說你和你哥哥的事吧。」
未凪抬手,溫暖的掌心蓋住緣一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的事情……說給我聽吧。」
緣一的難過像破掉的氣球一樣,極速地消失。
第118章
這幾天, 緣一都在說他哥哥的事情。
緣一的哥哥叫做繼國岩勝, 原本是某個領地的繼承人。可是某一天, 哥哥的部下們被鬼殺了, 緣一去得晚, 沒能把他們救下來, 只來得及救下哥哥岩勝。
緣一的哥哥是個厲害的劍士。
努力、上進,又富有責任心的哥哥,為了給部下報仇, 加入了鬼殺隊。
「……他加入了鬼殺隊?」
「對,」緣一點點頭,「哥哥很厲害,比我厲害多了。」
緣一說的不是劍術方面的,而是除了劍術以外的各個方面。
「……是嗎。」未凪淡淡地應答, 沉浸在回憶中的緣一, 沒有察覺到她語氣中的不對。
未凪半信半疑, 對緣一的哥哥抱有警惕之心。她與上弦之一的初次見面並不是那麼美好, 那家伙的確是認識她的,側面驗證了未凪在戰國參與歷史的合理性。
時之政府應該早就監測到變化,估計是因為變化在可控範圍以內, 所以未凪才能繼續。
接下來要小心行事。
未凪是個合格的聽眾,和平時一樣, 偶爾在緣一說話的間歇中應答, 以示在聽。就連狐之助的存在感, 都比未凪要高一些, 起碼狐之助還會好奇地詢問。
這次行動速度放得比較慢,緣一作為鬼殺隊的柱,是有本該負責的區域的。緣一負責的區域關於鬼的事件解決速度特別快,久而久之,不少聰明的鬼會繞開這片地方,去其他柱負責的區域常住。
緣一離開的這些天,區域內沒什麼大事發生,倒不如說是意料之中的平靜。
「緣一平時住在哪裡?」狐之助好奇地問道。
審神者大人在大正留的時間偏長,狐之助就給她買了一套屋邸做根據地。雖然說審神者大人不怎麼喜歡回去住,畢竟做任務東跑西跑是常有的事,架不住狐之助想買。
反正大人默認了,又不是沒錢,干脆就奢侈一把。
如果狐之助沒有跟著審神者大人一起去現世,不曾見識過審神者大人的家到底是如何氣派,小狐狸根本不會生出多余的心思。
然而,一旦見識過審神者大人在現世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在本丸又是什麼樣的,狐之助便痛心疾首。
怎麼可以這樣?差別也太大了!審神者大人到底是怎麼忍受這個破爛的本丸的!
要不是審神者大人不想改造本丸,狐之助回到本丸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本丸重新裝潢一次。
而現在,他也聯想到了小可憐緣一。
緣一多可憐啊,自己一個人,還沒成家,雖然有個哥哥,可是哥哥是正經領地的繼承人,緣一是被拋棄的次子。
狐之助腦補了下可憐巴巴的小緣一離家出走的場景,不由地擔心起來。
他會不會隨便在山林找個窩,然後就這麼睡覺啊?
事實證明,是狐之助想太多了。
緣一在他負責的區域中做了個小房子,小房子不大,房子周圍圈了籬笆,後面是做飯和放柴火的地方。房子構造簡單,極其容易起火,狐之助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屋子外圍有被燒過的痕跡。
「緣一啊……」狐之助感嘆道,「你這個房子……」
「有點小。」緣一接話。
門是沒有鎖的。
緣一推開門,裡面的布置更加簡單了,根本沒有招待其他人的地方,好像就只是用來休息睡覺的。
丟掉了腦袋裡「可憐緣一睡森林」的場景後,狐之助再次生出了憐愛之心。
啊,緣一果然好可憐啊。
他的小房子根本沒有任何娛樂的東西,除了碗具,就只有一旁疊放整齊的被褥。緣一招呼未凪進去之後,徑直地走向壁櫥,拿出裡面放著的水壺。
壺子上面有一層肉眼可見的灰。
未凪和狐之助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有些時日沒回來了,」緣一淡然的說道,熟練地擦掉壺面上的灰,見未凪和狐之助還在看他,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別擔心,我會好好消毒的。」
狐之助:「……」
小狐狸看不下去了,他干脆把緣一的工作搶過來,還指揮他去打水,把水缸裡的水換一遍。
緣一聽話的去做。
至於未凪,小狐狸飛快地清掃了一遍緣一的小房子,把包裹三兩下疊成坐墊,讓審神者大人在這裡坐著等。
房子裡現在只有未凪一個人,裡面基本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她坐了一會兒,屋子裡悶,還有一股灰塵的氣味,干脆走出來。
她到後廚去看了兩眼。
緣一是會做飯的,狐之助最先教的就是怎麼在野外生存,自然教過緣一怎麼做飯。小狐狸甚至還教導緣一怎麼分辨普通能吃的野菜,至於沒有教過的,讓緣一不要貿然地去嘗試。
後廚的廚具都收了起來,柴火在空地裡放著。那大概是以前用剩的,上面長了些許青苔,已經不能用了。
未凪沒事做,干脆把後廚整理了一遍。她好久沒有自己動手做過東西,上一次這麼做,還是在接手本丸的時候。
後來她覺得,除了家裡人之外,沒有人值得她動手。
然而她遇到了一些和她家人一樣可愛的朋友。
還有緣一。
未凪做完這些,狐之助和緣一相繼回來。小狐狸去森林裡找新鮮食物,緣一打了一桶水,順便抓回來一條魚。
狐之助一看到審神者大人干活,立即緊張兮兮地跑過來,心疼地去看她的指甲。未凪的指甲是狐之助幫忙修剪的,圓潤的指甲沒有任何缺口,小狐狸才放下心來。
「審神者大人,您不用自己動手,」狐之助苦口婆心地叮囑她,「這些工作,就交給我和緣一就行了。」
未凪沒有反駁,她點了點頭:「嗯。」
現在答應了,下次無聊的時候還敢。
吃過飯,狐之助開始翻緣一家裡的衣服。緣一不會自己縫補衣服,看他修補的發帶就懂了。
那根歪歪扭扭的老舊發帶緣一收了回去,新的發帶依舊系在他的頭發上。未凪的發帶其實是隨便買的,狐之助偶爾會幫忙做,不過這種小東西,沒必要浪費太多的時間去做。
緣一也不像窮苦之人,他過得極其節儉,但是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是比戰國時的普通村民要干淨整潔,自然價格也不算低。
不算窮苦青年在吃食方面沒有太多的欲望,他記憶裡最好吃的東西,就是狐之助煮的魚湯。
時隔多年,終於再吃了一次。
小房子雖然小,好歹能遮風避雨。幾人在這裡湊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接到了來鬼殺隊頒布的任務。
任務地點就在緣一負責的區域,不遠處有一個大湖,湖中有島,還有幾乎與世隔絕的人。
之前已經有鬼殺隊的隊員去過調查了,但是不久之前,小隊失去聯系,拼死趕回來的鎹鴉死在半路,還沒來得及送出信息,就中毒而亡了。
為此,鬼殺隊的主公把緣一派出去調查。
當然,不止是一個人,還有另外的幫手。幫手是緣一的熟人,也是未凪現在最想看到的人。
緣一的哥哥——繼國岩勝。
趕去集合的路上,狐之助偷偷地跑到未凪肩膀上,小聲地問她:「審神者大人,緣一的哥哥是不是……」
後面的話斷在喉嚨中,未凪明白小狐狸要說什麼,不著痕跡地點點頭。
會和地點是湖邊,繼國岩勝早早地在湖邊的亭子裡等待著。正直小雨,湖面上的船沒有蓬,細雨啪嗒啪嗒地落在木板上。
雨不大,但是湖中的霧氣卻不少。白霧煙雨,如詩如畫,雨滴擊墜在湖面,漣漪圈圈地晃開。
繼國岩勝,在那樣的仙境中轉過頭來。
他和緣一長得極像,氣質卻不太一樣。繼國岩勝見到緣一身邊跟著個女人時,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看起來不太高興。
緣一撐著傘,紙傘很大,足夠放下兩個人。他替未凪撐著傘,速度自然和未凪一樣,慢悠悠地走著。
「哥哥。」
「緣一。」繼國岩勝也不是話多的人,不過他的話少來源於他以前生活的環境,所以顯得有些高傲。
他站在亭子中,從湖面上吹來的風湧進他的衣袖中,衣袖順著風向不斷地飄動。
若說繼國岩勝和緣一有哪裡不像,除了氣質以外,臉上的斑紋也不一樣。
和大正時期的上弦之一,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這位是?」繼國岩勝不高興緣一帶外人過來執行任務,他輕飄飄地暼了眼漂亮的少女,注意到她腰間的日輪刀。
是鬼殺隊的新人?還是緣一挑中的繼子?
「她是未凪。」緣一簡單地介紹道。
繼國岩勝是知道未凪的,他曾經有一段時間作為緣一的「繼子」,和緣一一同出任務的時候,也聽過緣一離家之後的過往。
其中說得最多的是一名少女,還有一只狐狸。
不過……她的年齡和緣一說的對不上。
算了,不過是不重要的人罷了。
繼國岩勝沒再說什麼,他們這次的任務是湖中島,信息不足,危險度高。也不知道島內的人到底如何,之前進島的鬼殺隊隊員是否還活著。
考慮到其他的因素,繼國岩勝在來到湖邊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向附近的人打聽情況,購買船只,還有學著撐船。
他沒打算帶船夫去,只能自己動手。
繼國岩勝准備萬全,仔細一看,就像另一個狐之助,也難怪緣一會稱贊自己的哥哥,覺得哥哥非常厲害。
別的不說,就這一會兒的照面,未凪對繼國岩勝的印像好了不少,心情也變得更復雜了。
時間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才會讓他拋棄了鬼殺隊,拋棄了作為人的尊嚴,變成了鬼?
第119章
船從湖邊出發時,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落下。三人都沒有打傘, 狐之助從未凪的羽織中鑽了進去, 在裡面躲雨。
小狐狸勸過未凪撐傘, 但是她拒絕了。
傘很大, 但是沒辦法撐三個人。最主要的是船太小, 如果所有人都站在同一側,很有可能會翻船。
緣一把紙傘讓了出來,未凪看到他們兩兄弟都在淋雨, 默默地把傘收起來。
那就一起淋雨吧。
可能是未凪怪異的行為惹眼,拿著船槳在側邊劃槳的繼國岩勝多看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三人頂著細雨,在島嶼中的某個隱蔽地方上岸。繼國岩勝之前打聽過不少消息,雖然島外的人沒說什麼奇怪的話, 但是在提起湖中島的島民時, 露出了驚懼的表情。
以防萬一, 繼國岩勝干脆停到隱蔽之所上岸。
緣一率先上岸, 他幫哥哥收攏船繩,把繩子綁在一棵大樹上。
打傘惹眼,未凪干脆把紙傘藏到樹上。小狐狸偷偷地鑽出頭來, 撥了撥審神者大人頭發上沾著的雨珠。
「大人,不冷嗎?」
「不冷。」
雖然有小雨, 好在現在也不是冬季, 羽織把雨水隔絕, 細雨還沒滲透進未凪的衣衫中。她看起來也不狼狽, 只是額發被打濕了些。
未凪干脆把頭發一把梳上去,露出光滑的額頭。
黑發的少女外貌精致,賞心悅目,繼國岩勝也不是沒見過美人,不過這種程度的美人,倒是少見。
外表能增加不少印像分,再加上少女在船上放下紙傘的行動,繼國岩勝的表情緩和了不少。
至少他說話的時候,還會注意未凪的反應。
「湖中島之前有兩個小隊的鬼殺隊成員過來調查,」繼國岩勝簡單地把主公大人給的情報說了一遍,「島上有許多生病的島民。」
那麼小的一個島,居住的人卻不少。最主要是島中的景色美麗,尤其是在日出時分,漂亮的湖面仿佛有彩虹生出,慕名而來的人紛紛稱這裡為「人間仙境」。
情報裡給的信息不多,主要是這島上的人難以交流。主要情報還是鎹鴉打聽到的,之所以會派人過來,是因為在島上小住的一群外來者失蹤了,島民說他們去了島上某個懸崖看風景,之後便失去了聯絡,最後屍體也沒找到。
失蹤者是一位領主的小兒子,雖然不是繼承人,也是那位領主疼愛的孩子。消息傳出來後,主公大人立即察覺到不對,派了兩個小隊的人前去調查情況。
然後連小隊成員都失蹤了,那麼多鎹鴉,勉強逃回來的一只,也因中毒死在半路。
現在只能派實力強大的柱去解決問題。
「屍體找不到……恐怕是被鬼吃了。」繼國岩勝總結道。
「要和島民接觸嗎?」
「暫時先不,」繼國岩勝繼續說,「先調查一下這個島的情況……分頭行動。」
島民有古怪,他們對失蹤的人毫不關心,漠不在意。情報上的信息重點標注「注意島民」的字眼,繼國岩勝相信主公大人的判斷,打算從別處入手。
未凪聽完繼國岩勝的安排,歪歪頭,慢悠悠地說道:「太麻煩了,直接去找鬼比較。」
「我能聞到鬼的氣味,聽到鬼的聲音……不過現在距離太遠,還需要一點時間。」
少女聲音很溫柔,語調像與同伴商量一樣。
「情報裡說島民有古怪,不外乎是包庇惡鬼,或者豢養惡鬼這種情況,說不定還會帶我們去找鬼。」
她說得沒錯,在大正時,的確發生過人類豢養鬼,把鬼當作是神明的情況。
主公大人產屋敷耀哉給予未凪調查權限,她查看過不少關於鬼的宗卷,大概知道一些普遍的情況。
說實話,她也不過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未凪說得有道理,繼國岩勝不是不聽勸的人,不過她說的也是推測,情報過少,信息不足,他還是認為分行動比較合適,而且可以在暗處觀察。
「你說得對,那就分開行動。」未凪爽快地答應下來。
三人分開行動,繼國岩勝和緣一分別負責兩邊的島,未凪深入島的中心,去接觸島民。
湖中島雖然不大,但是湖中島中又有湖。島呈環狀,中心位置的湖上,還有一個蓋了小屋的小島。
是湖中島中湖中島。
現在正在下雨,島中居民大多數都在屋子裡休憩,少有出門的人。未凪整理干淨身上的碎葉,從小路走進裡面去,開啟嗅覺細細地聞了一下,挑選外圍的人家敲門。
「抱歉,請問有人嗎?」
房子裡有人走路的聲音,不過屋內的人沒有在第一時間開門,而是隔著木門的小窗往外看,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島上的房子都很奇怪,在門的位置開了個小口。
眼睛的主人左看右看,發現只有未凪一個人,眼內的警惕稍稍減少。
「干什麼?」屬於少女喑啞的聲音響起,未凪才知道,屋內的人年紀不大,光是聽聲音,和她相差不大。
「我是島外來的游客,慕名過來看『人間仙境』……沒想到中途下雨,我沒有傘……請問你們這邊有沒有雜貨屋?或者你可以賣我一把傘?」
未凪長話短說,三兩句把自己的來意說清楚。她的刀藏在羽織中,不掀開來根本看不到。屋內的少女觀察了未凪幾秒鐘,注意到她身上濕透的衣服,心軟打開了門。
少女半邊臉被頭發遮住,另外半邊扎了起來。她招呼未凪進來,還找了干淨的布,讓未凪擦身。
「先擦一下,」少女冷淡地說道,「要是生病了就離開,別傳染給我。」
「嗯,」未凪不在乎地應答,她擦了擦發絲上是雨珠,狐之助在羽織裡面偷偷地提醒她,打探消息不要太過冷淡,她才慢慢地補充,「謝謝。」
狐之助:「……」
「謝、謝什麼謝啊!」陌生的少女聽到道謝,故意崩緊的臉破功,外露的半張臉變得通紅,「我、我又沒做什麼……」
之後陷入了沉默。
少女特意煮了一壺水,柴火很暖,驅趕了未凪帶來的寒氣。在未凪喝熱水的時候,少女不太自在地撥了撥臉上的頭發。
「我叫未凪,」未凪一邊喝水,一邊做自我介紹,「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少女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本地方言,別扭地回答:「靜子。」
交換名字之後,靜子的別扭減少了幾分。未凪低著頭喝茶,靜子一直在偷偷地看她。
靜子之所以接待陌生的人,是因為她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未凪長得漂亮,靜子從未見過那樣漂亮的女孩子,像從天上落下來的輝夜姬,光輝照人。
她羨慕那樣的美貌,喜歡那樣的臉,也不忍心臉的主人在細雨中生病。
過了不久之後,未凪身上的寒意被驅趕得差不多。靜子收起水壺,坑裡的火沒有滅,她打算就著火和剩余的水,用來煮今天的晚飯。
未凪本來沒打算蹭飯的,不過想了想她過來的目的,便去幫靜子的忙。
她手法嫻熟,靜子不由地多看了兩眼,詫異道:「你……怎麼會做這些?」
未凪身上穿著的衣服實在太華麗了,靜子只需要看一眼,就清楚,這不是普通人家能供得起的衣料。她甚至猜想了一番,認為未凪是哪個國家任性出逃的姬君。
畢竟普通人是不會把狐狸帶在身邊養的,再加上狐之助的皮毛光滑亮麗,普通人家養不出那樣漂亮的狐狸。
未凪漫不經心地回答:「看多了就會了。」
她幫忙把食材切丁,刀工犀利,速度飛快,靜子又驚了。
太厲害了!
之後靜子把地方讓了開來,和狐之助一起等吃。未凪難得下廚,靜子家裡沒有趁手的調料,只能簡單地做一鍋雜燴湯。
靜子家只有兩個碗,狐之助沒得吃,未凪喝了半碗湯,剩下的半碗給了狐之助。
靜子沒心情去注意那只小狐狸,她頭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先是眼睛發亮地贊嘆未凪的手藝,之後吃著吃著,就開始抽噎起來。
眼淚混合在湯裡,略微發苦。
「真好吃……」
狐之助耳朵聳聳,抬頭看了靜子一眼。
一人一狐等待靜子情緒平復。
吃過未凪做的湯,靜子比之前要開朗許多。她把剩余的湯喝完,連鍋裡的也不放過。吃飽喝足之後,靜子開門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然後勸告未凪,讓她明天早上趕緊離開湖中島。
一頓飯得到靜子的信任,這是未凪做過的最劃算的買賣了。
「……總之,不要問太多,」靜子抿抿唇,「今天晚上我守夜,明天一早你就回去。」
「為什麼?」
「……都說了不要問了!我又不會害你!」
「謝謝。」
「謝、謝你個頭啊!這個時候就不要胡亂道謝啊!」
靜子的臉又紅了,她面對別人的善意,總是不知所措。未凪看她轉過身,低頭拍了拍狐之助的背脊。
「狐之助,去哄靜子。」
靜子聽到未凪的話,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我還沒有差勁到要讓狐狸來哄我!」
她咬了咬唇,小聲地透露一些外人不應知道的信息。
「要是被……知道,就沒辦法走了。」
第120章
靜子說了個開頭, 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未凪和狐之助輪番上陣, 一人一狐左邊賣賣萌, 右邊套近乎, 靜子支撐不住, 很快舉手投降。
她本來就想把這些事情說出去, 只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周圍沒有人,靜子已經多番確認過。她很謹慎,正巧周圍下雨, 附近的島民不出門,或許看到未凪進島的人很少。
他們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的。
靜子情緒不太對,她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恐懼和怨恨,深吸一口氣,撩起另外半邊臉上的頭發。
外露的半張臉還說得上是可愛,但是被頭發遮住的那半邊, 像曾經被火灼燒過一樣, 斑駁的瘢痕在臉上盤踞著, 扭曲不堪。
狐之助倒吸了一口氣。
未凪也呆愣了一陣。
一人一狐看呆了,靜子苦笑一下, 又把頭發放了下來。
「這是島神的詛咒。」
湖中島上的居民,信奉的神明與別處不同。他們信奉的是人身魚尾的「神」, 相信古老流傳下來的傳說。
——只要吃了人魚的肉, 就能醫治百病, 甚至長生不老。
從島中出生的人, 都習慣吃「人魚」的肉。
他們在湖中島的湖中, 豢養著一只有毒的人魚,說那是他們的「神」。「神」的肉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不少島民在嘗試過「神」的肉之後,中毒而亡。
島民稱之為「不虔誠的人」,所以被「神」懲罰,沒資格吃肉。
靜子被父親哄騙著吃下,她沒死,但是半邊臉卻因此中毒毀掉了。
「吃『神』的肉這件事原本就和外人無關,」靜子簡單地說出之後,把重點放在另一方面,「但是……『神』……不,那只怪物,是吃人的。」
那些被毒死的人,最終變成了「神」的口糧。
湖中島沒有墳,因為人死了之後,就變成了「神」的食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神」不滿足吃死人的肉,她要吃活人,島民便引|誘哄騙外來的人,把他們獻給「島神」。
靜子想逃出去求救,但是外出的船在村長手裡,不經過他的同意,其他人沒有資格用船。至於那些外來者……一個個有去無回,自然不可能把靜子帶出去。
她的父親死了之後,靜子就像行屍走肉,沉默又痛苦地活著。深夜裡回憶起來,還會怨恨父親,為什麼當初要騙她吃下「島神」的肉?
「……我不想你就這樣死掉,」靜子低聲說道,「今晚我會保護你的……所以……」
「為什麼不求我帶你走?」
未凪想不通,如果靜子想走的話,也可以接著未凪的船一同逃離,既然那麼不喜歡這個村子,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呢?
靜子沉默了一會兒:「……我這個樣子,就算出去,也沒辦法活下去。」
她的模樣太醜了,這副曾經被島神的毒腐蝕過的臉太過嚇人。每次走到水邊,看到半張爛掉的臉時,靜子都恨不得拿出刀子,把那些散發著腐爛氣息的肉塊挖下來丟掉。
靜子已經過了埋怨命運的年齡了,她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不能做什麼,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逃離島神的詛咒,知道自己是窮山惡水的刁民之一。
她的未來早就看到了盡頭。
「就算是這樣……我也想幫助你。」
未凪沒在靜子家過夜,她吃過飯之後,在靜子的注視下離開。靜子勸說無效,最後板著臉關上門。
那位遮著半張臉的少女的確是好心,未凪能聞到她並沒有在撒謊。然而靜子難得鼓起的勇氣卻是暫時性的,被拒絕之後,就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
或許是以前的過往,在靜子心裡留下了心理陰影吧。
確認靜子沒有撒謊之後,未凪把得到的信息告訴鎹鴉,讓鎹鴉說給分散兩邊的緣一和繼國岩勝兩人。
根據靜子說的話,可以推測出不少信息。
三人集合之後,將知道的信息核對一下。
「也就是說……湖中島的村民在豢養人身魚尾的鬼?」
「是這樣沒錯。」
繼國岩勝沉吟著,皺起了眉。
豢養鬼,或者把鬼當成神來崇拜的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頭一次見到還吃鬼的。
「你確定你說的靜子小姐,的確是吃過鬼的肉嗎?」
「嗯。」未凪冷淡地回答,「她身上有微弱的鬼的氣味。」
「緣一你呢?有沒有查到什麼?」
「西邊靠近湖的地方有不少日輪刀。」緣一說道。
「東邊的森林有大量鎹鴉的羽毛。」
三個信息一同說出來,指向就變得相當的明顯了。
那群先過來的鬼殺隊小隊成員,恐怕凶多吉少。三人的心情有些沉重,最後還是繼國岩勝率先站起來。
他們要去解決這件事。
哪怕有可能被阻攔。
白天時分鬼是不敢出來的,恐怕要找也難,三人等到天黑才行動。
未凪的羽織已經被森林樹上的露珠打濕,她干脆把衣服脫下來,直接找了個枝椏掛上去。
遠遠看著,飄動的羽織有些可怕。
身邊的緣一低頭去問:「不冷嗎?」
未凪搖搖頭:「不冷。」
繼國岩勝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對兩人的關系再度猜測一番。
因著這次進來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再加上天上下雨,三人很快來到湖邊。未凪聞到了屬於鬼的氣味,還有令人難以忍受的魚腥味。
細雨還在下著,到了入夜時分,空氣愈發的陰冷。雨天無月,讓人無法看清周圍的景色,昏暗的環境中,只能聽到雨滴墜落在湖面上的聲音。
三人在湖邊的灌木叢中隱藏著,注意著湖面上的情況。
不久之後,另一邊的小路出現幾個冒著細雨過來的島民,他們抬著簡易的擔架,擔架上躺著氣息快要消失的人。
「那是——」
繼國岩勝的表情嚴肅起來。
「那是要獻祭給『島神』的將死之人。」
島民放下擔架上的人,從隱蔽的地方拉出一條小舟,他們把擔架上的人放到小舟上。
小舟很小,剛好足夠躺下一個人。未凪的視線在夜中看不清楚,她干脆開啟通透世界,注意到小湖上有一條細細的繩子,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小舟上也有一根細繩,在正上方懸掛著。半空中的細繩緩緩地拉動,未凪偏過頭,看到湖邊的幾位島民,極其小心的拉動岸上的繩子。
她看懂了。
就像是東京淺草府上有軌電車的行動方式一樣,在懸掛在半空上的細繩和船頭上綁著的細繩栓在一起,形成活結。一旦需要把小舟上的東西帶過去,就只需要挪動細繩,小舟船頭上綁著的繩子,會帶動小舟自動行走。
這樣一來,就不需要船夫一起過去了。
小舟的目的地是湖中的小島。
與其說那是島,倒不如說那是一間放屋子的小塊礁石。石塊上建著不大不小的屋子,前頭甚至還有一個雕像在上面。
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就像是普通人祭拜神明一樣,不僅有神社,還有神像。
既然知道怎麼做的,那就不需要再等太久。三人分工合作,速度飛快地打暈拉小舟的人,把繩子奪了過來。
小舟重新回到了岸邊,裡面昏迷的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看到陌生的三個人,眼睛突然瞪大。
「你、你們——」
「別擔心,我們不會讓你送死的。」
繼國岩勝下意識地安撫,然而小舟中的人根本不領情。他艱難地呼吸著,眼神凶狠地瞪著他。
「誰、誰讓你們……多管閑事……!!」
話說不通,未凪眼疾手快地把小舟裡的人打暈。
「……」
沉默。
「誰去當誘餌?」緣一配合著把小舟裡人拎出來,放到一邊。那人氣息微弱,身上有不少毒素。未凪聞了一下,判斷他根本沒救了。
就算好好的照顧,這個人也活不過第二個月。
鬼殺隊的成員救人,卻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就像這個村子,把活人獻祭給「島神」,顛覆常人所知。
最可怕的是,幾乎每一個人身上都帶有鬼的氣息,即使微弱,卻無法忽視。
「我去吧。」
繼國岩勝毫不猶豫地上了小舟,他比小舟要高,窩在小舟裡無法舒展身體,只能縮著。
「……讓我來吧。」未凪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繼國岩勝沉默地從小舟裡爬出來。
他和緣一身高相仿,兩兄弟的體格對這個小舟來說太大了。未凪剛要躺下去,小狐狸飛快地扒拉住緣一的羽織,非得要他脫下來。
「審神者大人,等一下!」狐之助拿著緣一的羽織,一個跳躍,飛快地把緣一的羽織平鋪在小舟底部,「好了!」
繼國岩勝還是頭一次聽見狐之助開口說話,但是更讓他震驚的不是會說話,而小狐狸把緣一的外衣搶走還平鋪在小舟底部的行為。
相當的人性化。
「……這只狐狸,怎麼回事?」
平躺在小舟中的未凪被細雨刷了一臉的水。
「之後再說無關的話題,」未凪說道,「能先把繩子拉一下嗎?被雨水打臉很不舒服。」
第121章
未凪在小舟上躺得舒適, 身下還鋪著緣一的衣服。天上小雨在飄, 她仰躺著, 細細密密的雨一股接著一股墜在她的臉上。
湖邊岸上, 緣一和繼國岩勝正在緩慢地拉動繩子, 那兩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湖中唯一的小舟, 看著小舟破開平板無波的湖面,緩緩前行。
岸上沒有別的能過去的手段,倒不是不能落水, 只是那種環境過於危險,他們對敵方的認知不足,甚至不知道那位「島神」住在哪裡。
未凪一直開啟炭治郎的嗅覺,然而雨水和湖水模糊了她的判斷。
空氣中的鬼的氣味非常的濃重,好像到處都可能藏著隱匿的鬼。
她呼出一口氣,白霧騰騰地上升, 耳伴是潺潺的流水聲。小舟搖曳, 不太穩固的木板發出沉悶的吱啞聲。
嘩啦, 嘩啦。
不久之後,小舟抵達湖中小島。未凪擺好姿勢, 把手搭在腰間的日輪刀上。
這個姿勢不太好出刀,而且還要想辦法保住小舟, 不然把小舟弄壞了, 她只能游著到岸了。
不僅是未凪在防備著, 岸上的兩人也一直看著。繼國岩勝在部下死後加入鬼殺隊, 如今也過了好幾年, 他不僅學會了緣一教導的斑紋,甚至還學會了通透世界。
兩兄弟一同注視著湖中小島的情況,兩張相似的臉卻擺出不一樣的表情。
小舟在湖中小島邊停留了好一會兒,謹慎的鬼這才從屋裡出來。
夜色昏暗,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緣一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那只鬼似乎是從什麼地方爬出來的一樣。
湖中小島建造的小屋除了放了個神像,還有祭壇以外,後面就像普通的居民宅,甚至比一般的人住的地方還要好一些。
那只鬼走得很慢,未凪甚至還聽到了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延的聲音。
許久之後,一雙蒼白的手扒拉在小舟上。鬼的手指甲很尖銳,那鬼小心翼翼地翹著指甲,似乎在擔心弄壞小舟。
未凪微微仰頭,她往後看,剛好和探出頭的鬼四目相對。
那只鬼臉上還帶著半邊鱗片,眼瞳像野獸一樣豎起來,看到未凪盯著她的時候,還害怕的瑟縮了一下。
「對不起……」女鬼嚅囁著道歉,她壓根沒注意到未凪的表情不像將死之人,「別怕……不會痛的……」
在她伸出手的瞬間,未凪毫不猶豫地拔刀。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窩在小舟上對未凪的發揮限制十分大,那女鬼意識到不對,連忙閃開,她半邊身子被切開,血混著雨水灑落在小舟上,染紅了鋪在底部的羽織。
未凪避開那些血液之後,分神去看小舟中的衣衫,有些可惜。
女鬼的血是有毒的,沾上毒之後,就算是木船也無法撐住。未凪單腳把小舟踢回湖中,換手拿刀,抵住女鬼的襲擊。
「怎麼就不肯乖乖的去死呢?!」原先還帶著歉意的臉豈可猙獰起來,「我都這麼可憐地被困起來了,為什麼還要和我作對?!」
未凪這才認真地去看女鬼的模樣。
她長得很好看,但是外表卻十分詭異。漂亮的臉頰上布滿了閃爍著銀光的鱗片,雙腿變成了魚尾。女鬼行走不方便,但是尾巴卻十分有力且靈活。
女鬼的身上的血腥氣很濃厚,估計吃了不少的人。
不管是否自願,她的存在的確傷害了不少本應活著的人類。再加上從繼國岩勝那裡得知的情報,有兩支鬼殺隊的成員折在這座無名之島上。
「血鬼術·池魚籠鳥!」
大範圍的毒殺型血鬼術用來之時,未凪早早地閉氣。她閉氣的時間和常人一致,根本不能耗費太多的時間。
毒氣從中心島一路蔓延,湖中生活的一些魚沒辦法抵住毒氣,兩眼一翻肚皮朝上浮在湖面上。未凪顧不得通知岸上兩人,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
這女鬼的血鬼術範圍太大了,難怪連鎹鴉都沒辦法逃出來。
「一個兩個……都給我去死吧!欺負我的人都去死!」
「……」
未凪干脆用出了斑紋。
火焰一樣的紋路在額角上浮現,她呼出一口氣,只出一刀,直接把女鬼的頭斬落。
一般來說,未凪在殺鬼的時候,會等鬼把血鬼術用完再殺,但是她今天心情不算好,想到游離在外村的靜子,想起她半張被毀掉的臉,下意識地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
殺完之後,她大概猜得出,鬼殺隊的兩隊成員到底是怎麼死在這裡的。
島民豢養鬼,把鬼當作神來祭拜,面對帶刀上門的鬼殺隊成員,估計早早地把這件事說給女鬼聽。女鬼的血帶有毒,鬼殺隊的人打草驚蛇,女鬼直接一個大招,連人帶鴉一起消滅掉。
常人沒有別的手段能從岸上到中心小湖,所以其他鬼殺隊成員的日輪刀才會落在湖邊,被緣一發現。
她把鬼砍完之後,鬼用出來的血鬼術也一同消失。未凪朝岸上的兩人揮手,他們識趣的把小舟送了回來。
未凪把小舟上面放著的羽織拿出來,她坐在小舟上,趁著夜色摸了摸破了好幾個洞的衣衫。
緣一的羽織壞掉了。
她拿著羽織上岸,那邊的繼國岩勝還在怔怔地看著她。
未凪:「?」
緣一察覺到未凪疑惑的視線,一同轉頭去看自己的哥哥。繼國岩勝回過神來,就看到他的弟弟,和那個陌生的少女,擺出了極其相似的表情。
緣一:「?」
繼國岩勝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兩人……才是兄妹吧?表情幾乎一模一樣……難怪緣一說,他出走時,曾被人收留。
恐怕兩人是青梅竹馬,所以連帶著表情也一樣。
沉默三人組不好把昏迷的人丟在原地,尤其是那位快斷氣的「祭品」,直接把他放在湖邊過夜,估計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雖然他極大可能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陽。
天上還在下雨,緣一沒讓未凪背人,他和繼國岩勝一人負責兩個,像抗麻袋一樣扛著離開。未凪走在緣一的旁邊,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被細雨覆蓋過去。
繼國岩勝並不八卦,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對兩人的聊天內容生出了一絲好奇心。
一直穩重可靠的長男豎起了耳朵。
黑發少女頭發濕得差不多了,額發挽上去後,一直服帖地粘在頭頂。她偏過頭,從繼國岩勝的位置,還能看到她光潔飽滿的額頭,如星辰般燦爛的蜜糖色眼珠。
她說:「緣一,衣服壞掉了。」
緣一微微低頭,瞧見羽織上的破開的洞。
「沒事。」
他那不解風情的弟弟簡短地回答。
繼國岩勝差點一個踉蹌,臉色奇怪。
……難怪弟弟到這個年歲還是單身,本來臉上就有胎記了,還不會說話,女孩子才看不上他。
在他覺得那女孩會生氣的時候,看見她點點頭。
「好。」
沒了。
繼國岩勝一頭霧水:「???」
這是聊天嗎?!
他覺得他要找個時間,和弟弟聊一聊感情問題。
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未凪帶著兩兄弟抵達目的地。她讓兩人讓開,然後敲了敲門。
門裡面的人果然沒睡,一見到狼狽不堪,渾身濕透的未凪,立馬打開了門。
一邊開門一邊皺著眉罵她:「都讓你明天再走,你又不聽……現在好了,淋著雨回來,也不怕生病……」
她罵完之後,見到未凪朝她微笑。
「噓。」漂亮的黑發少女把伸出手指,細長的指尖抵在唇上,示意靜子不要說話。
靜子聽話地捂住嘴,然後看到兩個長相相似的男人,扛著他們村的幾個人進屋,毫不留情地把人捆著丟在空地上。
頭發遮住半張臉的少女瞳孔一縮,險些驚叫出聲。
許久,她平復了情緒,才聲音顫抖地問道:「你、你們去干什麼了……?」
狐之助從未凪身上躥了出來,小狐狸之前過來,早就摸清了靜子家的東西分布,飛快地扒拉出幾塊干淨的布,讓三人擦頭發。
「我們把島神殺了。」未凪干脆地把事實說出來,一旁的繼國岩勝不贊同地皺眉,顯然對她的坦白很有意見。
靜子腦袋一片空白,她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島神死了,你父親也不在……」未凪停頓了一下,她伸出手,拉住了靜子地袖子,「你要跟我走嗎?」
「……事先說明,我沒有船。」靜子反應過來,她壓抑著激動地心情,回答道。
「沒關系,我們有。」
有船又有人幫忙,再加上靜子家有幾個昏迷的島民。她如果留在這裡不走,下一個死的就會是她。靜子連忙把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好,收拾起來時才發現,她能帶走的東西不過一個行囊就能裝完。
幾人修整一下,干脆連夜離開,至於島上的後續,那就交由島民自己處理好了。
來時三人,走時搭上了一位。這輩子從未離開過無名島的靜子眺望著逐漸遠去的島嶼,抓緊手裡的行囊。
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緊張,感覺到害怕。
未凪驅使狐之助去安慰靜子。
「別擔心,」聲音變得低啞的少女保證道,「我會保護你的。」
第122章
島嶼和鬼已經搞定了, 剩下的事情,鬼殺隊的隱會過去處理。
緣一和繼國岩勝的組隊完成, 兩人應先回鬼殺隊本部, 向主公報告相關事宜。不過現在帶著兩個女子,尤其是從島裡帶出來的靜子,卻不太方便。
未凪也就算了,她那把刀是日輪刀,即便之前沒見過,左右不過是鬼殺隊的相關人士。但是靜子……
繼國岩勝有些遲疑地看著她。
未凪卻是知道他未盡之言,她原先就沒打算跟著他們一起去本部, 搶先開口:「靜子跟著我,你們去本部吧。」
從無名島出來之後,未凪的聲音一直很低啞。狐之助敏銳地察覺到審神者大人的聲線變化,時刻蹲在她肩膀上探體溫。
只要有片刻的體溫上升, 狐之助就緊張地打轉。
緣一同樣擔心著她。
「別擔心,」未凪手裡還拿著緣一的羽織, 她猶豫地看了看手裡的衣衫,再看看穿著單薄的緣一,「到時候讓鎹鴉來找我。」
「好。」
繼國兄弟很快離開,他倆要回去把事情做個了結, 畢竟死了那麼多的鬼殺隊成員, 不作報告說不過去。
很有可能後續需要他們帶著隱再回一趟無名島, 把屬於鬼殺隊劍士們的日輪刀拿回來。
未凪帶著靜子, 去尋找合適居住的城鎮。
這個年代的小國多, 小國的城鎮也多。未凪一路與山上的動物交流,偶爾遇到一些友善的精怪。
靜子眼都不眨地盯著。
她從小在無名島中長大,從未外出過。外面的動物有許多沒見過,未凪便一邊使喚它們,一邊給靜子介紹。
遇到野生的狐狸時,靜子猶豫地提問:「那是狐狸……?」
「嗯,和狐之助是一類。」
聽到審神者大人的話,就算是一直狗腿的狐之助也不由心生抗議。
「我可不是一般的狐狸!」
「是,是。」
未凪敷衍地摸了摸狐之助的毛發。
小狐狸舒服得打起呼嚕,靜子好奇地看著,想動手,又害怕弄髒了狐之助的毛發。
「那……我以後也能養嗎?」靜子問道。
「可以養,」未凪回答,隨後補充,「普通狐狸不像狐之助,反而需要你照顧。」
「咦……原來如此。」靜子歇了心思。
剛出島的姑娘慢慢地探索這個世界,她後來才知道,只有那些武士們身邊跟著的烏鴉,還有未凪身邊的狐之助,才會口出人言。
至於其他的動物,與島中的沒有任何區別。
這裡距離美緒的住所太遠,再加上靜子是個妙齡少女,貿然把她丟到人類社會去,恐怕會生出一些意外。
亂世沒有依仗,倒是容易被人欺負。若是孤身一人獨占良田,更容易被人占了去。
靜子常年一人生活,能好好的照顧自己,但是她在武藝方面,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你在擔心我之後會被人欺負嗎?」靜子本來就懂得看人臉色,出島之後,越發開朗的少女沒有之前的小心翼翼,她見到未凪皺著眉思考著什麼,想了一番,知道症狀,笑著保證,「別擔心啦,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連一艘船都舉不起來。」未凪質疑。
靜子一噎:「那麼大的一艘船,誰能舉起來啊!」
未凪認真地回答:「我,緣一,還有緣一的哥哥都可以。」
「……我不是真的在問你啊!不要一本正經地回答啊?!」
靜子氣歸氣,不過一看到未凪那張臉,就氣消了。
她的救命恩人真好看。
「那……」
「你不用擔心太多,」靜子說道,「我不是三歲小孩子,我今年已經16歲了……我知道怎麼活下去。」
未凪沉吟。
「我知道了。」
未凪放棄給靜子找一個安穩的城鎮,直接在附近找了個和平的村子,稍稍打聽山頭有沒有主,干脆占山為王。
不僅如此,她還把山上的動物找了一遍,讓它們記住靜子身上的味道,不要不長眼來騷擾,也不要讓其他人欺負靜子。
靜子還沒反應過來,未凪的規劃已經搞得七七八八,她甚至和山下村落的人打好關系,找了七八個年輕的工匠,過來給靜子造新的房子。
靜子:「……」
那頭監工的黑發少女有錢,她要求加急,給的錢還多,於是那些年輕人三兩下喊一堆人過來幫忙造房子,日夜趕工。
狐之助又在一旁叨叨:「審神者大人,財不外露。」
「沒關系,我知道的。」
既然審神者大人都這麼說了,狐之助也不好再說其他掃興的話。
幾天之後,山上的木屋已經做好了,值得一提的是,屋子剛做好,未凪就感冒了。
狐之助明明一直在看著她,然而某天未凪起床之後,聲音直接啞掉了。小狐狸一邊叫著一邊忙碌地要給未凪找醫生,靜子手忙腳亂地開始煮熱水找藥草,躺在榻榻米上,昏昏沉沉的未凪卻制止了他們。
「不用太麻煩,等它自己好就行了。」
未凪已經很久沒生病過了,她上次因身體情況修養,還是本丸那件事之後。後來未凪一直用靈力包裹身體,幾乎不會讓自己受重傷或者受太多的涼。
她本來就不應該生病的。
「可是……不看病的話,很容易會患上肺癆的……」靜子的眼中的亮光熄滅,她想到了她的父親。靜子的父親便是因為感冒拖得太久,沒法看醫生,演變成肺癆,一直在咳嗽。鄰居們讓父親多吃一些島神的肉,父親卻沒熬過去。
現在想想,極有可能是島神的肉中毒素太多,父親一下子支撐不住吧。
但就算如此,靜子也對「生病」產生了心理陰影。
「我不是受涼感冒,」未凪擺擺手,喝了一口狐之助送過來的水,「沒事的。」
未凪的確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
她現在才16歲,還在長身體,體內留著大量的靈力,沒到一個時間點,便會大量的增加。之前在本丸裡,還能把多余受不住的靈力傳到本丸中去,但是在這個時代,未凪卻沒辦法引導到外界中去。
靈力與別的能力是不一樣的,若是貿貿然地任由大量能力聚集出現,不僅僅會引發天地異像,春花冬開,還會引來一群覬覦血肉的鬼怪。
那些妖怪和惡鬼卻是不一樣的,它們並不懼怕陽光,更不會害怕日輪刀。實力不濟的人類,對它們來說不過是一碾便死的螻蟻而已。
未凪還沒缺德到不顧靜子的生死,畢竟她是要在這裡生活一輩子的。
在狐之助和靜子爭吵著要請醫生的時候,緣一跟著鎹鴉,找到了未凪的所在。
鎹鴉找人的確有本事,這些小烏鴉專門訓練過,不管是書信還是交流情報,都相當方便。
狐之助看到緣一,立馬開始告狀。
「緣一,你快勸勸審神者大人!」小狐狸上躥下跳,著急得要命,別的不說,他跟了審神者大人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她生病,現在看到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內疚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怎麼了?」
「審神者大人她生病了,不肯看醫生……」
狐之助太吵了,未凪面無表情地抽出身後墊著的柔軟枕頭,毫不猶豫地扔出,正中狐之助的臉上。
緣一幫忙拿了下來。
「我的病醫生看不好,」未凪再次說道,「過兩天它會去痊愈的。」
因為鼻塞,未凪的聲音變得比之前要軟和細,像小孩子嬌聲嬌氣地撒嬌。緣一上前,摸了摸未凪發熱的額頭。
有些燙。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狐之助就是擔心,他總覺得審神者大人是怕吃藥。
「緣一,你快勸勸審神者大人!」
青年的視線與少女對視,以往明月般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層水霧。過了幾秒鐘,她眼睛不動,手卻拿起旁邊放著的干淨手帕,熟練地擦了擦鼻子。
緣一最先移開視線,他輸了。
「抱歉……」他對狐之助說道。
小狐狸還等著他說什麼勸告的話,沒想到只是一個眼神對視就輸得徹底。狐之助難以置信地瞪圓眼睛,不滿地嘟囔:「你也輸得太快了吧!」
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狐之助最後還是妥協了。
靜子去忙午飯,她今天要給病患未凪熬粥,為了屋內通風,她連米帶鍋一起拿到屋外處理。
未凪半倚在木牆上,粗糙的木板讓她不適的皺了皺眉。
「審神者大人,您的病……不是普通的感冒,那是什麼?」
未凪一邊摸著狐之助的背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靈氣生長期,我今年16歲,靈力還沒有穩定。答應接手本丸也是因為靈力生長會痛……在本丸裡待著,可以把生長時的多余靈力導到本丸裡。」
「那我們要回去嗎?」狐之助擔憂地問道。
一聽到「回去」兩個字,未凪下意識地看向緣一。青年不為所動,他垂著眸,安靜地替未凪掖了掖被角。
未凪笑了笑,慢吞吞地回答:「不回。」
那邊看起來好像毫不在乎的青年緊繃的背部微微松下,他抬起眸,剛巧撞上了未凪含笑的眼眸。
第123章
未凪在林中小屋裡養病, 她最近做什麼都病懨懨的,大白天還會耷拉著腦袋昏昏欲睡。偏偏她又不喜歡躺著, 經常跑到小屋後面坐著。
在山下村民制作木屋的時候, 未凪有先見之明的讓他們在後面多加了一條行廊,現在倒好,能讓她無聊的時候在那裡坐著。
狐之助要教靜子一些生活常識,沒辦法時刻注意審神者的情況。於是小狐狸把緣一驅趕到後屋,與審神者大人作伴。
在戰國時期,沒有什麼可以玩的娛樂手段。未凪看了看天,突然來了些興致。
「不如我們做個風箏吧?」
緣一停下手中的動作, 偏過頭去看她。
黑發少女興致勃勃地依靠在木柱旁,她柔順的頭發有幾絲纏繞在臉頰上,緣一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幾根頭發上。
未凪毫無察覺地繼續說道:「這兩天風大,我做風箏你來放。」
「好。」
做給靜子的小屋後面有一個寬敞的小後院, 前方被森木遮擋,後方卻靠著一大片柔嫩的草。從這邊往上走, 能走到山頂,山頂上的樹比較少,放風箏也放得高。
實不相瞞,未凪從來沒有放過風箏。
不過她見過小孩子放風箏。
以前做任務時, 偶爾會與普通人接觸。那些愛玩鬧的孩子除了風箏以外, 還會去溪邊捉魚, 未凪打算這兩天稍微玩一下。
她之前遇到緣一的時候, 也沒能帶著這孩子去玩, 只是不斷地逼迫他學習劍藝。
實際上,緣一是不喜歡拿劍的。
他不喜歡劍擊中人體的觸感,那樣的感覺對他來說,十分難以忍受。未凪為了矯正這孩子溫柔的性格,嚴厲的要求他反擊。
當未凪覺得緣一撐不下來的時候,這孩子又咬著牙繼續下去。直到如今,未凪都想不明白,這孩子是為什麼揮刀。
因為比起拿劍對練,緣一更喜歡狐之助的指導。狐之助會糾正他的認知,還會像普通小孩一樣帶他玩耍。
他應該更喜歡狐之助才對。
然而不知為何,緣一成長的方向似乎發生了微妙的偏差。他比未凪想像中的更加粘人,甚至會因為未凪的離開而生氣。
他好像也只會對未凪鬧脾氣。
真是個得寸進尺的孩子。
大孩子聽從未凪的話,准備好做風箏的材料。切成條的小竹子和碎布隨意一扎,就變成一個簡易的小風箏。
緣一拿到成品的時候,無言地看了看模樣有些醜的風箏。
未凪假裝沒看到。
受材料所限,她能做的部分不多,再加上她沒有太多興致去細化,確保風箏能飛起來,就當完成了。
不過那個大孩子還是對醜醜的風箏耿耿於懷,未凪見他失落地耷拉著腦袋,妥協般地重新扎了個相較漂亮的小風箏。
「就這樣,」未凪強調道,「我可不會改了。」
「很好看。」緣一高興地說道。
反正有兩個風箏,未凪干脆把靜子和狐之助也一起叫去玩。狐之助極力反對,小狐狸希望審神者大人能乖乖地在屋子裡修養,萬一病情加重了呢?
未凪充耳不聞。
另一邊的緣一識趣得多,他甚至在未凪面前,背對著她蹲了下來。
未凪:「……你在做什麼?」
緣一偏過頭,耿直地回答:「我背你上山。」
未凪:「……」
她腿還沒斷呢。
未凪直接繞過蹲下的緣一,徑直地朝門口走去。
緣一在後面茫然地跟上,懷裡還抱著兩個風箏和一件偏厚的羽織。
羽織是狐之助讓緣一帶上的,務必注意審神者大人有沒有著涼。小狐狸今天選擇蹲在靜子的肩膀上,靜子高興地摸了摸狐之助的尾巴。
一人一狐在這種時候,話還是很多。狐之助一邊走,一邊教導靜子辨別能吃的和不能吃的野菜,甚至還教她應該怎麼處理這些材料。
他們慢慢地落在後面。
未凪還在前頭走著,她今天沒有穿那件鬼殺隊的制服,而是狐之助早早做好的和服。未凪穿的和服與這個世界上的流行款式不同,也不像緣一記憶中貴族女子的穿著。
她穿的和服更加簡單舒適,至少不會長到墜在地上。
姿態優雅的少女怡然自得地走在山路上,她的背挺得很直,優雅大方。緣一在她身後看,兩片長長的袖子因風而動,緊緊地勾勒出手臂的輪廓。
未凪的四肢又細又長,單是看她的肌肉走向,根本沒辦法想像,她能輕松地砍下惡鬼的頭顱,不費分毫力氣。
至少緣一和未凪比試的時候,無往不利地視線會受到阻攔。
即便劍藝增長得更厲害,緣一也沒辦法擊敗未凪。
她很厲害。
像一座無法翻越的高山。
若是緣一對劍藝有追求,大概會心生氣餒。但是他確確實實不喜歡無用的比試,與未凪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想揮刀。
越是接近山頂,風越大。緣一的馬尾被吹得凌亂,他顧不上飄到臉上的發絲,三倆下快步跟上,把羽織披在未凪的肩上。
未凪扒拉著厚厚的羽織,鼻子皺了皺。
「太厚了,我不要。」
她的聲音還帶有一絲淡淡的鼻音,像在親昵地撒嬌。緣一想了想,把厚羽織收了起來。
青年脫下自己身上的那件薄的,重新披到未凪身上。
緣一的羽織對未凪來說,未免太大了些。她停下腳步,仰起頭,鼻子微微泛著的紅,和眼角上落下的余紅十分相似。
少女無精打采地拉了拉緣一的羽織。
「太大了。」
緣一:「……」
緣一:「那我背你上山。」
兩人在某些地方微妙的相似,尤其是在不該倔強的時候,倔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未凪定定地盯著緣一看,取下肩上的羽織,連帶最外層的那一件也一同脫掉,然後穿上緣一帶來的那件厚的。
她把兩件薄羽織遞給緣一。
「走吧。」
緣一跟在後面追著問道:「真的不用背嗎?」
「……不用。」
若不是手中沒有趁手的東西,未凪肯定會飛快地轉頭,拿東西砸緣一一臉。
不多時,兩人來到山頂的一片空地上。山頂比想像中的還要更平坦一些,甚至有一塊非常大的大石頭。石頭平整,不僅能坐,甚至還能平躺在上面。
未凪走得有些累了,她干脆跑到那塊大石頭上坐著。
山上的風大,背後的山風把未凪的袖子吹得鼓脹起來,隨著風向瘋狂地搖擺。未凪隨手摘了兩根草,隨隨便便地把袖子扎起來。
緣一衣服的袖子倒是沒那麼麻煩,他干脆把衣袖往上一卷,露出兩只手臂來放風箏。
後面的狐之助和靜子慢慢地跟上來,靜子體力倒是不錯,上來之後還游刃有余地到處亂跑。
總體來看,未凪是幾人當中體質最弱的一位。
狐之助終於把靜子丟下,跑到未凪身邊忙碌起來。小狐狸帶了保溫用的水杯,這會兒茶還熱著,連忙倒了一杯給審神者大人喝。
准備就緒後,狐之助去指導那兩個大孩子放風箏。小狐狸以前也給審神者大人做過這些小玩意,畢竟是不需要睡覺的狐狸,比人類多出好幾個小時來,有時候忙完便會閑著。
一旦閑著,就想找別的東西去做。
例如給審神者大人准備一些可以玩的小玩具。
風箏便是其一。
可惜的是,審神者大人雖然喜歡,卻也不會拿著去玩。她好像對玩樂沒有太大的興趣,唯一喜歡的是甜食。
只有甜的東西,才會讓她露出久違的笑容。
但是狐之助並不滿足。
小狐狸是有權限去看的,看到以前審神者大人在這座本丸中的記錄。不僅僅是文字記錄,甚至有影像記錄。現在想起來,審神者大人那時候臉上的笑容,不就是和審神者大人的哥哥一樣嗎?
兩兄妹的面容同樣的精致美麗,燦爛笑時,仿若高掛於天的太陽。
靜子和緣一在努力讓風箏飛起來,這兩人看起來精明,放飛風箏時卻笨手笨腳的。狐之助看不慣,直接跑過去指導。
小狐狸一邊罵,一邊蹲在緣一的肩膀上,讓他不要力氣太大。
狐之助甚至還敏銳地察覺到了緣一手中的風箏,發出了不堪負重的聲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從中間斷裂開來。
靜子自己先嘗試了一會兒,很快就讓風箏飛到高空上,然而她放的線太長了,空中的風箏搖搖欲墜。
少女驚恐地叫起狐之助的名字:「狐之助!狐之助!風箏要飛走了!」
狐之助放棄緣一這邊,轉到靜子身邊。
小狐狸手忙腳亂,卻樂在其中。
「笨蛋!線不要放那麼長啊!」
一番嘗試以後,狐之助累得幾乎要原地倒下。緣一和靜子的風箏終於飛起來,因著是在山上,所以風箏放得不高。
要是在平地上,還可以爭鬥一番,看看誰的風箏飛得高,飛得遠。
緣一和靜子玩了半天,狐之助緩過神來,開始鋪開野餐布,把帶上來的食盒中的東西一個個地取出來。
食盒裡有狐之助做的食物,也有靜子煮的湯。看起來不擅長做飯的緣一,也跟著狐之助做了點簡單的小吃。
放完風箏,幾人解決了帶上來的食物。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未凪便下令回去。
回去的時候,緣一重蹈覆轍地蹲在未凪面前,兩手彎到背後兜著。
「我背你下去。」
未凪:「……」
她再次繞開了緣一,率先下山。
緣一不明所以地歪歪頭,有些委屈地問狐之助。
「我做錯了嗎?」
狐之助毫不猶豫地豎起大拇指。
「沒有,你做得很好!」小狐狸得瑟地搖起了尾巴,「很有我狐之助的風範,繼續加油吧!」
「好。」
靜子在一旁看著,露出難以描述的復雜表情。
第124章
未凪的病在幾天之後就自動痊愈了。
就如她前幾天說的那樣, 靈力在體內突然增長,打個比方,就像小孩子青春期時長身體,骨頭劈裡啪啦地拉長生長, 在夜中令人輾轉反側, 難以安睡。
對於未凪的比喻,在場的幾位,好像也只有緣一才能明白。小屋子裡只有緣一和未凪兩人身量比較高,緣一不僅高,體格還比普通人要壯一些,肩寬感人。
未凪比大部分的同齡女孩子要高,說不定再過兩年,還能長多一些。
而緣一長身體的時候是在鬼殺隊度過的。
因為緣一本身的實力強,所以沒有人能當他的師父。就算是煉獄慎一郎先生——那位難得一遇的武學天才——和緣一對上,也占不到好處。
他在武學上的水平極高, 主公器重他,其他人尊敬他, 以至於在緣一成長時,不會有人注意到他也是個需要關懷的孩子。
「緣一長身體的時候, 也會疼嗎?」時隔多年,緣一得到了來自一只小狐狸關心的問候。
狐之助正窩在他的膝蓋上, 松軟的皮毛溫暖柔順, 緣一喜歡摸狐之助的毛, 和未凪一樣, 像上癮一樣。
靜子倒是沒有太多時間去和狐之助玩,小狐狸雖然不怕人,卻也分得清遠近親疏。靜子再親密,也不過是過客而已。
等到未凪的病好全,也到了分別的時間。靜子一個人生活倒是容易被欺負,未凪走了倒是輕松,但是靜子終究是要在這裡生活一輩子的。
黑發少女操心起來的時候,像極了憂心忡忡的長輩。她不會把擔憂的事情說出口,幾乎不會表現在臉上,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下山之後,未凪特意拐到山下的村落裡,帶著靜子去見村長。
未凪本該在幾天前就行動,然而那時候她生病不想動,懶癌犯了,拖著拖著,就到了離別當日。
就連狐之助,也從未見過未凪真心和別人打交道的時候。小狐狸窩在緣一的肩膀上,尾巴耷拉著垂下,兩只又大又圓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光彩照人的審神者大人。
審神者大人認真的討好一個人時,與平常完全不同,她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明事理,還大方,把早早就准備好的禮物送上,讓村長好好照看住在山上的靜子。
村長一家被她哄得歡喜不已,村長夫人聽了未凪編造的關於靜子的故事,憐愛地拉起靜子的手。
「哎……可憐的孩子,」上了年紀的夫人擦了擦眼角上的淚,「安心地在這裡住下吧,以後你就是我們村的人了。」
走之時,未凪又當了一次散財童子,把部分小判用小袋子裝起來,塞進靜子的手中。
「拿著。」
靜子也不推辭,遮住半邊臉的少女抿抿唇,只能還給未凪一個真心的擁抱。
「……謝謝你。」
辭別靜子以後,兩人一狐離開這個村落。狐之助不舍地眺望逐漸遠去的人影,直到看不見為止,才好奇地趴著提問。
「審神者大人,您不怕村長一家人說謊嗎?」
「不會。」未凪篤定地回答。
她仔細挑選過的。
連這個村子,她也在最開始調查過。感謝炭治郎的嗅覺,它突破了人類的極限,能聞到的可不僅僅是味道,還有人的情感、身體狀況……甚至還可以知道對方有沒有在撒謊。
搭配善逸的超級聽覺使用,所有人在未凪面前無所遁形。
簡單的說,只要未凪願意,她甚至可以當一個人形測謊機。
「可是……人類是會變的呀。」
人類是會變的,這一點狐之助相當清楚。在重新遇到加州清光之前,硬著心腸的狐之助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讓同樣的名字出現在本丸。
審神者大人也是默認著的。
然而回了現世一趟以後,審神者大人變得開朗了許多。這種開朗表現的不是在臉上,而是平時的處世方式。
她甚至會為本丸的未來妥協,任由刀劍們挑選曾經賦予她傷害的付喪神們。
狐之助隱隱地猜測出,審神者大人大概把本丸的未來規劃好了。小狐狸知道,但是不想揭穿,總歸還沒到時候,那就享受當下吧。
小狐狸像人類一樣發出感慨的話,未凪摸了摸狐之助的下巴,揉亂他的毛發。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發出抗議。
未凪低頭看她的小狐狸。
「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她認真地回答道,「不論是人,亦或者是物……就算是一個普通的陶瓷放在無人經過的角落,它也會隨著時間逝去,而沾上灰塵。」
渴望永久不變是最愚蠢的事情。
「人要向前看……當然,狐之助和緣一也要。」
未凪很少這麼認真地與狐之助講道理,小狐狸聽完之後,點點頭。
「我知道了,審神者大人!」
她點了點狐之助的鼻子。
離開靜子所在的村莊以後,未凪暫時還沒能得到關於岩融的消息。與其隨便亂逛,不如找個固定的地方等待。但是緣一卻不能等,他身上還有來自鬼殺隊的任務。
能空出幾天來陪未凪,已經算是忙裡偷閑了。
鬼殺隊的人,最近似乎捕捉到了神似鬼舞辻無慘的蹤跡。
緣一作為鬼殺隊最強的男人,自然不會放過這點信息。未凪還有別的任務在手,不便跟著去,也不願意再去找房子住,干脆霸占了緣一常年不回去的小房子。
反正閑著無事,未凪和狐之助干脆地幫緣一認真地打掃一遍小屋子。
這間小屋子,和未凪讓人做給靜子的那間差不多,沒有多余的房間。
「嗯……要不要改一下結構?」未凪眉頭一皺,思考起這個問題。
狐之助在一旁慫恿。
「那當然要啊!」小狐狸興致勃勃地說道,「以後緣一會結婚,娶老婆,說不定還會生四五個小孩子呢!」
「你說得有道理……」未凪想了一下,「可是緣一現在沒有老婆。」
一人一狐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緣一今年也有20多歲了,據未凪所知,緣一的哥哥早早地就娶了老婆,還生了孩子,也就只有緣一大齡未婚,一直單身還沒人照顧。
「也難怪,」狐之助擔憂地說道,「緣一額頭上的胎記的確很顯眼……這個年代的人會把它當成不詳的印記吧?」
狐之助知道的不多,他覺得緣一很帥,五官端麗又聽話,但是他無法控制這個時代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還有緣一本人的想法……
「總之,先改一下屋子吧。」未凪下定決心。
她有預感,這次任務是個長期任務,說不定過個幾年,還沒能找到岩融的所在之地。她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卻不能常年霸占緣一的房子。
決定好之後,未凪找人過來改造小房子,加造了幾間房,還在後面搭了一個不怕下雨天的小廚房,甚至有爐灶。
院子裡的野草也被狐之助拔光了。
一人一狐行動快速,甚至為了加快速度,喊來了一群為了吃食而干活的動物們。動物們驅使起來相當方便,甚至有野貓幫忙趕走藏在房子中的老鼠。
屋子裡的裝飾也改了一番。
緣一過得像苦行僧一樣,可不管是未凪,還是狐之助,也不想委屈自己隨便來。
未凪花了不少時間,去布置房間裡的擺放。她認認真真地把要用的東西放出來擺好,甚至還拜托工匠多做了幾個櫃子。
櫃子可以放雜物,也可以單獨用來放碗筷,還有小桌子等等。
幾天之後,大功告成,未凪干脆和狐之助去市集買了些布料,找出之前緣一那件壞掉的羽織。
「審神者大人,我也要衣服!」狐之助吃醋地說道。
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審神者大人替人做衣服呢!狐之助雖然不需要衣物,但是他妒忌,他也想要!不能緣一獨自一人享受!
未凪當然是同意的,不過她做狐之助的小物件,和狐之助本身想的不太一樣。
審神者大人裁了一小截的布料,飛快的縫制,然後在中心位置掛了一個小鈴鐺。
她縫的針腳很細,周圍的布料柔軟不刺人,線頭也藏得十分嚴實。
「來。」未凪朝狐之助招招手,把鈴鐺系在小狐狸的脖子上。
狐之助伸了伸爪子,撥弄清脆的鈴鐺。
「嗯,很可愛。」她贊賞般地摸了摸狐之助的腦袋。
被審神者大人一誇,狐之助立馬把不滿丟到腦後,他喜滋滋地對著脖子上的鈴鐺玩了一天,等他回過神後,未凪已經做好羽織了。
她舉起衣服,左看右看,十分滿意。
狐之助抽空瞅了兩眼,一臉懵逼。
「審神者大人……這件衣服……」大小不對啊,緣一的體格比衣服大得多了。
「啊,是給蝴蝶小姐的,」未凪平淡地回答道,「紋路有些麻煩……干脆把蝴蝶縫上去吧。」
狐之助更懵了。
「不是給緣一的嗎?」
「……」未凪沉默了一陣,瞅了瞅地上躺著的那件衣服,衣服上似乎還縈繞著島神身上難聞的魚腥味。
她毫不猶豫地把衣服丟開。
當初就不該帶回來的,反正都壞掉了。
狐之助:「???」
「衣服拿去扔掉,」未凪說道,「我重新做一件。」
第125章
自從到了戰國以後, 狐之助見到了好幾次想過,卻一直沒見過的場景。以前總是懶洋洋的審神者大人現在不僅會親自做飯,甚至還生出了縫補衣服的心思。
太難得了,難得起來連狐狸都忍不住震驚。畢竟讓不太喜歡動的審神者大人干活, 是一件困難的事。就像當初一樣, 審神者大人懶癌一犯,連在文件上親自簽名都不願意干。
以前狐之助還會用甜食來誘惑,而現在……
狐之助有些妒忌。
明明是他最先開始陪伴審神者大人的,萬萬沒想到的是,審神者大人第一次做衣服,居然不是給他的!
狐之助要鬧起來了!
小狐狸撒嬌的時候簡直是分散注意力的強力武器,未凪開始做羽織時,總是不自覺地被狐之助吸引目光。
做著做著,她便會伸出手,去揉狐之助的小肚子。
小狐狸脖頸上掛著的鈴鐺叮鈴鈴地響, 模樣可愛又嬌小的小狐狸親昵地頂頂審神者大人的手心,眨著水汪汪的眼睛, 發出柔軟的叫聲。
「嚶。」
被小狐狸誘惑到了,未凪放下手裡的衣服針線, 揉起了小狐狸。小狐狸的皮毛很暖,柔順的毛發從指縫之間劃過, 像小溪的流水。
「嗯……」未凪摸著摸著, 陷入沉思。
好暖啊。
玩了沒一會兒, 未凪就把狐之助趕到一邊去。羽織要做得漂亮也不難, 未凪干脆多做了兩件,甚至還有心情給自己換上了新的。
要留著送給蝴蝶小姐的羽織,花費的時間才是最多的。
蝴蝶小姐的衣服上有著漂亮的類似蝴蝶翅膀的脈絡,要把它縫出來,還要讓人穿得舒服,聽起來就是個難事。
手頭上沒有合適的工具,真要還原也不是做不到,只不過太麻煩了。未凪想了想,改動一番,做了另一種款式,就差收尾。
要收尾的當天,房子的主人完全一個階段的工作歸來。
緣一剛巧結束了無名島上的後續工作,他一回來,就看到了大變樣的屋子。
青年愣了愣,下意識地抬頭看看房子。
狐之助聽到緣一回來的腳步聲,無聊得狂奔出來。他看到緣一呆愣的模樣,尾巴一甩開始邀功。
「怎麼樣,緣一,新房子好看吧!」小狐狸湊上來,高大的青年識趣伸手彎腰,任由小狐狸順著手臂往上爬。
「好看。」
他摸了摸狐之助的背脊,小狐狸眯著眼睛享受一番。
「未凪呢?」
「審神者大人在房間裡哦!」狐之助高興地說道,「大人她給你准備了禮物!」
未凪是個很大方的人,當然花的錢也多。她每走過一個城鎮,見到有趣的東西,總想買回來看。
十幾年前,兩人一狐旅行時,早就有這種習慣了。
她後來買的東西還大多數留在美緒姐那邊,能用的倒是不少……
「買了什麼嗎?」緣一下意識地問。
「當然不是!」狐之助高高地仰氣頭,全然忘記他在緣一回來之前,是多麼妒忌有新衣服用的緣一,「這可是審神者大人自己做的!」
「啊……」
狐之助繼續興奮地說道:「來吧!猜一下,到底是什麼呢?」
緣一思考了一番,第一反應是食物:「是甜品嗎?」
「當然不是,」狐之助哼哼兩聲,得意地搖搖尾巴,「再猜!」
這下緣一犯難了。
未凪會做的東西太多了,一個個數過去不現實,而且,能讓未凪親手做的東西,大概是這裡買不到的吧?
「嗯……」緣一想了好一會兒,舉手投降,「我猜不到。」
「哎呀,緣一你太笨了!」狐之助想炫耀的心跌落一半,他不甘地給予提示,「再猜猜看啦……是很常見的哦。」
「猜不到。」緣一搖搖頭,拒絕再玩。
「猜不中那你把禮物分我一半。」狐之助飛快地說道。
萬萬沒想到的是,緣一回答的速度非常的快:「不行,我不玩。」
「緣一你好小氣啊!」狐之助不滿地嘟囔,「算了……反正我也用不上。」
反正也只是無聊逗逗緣一玩而已,畢竟審神者大人現在正在給羽織收尾,為了不讓狐之助打攪,她直接把小狐狸丟出門外,讓他自己去玩。
一人一狐的吵鬧聲被房間裡的未凪聽到了,她剛好收尾結束,手指微微用力,把線弄斷。線末小尾巴被她藏進縫合處,完美地收了起來。
新衣服做好了。
她把蝴蝶羽織放好,剩下的抱著拉開門。
緣一剛巧掀起門簾,看到走出來的未凪。
她懷裡抱著好幾件衣服。
「審神者大人,您到底做了多少件啊……」狐之助一眼就看出,審神者大人抱著的衣服不少,看數量遠超之前做的兩件。
「沒多少,」未凪輕描淡寫地說道,「兩套而已。」
小狐狸驚聲叫起來:「兩套……兩套?!」
狐之助還蹲在地板上驚詫,未凪已經繞過他,走到緣一面前。
「試一下。」
緣一被塞了一手的衣服,青年茫然無措地低下頭,手指輕輕握緊。
手裡的衣服好柔軟……
狐之助已經驚詫完畢了,小狐狸飛快地拋棄不悅,見到緣一這副呆愣地模樣,更得意了。
「很高興吧!緣一!這可是審神者大人親手縫制的衣服哦!連我狐之助都沒有的一級待遇——我都有些妒忌了呢!」
緣一還在呆呆地看著那些衣服,連狐之助的叫聲都似乎沒聽到。未凪在他面前揮了揮手,青年深紅色的眼珠轉了轉,終於回過神來。
「試一下?」未凪重復地說道。
新衣服上還有未凪的味道。
清清淡淡,卻不容忽視。緣一換好衣服後走出來,衣服合身,也十分舒適。之前那套衣服是在鎮上買的,線頭收的不好,活動時總是會擱到柔軟的皮膚。
未凪做的新衣服根本沒有這種煩惱,活動起來也相當方便。緣一此時像個巨型的玩偶,只要下達指令就會照著做。
「抬手。」
緣一唰地一聲舉起了手。
「腳動一下。」
緣一立即左右橫跳。
「轉個圈。」
緣一二話不說開始轉圈,他轉的圈數有點多,他沒暈,狐之助先暈了。
「……好了,不用轉那麼多圈,衣服要開花了。」
他聽話地停了下來。
「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緣一搖了搖頭。
青年情緒不太對,他干脆話都不說,眨著眼睛用肢體表達。未凪伸手拉住他亂晃的衣袖,傾身上前。
她踮起腳尖,彎起手指,在緣一的額頭上狠狠地一彈——
「回神了。」
緣一愣愣地摸了摸額頭上被打得有些疼的地方。
「你也高興過頭了……」未凪說道,毫不猶豫地指揮。「回房間,把衣服脫下來。」
緣一下意識地拉緊外層的羽織。
「……」
兩人大眼瞪小眼,青年抿了抿唇,先把外面的羽織脫了下來。
「……回房間脫啊!新衣服要洗的!」
把不情不願的緣一趕回房間裡換衣服,未凪回到待客之地,拎起還在昏迷當中的狐之助,毫不留情地晃了晃。
「審、審神者大人……」狐之助被晃醒,他眼前沒有轉圈圈的緣一了,松了口氣。
「還頭暈嗎?」
「不暈了,」狐之助連忙回答,拿走未凪手中的羽織,「新衣服要洗對吧!交給我吧!」
狐之助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緣一把剩下的衣服都拿過來,他走到緣一的房間,看到青年坐在榻榻米上,身上還穿著新衣服。
簡直像個得到了禮物不肯撒手的小孩子。
「緣一,快把衣服脫下來!」大開的門傳出狐之助的勸阻聲。
未凪當作沒聽到似的,找出放在外面的茶壺茶杯,自己燒了一壺熱茶。
她喝著茶閑下來時,狐之助還在與緣一戰鬥著。
狐之助:「你是小孩子嗎?快把衣服脫下來!要拿去洗啦!」
一陣哐當之後,終於聽到了緣一自收到新衣服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讓我再穿一會兒。」
噗。
未凪笑得短促,周圍沒有人,房間裡的兩人也沒聽到她的笑聲。
喝茶沒有茶點是不對的,未凪去後廚看了看,找到一疊放好的茶點。這還是狐之助今天無聊的時候做的,想給加班干活的審神者大人送點好吃的。
她拿出一疊茶點走出來時,緣一已經換回了之前的衣服,被狐之助趕著一起去小房子附近的溪流邊洗衣服。
狐之助一邊驅趕,一邊罵他:「你看看你,就這點出息,拿到新衣服就這麼開心嗎?」
緣一揉了揉耳朵。
「嗯,開心。」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狐之助噎了一下,瞪著眼睛繼續說:「那就趕緊把衣服拿去洗!曬干之後就可以穿了!」
緣一想了想,似乎是這個道理。他抱著衣服,步速都快了幾分。
未凪在後面提醒。
「記得抓一條魚回來,」她說道,「今天煮魚湯。」
緣一側過身,露出半邊額頭上的斑紋。火焰一樣的深紅色斑紋像活起來一樣,隨著緣一的笑容而舒展開來。
青年溫柔地笑彎眼眸,烏黑的眼睫輕輕扇動。
那是一個乖巧又可愛的笑容。
「好,」青年說道,「我會抓一條魚回來的。」
第126章
閑暇時, 緣一還給未凪演示他獨創的劍術。
火紅色的焰火像太陽般炙熱, 黑曜石一樣的刀變成炙熱的紅色。扎著高馬尾的青年在火焰中翩翩起舞, 額角上火焰型的斑紋, 仿佛在熱烈的灼燒。
未凪就坐在屋子額外打造出來的行廊上。
高大的青年身型敏捷地使出日之呼吸法的十二型, 他動作不快, 動起來時仿若舞蹈。就算把手裡的刀劍拿掉,換成折扇, 一樣動人心弦。
而在火舞之中的青年,如同天外墜落凡間的星星。
「啪啪啪——」未凪不由地拍起手,由衷地感慨, 「好厲害。」
緣一果然是天生的劍士。
他獨創的劍術其實也是一種舞, 十二型首尾呼應,一同使出來時, 就像一場精妙絕倫的舞蹈。
狐之助在一旁搖旗助興:「緣一!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少見緣一高興的時候, 他被未凪和狐之助接二連三地誇獎,露出淺淺的笑容。
未凪只需要看一次便能記住緣一這套身法,按照效率來說,她根本不需要再看一次。然而當狐之助說出來時, 她卻不覺多余地再看了一遍。
灼熱的日輪刀上帶著火焰, 劃破空氣,帶來一層淺淺的熱浪。從耀眼的火焰中看過去,能見到緣一背後那個又大又圓的太陽。
落日的余暉與舞蹈相輔相成, 英俊的青年在平地起舞, 把高高在上的太陽帶了凡間。
猶如太陽之子, 灼熱耀眼。
看了三次以後,狐之助終於滿足。他這下完全被緣一俘獲,現在毫不猶豫地窩在緣一的身上,完全不見之前的氣急敗壞。
小狐狸現在是緣一的小狗腿子了。
未凪在緣一這個小屋子呆了足足有三個月,在此前,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同一個地方留這麼長的時間。
不過,相比起長時間的滯留,找不到任務相關信息才是讓人最難受的。未凪每隔一個月就給時之政府寫報告,那邊的回復依舊沒變過,確確實實檢測到岩融逃往的是戰國這個時期。
刀劍付喪神要融入人類社會不算容易,卻也不難。未凪驅趕了不少動物去幫忙留意,甚至讓老鎹鴉出山幫忙,依舊沒有找到任何信息。
她有些不太高興。
「審神者大人,別生氣,」狐之助安慰她,「今天我給大人做櫻餅團子,紅豆餡的!」
未凪最喜歡的甜點是紅豆餡的櫻餅團子,雖然說是最喜歡的,不過她也不經常吃。
好吃的東西就應該留在特殊的時候享用才對。
狐之助做櫻餅團子很有一手,它做這款甜點的手藝比做別的都要好,未凪當初改造的時候,特意設定好的。
小狐狸的櫻餅是普通的櫻餅比不上的!
未凪吃櫻餅的時候,緣一剛好任務回來,他也有份享用,兩人一狐坐在行廊邊上,晃著腿看陰陰沉沉地天。
天上開始下雪了。
入冬以後,許多動物開始休眠,要找人更難了。未凪思考著之後自己出發行動的可能性,想了下,這麼冷的天,她還是暫時放棄了。
左右也過了三個月,不如再等多一會兒吧……反正也沒差多久,不差這一個冬天。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是消極怠工不可取,再加上窩在家裡時間長,未凪決定等緣一下次出門,和他一起去做任務。
未凪留下來,最開心的就是緣一。以前沒人會在家裡等他,這間屋子對緣一來說,不過是任務完成後的休息場所,根本不能說是家。
未凪和狐之助回來以後,小屋子被改造,分了房間,每次回來還能看到後院曬著的被單,干干淨淨,上面還留著太陽的味道。
小狐狸是居家好狐狸,把小屋子打掃得干干淨淨的。未凪偶爾也會去森林裡和小動物們交換情報,分析情況,再驅使它們繼續干活。
她在森林裡會待上一下午,收獲各路小動物送過來的禮物。
有時候,還會挖幾個嫩嫩的小竹筍,摘一些野菜回來吃。
偶爾還會在溪邊看狐之助洗衣服,順便抓一條魚。
她抓魚的速度快,偏偏那些魚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湊過來。未凪一抓一個准,吃不完就放到水缸裡暫時養著,等緣一回來的時候給他加餐。
三個月的時間,緣一肉眼可見的,臉變圓了。
不過,他臉圓也就圓這麼一會兒,等他再次被鎹鴉催著出發做任務時,在外面住上十天半個月,又會瘦回來。
緣一這次要出發的時候,宅在家裡無聊的未凪拉住他的羽織。
「我也去。」
她終於要出門了。
出門的時機不太對,不過狐之助也不能說些什麼。小狐狸和審神者大人一樣,窩在家裡,窩著窩著都要發霉了。
「一起走,一起走!」狐之助開心地扒拉出早早准備好的包裹,包裹裝的東西多,因為很可能要去野外過夜,小狐狸就拿了不少厚的被子和厚外套。
緣一稍稍等了一下,然後得到了同行的禮物。
未凪把一件厚厚的鬥篷丟給緣一,青年穩穩地接住。
「穿上。」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拉開門後,能感受到空氣裡雪化時的濕氣。緣一也是人類,雖然在劍道上的技藝厲害得無人能比,但是在受寒之後,也是會感冒發燒的。
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有些怕冷的青年攏緊身上的鬥篷,鬥篷裡不僅有加絨的棉,十分的暖和,還有著大大的帽兜。
如果半路遇到下雪的話,還可以把帽兜拉起來,擋一下雪花。
鬥篷外表用的是比較柔滑的布料,雪和雨很難滲進去。
有狐之助在身邊,外出任務變得輕松起來。小狐狸的照顧相當周全,再加上他不怕冷,便把大半事情攬到身上。
冬日的雪景讓未凪想到了本丸。
她這次離開,本丸的刀劍付喪神會不會數量增加?未凪在走之前留下了數量不少的召喚符,刀劍倉庫裡放了不少從未被召喚的刀劍。
那些是本丸的前任審神者們任務之後留下來的,考慮到前本丸的刀劍損壞率高,估摸著那些是備用的刀劍。
而這次戰國任務,未凪靈力又增長了不少,等回到本丸,還可以向時之政府申請補全刀帳。
干脆一口氣把刀劍付喪神們都召喚出來好了,不然後期一個個磨合太麻煩了……
路過一片森林時,枝椏上的雪被風吹落,絮絮地落下。
未凪眼疾手快地把帽兜拉上,但還是有部分飄了過來,落到未凪卷長的黑睫毛上。
身旁的緣一肩膀上還站著一個狐之助,他來不及遮擋,被樹上的雪花澆了一頭。
頭發上沾滿了片片白雪,連眼睫也一同變成白色。
狐之助也被雪花澆了頭,他慌忙抖開,一抬頭,就看到緣一額發上滑落的雪花片。
「老爺爺。」未凪突然開口。
「老爺爺」緣一偏過頭,他伸手摸摸頭上的雪花片。惡膽橫生,捧起一堆雪,仗著身長,從未凪頭頂上灑下。
「老奶奶。」
然後他挨了一頓打。
動手的不是未凪,是狐之助,她從不會做這麼無聊的反擊。小狐狸一看到緣一在給審神者大人撒雪花,聯想到幾個月前的感冒發燒,立即進行反擊。
狐之助從地上卷了一堆雪,給緣一頭頂添磚加瓦。
黑發的少女無言地盯著緣一看了一陣,伸手替他拿掉頭上的雪。
「你喜歡打雪仗嗎?」她多嘴問了一句。
緣一偏過頭,深紅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落寞。
「我沒玩過。」
他很少玩小孩子會玩的普通游戲。
以前還是小孩的時候,跟緣一玩得最多的是他的哥哥繼國岩勝。然而哥哥是繼國家的繼承人,是以後的領主,而父親又是個迷信且嚴厲的人。
父親要求哥哥極力完成學業,要求他事事優秀。
哥哥是個很負責人的人,和半途而廢的緣一完全不一樣。
為了成為厲害的武士,不至於在繼承領土以後,在某個戰場被殺掉,繼國岩勝花費了長久的時間在劍藝上。
哥哥的手因為握刀而產生磨損,緣一見過哥哥上藥的時候,手掌全是血痕。
他一開始還是對刀劍有著憧憬的,想要像哥哥一樣,成為厲害的武士。
然而一切終結於他動手擊中人體的那一刻,以及母親逝去的那一刻。
緣一離家出走了。
自此以後,再也找不到同齡的孩子陪他玩耍。美緒姐家的那幾個孩子,都是早熟的孩子,和緣一一樣年紀的阿竹弟弟幫忙干活,洗衣服做飯還有哄弟弟妹妹們睡覺,利落又令人安心。
那種情況,也只能幫忙分擔負擔了。
「沒玩過啊,」未凪思考一番,「讓狐之助陪你玩吧。」
未凪也沒打過雪仗。
在現世時,也不是沒有同齡的人,只不過那些同齡人……基本不願意與她來往。
她那時候還沒辦法分清楚輕重,與別人玩游戲,哪怕只是普通的猜謎,也會全力以赴,從來都是大贏家。
好心過來找她玩的小孩子最後都不理她了,畢竟沒人能忍受自己一直輸,一直輸,看不到勝利的曙光。
小孩子是不懂得謙讓的,對「情緒」摸得不夠清楚的須王渚更加不知道。
祖母的教導是要做到最好,她很認真的執行。
思緒轉瞬即逝,未凪把地上追著尾巴玩的狐之助拎起來,丟到緣一懷裡。
「來,」少女不容拒絕地說道,「讓狐之助陪你玩。」
第127章
由於未凪與緣一兩人組隊, 緣一完成任務效率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戰國時期的鬼其實並不多, 主要是鬼殺隊現在大多數劍士們, 在實力方面比較弱。
現在這個年代的成員選拔遠遠沒有後世來得危險, 未凪從鎹鴉口中聽說過選拔方式, 大抵是前輩考察, 然後個人推薦,組隊做任務, 成功則入隊,失敗……失敗就死了。
緣一創造的呼吸法,教給鬼殺隊的成員已經好幾年了。然而沒有人能學會緣一創造的「日之呼吸法」, 他退求其次, 指導各位柱們使用合適的呼吸法。
柱們學會呼吸法之後,會將其方法教給其他的劍士。
但是學習呼吸法和融會貫通, 是需要時間的。
普通人不會像未凪那樣一眼就能學會, 她現在甚至更喜歡使用緣一的日之呼吸,如同舞蹈一樣的招式好看,並且威力巨大。
緣一說,未凪是第一個繼他之後學會日之呼吸法的人。
「繼國先生都沒學會嗎?」未凪問道。
她口中的繼國先生, 指的是繼國岩勝, 緣一的哥哥。
緣一點了點頭。
「哥哥自創了月之呼吸法。」
他是見過哥哥的呼吸法的,和未凪以前使出來的一兩個招式有些像,但又不是完全一樣。簡單的說, 未凪的招式比哥哥現在用的招式要成熟得多, 沒有多余的累贅, 一招一式充滿了衝擊力。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可是四百年後的繼國岩勝努力精進的招式,自然比最開始的月之呼吸招式要精練。
「……」未凪沉默了下。
她試著使用緣一的型,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緣一的招式不難,難的是呼吸法。
未凪有靈力兜底,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呼吸法都能簡單地學會。
撤掉靈力保護之後,日之呼吸法的確過於霸道,仿佛身體裡有一股炙熱的氣息在血液裡奔騰。血液在燃燒,灼熱的氣息仿佛燃燒至喉嚨,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她只是簡單的嘗試了一下,便得出了結論。
「普通人的體質沒辦法撐住……如果你想要找能學會的人,必須要找能習慣高溫的人。」
即便是和緣一同胞的兄弟也不行,兩人長得很像,但是在天賦上卻天差地別。
那是天才和神童之間的區別。
不過,就算沒有人能學會,緣一也不氣餒。他對於把自己的劍藝傳承下去,沒有太多的想法。
即使就這麼消失也無所謂,只要把制造鬼的鬼舞辻無慘殺掉,那麼後代們沒辦法學會,也是可以的。
緣一並不執著傳承。
未凪卻是知道的,緣一的日之呼吸法還沒有斷層。在幾百年以後,還有一個叫做灶門炭治郎的孩子,很好地繼承了緣一的型。
說到灶門炭治郎,未凪推翻了之前的結論。
她當初因炭治郎的眼睛、發色,以及他耳朵上掛著的日輪花紙耳飾,認定炭治郎是緣一的後代,現在看來,好像不太一樣。
緣一是有姓氏的,雖然他本人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姓氏。
他全名叫做「繼國緣一」,是繼國家的次子,是被放棄的孩子。
未凪與緣一組隊做任務多,解決了不少普通隊員沒辦法解決的問題。而且經由八卦的鎹鴉傳遞出去的消息,之前還沒消除的「緣一結婚有老婆」的消息再次在鬼殺隊流傳出來。
第二次與繼國岩勝見面時,便是在流言瘋傳了好一段時間之後。
作為繼國緣一的哥哥,繼國岩勝這個人不算合格。他從來不關心緣一到底住在哪裡,也不問他任務情況,沉默得仿佛嘴巴被縫了起來。
再次見到未凪和緣一在一起,繼國岩勝憋出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們什麼時候結的婚?」
緣一:「???」
未凪:「???」
他倆被結婚,結果什麼都不知道。清楚來龍去脈的鎹鴉唰地一聲飛到樹上,心虛地吹起了口哨。
從繼國岩勝那裡得知謠言,緣一便和哥哥解釋了一番。不過這可沒辦法讓繼國岩勝相信,自上次見面以來,他便一直記著緣一身邊的少女。
名字叫做什麼來著?好像是……未凪。
緣一說過,未凪是在緣一離家出走期間收留他的人,繼國岩勝信了。他後來和這兩人一同去無名島執行任務,見識過未凪一刀取下鬼的首級,對她印像好了幾分。
少女是值得敬佩的劍士,雷霆一閃般的攻擊在黑夜中亮起一道細長的光,純金色的光芒漂亮惹眼,好看又好用,速度極快地砍下鬼的頭顱。
那個時候起,繼國岩勝認可了她站在緣一身邊的資格。
同胞的弟弟不是普通人,眼睛看到的也與普通人不同。而如今,繼國岩勝也能見到緣一眼裡的風景,理解他曾經的痛楚,卻依舊還是妒忌著弟弟的天賦。
然而!
就算妒忌弟弟的天賦,他弟那樣如太陽一樣耀眼的「神之子」,已達神之領域的強者,也不是什麼人也配得上的!
繼國岩勝處在考察者的位置看待緣一身邊的少女。
容貌上乘,以繼國岩勝挑剔的眼光來看,名為「未凪」的少女可以說得上是風華絕代,若是好好打扮一番,絕對是一位值得娶回家的美麗姬君。
可惜的是她還拿著刀,穿著不凡,卻缺少普通女子的嫻靜。
實力也不差,至少在組隊任務時,不會拖後腿。繼國岩勝對她收起紙傘一起淋雨的行為印像深刻。
想必也是會同甘共苦的類型。
至於別的才藝……
繼國岩勝注意到緣一身上的新衣。
兩人身上穿著的鬥篷十分相似,只在顏色和大小上有顯而易見的區別。繼國岩勝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自然能看得出,那是手作的衣服。
尤其是外層的布料,似乎是被特殊處理過,防水防雪。在外遇到下雪天,只需要抖一下,雪便會順著衣料折痕滑落下來。
是她做的嗎?
繼國岩勝思考著,片刻之後,確定自己的猜測。
緣一不是那麼細心的人,他手藝根本沒到這個程度,肯定是未凪做的。
這麼一想,繼國岩勝臉色又轉好了。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神社,可以來問我,」繼國岩勝突然對緣一說道,「……我終究是你的哥哥。」
然而,繼國岩勝宛轉的話卻沒能讓兩人明白他話語中的意思。
倒是最後一句,讓緣一展開笑顏。
「好。」
三人再次一同執行任務,這一次未凪根本沒有動手,全程交給緣一和繼國岩勝完成。她負責到附近的山頭找到本地的動物們,向它們打聽關於岩融的事情。
岩融這個刀劍付喪神的體格比一般人要大,而且用的是薙刀,按理來說,應該相當顯眼才對。最讓人疑惑的是,岩融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刀劍,他本不該有逃跑的理由。
根據未凪得到的情報來看,接受岩融的那個本丸沒什麼大問題,那個本丸的審神者最大的缺點就只是靈力不足,整體實力並不強,也沒有虐待刀劍付喪神的前科。
不過未凪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畢竟被本丸的前任審神者教導過的刀劍付喪神,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很正常。
她並不喜歡那位叫做「真如」的前任審神者。
找不到消息,未凪只好繼續在戰國留下來。她在這期間不間斷地給時之政府發送報告,那邊考慮到未凪在戰國時代停留的時間,重新檢測了岩融的位置。
這一次檢測是詳細具體的細節檢測,需要時間比較長。平常時候不用這個手段,是因為找任務目標,一般不會花費太長的時間。
未凪這次是特例。
之後,未凪沒有停止尋找岩融的行為。不過這次倒是沒那麼著急了,她在戰國停留的時間雖然長,卻也是經過時之政府批准的,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她年齡在增長。
也不知道之後應該怎麼和長谷部那邊解釋呢……
在等待期間,值得一提的是,未凪還在這裡度過了一次虛假的生日。
狐之助是不知道審神者大人生日的,未凪對生日沒有什麼想法。問起的人是緣一,他在執行任務時,聽到鎹鴉在八卦的說起主公大人的生日問題。
現任的主公年歲也大了,二十一二歲的年紀,也撐不了幾年了。
鬼殺隊的柱們決定給主公慶祝生日,最近情況比較好,這代的柱學會呼吸法,臉上還浮現了斑紋,實力比以往的鬼殺隊成員要強上許多。
實力變強以後,殺鬼的死亡率便降低了,自然有心情給主公大人慶祝。
未凪還是不認識現任的主公,再加上煉獄慎一郎先生在十幾年前見過未凪,她沒去湊熱鬧,只讓緣一順便帶上了禮物。
從主公大人那邊回來以後,緣一問起了未凪的生日。
她隨口一說,直接將第一次撿到緣一的那天當作生日慶祝。
未凪那天還特意做了個小蛋糕,手打蛋白可累了,材料和器具也奇缺,不過最後還是讓她搗鼓了出來。
緣一嘗到了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
這段時間,是緣一長大以後過得最快樂的日子。他不用思考未凪什麼時候會離開,甚至習慣了她的陪伴。每次任務回來,看到未凪和狐之助,仿佛見到黑夜裡的一盞明燈。
灼目耀眼,像在心裡開出一朵溫暖無比的太陽之花。
第128章
時之政府和未凪所在的戰國, 之間的時間流速其實還是有區別的。在戰國待著的未凪看來, 一個月一次的報告不算頻繁, 但是算到時之政府那邊的時間去, 就是一天一次報告了。
時之政府的員工花了幾天的時間重新得出了結果, 檢測出來的坐標轉化為一串准確的描述。它穿越時空, 放到未凪手中時,未凪已經在這個世界呆滿一年了。
最可怕的不是等待時間過長, 導致任務被迫變成休假,而是檢測結果的描述中得知,岩融出現的時間點, 是距今一年多後。
未凪抵達戰國的時間比任務時間點早了兩年。
因著等待時間太長了, 時之政府那邊負責人心虛地送來了回程批准書,准許她回本丸度過這一年的時間差。
畢竟本丸脫離正確的時間線,在那裡待上一天, 再次穿越時空之門的話,一年的時間差就不是事兒。
壞就壞在未凪的任務不該出現如此紕漏,她看到時之政府返還的信息報告, 眉頭一皺。
不管未凪喜不喜歡在戰國時代待著,這也是負責這次任務的工作人員的錯,她決定等回去之後, 寫一份投訴報告上去,勢必把她該得的補償拿到手。
至於穿越時空的批准書……
雖然說是批准書, 實際上能用的不過是一個小徽章一樣的東西。未凪把它留了下來, 決定以後有機會再用。
而現在。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留下來。
狐之助跟著未凪一起看報告, 小狐狸先是生氣沒用的工作人員,而後想到能繼續留下來,笑容滿面地搖起尾巴。
「審神者大人,不如我們留下來吧?」小狐狸的尾巴一甩一甩地,開始極力地討好自家審神者大人,「你看,緣一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可憐哦。」
「是呢,他好可憐哦,」審神者大人意味深長地說道,「但是任務就不重要嗎?」
她戲謔地逗起狐之助。
狐之助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耷拉下來,心情低落。
「……也、也是……審神者大人您還有任務在身……」
真不經逗。
未凪笑了一聲,揉了揉狐之助的耳朵。
「只是一年還是等得起的,」她輕輕地說道,「我們留下來吧。」
小狐狸的眼睛立馬亮了。
狐之助喜歡緣一,不僅僅是和他相處時間長的緣故,還因為緣一是個沒法讓人放心的家伙。
即使長大了,這孩子依舊缺心眼,緣一不懂人情世故是從小到大都無法改進的,他甚至對人類的悲歡情緒不太理解。
至少按照狐之助知道的來看,緣一學習對像是審神者大人,就已經表現出許多問題了。
畢竟審神者大人,溫柔歸溫柔,她在某些地方,還是與普通人類不同。
狐之助接觸的人越多,知道得越明顯。說實話,要是狐之助說,他倒是覺得,他這只小狐狸比審神者大人和緣一更像人類。
審神者大人比緣一更好的地方在於她很聰明,也很細心,能通過細節來推斷身邊的人的想法,在他們出現負面情緒的時候進行安慰。
久而久之,就連狐之助都忘了審神者大人一開始的奇怪之處。
不過話又說回來,緣一和審神者大人雖然都喜歡沉默,但是緣一是不知道怎麼說話的沉默,而審神者大人是懶惰的沉默,兩者根本不一樣。
大人犯懶的時候,只會窩在被褥之中,或者走著走著坐在行廊之上,連走路都變得慢吞吞地。
學習審神者大人情緒習慣的緣一,雖然不至於變成小懶蟲,甚至還學了不少生活技能,卻沒有審神者大人的聰明才智。
可以說,緣一把自己的技能點全放在了劍術上。
狐之助不忍心丟下這樣的緣一,就怕他和審神者大人離開以後,緣一會把自己餓死。
憂心忡忡的小狐狸認真的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能性真的太大了。一想起最開始跟著緣一來到小屋子時,看到的滿地灰塵,便一陣窒息。
最好就是在這空閑的一年以內,幫緣一找個合適的老婆,看他成家立業,起碼要找個合適緣一的姑娘,能互相照顧,教他人情世故的那種!
然而可惜的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眼見著審神者大人的臉慢慢變得成熟,臉頰的嬰兒肥減少,狐之助也沒能幫緣一找到合適的對像。
而最主要的是,緣一他是個不開竅的。
小狐狸恨鐵不成鋼地瞪向蹲在溪邊烤魚的緣一。
緣一:「?」
沒什麼變化的青年察覺到狐之助的視線,他舉了舉手裡烤魚用的干枝,微微偏過頭。
「狐之助,想吃?」青年問完之後,用遺憾地口吻繼續說道,「還沒好,要等一會兒。」
狐之助:「……」
行吧,緣一是個小傻子。
想想也是,畢竟緣一跟在審神者大人的旁邊,審神者大人無形的拉高了審美,每天對著那樣出色的美人,自然無法對普通的女性一見鐘情。
更可怕的是,狐之助根本沒見過比審神者大人還好看的女性。
審神者大人聰明又厲害,和緣一做任務的時候,一出手就能抓到隱藏在暗處的鬼。再不濟她還能用自身的血來引誘惡鬼,一砍一個准。
緣一和她比起來,除了刀用得更熟練以外,好像沒有能贏的地方。
這標准能不高嗎……
狐之助在心裡嘀咕。
算了吧,他要放棄了,愛怎麼怎麼樣,他一只可憐可愛的小狐狸,為什麼要操著一副老媽子的心。
輕松的時間是過得最快的,在狐之助吃飽喝足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時候,未凪在戰國已經呆滿了兩年的時間。
不過在這之前,未凪已經和緣一說清楚,這次留兩年。
恐怕以後都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
她分外珍惜兩年的相處時光,可是時間依舊快速地流走,逐漸的接近即將離別之日。
未凪在倒數一個月時,做了一個日歷,每過完一天,就在數字上圈一下。
她還特意准備好之後每年送給緣一的禮物,陪伴他出任務時,放到經過的山林中,讓小動物們幫忙看守。
放禮物的地點被她制成地圖,以後每一年,鎹鴉會根據未凪排好的順序,在特定的日期送來帶著地圖的信件。
狐之助還幫忙出力挑選能放得久的禮物。
他們不知道緣一能活多久,就按照100歲的時長來准備。
現代社會的人活的時間長,不過戰國時期,100歲也算是祝福吧……總之,多准備一些是沒有錯的。
習慣的陪伴讓人不舍,未凪甚至還思考著要不要動用時空徽章,找個時間回來見緣一。
她想了好久,最後把這個動人的決定按捺下來。
這是不對的,未凪是時之政府的審神者,原本就不該與歷史人物牽扯再多。而且緣一並不是無名之輩,他在鬼殺隊的歷史中,留下了濃厚的一筆。
至少未凪是知道的。
關於日之呼吸法的內容被記錄了下來,詳細的沒寫太多,連緣一的姓氏也沒有記錄下來,好像特意斷層一樣。
唯一一點,讓未凪無法釋懷。
緣一他……是被趕出鬼殺隊的。
當時,未凪還沒有辦法理解什麼叫做「因未知原因離隊」,得知上弦之一是緣一的雙胞哥哥之後,再考慮到獪岳的事情,她終於明白,那含糊不清的說法的真正含義。
歷史是固定好的,未凪沒辦法參與太多。
說到底還是她不對,肆意闖入別人的人生,又像個過客一樣抽身離開。
感慨了一陣,未凪恢復平時的模樣。這幾天,不少小動物過來報信,說在某某地方見過拿著薙刀的高大男子出沒。正巧遇到緣一在外任務,她想了想,給緣一留下一封信,然後帶著狐之助出發。
總歸不會讓她在完成任務的瞬間離開大正的。
一人一狐順著小動物指引的方向走,越過了好幾個山頭,偶遇上山的樵夫。樵夫告訴他們,翻過這座山之後,是一個戰場,最好換路走。
未凪謝過樵夫,幫老樵夫把干柴送回家之後,還是往山那邊的戰場走。
戰場的刀劍們的歸宿,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
不管刀劍付喪神們是否上過戰場,他們總歸是刀劍,對戰爭敏感度的確比人類要高。
這也是時之政府挑中他們,讓他們變成付喪神,為之工作的原因之一。
未凪越過山頭,一路聒噪的狐之助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小狐狸窩在審神者大人的肩膀上,跟著她一同眺望下面的戰場。
有人在清理戰場,把斷肢殘屍拖到一邊去,集中處理後一把火燒掉。
一人一狐看了好一會兒,注意到一直坐在斷樹枝干上的男人。
是岩融。
岩融是薙刀,在薙刀種類中,也算是比較長的類型。加上被揮使的刀柄,大約有三米長。他與三日月宗近一樣,是平安時代的刀,外型上與歷史上的主人武藏坊弁慶相似,除了身材高大以外,穿著也像僧侶。
而這位「僧侶」,身上染上了屬於戰場之人的血。
岩融時常和今劍待在一起,他看著粗獷,實際上很喜歡嬌小的東西。而在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傻大個的薙刀會說謊話。
他本該是熱血又充滿熱情的類型,會憐愛的說「主公你也太小了」的家伙。
然而,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的岩融,的的確確產生了異變。
逃離了本丸,逃離了時之政府的掌控,刀劍付喪神們本來是無法在普通歷史空間停留太久的。驅動刀劍付喪神們行動的是審神者們的靈力,就算等級高到能脫離審神者的指引掌控,依舊需要靈力。
而擺脫靈力控制,只有「暗墮」一途。
簡單的說,「暗墮」就是變成妖怪一類的東西。若是他們的本體「暗墮」,倒是能完全變成妖怪,然而普通本丸中的刀劍付喪神們,不過是本體刀劍的復制品。
他們的「暗墮」基本等同於把理智丟掉,變成隨本能行動的傀儡。
或許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能解決失去理智的情況,然而這太難了,至少未凪接觸的部分,是沒有辦法的,更何況是一無所知的刀劍付喪神。
對未凪來說,脫逃的岩融,相當於自尋死路。
高大的橘粉色短發青年沒有多余的行動,而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眼珠子注視著那一團被灼燒的屍山。
屍體被燃燒的味道很難聞,未凪在接近之前,拿著狐之助遞過來的手帕,飛快地做了個簡易的口罩。
看起來是難看一點,但是只要有用就行。
火焰燒了很久,未凪也在岩融的背後站了很久。
他好像一直都沒注意到背後有人在,握著薙刀的手不曾握緊,也不曾放開。橘紅色的火焰在瞳眸之中閃爍,高大的付喪神沉默著,不管是誰走過來和他說話,都沒有反應。
終究是以前共處過的同事,未凪阻攔想要發脾氣的狐之助,安撫小狐狸之後,徑直地走到岩融的面前。
若是以前,未凪大概會防範,但是現在,她已經不覺得岩融或者其他刀劍能打得過她了。
人類和刀劍是不一樣的,而未凪和普通人,也是不一樣的。
岩融高,就算坐著,看起來也沒比站著的未凪矮多少。青年眼眸動了動,眼珠子從未凪的腳移了上去,落到她那張臉上。
青年呆愣了一下。
記憶裡的審神者大人與現在的有些許差別,至少在岩融的印像裡,審神者「未凪」是個臉頰圓潤的小孩子。她笑起來很可愛,總是充滿熱情地與各個冷漠的刀劍付喪神們打招呼。
他甚至記得,當時今劍害怕的哭聲。
『她和那個人……和那個人太像了!笑起來很甜,也很貼心……你知道嗎?她今天給我送了禮物,是一根紅色的發帶……你看,連挑的禮物都一樣……她和那個人很像,不是嗎?』
付喪神們不是失去了判斷力,只是太害怕了,所以不敢相信會有人真心對他們。就連岩融,也不知不覺地將兩人掛鉤。
前任審神者,與現任審神者的形像逐漸重合。
她做的點心會不會在裡面放了安眠的藥?
她送的禮物是不是為了麻痹他們警惕心的東西?
她的笑容是真心的嗎?
她的話能相信嗎?
她……真的不會傷害他們嗎?
太多的疑問糅雜在一起,變成了新任審神者不懷好意的「證據」。為了避免接觸更深,他們連睡覺時,房間都會上鎖。
而根據岩融所知,那些短刀們甚至輪流守夜,守夜還不算什麼,他們甚至把桌櫃推到門上堵著,用來防止在不知不覺時被帶走。
畢竟……那個人就是在他們喪失警惕心,被麻痹地沉浸在蜜糖罐子中時,才得手的。
怎能讓刀劍們不害怕呢?
他們可是一直看著同僚突然消失,看著今劍越發的沉默,聽到其他人半夜回來時崩潰的抽泣聲。
像是被陰霾籠罩,又像是被恐怖襲擊。
以往的快樂,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蜘蛛網,緊緊地粘在每個刀劍付喪神的身上,令他們難以呼吸。
——直到,失去理智的今劍在斷線之後揮出一刀。
那時候,岩融才猛然地驚醒。
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他們對一個不過15歲的小女孩,做了些什麼啊?!
襲擊審神者的今劍是沒辦法救下來了,他在揮出刀的那一刻,已經不是「今劍」,而是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付喪神。在被刀解之前,今劍被時之政府調查一番,隨後投入刀解池。
刀解池對刀劍付喪神們來說,不算是徹底的破壞,不過是解除與審神者大人之間的契約,讓他們失去人型,重新變成鐵塊。
而無法被召喚的鐵塊,根本不能算是付喪神。
……那只是復制品罷了。
岩融沒有求情,他在那一刻,甚至想跟著今劍一起消失。愧疚與痛楚每時每刻纏繞在心上,如同地獄灼燒的焰火,炙烤著做錯了事的自己。
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躺倒在血泊裡的女孩。看到那雙帶笑的琥珀色眼眸從此湮滅,她眼裡的光消失了,淚水從眼眶無聲的湧出。
她甚至說不出一句呼痛的話,也沒有說任何責怪的言語。
岩融甚至能從她不斷張合的唇形中,得出她想問,卻沒能說出口的話語。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不……你什麼都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
所有刃都欠未凪一個道歉。
哪怕道歉不過是事後說出來,讓自己心安的漂亮的話……岩融不認為他們會被原諒,至少,他不會奢求那樣的東西。
他不配。
所有刃都不配。
他們都是加害者。
可是,就算是道歉,也沒辦法說出口。
審神者未凪不願意再見到他們了。
岩融被新的審神者領了回去,認識了新的同僚。這裡有情緒正常的今劍,那孩子過得很快樂,就像岩融在前本丸遇到的第一任今劍一樣。
他們的笑容是一樣的,甚至更幸福一些。
作為本丸的頭號戰力,岩融慢慢地得到了新審神者的信任。不久之前,他從新審神者的感慨中,得到了關於未凪的消息。
未凪親自去戰國時期做任務,甚至把失蹤的刀劍帶回來的行為,在審神者論壇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新的審神者靈力少,實力不強,對那樣厲害的未凪崇拜又羨慕。
『她好厲害啊,那個叫未凪的審神者。』
那樣的一句話,被岩融捕捉到了。
他花了一些時間,從本丸逃脫,為的是一個虛無縹緲的願望,以及不一定會實現的奢望。
——如果未凪能親自來就好了。
——他想道歉……然後……
「岩融。」成長了不少的審神者大人,變得比冰雪還要冷漠。記憶中愛笑的少女眉眼染上冰霜,她眼裡沒有太多的情緒,冷淡而又清晰地喊出刀劍付喪神的|名字。
岩融從回憶中抽身出來,他喉嚨動了動,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過於復雜的情緒在體內轉了一圈,變成了低沉又沙啞的問候。
「是你……」
他想說,真的是你,我等到你了。想說對不起,想說許多話,想告訴她許多事情。
解釋的話語在即將出口的那一瞬間直接卡住了。
那一雙漂亮的、如同蜜糖一樣的眼眸,寫滿了對他的毫不在意。
「嗯。」未凪冷淡地應了聲,她掂量了下手裡的日輪刀,再看看岩融的薙刀,沒有第一時間揮刀。
岩融看起來不像是想反擊的樣子。
而且看起來呆呆的。
果然是因為沒有靈力支撐,所以現在要是去理智了嗎?
未凪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繼續說道:「不要想著逃跑,你打不過我。」
岩融張了張嘴:「不……我沒想著逃跑。」
這話說出來未凪是不信的。
從本丸逃出來的家伙說自己沒想著逃跑,未凪可不相信。她猜不出岩融想做什麼,知道他此時沒有反抗的心思,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的日輪刀,和薙刀比起來還是太脆弱了。雖然黑紅色的刀刃不算很好看,但是用得久了,也是未凪習慣用的刀。
再壞掉的話,估計鐵地先生也會生氣吧。
「很好。」這還省了未凪一番功夫,她讓狐之助去拿長長的粗繩,把岩融的兩只手捆綁在一起。至於那把厚重的大薙刀,她想了一下,還是自己拿著。
狐之助雖然不說拿不拿得動,但它實在太大了。
這可是三米長的薙刀呢,就連未凪拿著,也覺得顯眼。
恐怕拿著這玩意兒,根本沒辦法進城鎮吧。
不過未凪也沒打算進城,她還想著趕回緣一的小屋子去。速度若是快的話,大約還能在緣一做完任務之前回到家。
那樣留下的信也可以暫時收起來了。
岩融一臉懵地被帶走,跟在未凪身邊的狐之助已經不是岩融曾經見過的那一只了,小狐狸一見到岩融,立馬齜牙咧嘴,恨不得飛撲上來在他臉上劃幾條爪痕。
而被牽著走的時間內,岩融終於平復了心情。
大概是因為未凪太冷靜了吧。
她眼裡只有漠然,沒有責怪,更沒有質問。這讓岩融內心好受了些,但是仔細想想,卻更加的難堪。
審神者未凪在看向狐之助時,眼裡是有光的。
她溫柔地對待批量生產的狐之助,會憐愛地摸摸狐之助的皮毛,卻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仿佛曾經共事過的同伴,只是路邊的小石子一樣,毫不起眼。
曾幾何時,岩融也曾得到過未凪溫柔的注視。
而現在,那個溫柔的眼神斷送在血泊之中,再也找不回來。
第129章
一人, 一狐, 一刃, 一前一後地走在同一條直線上。中間站著的是高大無比的橘粉發青年, 後面盯著的是狐之助。
他們從山上穿過, 走了幾道山路, 又遇到了未凪先前遇到的老樵夫。
老樵夫認得未凪。
黑發蜜眸的少女有著村子裡的姑娘缺失的高雅氣質,她面容姣好, 身姿婀娜,長長的黑發如絲綢一樣整齊光滑,就連身上穿著的衣服, 也比普通平民干淨貴重。
少女手裡拿著一根繩子, 繩子的另一端縛住她身後青年僧侶的手腕,之前窩在她肩膀上的小狐狸見不到影子。老樵夫左看右看,終於在青年僧侶的身後見到毛都炸開的小狐狸。
「哎呀, 你們這是……」老樵夫好奇地說了半句話,兩人的視線立馬落到他的身上。
未凪一臉淡定地和之前指路的老樵夫打招呼。
「又見面了,您好。」
老樵夫開心未凪還記得他, 露出笑容以後,向岩融投向疑惑的視線。
「這位是?」
「任務目標。」
「啊,這樣啊。」老樵夫感慨了一下, 注意到少女手裡的長薙刀,還有她腰間搭配的刀劍, 沒有再追問下去。
左右不過是某個領主的事, 說不定那位小姑娘是過來抓叛徒, 或者是間諜之類的……
雖然氣氛有些古怪,但是沒見過太多武士的老樵夫只是感嘆了一下,目送著幾人離開。
年邁的老人注視著少女離去的背影,生出了嘆息聲。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狠心,竟然讓那樣漂亮的姑娘當武士……」
始作俑者之一的岩融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的動作讓狐之助驚醒,觀察這麼久,岩融也沒有逃跑的意思。狐之助二話不說加快速度跑到前頭,不顧爪子髒污,扒拉著審神者大人的衣服往上爬。
小狐狸小聲地問:「審神者大人,您真的要帶他回去嗎?」
「嗯。」
「我記得……時之政府那邊說過,生死不論的吧?」
狐之助不喜歡岩融,也不喜歡那些曾帶給審神者大人傷害的刀劍付喪神們。若非需要,他希望這些沒有心的刀劍們,此生不要再和審神者大人再見。
然而這幾次的任務都與他們有關,狐之助咬牙切齒,按捺著焦躁不安的心,在心底臭罵這些陰魂不散的家伙。
明明是他們自己想走的。
現在還無意識的靠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明明審神者大人一點也不稀罕他們的道歉。
未凪聽完狐之助的話,偏頭捏了捏小狐狸的鼻子。
「嗯。」她也不接話茬,像個悶葫蘆一樣應聲,就沒有下文了。
狐之助一懵,著急地甩甩尾巴。
「那、那您打算怎麼處理他……?」
小狐狸的話音剛落,未凪就察覺到手裡的繩索有了微妙地牽動。她側過身,看到岩融手指搭在繩子上,輕輕地撥了一下。
引起未凪的注意力以後,他便停了下來。
很顯然,岩融聽到了狐之助和未凪之間的談話。一人一狐的聲音不算小,狐之助雖然壓低了聲音,卻沒想過能避開岩融。
未凪看了岩融一眼。
「不急,」她慢吞吞地說道,繼續拉著繩子往前走,「交給時之政府還有他現在侍奉的本丸之主吧。」
她不過是個完成任務的審神者,與岩融既沒有契約在身,也不是靈力供給之主。除了過往有過牽扯以外,也沒有其他聯系。
不過是一顆心的熱忱被冰霜撲滅而已。
對未凪來說,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痛的一次,她本該習慣的。
岩融醞釀了半天的話語,終於在未凪這句無情的話語之後打破了無形之牆,從喉嚨衝了出來。沙啞著聲音的刀劍付喪神站著不動,開始生出不配合的情緒。
「……您不打算親自處置我嗎?」
未凪見他不想繼續走,干脆松手放下繩索。狐之助反而緊張起來,爬到下面撿起繩子。
其實繩子是沒有辦法捆住刀劍付喪神的,不管是未凪,亦或者是岩融,都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既然岩融配合,未凪也懶得再去麻煩,只要普通的繩子就行了,反正之後需要頭疼的並不是自己。
萬萬沒想到,岩融的目標是她。
在這次初見時,未凪老早地聞到了岩融身上幾乎要溢滿而出的悲傷與愧疚,他心存死志,或許從決定逃離的那一刻起,就沒想著回去。
未凪停留了一段時間,就是想看看性格本應爽朗熱情的薙刀岩融,會不會直接開口就是道歉。
沒有。
岩融和B3456本丸的加州清光一樣,根本沒辦法把那句道歉說出口。
輕飄飄的道歉倒是簡單,然而對這些被愧疚壓住的付喪神們來說,那句道歉困難得像被下了禁忌。
說出來之後又如何呢?只是讓自己更好受一點嗎?
未凪不理解他們的心態,只覺得他們拖拖拉拉的。
她認真地看著岩融。
「不,」她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不是我的刀,我沒有資格處置你。」
岩融現在已經不是審神者未凪的刀了,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交集。也正是因為如此,正是知道自己此生很有可能再也沒法見到那位愛笑的小姑娘,岩融才不顧一切地逃了出來。
哪怕賭的只是一個可能性。
或許神明聽到了他的願望,他賭贏了,遇到孤身前來的審神者。審神者身上沒有熟悉的刀劍,她腰間掛著一把根本不會有刀劍付喪神出現的刀,身上散發著強者的氣息,和以往完全不同。
如果……如果遇到的,是以前的未凪呢?
岩融想不出來,他根本沒有正眼去認識過曾經愛笑的姑娘,他不記得那位姑娘笑起來時臉上有沒有酒窩,他不記得那位姑娘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他什麼都沒記住。
多可笑啊,還說著要道歉……可是,現在站在他眼前的少女,是那麼的陌生。
「別想太多,」未凪重新撿起捆住岩融手腕的繩子,順便把狐之助抱在懷裡,「你們只是讓我看清了一個事實而已。」
「沒關系,不道歉也沒關系的。」
岩融一愣。
「我和你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那位變得冷酷的小姑娘繼續說道,「道歉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你們乖乖的……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就好了。」
「畢竟我是不會原諒你們的。」
15歲時的未凪,忐忑地按照哥哥想要的妹妹的形像,進行了一次慘烈的嘗試。不擅長人跡交往的小姑娘逼迫自己熱情開朗地對待那群受過傷害的刀劍付喪神們,她像一只唱著歌的百靈鳥,帶著滿腔熱情風風火火地闖入。
出來時,帶了一身洗不掉的血和難以忘記的陰影。
她差點就死在那裡了,就差那麼一點點。
未凪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調節自己的心態,才讓搖搖欲墜的信心恢復。
然而用處還是不大,她明明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的錯,意識卻不斷的叫囂發問。
她做錯了什麼?她是哪裡沒有做好?為什麼?
後來,未凪放棄了與刀劍付喪神交流,她覺得自己果然不適合與其他人交朋友,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
刀劍付喪神們的戰力由她自行補充,偌大的本丸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沒關系。她可以在春天看到櫻花瓣飄落,聽到夏天聽櫻樹旁邊水池的蛙聲,聞到百花齊放時的芬芳……
時間久了,心中的傷口開始慢慢地閉合。未凪在大正時期的長期任務中,遇到了溫柔的人類。
會寵愛的給還是陌生人的她做梅子糖的椎名麟太郎,會在遇到危險時下意識帶她離開的我妻善逸,會在她為難的時候出聲解救的灶門炭治郎……
那麼多溫柔的人。
她才不會拘泥於過去。
相比之下,以前共處的同事……這些刀劍付喪神們,似乎被過去困住,無法走出來。這種婆婆媽媽、拖拖拉拉的情緒令未凪不喜,如果想道歉,那就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說對不起,如果不想,那就不要再來見她。
夾在中間算什麼啊?
未凪明晃晃的討厭,反而讓岩融冷靜下來。審神者未凪說的話沒錯,她現在過得挺好的,不需要他們繼續來添亂。
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祈求原諒,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而已。
「您說得對,」想通以後的高大青年解開手中的繩索,在狐之助警惕的豎瞳注視下,毫不猶豫地跪坐伏地彎腰,額頭抵在手背上,「打擾到您,真的十分抱歉。」
「我為曾經踐踏過您的心意道歉,並不是想奢求您的原諒,也不是為求心安……只是有些話,想告訴您。」
「在這之前,薙刀岩融、以及短刀今劍……鄭重地向您道歉。」
「對不起。」
岩融帶上了今劍的名字,倒是讓未凪意想不到。
她的腳動了動,踩到一片干枯的樹葉,樹葉四分五裂地碎開。
「……你憑什麼替今劍道歉?」未凪抬起手,摸了摸胸口曾經的傷過的位置,「他的那一刀,差點拿下了我的性命——那可是對著心髒揮下的一刀,你憑什麼替他道歉?」
本丸的前二十四把刀,每一把都收到過未凪精心挑選的禮物。
她與本丸的付喪神們相處時間還算短,不知道應該怎麼送禮,就只能從他們最喜歡,最在意的東西送起。
送給今劍的是一條紅色的發帶,她親手織的。
現世的須王渚根本不需要像這樣討好別人,她忐忑地把自己的禮物送了出去,最後在垃圾桶中看到了紅線的殘骸。
今劍把她送的發帶剪掉了,剪得很碎,根本沒辦法拼湊起來。
心意被人踐踏,根本沒辦法開心起來,反而一想到,就會生氣。
不喜歡的那就不要收禮物啊,明明收了禮物,當著她的面說,會好好珍惜的,結果呢?背對著她,就把她的心血剪掉……
太過分了。
這樣的家伙,讓她怎麼說出原諒的話?
她當初就不該顧及太多,應該在發現的第一時間,直接上拳頭把他們都打一遍才對。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岩融沒有辯解,「只是……懇請您能聽我解釋。」
「今劍他……不是故意傷害您的。」
未凪應該現在出刀把岩融打一頓,她握著日輪刀的手,差點控制不出抽出來。什麼叫做不是故意的?難不成是她特意撞上了今劍的短刀嗎?
然而理智卻把她按捺下來。
黑發少女放下薙刀,按住發著脾氣的狐之助,站著聽跪坐在地上的岩融解釋。
「……你說。」
岩融松了口氣,開始講述未凪不知道的過去。
在未凪接手這座本丸之前,很多刀劍都已經換過代了。今劍是其中換得最快的,到了傷害審神者未凪的那一代,已經是這座本丸的第三個今劍。
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對今劍十分偏愛。
這種偏愛是可怕的。
因為立川真如,是個不折不扣的異類。
普通人類的三觀在本丸是不適用的,既然大家都是非人的存在,那麼就不怪立川真如不客氣的動手。前任審神者的確十分喜愛他們這些刀劍付喪神們,花費許多心思在相處之中。
不管是錢財,亦或者是靈力,都管夠。前任審神者十分大方,甚至還將小判的管理權給了刀劍付喪神們自己處理。
純淨的靈力讓本丸裡的戰力急速的提升,很快,本丸升到了B級。
然而,從一開始的歡聲笑語,到後面的沉默恐懼,速度比本丸晉升還要更快一些。
第三代今劍就是證據。
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有一個隱藏的身份,用她的話來說,那便是「魔術師」。岩融不知道什麼叫做「魔術師」,卻知道前任審神者的力量構成與靈力是不一樣的,賜予刀劍付喪神們的靈力,根本就是按照頻率改造而來的虛假東西。
審神者真如靠著偽裝收到了來自時之政府的橄欖枝,欺騙了不懂的工作人員。仿佛像是狼入羊圈,在偽裝成功以後,對著圈內的羊們慢慢地展露出獠牙。
今劍是第一個受害者。
沒有人知道第一代今劍到底遭受了什麼,連岩融也沒辦法記起來。前任審神者模糊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下意識地認為,今劍是因為意外逝去的。
過來調查的時之政府人員也沒能發現什麼不對。
逐漸掌控了本丸以後,立川真如開始暴露自己的目的。狐之助失去了監控和上訴的功能,刀劍付喪神們也沒辦法收集真如傷害刀劍們的證據,他們逃不了,也無法抵抗,只能生出恐懼來。
高大的岩融在戰場上那麼厲害,卻沒辦法在本丸裡保護今劍。
他眼睜睜的看著今劍更換第三代。
第三代今劍改造成功了,其他人也沒辦法避免的,知道了當初今劍痛在哪裡。軀體每時每刻都在叫囂著疼痛,像是自內而外的崩潰,卻始終維持著即將崩潰時的那一刻,一直重復著。
前任審神者死後,那股疼痛依舊包圍在體內。
——是真的很痛嗎?
可是時之政府根本檢查不出來,而他們之前因著前任審神者的「禁忌」,無法說出真相,也無法逃離。
——那是什麼樣的能力?
沒有人能知道,不管在哪裡都找不到原因。
就算換了審神者,不在前本丸裡住下,一樣無法逃脫前任審神者帶來的陰影。
不管是心上的,還是身上的。
因此,他們才會對相似的審神者未凪生出過激反應來。
具體的事情,岩融沒辦法准確地說出來,他只能平靜地描述他看到的部分,特意掠過了前任審神者。
只不過,有一樣東西,岩融是知道的。
「她在本丸裡,有一個隱藏起來的房間,」岩融簡單地說道,「您看過以後……大概能理解,我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未凪剛想著要好好調查立川真如的事,沒想到岩融送過來了值得調查一番的信息。
「嗯。」
她冷淡地應了一聲。
「除此以外……」岩融再次低下了頭,「我希望,您能——」
「你還想跟審神者大人談條件?!」狐之助立馬打斷了岩融的話,趁著審神者大人在思考問題,直接揮出爪子,撕破了岩融肩膀上的衣服。
未凪飛快地把狐之助撈起來。
岩融壓根沒有躲開的意思,任由狐之助責怪謾罵。
「你想讓我做些什麼?」
「……我希望您能……賜予我死亡。」
岩融撿起薙刀,遞到未凪面前。
未凪:「……」
青年單膝跪地,抿了抿唇。
「背主之刃沒有存世的資格,請您將我『岩融』斬殺。」
鋒利的薙刀橫放在未凪面前,付喪神雙手奉上。
「開什麼玩笑?!想死在審神者大人的手裡?想得美!」狐之助尾巴一甩,用盡全身力氣打掉岩融的薙刀。
岩融擅自脫離了本丸的契約範圍,本來就活不久。未凪的工作是找到岩融之後帶回去,之後的事情不歸她管。要是她願意,她還可以等岩融自行消失之後再離開。
可是這不包括她親自動手。
未凪拒絕了岩融的請求。
「一心求死的話,那就在戰場上揮刀揮到雙手動彈不得為止,你是刀劍的付喪神,不是人類。」
未凪今天說的話,比過去一個月加起來還要多,喉嚨開始發癢。
「至於你之後想怎麼死,不妨去向時之政府,或者你現在的主公提出請求……我說過的吧?你的事情與我沒有半分關系。」
一個兩個的,搞什麼啊,難道她看起來脾氣就很好嗎?
「就是就是!」狐之助在一旁幫腔,尖細的嗓音拉長,比審神者大人本人還要激動,「想死自己找地方去死,混蛋!」
小狐狸氣急敗壞地多罵了幾句。
岩融似乎還想說什麼,未凪不耐煩聽,和岩融建立了短暫的契約關系後,直接動用反向操作,讓他回去薙刀裡待著。
「在裡面好好反省,道歉就道歉,不准提那麼多要求!」狐之助見證全程,等付喪神的身軀完全消失在薙刀中之後,對著那柄長刀大聲地說道。
至此,關於岩融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現在需要頭疼的是,應該怎麼拿這柄大得不行的刀。
薙刀岩融足足有三米長。
不管怎麼放,它都會占據超大的位置。因著一頭是柄,一頭是刃,就算不嫌棄地用來當行李的扁擔,都沒法用。
而且一不小心,三米長的薙刀會捅到森林裡的木,總是能把綠油油的葉片削下來。
未凪:「……」
有點後悔讓岩融在薙刀裡待機。
這個時候開始後悔是沒用的,未凪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拿著薙刀回去。一路上遇到的人紛紛躲著她走,在戰國時期還好,若是在大正時期,現在就該有人報警了……
狐之助也沒辦法幫忙,他體型本來就比普通狐狸要小一些,而且三米長的薙刀,狐之助雖然能抬起來,但是要保持平衡,還是一件難事。
等到未凪帶著薙刀和狐之助回到緣一居住的小屋子時,已經過去了兩天的時間。她原本可以花更少的時間回來的,然而薙刀的確給她造成了困擾。
誰讓現在的道路不夠發達,很多山需要自己開路,每走一步,就要斬下一些樹木枝椏。
一人一狐回到家,發現本該在外面做任務的緣一也早早回來。他就坐在門口發呆,膝蓋上還放著未凪之前留下來的信。
未凪拿著薙刀,帶著狐之助逐漸的接近,坐在門口的高大青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
好像把眼睛粘在她身上一樣。
未凪:「?」
她先把薙刀放到一邊,狐之助飛躍下去,兩只小爪子不客氣地踩了踩薙刀,在上滿留下兩枚梅花印。
緣一還呆坐著,沒有別的反應。
未凪注意到,緣一膝蓋上的信件曾被揉皺過,又被攤了開來,上面還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她走過去,在緣一面前微微彎下腰。
「怎麼?」黑發的少女輕聲問道,「你以為我不辭而別?」
緣一這次不抓信件,改成抓住自己的衣服。
她伸出手,兩指一彎,彈中緣一的額頭。
這個年紀再揉頭發已經不適合了,眼前的青年也不再是未凪記憶裡的小孩子。經過兩年的陪伴,她早就習慣了緣一變成這副模樣。
彈額頭或許能讓緣一回過神來。
「別害怕,」未凪安慰心情似乎變得奇怪的緣一,「我如果要走了,一定會提前告訴你的。」
她確定般地再次強調道:「一定會,不騙你。」
緣一聽著她說的話,伸出了手。
未凪:「?」
未凪疑惑著把手搭上去,緣一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指,用力地將她拉了過去。
羽織高高的揚了起來,尾部縫好的蝴蝶像活著一樣翩翩起舞。黑發少女驚愕的表情還在臉上維持著,她向前跌倒,腰肢卻被一只大手握住。
沉默不語的青年將她擁入懷中。
第130章
周圍一片安靜, 只能聽到耳邊輕柔的呼吸聲。像個大孩子抱著心愛的玩偶一樣,緣一說什麼都不撒手。他的下巴擱在未凪的肩膀上,擱得有些疼了。
未凪不適地動了動肩膀, 緣一卻抱得更緊了。
「……」
雙方無言的博弈,未凪艱難地把夾在兩人間的手抽出來, 握住緣一的上臂。
「抱夠了嗎?」
緣一假裝沒聽到, 沒有一絲反應。
去放行李的狐之助半天沒看到審神者大人和緣一出現, 轉頭回來小屋門口, 就見到緣一像一個牛皮糖一樣, 緊緊地抱住審神者大人的腰。
審神者大人又氣又好笑,掙扎半天才從站直身體。緣一仗著手長, 抱著她的腰不撒手。
狐之助:「!!!」
小狐狸立即衝了上去,高高躍起。
「緣一!你要對審神者大人做什麼!」
緣一眼角余光注意到狐之助的飛撲,飛快地往後一仰。
剎車不及的狐之助從兩人之間的空隙間衝了出去。
未凪:「……」
講道理也不行,罵也不行,緣一就是不肯放手。未凪沒辦法,只能讓他抱著。
「說好了哦, 」她繼續跟大齡巨嬰說道, 定了個期限,「10分鐘之後放手,我累了要休息。」
緣一耳朵動了動。
未凪再接再厲,推了推他的臉。
「我要去休息。」
牛皮糖緣一終於放手了。
今日危機暫時解除, 害怕未凪突然離開的青年現在不管未凪去哪裡都要跟上, 仿佛想要成為她的連體嬰。狐之助死死的扒拉在緣一的手上, 這家伙全當沒看到,我行我素。
夜晚,小狐狸鑽進審神者大人的被窩,咬牙切齒地提出建議。
「審神者大人!」小狐狸聲音細細地說道,「不如我們把緣一打一頓吧?」
「您不覺得他現在十分欠揍嗎?」
「暴力不可取。」未凪認真地回答。
「審神者大人——」
「別想太多,睡覺吧,」未凪說道,安慰般地摸了摸狐之助的背脊,小狐狸的皮毛就算折騰,也依舊順滑無比,手感上佳,「過一陣就好。」
事實證明,未凪說的話是對的。
過了三天之後,緣一終於恢復了正常。青年花了幾天時間整理好自身情緒,不再害怕未凪和狐之助會突然失蹤。他開始說起之前任務認識的,住在山裡的賣炭青年。
「想讓未凪認識。」
緣一這麼說道。
想到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很快就該離開,只是未凪還沒下定決心什麼時候回去本丸。或許是因為即將要離開,讓未凪有些心虛,她二話不說讓狐之助收拾行李,拎著緣一出發,去找他的朋友。
緣一的朋友叫做灶門炭吉,住在山上,人好又熱情。
一開始,緣一對陌生人的熱情十分不適,但是灶門夫婦還有他們的孩子都很可愛。
在最初,緣一向往的就是像這樣平靜的生活。他本不該拿起刀的,但是責任,卻讓他揮出刀劍。
他很慶幸自己的刀能把他們保護下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前往緣一好友家的路上,狐之助好奇地詢問。
「他們遇到了鬼。」緣一簡單地回答道。
灶門炭吉一家遇到了鬼,緣一是路過的時候發現不對的。他及時把他們救了下來,可以說是灶門一家的救命恩人。
對待救命恩人,就算再熱情也不為過。但是緣一卻不是這麼想的,他在成為鬼殺隊劍士的時間中,倒是救了不少的人。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會像炭吉和他的妻子朱彌子那樣熱情地對待救命恩人的,畢竟砍殺鬼的那一瞬間,再漂亮的劍術都沾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那麼漂亮的招式,卻毫不留情地收割了鬼的性命,砍斷了鬼的脖頸。
人是救下來了,可是救人的這一方,卻和人類差別太大了。
普通人面對鬼的時候手無縛雞之力,但是換作拿刀的緣一,卻變得切菜一樣簡單。即使理智一直在告訴被救的人,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卻也沒辦法像對待正常人一樣對待他。
所以,緣一還是頭一次遇到鬼殺隊以外的熱情的受害者。
他們熱情起來,讓緣一想起了狐之助。
毛茸茸的狐之助在最開始,愛屋及烏,知道審神者大人在找他,他對大人有用,便努力地對他好。
這一份好是建立在「未凪喜歡緣一」上的。
只有炭吉和朱彌子,不是因為他是誰的附屬而喜歡他,而是因為他是「繼國緣一」,才喜歡他的。
緣一感覺到久違的心安。
緣一的小屋子距離灶門夫婦的住所有些遠,未凪為了避免特殊情況發生,只能在出門時,順便把薙刀岩融一起帶走。她在薙刀上纏著布條代替刀鞘,但是薙刀這個長度,還是太過顯眼了些。
緣一幫忙拿著,他好像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兵器,總是忍不住把視線放到頂部的刀刃上。
未凪走著走著,發現緣一掉隊,只能把他拉回來。
「別看了。」
「這是什麼?」
「是薙刀,薙刀岩融。」
未凪簡短地介紹岩融的歷史故事,完全不提裡面藏著一個刀劍付喪神的事。緣一好奇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將注意力放在趕路上後,兩人終於在天黑之前抵達了灶門炭吉居住的山頭。
灶門炭吉,聽名字應該是灶門炭治郎的先祖。
萬萬沒想到的是,緣一竟然還與灶門家有這種淵源,再加上炭治郎耳朵上掛著的熟悉的日輪花紙耳飾,未凪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
也就是說,緣一在後面,把日輪花紙的耳飾以及日之呼吸法的十二個招式交給好友傳承。
那麼……
為什麼緣一不把它們留給自己的後代呢?
有幾種可能性。
一是緣一後代不爭氣或者早夭,二是緣一根本沒有後代。
……不能再仔細想下去了。
未凪冷酷無情地把推測出來的結果刪除,著眼現下。緣一帶著她走的是山林之路,路上好多干枝橫生,不僅僅走路困難,連薙刀也被卡了好幾次。
經歷過千辛萬苦,兩人帶著薙刀和狐之助,終於看到了隱藏在山林中間的小屋子。
小屋子前面有個抱著孩子哼唱的女性,她背對著兩人,在哄臂彎裡的小孩子。
那孩子很小,似乎剛出生不久,柔軟又無辜。
反而是小孩子最先發現突然過來的客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他們,短得像蓮藕一樣的小手胡亂地揮舞。
「啊,啊……」
「怎麼了小堇?」
戴著頭巾的女性及時的察覺到懷中孩子的亢奮,順著她手指揮舞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了前幾天曾見過的救命恩人。
「緣一先生!」
站在門外的是灶門朱彌子,她開心地和緣一打招呼,抱著小堇走過來。
前幾天剛見,沒想到緣一竟然過來了。不僅過來,還帶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朱彌子笑容燦爛,她熱情地招待兩人,抱著孩子走得快。
未凪極少見到這麼小的孩子,她嚇了一跳,連忙幫忙穩住朱彌子。
「謝謝!」熱情又有禮貌的女性歡快地道謝,「我叫朱彌子,你呢?」
「未凪。」
「未凪……這個名字真好聽!」朱彌子真心地誇獎道,「你和緣一先生都是獵鬼人嗎?」
心細的朱彌子早早地察覺到未凪腰間掛著的刀劍,黑發的少女看著並不像是普通人。朱彌子一開始還想過,未凪會不會是緣一先生的妻子,或者其他人之類的,不過這兩人相處時沒有夫妻的氣氛,便把這個念頭丟到一邊去。
「嗯。」未凪對熱情的人沒轍,她本意不想冷淡,但是在回答時,依舊只能悶悶地回話。
好在朱彌子根本不在意。
她邀請幾人一同入內,開心地想給緣一先生與他的朋友泡茶。
朱彌子的女兒小堇倒是很喜歡剛來的未凪,柔軟的小孩子一見到漂亮的小姐姐,立馬張開嘴「呀呀」地叫起來。未凪盯著那孩子看了好一會兒,遲疑地伸出手指。
小孩子的手又軟,又暖。
小堇緊緊地握住送上門的手指,怎麼也不撒手。無論朱彌子怎麼哄,小堇還是把未凪的手指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拒絕放手。
要去干活的朱彌子沒辦法,只能讓未凪抱住小堇。
未凪越發手腳無措了。
「我、我不會抱……」她慌張地說道。
能救命的緣一去了後山林找炭吉,狐之助怕緣一迷路,一同跟了過去。現在能解救未凪的人不在,她只能呆呆地接過柔軟似無骨的孩子,輕輕地兜著。
學的還是朱彌子的姿勢。
「未凪小姐好厲害啊!」朱彌子小小地拍了個掌,驚嘆道,「就是這樣,不要緊張,沒事的。」
未凪松了一口氣。
小堇不再抓她的手指,改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未凪看。小嬰兒好奇地注意未凪耳邊墜下的頭發,眼疾手快地抓住。
朱彌子已經走遠了,她去後廚准備幫忙,說什麼也想讓緣一和未凪兩人留下來吃飯。雖然留下來臉皮太厚,但是天快黑了,現在趕路不太|安全,兩人便應下來。
灶門炭吉過了平常回家的時間未歸,朱彌子本想去找丈夫,但是抱著小堇不方便,緣一自告奮勇出發找人。
緣一先生很厲害,朱彌子當然知道。有緣一先生出馬,肯定是沒問題的。她想著等幾人回來時能有熱乎乎的飯菜吃,小堇今天沒像之前一樣睡覺,只能拜托未凪小姐幫忙看一下。
未凪小姐是真的厲害,她分毫不差地把朱彌子抱小堇的動作學下來,雖然僵硬,但是姿勢還算熟練。
不愧是緣一先生的隊友,好厲害啊!
被誇好厲害的未凪姿勢熟練地抱著小堇,腳步卻不敢有任何移動。小堇扯著未凪垂下的頭發,摸了好一會兒,又開始張嘴,把頭發塞進自己的嘴裡。
未凪小心翼翼地單手抱著小嬰兒,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頭發拉出來。
察覺到自己的新「玩具」要被拿走,小堇小嘴一扁,嘴一張,看起來想要開始哭。未凪一個激靈,把手指塞了進去。
……照顧孩子好累啊。
尤其是這麼小的孩子。
未凪不僅害怕小堇會突然哭出聲來,也害怕自己操作不當讓這孩子受傷。畢竟她從來沒有抱過小孩子,光是感受到臂彎上柔軟的皮膚,就快要窒息了。
那樣柔軟的小孩子……軟軟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折斷……
比新芽還要柔嫩的小孩子。
未凪僵在原地,她不知道要怎麼哄小堇,只能挨著換手指給小堇當玩具。
太可怕了!
極少哭泣的未凪覺得自己要被嚇哭了!
差點被嚇哭的未凪,終於等到了歸來的緣一和狐之助。小狐狸剛回到灶門家的小屋子,第一時間順著審神者大人的味道找上門來。
「審神者大人!我們回來啦!」狐之助一邊跑,一邊大聲說道。
狐之助本來應該像之前一樣,在人前不說話的,然而小狐狸和緣一前往尋找灶門炭吉的時候暴露了。灶門炭吉雖然好奇,卻也沒到震驚的地步,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小動物開口說話。
相比之下,狐之助的體型更令他好奇。
像狐之助這麼小的狐狸太少了。
狐之助從走廊那頭飛奔過來,他剛想飛撲上去,就注意到審神者大人懷裡抱著的小孩子。
審神者大人正對著門口跪坐著,她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嬰孩,眼也不眨地盯著那孩子看。狐之助立馬剎車,在門口停下來。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審神者大人……」
「噓。」未凪抽空示意。
小堇剛睡著,未凪不知道她是否睡熟了,也不敢把小堇隨意放下來。那麼柔軟的小孩子是不是需要許多層被褥來墊著?隨便放下會不會受傷呢?
未凪想了很久,不敢確定,畢竟她的知識面中,是真的沒有看過關於育嬰方面的書。
一本也沒有。
未凪雖然有一雙厲害的眼睛,但是也沒辦法無中領會,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會照顧小孩子。
狐之助自然也是不會的,他的本身設定裡根本沒有這類型的知識,一主一狐只能無措地注視著下一個過來的人。
下一個過來的是緣一。
緣一作為一只單身二十幾年的單身狗,別說這方面的照顧知識了,他甚至不知道小孩子是怎麼出生的。
純潔得不行。
三人乖巧地等到灶門炭吉的到來。
灶門炭吉一進來,就看到排排坐的兩人一狐,還有窩在陌生少女懷裡的小堇。炭吉一眼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他先是認真地朝未凪道謝,然後接過熟睡的小堇,把自己的女兒送到房間裡睡覺,這才從裡面走出來。
緣一在回來的路上,破天荒地與炭吉說起了未凪的事情。
他這次過來,是想讓未凪和灶門夫婦見一下。
未凪是緣一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緣一毫不猶豫地表露出少女對他的重要性,炭吉十分認真地聽著。
真好啊,緣一先生也有那樣重要的人。
說實話,灶門炭吉第一次見到緣一的時候,看到高潔無暇的武士,一直覺得他像是脫離世界之外的高人,就像是浮在天上的神明一樣,旁人無法將他拉扯下來。
他身上也沒有普通武士的氣質,而是簡簡單單的,像突然綻放在春日裡的一朵美麗純潔的花。
雖然說用花來比喻一個男人聽起來很奇怪,不過這卻是是炭吉本人的想法
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所以在後面,也沒辦法改變自己的想法。
緣一先生,的確像天上人一樣美麗無瑕。
他救下了灶門炭吉一家,不求回報,不要報酬,面對兩夫婦熱情的對待,還有小孩子的喜歡,手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像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類似的善意一樣。
灶門炭吉和自己的妻子在夜中曾經討論過他們的救命恩人。
這樣認真又帥氣的緣一先生,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去呢?
而現在,灶門炭吉接觸到了冰山一角。
原來緣一先生不是孤獨一人的,他在這世上,至少還有牽絆。
緣一先生的牽絆未凪小姐,和他一樣,有著奇妙的氣質。
在緣一先生說起未凪小姐的時候,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他把黑發的少女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灶門炭吉的第一反應是,難道這是緣一先生的幻想嗎?
結果沒過多久,他就見到了本人。
未凪小姐,的確像是從天上而來的神女。
她長得很漂亮,溫柔又小心地照看小堇,單單是坐在那裡,就能讓沒什麼見識的灶門炭吉,感受到什麼叫做天外之仙。
像天女一樣的完美漂亮的女孩子。
果然和緣一先生十分相配。
炭吉想道。
這兩人在灶門家過夜,幾人一同用過晚餐,晚餐豐盛,朱彌子做了不少自己的舉火,手藝好得不行,緣一不是第一次吃到那麼好吃的食物,只是這次和未凪,以及剛認識的好友一起,心情愉悅,甚至比往常吃得還要多。
未凪和緣一睡在同一個隔間,炭吉和朱彌子要照顧小堇。小孩子半夜會哭鬧,只能與客人分開休息。
緣一睡不著,吹滅油燈之後,在被褥裡翻來覆去窸窸窣窣。未凪剛想睡覺又被吵醒,兩人的被褥隔得不算遠,她轉過身,伸手准確地拉住了緣一的頭發。
未凪輕輕地扯扯。
緣一轉過頭來,黑暗之中,看不清雙方此刻的表情。
大概是微笑著的吧。
「快睡覺,」少女的聲音像山間湧動的清泉,清脆,也帶著一絲困意,「不要吵。」
緣一摸到未凪的手,把自己的頭發從她的掌心裡抽了出來,這才回答道:「我不吵。」
「……那就睡覺。」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緣一坐了起來。未凪睜開眼睛,側身看著黑暗中的輪廓。
輪廓的主人想了想,把自己的被褥推到離未凪更近的地方。
這個距離才能感受到未凪的存在。
他做完這些事之後,終於安心的躺了下來,不再翻來覆去。
本來睡在另一邊的狐之助尾巴一甩,從另一頭,偷渡到兩床被褥中間。
第131章
灶門夫婦比未凪想像的還要熱情,她和緣一在灶門家住了一夜。第二天, 灶門夫婦天未亮便早早就起來了。朱彌子還做好了早飯, 早飯熱氣騰騰,入口溫度適宜。
因著這份熱情,未凪與緣一一樣, 手腳無措起來。兩人同出一轍地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就連嘴唇抿緊的角度也十分相似。
早飯吃完以後, 他們也該走了。兩人與灶門一家道別時, 小堇不舍地「呀呀」叫著, 未凪握了握她的小手, 小堇便笑起來。
小孩子的笑容天真又可愛。
未凪對小孩子沒轍, 不過如果是像小堇這樣乖巧的孩子,倒是容易讓人心生不舍。而且這次很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未凪不知道應該送些什麼, 她摸了摸身上的東西, 最後給灶門朱彌子送了一盒糖。
木制的糖果盒子再次被送了出去。
希望椎名老師不要再責怪她「弄丟」了糖果盒子吧,畢竟它用在了正確的地方。
以後,等她離開這個世界以後, 灶門一家應該會好好照看緣一吧?畢竟緣一把耳飾和日之呼吸法的十二型好好的傳遞下去了哦……被幾百年後,灶門一家的後代, 灶門炭治郎所繼承。
灶門夫婦站在木屋門口,目送著兩人離去。離得遠了一些後, 未凪回過頭, 收獲灶門夫婦兩人燦爛一致的笑容。
「有空要過來玩呀!」
讓未凪認識新交朋友的行為大成功, 緣一心情看起來不錯。他拿著薙刀,熟練無比地避開上方隨意生長的枝椏,偶爾還是會打到一些葉片,在身後悠悠地飄落。
狐之助亢奮的心情很快就結束了,他扒拉在緣一的肩膀上。
緣一不像十幾年前的未凪一樣,有目的地行走。現在緣一還沒得到下一個任務的消息,除了灶門一家之外,好像沒有什麼地方能去。
煉獄家的道場倒是可以,但是考慮到未凪此時的年齡,最好不要讓她見到熟人。
除了美緒一家以外,也只有緣一才知道未凪十幾年來毫無變化了。
他們連百鬼丸和多羅羅都沒去見面。
在兩年的相處中,兩人還是按照緣一以往的節奏,一年回去見美緒和其他孩子幾面,帶上一些好看的布料或者好吃的東西,亦或者是難得拿到的種子。
種子中,有吃的蔬菜,也有觀賞性的花。
美緒是喜歡花的。
有時候,未凪還會特意摘了一些漂亮的花帶過去。
經過她手的花朵,被秘密地保存下來,比普通摘下的花保存的時間更長。畢竟未凪是藥師,雖然學藝不算特別厲害,但是稍微保存一下花朵的枯萎速度,還是能做到的。
緣一有樣學樣,他在小時候就給未凪送過花,現在長大了,在失去狐之助的指導之後,多多少少有一點審美能力。
不過說實話,未凪她的喜好表現得並不明顯,她對漂亮的飾品沒有需求,衣服只要整潔和穿得舒適就行,就連綁起頭發的發帶,也是隨便拿不要的布料做的。
如果不想自己動手做,也會到市集隨便買兩根,用來替換。
狐之助無聊的時候,還會給未凪的發帶加一些漂亮的裝飾,例如在上面繡幾朵小花,或者是未凪的名字。
小狐狸當然知道審神者大人的名字,只不過他不會這麼親密地喊大人的代號而已,繡在發帶上,還是可以的。
因著同行還有緣一,狐之助也幫他做了不少方便的東西,發帶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緣一對未凪送給他的發帶情有獨鐘,明明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甚至容易損壞。
早知道他注重這些小玩意兒,就應該在萬屋的時候,買一盒皮筋,讓緣一用個夠。
保管一天換一個顏色,一個月30天輪換不帶重復的。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狐之助首先提問道。
緣一仔細地想了想,竟然找不到能落腳的地方。
不過也是,緣一這人在認路方面不算熟悉,大多數時候都是鎹鴉指路的,他只要跟著跑就夠了。
再加上緣一似乎在這些年間,沒有認識多少朋友。
太難了,孤獨的緣一。
「機會難得,要去找百鬼丸和多羅羅嗎?」
「審神者大人?」
「沒關系,不會有事的。」
狐之助擔心的是未凪的多年不變讓太多人知道,會造成不好的後果。不過未凪本人就要離開了,在離開之前,暫時先任性一把吧。
畢竟,在這次以後,就真的沒有辦法再見了。
對於未凪的決定,緣一極少說「不」。
兩人便一邊找人,一邊跟著鎹鴉的指導做任務。
百鬼丸和多羅羅也長大了,當初多羅羅年紀和緣一差不多大,性格卻像個皮猴子一樣,活潑又可愛。
可愛的多羅羅雖然在那個時候,作的是男孩子的打扮,不過未凪是知道的,緣一也知道的。
多羅羅其實是個女孩子。
他們找人的時候,按照的就是一男一女的形像來找。遇到打趣的漁夫時,戴著鬥笠的老人笑著調侃。
「一男一女……你們這是在找自己嗎?」
這麼說笑著,漁夫還是把知道的線索說了出來。
原本還以為會花費大量時間在尋找上,沒想到漁夫指了一條路之後,未凪和緣一順著那條路尋過去,終於發現了百鬼丸和多羅羅兩人。
兩人成婚已久,因著沒有緣一的聯系方式,在成婚儀式時沒能邀請緣一。
將近30歲的百鬼丸,還有與緣一歲數差不多大的多羅羅,兩人偶爾還會出手,去怪異的地點斬殺害人的妖怪或者鬼神。
多羅羅變得比未凪大了。
起初,多羅羅還沒辦法認出未凪來,畢竟十幾年沒見過面,本來就只相處了幾天的時間,別說外貌了,就連名字,也有些想不起來。
百鬼丸倒是有些印像。
畢竟那漂亮的一刀斬擊,干淨利落,不帶惡意的殺氣,任誰見過,都會記住那個蝴蝶一樣飛舞的身影。
「是你。」百鬼丸想起未凪,卻一時間記不起名字。他欲言又止地張張嘴,隨後放棄繼續說話。
當初身體有殘疾的少年此時成長成可靠的青年,被鬼神奪走的四肢都還了回來。
那雙眼睛也相當漂亮,在見到未凪的時候,眼裡是有光的。
他看得見了。
「啊!」多羅羅想了許久,萬萬沒想到,她想起來的竟然是靠那只身上有奇怪紋路的狐狸,「狐之助!」
驚訝完之後,多羅羅的視線移到未凪身上。
在多羅羅的印像裡,的確有那麼一個人。
一個漂亮的少女,帶著嬌小可愛的狐狸,在寺廟中借住。
她身上穿著的與普通平民不同,腰間掛著刀,人也很強,也很有錢。
她的名字是……
「未凪,」未凪開口,把自己的名字干脆利落地說了出來,「我的名字是未凪。」
這個名字打開了多羅羅塵封的記憶。
「未凪姐!」
在寺廟的修養中,有兩個漂亮的陌生姐姐,一個是偉大地撫養了許多流離失所小孩子的美緒姐,一個是後面過來的未凪姐。
多羅羅終於想起來,但是她又有一些不確定。
畢竟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未凪姐,按照道理來說,不應該像眼前的少女一樣,還在青蔥年紀。
光是皮膚狀況就沒辦法對得上。
多羅羅狐疑地多看了兩眼,她現在的外表比眼前的少女看起來大多了,還不要臉的喊小姑娘「姐姐」,羞恥得不得了。
「不對不對,」多羅羅晃晃腦袋,「未凪姐才沒有這麼年輕吧?」
再怎麼看,未凪姐也該有30歲左右了呀?
「你……」多羅羅遲疑地提問,「你是未凪姐的後代?」她懵圈了。
「解釋起來有些麻煩,」未凪冷靜地回答道,「你就當我因為鬼神所以保持了青春吧……十幾年前的那個的確是我。」
這麼一說,多羅羅雖然好奇,但是也沒辦法繼續再追問下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跟百鬼丸一樣。若不是一直跟著百鬼丸旅行,多羅羅也不會知道,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鬼神獻祭的事。
而且還是自己至親的人,拿骨血獻祭給鬼神,以保證國家風調雨順。
確定未凪姐是記憶裡那位溫柔可愛的姐姐時,多羅羅開心得不得了。她和百鬼丸本來決定今天出發離開的,沒想到還能見到故人。
多羅羅連忙忙碌起來,把百鬼丸趕去河邊抓魚,煮了魚湯,還去附近打了一些酒。
緣一和未凪兩人其實都沒有喝過酒。
兩人一同中招,還以為酒是水,像往常一樣一口氣喝一口,結果同出一轍地嗆到,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多羅羅傻眼了。
「啊?你們兩個……連酒都沒喝過嗎?」
「……」回答的是兩個沉默的表情。
酒太難喝了。
對於初學者來說,這樣喝酒讓他們留下了心理陰影,估計短時間內都不會接觸到。未凪以前吃過酒心巧克力,那個味道的確比真正的酒要柔和,根本不能說是酒——
若是讓哥哥知道,自己在異世界不僅長大了不少,甚至還喝過酒,估計會哭著說「未成年不准喝酒」吧。
她有些想家裡人了。
敘舊其實也就是聊一下不曾相見的這些年來發生的事,幾人之中,只有多羅羅話比較多。三人聽著喝得有些多的多羅羅講故事。
走南闖北,經過了許多地方的多羅羅和百鬼丸兩人,遇到的鬼神和妖怪,沒有一千也有一百。幾乎沒隔幾天,就會撞上撲面襲來的妖怪。
不過,年紀越大,時間過得越久,見到的鬼怪就越少。
這讓多羅羅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人長大了,對鬼怪的吸引力便會消失。
其實不是的。
現在的人還沒辦法察覺到,不過若是有靈力,或者別的特殊能力的人,大約是猜得出來的。
畢竟就按照未凪知道的,到了大正時期,妖怪已經很少了。大多數怪異都是由鬼做出來的,而現在戰國時期,妖怪和鬼神的數量,明顯比鬼要多得多。
正是因為到處都有著妖怪的傳說,怪異的雜談,所以尋找鬼舞辻無慘才那麼的艱難。
現在的鬼舞辻無慘可不像後世的那位一樣躲著,畢竟能奪取他性命的人,一個也沒有。
想到這裡,未凪轉頭看了一眼緣一。
緣一喝了一些酒,臉頰浮上一絲紅色。燈光襯托之下,沒什麼表情的青年更顯柔和,他察覺到未凪的視線,回望之余,唇瓣一彎,淺淺地微笑著。
就連這麼厲害的緣一,也沒能把鬼舞辻無慘干掉。
未凪在執行任務之前早有心理准備,只不過現在,一想到緣一的結局,便沒辦法接受。
可偏偏她無法改變歷史,至少,她不可以。
緣一注定會失敗。
她在心裡默默嘆氣,把思緒丟到一邊,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晚上是在多羅羅和百鬼丸的家過夜的,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緣一的鎹鴉便破窗而入,直接吵醒了還在夢中的人。
連帶著隔間的未凪也被吵醒了。
「緣一!緣一!快起來!」會說話的烏鴉毫不猶豫地在小屋子中展露自己的不凡,睡醒惺忪的多羅羅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你繼續睡。」
「這麼吵,睡不著的啦……」多羅羅這麼說著,打了個哈欠。
百鬼丸也清醒過來。
幾人專注地聽著緣一那只鎹鴉的話。
「找到了鬼王鬼舞辻無慘的蹤跡!繼國緣一!立即返回鬼殺隊本部!立即返回鬼殺隊本部!」
過了這麼久,終於有鬼舞辻無慘的消息了。
緣一二話不說,立即翻身起床,他掀開被褥,飛快地穿上一旁放好的衣服。
「審神者大人,我們也去嗎?」狐之助窩在未凪的耳邊,小聲地問道。
未凪點了點頭。
狐之助飛快地把審神者大人的衣服拿過來,等到緣一敲門的時候,未凪已經穿戴整齊了。
兩人與百鬼丸多羅羅道別,沒有說多余的話,直接跟著鎹鴉離開。
鎹鴉是認識未凪的,它知道未凪並不是鬼殺隊的人,卻也是見過未凪出刀的時候的。
例如在兩年前,與繼國兄弟一同去無名島做任務的時候,鎹鴉看得一清二楚,少女拔刀速度飛快,一刀便將困擾了其他鬼殺隊成員許久的惡鬼斬殺。
沒有多余的動作,像一道閃電一樣。
鎹鴉當時就將這件事報告給鬼殺隊的主公。
當時的鬼殺隊主公對鎹鴉露出微笑,告訴它,那位少女沒有問題。
為什麼呢?
緣一的鎹鴉想了許久,最後還是覺得,大概是因為緣一魅力太大了,他相信的人,主公大人也一同信任著。
之後,鎹鴉怎麼看,都覺得緣一和未凪像一對相處多年的夫妻,於是大嘴巴地把未經證實的八卦傳得到處都是。
它現在看到未凪,總有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心虛感。
不過現在不是心虛的時候!重要的任務來了!
鬼殺隊的其他人,找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蹤跡!
可惜的是,現任的主公只有6歲。6歲的孩子還沒長大,就要擔負鬼殺隊主公之名,要成為鬼殺隊劍士們的「父親」。即使是一只烏鴉,它也是會心疼人類的幼崽的。
小主公的壓力一定很大吧?
他會不會害怕自己能力不足,半夜偷偷的哭泣呢?
好奇又八卦的鎹鴉一路想東想西。
它思緒轉得很快,很快就把所有事情過了一遍,等到在路上時,也沒停下來,開始給緣一和未凪講相關的情報。
發現鬼舞辻無慘的是一個鬼殺隊劍士,那位劍士已經死了,不過那劍士的從屬鎹鴉卻逃了回來。鬼王鬼舞辻無慘根本不怕這些不堪一擊的劍士,之所以沒有把鬼殺隊連根拔起,是因為,鬼舞辻無慘根本找不到鬼殺隊本部的所在。
主公一家雖然命短,但是他們聰明。別說鬼殺隊的本部了,就連鍛刀村的所在之處,鬼舞辻無慘至今也沒能找到。
無慘沒有盡心盡力地去找,明明是從平安時代活到現在的老怪物,卻對那些阻礙他的鬼殺隊劍士們漫不經心。
畢竟兩方實力差距太大了。
活得稍微久一點,吃的人數多一點的鬼,便能輕而易舉地把普通的鬼殺隊的成員擊敗,變作自己的口糧。
就連鬼殺隊的柱,也會有受傷失敗的時候。
那樣的螻蟻,不過是無慘幾百年間調劑用的玩具而已。
他根本不屑於認真對待。
不過這一次,很明顯不一樣。
鬼殺隊是認真地在准備著討伐計劃,他們派鎹鴉在前線跟蹤,雖然有損失,卻終於把鬼王鬼舞辻無慘的活動範圍劃清楚。
鬼殺隊的劍士決定進行一次圍剿計劃。
這次計劃包含鬼殺隊的柱在內,所有人都會參加。各個地區的鬼暫時不給予理會,只要把鬼舞辻無慘殺掉,一切就會歸於正常。
這是鬼殺隊的劍士們,多年以來的願望。
為了這一個目標,他們等待了許久。就像煉獄一家一樣,世世代代獵鬼人,也殺惡鬼為己任。
像煉獄一家那樣的人不算少數,不過有些人未能傳承下來罷了。
至少在這一次,看到了終結的希望。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殺掉鬼舞辻無慘,那麼他們的子孫後代,也不需要這麼辛苦地活下去。
緣一和未凪趕路時,速度十分快。他們走的是官路,沒有能遮擋薙刀的樹木,可以說比較少,所以沒那麼礙事。
到了接近鬼殺隊本部的地點,未凪還在思考著自己該不該過去。
鎹鴉猜到了她的遲疑,在兩人的頭上轉了兩圈,嘎嘎地叫道:「未凪,一起去!」
未凪心裡有了成算。
就算她十幾年前,和當時的鬼殺隊主公說過,不要在任何記錄上留下她的名字,結果還是以口頭傳遞的方式留了下來。
現任的主公大概率知道未凪是誰。
當初的主公雖然沒猜到未凪的身份,卻注意到她並不是普通人。她身上有著鬼殺隊才會擁有的日輪刀,而鬼殺隊的日輪刀是有記錄的,就算少了一把也會知道。
在記錄中,不是沒有缺失的日輪刀,但是像未凪那樣的顏色和模樣,卻是沒有的。
主公記得每一個加入鬼殺隊,卻死在惡鬼手下的劍士的名字,甚至記得他們的刀是什麼樣的。
雖說不能記錄,但是他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後代。後代記在心中,輪到現任主公時,他判斷出未凪是可以信任的人。
當初……給予鬼殺隊幫助,減少鬼殺隊死亡率,卻不求回報的少女。
把緣一帶到鬼殺隊來的人。
既然鎹鴉這麼說了,未凪只能跟著一起去。她模樣陌生,不過還是有幾個見過她的人。畢竟她經常和緣一組隊一起做任務,兩人偶爾會碰見鬼殺隊的其他成員。
因為經常看到,所以才會有愈演愈烈的謠言。
直到現在為止,見到緣一身邊的女孩子,不少人下意識地發出感嘆。
「那就是緣一先生的妻子嗎……」
「嗯?我怎麼聽說她是緣一先生的弟子?」
「開玩笑的吧,這個時代還有人能學會緣一先生的呼吸法嗎?」
「那肯定能找到的啊,你不知道不代表沒有嘛。」
竊竊私語慢慢的響起,緣一與未凪臉色不變,倒是人群之中,鑽出一個發型如同貓頭鷹一樣的男人來。
「好久不見,緣一!」熱情又爽朗的煉獄慎一郎首先與緣一打招呼,而後注意到他身邊的少女。
只需要一眼,記憶力很好的煉獄慎一郎先生,就將少女的模樣和記憶裡的那個人聯合起來。
他驚訝地瞪圓眼睛。
「這不是未凪嗎?!」他震驚地喊出聲,「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這樣年輕啊!」
煉獄先生似乎不覺得未凪不老是件值得震驚的事情,他粗神經地笑著和過往的友人打招呼,毫不在意地捅出自己在多年前曾見過未凪的事。
未凪沉默了一下,旁邊年過三十的煉獄先生期待地看著她。
她沒辦法,只能吐出一口氣,不冷不熱地回話。
「好久不見,煉獄先生。」
第132章
煉獄先生與未凪寒暄過後, 像普通拉家常一樣,開始問起了未凪這些年的下落。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只是沒有話題, 便開始創造話題罷了。未凪隨便挑了些內容回答, 煉獄先生便心滿意足了。
除了煉獄先生以外, 在場的還有一個未凪認識的人。
——緣一的哥哥繼國岩勝。
出乎未凪意料, 她以為這次圍剿與繼國岩勝無關,畢竟在大正時期, 繼國岩勝就已經是鬼舞辻無慘麾下最強的十二鬼月之一的上弦之一。
那樣的人……竟然也參與了對鬼舞辻無慘的討伐嗎?
未凪不著痕跡地皺起眉。
和熱情的煉獄慎一郎先生不一樣,繼國岩勝只是分別看了未凪和緣一一眼, 頷首之後沒有擠開人群走過來。他高冷的姿態冷卻了不少想要過來套近乎的人的心思。
緣一是個不怎麼會說話的類型, 雖然大家尊敬緣一先生,卻時常不知道怎麼與厲害的緣一先生相處。畢竟他們在以前,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對方有什麼生活軌跡,以前遇到過什麼事?這類的完全不知道, 也根本沒有人想去問緣一先生。
畢竟在鬼殺隊裡,擁有凄慘過往的人比比皆是。要是聊天一不小心踩了對方的雷,那就尷尬了。
沒有人想這麼去試探緣一先生的底線。
緣一先生不僅不愛說話,連答話也相當的簡略。鬼殺隊這麼多的劍士, 大概只有主公、煉獄先生, 以及緣一先生的哥哥繼國岩勝先生, 才會在他身邊保持平靜吧。
面對超過自身實力太多的天才, 一般人根本沒有勇氣站在天才身邊。
就怕被有心人拿去對比, 對許多人來說, 實在過於可怕了。
就算緣一先生十分厲害也一樣!總而言之,最好就是除了任務以外,不要有什麼額外的交集啦!之前聽說有隊友遇到緣一先生和未凪小姐,回來之後,那個隊友沉默著露出哀泣的表情,痛不欲生。
太可怕了!
煉獄先生與未凪是舊識,連對鬼殺隊有再造之恩的緣一先生也認識她。之前懷疑未凪身份的人放下蠢蠢欲動的的八卦之心,等待主公的到來。
別的還不重要,還是先著眼現在,看看應該怎麼解決鬼舞辻無慘比較好。
之前已經說過了,現任的主公只有6歲。
年幼的主公還不到普通成年人的腰高,他個子小,長相女氣。那孩子從房子裡走出來,從外表倒是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緊張。
不過未凪和緣一都有通透世界,兩人都看到了年幼主公急速跳動的心髒。
主公很緊張,那孩子強忍著心髒快速跳動的不適,腦中的思緒飛快地運轉。
前任主公——也就是現任主公的父親在死去之前,就已經把鬼殺隊打理得井井有條,現任主公遇到的是之前考慮過,卻從來沒有實踐過的難題。
從記事開始,主公一家的男丁,便開始學習怎麼引導鬼殺隊的成員,讓他們各司其職。
其中包括,如果被鬼知道了鬼殺隊的本部應該怎麼辦,如何才能選到一個合適隱蔽的地方?或者遇到鬼舞辻無慘應該怎麼調動鬼殺隊的戰力,而那些柱應該要做些什麼。
除此之外,還要學習經商之道。
鬼殺隊主公的運作,是需要錢的。
錢才哪裡來呢?是被救了的富商的慷慨投資,是每一任主公的悉心打理。幸運的是,遭受到詛咒的只有他們這一族的人,而他們這一族的人世代娶的是神官一族的女性結為夫妻。
也就是說,現任主公的母親尚且存於人世。
小主公現在要頭疼的,是應該怎麼圍剿鬼舞辻無慘,抓住這次機會,一舉成功。
在場的人不多,有柱,還有甲級成員,以及一個編外人員未凪小姐。
未凪小姐的作用暫且不說,畢竟她現在還不算是鬼殺隊的成員,若是想要把她這柄利刃用到合適的地方去,必須先清楚她的實力。
小主公雖然小,卻也不能用肉眼判斷未凪小姐的實力。
需要留到後面再說。
——而現在。
因為鬼舞辻無慘的活動蹤跡範圍過大,需要有計劃的尋找或者逼迫他到指定的地點進行包圍。
最好能讓他和鬼殺隊的最高戰力緣一先生對上。
小主公把在場的人分組,人數分得差不多,然後由甲級隊友,或者柱們帶隊,在範圍內巡邏圍堵。
至於鬼殺隊有史以來最強的緣一先生,以及緣一先生的同伴未凪小姐,小主公另有打算。
其他人得到了分配下來的任務之後,陸續的離開。
不少人的視線落在留下來的未凪身上,以繼國岩勝最盛。
他的視線十分明顯,根本不屑於掩飾。未凪正坐在小主公的面前,不為所動。她的儀態十分完美,坐下時是什麼樣的,現在便是什麼樣,沒有一分一毫的晃動。
留下來的只有緣一和未凪兩個人。
小主公先是把視線投向未凪小姐。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女性——這位祖父口中所說的,擁有超越時代的才能的女性。
雖然祖父沒有見過她揮刀,卻也是知道的,那樣的人一定很厲害。沒有握刀才能的鬼殺隊主公卻擁有別的獨特的能力,他能感受到未凪小姐身上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氣息,那是屬於強者的氣場。
當初,小主公的祖父曾經就未凪小姐的事情詢問過煉獄慎一郎。
『你覺得未凪小姐的實力如何?』
一直爽朗開明的煉獄慎一郎意外的沉默了一陣,接著回答道。
『已近神之領域。』
雖然沒有見識到未凪小姐真正的揮刀,但是煉獄慎一郎是個十分敏銳的劍士。在真正的天才出現以前,煉獄慎一郎,也是被大眾認為的天才之一。
他本人不那麼認為,但是卻沒有辦法否認。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是非常大的。
天才與天才之間的差距,更加的大。
大到難以想像。
而作為無法跨越的鴻溝,現在就端坐在小主公的面前。
人明明減少了,任務也好好的分發了下去,但是小主公還是感到緊張。他面上沒有別的表情,認真而又柔和地開始詢問關於未凪的事情。
「未凪小姐,請問您這次能否幫忙?」小主公問道。
他的用詞幾乎可以說是懇請,態度也相當誠懇。提出這個無禮的要求時,小主公也知道自己的舉動不合時宜,他跪坐著,伏在地上,作出誠意十足的請求。
這個姿勢,未凪見過好幾次。
全都是在那些對不起她的刀劍付喪神身上見到的。
啊,還有那些擅自把不屬於自己的罪名,攬到他們身上的,屬於未凪一個人的刀劍付喪神。
她本丸裡那群可愛的少年們。
未凪見到這個姿勢,除了懷念以外,竟然沒有惶恐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已經下定決心,所以沒辦法拒絕吧。
「……我盡量,」未凪抿了抿唇,回答道,「但是……因為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我不一定能幫上忙。」
她說的是實話。
時之政府的剿滅命令並沒有下來,她本不應該擅自行動的。但是人類是感性的,有了羈絆的未凪,說白了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就算成長,她今年也滿打滿算,只有18歲。
離成年還有一些距離。
還年輕的未凪自然會被情緒影響,做一些含糊的保證。她本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也不該給他們希望的,但是忍不住。
萬一呢。
萬一……她可以這麼做呢?
是否能改變其他人的命運呢?
未凪忍不住期盼著。
小主公松了口氣,露出感謝的笑容。
「沒關系,您才是,請原諒我的任性。」
「……不用謝。」未凪回答道。
之後的事,是小主公對緣一說的。
緣一作為最高戰力,當然不能一直什麼都不做。他本人的存在,對鬼舞辻無慘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沒有直面繼國緣一的可怕之處,所以鬼舞辻無慘直到現在,也是不知情的。
不知情的鬼王自然會遭受到現實的毒打。
小主公對緣一的實力有信心的。
但是他們對鬼舞辻無慘的實力,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之前與鬼王接觸過的鬼殺隊的成員,只不過是一個照面,便被鬼舞辻無慘殺死。鎹鴉急忙地把消息送回來,巨大的差距令小主公心生恐懼。
這麼厲害的鬼王,真的能贏嗎?
一招就把劍士們分屍……那可是已經學會了呼吸法的劍士,實力更上一層樓的人啊?
然而,再恐懼,再害怕,也是需要面對現實的。
小主公明白,他把希望壓在緣一先生身上,希望這位舉世無雙的劍士天才,能在這個時候一舉殺掉鬼舞辻無慘。
鬼王鬼舞辻無慘,已經逍遙作惡太久,是時候結束這漫長的生涯了。
「領命。」緣一頷首,接受了小主公分布的任務。
小主公的任務對緣一來說並不難,與其他到處搜查的人比起來,緣一的任務可以說得上是簡單。畢竟其他人能在固定的地方捕捉鬼舞辻無慘,而緣一只需要在得到消息之後,趕過去,然後追著鬼舞辻無慘殺。
緣一最需要做的,是把握住其他鬼殺隊成員用生命爭取下來的時間,趕到鬼王出沒的地點去。
簡單的說,如果緣一速度快的話,那麼死的人可能會更少一些。
小主公現在的計劃,用未凪的話來說,便是用生命堆砌的圍剿。
但是,只憑著緣一一個人,是沒辦法快速地捕捉到鬼舞辻無慘的身影的。
而其他人在鬼舞辻無慘的手下,卻活不過太長的時間。
為了不讓其他人死得太過凄慘,緣一需要用盡自己的全力速度,根據鎹鴉傳過來的鬼舞辻無慘的地點追上去。
在這之前,全靠鬼殺隊的其他同伴支撐著。
這是一個殘酷又沉重的任務。
若是失敗了,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從小主公的房間走出來後,緣一握緊了腰間的刀劍,陷入沉默之中。狐之助用自己的尾巴去安慰他,掃了掃緣一的臉。
「緣一會覺得緊張嗎?」狐之助問道。
緣一搖了搖頭。
他不會緊張的,只是覺得,這樣的重擔,若是無法完成的話……
「……」未凪這個時候說不出安慰的話。
和一知半解的狐之助不同,未凪是知道許多,現在的人根本不知道的未來的細節的。她知道緣一注定會失敗,鬼舞辻無慘會從他手裡逃跑。
知道繼國岩勝會叛逃,舍棄鬼殺隊之名,變成食人的惡鬼。
這些未凪都是知道的。
但是繼國岩勝,變成鬼的契機是什麼呢?
未凪想了許久,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她總不能現在就去問繼國岩勝吧……一來她根本不知道繼國岩勝住在哪裡,二來兩人並不熟,可以說只是見過幾面的關系而已。
未凪思考了一陣,決定隨機應變。她不知道繼國岩勝成為鬼的時間,現在也沒辦法阻止,只能先跟著緣一,看看他和鬼舞辻無慘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把真相弄清楚,至少知道,緣一為什麼會失敗。
緣一是未凪見過的僅次於她的強者,連這樣跨時代的天才都沒辦法成功,那麼大正時期的那些人呢?
越是細想,頭越疼。
而且,未凪還沒有見過鬼舞辻無慘的真面目,若是這次能見到,倒是可以在回去大正時期的時候,把鬼舞辻無慘的畫像,畫給鬼殺隊的大家看。
就當做……她的禮物吧。
屬於未凪特有的手信!
她這麼安慰自己。
情緒穩定之後,未凪終於有心情去安慰擔負巨大壓力的緣一。
她也不說什麼「你不行還有我」之類的話。
若是給一個虛無縹緲的約定,到時候不能完成怎麼辦呢?
緣一會生氣的吧?
肯定會生氣的。
從鬼殺隊本部出來,已經月上中天了。為了這次作戰,所有人都在努力著。小主公安排人讓眾多劍士們休息,但是還是有不少的房間亮著燈。
鬼殺隊中被鬼舞辻無慘殺掉家人的劍士,其實不在少數。
普通人是不願意加入鬼殺隊的,畢竟當獵鬼人隨時會喪命,而且一般人也沒有門路能加入。那麼就只剩下那些家裡人或者戀人被鬼殺掉,從而產生怨恨情緒的劍士們。
他們依靠著一腔憤怒堅持至今,就為了等待罪魁禍首死亡的一天。
不管到底有沒有成功,也算是,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計劃在第二天就開始了。
有柱想要派人留下來保護主公大人,但是小主公卻拒絕了這個提議。
「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是請讓劍士們在正確的場合發揮自身的作用吧。」
小主公溫柔地說道。
鬼殺隊的本部暫時還沒暴露,小主公還算安全。小孩子的身體不適合去前線,而且主公的家族,不管是誰,都沒有揮劍的才能,孱弱的身體若是去到了戰場上,只能給人添麻煩。
小主公不想做拖後腿的主公。
有鎹鴉會把情報及時送過來,小主公只能在本部待著。情報是有時滯性的,人類暫時沒有任何能同步戰場的能力,只能靠小隊的隊長隨機應變,以及小主公的大概命令。
所有鬼殺隊的成員都出發了,緣一也一同跟著走。未凪慢了一步,她還有一些話,想要跟小主公說。
「主公大人,」未凪站在鬼殺隊本部的門口,頭頂上是燦爛開放的紫藤花,「能否請您……不要將我的事傳下去呢?」
小主公一愣。
「口頭也不可以。」
「我知道了,」小主公認真地回答,「我答應你。」
小孩子真的,太可愛了。
而主公一家的小孩子更是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在接受不公的命運之余,還溫柔體貼其他人。
那樣的主公,說實話真的挺可愛的。
可惜的是,未凪的一切資料,都沒辦法留在戰國時期,就算口頭傳下去也不行,「未凪」這個名字,不可以從戰國時期,一直傳到大正去。
這是不行的。
和小主公說完以後,未凪追上了緣一的步伐。緣一注意到他跟上來,緊繃的臉有了些許松懈。
他還以為未凪不會一起來。
未凪去哪裡都會帶上薙刀岩融,這一次也不例外。她握著岩融,緣一下意識地想幫她拿過來,這次卻遭到了未凪的拒絕。
「我自己拿就好。」
緣一伸出的手一頓,又縮了回去。
現在是白天,所有人都要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抵達主公大人分布的地點。緣一的任務地點是在距離這些位置都很近的點上,只要有一個隊的人遇到鬼舞辻無慘,鎹鴉便會拼命送來消息,等待緣一的到來。
天慢慢的黑了,到了惡鬼出沒的時間。周圍的一切十分安靜,安靜到只能聽到心跳的聲音。緣一呼出一口氣,等待著鎹鴉即將送來的情報。
一雙手握上了緣一拿著刀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別緊張,」黑發的少女終於開始安慰緣一,她斂下鴉羽般漆黑的眼睫,「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影響揮刀的速度。」
緣一握緊手裡的日輪刀。
「嗯。」
第133章
雖說是大範圍的圍剿,然後讓最高戰力的緣一待命, 但是鬼舞辻無慘卻比想像中的要難抓得多。
他很快意識到鬼殺隊的劍士們舉動的意義。
不過是仗著實力有所增長, 所以才敢以死一搏而已。
鬼殺隊的劍士使出了以前沒見過的呼吸法,一開始鬼舞辻無慘還有些好奇, 然而很快便把好奇心丟掉, 因為這些人……根本就沒有研究的資格。
無慘只是一個鞭子甩過去, 就能把他們分成兩半。
鬼舞辻無慘身邊帶有一名女鬼, 這名女鬼的能力擁有亂人心智的作用, 鬼舞辻無慘在對方的掩護之下,避開了鬼殺隊劍士們的耳目, 在包圍圈內四處亂跑。
之前說好的計劃被打亂了。
最緊張的是小主公,他一接手,便是最困難的時候,聽到前方傳來的消息,冷汗從額頭上滑落。
「冷靜下來, 不要緊張。」他的母親就跪坐在他旁邊, 輕柔地安慰他。
「……是。」
小主公低聲應答。
被分散的隊伍重新整合,讓隱在後方統計死亡者的名單, 生還者若是還能繼續戰鬥,就整合到別的小隊上去。小主公這次放棄讓緣一原地等待, 他必須從鬼舞辻無慘失蹤的地點一直往前追。
希望……希望多少能減少人員傷亡。
前線的情報也發了一份到緣一手裡。
鬼舞辻無慘的蹤跡找不到了,但是偶爾傳來的情報, 可以得知他正在反向狩獵鬼殺隊的成員。隱在記錄著, 鎹鴉也在記錄著, 甚至還得到了一個情報。
有不少柱在與鬼舞辻無慘戰鬥的過程中,臉上、或者身體的某些部分,出現了像繼國兄弟臉上相似的斑紋。
比較奇怪的是,年紀偏大的柱,即使沒有死在無慘手裡,也耗盡了全身的力量身亡。
前線的資料在整合著,當天晚上,就有醫療方面的人員得出了大概的結論。
緣一也在旁聽。
大致上說的是,柱們臉上浮現的斑紋,其實是一種力量的體現,屬於透支生命的一種。不管是戰鬥中死去的,或者是戰後死去的人,檢查報告中的身體活性都比正常情況要差得多。
簡單的說,這是用生命換來的實力提升。
斑紋的爆發猝不及防,未凪作為「藥師」,也前去幫忙解析。隱收集好死去的斑紋柱們的屍身,鬼殺隊的醫生連夜研究,在幾天後得出了結論。
——覺醒了斑紋的人,不管自願與否,只能活到25歲。
但是,這並不是沒有特例的。
緣一的天生斑紋者,醫生們檢查過緣一的身體活性,發現他的身體沒有衰敗的跡像,突破點在緣一身上。
雖然知道緣一是希望,但是醫生們在確定之前,根本不敢把這虛無縹緲的事情當成希望說出去。至於要不要避免斑紋覺醒然後從前線退出來,就交由他們自己本人決定。
圍剿鬼舞辻無慘的行動維持了將近一周的時間。
這段時間中,有不少鬼殺隊的成員死去。
開啟斑紋者活不過25歲的消息在鬼殺隊流傳起來,緣一的情緒也肉眼可見的低落。他就和之前的未凪一樣,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不教呼吸法,那麼他們很有可能不會開啟斑紋,但是這樣一來,不少鬼殺隊劍士的實力會下降,甚至死得更早,也不會有這一次的圍剿活動。
這是無解的。
不管緣一是怎麼想,其他人又是怎麼想,總之,關於「圍剿」一戰還在繼續。沒有人願意退出,所有人都咬著牙追蹤鬼舞辻無慘的蹤跡。
就連柱也剩下幾個人了。
未凪現在是兩頭跑,一邊幫忙制作活性藥,一邊幫忙尋找鬼舞辻無慘的蹤跡。
她雖然沒見過無慘,但是好歹把他的氣味記錄了下來。只要範圍不太遠,她就能聞到鬼舞辻無慘的味道,或者在他停留的地方,推測出無慘接下來去了哪裡。
有時候趕上了,提前通知那邊待命的小隊,然後讓緣一拼命的趕上去。
緣一追上鬼舞辻無慘的前一天,鬼殺隊再次統計了存活人數,緣一看了一眼,愣住了。
上面沒有他哥哥繼國岩勝的名字。
青年細長的手指劃過名單,抿唇不說話。
未凪把名單拿過來,問隱:「繼國岩勝的名字呢?」
旁邊解釋的隱慌張地說道:「繼國大人他失蹤了……」
沒有找到屍體,但是也聯系不上人。不少人都覺得他戰死了,連隱也這麼認為。鬼殺隊失蹤名單不少,最近發現有別的鬼在戰後偷偷地撿屍體。但是被鬼舞辻無慘發現之後,鬼和人都被殺了。
因著之前發生過這樣的事,說不定還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畢竟現在戰亂時期,一些屍體還會被路過不怕死的人摸走身上錢財。
失蹤總比死亡好,緣一收斂思緒,點點頭。
「我知道了。」
他的反應太過平淡,隱詫異過後松了口氣。
「對了,未凪大人的薙刀。」隱把保管好的刀還給未凪。
「謝謝。」
帶著薙刀不方便工作,但是一直放著也不是事。未凪只能讓隱幫忙拿著,每隔一段時間還給她。不少人認為薙刀是未凪的武器,萬萬沒想到女孩子還會用這麼長的武器。
不愧是緣一先生的朋友!
晚上又是一場硬戰,只有白天才能讓人放心下來。未凪隨便找了個地方休息,她好幾天沒有合眼,狐之助非常擔心她。
小狐狸還害怕審神者大人睡不著,特意把蓬松的尾巴當作眼罩,替審神者大人遮擋外面過剩的陽光。
臨近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未凪才醒來。這個時間點還有太陽,她旁邊七零八落地睡著不少人。有些人早就醒了,輕手輕腳地拿著羽織離開。
緣一還在睡,他靠著牆休息,日輪刀抱在懷裡。
狐之助察覺到審神者大人的視線,小聲地說道:「緣一剛睡著不久。」
「嗯。」
第134章
未凪沒吵醒他。
她和其他醫生一起做的特效藥,礙於道具的限制和學識不足,進展不算順利,但是好歹也有一些作用。未凪讓人把藥分發下去,讓提前吃下。
不要等到斑紋開啟時才服用,那個時候必定是戰鬥的狀態,根本沒辦法把時間空出來吃藥。
其他人或許還會猶豫一下,不過炎柱煉獄慎一郎先生倒是毫不猶豫地吃下。
他年紀比其他人要大,按道理說,只要開啟過一次斑紋,就會死去。
不過,煉獄先生暫時還沒遇到鬼舞辻無慘,他的斑紋未能開啟,自然活了下來。
這個藥未凪試過的,她身體結構可以模仿也可以改變,確定藥物有用之後才決定投入使用。
但是,也不過只能推遲死亡時間而已……真的能消除斑紋的副作用,還得去大正時期,與蝴蝶小姐好好討論一番。
這個年代畢竟沒有太過出色的醫生,未凪明白的。光靠她一個人,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她從蝴蝶忍那裡學來的知識,大多數是與紫藤花相關,沒看過的內容,她沒辦法學會的。
事情快結束了,一旦入夜便是另一個世界。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活到最後一刻,沒有人恐慌,反而更加的平靜。他們吃過隱統一送過來的飯團當晚飯,又開始之前分布好的工作。
未凪總算不用兩頭跑了,她跟著緣一行動,在一個小時之後,聞到了屬於鬼舞辻無慘的味道。
經過一周時間的躲藏尋找,終於接近罪魁禍首。
未凪比所有人都更緊張。
她的緊張並不是對實力上忐忑的緊張,而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到什麼程度才能停手的緊張。她見證了歷史,要眼睜睜的看著緣一失敗,要看著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一炬,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放過罪魁禍首。
……她做得到嗎?
是不是不跟過去比較好?
狐之助扒拉在審神者大人的身上,她和緣一速度極快地拋下了後面跟著的人,連狐之助也差點沒抓住。小狐狸爪子一彎,堪堪地勾住審神者大人的衣領。
差點掉下去了!
周圍的樹在身邊快速掠過,高長的薙刀碰到了上面的樹枝,殘枝落葉簌簌地落下。後面追上來的人,跟著新掉下來的落葉一直往前追,要過來還需要一些時間。
而最前方的兩人,已經遇到了鬼舞辻無慘了。
——鬼舞辻無慘。
未凪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和服,頭發比現在的人要短得多,到脖頸的位置,黑色的頭發像蛇一樣彎曲。他有一雙特殊的眼睛,紅色的瞳眸是豎瞳,望向追上來的兩個人時,還游刃有余地笑出聲。
「哦?又是會呼吸法的劍士嗎?」
鬼舞辻無慘的語氣漫不經心,根本沒把兩人看在眼裡。要說的話,那位少女手裡拿著的長薙刀,倒是讓他有些興趣。
這個年代的劍士沒什麼新意,除了用劍還有一些用槍的,用薙刀的沒見過,尤其是用這麼長的薙刀。
「鬼舞辻無慘。」緣一的表情有了變化。
未凪還是第一次見到緣一這樣嚴肅的樣子。
平常時候,緣一的表情都是放空的,他呆起來的時候也很可愛,偶爾還會像牛皮糖一樣撒嬌。就算是斬殺惡鬼,緣一依舊是那副平平淡淡地表情,完全不會像現在這樣……
——這樣嚴肅,認真,如臨大敵。
緣一率先把刀抽了出來,而對面的鬼舞辻無慘,還在說著嘲諷的話。
無慘與大正時期的東躲西藏不一樣,他似乎沒有特意避開鬼殺隊的劍士們,而是隨心所欲地出發。因著沒有人能抵擋下他的攻擊,所以他現在對自己的實力相當自信。
未凪看了一眼鬼舞辻無慘旁邊的女性鬼。
那位女性鬼溫婉地站在鬼舞辻無慘的身邊,她面無表情地看向鬼舞辻無慘,眼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憎恨。
戰場暫時屬於鬼舞辻無慘和緣一,無論是未凪還是那位女性鬼,都沒有貿貿然地插手。
錯估緣一的實力是鬼舞辻無慘作出的最失敗的一次判斷,扎著高馬尾,額角上有斑紋的青年劍士開始攻擊,黑刀像燃燒起來一般,刀身變得赤紅。
鬼舞辻無慘本人沒有經過任何武鬥訓練,依靠是的作為鬼的特殊能力。鬼舞辻無慘對身體的控制要比普通的鬼強得對,用通透世界去看,能看到他體內的5個大腦,和7個心髒。
7個心髒一直在供血,血液的流動速度與速度有關,鬼舞辻無慘的速度非常的快,眨眼之間,從他背後長出來的肉鞭子猛地探出來,朝緣一攻了過去。
緣一把他的攻擊全都避開了。
心髒提供血液流速,讓鬼舞辻無慘速度變快,這一點未凪是知道理由的,但是5個大腦……
她思考了一番,沒想出這五個大腦的用處。
鬼舞辻無慘在戰鬥時,動用的是他真正腦袋中的大腦。剩余的4個似乎是在處理別的事情,活動的痕跡並不明顯。
未凪稍微推測了一下,大概知道鬼舞辻無慘其他大腦是用來做什麼的。
是用來監控那些擁有他的血液的鬼的所作所為的吧。
有了這一層牽制,鬼舞辻無慘麾下的鬼才會乖乖地聽話。明顯憎恨著鬼舞辻無慘的,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女鬼,恐怕也是因為著監視和牽制,才配合的吧?
鬼舞辻無慘的攻擊沒有用,緣一避開他的攻擊之後,使出日之呼吸的型,毫不留情地砍下一刀,直接正中鬼舞辻無慘的本體。
被砍中之後,鬼舞辻無慘還不當回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身體無法再生——或者說再生速度極慢的時候,鬼舞辻無慘這才又驚又恐。
他狼狽地跌倒在地上,斷了一只手,被攔腰砍斷,斷面的地方像被火灼燒一樣的疼。
「!!」鬼舞辻無慘瞪大眼睛,憤怒和恐懼在身體裡極力的燃燒著。
鬼舞辻無慘從平安時代一直活到現在,從來沒有感受過被壓制的恐懼。他作為鬼的年齡,已經超過人類時上百倍了。
在變成鬼,無法照到陽光,需要吃人維生之前,鬼舞辻無慘是一個病弱的青年。那時候的鬼舞辻無慘,每天都接近死亡之時,每天都在恐懼著,恐懼著即將來臨的滅亡。
那時候的心情,和現在是一樣的嗎?
鬼舞辻無慘癱在地上,驚恐不安地看著眼前的劍士。
黑發,額角上的斑紋,雙耳上掛著的日輪花紙耳飾。
這就是把他逼入絕境的男人。
「緣一。」在不遠處看著,拿著薙刀的少女上前,她肩膀上躺著一只小狐狸,少女喊出青年劍士的名字。
他們簡短地說著鬼舞辻無慘聽不懂的話。
「新的型?」
「剛領悟的。」
少女點了點頭,不再問話。兩人的視線落在地上的鬼舞辻無慘身上,至於無慘帶來的那個女性鬼,正期待又興奮地看著他們。
兩人暫時沒去理睬她。
緣一的刀還充滿著灼熱的氣息,他暫時沒把鬼舞辻無慘干掉,而是問了他一個想問許久的問題。
「你究竟把生命當成什麼?」
鬼舞辻無慘沒有回答,他不自覺地往後挪動一步,動用他對鬼的控制,開始對那邊站著看的女鬼怒吼。
「你在做什麼啊珠世!」
被稱為「珠世」的女鬼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尖銳的指甲劃破了手臂上的皮膚。
血液滲了出來。
「不、不要——!!」珠世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屬於鬼的奇妙香氣湧過來的瞬間,未凪毫不猶豫地關閉了嗅覺。
前線的鎹鴉之前有報告過,鬼舞辻無慘身邊的女鬼,也就是珠世,懂得使用幻覺控制型的血鬼術,她的能力讓鬼殺隊的圍剿花費了更多、更長的時間。
原來如此……鬼舞辻無慘是這樣逃掉的嗎?
未凪沒多想,著急的時候,想再多也沒有,她在幻覺包圍中抽出了刀。
黑紅色的刀在黑暗中不算明顯,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只有在月亮浮現的時候,刀身才會閃爍著漂亮的紅色。
鬼舞辻無慘強制控制珠世體內的無慘細胞作最後一擊,讓珠世使出血鬼術之後,動用了最後的保命手段。他把全身分散成零散的小塊,上千塊細小的肉塊像突然彈出一樣衝向四面八方。
兩道火焰從黑暗中燃起,灼熱的火焰像起舞一樣,在珠世的眼中化作一道道看不清的痕跡。
珠世手上的傷早就痊愈了,她抓住自己的手,緊張得幾乎要將自己的手指掰斷。
能成功嗎?
鬼舞辻無慘……會在這裡死去嗎?
黑夜中的火明亮灼熱,跳躍著的紅擊中鬼舞辻無慘的肉塊,灼燒過後只有黑色細碎的灰留下。那迅速又精准的斬擊劃破黑夜,如舞蹈一樣的身姿深深地印入珠世的瞳眸中。
真美啊。
火仿佛燒到了少女的羽織上。
飛速的旋轉當中,那人的表情完全無法捕捉。絢爛而美麗的身影收割著逃逸的鬼王肉塊,像一只飛舞的蝴蝶。
翩然起飛的蝴蝶卻無法控制的,變得比之前更透明。
「啊……」珠世揪心地叫出聲。
飛舞的蝴蝶手中的刀脫落,漂亮的日輪刀摔在地上,發出「哐當」地響聲。它是一個不好的信號,驚醒了在場的一人一鬼。
刀的主人消失了,自少女出刀時就站在一邊觀看的小狐狸,還有放在一旁的薙刀,也一同消失了。
就好像,之前的雙人火舞,像一場遙不可及的夢一樣。
獨舞的青年劍士頓了一下,緊接著繼續揮出刀,珠世清楚明白的看到,從那個沒什麼表情的青年那雙顏色深得幾乎發黑的眼眸之中,緩緩落下的淚。
「嗒。」
墜入塵土之後,消失無影。
第135章
未凪消失了。
狐之助也不見了。
放在一邊的薙刀……也失去了蹤影。
鬼舞辻無慘分離的肉塊沒有全部砍完, 留下的肉眼無法見到的部分分散逃離出去, 揮刀的範圍滿辦法把分割甚遠的肉塊砍掉。
留下的女鬼珠世哭著咒罵鬼舞辻無慘,緣一把她放走了。
追趕過來的炎柱煉獄慎一郎先生和其他人看到他放走了珠世,還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他的哥哥——繼國岩勝,背叛了鬼殺隊,變成了鬼。
哥哥背叛了,任務沒有好好執行。他被鬼舞辻無慘逃了,說著在離開之前會提前告訴他的少女,也在戰場上失蹤。
自從鬼舞辻無慘那次圍剿過後,緣一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活下來的柱們憤怒地讓緣一切腹謝罪, 花費了如此巨大的心思, 那麼多的人陪葬, 結果卻沒辦法殺掉鬼舞辻無慘。
再加上他放走了鬼舞辻無慘身邊的女鬼,以及舉薦的雙胞兄弟繼國岩勝的背叛,讓所有人都無法繼續信任他。
繼國緣一的神話在此時崩塌。
煉獄慎一郎卻是看著緣一長大的, 他沒能找到可以安慰緣一的未凪, 只能自己上手,把其他憤怒的人安撫下來。
至於緣一的過錯, 就交給主公來判斷吧。
煉獄慎一郎還有話想對繼國緣一說。
紙門被關上, 空蕩蕩的房間只有跪坐著的緣一,以及在他面前坐下的煉獄慎一郎。
「……未凪呢?」炎柱先生緩緩地開口,犀利地詢問另一位參與者的下落。
或許其他人並不清楚, 但是煉獄慎一郎是知道的。未凪的實力在緣一之上, 如果說緣一可能差一點無法消滅鬼舞辻無慘, 但是那位少女……那位真正的天選之子,是不可能會讓鬼舞辻無慘逃脫。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說是戰死,那是不可能的,不說原地沒有未凪的屍體,鬼舞辻無慘也不會強到不傷繼國緣一一分一毫地讓未凪死去。
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呢……緣一也無法用語言說出來,他只記得自己在回頭的瞬間,見到揮刀的少女身體變得透明。
她在瞬息間只來得及看了緣一一眼,嘴唇張合,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只來得及在那瞬間松開手,任由日輪刀掉落。
她把她的日輪刀留了下來。
然後消失了。
理智上,緣一是知道她或許因為什麼緣故,所以回去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但是——
未凪是個騙子。
說好了在離開之前,會提前說的。
說好不會一聲不吭就失蹤的。
都是騙人的。
緣一沉默不說話,煉獄慎一郎也沒辦法強制他開口,只能嘆氣。
「是嗎……我知道了。」
上了年紀的炎柱先生跳過這個話題,開始說起別的內容。
「關於你的……會交由主公和其他柱討論決定,」煉獄慎一郎沉沉地說道,「會議會在明天開始……」
雖然說緣一胞兄的過錯不應該帶到緣一身上,但是繼國岩勝,的確是由繼國緣一舉薦帶回來的劍士。任由誰都想不到,那位正直到幾乎死板的武士,竟然會比地痞流氓都不如,反叛鬼殺隊,成為鬼舞辻無慘的麾下。
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便更加的可怕。
鍛刀村的位置、鬼殺隊本部的位置……柱以上級別能知道的據點全都需要更換一遍。
緣一已經不適合留在鬼殺隊了,主公大人和炎柱先生兩人在會議上力保,最終得出的結果是,讓繼國緣一交還日輪刀,逐出鬼殺隊。
「那麼,繼國緣一……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緣一默認了處罰方式。
未凪的那把日輪刀並不屬於鬼殺隊,小主公准許他帶著離開。
繼國緣一又恢復了孤身一人的狀態。
他不知道要去往哪裡,只能一路向前走,向前走著,回到居住了兩年的小屋。
屋子裡到處都有那個人的痕跡。
玄關上放著的室內軟鞋,桌子上擺著的維持綻放狀態的鮮花。他走了過去,手指剛碰到鮮花的花瓣,它便像被吸收了生命力一樣,在瞬息間枯萎。
干枯的花垂下腦袋,支撐不住的干枝落下枯黃的落葉。緣一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動作頗大,刮起一陣微風。
微風帶起了桌子上的灰塵。
緣一突然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未凪的刀別在他的腰上,不方便工作,他把刀取了下來,想了想,又掛回去。
如果連刀也一同消失了怎麼辦?
這麼得患得失的青年帶著不方便的長刀做事,他去後廚取木桶,帶著空空的木桶和要洗干淨的抹布一同來到河邊,仔細地清洗干淨之後,裝滿了水帶回去。
他認真地擦拭著小屋子每間屋子,每個角落中留下的灰塵和蜘蛛網。
干淨的水換了一次又一次,他從回來至今,一直做到深夜,直到小屋子徹底清理干淨為止。
清理完小屋子,緣一才發覺自己的肚子在不堪的發出鳴叫聲。他已經兩天一夜沒吃飯了。
緣一又到後廚。
他沒有點燈,燈對他來說,並不是必需品,只是看著火焰在夜裡燃燒著,總是會想起之前的一幕。
還能吃的東西不多,緣一這個時候沒有挑食的心情,他把能吃的蔬果洗干淨,切好丟在一起,用水煮開。
隨隨便便地吃了一頓,非常難吃。
比最後吃過的飯團還難吃。
吃完之後,緣一收拾了後廚的東西,發現夾在兩個碟子中間,肉眼難以看到的一根紅色的短毛。
是狐之助的毛。
狐之助不是普通的狐狸,小狐狸在本該換毛的季節是不會掉毛的。不過如果天氣太熱,狐之助會控制不住的毛發脫落。
那個時候,小狐狸總會嚎叫著拎著短短的毛,哭唧唧地向未凪撒嬌。
未凪讓狐之助把掉落的毛收集起來,有機會把它們做成小飾品。
但是一直沒有行動。
緣一知道裝著狐狸毛的小盒子放在哪裡。
他前去未凪的房間,從儲物的小櫃子裡,找到一個存放好的盒子。裡面裝著的是狐之助收集好的毛發,緣一之所以記得,是因為他也曾幫忙收集過。
未凪的儲物櫃放了很多小東西,大部分都是狐之助帶回來收集的。
他只拿了裝毛發的小盒子。
之後,緣一在小屋子睡了一晚,沒有一只話癆的狐狸會給他鋪被子,他只能自己動手。早上起床也不會有小狐狸從門口偷偷躥起來,踩在他的肚子上喊他起床。
也不會在醒來之後,看到穿著整齊,平淡地和他道早安的未凪。
睜眼閉眼便是天亮,緣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被外面鳴叫聲清脆的鳥兒喚醒,拉開房間的側面,走到行廊上。
行廊是未凪最常待的地點。
因為太過聰明的緣故,未凪對所有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她什麼都能看一眼就學會,所以什麼都不需要學。若是不打擾她,她能坐在行廊上,呆呆地看向那邊的山林,度過一整日的時間。
她坐著的時候,偶爾會吸引一些過來玩的小動物。
小兔子,小狐狸,小鳥——她會提前准備好送給它們吃的食物,一個個摸過去,一個個喂食,相當有耐心。
狐之助偶爾會因此吃醋。
『審神者大人只要有我一個就夠了!』
這麼無理取鬧著的小狐狸,通常會把窩在未凪腿上的小兔子擠到一邊去,霸道地宣誓主權。
小屋子裡到處都有未凪的痕跡。
緣一在這裡住了半個月,他每次抬頭,每次轉身,都似乎能看得到未凪帶著狐之助對著他微笑。定睛一看,卻是自己的記憶發生了錯亂。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緣一收拾好行李,帶上換洗的衣服和盤纏。選衣服的時候,他看到了未凪給他做的衣服。
未凪這兩年做了不少衣服,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都有。外套是狐之助做得多,外人根本無法想像,一只小狐狸到底是怎麼做好人類要穿的衣服的。
狐之助很神奇,也很厲害,當然,能讓狐之助聽話的未凪也非常的厲害。
緣一背上行囊,先是漫無目的地出發。他現在失去了鬼殺隊的情報來源,要殺鬼的話非常困難。更何況精准地找某一個鬼呢?
他想要找的是他的哥哥,繼國岩勝,以及鬼王鬼舞辻無慘。
不過外人怎麼說,怎麼想,緣一都沒打算放棄。
賭上這一輩子吧,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為止。
他走了很多的路,去過很多地方,見過許多的人。
有些人會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卻生怕著他攜恩求報,對他產生警惕之心;也有人像灶門夫婦那樣熱情開朗,認真地招待他。
緣一殺過不少鬼,但是殺得更多的是妖怪和鬼神。鬼的數量在鬼舞辻無慘躲藏的這段時間內,殺一個少一個,聽到風聲的鬼變得比以前低調起來。
他現在只能靠著「失蹤」的傳聞,去把惡鬼消滅盡殆。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他顧及不了的角落,或者是趕不上的慘劇。
失去家人的人會責怪他來得太遲,會把失去的痛苦發泄在他身上……這些都並不重要。
而讓緣一感覺到最為難堪的時候,是新加入的鬼殺隊劍士,遇到緣一,請教他的名字的時候。
繼國緣一,繼國緣一。
他沒有對那個人說出自己的名字,落荒而逃。
兩年的時間,他在外面殺鬼救人,完全沒有回去自己的小屋子。
等到他回去的時候,小屋子又堆滿了灰塵。
他再次提著水把屋子清洗干淨。
這一次還需要去院子外面處理雜草,緣一看了看手裡的日輪刀,根本不舍得用它來做除草的工作,他蹲在地上開始拔雜草的時候,找了他兩年的老烏鴉飛了過來。
老烏鴉快死了,它飛得極慢,幾乎是在緣一打理好小屋子結束之後,才飛到目的地。
衰弱的利爪在抵達之後根本沒辦法抓穩手裡的兩封信,信紙緩慢地飄落在緣一的頭頂上。
青年抬起頭,見到眼熟的老烏鴉。
「緣一!緣一!信!未凪!信!」老烏鴉明明上了年紀,甚至可能活不過今年,卻還是中氣十足地向緣一報告。它說完之後,狠狠地喘了一口氣,一副呼吸不過來的樣子。
緣一本想離開把信拆開來看,但是看到老烏鴉這個樣子,驚慌地安慰它,讓它緩過來為止。
不久之後,終於恢復了一些力氣的老烏鴉拍開緣一的手。
「看信!未凪的信!」
它說道。
熟悉的名字很久沒有人提到過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年之間,提出來的竟然是一只年老的烏鴉。緣一愣了一下,拆開其中一個寫著大大的一字的信封。
他拆得十分小心,在沒有破壞信封的前提下,快速地把裡面的信紙取了出來。
是未凪的信,未凪她……回來了嗎?
為什麼不回來找他呢?
緣一很久沒有生出過期待的感覺,他可以感覺到,心髒跳動的速度比往常快許多,渾身的血液也變得滾燙,明明沒有動用呼吸法,卻依舊讓身體發熱起來。
他展開薰著紫藤花香味的信紙。
「緣一
展信佳。這是一封信,也是一份尋寶地圖。我委托烏鴉先生,以及烏鴉先生的後代們,在你生日的當天將信送達。今年是你26歲生日吧?快去找一下看看吧。
看看我們給你送了什麼禮物。
未凪和狐之助留 」
信很短,短到不過一會兒就看完了。緣一愣了一下,他把信紙翻開,背後畫著一副簡陋的地圖。
雖然簡單,卻明明白白的標注了「藏寶」地點。
第二封信的內容和第一封內容相似,又有些不太一樣。
「緣一
展信佳。27歲生日快樂!今年過得如何?有沒有遇到新的朋友,上一年留下的禮物你喜歡嗎?
啊。
就算不喜歡也不可以換。
新的禮物在新的地點,快點去找吧。
未凪和狐之助留 」
緣一此刻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在一旁等著的老烏鴉啄了啄他的腿。
「緣一,不要哭!」
扎著馬尾的青年擦掉了眼眶上落下來的淚,朝老烏鴉露出溫柔的笑容。
「謝謝。」
他收好兩封信,珍愛地放進胸前的口袋裡。老烏鴉在他旁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告訴緣一,它已經交代了後代,之後的每一年都會把信送到小屋子來。
「每一年……」
「未凪!寫了75封信!75封!」
75封信。
緣一帶上老烏鴉,順著信後面的地圖,去尋找自己的禮物。未凪和狐之助挑選的地方並不偏僻,很快就把禮物找出來。
不知道未凪用的是什麼方法,盒子裡的禮物很新,仿佛剛放下去的一樣。
禮物有兩份,裡面還放著一張小紙條。
是狐之助寫的。
『恭喜你找到了寶藏哦!這是我和審神者大人准備好的禮物!櫻餅團子是我做的,圍巾是審神者大人做的。啊,不要怕櫻餅團子放久了不能吃,審神者大人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起來的,我已經試過了,完全沒問題哦!拿去和朋友一起分享,好好的慶祝生日吧!』
紙條裡的內容比未凪寫的信還要長。
緣一站在原地,打開了裝著櫻餅團子的盒子。精致的點心沒有腐壞的跡像,他站在原地許久,捻起其中一塊,慢慢地放進嘴裡。
是熟悉的味道。
緣一只吃了一塊,剩下的留了下來。他去找第二份禮物,同樣在盒子裡面找到了紙條。
依舊是狐之助寫的。
『緣一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審神者大人說我上一年忘記說生日快樂了,今年補上雙倍的份!我猜你的發帶又損壞了吧?所以這次我准備的禮物是發帶,上面繡了你的名字哦。審神者大人這次送的是她做的糖……嗚嗚嗚我第一次見到大人親手做糖,我偷偷吃了一塊,超好吃的!悄悄問一句,緣一啊,你今年娶到老婆了嗎?』
青年抱著兩個大盒子,老烏鴉停在盒子上,向他道別。
死期將近的烏鴉要提前回去了,他雖然早就退休了,卻還是鬼殺隊所屬的烏鴉,那邊的人會替它埋好屍身,讓它與自己的妻子葬在一起。
緣一沒有回去小屋子,而是帶著盒子去了灶門家。
他兩年沒有來到這個地方了。
灶門夫婦見到他時,熱情不減。緣一答話時和往常一樣冷淡,不過夫婦倆人並不在意。他帶上了狐之助做的櫻餅團子,還有未凪做的糖。
小堇長得比之前大很多,會自己走路,還會說一兩句並不清晰的話。小女孩走過來,拉住緣一的衣服。
緣一把糖弄得更碎一些,一點點地喂給她吃。
入夜的時候,朱彌子把小堇帶去睡覺。緣一坐在行廊上,旁邊是灶門炭吉。
或許氣氛正好,緣一和炭吉聊著天,說起了自己的過往。
說起了,離家出走之後,遇到的那個人的事……
第136章
未凪對著鬼舞辻無慘揮刀的瞬間, 她就察覺到不對勁。身體像不受控制般的失去了知覺,她此時的揮刀動作,不過是依靠著之前見過的招式, 用靈力托著身體行動而已。
靈力讓她的身體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
在那一個瞬間, 未凪就意識到有哪裡不對。思緒在腦海中飛快地轉動,甚至不需要一秒的時間, 她就推測出自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無非是干涉了歷史, 導致時空本身對她產生了排斥。
如果她不是時之政府的審神者,或許時空還不會像現在這樣排斥, 然而她是記錄在案的審神者。屬於明知故犯的類型, 控制起來當然不會手軟。
於是, 她不僅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甚至還感覺到了身體被擠壓的感覺。
這讓未凪感到遺憾, 甚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鬼舞辻無慘是被歷史保護著的,屬於這個世界的組成部分, 未凪貿然對他下手, 威脅到了鬼舞辻無慘接下來的生存情況,自然是破壞歷史的行為。
同樣是從未來過來的,屬於時之政府的狐之助自然也能感覺到。然而小狐狸只能在外圍叫著, 根本沒法闖到戰鬥中心去。
焦急不安的小狐狸只能在即將消失的瞬間,扒拉好放在一旁的薙刀, 和未凪一同消失在戰場上。
一行人被排斥出去了。
做了這麼多年的審神者, 未凪當然知道干涉歷史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她和狐之助、以及住在本體裡的岩融因為不是按照合理手續被排斥的, 所以目前抵達的地點也未知。
未凪沒有在第一時間調查,而是沉默著看著自己的手。
在離開之際,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甚至想對緣一說些什麼,只來得及把那把日輪刀丟了出去。
畢竟,緣一在退隊之後,需要返還日輪刀的。而制作日輪刀的鐵礦用料特殊,如今被鬼殺隊的主公一家掌控著。緣一要制造新刀,很有可能會費上一段時間的功夫。
未凪沒多想,就把她那把黑紅色的日輪刀留了下來。
希望緣一能用得順手。
從戰國時期被排斥之後,憋在薙刀裡頭的岩融一度想冒頭。未凪回過神來,繼續把岩融的刀劍付喪神壓制在薙刀體內,不允許他出來。
未凪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
周圍一片漆黑,就算打開了通透世界,動用了炭治郎的嗅覺,善逸的聽覺,卻也什麼都沒聽到,什麼也感覺不到。狐之助一進來之後,就開始休眠,或許是因為在力量方面不兼容吧。
這裡到底是哪裡?
未凪不清楚。
她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久,這裡沒有時間概念,沒有別的東西,如果不開啟通透世界的話,就連狐之助和岩融都會弄丟。她把這兩樣東西抱在懷裡,沒有嘗試大喊大叫。
未凪身上還有一個通行證。
她試了一下,之前時之政府補給她的證在這裡也不能用,看來是個奇怪又特殊的地方。
未凪在這裡呆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沉穩地在黑暗中飄著。她閉著眼睛,直接和狐之助以及岩融一樣休眠,每隔一段時間醒來一次,便不會害怕黑暗。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就不再是黑暗的場所,而是一個溫暖又舒適的地方。
眼睛看到的東西是白色的天花板,旁邊的窗上飄著淡藍色的窗紗,從病床上往旁邊看,能看到外面一棵開得正好的櫻樹。
未凪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上一次過來的時候,她尚且不知道窗外的樹叫什麼名字,但是現在,她可以很清楚地說出來。
——那是萬年櫻。
未凪看了一眼,便把視線收回來。
「……」她嘗試著發聲,但是許久沒用過的喉嚨暫時沒有辦法說話,連眼睛睜得久了,也產生了眩暈的感覺。
未凪閉了閉眼睛,開啟了通透世界。
她現在躺在床上,旁邊突然出現一位金發的女性。那位女性穿著打扮都不像現代人,她察覺到未凪醒了過來,溫柔地彎下腰,把未凪扶了起來。
「要喝水嗎?」
未凪點了點頭。
女性給未凪倒了一杯水,伺候她喝下。水的溫度適宜,是溫水,不熱不燙,剛好溫暖了過於黏膩的喉嚨。
「……謝謝。」未凪啞著聲音道謝。
「不用客氣。」女性說道,「這是我的責任。」
未凪再次看了她一眼。
她記得這位女性,以前在被今劍刺了一刀之後,醒來看到的也是她。這位女性准確來說並不是人類,而是末位神明,守護人類的神將天一。
天一擁有把別人身體的傷口轉移到自己身上的能力,因著她的自愈能力很強,所以這麼做,倒是救了不少瀕臨死亡的人。
例如未凪。
她在快死的時候,得到了春風一般的撫慰,便是這位女性的能力造成的。未凪不是沒有見過溫柔的女性,不過像是天一這樣,明明非人類,卻對人類抱有好感的類型,倒是真的第一次見。
「狐之助和岩融呢?」未凪到處尋找,都沒能見到狐之助和岩融的身影。
他們到底去了哪裡?未凪記得,她在黑暗之中的時候,一直抱著狐之助和岩融,根本沒有放手過。
總不能把他們丟下吧?
她正想著從床上走下來,天一制止了她的動作。
「他們還在睡,」天一說道,「一般人或者式神、付喪神在那裡待多一段時間,不會那麼快醒過來的。」
未凪繼續看著她。
「未凪大人您是特例。」天一說道。
「我是……特例?」未凪啞著聲音問道。
天一點點頭,但是具體的她只是笑笑沒說。未凪沒有逼迫她,沉默地坐在病床上。天一去後廚端來了粥,未凪喝完之後,金發的女性神將告訴她,一天之後,會有相關的時之政府人員過來調查。
之後,天一簡單地向未凪解釋了她從任務時空回來之後去往的地方。
「那個地方沒有名字,不過在時之政府這裡有個統稱,叫做『無限地獄』。」天一說道。
「無限地獄」裡面什麼也沒有,沒有生命,沒有光,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在裡面待著,無法感受到時間的流逝。被關在裡面的人就算大吵大鬧,也沒有人聽見。
自然,在裡面也不會有人或者物傷害關在裡面的人。
未凪在戰國時期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但是她沒有及時回到本丸。這不算什麼,唯一的問題是,她嘗試改變歷史。時之政府相關人員,若是作出了改變歷史的行為,很容易會被關進「無限地獄」中。
不過……被關進裡面的人,未凪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具體的事情需要本人解釋,天一暫時不會把未凪醒來的消息報告上去,算是給未凪走後門,讓她想好進去「無限地獄」的理由。
因為沒有真正的犯下錯誤,所以只要未凪的解釋合理,那麼便不會迎來時之政府的懲罰。
天一說完之後,想著給未凪留下思考的空間。她剛要隱身離開,卻被未凪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衣袖。
「未凪大人?」
「……你認識我。」未凪緩緩地說道,緊緊地盯著天一的眼睛,「我見過你?」
她說的並不是兩次在病房內的相見。
天一不是笨蛋,當然明白未凪的意思,她拉回自己的袖子,沒有答話,而是朝未凪笑笑,直接消失了。
房間裡沒有任何人。
額外的信息雖然重要,但是未凪卻提不起去思考推測的心思。
她繼續躺回病床上,窗外飄來的櫻花順著風,一片片地落在未凪的身上。未凪一動不動的躺著,睜著的眼睛望向的是虛空的方向。
這個地方開著的櫻花,名字叫做「萬年櫻」,顧名思義,是一萬年才會開一次的櫻花。但是未凪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外面的櫻樹還在開花,現在再次住進來,花還是開著的。
那時候未凪沒有心情去注意,現在……
她伸出手,手指緩慢地摸到了窗的位置,纖細的手指即將越過窗台的時候,被看不見的東西擋住了。
果然,窗是假的,風也是假的,連飄到身上的花,也是假的。
未凪躺了半個多小時,沒忍住坐了起來。
她身體有些僵硬,可能在「無限地獄」待的時間比她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強。不過這對未凪來說不算什麼事,她重新構造了自己的身體,打算等時間差不多了,再換回普通的身軀。
現在暫時先這麼用著吧。
至於天一說的理由……
未凪其實不需要說太多的,她早就在那個時候,想到了解釋的理由。
第二天,時之政府的人果然上門來詢問相關的事情,問話模式是一問一答。
過來作記錄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性,女性的年齡在27、8歲上下浮動,她頭發扎得緊,所以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相當的嚴肅。
未凪先是描述了一番自己在被時空排斥之前做的事情。
審神者「未凪」的任務是獨有的,所以按照常理來說,也容易出錯。時之政府派出的這一份任務,的確只有特殊的審神者才能執行。雖然說這個任務一開始並不是單獨讓未凪去做的,但是能成功和堅持下來的,就只有未凪一人。
審神者「未凪」甚至把失蹤的刀劍付喪神們找了回來,還研究出了能讓被「污染」的刀劍男子們恢復正常的藥。
代號為「未凪」的審神者大人在時之政府出了名,而且她以前還有過特殊的病例,說到底,還是時之政府的人辦事不利,才讓珍貴的審神者遭受到那樣的襲擊。
不過——
就算如此,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聽完未凪的描述之後,時之政府的人提出了問題。
「鬼舞辻無慘是誰?」
未凪三兩句解釋了這個鬼的歷史和在這個任務中需要調查的部分。
她沒有說謊,但是也沒有把自己本該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未凪又不是緣一那樣的死心眼,就算她明明知道那樣可能會對歷史造成傷害,但是她還是那樣做了。從原則上講,的確是未凪本身出錯。
但是……既然有了下台階,那就順著走下去吧。
聽完解釋之後,戴著眼鏡的女性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伸手,推推眼鏡。
「也就是說,您是知道在大正時期,鬼舞辻無慘還活著的事吧?」
女性的意思是,既然你知道鬼王活到了大正時期,那不就表示鬼舞辻無慘不能碰嗎?你竟然還參與對他的圍剿,這不是明知犯法而故意犯嗎?
對此,在未凪這裡,有了不同的解釋。
「的確,」未凪點點頭,也不反駁,而是順著女性的話繼續說下去,「但是我的任務,是調查鬼舞辻無慘,因為他的出現和正確的歷史對不上,所以我的任務是調查他的存在,再推測他應不應該、並且在什麼時候被消滅。」
因為是特殊的人物,不管是什麼歷史都沒有記載過的「鬼王」。就算是時之政府的其他人,也不敢貿貿然地說這位是被歷史承認的人。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嘗試;正因為未凪的嘗試,所以現在時之政府知道了,鬼舞辻無慘在戰國時期的存在是合理的。
歷史保護了他。
女性還是對這個觀點半信半疑,未凪隨口說了兩句,終於讓調查組的女性承認她的說辭。
既然知道是誤會,只要按照這個方向寫,未凪的監控很快就能解除。
「感謝您的配合!」女性臉色變好,最棘手的工作完成,的確令人身心愉快。
接下來,是關於任務目標「薙刀岩融」的事。
按道理說,未凪有知情權,但是女性剛說出岩融的名字,未凪便抬起了眼,打斷她的話。
「關於他的事,不用說給我聽,」未凪淡淡地說道,「只要他現任的審神者知道就行了,與我無關。」
這個態度真的非常的冷漠。
然而女性當然能理解這份冷漠從何而來,在過來之前,女性早早地調查過審神者「未凪」的履歷,當然也知道她曾經被麾下的刀劍付喪神們傷害過的事。
當初她還在想,那樣柔軟放過所有刀劍付喪神們的女性審神者,的確會因為不忍心作出改變歷史的事。現在看來,第一印像不要得,不愧是在無形中獲得許多崇拜和贊美的審神者。
這份氣度,是旁人根本無法學過來的。
人果然是會在痛苦的推動中成長的。
之後的事情也算是比較零碎,調查組提交的報告很快便被時之政府通過了,未凪批准「出院」,她的狐之助也會還回來。
離開的當天沒看見天一,大概是被她最後說的話嚇到了吧,所以才沒能來送別。未凪並不可惜,總會有再見的一天。
她帶著狐之助回到本丸。
本丸裡的付喪神們又增加了,短刀也變得多起來。
主公大人回來的時間已經超過24小時了,好在時之政府的人過來發了通知。一群付喪神們開會討論,既然沒辦法去見主公大人,那就好好鍛煉自身,管好本丸,不給主公大人添麻煩。
未凪回來的時候,長谷部剛好在庭院裡等著。刀劍付喪神們把等待的時間當成休息的時間,在本丸裡輪流布置。黑發蜜眸的少女從金色的時空之門走出來後,長谷部無法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迎了上去。
「主公大人!歡迎回來!」
「嗯。」
還是熟悉的對話,熟悉的應答。
主公大人一向話少,不過長谷部卻立即注意到,主公大人的體型比起前幾日見到時要成熟得多。可想而知,主公在這次任務世界待的時間有多長,看樣子,起碼有一……不,起碼有兩年多!
那可愛的嬰兒肥臉頰變瘦了,身高也抽長了不少,身材也……
長谷部一眼望過去,覺得主公大人渾身上下都是變化,這種變化不知道是好是壞。只是一想到,主公大人獨自一人在戰國時期待了這麼久,在那個吃不好、睡不好的地方受苦,長谷部恨不得以身代之。
主公大人!主公大人啊!
長谷部的面部表情相當復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未凪在他面前擺了兩次手,見他沒反應,讓狐之助留下來照看他,自己回去天守閣。
等長谷部回過神來的時候,只剩下狐之助了。他左看右看,沒發現主公大人的身影。
「主公?主公大人呢?!」
狐之助甩甩尾巴,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別吵了,審神者大人回去休息了。」
長谷部又開始自責了,等他痛心疾首過後,狐之助開始給他分配任務。至少把審神者大人回來的消息告訴本丸的其他刀劍付喪神們,審神者大人一切安好,沒有病痛,也相當健康,不用擔心太多。
等晚飯的時候,審神者大人自然會出來和大家一起吃飯。
不過在這之前……
本丸的管理依舊交給長谷部自行打理,他想要怎麼慶祝,怎麼和其他刀劍付喪神說起審神者大人,是他該考慮的事。狐之助需要做的,是把本丸裡那些衣服換一遍。
審神者大人比之前高了5釐米,手腳長度也變了,再穿之前的衣服的話,肯定會不舒服。原本狐之助在戰國時期做了不少審神者大人現在身型的衣服,可惜的是離開太過突然,就算帶著走,也沒有一起拿上戰場,結果一番心血浪費了。
然而狐之助並不氣餒,他可是不需要睡眠的量產型式神,有以往的格式設計打板,可以在審神者大人休息的時候做好合適的衣服!
唯一讓狐之助頭疼的是審神者大人在大正時期得到的鬼殺隊制服。
制服布料狐之助從來沒見過,自然也沒辦法在萬屋買到。
審神者大人的鬼殺隊制服比較緊,尤其是在合身度上,要改也沒有多余的布料……不,說不定還有能用上的。
狐之助盯上了那條褲子。
改成裙子也是可以的吧?畢竟鬼殺隊不少女孩子是穿裙子的,狐之助見過好幾個,例如那個穿著條紋絲襪的,發色像櫻餅一樣的女孩子,穿的就是裙子。
狐之助想好之後,就開始動手,而未凪對此一無所知。
第137章
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多了, 開支也比之前多得多,未凪除了回來的那一天會與刀劍付喪神們一起吃飯之外, 之後的時間都是在天守閣裡解決的。
主要原因還是在新來的刀劍付喪神身上。
有幾個眼熟的刀劍付喪神們可能閱讀過未凪和前刀劍們的「歷史」, 看到未凪時, 相當不自在,甚至吃不下飯。
畢竟不是他們做的事, 未凪還不至於和那些孩子們計較,便自行退讓。
長谷部還過來勸了幾次,未凪沒聽。
幾天之後,刀劍付喪神們緊急開會,討論出一個十分美妙的解決方案。
他們決定以自願為原則, 報名參加「陪主公大人一起吃飯」的行動, 結果本丸的付喪神們盡數參加,無一缺席。
長谷部便趁機將全部刀劍男子們的名單制作成值班表,陪主公大人用餐的刀劍男子,也成為了主公大人當天的近侍。他會向主公大人申請,給予其余刀劍男子們進入天守閣一樓的權利。
未凪沒作多想,干脆把一樓全開放。而長谷部等刃討論出來的結果, 她也沒什麼意見,就按照這個方式執行吧。
一個個來解決, 倒是比一起上要安心。
天守閣只有第二層樓是未凪的私人空間,除了狐之助和長谷部以外, 其他人都不能進去。
因著開放了近侍和陪同用餐的的權限之後, 未凪很快對本丸裡的新付喪神們熟悉起來。只不過, 不管是什麼樣性格的刀劍男子,都沒辦法挑起主公大人的興致。
她總是擺著平平淡淡的模樣,在行廊上坐著的次數比以往更多。
主公大人看來是真的喜歡雪。
她總是挑下雪的時候出來看雪,狐之助擔憂地給她做了披風,恨不得把暖爐一起搬到行廊之間,被她制止了。
過了兩天,未凪在看著雪發呆的時候,看到了新來的刀劍付喪神。
新來的刀劍有一名叫五虎退的,是短刀。未凪以前曾經見過,她記得那孩子是個膽小的怕事的。就連上戰場對敵也會害怕,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因著傳說的關系,在成為付喪神時附帶五只可愛的小老虎。
小老虎是不會長大的,可愛的小奶虎總會在本丸裡亂跑,有時候會跑到未凪經常呆的地方。
一只,兩只,他們喜歡未凪,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經常成群結隊地跑過來。
五虎退的日常是找他的小老虎們,而自從主公大人任務歸來之後,他也不用浪費別的心思去尋找,只需要去主公大人常常待著的行廊上,絕對能把五只小老虎找全。
短刀付喪神們是孩童的模樣,主公大人身高將近一米七,腿長個子高,雖然長得好看,但是臉上總是沒什麼表情。
加上以前見過的記錄……
五虎退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只是覺得自己這樣一直躲避下去,主公大人或許會對他產生失望的情緒。
於是,五虎退在某次找小老虎的行為中,勇敢的與主公大人搭話。
「主、主公大人……您好……我是五虎退……」白色短發的孩童付喪神怯生生地和未凪說話,他懷裡抱著掙扎的小老虎。
未凪看了一眼。
有三個。
「什麼事?」她問道。
未凪說完話之後,在五虎退懷裡的小老虎毫不猶豫地掙扎落地,輕巧敏捷地在五虎退的驚呼聲落地。
「啊!」
五虎退的聲音,蓋過了未凪輕輕地嘆息。
「唉。」
她嘆了口氣,速度飛快地伸出手,把那三只調皮的小老虎撈進自己的懷裡。主公大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五虎退根本看不清。
好像只是眨眼之間,就結束了。
五虎退震驚地擦了擦眼睛。
偏偏五只小老虎在主公大人的身上玩得開心,一個個霸占爭咬,搶奪主公大人腿上的位置。主公大人垂下眼眸,一只手盤著不讓打鬧的小老虎掉到庭院的雪堆中,一只手挨個揉揉小老虎的頭。
「抱、抱歉……」五虎退反應過來後,小聲地道歉,「給主公大人添麻煩了。」
「沒事。」未凪淡淡地回答。
主公大人是一個沒什麼熱情的人,她說話簡潔,看著不容易接近。五虎退早早地從長谷部那裡得到關於主公大人的情報消息,也和他同一批加入這座本丸的刀劍男子們討論過,推測著主公大人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直到見過那一次的記錄。
其他人或許能坦率地與主公大人交流,但是五虎退做不到。
一想到自己,或許會有那麼一丁點的可能性傷害過主公大人,五虎退便羞愧得無地自容。
主公大人見到他的臉會生氣嗎?
主公大人會不會討厭他?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五虎退根本沒辦法踏出那一步。
最後還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兩人過來當說客。
當然,若是按照平常時候,衝田組的兩把愛刀才不會這麼好心的發現五虎退的心思,不過是長谷部管家公察覺到,勢必讓本丸的所有刀劍付喪神心理保持健康,於是把清光和安定派了出來。
他們倆不是好的說客,你一言我一句,五虎退聽得很認真,最後從破碎的言語中歸納出了最終的結果。
那就是勇敢地面對它。
主公大人是個很好的人,她對刀劍男子們很好,會給他們准備禮物,五虎退當然也收到過。
是五個帶著領帶的頸圈,可以給五只小老虎用。
這也是五虎退能夠快速地找到小老虎的原因。
本丸這個時候還是冬季,外面在下著雪。根據長谷部先生說,主公大人把本丸的時節調控權限交給了刀劍付喪神們,大家一致覺得冬季的雪很漂亮,等看膩之後再換。
五虎退現在想到,大概不是大家都喜歡雪,只是因為主公大人喜歡看雪景,所以才不變的。
冬季的太陽並不猛烈,甚至是溫暖的。主公大人坐著的行廊剛好能照到太陽,淺色的陽光落在她那雙蜜糖一樣的眼睛時,五虎退似乎還能看到裡面流傳的著光。
十分漂亮。
主公大人是個非常出色的美人。
五虎退還站著沒走,未凪多看了他一眼,滿頭問號。
未凪:「?」
也不知道這個小短刀到底想做什麼……也沒有想把五只小老虎帶走的跡像。她想了想,往旁邊挪了一個身位,讓出位置。
「坐。」她簡單地說道。
五虎退猛然驚醒,他手忙腳亂地和未凪道歉,而後紅著耳朵,小心翼翼地在她坐過的地方坐下。
那裡還帶著主公大人的體溫。
之後,五虎退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他只記得主公大人招待他喝茶,還給他吃了好吃的點心,等太陽差不多要下山的時候,主公大人和他點點頭,便提前離開。
躲在一邊看的狐之助飛快地跑出來,把空掉的茶杯和裝著精致點心的小碟子收走。
五虎退失落地抱緊小老虎。
「我是不是很失敗啊……」小短刀小聲地對著他的小老虎說道,「明明想跟主公大人拉好關系的……」
小老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抬起頭,小舌頭親昵地舔了舔五虎退的下巴。
「唔……好癢呀!不要這麼做啦……」
今日的行動或許是一種進步,第二天,五虎退突然產生了勇氣。小老虎們再次去找主公大人,五虎退在演練過後,出現在主公大人的面前。
今天要流暢地向主公大人道歉!
但是,五虎退醞釀起來的勇氣被主公大人打碎了。
「吃糖嗎?」主公大人發出了邀請。
五虎退再次成為了和主公大人一起發呆看雪的同伴。
然而,在差不多天黑的時候,主公大人突然開口了。
「不要道歉,」主公大人說道,她轉過頭,神色溫和地看向五虎退,「那不是你的錯……不需要你來向我道歉,其他刃也一樣。」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
五虎退的腦袋一片空白,他在行廊上待了很久,直到長谷部發現他吃飯時間不見,找上門,才發現坐在行廊上的五虎退。
小老虎們跟在五虎退的身後。
白發的孩子聽著長谷部的教訓,心不在焉,腦海裡只有主公大人那雙通透漂亮的眼睛。
像琉璃一樣清澈,像蜜糖一樣甜美。
「主公大人……果然好溫柔呀。」
五虎退這麼說道。
……
未凪這次在本丸停留的時間不短,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除了與新加入本丸的付喪神們交流培養感情以外,只有一件事要做。
回到本文之後,未凪寫了一份關於戰國時任務的報告,裡面提到了岩融告訴她的,一些關於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的內容。
而報告在兩天之後得到了回復,時之政府的人還沒解決逃離的岩融,便從那邊問到了同樣的說法。
私自改造本丸並不是什麼大事,畢竟許多審神者都會這麼做。沒有證據表明,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對本丸的改造,會對本丸裡的刀劍付喪神們產生負面的影響。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時之政府需要派人去詢問分散到各個本丸裡的刀劍付喪神。
然而,包括岩融在內,所有的刀劍付喪神都像被下了禁令一樣,根本說不出准確的答案。未知的力量禁錮在刀劍付喪神們的身上,像鎖鏈一樣纏繞著,讓他們不准說出真相。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刃都知道的。但是時之政府實在沒辦法,總不能把這群刀劍付喪神們全都帶回去研究調查吧?
分散到各個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嚴格來說是各個本丸審神者的麾下,就算時之政府要調查,也必須得到審神者的同意,以及刀劍付喪神本人的准許。
而且,這種特殊的力量……恐怕要請動那位大人才行。
時之政府之中,根本沒有人曾見過,系統上甚至沒有相關的記錄,對此一頭霧水。
於是,未凪在他們感覺到棘手的時候,提出了調查申請。她索要的調查資料很少,其中便包括這座本丸的改造後和改造前的平面設計圖。
時之政府的人實在沒有進展,在拖延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之後,才同意了未凪的申請。
不過,他們根本沒想過審神者「未凪」能得到他們都找不到的正確答案。
雖然說審神者「未凪」最近出了不少風頭,甚至不少內部的文職人員因此崇拜她,但是在這個方面,外行人怎麼可能比內行人要清楚?
根據資料所知,審神者「未凪」出身的是表面世界的名門,家族也沒有涉及到裡世界的歷史。可以說,「未凪」的她本家和母族唯一一位,擁有強大靈力的存在。
這樣沒有底蘊背景,又未曾系統學習過,自然會讓人看低。
當然,也不是一點資料都不能給的,所以時之政府負責這方面內容的人,可有可無的同意了。
審神者「未凪」屬於這座本丸的第二任繼承者,她不知道本丸應該的構造是什麼樣的,再加上前任審神者極有可能擁有特殊的能力,就算她開啟通透世界,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相應的隱藏地點。
等到時之政府同意之後,未凪終於拿到了這座本丸最初的設計圖。
不是所有本丸的設計都一樣的。
本丸設計獨一無二,並且本丸的最高權力者——本丸的現任審神者有權力改造它,甚至不需要把改造過程告訴時之政府,只需要在卸任的時候把本丸平面圖交出來就行了。
但是未凪這座本丸的前任審神者早早死亡,屍體也被她現世的父母帶走。時之政府找了很久,只能找到幾張曾經的記錄。
不過這對未凪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開始對著曾經的記錄圖紙觀察現在的本丸,觀察期間,那雙眼睛一直在記錄著。半個小時後,未凪眨了眨眼睛,把不對勁的地方勾了出來。
狐之助跳到未凪的肩膀上,看到她標注的幾個地點,尾巴甩甩。
「這幾個地方……」
「有什麼不對嗎?」
「不……也不是說不對,只是經常忽視。」狐之助直接說道,「如果不是您標注出來,我大概沒有辦法意識到,本丸還有這樣的地方。」
不止是狐之助,就連其他刃也一樣,對這些地方毫無印像。
未凪倒是沒去見識過。
她有一雙與別人不一樣的眼睛,許多東西只要見過就能理解,就能學會。可惜的是,她對這座本丸根本就沒有探索過,廚房在哪裡她或許會記得,刀劍付喪神們的宿舍分布她也知道,但是其他的地方,她印像不多。
或許曾經走過,但是根本沒有留意吧。
未凪決定一個個找過去。
但是由於這個危險性,時之政府的人不建議她獨自巡查。未凪覺得時之政府的擔憂也有道理,於是帶上了狐之助以及長谷部,拒絕時之政府外派人員。
倒不是不想讓他們進來,而是他們進來也沒用。說實話,她不覺得時之政府的那些文職人員能打得過她,說不定若是出了問題,她還需要幫忙去救呢。
未凪順著標記的地點,慢慢地來。
這幾個地點都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未凪嘗試解讀,發現它的力量構成與靈力完全不一樣,但是也不是不能模仿。這對未凪來說解析不過是時間問題,她做完之後,直接把那種忽視驅逐的暗示撤掉了。
「岩融說的特殊能力……原來是這個嗎?」未凪喃喃道。
她將靈力轉換成特殊的力量模式,這股特殊的力量倒是比靈力更具攻擊性,不過沒有靈力圓滑方便。未凪並不喜歡這個力量模式,不過現在是必要的場合,只能忍受不適繼續下去。
等到他們接觸到最後一個地方時,未凪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心感,正從她的胃部洶湧而上。
身體在排斥著,最直觀的是胃部的湧動。
直覺告訴未凪,前面有她極其討厭的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很明顯,只有未凪才受到了影響,狐之助和長谷部全然不知。
他們甚至像是被突然控制住一樣轉過身,往遠離這個地點的地方走去。
未凪暫時沒去叫他們。
她呼出一口氣,手指觸碰到隱藏在牆壁之間的暗示,反向解析解除後,牆上突然出現一道門。
暗示解除之後,長谷部和狐之助突然回過神來。一刃一狐轉過身,滿臉驚恐,飛快地朝未凪的方向走去。
「審神者大人!」
「主公大人!」
「身體有不適感嗎?」
「不……沒什麼感覺,但是審神者大人,您的臉色看起來好差啊,要不我們暫時先撤退吧?」狐之助擔心地說道。
長谷部附和:「對,主公大人,您的身體要緊,本丸的秘密又不會長腿突然跑掉的!」
「不,我沒事,繼續吧。」未凪忍著嘔吐感說道。
她臉色實在不好極了,長谷部和狐之助根本沒辦法放心得下。既然未凪決定繼續探查,那麼便由他們打頭陣,率先開門進去。
未凪按捺下胃部的不適,干脆調整成鬼的胃部結構。
長谷部緊張地扭開了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長長的樓梯,通地下。無論是長谷部,還是狐之助,亦或者是未凪,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座本丸下面還有一座地下室。
它甚至欺騙了未凪的通透世界。
……難怪,難怪時之政府的人什麼都查不出來,就連未凪自己,也差點被騙到了。
他們順著樓梯往下走,地方很暗,未凪怕生火會出現什麼不良的反應,干脆用自己的靈力當作黑暗之中的燈光,丟到長谷部手裡。
「拿著。」
「這是……?」長谷部捏了捏無形的靈力球,這小球身上傳來了令長谷部舒適溫暖的感覺。
「靈力球。」未凪回答道。
她給自己做了一個,給長谷部做了一個,至於狐之助,小狐狸正乖巧地呆在長谷部的肩膀上,一聲不吭,連尾巴也不甩了。
率先踩到地下室地底的長谷部先是觀察了一圈,他也沒發現什麼,只是看到有不少的書,還有畫著奇怪圓的圖案。
地下的房間對長谷部來說,只是一個奇怪的地點。
但是對未凪來說,意義卻完全不一樣。
因為她有著一雙,能理解,能看得見的眼睛,一雙能在瞬間解析的眼睛。
只是站在樓梯上,看到地上的東西,看到那些魔法陣,看到那些書,她就能理解了。
胃裡嘔吐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了,未凪的臉色立即變得青紫,她甚至難受得流下了眼淚。
這完全是生理反應,是作為人類的部分,拒絕理解那些東西而產生的排斥感。
她的症狀嚇到了長谷部和狐之助,一刃一狐不管地下室的所有東西,跑過來擔心地扶著未凪。未凪擺擺手,按捺住身體本能發出的不適感。
她還可以繼續堅持。
難受只是在一瞬間而已,未凪知道自己的極限,她干脆把身體改造,同化成類似力量的身體,就不會產生這麼可怕的排斥。
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她現在的臉色依舊不好看。
未凪知道原因,只不過是因著從來沒有見過,所以沒辦法接受。她受到的教育,接受到的三觀……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來到了殺人碎屍案的現場,看到那些支離破碎的肉塊一樣。
從生理上、心理上的無法接受。
從內到外的徹底拒絕。
地下室有不少機關,用來對付進來的人。長谷部和狐之助好在沒有真正的進入範圍以內,所以平安無事。未凪站在樓梯的下方,就在入口的地方,一個個的把那些力量構成解除掉。
這是一件大工程,對未凪來說,是全新領域的知識,是暫時沒辦法完全理解的存在。
但是,她為什麼會產生嘔吐的感覺呢?
因為她知道,在中間放著的那張床……用來做的是什麼。
那些保存在福爾馬林罐子裡的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到底是屬於誰的……她全都知道,全都理解。
未凪陷入沉默當中。
這個時候再去責怪誰也沒有意義了,這些事情根本是無解的循環,應該要責怪誰呢?
責怪那些因為這些慘烈的過去,而對人類失去信心的刀劍付喪神們嗎?
還是責怪因為改造,所以行為完全不可控的今劍嗎?
還是責怪不知道為何死去的前任審神者?
或者是她自己,不該和前任審神者行為模式讓人聯想到嗎?
未凪的思緒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只是機械麻木地把地下室的機關完全去掉,去得干干淨淨,不留下一分一毫。
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存留下來。
雖然是這麼說著的,然而她可恨的記憶卻把這些東西完全記錄了下來。
完完整整,一個不落,畢竟她的眼睛能看到的東西太多了,懂的東西太多了,若是他想要知道,只要去閱讀那些書籍中的內容,就能完全理解,也能在瞬間得到答案。
未凪是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可以。
但是她頭一次,生出了厭惡的感覺。
這雙眼睛……這雙眼睛看到了不好的東西。
看到了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不,不應該屬於人類的東西。
未凪在處理這些東西時,花費的時間比找到這些東西的時間還要長。長谷部和狐之助在她身後沉默地看著。
做完之後,她才低聲地開口。
「好了,」未凪說道,「長谷部,封鎖這個地下室,不要讓其他刃進來……狐之助,去聯系時之政府,讓他們派專人來處理後續。」
「就說……就說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做了非法實驗。」
這個地下室,是立川真如的樂園……是一間,不折不扣的,充滿惡心氣味的實驗室。
第138章
本丸裡的氣氛比任何時候都要凝重, 一群不明所以的刀劍付喪神們站成一團, 遠遠地眺望著來回進入的時之政府工作人員。
主公大人與工作人員站在一起, 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但是所有刀劍男子都能看出來,主公大人心情不太好。
應該說,主公大人從前幾天起,就一直不大高興。
大部分刀劍男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知情的壓切長谷部閉口不談, 一旦有人去問, 他便只會搖頭, 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刀劍男子們面面相覷,幾天來的觀察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就連三日月殿下也想不出原因, 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既然長谷部不打算說……
「那就沒辦法了!」新來的鶴丸國永在吃完飯之後,興致高昂起來,「直接去問主公大人好了!」
長谷部連忙制止。
「等一下,主公大人這麼忙了,你們別去打擾她啊!」
沒想到這句話直接捅了怨氣窩。
「長谷部好狡猾啊……這幾天只有你一個人能和主公大人交流,我也想和主公大人說說話啊。」
「就是啊,連近侍的任務都取消了,本來今天就該輪到我的。」
「哎……好想和主公大人說說話呀。」
「就是啊,我也想替主公大人分擔煩惱呢。」
不少刀劍男子們嘟囔起來, 眼看長谷部無法抑制住事態。他眼尖的見到經過的狐之助, 連忙求助。
「狐之助先生, 你快說說他們!」
狐之助在這座本丸裡是特殊的存在, 是這裡陪伴主公大人時間最長的存在。新人尚且不知,但是來了本丸有些時日的刀劍付喪神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狐狸擁有特殊的出戰允許,可以跟著主公大人一同前往執行任務的地點。
這是一座特殊的本丸,與別人不太一樣的主公大人,特殊的歷史情況,還有完全不一樣的狐之助……
所以新來的刀劍們會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直放著主公大人不管,心情可不會自己變好噢!」鶴丸國永試圖用自己的邏輯說服長谷部和狐之助,「我們都知道主公大人很厲害,與其他本丸的審神者不一樣……但是我們可是主公大人的刀啊,為主公大人分擔憂愁,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鶴丸國永說得有道理,他覺得自己棒極了,這套說法不僅說服了刀劍付喪神們,連同他自己也說服了。
可不是麼,怎麼可以放著主公大人不管呢!
就是因為大家都任由主公大人亂來,又不想辦法靠近,所以主公大人才會把傷心事藏在心裡啊!
「鶴丸說得有道理,」狐之助尾巴一甩,沉思道,「但是……」
「我不同意!」長谷部說道,「這樣做根本沒辦法解決事情,主公大人……主公大人心腸柔軟,善良溫柔,直接上去問,會讓主公大人進退為難啊!」
「……不,長谷部,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除了過激主公廚長谷部以外,包括狐之助在內,大家都覺得鶴丸國永的提議不錯,不過具體要怎麼做,還需要稍作商量。
最後商量的解決方法,就是不能一群人直接跑過去,而且要等主公大人忙完以後才行。
機會很快便來了,大約三天之後,時之政府的人減少了許多,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慢,大家討論了一下,再逮著長谷部去詢問。長谷部表現得不情不願,卻還是照做了。
加州清光私底下不知道吐槽了長谷部多少次,覺得那家伙肯定也很好奇,按照他們對主公大人的了解,既然沒打算讓其他刀劍男子知道,那長谷部知道的,肯定也不會比他們多多少。
長谷部詢問的時間正好,這事剛巧到了收尾階段。
黑發蜜眸的少女沉思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們。
「晚飯過後在演練場集合吧。」
總歸不是開會,去演練場還可以在事情結束之後考練一下本丸裡的刀劍男子們。未凪長期在外執行任務,身高和年齡都長了不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與刀劍男子們相處。
雖然她沒有交心的意思,但是好歹是作為主公的存在,是這座本丸的長官。未凪數了下,大概還剩半年左右的時間,能留在本丸裡。
而再加上時之政府那邊的情況,或許這些時間還會打個折扣。
當天下午,調查結束了,負責人告訴未凪,時之政府那邊很有可能需要她的配合,畢竟她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
如果她有意向換本丸,也可以寫申請書,那邊會通過的。
這些都是需要和刀劍們商量的事,畢竟以後經常居住在這裡的不是她。
而且……因為時間緊迫的問題,刀劍們的實力還要繼續往上爬才行。
一時間,落在未凪手裡的工作倒是不少。
沒想到回來一趟,竟然忙得根本沒辦法想別的事情。
送走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之後,未凪把地下室直接封掉。裡面基本已經空了,那些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的物件也被一同帶走,裡面相關的書籍和工具全都搬光了,剩下的只有難聞的氣味。
晚飯之後,未凪把事情簡略的說出來。即便是一筆帶過的說法,也引起了不少刃的心裡不適。
「改造……」
這兩個字對剛擁有身體的刀劍男子來說,不是那麼容易能理解的。或許他們之後會找相關的書籍去看,但是能理解到哪個程度,也看他們自己的想像力。
而對於未凪來說,這兩個字未免沉重了些。
前任審神者擁有的力量端與未凪、與整個時之政府都是不一樣的。未凪能理解的東西不多,她甚至沒去看書架上放著的書,卻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好事。
經歷了三代的今劍……死剩24把刃的本丸……
「事情就是這樣,與你們關系不大,」未凪等他們消化完信息量之後,重新把話題拾起來,跳到另一個重點上去,「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決定。」
「時之政府允許我們更換本丸,我把選擇權交給你們。」
只是投票而已,速度快得很。不過未凪還是留了一晚上的時間,等明天早上讓長谷部收集好結果,再呈上來讓她看。
「還有一些時間,」兩件事說完,最重要的部分來了,「狐之助。」
主公大人正襟危坐,呼喚助手小狐狸的名字,小狐狸很快拿過一把木刀,放在她手上。
一群刀劍男子們面面相覷。
「主公大人……?」
「來,」主公大人難得地露出笑容,「讓我看看你們實力增長得如何。」
……
主公大人的模樣看著的確挺柔弱的,而且手腳上沒有太多的肌肉,新來的刃根本想像不到,主公大人到底怎麼樣才能揮動手裡的木刀。
哪怕主公大人留下威名,甚至還能自己一人前去執行特殊任務,不帶別的刀劍男子,也難以想像。
她看起來太瘦弱了。
黑發蜜眸的少女模樣冷冷清清,眉眼精致,她長得好看,連頭發、指甲等等地方,都像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那樣瑩白的手,到底是怎麼揮刀的呢?
新來的刀劍男子們認真地看著。
主公大人揮刀很利索,馬尾辮還未落下,刀鋒已抵達對手的脖頸。所有刀劍男子在她手下過不了5招,還是她有意放水的情況導致的。
她在戰國執行任務,在歷史裡度過了兩年的時間,並不是虛度光陰的。主公大人的實力和身高一樣增長,快到難以想像。
領教之後,一群被打擊的刀劍男子們排排蹲在牆壁前,愁眉苦臉。
主公大人也太厲害了吧……
刀劍男子們集體自閉,本來想搞事的鶴丸國永也閉上了嘴。主公大人運動了這麼長的時間,也沒見有汗水低落,好像連熱身都算不上。
萬萬沒想到,只不過是兩年的時間,竟然有這麼大的差別……雖然說兩年前的主公大人他們也打不過,但是……
刀劍付喪神們天生對刀劍的掌控力就比人類要強得多,這也是他們被選中為時之政府服務的原因之一。擁有身體的刀劍,揮刀自如,只需要經過短時間的鍛煉,再加上戰場的磨練,就能輕易觸碰到普通人無法觸碰到的高度。
因著最近的出陣任務順利完成,不少刀劍男子對自己本身的實力有了大概認知,知道自己變強了許多。知道自己能夠輕而易舉地殺敵,甚至還帶有一絲竊喜的意味。
看,我變強了,這些任務也簡單了。
然而,一旦和主公大人交過手,那飄飄然地自得重新掉到地上。
——還是認真努力的練習吧,總不能以後讓主公大人保護他們吧?
「審神者大人變強了好多啊!」狐之助才不管那些沮喪失落的刀劍男子們,對著未凪狂吹彩虹屁,「大人好厲害!」
小狐狸想說更多誇獎的話,尾巴一掃一掃,興奮得眼睛都在發光。
未凪放好木刀,轉身把狐之助撈了起來。
「辛苦你們了,」未凪考校完之後,說出慣例的結尾語,「明天早上9點在演練場集合,現在回去睡覺吧。」
把垂頭喪氣的刀劍男子們趕回宿舍,未凪也回到了她居住的天守閣。狐之助早早地鋪好床,甚至還暖了一下被窩,但是等了半天,還是沒能等到歸來的審神者大人。
難道是還沒洗好嗎?
狐之助再等了一會兒,沒忍住,下樓去找審神者大人。浴室裡沒人,客廳也沒人,他干脆奔向了書房。
果然,還沒進到書房,就看到門縫中透露出來的燈光。
審神者大人還不打算休息。
她難得勤奮地拿起了筆,似乎在寫著什麼,狐之助蹭過去,躍上了書桌。
審神者大人沒有遮掩的意思,任由狐之助隨意看。她抽空看了狐之助一眼,抽出另一只筆,放到狐之助面前。
「來得正好,在封面上寫一下名字。」
「這些……」
「武學指導。」
未凪本來是打算明天直接一個個指導的,但是她算了一下時間,發現一個個來教導,就算她口沒干,也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在上面。
這樣不利於時間的使用。
未凪本人倒是沒什麼所謂,但是刀劍男子們需要在這半年以內變得更強才行,若是再來一個審神者接手她的本丸,未凪大概是會不高興的。
她在乎的當然不是那個「主公」的名頭,她甚至對這座本丸沒有太多的特殊感情,只是想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努力的做到最好。
如果能讓刀劍付喪神們從此不再依附審神者,為自己而活,那就正好。
別的不說,能有本事管理好自己,直接與時之政府聯系,便是現在最該達到的目標。
未凪不想曾居於她麾下的刀劍們,可能會落到像前任審神者手中的刀一樣。
她一邊寫,一邊想著。
本丸裡關於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的痕跡被未凪消除干淨,她模擬了那種力量的痕跡,自然對本丸裡的不妥有所反應。她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殘留,這才放心下來。
雖然本丸中的不妥之處完全搞定了,但是前任審神者留下來的那24……不,現在是22把刀劍,還是個大問題。
未凪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將她「看」到的東西告訴了時之政府。
也不知道那邊能不能順利解決……
「大人,夜深了,您該睡覺了……」
狐之助一邊幫忙寫,一邊注意時間。小狐狸苦惱地伸出爪子,被審神者大人毫不猶豫地推到一邊去。
「我不困。」
「您這幾天睡得也太少了……」狐之助抱怨般地說道。
「沒關系。」
「您倒是好好愛護一下自己的身體啊!」
「好。」
審神者大人就是這樣,總是讓狐之助沒轍。她的態度就是「好好好你說得對」,轉過身便是下次還敢。
任性的審神者大人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狐之助只能在一旁輔助,看審神者大人微垂著腦袋,柔順的黑發從肩上滑落,落在空白的紙上。
她隨意地伸手,把頭發撥到另一邊去。
狐之助沒辦法,只能幫忙把審神者大人的頭發扎起來。
天邊開始出現魚肚白的時候,審神者大人終於寫好書信。她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困意,干脆把書信都交由狐之助去處理。
「你把這些分發下去,」未凪用手撐著臉,臉頰在掌心內擠壓起來,露出一團白白嫩嫩的肉,「讓他們好好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過來問我。」
「好好好,我會告訴他們的,」狐之助著急地推攘著未凪,讓她趕緊去睡覺,「您快去休息!」
「啊,早飯就不要喊我吃了,我大概會睡到中午。」
「嗯嗯嗯,您快去睡。」
「好。」
未凪交代清楚之後,很快回到自己房間,鑽進被窩裡。她這幾天比較累,休息時間短,今天又熬了一天,沾上枕頭便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的時間。
今天沒有下雪。
未凪起床之後,先是站在床邊看窗外的環境。雪被太陽曬得化開,到處都是亮晶晶的,看著眼疼。她拉上窗簾,洗漱完之後,換好衣服下樓。
狐之助不在這裡,外面也沒有吵鬧的聲音。未凪在一樓的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最後沒忍住,出了門。
她有點餓了。
未凪好久沒有去過廚房了,現在的廚房有不少東西,冰箱也有兩個。未凪本來只打算給自己隨便做點吃的,但是看到裡面的食材,突然動了做飯的心思。
她開始准備所有人的晚餐。
本丸的人數大概在40個左右,未凪不清楚其他人的份量,總之多做一兩份還是有必要的。她合理利用空余時間,甚至還做了飯後甜品。
狐之助和燭台切光忠、歌仙兼定一同過來時,未凪已經准備好了。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最先發現未凪,鼻子靈敏的小狐狸飛快地躥進廚房,「您睡醒怎麼不喊我?」
「嗯……」未凪想了想,「我忘了。」
她隨心地說道。
「怎麼能讓您親自動手呢!」狐之助再看看鍋裡快煮好的咖喱,口水差點落下來,「這種粗活交給我狐之助就好了!」
「沒關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未凪說道。
如果今天下雪的話,未凪當然不會親自來到廚房並且親自動手,她大概率會跑到行廊那邊去坐著看雪。但是現在這種天氣,別說看雪了,只能看到水珠反射過來的太陽光。
好看倒是好看……就是眼睛受不了,而且光太刺激的話,假寐都覺得有些不舒服。
未凪剛睡醒,也不想坐著,不想躺著,因為肚子餓來到廚房,順便給他們做飯。
她沒做太過復雜的東西,而是煮了咖喱,還炸了豬排。
明明是簡簡單單的料理,散發出來的香味卻與以前吃過的完全不一樣。而本身不需要吃飯的狐之助這次厚著臉皮占了一席之地,獲得滿滿一份晚餐。
「嗚嗚嗚主公大人的料理……」
這麼多刀劍中,最激動的就數長谷部了,他一邊哭一邊吃,還要一直誇獎主公大人的好手藝,忙得很。其他刀劍男子們,諸如加州清光等,已經飛快吃完一份,正在添第二份,長谷部還沒吃完一半。
加州清光繼續吐槽他:「你再不吃快點就沒了。」
未凪的飯一掃而空,連最後的汁都被拿去拌飯了,湯也一點不剩。
「主公大人不僅劍術厲害,連廚藝也好強啊……」
「完蛋了,吃過主公大人做的飯,我已經吃不慣燭台切的飯了!」
「我也是……」
「我也……」
吃飽喝足的刀劍男子們憂心忡忡地擔心自己的下一頓,話題中心的燭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只是笑笑不說話,但是有份參與晚飯制作的狐之助卻不高興了。
「要不明天的飯就你們幾個來做吧?」
「咦……不要吧?」
「他們幾個下過廚嗎?」
「沒有吧,有誰吃過?」
吃過晚飯調侃之後,還有飯後甜點。有幾位撐得厲害的刀劍男子還不認輸地爬起來要吃,被未凪無情地收走。
「吃太多了對胃不好。」
主公大人發話,就算再怎麼饞也只能看著了,同僚們還得意地在旁邊誇獎地勾|引。
「主公大人做的櫻餅味道剛好,你聞聞紅豆的香味……怎麼樣,想吃嗎?」
「可惡啊!!!」
「哎,誰讓你們剛才吃這麼多呢?」
「明天我要和你決鬥啊!」
「嘻嘻嘻來啊,誰怕誰啊?」
刀劍男子們嬉笑打鬧,未凪吃完甜點喝完茶,還多留了一會兒。
果然,小案桌收完之後,有不少刀劍付喪神們過來詢問未凪武道上的事,她記憶力好,把所有人的優缺點都記下來,解答問題時像不用思考一樣,回答迅速。
饒是如此,她也留了許久。
刀劍男子們意猶未盡地,若不是天黑了該休息,他們大概還會繼續問下去。
這不僅僅能讓自己進步,還能靠近主公大人。
一舉兩得。
未凪在本丸呆的時間比以往更長一些。
長到本丸過了A級考核,成功晉級A級本丸,長到時之政府破解了前任審神者「立川真如」在那些刀劍男子身上做過的手腳,長到大正關於鬼舞辻無慘的任務徹底地確定下來。
未凪在戰國時期,對鬼舞辻無慘動手,的確讓時之政府的分析組看出了許多東西。除了歷史對鬼舞辻無慘的承認以外,還查到了殘留的一些信息。
於是,未凪最後的一個任務下來了。
她要回去大正,輔助鬼殺隊,誅殺鬼舞辻無慘。
第139章
上一次從大正離開的時候, 未凪還是個16歲的女孩子。身高也沒像現在這樣高挑,身材也沒有太過明顯。她穿越時空之門, 抱著狐之助歸來時, 還沒能碰到鬼殺隊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未凪一邊走向鬼殺隊的本部,一邊思考著, 到底要不要動用禰豆子縮小的技能, 把自身的年齡調整到16歲。
不夠這樣一來,揮刀可能會誤判。
她想了一下,覺得還是用自己現在的模樣去見他們好了。
反正未凪自己身上的秘密不缺這一些, 就連產屋敷主公也默認不去調查太多關於未凪的事情。
而且這一次過來, 未凪沒再帶上小狐丸,或者其他刀劍男子,甚至腰間只掛了一把木刀。
她上一把日輪刀留給了緣一, 目前並沒有刀能夠使用。雖然說不是不能斬鬼,但是沒有日輪刀還是不太方便……
不過,在回到東京淺草府的府邸路上, 未凪倒是沒遇到鬼。
她和狐之助悠悠閑閑地回到府邸,府邸上還掛著「本丸」兩字。
看起來還挺搞笑的。
府邸裡的僕從們當然是認得自己的雇主的,雖然雇主消失了一段時間,連帶著總管小狐丸大人也不見了,但是他們還是盡心盡力地在維持府邸的日常工作。
未凪回來之後,居住的房間依舊干淨, 沒有染上一絲的灰塵。
其實帶上小狐丸會少很多麻煩, 但是沒必要。
未凪應該是最後一次來到這個時代, 這個時間點了。等干掉了鬼舞辻無慘,她大約會繼續呆在本丸,直到任期滿為止。
然後,她會去時之政府的本部,接受時間回溯……或許還有下一個職業邀請。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未凪現在專注的是府邸的情況。
存在銀行裡的錢不少,未凪這次過來,也帶了不少小判。她尋思了下,還是沒繼續往銀行裡放錢。
殺完鬼舞辻無慘之後,鬼殺隊也沒有存在的必要。就地解散之後,也不會有人拿著鬼殺隊劍士的名頭過來居住……而且產屋敷主公,也會好好地安置剩余的劍士們的後半生。
「要不要在離開之前把房子賣掉呢……」
「賣掉吧。」狐之助建議道。
「好。」
未凪在府邸裡呆了兩天,兩天之後,鎹鴉終於過來了。帶來了主公大人的信。
主公大人說,他們決定在最後與鬼舞辻無慘對決。鬼方似乎也有這個意思,所以雙方都在准備最後一戰。
尤其是鬼殺隊的劍士,柱們不用巡邏區域,多出來的時間開始給劍士們做特訓。
未凪先是給主公回信,告訴主公她刀沒了,然後收拾收拾東西,從淺草府出發。
她這一次,不僅刀沒了,糖果盒子也沒了。小狐丸也不在,身上只有一把砍不死人的木刀。不過她心態很好,依舊像往常一樣趕路,狐之助把她照顧得很好,認認真真地當一個管家狐。
倒是包重了一些。
之前在戰國時給蝴蝶忍做的羽織沒能帶回來,未凪還有些可惜。回到大正沒兩天,就接到了主公關於最終決戰的消息,她更加的沒時間了。
好像只能等到最終決戰結束之後,才能把羽織的人情還回去。
未凪打算任務結束以後,再在大正時期多留一點時間。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逾期未歸了,時之政府的人不至於留那些時間都不給。
她可以多留一個月,處理淺草府裡的府邸,給所有人送上送別的禮物。
由於是決戰前的准備,鬼殺隊的本部——也就是產屋敷主公撤去了最終的隱蔽原則,不需要隱繼續帶路。未凪一路上看到不少烏鴉躲在暗處,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卻沒敢確定。
等她回到本部,看到躺在榻榻米上,根本無法動彈的病重主公時,所有的話語都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主公大人。」
已經變得成熟許多的少女在主公大人的床塌旁邊跪坐下來。
主公大人病得很重了。
他今年才23歲,還是個年輕人,但是身上卻散發著屬於老年人的腐朽氣息。當初未凪與他初見時,主公大人不過是雙目看不見東西,現在連坐起來都無法做到。
產屋敷主公快死了。
未凪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這不是什麼疾病,而是像壽命將近的老人一樣,失去了青春活力。
即使病重,即使身上帶著病痛的痛楚,主公大人看不見的眼睛不見焦距,卻還是准確無誤地偏過頭,「看」向未凪跪坐著的位置。
「歡迎回來,未凪。」
「……嗯。」
未凪低聲地應道。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命運在主公一家身上尤為的殘忍,以前她和蝴蝶忍交流的時候,也曾說起過主公大人身上的病。
有著奇異天賦的蝴蝶忍看似輕描淡寫地說,她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別說解決的辦法了,就連拖延死亡時間都無法做到。主公大人一家的病狀從平安京至今,從來沒有找到第二種解決辦法。
除非殺掉鬼舞辻無慘。
「我這一次,找到了日之呼吸法的招式。」未凪輕聲地說起她離開之後的經歷,主公認真地聽著,嘴角的笑容從來沒有放下來。
他的妻兒也跪坐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除了呼吸聲以外,像人偶一樣,動也不動。
「您應該知道……那是什麼吧?」
「嗯,我知道。」
主公大人輕輕地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日之呼吸法是什麼,若是在身體尚且能動以前,他大概會激動得甚至興奮,而現在,牽動嘴角已經變成艱難的事情了。
不過,即便如此,主公大人的聲音中還是透露出一絲期待。
「你有把握嗎?」
時之政府的說法是「輔助」,不過和直接命令她斬殺沒什麼區別。其中的區別大約是歷史記載,只能出現別人的名字吧。
就如同未凪在戰國時期,與當時的主公做交易一樣。
不要流傳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不要留下書面記錄。
顯然,戰國時的主公是個守信的人,流傳到現在的大正,產屋敷主公對「未凪」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特殊的印像。
大抵是不知道「未凪」是誰吧。
「有。」未凪說道。
產屋敷主公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他想說些什麼,但是過於激動令他暫時無法組織語言。他的妻兒訓練有素地處理,擦走他嘴角溢出來的鮮血。
「謝謝……」他平復完心情之後,感嘆般地說道。
未凪抓了抓自己的手。
「……但是……我沒辦法救您。」
產屋敷主公的身體根本熬不住,就算把鬼舞辻無慘就地斬殺,產屋敷主公依舊活不下去。人類的身體到了他現在這樣的程度,基本上可以說是油盡燈枯的狀態。
「不要自責,」主公溫柔地說道,「這不是你的錯。」
「嗯。」
未凪和主公多聊了一會兒,確定主公大人的想法之後,才告辭。
她不參與柱們對劍士們的訓練,但是可以把其中一名鬼殺隊劍士拎出來訓練。
灶門炭治郎目前進度是在霞柱時透無一郎那裡,據隱們所說,無一郎已經恢復了以往的記憶,也解決掉了容易忘事的毛病。
唯一不變的是,無一郎大人還是那樣的毒舌!
隱們既崇拜那樣的柱,同時也害怕與他們來往。
未凪在路上,思考了一陣,開始提問。
「那,你們不怕我嗎?」
「這個……」倒也不是不怕,隱甚至聽說了不少關於未凪大人的流言,據說上次被嚇到的隱先生,見到未凪大人還會發抖呢。
不過一旦接觸過,倒是覺得未凪大人善良又溫柔。
抱著小狐狸的未凪大人,看起來就很好相處!
「未凪大人也沒有流言說的那樣可怕……」隱撓了撓面罩下的臉頰。
未凪大人長得很好看,再加上身上還帶著小狐狸,減弱了她身上的氣勢。
而且……
而且未凪大人身上只帶著木刀。
隱把未凪帶到了霞柱的訓練場所,未凪道謝之後,隱紅著臉離開。
跟過來的鎹鴉飛快地從枝頭上飛下來,落到未凪的肩膀上。
「未凪!」
「嗯。」未凪伸手摸了摸烏鴉的腦袋。
她現在要從時透無一郎手中搶人。
時透無一郎正在演練場對鬼殺隊的劍士們進行慘無人道的訓練,在監督方面,雙馬尾的少年像惡鬼一樣,精致的面容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你們沒吃飯嗎?把手抬得高一點。」
未凪進門的時候,時透無一郎手裡拿著木刀,見誰空揮的姿勢不合格,手裡的刀就會毫不留情地落下去。
他看著個頭小,但是非常的嚴厲。未凪見到不少劍士們眼中帶淚,哭唧唧地揮刀。
尤其是身邊還有人做對比的情況下……
「嗯嗯,炭治郎很厲害,」時透無一郎面對灶門炭治郎,像變了個人似的,臉上甚至帶上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就是這樣,比之前更快了!」
灶門炭治郎和時透無一郎在訓練上相當積極,兩人與周圍哭唧唧的劍士們形成鮮明的對比,似乎樂在其中。
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跑去詢問炭治郎,為什麼這麼艱難的訓練,他的臉上還能帶著笑容。
炭治郎認真地想了想:「因為機會很難得啊!」
額頭上帶著疤的少年眼眸一彎,笑容燦爛。
他在很久之前就想得到柱的指導,沒想到現在竟然能輪流接受訓練,炭治郎很開心,所以在訓練上根本無法停下來,像磕了興奮劑一樣,越是艱難,越是堅持。
未凪聽了一會兒,推開了門。
時透無一郎早早地察覺到未凪的氣息,不過之前還在訓練當中,不好打斷節奏停下來。
「無一郎,炭治郎的訓練完成了嗎?」未凪問道。
「還差一點。」時透無一郎說道。
他面對未凪的時候,表情與對炭治郎,或者對其他的鬼殺隊劍士也不太一樣,可以說更加的認真,像在對一個長輩一樣。
「嗯……那麼,等完成訓練之後,炭治郎過來找我吧。」未凪說道。
「啊,是!」炭治郎認真地應答道。
等未凪離開之後,其他人開始聲音小小地說起八卦。
「未凪大人是要給炭治郎加訓嗎?」
「嗯……我不知道……」炭治郎撓了撓臉。他的確不知道未凪找他要做什麼,根本沒辦法從味道中聞出來,就像是平常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未凪肉眼可見的長高了不少,而炭治郎還是像以前一樣。
他鼓了鼓臉頰。
之後的訓練差不多到天黑之前結束,其他人劍士們在霞柱這裡停留了兩周的時間沒過,但是炭治郎五天便可以到下一個地點。
由音柱作為起點,霞柱第二,戀柱第三,蛇柱第四……一直下去。
炭治郎因為前段時間和上弦三對上的原因,受了重傷,所以比其他人的進度要慢一些。
不過他的速度很快,接受能力強,又是個不會偷懶的勤奮孩子,所以很快就落到第三關的戀柱甘露寺蜜璃手中。
——如果未凪不截胡的話。
未凪把灶門炭治郎領到了戀柱甘露寺蜜璃的場地,她事先和甘露寺說清楚,許久不見的可愛女孩子當然不會不同意。
她甚至很高興未凪能在她的訓練之所留下來。
「小凪,吃松餅嗎?」甘露寺蜜璃開心地說道,「我去給你泡紅茶,還有做松餅……炭治郎也有份,你們等我一下哦!」
「好,謝謝。」
「啊,謝謝!」
兩人在甘露寺蜜璃這邊吃過下午茶,這才開始進入正題。
那麼多人,為什麼挑選中灶門炭治郎呢?
主要原因,是炭治郎的刀的顏色。
灶門炭治郎的刀是黑色的。
緣一的刀也是黑色的。
當初從機關人偶緣一零式中拿出來的刀,現在落到了炭治郎的手中。命運真是神奇,未凪在戰國時期留下一把刀,卻是不知道緣一到底放在哪裡,不過緣一交還給鬼殺隊的刀,卻留了下來。
像寶藏一樣,留在緣一零式的軀體中。
「你現在的火之呼吸練得怎麼樣?」未凪問道。
「誒……」炭治郎撓了撓臉頰,不知道應該怎麼描述,「該怎麼說呢……未凪是知道什麼消息嗎?」
「嗯。」
未凪干脆地點點頭。
「請把火之呼吸的線索告訴我,拜托了!」
「不著急,」未凪說道,她抽出腰間上的木刀,「來,讓我看看你現在的實力。」
正巧炭治郎在甘露寺這裡休息了一段時間,揮刀受到的影響不大。不過他現在實力連柱都比不上,未凪稍微試了一下,有了大概的了解。
「火之呼吸……真正的名字應該是日之呼吸。」
未凪在炭治郎癱倒在地上喘息的時候,開始解釋,她認真地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說了出去。
「日、日之呼吸……?」炭治郎睜大了眼睛,「這是……」
「是所有呼吸的起源呼吸,也是最初的呼吸法。」
不僅如此,這種呼吸法對身體的負擔是極重的。
至少未凪在戰國時期,根本沒遇到第三個能使用日之呼吸法的人。
連在大正時期,也只看到了灶門炭治郎能使用出來而已。
而且還是很勉強的使用。
日之呼吸法對身體的溫度要求比較高,一般人貿然使用,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平常人根本沒辦法抵擋這個要命的高溫,而灶門炭治郎的體質和常人不太一樣,所以還能用出來。
未凪這次過來,便是想把其他型教給灶門炭治郎。
「看好了,炭治郎。」
拿著木刀的少女,重現了往日火之神神樂的舞蹈。灶門炭治郎就坐在地上,抬頭看著,看見飛舞的羽織,似乎還聽到了無聲響起的脆弱鈴聲。
像記憶裡,在雪地中不斷跳著的父親。
不見疲憊,不見任何阻塞,輕而易舉地把十二個型使用出來。
而在這連續的型當中,灶門炭治郎似乎還看到了別的東西。
「那是……」
「第十三型就隱藏在其中,」未凪只演示過一遍,便停了下來,「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吧?」
「咦……我……」
「認真思考,然後把它變成屬於你自己的東西。我相信炭治郎能做到的。」
「嗯!我會加油的!」
簡短的指導結束,未凪讓炭治郎有想問的問題,可以隨時過來找她。
之後,她把炭治郎趕進甘露寺蜜璃的訓練場。
未凪要離開,去找蝴蝶忍,主公大人說了,蝴蝶忍不參與柱的指導訓練,她那邊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未凪與蝴蝶忍通信,蝴蝶忍干脆把事情說出來,並且請求未凪幫忙。
蝴蝶忍極少求助,未凪當然不會忽略過去。
她和甘露寺蜜璃道別,在甘露寺戀戀不舍的注視下趕往了蝶屋。
來到蝶屋之後,未凪才發現,為什麼蝴蝶忍會在信裡說出那樣的話來。
因為這裡有一只,看起來很眼熟的鬼。
對未凪來說,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但是對珠世來說,確實是幾百年前的事。她一見到未凪,眼睛便睜得很大。
「是、是您……」
珠世放下手裡的器具,呼吸急促地跑了出來。
「是您嗎……?」
蝴蝶忍和一旁的小男孩看出不對勁,兩人一同注視著珠世和未凪的方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未凪,你和那邊的鬼小姐認識?」
旁邊的小男孩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別鬼小姐鬼小姐的喊,珠世小姐是有名字的!」
蝴蝶忍干脆無視了他。
小男孩看起來更生氣了。
未凪暫時把注意力放到珠世身上。
上一次見面還是她滿臉期待的表情,未凪倒是沒想到,討厭鬼的緣一竟然會放珠世走,她還以為鬼舞辻無慘的秘書早早地就死在緣一手中了呢。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留到了大正時期,甚至和蝴蝶忍一起研究藥物。
難怪蝴蝶忍會把未凪叫過來了,畢竟蝴蝶忍最討厭的就是鬼了。
若不是必須,蝴蝶忍根本不會選擇與鬼共事。
她大概更想把這兩只鬼從她的蝶屋裡丟出去,免得看著心煩意亂。
「嗯,是我。」未凪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她的回答令蝴蝶忍和隔壁的小男孩,臉色變得奇差無比。
第140章
蝴蝶忍和隔壁的小男孩變臉色的原因當然是不一樣的。
蝴蝶忍想的是, 為什麼未凪會和鬼認識?
如果是禰豆子的話那倒是情有可原,畢竟那是灶門炭治郎的妹妹,在炭治郎加入鬼殺隊之前,禰豆子一直和他在一起。
但是……珠世這個鬼,是不一樣的。
雖然現在看起來相處還算和諧, 但是蝴蝶忍的確不喜歡珠世。珠世小姐身上的血腥味很淡, 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再加上初次見面時,珠世小姐的坦白。
不管珠世小姐現在多恨鬼舞辻無慘,多麼想殺掉那個男人, 但是在最開始的時候,珠世小姐的確是吃過人的。
蝴蝶忍討厭鬼,尤其討厭吃過至親的鬼,但是她現在能做的只是忍耐而已,一直忍耐著, 和鬼共事, 與她一同研究能讓鬼變成人的藥物。
只為了最終的目標。
「未凪小姐, 不解釋一下嗎?」哪怕心裡的憤怒突破天際, 甚至連額頭上都出現快要抑制不住的青筋,蝴蝶忍依舊露出燦爛的笑容,聲音沉穩地詢問。
另一邊, 脾氣看起來不太好的小男孩更是, 狠狠地瞪了未凪一眼。
「珠世小姐, 她是誰?」
思緒有些混亂的珠世這才回過神來, 她先是充滿歉意地看向未凪, 懊惱自己竟然不經思考便把事情捅出來,而後像那位小男孩解釋。
「這是未凪小姐……」珠世按捺住想要詢問的心情,平復下來之後,冷靜地說道,「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
珠世的這句話讓小男孩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
他變成鬼之後,一直跟著珠世小姐,從未離開過。在他記憶中,根本就沒有眼前這個女人的存在。如果珠世小姐沒有撒謊,也就是說,這個女人的年齡比他成為鬼的年齡還要大。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珠世小姐在敷衍他……這怎麼可能呢!珠世小姐才不是那樣的人!
場面看起來還能控制好,未凪先是淡定地和珠世打招呼。
「好久不見。」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看向笑容滿面額帶青筋的蝴蝶忍。
「我可以解釋。」
未凪看起來像是個出軌被抓住的渣男,正在想辦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蝴蝶忍頭一歪,燦爛笑容一直沒有放下來過。
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解釋呢?
不管說些什麼,看起來都像在說謊一樣,而且未凪也不能直接說真話,告訴蝴蝶忍,說她以前在戰國時期打鬼舞辻無慘的時候見過珠世小姐吧……
這話聽起來,好像未凪自己也是鬼一樣。
於是她說道:「我在東京淺草府,和珠世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那邊的珠世小姐眼也不眨的撒謊配合:「嗯,是啊。」
珠世小姐旁邊的小男孩身上那股懷疑終於落了下去,他小聲地嘀咕著。
「珠世小姐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認識了其他人……」他嘀咕完之後,再次瞪向未凪。
珠世小姐臉色不變的喊出小男孩的名字。
「愈史郎。」
愈史郎移開視線,不滿地撇撇嘴。
蝴蝶忍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她朝未凪招招手,開始開始一同交流關於手中的藥物。
前段時間,禰豆子突然克服了對陽光的恐懼,變得能在陽光下行走。這個也是主公和鬼舞辻無慘同時默契地選定最終決戰的導火線之一。
鬼舞辻無慘得知禰豆子的變化之後,肯定不會坐著等禰豆子送上門。為了得到禰豆子,鬼舞辻無慘勢必會發動襲擊。
而禰豆子的血,對於鬼殺隊這邊的人來說,也很有用。
蝴蝶忍與珠世小姐合作,從禰豆子身上取了一些血液,用作研究血液變化。她們現在的目標是制作能讓鬼變回人類的藥物,最好能對鬼舞辻無慘起到作用。
如果鬼舞辻無慘也變成了人,那麼最終決戰的勝算便大了許多。
研究開始到現在,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了。研究成果即將出來,本來不需要未凪來幫忙的。
不過,蝴蝶忍想要的是另一種輔助的藥劑。
「你是說……讓人減壽的藥嗎?」
「對。」
蝴蝶忍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小巧的蟲柱小姐面對未凪的時候,從來不會有絲毫遮掩。她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塞給未凪看,讓未凪快速學會其中的內容。
只要未凪才能在短時間內跟上她的步伐,成為她的助力。
「嗯……」未凪沉思著。
命運真的奇妙。
在戰國時期,未凪在環境艱難的時候,研究出能讓人的軀體保持活性的藥物,雖說是個半成品,好歹能保住鬼殺隊的劍士們在開啟斑紋後能活過25歲。
因為沒有太多時間嘗試,具體能保持多久,未凪也不清楚。
而在大正時期的現在,蝴蝶忍想要研究能讓人減壽的藥物,這當然不是作用在人類身上的,而是鬼身上的。
因為是給鬼用的,所以蝴蝶忍沒法在自己身上查看效果。
她不太想求助珠世小姐,或者那個脾氣很差的助手愈史郎。
剛巧主公那邊來信,說未凪回來了,蝴蝶忍二話不說,給未凪送了一封「求助」信。
未凪體質特殊,而且在交流上不會存在任何問題,蝴蝶忍當然想讓她幫助。
「讓鬼減壽的藥物啊……這個倒是不難,」未凪飛快地察覺到蝴蝶忍的目的,「你想要鬼的細胞?」
「是的,」蝴蝶忍回答道,「未凪能做到嗎?」
「不用太麻煩……」未凪嘀咕著,去了一趟戰國,她收獲倒是挺多了,除了不辭而別讓她難受以外,別的還好。
都是一些美好的回憶,算得上美好。
「我給你鬼舞辻無慘的細胞吧。」
蝴蝶忍:「!!!」
一旁聽到話語的珠世小姐和愈史郎兩只鬼聽到這麼名字,在腦袋一片空白的同時,無法控制地露出獠牙。
蝴蝶忍壓根沒去注意旁邊兩只鬼的反應,她抓住了未凪的手,瞳孔極速縮小。
「你遇到鬼舞辻無慘了?!」
「嗯。」
「…………你也沒能殺掉他嗎?!什麼時候遇到的,他有什麼技能?他長什麼樣子?!」
蟲柱小姐激動得差點把手裡的玻璃試管捏爆,未凪眼疾手快地把她手裡的東西拿了下來,剛在架子上放好,蝴蝶忍便抓住了未凪的手腕。
蝴蝶忍力氣很小,就算激動地難以控制力度,也只能在未凪的皮膚上留下一圈小小的紅印。
未凪沒有立即回答,她先是摸了摸蝴蝶忍的頭,讓蝴蝶忍冷靜下來。
「抱歉……是我失禮了。」蝴蝶忍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終於冷靜下來。
之後,幾個人都沒有研究的心思,未凪干脆把她所知道的,關於鬼舞辻無慘的情報說出來。
讓未凪感到意外的是,明明珠世小姐對鬼舞辻無慘很熟悉,但是談到與他有關的話題是,珠世小姐還是毫不猶豫地加入。
也就是說,珠世小姐和蝴蝶忍共事這麼長的時間,竟然沒交流過關於鬼舞辻無慘的情報嗎……
蝴蝶小姐到底有多討厭鬼啊……
雖然很激動,但是蝴蝶忍還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旦冷靜,蝴蝶忍的理智便回到自己身上。
「讓他們知道……也沒關系嗎?」蝴蝶忍有些擔憂地看了兩眼隔壁的兩只鬼。
她的視線過於不信任,一下子戳中了愈史郎的怒點。
兩個身高差不多的人冷漠對視,眼睛都快瞪成鬥雞眼。
「沒關系,」未凪說道,「反正他們打不過我。」
倒不是信任問題,而是對自己實力的信任。未凪坦蕩蕩地回答,目光清澈,毫無陰霾。
只是幾個月沒見,未凪現在比之前長高了許多,臉也成熟了,好像一下子度過了幾年時間一樣。
她站在蝴蝶忍旁邊,現在看起來更像是蝴蝶忍的姐姐。
「珠世小姐不會到處亂說的,對吧?」未凪補充了一句,珠世小姐連忙點頭。
這間實驗室裡多了一個對珠世小姐不敬的存在,愈史郎神色更陰沉了,他對著那邊的兩個鬼殺隊成員,冷冷地哼了一聲。
達成共識後,事情好辦了許多。
未凪脫掉身上的羽織,把鬼殺隊制服衣袖翻了上去,只把半截手臂模擬成鬼舞辻無慘的細胞。她想把手直接砍下來,被蝴蝶忍攔住。
「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部分的血就行了。」
「好。」
有無慘細胞作為實驗對像,蝴蝶忍和珠世小姐兩人都相當興奮,工作起來六親不認。作為鬼的珠世小姐還好,她不需要休息,也有用不完的精力,但是蝴蝶忍是人類,她沒辦法維持太長時間不睡眠。
為了加快速度做出成果,蝴蝶忍還動用了藥物。
未凪發現之後,毫不猶豫地把蝴蝶忍的藥全部溶解倒掉。
蝴蝶忍:「……」
兩個鬼對蝴蝶忍的自虐無法指手畫腳,但是未凪可以插手。她態度強硬地讓蝴蝶忍去休息,如果蝴蝶忍不配合,她大概率會一個手刀劈到蝴蝶忍的脖頸上。
反正昏睡也是睡,沒什麼差別。
除了每日研究制作以外,未凪還抽空去看煉獄杏壽郎。
前段時間,也就是未凪離開後的不久,煉獄杏壽郎和灶門炭治郎一行人在任務時遇到了上弦之三的猗窩座。人倒是還活著,就是受了重傷,最終決戰很有可能無法上場。
不過……所有人都覺得,就算傷沒好,炎柱先生也會在決戰當天出現的。
其他人無法說什麼勸阻的話,煉獄杏壽郎今年20歲,早就成年了,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並且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但是讓其他人眼睜睜地看著煉獄去送死,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柱的指導計劃中,煉獄杏壽郎被排除在外,並且必須在家裡好好休養。
蝶屋那邊雖然有能照顧病患的小姑娘,不過她們也非常的忙碌,那些接受柱指導的劍士們,總會有用力過猛受傷的情況,床位不太夠。
煉獄杏壽郎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家休養。
未凪這次上門,還是第一次。
是隱帶她過來的,距離蝶屋不遠,走個半天就能抵達,速度快的話,只需要幾個小時就可以了。
這樣一來,未凪在腦海裡畫了一幅地圖,發現鬼殺隊的柱們,居住的地方與鬼殺隊的本部相隔並不遠,如果本部發生了意外,他們也可以在短時間內趕過去。
大家都很喜歡主公大人呢。
許久沒見煉獄杏壽郎,金紅發的青年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根據未凪得到的情報,雖然煉獄杏壽郎把上弦之三殺掉,也沒有斷手斷腳,但是在失血程度上前所未盡,差點因此而死。
而由於失血的後遺症,煉獄杏壽郎需要大量的時間來修養。
「好久不見,未凪。」爽朗的青年手裡拄著拐杖,面不改色地與未凪打招呼。
他四肢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雖然沒斷,但是力氣和靈敏度與以往根本不能相比。
而且開斑紋,的確對煉獄杏壽郎的身體造成了一定的負擔。
未凪開了通透世界,仔細地看了看煉獄杏壽郎的身體。他好多地方有戰鬥過的痕跡,勞損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就算是未凪也沒辦法幫忙解決。
不過,這對煉獄杏壽郎來說,算不上什麼遺憾。他能在上弦之三的攻擊下保全所有人,甚至沒有斷手斷腳,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的。
這次未凪過來,不僅帶了煉獄杏壽郎需要的藥,還有狐之助。因為煉獄杏壽郎的父親不喜歡小動物,所以他們家並沒有養寵物。
煉獄杏壽郎的弟弟叫做煉獄千壽郎,小孩子果然喜歡毛茸茸的動物,見到狐之助便不撒手,抱著擼毛。
狐之助也不抗拒,任由小男孩溫柔地撫摸著。
未凪沒有在煉獄家留下太久,趁著天未黑辭別。直到煉獄千壽郎把未凪送到門口,她也沒見到他們的父親。
她回去以後,再次投身研究當中,一邊制作有用的藥劑,一邊等待著最終決戰的那天的來臨。
第141章
決戰之日來臨之前, 鬼殺隊的成員在本部開了一場會議,會議內容只有柱以及未凪知道。會議過後, 岩柱留了下來,未凪最後離開, 她把門拉上之前, 看到了平躺在榻榻米上的主公,朝她的方向露出微笑。
未凪一愣, 虛弱的主公小小地做了一個口型。
『拜托了。』
那麼多優秀的鬼殺隊成員,或許賭上性命都沒辦法把鬼舞辻無慘殺掉, 但是再加上未凪之後,情況會變得不一樣。
雖然她本人沒有說, 但是鬼殺隊的主公,卻是很明顯的發現她的不同。不管是生長速度, 還是武藝的變化,都不像常人。
實際上,還有人想過關於未凪是否是人類的問題。
或許她是鬼呢?
畢竟未凪體質的秘密, 柱基本都知道。還有她學習劍藝時的速度, 那是人類能夠抵達的程度嗎?
只要看過一次就能理解, 只要記住就能學會……真的是人類嗎?
產屋敷主公把未凪保了下來, 他和其他柱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而殺掉了上弦的未凪不想成為柱, 甚至不想在記錄上留下名字,已經能說明許多問題了。
最終決戰夜當天, 其他柱還在周圍巡邏著, 他們被安排得很近, 能夠在短時間趕到鬼殺隊本部來。
未凪與岩柱悲鳴嶼行冥,以及珠世小姐一起,被愈史郎的血鬼術隱藏起來。愈史郎的血鬼術能屏蔽他人視線,也就是俗話說的「隱身」。
主公的作戰計劃最開始的地點是鬼殺隊的本部,也就是產屋敷主公一家居住的地方。鬼殺隊成員中,只有未凪、岩柱以及隱部門的部分人知道主公到底想做什麼。
隱們甚至幫忙把購入的□□深埋在本部的地基中。
產屋敷主公是誘餌。
而為了引誘鬼舞辻無慘上當,主公的夫人,還有兩個大女兒,留在屋子裡陪伴著。
他們一家只留下最年幼的三位孩子,其中包括下一任鬼殺隊主公。那孩子會替父親掌控好局勢,勢必賭上一切,把鬼舞辻無慘斬殺。
時隔千年的追殺也該抵達終點,仇恨終有了結的一天。
鬼舞辻無慘的末路就在眼前。
地基中深埋的□□轟炸起來的那一瞬間,躲在一旁的珠世小姐無法控制的衝向了鬼舞辻無慘。她跑得很快,剛巧在鬼舞辻無慘還未恢復前跑到他的面前,匕首連同拳頭一同刺入鬼舞辻無慘的體內。
「死在這裡吧,鬼舞辻無慘!」
「是你——珠世!」
暴怒的鬼舞辻無慘抬起勉強愈合的手,用力的掐住珠世的腦袋。
指甲深深地刺入珠世的眼球中,鮮血順著臉頰一路往下滑。而珠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反而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獨留的眼眸之中,還有著隱藏多年的憎恨。
「你把我的拳頭吃了吧?那裡面有我研究出來的藥——當然,功勞不止是我一個人的——能讓你變回人類的藥。」珠世輕快地聲音拉住了鬼舞辻無慘的注意力,剩余的另一只手背在背後,朝隱藏著的岩柱和未凪打手勢。
岩柱悲鳴嶼行冥的武器是流星錘,他武器的攻擊範圍大,因而在未凪的刀還未落下之前,他的錘子已經砸爛了鬼舞辻無慘的頭。
若是換成其他的鬼,被特制的武器打中腦袋,脖子一同消失的話,早就變成灰燼了。
但是鬼舞辻無慘不同,他的確與主公猜想的一樣,脖子不再是他的缺點。
然而攻擊多多少少阻礙了他的再生速度。
「日之呼吸·壹之型,圓舞!」未凪隱藏在岩柱背後,他攻擊揮出之後,速度飛快地從他背後躍了起來。
弧形的斬擊直接落在鬼舞辻無慘還未愈合的軀體上。
未凪巧妙地避開了鬼舞辻無慘身前的珠世小姐,切落了鬼舞辻無慘的手臂。
腦袋剛愈合的鬼舞辻無慘無法控制地睜大眼睛,他的身體還殘留著幾百年前的初代日呼留下的恐懼,被同樣的招式攻擊到,渾身不住的顫抖起來。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
紅色的瞳眸在震驚之下,看到了來人。
那副面容喚醒了鬼舞辻無慘想要丟掉,卻無法忘記的記憶場景。
鬼舞辻無慘從千年前至今,只對一個人產生恐懼感。
——不,說是一個人也不對,具體來說,應該是兩個人。
兩個會日之呼吸法的人。
一個是繼國緣一,另外一個……是叫什麼名字來著?鬼舞辻無慘沒有認真的去記住,他只能想起繼國緣一那雙充滿怒氣的眼睛,以及那雙眼睛流下來的眼淚。
憤怒和悲傷使得繼國緣一更加快速,鬼舞辻無慘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攻擊會突然少了一半,只能拼了命地逃跑,利用預留下來的那些小肉塊,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吃了不少人類,才恢復正常。
然而即便如此,繼國緣一的刀砍到的地方依舊留著傷疤,甚至很難愈合。
少女的容貌喚醒了鬼舞辻無慘的記憶,她的存在甚至能讓無慘身上的傷疤隱隱作痛。
「哈哈哈,鬼舞辻無慘,這才是最後的底牌!!」珠世小姐眼見著鬼舞辻無慘動搖,笑得更加暢快了,「你一定能想起來她是誰吧?」
「不可能!人類不可能活這麼久!」鬼舞辻無慘不可置信地反駁道。
在珠世小姐的嘲諷之下,鬼舞辻無慘心神大動,附近的柱也趕了過來。得知那是鬼王鬼舞辻無慘之後,所有柱都拔出了自己的刀。
眼見著各式攻擊,以及旁邊日之呼吸法的使用者下一個招式就要攻過來,鬼舞辻無慘連忙大喊:「鳴女——!!」
無慘的話音剛落,所有人腳下的土地被血鬼術轉換成開合的紙門。顛倒的重力讓柱以及其他人都往下掉落,包括未凪在內,所有鬼殺隊成員都分散開來。
風在耳邊呼呼地吹著,綁成高馬尾的黑發因重力飄在頭頂上,脖頸外露的皮膚感受到刺痛的感覺。未凪皺了皺眉,揮起手中黑色的日輪刀,插|進對面的牆上,讓墜落的速度減慢。
落到地上之前,未凪已經記住周圍的環境。她身邊不管是人或者是鬼,一個都沒有,附近也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所幸鬼舞辻無慘的味道已經記住了,所以追擊起來也會快。至於鬼舞辻無慘說的那個名為「鳴女」的鬼……
是空間系啊。
空間系好,未凪手裡正好有一個許久沒用過的空間系血鬼術,那還是早起從那位用鼓的鬼學來的。雖然不像鳴女那樣距離遠以及那麼多功能,甚至還有一點隨機性,但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派上用場的可能性極高。
只要亂一下對面的節奏就行了,未凪的血鬼術倒是能抗衡,起碼不會讓鳴女把自己困在無人之處。
當務之急是找到那位會用血鬼術的鳴女,不然,按照鬼舞辻無慘對她的害怕程度,未凪極有可能無法與之碰面。
而在這段時間內,鬼殺隊的成員很有可能會被擊潰。
所以現在還是需要與時間賽跑的。
……
未凪手裡的血鬼術是作用在封閉空間的,而且具有一定的隨機性。雖然之前見過時,需要用鼓聲來搭配使用,不過在未凪手中,這個缺點很容易改正。
路上,未凪遇到了腦袋上貼著符咒的陌生鎹鴉。鎹鴉一見到未凪,眼睛發亮,立馬衝了過來。
「找到劍士未凪了!」
陌生的鎹鴉帶來了新任主公的命令與幫助,鬼殺隊的主公為了打敗鬼舞辻無慘,不惜與鬼合作。珠世小姐已經被鬼舞辻無慘吃了,剩下的是那個脾氣不怎麼好的小男孩。
小男孩愈史郎的血鬼術相當好用,能夠遠距離讓鬼殺隊的小主公看到戰場的情況,方便下令。
雖然鳴女的血鬼術將所有鬼殺隊的成員都分開了,但是運氣還是在鬼殺隊這邊,起碼鎹鴉在第一時間找到了能給予鬼舞辻無慘最大程度傷害的劍士。
鎹鴉身上有多余的符咒,不過符咒和它頭上貼著的不太一樣。小烏鴉讓未凪把它腳上的符咒解下來,用在自己身上。
「這個是……」未凪看了兩眼,大概知道它的用處,「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當然是沒有的,未凪作為鬼殺隊最大的變數,小主公任由她行動,她想做什麼就去做,她有自己的計劃。
未凪目送著鎹鴉離開之後,注視著手裡的符咒,毫不猶豫地用在身上。
這是愈史郎另一個血鬼術,能夠隱身。隱身之後,鳴女就沒辦法再注意到未凪的位置,方便她行動。
這也方便她找人。
鬼舞辻無慘那邊還需要一點時間,珠世小姐和蝴蝶小姐的藥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充分利用。
而在這之前——
她還有需要解決的事情。
未凪心中排在第一位,迫切想要找到的不是鬼殺隊的任何一位,而是上弦之一的黑死牟——在幾百年前,叫做「繼國岩勝」的鬼。
她從戰國時完成任務回來,按捺住想要衝上去把他打一頓的衝動,直到現在。
避開鳴女的耳目之後,未凪花了一些時間去尋找。她搭配空間系的血鬼術使用,還偶遇了幾個受傷的鬼殺隊隊員。
把衣服裡藏著的止血藥丸給他們用了之後,未凪在三次變動後,終於遇到了上弦之一的黑死牟。
黑死牟沒有看見她,而在上弦之一面前的,是受傷的時透無一郎,年紀最小的柱還不是上弦之一的對手,哪怕臉上的斑紋浮現,動作比之前要快許多,也就無法與鍛煉了幾百年的劍士相比。
更何況,黑死牟的臉上亦是有斑紋的。
除了他臉上不屬於人類的六只眼睛看著礙眼之外,未凪對他的感官,竟然沒能產生太大的變化,似乎與幾百年前一樣。
她本來就沒分太多的注意力在繼國岩勝身上,變成了鬼之後,更加不在意了。
眼見著時透無一郎就要被上弦之一砍下手臂,未凪揮起手裡的刀,連型都沒用,直接把上弦之一那把刀劍挑了出去。
上弦之一的刀被未凪斬斷了,斷掉的面落在地上,沒有發出想像中的「哐當」聲。這也正常,畢竟上弦之一用的刀劍,並不是真正的刀劍,而是經由上弦之一的血肉組構而成的,類似刀劍的東西。
那上面還散發著屬於鬼的血腥氣味,十分濃厚。
「誰?!」上弦之一的攻擊被人斬斷,而他卻在此前一點都沒察覺到,在驚疑之下,連忙往後退。
他的戰鬥本能還在,在他後退完畢,帶著灼熱氣息的斬擊貼著他的手臂,在地上留下可怖的裂痕。
血液淅淅瀝瀝地從斷臂中流下來,上弦之一臉色變得奇怪起來。他的自愈能力強,但是斷臂和袖子一同掉在地上,橫切面那裡還殘留著被切開來的灼熱疼痛。
上弦之一低下頭,看到瘋狂蠕動著的斷臂肉瘤,掙扎著想要重新長出來,卻被截面殘留的刀劍灼氣燃燒殆盡。
他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測,甚至想起了那個人的招式。
……這不可能,他明明和那位大人把所有可能學會或者傳承日之呼吸法的劍士全部殺光,不可能還留下——
——不,不對。
還有一個人。
模糊的記憶逐漸的清晰,上弦之一神色變得奇怪起來。他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位有著奇異天賦的女孩子的模樣,逐漸與幾百年前的記憶融合。
在黑死牟……還被稱為「繼國岩勝」的時候,他見過幾次的女人。
經常和緣一結伴,一起執行任務的人。
她的名字是——
「未凪。」時透無一郎避免左手被斬斷的結局,瞬間喊出了隱藏在暗處的人的名字。未凪也沒有躲躲藏藏的意思,她暫時把隱身符摘下來,認真地放入口袋中。
對上幾百年前的熟人,她臉色沒有任何的改變,平淡得讓黑死牟再次恍惚地想起他那位弟弟。
是了。
這兩人的表情,同出一轍的冷淡。像是看透了這世間,像是毫無掛念。繼國岩勝與兩人執行過幾次任務,除了第一次以外,黑發蜜眸的少女根本不願動手,久而久之,他便忘了初次見面時,那位仿佛夏夜螢光般耀眼的少女,到底是如何的令人驚艷。
第142章
「傷得怎麼樣?」未凪瞥了黑死牟一眼, 頭也不回地問身後的時透無一郎。扎著雙馬尾的少年飛快地抽出口袋裡的紗布, 把出血的手臂纏起來。
雖然手臂沒被上弦之一斬斷,但是還是留下了不小的傷口,及時止血比較重要。
「還能動。」時透無一郎飛快地回答。
「嗯。」未凪簡短的回答, 隨後說道,「你往後退一下,嗯……就退到過了那邊的紙門。」
時透無一郎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還是聽話的執行。對面的上弦之一沒有立即攻擊的意思,他似乎忌憚著突然出現的少女, 眼神也變得很奇怪。
等到時透無一郎退到點之後, 未凪打了個響指, 直接將他所在的房間換到別的地方去。
黑死牟的表情更復雜了, 他重新再組成另一把刀, 低聲問道:「血鬼術……你也是鬼?」
這話說出來, 連黑死牟自己都不相信。然而他確實見到了未凪使用血鬼術,特殊的能力使出來之後,會有殘留的屬於鬼的味道飄散出來。
味道停留時間非常的短, 但是黑死牟依舊捕捉到了。
但是……
「我不是。」未凪回答道,她倒是想現在就把上弦之一切成兩半, 不過在這之前, 她需要得到某些答案。
「……是嗎。」
「嗯。」她隨口應了一句,從口袋裡拿出裝好的斷笛。這是本應該屬於緣一的物品, 贈送者是繼國岩勝——也就是人類時的上弦之一。她不想問為什麼笛子會在上弦之一這裡, 也不會去問為什麼會斷掉。
沾染上鬼的氣息的笛子, 洗得再多遍,也還會殘留著不屬於那個人的味道。
幾百年間,緣一的氣味早就消散了,所以未凪一開始並不知道那就是緣一的笛子。
「這是之前從你身上砍下來的笛子……是緣一的吧。」
准確來說,這是繼國岩勝送給緣一的笛子。
如果緣一遇到變成鬼的繼國岩勝,肯定會拿起刀的。或許會心軟,但是緣一並不是會放過做錯事的至親的人。
那麼,這個笛子是怎麼拿到手的呢?
大約是在緣一死去之後,才拿到的吧。
想到這,未凪還沒等上弦之一回答,臉色變得奇怪起來。
「……你挖了緣一的墳?」
黑死牟醞釀的情緒和話語弄得懵了。
「不……我沒有。」他反駁道。
再怎麼嫉妒緣一,黑死牟也做不出挖弟弟墳的事來。
「嗯。」這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未凪點了點頭,「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成為鬼?」
為什麼?
因為不想死。
因為想要追上緣一的步伐。
那個時候的心情多多少少想不起來了,但是在這幾百年間,黑死牟一直在鍛煉自己的劍藝,起碼讓自己離記憶中的緣一更近一些。
「開啟斑紋之後的劍士,無法活過25歲,這一點你知道的吧?」黑死牟反問道。
這一點未凪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她才努力的作出能過緩解症狀的藥物。
到了大正,醫學水平和條件都能滿足的時代,未凪終於制作出能讓那些年輕的鬼殺隊成員延壽的方法。
但是這些事情,屬於鬼方陣營的黑死牟完全不知道。
她回答道:「我知道了。」
只需要一次問答,未凪就猜出上弦之一未盡之言。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未凪早就有了類似的猜測。
沒有人能規定鬼殺隊的人就得不怕死,沒有人必須要奉獻出自己的一切。而為了讓自己不死在25歲那年,繼國岩勝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也是正常的。
但是。
——但是。
「……那是你的弟弟,」她接下來的話語,聲音很輕,像漂浮在空中的羽毛,找不到落地點,「他是你的弟弟。」
是你曾珍惜過的親人,是同胞的兄弟。你們曾一起配合,斬殺吃人的惡鬼;你們是曾為支離破碎的家庭感到難受,一同淋過雨,分享過同一個獵物的同伴。
「……」
上弦之一沉默著,沒有答話。
許久之後,他才開口:「我現在叫黑死牟。」
「……」
「我明白了。」
自變成鬼的那一天起,繼國岩勝已經死了。留下來的是被鬼的思維侵蝕過的黑死牟,是拋棄了人類之名的惡鬼。
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未凪覺得已經足夠了。她確認繼國岩勝背叛的理由,能理解,但是在無法接受。就算是未凪這樣感情比較淡漠的人,也沒辦法不去計較。
那可是緣一。
那可是……她曾經養過一段時間,乖巧又可愛的孩子。那孩子被她自私地接觸,又自私地留下。
還有誰會疼愛他呢?在未凪走了之後,在繼國岩勝背叛之後?
只是稍微想一下,未凪便覺得難以呼吸。她和繼國岩勝一樣,都是不負責任的人,她的行為,與背叛的繼國岩勝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未凪深吸了一口氣,將斷掉的笛子還給黑死牟。那曾是名為「繼國岩勝」的人類送給緣一的東西,未凪不小心將它拿了下來,保存了這麼長的時間,是該物歸原主了。
黑死牟穩穩地接住小袋子裡的斷笛,他眼神復雜地摩挲著,抿著唇,還是沒能下定決心把這東西丟到一邊。
面前的少女已經沒打算再放水了,她拔出刀來,黑色的刀面與記憶中的緣一使用的那一把何其相似。
「拔刀吧,」未凪說道,「做個了斷。」
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
斬殺上弦之一非常簡單,對方最後已經放棄掙扎了。未凪太強了,她的強大完全超越黑死牟,對方連她的衣角都沒能斬下來。
黑發少女平靜地擦掉臉上沾著的血跡,她再次拿出隱身符,剛想貼在身上,便在轉角之處遇到過來的岩柱和風柱。
正巧,一直在觀戰的鎹鴉大聲地宣布著上弦之一的死訊。這還是鬼殺隊的人進入無限城以來,報下的頭一個喜訊吧。
沒有柱犧牲,簡單又迅速地解決掉上弦之一,不管是誰,都只能想到是未凪做的。
「上弦之一死了,」未凪微微垂下頭,高高扎起的黑發掃過她白皙的脖頸,她看起來實在纖細,仿佛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那邊是條死路,你們換個地方走。」
雙方都沒有寒暄的意思,確認上弦之一死了,風柱和岩柱立即換了個地方走。除了上弦之一以外,還有別的上弦鬼,對付起來也不簡單。
未凪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往自己身上貼隱身符。她一個地找過去,卻只能找到一個新上任的上弦之六。
新的上弦之六比那兩兄妹鬼弱得多了,未凪剛抽出刀,甚至沒注意到對方在說什麼,就把他的頭切了下來。
刀上的血太多了,未凪甩了甩。找不到鬼舞辻無慘,她有些焦躁。而且她擔心蝴蝶忍,那位沒能學會開斑紋的少女。
蝴蝶忍往自己的身體裡注射不少紫藤花毒,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未凪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想阻止,卻沒有資格這麼做。
蝴蝶小姐已經想過很久了吧,那樣的毒素可不只是一天兩天能做成的。
未凪沒能找到人,無限城裡的氣味實在太多太雜,到處都有鬼舞辻無慘的血的味道。她抓住一只鎹鴉,讓它帶路。
鎹鴉的方向感比未凪好太多了,雖然沒能找到鬼舞辻無慘,但是她聞到了屬於另一個鬼的味道。
與此同時,未凪還碰到了一臉凶神惡煞的愈史郎。
愈史郎穿著鬼殺隊劍士的衣服,他混在一群鬼殺隊成員中,無論是個頭還是年紀,都和那群不大不小的小鬼頭融為一體,咋一看根本看不出區別。
而且現在無限城到處都是鬼的味道,他身上屬於惡鬼的氣味也被一同掩蓋。
更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著炭治郎那樣靈敏的嗅覺。
愈史郎當然能察覺到自己出品的隱身符在起作用,少年猛地轉過頭,迅速捕捉到跟在後面的未凪。
他回頭的速度過於猛烈,普通人肯定會因此扭到脖子的,所以旁邊的鬼殺隊成員還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是有鬼嗎?!」
「……不,沒有。」
「真是的,嚇我一跳。」
愈史郎沒在搭話,他偷偷地走到隊伍後面,慢慢地停下來。未凪走了過去,向他詢問鬼舞辻無慘的地址。
把自己的符咒貼得到處都是的愈史郎肯定是知道的。
「能告訴我鬼舞辻無慘在哪裡嗎?」
「……」
當然可以的。
愈史郎巴不得鬼舞辻無慘現在立刻馬上暴斃,但是這不行。只要有鳴女在,就算未凪再強,很有可能揮出一刀就被鳴女傳送到別的地方去。
殺鬼舞辻無慘必須要先殺掉鳴女才行。
愈史郎簡單地說出來,他不確定他能不能對鳴女一擊必殺,希望未凪最好能和他一起行動。
「可以。」未凪接受愈史郎的說法,她想了想,繼續問道,「你先把隱身符貼上。」
愈史郎:「?」
雖然不明所以,但是愈史郎還是照做了。下一秒,這位看起來柔弱又美麗的少女伸手,把愈史郎抱了起來。
愈史郎:「!!!」
「不要大吵大鬧,」未凪冷靜地開口,「你來指路,我現在就去把鳴女殺了。」
第143章
說干就干, 未凪壓根沒在怕的。她把愈史郎抱起來後, 這位臉皮超薄的小鬼紅著臉,凶神惡煞地掙扎起來。
他低低地罵道:「不要抱著我,放我下來!」
未凪充耳不聞, 她當沒聽到一樣。
她力氣很大,愈史郎根本鬥不過。已經丟臉的愈史郎開始冷靜下來, 他和未凪身上都貼著隱身符咒,外人根本看不到他倆現在是什麼姿勢。
……行吧, 那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未凪倒是沒法理解小孩子的自尊心, 她只想趕時間跑過去把鳴女殺了, 然後把正在自我修復的鬼舞辻無慘砍死:「指路,告訴我,鳴女在哪裡。」
她有些不耐煩了。
愈史郎沒再鬧脾氣,他順從地開始指路。未凪聽著他說話,或是往左或是往右, 速度飛快,絲毫沒有慢下來的跡像。
經過的人只能感覺到一陣奇異的風從身邊飄過, 甚至連氣味都沒有聞到。
愈史郎終於知道為什麼未凪一定要把他抱起來了, 這種速度,他根本跟不上。
鳴女所在的位置藏得有些嚴實, 愈史郎在路上與未凪說, 鳴女與鬼舞辻無慘隱藏的位置有些距離。如果能做到一刀把鳴女帶走的話, 戰況會好一點。
鳴女在保護鬼舞辻無慘的同時, 還特意將那些一般隊員放到他的附近。愈史郎通過鎹鴉的眼睛看到一切, 大家都是鬼,當然能瞬間便理解鳴女到底想做什麼。
無非是為無慘爭取時間,等到鬼王恢復,再把鬼殺隊不怎麼厲害的隊員送到嘴邊,剛好能補充能量,讓自己恢復之前的損傷。
「快一點,」愈史郎低聲說道,「現在殺了鳴女,還來得及趕過去。」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但是愈史郎沒辦法保證。萬一鬼舞辻無慘在殺掉鳴女的過程中清醒了呢?
鬼王斬殺普通的鬼殺隊成員,那只需要幾秒鐘,便能將他們的生命收割。
愈史郎現在已經不是人類了,他和珠世小姐一同在世上生活了許久,早就脫離了人類社會。
還是小孩子的愈史郎把所有的熱情都獻給了珠世小姐,只是珠世小姐討厭鬼舞辻無慘,想要殺掉他,所以愈史郎會乖乖幫忙。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呢?
躲開鬼舞辻無慘,他們兩個互相依靠地走下去,像以前一樣不好嗎?
但是不行……珠世小姐,永遠都有無法忘掉的痛楚。
為了贖罪,愈史郎願意與鬼殺隊合作。
只是現在珠世小姐還在鬼舞辻無慘手裡,那太危險了,他不敢想像珠世小姐會死掉。哪怕理智告訴他,珠世小姐凶多吉少。
但是……
萬一呢。
假如這人,能殺掉鬼舞辻無慘,把珠世小姐救出來呢……
在愈史郎心情復雜地想事時,未凪抽出日輪刀,黑色的刀刃沉穩地壓下。
「不用這麼麻煩。」她看了鳴女好一會兒,注意到她在使用血鬼術,「別擔心。」
她隨口安慰著。
鳴女的血鬼術已經學到了。
她甚至還沒解除身上的隱身符,速度飛快地朝中心的鳴女跑過去。鳴女並不是戰鬥型的鬼,她最有用的能力是偵查輔助型。
鳴女在房間附近放了許多眼睛,那些眼睛能代替鳴女的視線,監視著可能到來的鬼殺隊成員。但是她沒想到,鬼殺隊合作的鬼中,竟然有身型的鬼。
在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屬於日輪刀的灼熱氣息從半空中滑落,迅速地砍下鳴女的脖子。
「啊……」
頭顱在榻榻米上翻滾著,鳴女的手指僵硬地從琵琶上落下來。被日輪刀砍到的地方開始仔細的灼然起來,像自燃一般,變成細細的灰。
鳴女的琵琶也是血鬼術做出來的,主人死去,那麼琵琶也會一同燃燒。不過未凪並不需要樂器,她可以用別的方法來控制。
未凪那一擊太過干淨利落了,只是眨眼的時間,難纏的鳴女便死去,甚至沒法說出任何遺言。
愈史郎擦了擦眼睛,確認鳴女已經死去。他狂喜地催促未凪,讓她趕緊前往鬼舞辻無慘所在的之地。
未凪搖搖頭,冷靜地說道:「不用著急。」
她想了想,換了個手打響指。
「你——」愈史郎詢問的話沒問出來,他便注意到,之前一直關注著的鬼舞辻無慘的所在地,周圍的鬼殺隊成員全部被傳送到別的地方去,離那位鬼王遠遠的。
之前還有鬼殺隊成員躍躍欲試,想要撲上去趁機斬殺包裹著鬼舞辻無慘的那顆巨大肉球,卻在半路被傳走。
愈史郎臉色一變。
「這是……鳴女的能力。」
「嗯,」未凪冷淡地應聲,「剛學的。」
她解釋完之後,剛想把愈史郎一同送走。愈史郎察覺到她的想法,連忙開口:「等一下!」
「怎麼了?」
「……拜托你,」愈史郎低聲哀求道,「請把珠世小姐……帶回來……」
未凪停下了動作。
「……好。」
她沒再說多余的話。
其實,殺了鬼舞辻無慘之後,身上擁有鬼王血液的珠世小姐,是根本沒辦法活下來的。愈史郎是珠世小姐親自制造的鬼,不受鬼舞辻無慘的掌控,鬼舞辻無慘死去之後,愈史郎也能活下來。
珠世小姐甚至還制作了讓鬼變回人類的藥物。
她很早之前,就已經准備好,等戰鬥結束,如果愈史郎還活著的話,就讓他吃下藥物,當一個普通的孩子,像普通人類那樣健康的成長。
愈史郎未必不知道,但是他懷抱著一絲絲希望,希望珠世小姐能活下來。
未凪沒法給予任何承諾,她只能努力地做到最好。
指望在戰鬥中沒有任何人死去,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己方還是敵方,總會有損害。像未凪這麼厲害的人,也沒辦法把所有鬼殺隊成員都救下來。
她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殺掉所有的上弦之鬼,沒辦法阻止其他人真情實感的復仇。
就像她根本沒辦法讓蝴蝶忍打消同歸於盡的想法一樣。
蝴蝶小姐有自己的打算,她的人生是自己決定好的,最為親近的栗花落香奈乎也阻止不了,未凪不覺得自己能行。
愈史郎講完之後,乖巧地站在原地。未凪看了他一眼,把他送到別的地方去幫忙。
剩下的,就看未凪自己了。
她認真起來,再次打出響指。
把鬼舞辻無慘包裹起來的奇怪肉球瞬間出現在未凪的面前。
第144章
未凪解決鳴女所花的時間快得難以想像, 她甚至想過要不要把所有難纏的上弦之鬼聚集起來,在殺鬼舞辻無慘之前把這些惡鬼都干掉。
但是未凪發現她等不及了。
與其花時間去搞定那些或許會變得難纏的上弦之鬼, 她還不如現在就把鬼舞辻無慘干掉。她做好准備,把鬼舞辻無慘轉移過來, 結果看到的不是人, 而是一塊碩大的肉球。
肉球很高,幾乎占據房間地板的一半位置。未凪驚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黑曜石般的日輪刀變得赤紅,仿佛在高溫中灼燒, 甚至燃起明亮的火花。
未凪面色平靜的揮出刀。
對上無慘, 她的情緒比想像中的還要平淡, 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起伏。或許是因為早就有准備, 所以到最後的時刻,根本沒有太大的波動。
她知道自己是不會失敗的。
難倒鬼殺隊千年的難題在未凪手下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她垂下眼眸,漂亮的金色眼眸沉靜地注視著那顆肉球上, 被她的火灼燒起來的傷口。
還未痊愈,體力也尚未恢復的鬼舞辻無慘狼狽地從肉球裡跑出來, 他手上還有還未消化完的珠世的腦袋。
鬼的生命力的確很強,就算只剩下一絲絲細胞組織, 也能慢慢地長出來。珠世現在的情況是因重傷而虛弱,她還沒完全死去, 望向鬼舞辻無慘的眼神充滿了憎恨和快意。
明明被無慘掐住了命脈, 虛弱得下一秒便要死去, 她依舊暢快地笑了起來。
只剩一個頭的女人頭發散亂,額頭上流下的血幾乎浸入她的眼眶中。她開口嘲諷鬼舞辻無慘,沒有任何階下囚的自覺。
「去死吧,鬼舞辻無慘!」
鬼舞辻無慘狼狽地躲開未凪接下來的攻擊,他身上有不少陳年的傷口,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陣陣刺痛。白發紅瞳的鬼王警惕又忌憚地往後退,他聽見珠世的嘲諷,甚至沒能分出心神去將她完全吞噬。
鳴女死了。
還在肉球愈合傷口的鬼舞辻無慘早就感覺到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逃跑,便正面對上這可怕的女人。
與上弦之一相比,鬼舞辻無慘記得更多。他清晰地想起幾百年前戰國時期,噩夢般的過去。
那一段記憶裡除了可惡繼國緣一以外,還有另一位黑發的女子。兩人在火中起舞,刀劍在鬼舞辻無慘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至今還未愈合的傷口。
每一年,每一刻,鬼舞辻無慘都無法忘記。那些傷痛刻在他的軀體之中,時刻提醒著他,當初他的大意,給他帶來了什麼樣的傷害。
但是……
這一次的他,早就准備好了!
「……終於再見到你了,」眼前黑發蜜眸的少女,冷漠地開口,她暫時沒動,姿勢卻毫無破綻,「你還記得我吧,鬼舞辻無慘。」
當然記得。
鬼舞辻無慘是不會忘記的。
若不是她突然失蹤,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在火焰中消失,鬼舞辻無慘或許活不到現代。他被繼國緣一重創以後躲了起來,直到知曉繼國緣一的死訊之後,才開始尋找可能繼承日之呼吸法的劍士後代。
他與黑死牟一起,把那些人都殺了。
除了她。
失蹤的人不知去向,有人說在幾十年後看到了與她模樣相似的人。鬼舞辻無慘到處派鬼去尋找,然而卻一直沒有准確的信息。
很快,鬼舞辻無慘便停下來搜尋的工作。
畢竟人類是沒辦法活這麼久的,再健壯的人類,在百年之後也只能化作一抔黃土,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他沒想到的是,在幾百年後的今天,他還能見到以前警惕過的敵人。對方甚至正直青年,與記憶中的模樣一致,就連厲害的程度,也相差無幾。
她的刀太鋒利了,黑曜石般的日輪刀上還殘留著之前斬過的惡鬼的氣息。黑發少女的速度極快,鬼舞辻無慘根本沒辦法跟上她的動作,等到他反應過來後退,他掐著珠世腦袋的手,已經被未凪飛快地切了下來。
未凪不嫌髒污地接住了珠世的腦袋,甚至用自己羽織的一部分包裹住,放到一邊。
珠世壓根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她抬起僅剩的一只眼睛,看著未凪把鬼舞辻無慘的斷手丟到一邊,啞著聲音詢問:「為什麼要救我?」
為了這一戰,珠世等待了太長的時間了。因為弒殺了親人,她只能下地獄,也無法與丈夫兒子相遇。
就這樣死去不好嗎?
為了自己的過錯贖罪,為那些曾被她吞食的人,凄慘無比的死去——這才合適她這樣的罪人。
制造出能牽制鬼舞辻無慘的藥又如何呢?死去的人不會復生,她的仇恨也不會放下,就算現在活下去,她能得到什麼東西?
「……有人在等你回家。」未凪低聲說道。
珠世一愣。
未凪垂下眸,擦掉珠世小姐臉上的淚水。
「為什麼啊……讓我就這樣去死就好了啊……」哭得像個孩子的珠世小姐斷斷續續地說道,「像我這樣的人……我……」
「等一切結束之後,再繼續做決定吧。」
未凪簡單地安撫珠世小姐之後,轉過身,看向一旁不敢進攻的鬼舞辻無慘。
剛才的攻擊讓鬼舞辻無慘深埋的記憶繼續浮上來,眼看著未凪像死神一般靠近,鬼舞辻無慘無法控制的驚叫出聲。
「……你為什麼還活著?!」
他不明白,幾百年前的人類為什麼能活到現在?她甚至沒有成為鬼,不怕太陽,能使用日輪刀,還依舊強大。
憑什麼?!
這個問題,鬼舞辻無慘注定找不到答案。
未凪沒有給他解答疑問的意思,強大無比的劍士帶著她浴火的日輪刀,臉上浮現的斑紋,與表情一同,在無慘的記憶中凝結重合。
如同舞蹈一般美麗又莊嚴的劍招在火中跳躍著,漂亮的黑色長發與羽織一同起舞,細長的手腳在瞬間刺出無數刀。
鬼舞辻無慘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未來了。
灼熱得如同太陽一樣的攻擊讓他無法繼續再生,被攻擊的部分正在快速地灼燒著,他想要逃離,去無法從劍招的牢籠中離去。
黑發少女的招式和繼國緣一並不完全相同。
——她在火焰的鳥籠之外,給被困其中的鬼舞辻無慘,編織無法清醒,無法忘記,無法逃脫的噩夢。
直至死亡才得以解脫。
第145章
鬼舞辻無慘死後, 鬼殺隊持續千年的指責終於落下帷幕。活著的人哭泣著, 因為高興和這段路途的艱辛而相互擁抱。
死去的親人也不會回來,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
而高興過後,便是長久的空虛。
有些傷害只能用時間來平復,新的聯系正在建立著。余留下來的人還需要繼續面對生活, 繼續走完剩下的人生。
鬼殺隊本應該就地解散的,但是許多孩子都還年輕,他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家,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鬼舞辻無慘死去以後,那些還未被打敗的上弦之月們紛紛跟著無慘一起被灼燒成灰燼,本該還在戰鬥中的鬼殺隊的柱們, 撿回了一條命。
尤其是差點被上弦之二吃掉的蝴蝶忍。
當她從天花板上墜下來時, 她還有些茫然,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呼喚她的是衝進來的蟲柱繼子,栗花落香奈乎。
害怕失去另一位僅剩親人的小姑娘抱著蝴蝶忍嚎啕大哭,她在走進來的時候, 看到蝴蝶忍被上弦之二摁住,差點就被他吃掉了……
還好, 還好, 一切都來得及。
不僅是蝴蝶忍,別的鬼殺隊成員也有不少人差點喪命在惡鬼的利爪之下。當鬼舞辻無慘死去之後, 剩余的鬼在同一時刻化作灰燼。
用烏鴉看到全部情況的年幼主公愣愣地握著筆, 表情茫然地低著頭。片刻之後, 年幼的孩子開始落淚,透明的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桌子平鋪的白紙上。
勝利了。
——持續了上千年,用無數的生命堆砌而成的討伐之路,終於走到了盡頭。
宣布勝利之後,後勤的隱部門,和蝶屋的女孩子們紛紛跑出來給傷者治療,替死者收屍。
未凪把無限城換回原本的模樣,她就坐在殺死無慘的那個房間中間,黑曜石一樣的日輪刀那漂亮的火焰終於不再燃燒,安靜地躺在她的腿上。
黑發蜜眸的少女平靜地擦拭著她的刀。
沒有人過來打擾她,只能聽到外面忙碌的腳步聲。
匆忙經過的隱,哭喊著讓重傷者不要放棄的鬼殺隊成員,飄過的血腥味,還有哭泣時眼淚的濕氣。
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一起,卻意外的讓人心安。
未凪擦干淨自己的刀,然後把它放回刀鞘之中。
漂亮的黑曜石日輪刀似乎不會再有被拔起來的一天,不需要繼續斬殺惡鬼,鬼殺隊成員的噩夢已經沒有了。
接下來,那些年輕的孩子們會繼續他們的生活。
逝者已矣,存活者還需要繼續生活,鬼殺隊的年幼當家,以及那些柱們,會給予他們生活的保障。
未凪不需要繼續想太多。
她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把日輪刀還給鬼殺隊。假如鬼殺隊的小主公願意的話,未凪還能把這把刀劍帶回本丸裡去,變成她的常用刀。
然後,她可以向鬼殺隊的好友們道別。
此次歸去,便不會再有再見的機會,未凪明白這一點,所以在離別接近的時候,才會覺得膽怯,會覺得不舍。
離別總是傷感的,雖然未凪已經經歷過不少離別之時,卻總不能習慣。
怎麼會習慣呢?
不管是悲傷,還是痛苦,都不可能習慣的。未凪只要一想到和緣一分別的那一刻,便覺得身體像被火灼燒一樣難受。
她垂下眸,指尖點在刀鞘上,直到有鬼殺隊的人找上門來,她才抬起頭。
來的是被蝶屋的小姑娘們包扎好的傷口的灶門炭治郎。
頭發顏色深得像黑色一樣的少年看見毫發無傷的未凪,終於松了口氣。他鄭重地朝未凪道謝,感謝她解決掉鬼舞辻無慘,終止了鬼殺隊的命運。
然後,他還有不少的疑問憋在心口中。
在與上弦之三的猗窩座戰鬥時,灶門炭治郎「看」到了先祖的記憶。
他看到了坐在行廊上的未凪以及緣一先生,他們朝先祖,露出同出一轍的溫和笑容。
像融化的冰雪一樣,層層的展開,眉眼彎彎。
只需要一眼,灶門炭治郎就能認出來,那是未凪。
同樣的臉,同樣的表情,就連穿著的衣服也是一樣的。她似乎很開心,溫和地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食物。
然後,灶門炭治郎看到了,那相當眼熟的糖果盒子。
未凪很珍惜的糖果盒子,就藏在鬼殺隊的隊服暗袋之中。她那厲害的小狐狸狐之助,會替她改良制服,所以她的制服會有許多不易察覺的暗袋。
「未凪,你……」炭治郎走過來,猶豫著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片刻之後,他才低聲開口,「你和緣一先生——」
黑發的少女伸出手指,指肚輕輕地壓在唇瓣上。
「噓。」她說道。
炭治郎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炭治郎猶豫了下,改口換了個稱呼,「您是人類嗎……?」
未凪:「……」
她嘆了口氣,手掌平放在刀鞘之上,下意識的摩擦起來。
「不用對我用敬稱,我的年齡比你大不了多少歲,」她平靜地回答道,久違地說了長長的句子,「我是人類。」
炭治郎豆豆眼:「抱、抱歉……」
「不用道歉,」未凪敲了敲刀鞘,「沒關系。」
空氣又陷入了沉默當中,過了一會兒,未凪受不了炭治郎想問又不敢問的態度,主動交代情況。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大家都有所察覺,雖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至少鬼殺隊的主公是心中有數的。
未凪是這個世界的變數,是鬼王鬼舞辻無慘的克星,她的出現就像是一顆閃亮的星星,為了讓鬼殺隊千年來的對手走上末路。
實際上亦是如此,未凪是時之政府的審神者,擁有一個本丸的戰力。她沒辦法把太具體的事情說出來,只能挑簡單地來說。
「我在這個時代的任務是殺死鬼舞辻無慘,」未凪簡單地講述,平靜,不帶一絲情緒,像一個無關的外人,「認識緣一是個意外。」
其實那不算是意外,而是未凪特意想要的相遇。
她在大正時期的現在,與鬼殺隊的成員結下了羈絆。為了拯救那些年輕的生命,未凪在任務之余,找到了斑紋和呼吸的始祖繼國緣一。
為了一些人,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未凪干涉了緣一的命運。
她在他的人生之中刻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在說出那些話時,未凪微微垂下眼睫,修長的脖頸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她眨了眨鴉羽般的睫毛,陰影覆下,遮住瞳眸中的色彩。
——都是我的錯。
她的言語之中,無一不講述著這一點。
灶門炭治郎聞到了異常悲傷的味道,像是在迷茫,又像是在哭泣。他從來沒有聞到過未凪身上有這麼濃烈的味道,好像將他淹沒在苦澀的海洋之中一樣,令人難受。
炭治郎覺得很難過。
「如果他沒有遇到我就好了……」未凪輕聲說道。
「不是這樣的!」
炭治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勇氣反駁,他站起來,正對著未凪,在她的注視下,臉頰漲紅。
「緣一先生很高興,他在看到未凪的時候,都是笑著的!」
未凪一愣。
「是真的!」炭治郎慌張地說道,「我在我先祖的記憶裡看到了你和緣一先生相處的畫面,他很開心……」
至少,炭治郎覺得,緣一先生是不會後悔相遇的。不管未凪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他們也曾經相識過,是在漫漫人生路途之中,不可缺少的一個人。
「……」未凪沉默了一瞬,而後緩慢地說道,「謝謝你,炭治郎。」
不得不說,炭治郎的話語讓未凪情緒變好了一些。原本惆悵的情緒清掃了不少,她打起精神,和炭治郎一起處理鬼殺隊未完的事。
時間慢悠悠地過去,太陽升起,驅散了無盡的黑夜。死去的人被埋葬,活著的人養傷的養傷,回家的回家。
也有不少無家可歸的人聚集在一起,茫然不知前方的路。
這些都與未凪沒什麼關系了,她探望了幾位受傷嚴重的柱,去看了變回人類的禰豆子。
恢復人類理性的禰豆子當然記得自己在鬼化時期發生過什麼事,她很乖的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甚至還幫了不少人斬殺惡鬼,保護人類。
變回人類之後,可愛的禰豆子更受歡迎了,尤其是嚎叫著的善逸,恨不得整個人撲在禰豆子身上,還口花花的,一口一個「我的妻子」。
然後他被炭治郎狠狠地揍了。
「禰豆子還年輕,不可以結婚!」
凶起來的炭治郎無人可擋,連善逸被打之後也識趣地跑到一邊。
他要等炭治郎不在的時候再去和禰豆子相處,務必加深兩人之間的感情!
禰豆子顯然是記得未凪的,也記得未凪溫柔地摸過她的頭。變回人類之後,禰豆子羞澀了不少,她有些膽怯地偷偷看著未凪,得到對方如風般輕柔地微笑時,緊張的情緒終於被撫平。
「禰豆子,」未凪對著躲在躲藏著的禰豆子招招手,她微微偏過頭,眼眸更顯柔和,「要吃糖嗎?」
第146章
與鬼殺隊的柱們分別, 其實做起來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就像是一次普通的道別一樣,雖然會有不舍, 會有挽留, 卻終究會有離去的那一天。
未凪把早就准備好的禮物拿出來, 她在大正時期待久了,也知道其他人的喜好, 精心挑選他們喜歡的東西。
東京淺草府的府邸還未能賣出去, 未凪把地契交給年幼的主公,至於賣出去的錢應該怎麼使用, 就是產屋敷一家今後需要頭疼的問題了。
大家都有需要忙碌的事情,是適合離開的時候。未凪收到了不少離別的禮物,全都被狐之助打包好, 行囊甚至比未凪還要高。
未凪:「……」
「太多了。」她簡單地說道。
「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狐之助認真地說道,「裡面還有審神者大人慣用的東西,以及椎名老師送的糖。」
狐之助在行囊的問題上不能肯讓步, 未凪只能帶著巨大的行囊,嘆了口氣。
「你不要後悔。」她意有所指的說道。
狐之助當然不會後悔,他覺得每一件東西都很重要, 包括審神者大人用慣的茶杯, 喜歡的衣服, 還有蝶屋的小姑娘們送給他們的禮物, 以及逗弄狐之助時用的小玩具。
小狐狸知道審神者大人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所以才會將那麼多的東西一同帶上。
起碼在日後想念的時候, 還能拿出來看看。
很快, 未凪把狐之助以及巨大行囊帶到人跡罕見的山上。和狐之助想的不太一樣,審神者大人並沒有召喚時之政府開啟回去的時空之門,而是使用了之前一直放著沒用的通行證。
上面有審神者大人特意記錄的坐標。
狐之助一無所覺,他還以為審神者大人會像往常一樣,向時之政府發送回歸報告,然後開啟時空之門,回去本丸。
所以小狐狸又傷感又不舍地帶走了好多東西。
萬萬沒想到的是,審神者大人沒有回本丸。
視線轉換之後,狐之助還在迷茫的眨眨眼睛。
眼前的事物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間被簌簌白雪覆蓋,寒冷刺骨的風呼呼地刮過,吹僵了狐之助的臉。
狐之助:「???!!!」
小狐狸僵硬著沒說話,未凪卻早有准備。只是她沒想到抵達的時間點是冬天,穿得單薄,在那瞬間感受到狂風的肆虐。
未凪:「……」
她還沒行動,狐之助便反應過來,飛快地從大背包裡拿出審神者大人常用的那一份,從裡面將折疊好的絨毛鬥篷取出來。
還好他聰明,在大正的時候閑著沒事干,給審神者大人做了件厚厚的鬥篷!
鵝毛大的雪還在下著,輕易地蓋住過於龐大的包裹。未凪拉起鬥篷上的帽兜,遮住外面亂飄的雪,但是還是有雪花輕輕地飄進來。
雪白的霜落在未凪的睫毛上,她輕輕地眨了眨,霜花緩慢地從眼睫上掉落。它掉不干淨,剩余的部分粘在睫毛上,遠遠看去,像一層白色的睫毛。
「審神者大人,我們現在在哪裡?」狐之助鑽進未凪的鬥篷當中,充當一條保暖用的圍脖,他的狐吻貼在未凪的脖頸之處,開口說話時,氣息灑在未凪的皮膚上。
未凪簡單地回答道:「戰國。」
「哦……戰國啊,」狐之助下意識地感嘆,尾巴一停,很快瘋狂地搖了起來,「什麼?!我們來到戰國了!」
「嗯。」
「那是不是能見到緣一?!」狐之助不可置信地說道,「審神者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去找緣一?」
感覺好像在做夢一樣,狐之助從審神者大人身上鑽出來,皮毛沾上了冰冷的雪。
「……」未凪沉默了一陣,緩緩地點頭,「嗯。」
「太好了!」
小狐狸開心得就要原地打轉,他從未凪身上躍下,繞著未凪跑了好幾圈。
未凪目不斜視地繼續前進。
「啊,感覺好久沒見到緣一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狐之助回想起來,還有些擔心那個沉默的青年,「他會不會瘦了呢?有沒有按時吃飯……說起來,我們給他送的禮物,他有沒有收到呢?」
一想到緣一,狐之助就有說不完的話。他期待著見到舊人,希望能在這短暫的時間內獲得更多的快樂。
未凪一直沉默著。
狐之助激動過後,很快冷靜下來。審神者大人意外的沉默,它也受到了影響,瘋狂搖擺的尾巴也落了下來。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遲疑地問道,「您不開心嗎?」
未凪沒有說話。
雪更大了,幾乎要把一人一狐埋在雪花之下。光禿禿的樹被雪花壓得不堪負重,彎下來,在未凪經過的時候落下厚厚的一層雪霜。
未凪輕描淡寫地躲過去。
許久之後,她才開始回答狐之助的疑問。
「……沒有不開心,」未凪輕聲說道,「只是有些擔心。」
為什麼擔心呢?狐之助一開始沒有想明白。
直到他與審神者大人一同長途跋涉,丟掉巨大包裹裡一些用不上的東西,縮減帶上的東西,找到緣一的時候,它才知道,審神者未盡之言,到底包含著什麼樣復雜的心情。
記憶裡的青年已經不能被稱為青年了。
他的頭發比天上飄落的雪霜更白,英俊的容顏刻滿了時光的痕跡。他腰間還掛著眼熟的日輪刀,即使時光侵蝕了他的體能,他依舊能挺直腰身,像普通的武士一樣。
未凪和狐之助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已然一腳邁入棺材的老人沉穩得不像記憶中的他。
「緣一。」
年邁的老人聽到熟悉的聲音,眉眼柔和下來。他微微笑著,依稀有著年輕時的影子。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年邁的老人輕聲問道,伸了出手。
未凪沉默地握了上去。
「真暖,」他喃喃地說道,「我的手很冰吧……抱歉。」
他坐在屋子的行廊上,像未凪以前無數次做的一樣,旁邊還擺著一壺熱茶,一份未動的茶點。
茶杯上方旋轉著氤氳的熱氣。
雪還在下著。
雪花飄落的時候,不像夏季的雨,是沒有聲音的。萬物掩蓋在厚重的雪霜之中,發不出半點聲音。
不管是未凪,還是狐之助,都沒有在這種時候說話。小狐狸從少女身上跳下來,爬上緣一的腿。
緣一低下頭,輕柔地撫摸著狐之助溫暖的皮毛。
「……真暖啊……一點都不像幻覺。」
他甚至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幻覺。
或許將死之人總是會對塵世有所留戀,會在彌留之際見到朝思暮想的人。緣一說不清,但是他覺得現在就很好。
舊人依舊如記憶中一樣鮮活。
未凪沉默了一陣,很快從行廊中站起來。
她松開兩人相握的手。
「你要走了嗎?」
緣一問道。
未凪轉過身,正對著悵然若失的緣一。良久,她彎下腰,隔著帶著些許寒意的衣衫,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我不是幻覺,」黑發蜜眸的少女溫柔地說道,她微微松開手,黑色的發絲輕柔地落下,灑在兩個人的肩上,「是我,我回來了。」
「我回來……陪你走最後一程。」
第147章
親眼送走自己最重要的人,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繼國緣一早就已經體會過了。
直到年老之時, 他才仿若陷入夢境一般, 再次遇到記憶中的少女。
她依舊帶著有詭異花紋、會說話的狐狸, 亦如以往一般沉默似金。只是那份溫柔, 一如既往。
那是夢嗎?
亦或者是現實?
事實如何, 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只要現在握著的這雙手,足夠溫暖, 那便夠了。
然而, 不管那是不是夢, 未凪和狐之助是不是真實存在, 唯有一種痛苦,緣一不想讓他們感受到。
「我快死了。」即將壽終歸寢的故人溫柔地說出殘酷的事實。
「……」未凪和狐之助一同沉默著, 許久之後,黑發的少女握住他的手。
「嗯。」她低低地應聲。
送走重要的人, 到底有多痛苦?
那是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痛, 就像無形的靈魂被割裂,回憶起來只能得到一片茫然。
「你該離開了。」緣一溫和地說道,「不要看我……和狐之助一起離開吧。」
未凪握著緣一的手,溫潤的臉頰貼在蒼老的手背上。
「……我送你最後一程。」
「不要。」明明年歲已經很大了, 但是緣一任性起來,依稀能找到年輕時的影子。
他很倔強, 生氣地時候會沉默著不說話。不想吃不喜歡的食物時, 會偷偷地把它藏在碗底, 試圖騙過一時不查的小狐狸。
緣一是會生氣的, 就像現在這樣,不容拒絕地再次回答道。
「我不要。」他重復著,像個任性的孩子。
他們初見時,緣一只有十歲。
小小的一個孩子,額頭上有明顯的深紅色斑紋,人長得可愛,但是話非常的少,讓人一度以為他是啞巴。
他開心的時候會抿著唇露出含蓄的笑容,嬰兒肥的臉頰會出現一團粉嫩嫩的紅暈。
才過去幾年呢。
時間可真殘酷啊。
對未凪來說,認識緣一是幾年前的事。仿若昨日之夢,清晰無比。
她甚至還能想起不夠她高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著狐之助,握著她的手的場景。他小心地拉住未凪的衣擺,只扯著那麼一小小段的衣服,就怕會將它弄髒。
……好難過啊。
「……對不起。」不再光滑的手背抵上未凪的額頭,她微微垂著眼睫,蓋住蜜糖色的眼眸。
難過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心髒像被棉花塞住,艱難地跳動著,眼眶發酸,卻努力地抑制自己不要落下眼淚。
如果她在緣一面前表露出難過的情緒,對一直等待著的緣一太過不公平了。
那對未凪來說,不過是幾年的光景。
只是幾年的未見。
而對緣一來說,那是60年的孤獨,60年的懷念。
她甚至開始後悔,是不是當初不該相遇呢。
「為什麼啊?!」比起難過得快自閉的未凪來說,狐之助要更直接一些,他衝到緣一身邊,帶著哭腔質問,「明明就……就只剩那麼點時間,為什麼要趕我們走?」
「——不要說了,狐之助。」
「可是……」
「——不要說了。」
她回過頭,繼續注視著氣息不均的故人。
「這是請求?」
「是我最後的願望,」緣一溫和地笑道,「拜托你了。」
「………………」
未凪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
良久,她微微地點頭,握著緣一的手越發的用力。
掌心中的手背不管怎麼捂,都相當的冰涼。那無關天氣,僅僅是因為供血不足,而造成的體溫下降。
那是上了年紀的人無法逆轉的特點,就算用靈力包裹,也無法改變。
「為什麼啊?!」狐之助難過得哭了出來,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明明當時審神者大人是想過來陪伴緣一直至最後一刻的,狐之助還以為能停留更長的時間。
見到年老的緣一,狐之助又傷心又高興。他不是不知道審神者大人的顧慮,也知道大人和他一樣的難過……甚至連這一次相見,都是意外之喜。
未凪是時之政府的審神者,她做了不少不應該做的事情。直到最後一刻,也在違反時之政府定下的規定。
故人再見,明明是很快樂的事情。
或許今夜過後,緣一便會死去。他固執地把一人一狐趕走,不讓他們看見自己死去的模樣。
未凪答應他最後的請求,帶著狐之助離開熟悉的小屋。
一路上,狐之助哭鬧著要回去,甚至埋怨起來。
「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那為什麼我們要回來?」小狐狸哭得眼睛周圍的皮毛都濕透了,他難過得打了個哭嗝,「審神者大人……您為什麼任由緣一亂來?」
「因為他會難過。」
「我不懂,」狐之助搖搖頭,「有人陪伴不是好事嗎?」
小狐狸的確不懂。
他的悲傷與快樂相當的簡單,就像格式一樣刻在身體內部。未凪當時設計時,也沒給狐之助制造太多復雜的程序,狐之助不懂也很正常。
未凪輕柔地摸了摸狐之助的皮毛。
人的感情和其復雜,就連未凪也完全懂得。她很多時候都是按照直覺行事,而在這幾年的旅行當中,才懂得了許多珍貴的感情。
「有人陪伴,未必是好事。」未凪回答道。
緣一不想讓未凪和狐之助難過,他笨拙地使用自己的方式,直到最後也想保護好他們。
正是因為明白緣一的感情,未凪才會同意。
「那我們真的要離開嗎?」
未凪搖搖頭。
「再等一會兒吧。」她說道。
總有人要給緣一處理後事的。
熟悉的小房子依舊是以前的模樣,只是刻上了時間的痕跡。未凪仔細地觀察過,屋內沒有第二個人居住的痕跡,甚至還保留了當初未凪和狐之助還在時的一些習慣。
緣一若是離開人世,很難讓人在短時間內發現。
不管緣一到底是怎麼想的,未凪覺得,起碼要讓他安安靜靜地離開,而不是孤獨地留在那裡。
未凪的想法很簡單,只是她萬萬沒有相當,當天晚上,有一位不速之客來到緣一的小房子。
——是上弦之一,黑死牟。
緣一那變成鬼的哥哥繼國岩勝。
只剩一口氣的緣一還逞強著拿出日輪刀,他為自己的哥哥此時的姿態感到悲哀。
那是何等難看的姿態,失去了人類的感情,丟掉了所有的一切,將以往的尊嚴踩在腳下。
「……多麼悲哀啊,兄長大人。」
躲在暗處的狐之助差點沒忍住衝了出去,他扒拉著審神者的衣衫,哀求地說道:「審神者大人,快出去幫幫緣一……他現在年紀這麼大了,一定打不過上弦之一的!」
「……沒有必要了。」
「什麼?」
「……他走了。」
狐之助差點變成糊漿的腦袋艱難地理解了「他走了」的意思,他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著拿出劍,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緣一,吻部一張一合。
他甚至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能「啊啊」的叫著。
「……什麼啊……」小狐狸的瞳眸中滾下珠子一般的眼淚,「怎麼這麼快……」
上弦之一在緣一的屍身旁靜坐了一夜,狐之助和未凪也躲在暗處呆了一天。
直到天快亮了,六只眼睛的鬼才動了動身體,走到緣一的屍身前,撿起一分為二的斷笛。
他把笛子藏進自己的身體當中,再次看了緣一一眼,跑到森林中消失不見。
是未凪和狐之助親手將緣一埋葬的,就埋在小屋子的庭院之中。
一人一狐在那呆坐了許久,久到感覺不到疲勞與飢餓。
兩天之後,狐之助在遺留的小屋裡扒拉出不少充滿緣一氣息的東西。他似乎想把它們帶走,然而整理完之後,他又一一放回了遠處。
「不帶走嗎?」未凪問道。
「……不了,」狐之助低聲說道,「就讓它們留在這裡,陪著緣一吧。」
「……嗯。」
走之前,未凪給遠在醍醐國邊境的美緒一家舊址寄了信,不管最終收到信的是誰,總歸是與美緒相關的人物。
他們一定會記得緣一的。
做完這些事之後,未凪向時之政府發出回歸申請。
金色的時空之門在眼前浮現,未凪懷抱著狐之助,一腳踏入虛空之中。
在最後的時刻,她轉過頭。
恍惚之間,似乎看到行廊上坐著年輕時的緣一,深紅色的眼眸彎彎,正對著她溫柔地微笑著。
「審神者大人?」見未凪許久沒踏出另一步,狐之助遲疑地發出疑問。
未凪回過神,行廊上哪有故人的身影。
「抱歉,我們走吧。」
「好。」
她踏入金色的時空之門,身影消失不見。
原本還有一絲人氣的小屋子現在失去了聲息,它徹底地沉默下來,孤寂而又冰冷。
或許等待幾年之後,會迎來新的居客吧。
屬於異時空之人的記憶,連帶著逝去的人,一同埋葬在塵泥之中。
第148章
從時空之門回到本丸時, 本該陰沉的天空驟然地下起滂沱大雨。
等待在庭院裡的刀劍男子們全都被澆了個遍, 無一幸免。慌亂之間,有人撐起了傘, 走到剛回來的審神者大人身邊。
是三日月。
年歲頗大的刀劍男子依舊是年輕的模樣, 舉止行為有一個老爺爺的慢吞吞感。傘面不算大,而雨卻滂沱得令人心驚。穿著繁復戰鬥裝束的刀劍男子把大半的傘面放置在審神者的頭上, 不顧自己半身被雨水淋濕。
大雨吵雜之中, 只聽到最近的三日月輕聲問語。
「主公要回去天守閣沐浴嗎?」
未凪呆愣了一瞬, 很快垂下眼眸,低低地應聲。
「嗯。」
在場的其他刀劍男子們被突如其來的雨水弄得措手不及, 來不及查看未凪的狀態。他們只知道回來的審神者大人身上沒有血腥的氣味,沒有受傷, 至於別的……
或許只有最靠近的三日月宗近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吧。
驟然落下的大雨被審神者大人的靈力影響,所以才會她回來的瞬間落下大雨。三日月貼心地沒去問為什麼, 而是讓審神者大人先回天守閣。
不管主公在執行任務時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都不是去計較的時候。
狐之助還在後面跟著。
它拉扯回來的大包裹被其他刀劍男子們帶到議事大廳中放著,小狐狸身上沾了不少水, 毛發緊緊地貼在身上。他難受地甩了甩皮毛, 情緒低落地一同進入天守閣。
三日月沒有跟著進去, 而是先回自己的宿舍換下沾濕的衣服。
外面的大雨濺濕了未凪套在外面的羽織, 她像往常一樣一邊走一邊脫下外套,剛想把羽織隨意丟下時, 一轉頭便看到上面的蝴蝶脈絡。
黑發的審神者手指微動, 把羽織收攏到自己的臂彎上。
狐之助這下終於反應過來, 他快步地趕到審神者大人身邊,替她拿著羽織。
「審神者大人,您快去換身衣服!」狐之助在未凪腳下打著轉,「我去給您准備熱水。」
「嗯。」
未凪洗完澡之後,坐在天守閣二樓靠窗的地方一下又一下地擦著自己的頭發。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聲音大得驚人,只能聽到雨珠狠狠擊打在房檐上的啪嗒聲,又安靜又吵鬧。
之後,雨一直在下著,似乎沒有天晴的意思。
下足一個星期的雨詭異得讓人察覺到不對,本丸裡那些刀劍男子們再遲鈍,也發現了哪裡不對。
審神者大人一向讓人心疼,她心情不好的時候,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好像就算難受也不會哭出聲一樣,如同往常與刀劍男子們共同度過的無數個時日。
一如既往的安靜,一如既往的冷淡。
本丸裡的刀劍男子們,早就習慣了審神者外冷內熱的模樣。她是個很好的主公,實力強大,靈力強盛,有求必應……
偶爾去萬屋采購,認識不同本丸的刀劍男子們,才知道主公給他們多大的權利。
然而這麼好的主公,卻與他們始終隔著一道透明的牆。
她生氣了不會表露出來,傷心了也亦然。明明難過得本丸下足一周的大雨,卻也不會在他們面前哭泣。
審神者大人依舊喜歡在行廊上坐著。
她發呆的時間越發的長了,管理本丸的時間逐漸地縮小,沒等到本丸的刀劍男子們想好如何安慰難過的主公,她便自己整理好心情,讓天上的烏雲散開。
陽光再現,初春的櫻花盛開。庭院裡櫻花吸取了審神者不少靈力,長得越發的高。
粉白色的花瓣隨風飄落,好大的一部分落在樹下的水池中,散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上次任務之後,本丸裡的刀劍男子就慢慢地多了起來。新來的刀劍男子們不知道怎麼與沉默寡言的主公交流,只會遠遠地看著,等熟悉起來之後,給主公送禮物。
贈送了禮物的刀劍男子們,第二天一早,總能在自己的宿舍門外看到審神者大人的回禮。
慢慢地,新來的刀劍男子們和審神者大人熟悉起來。
她呆在本丸的時間極大增加了,或許是因為當初任務執行花的時間太長了,所以審神者大人的身體也成長了不少。
刀劍男子們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審神者大人返回現世,她總是安靜地坐在行廊上,天氣好時,會抱著狐之助或者五虎退的小老虎們,一下又一下地揉著毛絨絨的小動物。
短刀們壯著膽子靠近,新來的小短刀活潑可愛。自從知道主公會給他們送禮物後,小短刀們便知道主公外冷內熱的性格,看她不會生氣,有時候還會開心地窩在審神者大人的懷裡,霸占狐之助的寶座。
審神者大人不會生氣,可狐之助會呀。他被小短刀們趕下來,罵罵咧咧地向審神者大人告狀。黑發蜜眸的少女彎彎眼眸,摸了摸小狐狸的背部以示安慰。
小短刀可以窩在未凪的懷裡撒嬌,大一點的少年刀劍男子們,以及成年形態的刀劍男子們卻不能這麼做。
前段時間,長谷部在氣憤之下要求未凪一視同仁,不能慣著那些正太模樣的小短刀。大家都是刀劍呢,只是因為長短的原因,所以體型不一樣而已,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他長谷部不服!
對此,未凪有些迷茫。她沉思了一會兒,遲疑地張開手臂。
「長谷部也要抱嗎?」
長谷部喋喋不休的抱怨猛地停住,臉色爆紅。他連忙往後退了兩步,瘋狂擺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長谷部:急,在線等!審神者太過耿直了怎麼辦?
他還能怎麼辦,這表現得像是自己在無理取鬧一樣。主公大人對他們一視同仁,在她眼裡,似乎沒有男女之防,更沒有太多的戒心。
好在本丸裡的刀劍男子們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雖說一個兩個都是活了幾百歲以上的器物化形,卻始終缺少了普通人類該有的某方面情感。
審神者未凪管理的本丸目前正嘗試著讓刀劍男子們自治化,她很早之前就說過,她和時之政府的契約只有兩年,目前剩下的時間已經不長了,就看刀劍男子們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他們能在未凪卸任之前獲取本丸的獨立權,那麼他們就不需要迎接新來的審神者大人。他們可以自行管理,獨立完成任務。
說不定等修煉到某種程度,可以退休,或者沉睡……
付喪神們都是本體的分|身,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或許是因為早期的設定原因吧,他們不會因此自憐自艾,更不會有代替本體的想法。
時之政府的確是把刀劍男子們當成器物在使用,所以他們統一歸到審神者的手下,成為審神者的刀,成為執行任務所需的刃。
未凪是不一樣的。
她看著刀劍男子們的眼神,和看狐之助的眼神,都是一樣的。她會給狐之助送禮物,也會給刀劍男子們送禮物。
那麼好的審神者,他們還會遇到嗎?
或者會像這個本丸上一任審神者那樣,瘋魔地把刀劍男子們折磨不成人形?
一切都是未知的。
與其把一切交給命運,倒不如自己爭取努力。審神者大人替他們想好了退路,他們只需要一路往前,順著那個目標前進,便能得到最優解。
未凪是在本丸爭取到獨立權,而狐之助也獲得了本丸的管家權後離開的。
其實兩年之約早就在一個月之前結束,未凪還是耐心地多待了一個月的時間,就為了給予本丸刀劍男子們充分的准備。
未凪離開本丸的那天,也是她在本丸裡待的最後一天。只要她踏出本丸的門,前往時之政府,那麼她就會從此卸下本丸的印記,再也沒有回來的資格。
之後還會再見嗎?
誰也說不出來。
然而就算是器物化形,也是有悲歡離合的。
今日天氣晴朗,上空的白雲,吹來的微風,就連溫度也相當的事宜。未凪穿上當初時之政府統一頒發的審神者的服裝,上白下紅,遠遠看著,像巫女一樣。
圍在她身邊的刀劍男子們淚如雨下,尤其是小短刀們,幾乎掛在未凪身上,不肯下來。
連小老虎們也被感染了情緒,湊在未凪的腳邊蹭著她外露的白襪子。
未凪寸步難行。
「主公大人真的要走嗎?」五虎退哽咽著問道,「以、以後再也不能見面……再也不回來了嗎?」
「嗚嗚嗚……」
周圍都是短刀們的哭聲,細細密密地,仿若天下小雨。不過,在這之間,夾雜著如同雨中驚雷一樣可怕的大哭聲。
「主公大人!」
長谷部哭得臉上水漬糊成一片,他看起來想衝過來抱住未凪的大腿。最為主控的長谷部語無倫次地說著話,甚至開始請求未凪把他帶走。
未凪沉默了一下,她嘆了口氣,彎下腰,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干淨的手帕,仔細地擦掉長谷部的淚水。
「本丸需要你。」她嘆息般地說道。
長谷部的哭聲一下就停住了。
主公大人去意已決,她做了那麼多准備,不就是在等今日麼?所有刀劍男子們都知道,只是這一天來得太快,又太突然了,所以才讓人不舍。
哪怕未來某一天,他們會在時間的洪流中,逐漸忘記今日難過的心情,卻始終會記得,以往那位溫柔的少女主公。
她溫和微笑時的模樣,像是月下盛開的曇花,短暫又美麗。
第149章
這不是未凪第一次來到時之政府。
她踏過金色的時空之門, 來到時之政府山腳下時, 接收到信息,在那裡等待著的工作人員遞給她一個金色的牌子。
工作人員簡短地解釋道:「這是身份標記牌。」
時之政府所在之地十分隱蔽, 外人難以察覺。但是為了避免最壞的情況發生, 在本部工作的人或者妖怪,亦或者式神, 都需要使用「身份標記牌」。
未凪拿到的是臨時的。
她從時空之門出來, 身上還帶著本丸位置的交換印記。工作人員正是與她交換之後, 才把牌子給她的,確認未凪身份無誤。
之後, 她需要去審神者事務中心辦理退休服務,過了流程之後, 才會有人帶她去恢復原先記錄的身體時間,讓未凪變回剛與時之政府簽約時的年齡。
未凪順從地跟過去, 工作人員一路帶領著, 偶爾無聊等待之時,還會偷偷地看未凪的側臉。
以往過來的審神者, 有不少因為不想和這邊的人產生聯系, 或者被人知道過往而戴著面具的。像是審神者未凪這樣露著臉的也不是沒有, 只是像她這樣好看的, 好像也沒幾個。
流程走完之後,未凪恢復15歲時的體型, 她比之前要矮上不少, 看東西時還有些不習慣, 就連握刀的位置都有所改變。
身份牌交還。
本丸的所有權交還。
契約已達成,時之政府的圖書館對未凪開放,她可以盡情地去看她能看的部分,可以徹底解決掉靈力會暴動的問題。
當然,如果未凪嫌麻煩,時之政府也會安排合適的人選,給她進行最後的教學。
這是契約上說好的,未凪可以選擇要,也可以選擇不要。
未凪沒有讓人教學,她直接一頭扎進圖書館,用其他人都覺得匪夷所思的閱讀速度,飛快地把挑選出來的,關於靈力的書都看了一遍。
她學習速度和她看書速度成正比,最可怕的是她看完等於學會了,再運用也不會覺得麻煩。
作為向導的工作人員目瞪口呆,終於理解為什麼她可以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內,把自己的本丸弄成獨立的存在。
——有這麼一個強大無比的審神者,哪個刀劍男子看了不會往死裡努力呢!畢竟如果上了戰場,審神者大人打敵人像切菜,而自己還在努力地拿刀一下一下比劃著,如同幼兒打架……這誰能頂得住啊!
時之政府的圖書館非常的大,抬頭一看,書架幾乎有三層樓高。想要去上面的地方拿書,還得繞到另一邊的樓梯上去。未凪的閱讀速度快,然而裡面關於靈力的書太多了,甚至還有陰陽術之流的存在。
她還看到了一本署名為「安倍晴明」的書,書名是《占事略決》。
未凪沉思了一下,最後還是沒翻開這本書。
她對裡面的預言占蔔之流沒什麼興趣。
總之,未凪沒有在圖書館裡停留太多的時日,她看完她需要的部分之後,毫不猶豫地走了出來。
未凪現在已經不是審神者了,她如果沒有什麼事,辦理完所有手續之後,就可以離開時之政府,回到現世。
若是沒有意外,她大概不會再與這個隱秘的組織有所交流。
當然,時之政府花時間培養人才,卻不會任由人才流失。在未凪離開之前,有不少的人過來,想要和她交涉,似乎想讓她留在這個組織裡,為其工作。
未凪不為所動。
或許她之後會改變主意,不過現在,她的確沒有心思留在時之政府,留在本丸。就如同之前一樣,該離別的時候還是要離別的。若是拖拖拉拉不拿定主意,心軟之後會更加的麻煩。
離開之前,未凪還遇到了上一次見到的金發女性。
神將天一。
曾把未凪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救命恩人。
「未凪大人……您要離開了嗎?」天一難得地叫住了她,表情有些躊躇。末位神明似乎想與未凪說些什麼,然而還是遲疑著,暫時未能開口。
未凪耐心地停在原地,她微微側過腦袋,冰涼如絲緞般的黑發一點點地滑落。
「有事?」
天一想到了今早發生的事。
那位大人今日起得很早,換上十分正式的衣服。似乎之後會有重要的人過來,可天一跟在那位大人身邊,一個早上都沒看到人。
現在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太陽即將接觸到地平線,即便是虛擬的天空,也擁有著正常的日升日落。
大人的貴客還沒有到。
天一那時候就在想,能讓那位大人等待已久的人,到底是誰呢?她剛忙完本部的一些工作,轉身便見到了答案。
——是了。
是她。
「如果您不著急離開的話,」天一遲疑了一會兒,緩緩地說道,「能否請您……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天一的請求來得莫名其妙,請求內容卻十分的簡單。金發的神將希望未凪能留下一點時間,和她去見一個人。
未凪沒有問那人是誰,一路跟著,穿過了不少需要身份證明的地方,又因為被天一帶著,所以一同入內。
她思考著,把之前可疑的點全部連接在一起,確認這很有可能與她之前的感覺有關。
在上一次見到天一的時候,未凪察覺到天一話語中的熟稔。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雖然她情緒還在波動當中,但是記憶還是存在的。
天一偶爾會在她臥床的時候送上食物,奇怪的是,送來的餐食基本上都是未凪喜歡的。她確定時之政府並沒有做過食物調查之類的事,所以在後來才會問天一,是否認識她。
未凪並沒有失去記憶,她的記憶沒有斷層,連接起來很順利,並且沒有被動過手腳的感覺。
她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還是很強的,所以能清楚的得知這一點。
然而問題在於日後。
時之政府掌握了時間,能回溯審神者的身體時間,還能穿越時空,參與到某個歷史事件當中。
說不定未凪以後會因為某種原因而穿越時空,與天一侍奉的「那位大人」相識也說不定呢?
畢竟時間是很奇妙的東西。
跨越了重重檢測之後,天一把未凪帶到了一個院宅門口。院宅充滿了時代的特色,一眼看去,讓人分不清朝代。
院子周圍種了不少的樹,它隱藏在森林之中,仿佛與樹林融為一體。從外面看,幾乎看不到除了屋頂以外的任何東西。
未凪掃了一眼,便在天一的注視下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門裡面是一個小庭院,小庭院種著唯一一棵櫻花樹,櫻花樹下放著小小的清水池,池裡養著顏色鮮艷的鯉魚。
它的裝飾與未凪的本丸很像,看上去卻大有不同。至少未凪的本丸沒有這麼風雅的味道,更不會在池子旁邊放鹿威。
裝滿了水的竹子往下墜,剛好敲打放置在下方的石頭,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等著她的人正坐在水池的行廊旁,坐姿莫名的眼熟。他穿著藍色的狩衣,頭發是雪一樣的白,整齊地攏在立烏帽子之下。
聽見聲音,他偏過頭,露出大半張臉,藍色的瞳眸顏色偏淺,眼角處還彌漫著艷麗的紅色。即便容顏妖媚,青年的氣質依舊高雅淡然。
「你來啦。」
青年男子自然地和未凪打招呼,他早早地將身旁的位置布置好,甚至在行廊上放了一張坐墊。
坐墊旁邊擺著一張小小的茶幾,上面放著兩杯熱茶,中間有幾個小巧的碟子,裝著樣式精美的甜點。
天一沒有跟上來,未凪之前推開的門已經關上了,庭院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未凪走了過去,沒有猶豫地在坐墊上坐下。
兩人並不避諱地放下腳,在行廊上懸空。這種姿勢在外人看來或許會過分幼稚,然而兩人卻自然,仿佛曾做過千百次一樣。
未凪猜出了他的名字,只是對方沒有說明的意思。就像對待難得上門的貴客,偶爾說說話,大多數時候兩人都處於奇異的沉默之中,聽著水池上竹子敲打石頭發出的聲音,看著盛開的櫻花飄落在水池上晃開的漣漪。
茶喝完了,點心也吃完了。對方沒有留客的意思,仿佛只是看一眼,便滿足了。
或許是和某個她有聯系的人吧,雖然未凪想不到自己為什麼會與這般的大人物相熟,就連姿勢也——
想到這裡,未凪頓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細思的好。
有些事情或許不該深究。
離開的時候,對方給未凪送了兩份禮物。
一份是包好的甜點,還有一盒糖果,另外一份禮物,青年說在門外等著。
未凪已經很久沒收到過不需要回禮的禮物了,她身上沒有什麼能留下的東西,有些手腳無措。青年笑了笑,眼角的紅越發的艷麗。
「能見到你就是最好的禮物,」他溫和地笑了起來,「再見。」
雖說如此,但是未凪覺得自己還是需要留下點什麼。她想了想,用靈力凝聚成一朵花,作為謝禮。
見到謝禮之後,青年更高興了,未凪也松了口氣。
與他道別之後,未凪離開庭院。
她毫無防備地推開了大門,剛踏出門口,便聞到了空氣中熟悉的氣味。
像雪一樣。
宛若冬日的雪,擁有清冽的味道。
某個腰間別著刀劍,扎著高馬尾的人正朝著她微笑。
冬日冰霜融化,初春乍現。
「未凪。」
額上有著奇妙斑紋的男人,溫柔地喊著她的名字。
「好久不見。」
——正文完結——
第150章 番外:畢業式(一)
後日談1
——三年後。
今天是須王家大小姐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天, 也就是畢業式舉行的時間。女僕們一大早就在她房門前等著,看時間差不多,便敲門入內。
一群穿著統一的女僕整齊有序地走進去,以往還在睡夢中的須王渚早早起床, 因為起得早, 腦袋還未完全清醒, 正坐在床邊發著呆。
女僕們見怪不怪,訓練有素地走過去,擦臉的擦臉,梳頭的梳頭,穿衣服的穿衣服。等須王渚回過神來, 她已經被女僕們收拾干淨。
另一個捧著化妝品的女僕左右看了看自家大小姐完美精致的臉, 忍不住嘆氣。
「渚小姐長得真好看, 」她幽幽地遺憾道,「根本用不到我……」
她昨天晚上還興致勃勃地想著應該怎麼給渚小姐上妝,絕對要讓渚小姐有個難忘的畢業式,結果正式上手的時候, 才發現手裡的東西是多麼的多余。
即將出門的時候, 廚師長那邊還送來了便當, 他們聽說畢業式有送紐扣的傳統,還在飯盒上面放了好幾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紐扣。
須王渚:「……」
拿過來的便當有點大, 與其說是單人便當, 還不如這是一個便當盒。送便當的傳統也不知道是他們從哪裡聽來的, 明明她高中期間就沒吃過便當。
早上的時候沒見到哥哥,結果用完早餐, 剛到門口上車, 便看到自家哥哥探出頭來, 朝她揮手。
「小渚!」須王環興奮得仿佛剛上幼兒園的孩子,「早上好呀!」
早就在一個月之前,須王環便想好要參加妹妹的畢業式。不僅是他,連公關部其他人也一樣。
須王渚沒有在櫻蘭上高中,而是在冰帝上學。冰帝雖然不錯,但還是屬於偏平民類的學校,他們畢業典禮和普通學校的畢業典禮幾乎一致,引起公關部的注意。
本來須王環想像其他人一樣先去學校,給小渚驚喜的,但是又舍不得和妹妹一起上學。
畢竟這可是最後一次呢!再也沒有以後了!
須王渚回了一個微笑,她從時之政府那回來之後,話就變得少起來。不到必要的時候,基本不會吭聲。
須王環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然而幾年之後,早已習慣自己妹妹的性格,也不在意,一直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
他看起來比須王渚還要期待畢業式。
來到學校之後,門口堵了不少車,因為學校內沒有停車場,所以須王渚和須王環兩人在門口下車。門口人很多,好多穿著和須王渚一樣校服的女孩子成群結隊嘰嘰喳喳地聊著天,她們很快注意到須王渚,眼睛發亮地走過來和她道早安。
妹妹在冰帝實在受歡迎,無論男女,只要看到須王渚,就下意識地把身邊亮眼的其他人忽略掉。須王環頭一次被女孩子擠出中心圈無視,而他的妹妹在人群中心,面容柔和地和周圍的人說話。
這時候,在門口等著他們的藤岡春緋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杯微熱的飲料杯。
「這是給我的嗎?」須王環感動地說道,「小春,爸爸好感動∼」
藤岡春緋無情地說道:「不,這是給小渚的。」
「嗚……小春好無情……」
藤岡春緋嘆了口氣,把准備好的另一杯熱飲放在須王環的手中。
「給,這是你的。」
感動的須王環立馬一個飛撲,緊緊地抱住她。
「小春對我真好!」
3月的天還是有些涼的,藤岡春緋早早來到這裡,去買飲料的時候集結的各位櫻蘭眾人早就溜進學校裡參觀。鳳鏡夜倒是留了下來,然而只是幫忙拿了其他人的飲料,便也一同入內。
春緋等了一小會兒,須王家的兄妹便到了。
她被須王環抱著揉臉,半天掙扎不出來,最後還是寒暄完畢的須王渚把她救了出來。
「啊,謝謝你,小渚。」春緋順勢把熱飲送了過去。
須王渚習以為常地接過道謝,轉頭便向眼淚汪汪的哥哥提議:「哥哥,你這麼抱姐姐會讓她難受的,你應該……」
藤岡春緋:「……」
亮眼的兩兄妹很快結束這一話題,三人一同走入校園。須王渚和藤岡春緋兩人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覺得奇怪,然而須王環像個求知欲旺盛的小孩,興奮地跑來跑去,時不時問春緋那是什麼東西。
漸漸地,兩人離須王渚有些遠了。須王渚沒有跟過去,她慢吞吞地走著,偶爾會遇到幾個過來打招呼,臉紅紅地偷偷看她的學妹們。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還差了點時間。
畢業式的當天比較隨意,來的人也多,須王渚和哥哥姐姐打了聲招呼先回自己的課室。須王環本來想跟著來,被藤岡春緋好說好歹才攔了下來。
班裡還是很熱鬧,不少人依依不舍地和相處三年的同學們聊著天,還有人在到處想要留言紀念冊。須王渚剛在坐下,隔壁的女孩子便拿著紀念冊過來。
「須王同學,能請你寫祝福語嗎?」女孩臉紅通通的,好像非常不好意思,「那個,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同學三年,須王渚早就把班裡的人都記清了,她當然記得,十分爽快地寫祝福語。
有了一個便有了第二個,到後面因為怕混亂,竟然還排起了隊。
班主任剛進門,還看到三兩人站在須王渚的桌子旁邊,乖巧得等候著。她寫字時頭微微低下,露出側邊白皙的臉。
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拍照,舉起手機來的那一刻還是停住了。
須王家之前派人過來說過,關於須王家小姐少爺的照片一律不能往外面流傳。如果被拍了放到網上去,是會被追究法律責任的。沒人敢和須王家作對,便干脆連平時手機拍照都不敢。
唯一一張合照,還是畢業照,已經征得了須王家的同意。
班主任進來沒說太多的話,他過來的工作是組織同學,到外面去接受低年級同學的送花。而低年級的學生送花對像是隨機的,有欽慕須王渚的人,也沒辦法得到這個機會。
給須王渚送花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學妹,小學妹長得嬌小,非常可愛。她旁邊不少人羨慕地看著她,小學妹有些緊張,睫毛抖得厲害。
須王渚一低頭,就能看到小學妹小扇子一樣的睫毛。
別完花後,她在口袋裡拿出幾顆包裝好的糖果。小學妹收到小禮物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須王渚猶豫了一下,又多放了兩顆。
「我只帶了一些,」她歉意般地說道,「你還要嗎?」
小學妹打了個激靈,猛然清醒,連忙紅著臉擺擺手。
「不、不用了!」小學妹磕磕絆絆地說道,「謝謝學姐!還有……學姐,恭喜畢業。」
畢業生的衣服上都別著一朵精致的花,須王環和他的朋友們早早地在禮堂裡等著,他們是畢業生家屬,一會兒還要聽畢業生的致辭。
本屆的代表是須王渚。
入座還需要點時間,須王渚看時間差不多,和老師說了一聲,便悄悄地出去門口接人。她當初給的時間坐標應該沒出錯,現在出去,剛好能接到過來的他們。
她走出去時,剛好在學校外面接到人。時之政府目前制作的結界越發的精良,能在時空之門開啟時完全屏蔽普通人的視線。
站在門口的保安也沒意識到這群人是憑空出現的,只是驚嘆這群人的氣質容貌個個上佳,最令人好奇的是,他們腰上分別別著一把刀。
保安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畢業式典禮的cosplay?
「主公大人!」剛落地,最先撲上來的是速度極快的螢丸。小正太模樣的付喪神毫不猶豫地衝進須王渚的懷裡,「我好想你呀!」
跟著過來的長谷部冷著臉把螢丸拎起來。
「太不敬了!」
這次過來的人是抽簽決定的,只選了五個。長谷部以前抽簽總是輸,沒想到運氣全用在主公的畢業式上,他來的前一晚激動得滿臉都是淚,一見到許久沒見過的主公大人,又開心又難受。
要不是場合不合適,恐怕他會一個飛撲滑鏟,然後抱住主公大人的腿開始哭。
「誒……這還是我第一次來現世呢!」同樣是非酋的大和守安定東看西看,有些遺憾這次清光竟然不能過來。
雖然很遺憾,可是大和守安定還是不會在清光的撒嬌之下妥協的!昨晚同宿舍的清光念叨了一晚上,就差上手把大和守安定打暈自己來。
安定堅決不妥協,他也很久沒見到主公了呢!
「哈哈哈,說起來,我能把外套脫掉嗎?」穿著西裝的三日月慢悠悠地笑了起來。
「忍一忍吧,」旁邊的燭台切光忠苦口婆心地勸道,「主公的畢業式是很嚴肅的場合,請你至少忍耐到結束為止。」
五位付喪神一邊絮絮叨叨地聊著,一邊站在須王渚身後。一群人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還在等著什麼人一樣。
很快,面前的空氣像水面上的漣漪一樣晃了開來,金色的光芒慢慢地乍現,同出一轍的時空之門慢慢地拉開。
一個穿著西裝,扎著高馬尾的青年從門裡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須王渚,看似冷淡的眼眸彎了起來。
「久等了。」
第151章 後日談2
後日談2
過來參加須王渚畢業式的人多, 不僅有哥哥嫂嫂,還有哥哥的朋友們,以及她自己異於常人的過往認識的付喪神, 和一個頂著人類殼子的非活人。
抽簽過來的五位付喪神明顯不是第一次來到現代,他們甚至還知道換上西裝來融入其中。燭台切光忠提供西裝,他的衣櫥裡基本都是西裝款式的衣服, 和之前相比, 幾乎沒有變化。
戴著眼罩的青年一見到主公, 便把早早准備好的花束拿出來,送了上去。
「主公大人, 恭喜畢業。」
「謝謝。」
「大家都給主公大人准備了禮物, 考慮到帶過來會有些麻煩……所以大家都放在本丸裡。」燭台切光忠笑了笑,旁邊的螢丸眼睛亮亮地抱住須王渚的手,大有邀功的意思。
「對啊對啊,還有我的份!我也給主公大人准備了禮物!」
「主公大人能否抽空過來本丸呢?」
須王渚點了點頭。
其他幾位付喪神顯得更開心了。
須王渚不當審神者之後,雖然沒有完全與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斷了聯系, 但是也不經常過去看他們。她走時留下了龐大的靈力讓付喪神們成長,並且讓本丸成為獨立的存在。至少他們若是想過來現世, 有須王渚這位前任審神者的擔保,再加上付喪神們的功績,時之政府的審查人員還是會給通過的。
就像這次一樣,須王渚的畢業式, 便是申請的最佳理由。
當然了, 因為人數過多, 所以過來的刃都要看運氣, 這是無法避免的事。
至於旁邊的繼國緣一……
燭台切光忠不經意地瞟了他一眼。
刀劍付喪神們, 對這位劍術高超, 長相俊美的青年男子感觀復雜。這其中的原因便是主公大人對他的特殊對待,那份殊榮整個本丸的刀劍男子們都從未獲得,也不知道繼國緣一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突然間就占據了主公大人心中的重要位置。
如果是切切實實的普通人類,就算厲害一點,也沒什麼關系,畢竟百年之後便會逝去。
人類的壽命這麼的短,短得似乎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主公大人是不一樣的,她的特殊性使得她就算死去,也很有可能會與付喪神們重逢。
而且刀劍男子們在私底下也討論過,主公大人是否是個真正的人類。
『主公大人……大概是來凡世歷練的神之子吧。』
他們這麼認為著。
然而,最可怕的是,繼國緣一並不是人類。
他在時之政府工作,卻屬於時之政府的編外人員。他擁有極大的自由,也不用帶領本丸。偶爾會跟主公大人一樣,接取時之政府頒發的任務,完成之後帶一身血回來。
繼國緣一在最開始的時候,還不是住在本丸裡的,而是在時之政府擁有單獨的宿舍。後來狐之助和其他幾位刀劍付喪神們發現了他對主公大人的重要性之後,花費了一點精力把他帶回了本丸裡。
這下,主公大人回本丸的次數增加了,但是礙眼的地方也更多了。
刀劍付喪神們對繼國緣一又愛又恨。
幾刃在說禮物的事,話少的青年眉眼一彎,露出與孩童時期相差無幾的純粹笑容。
「我也准備了禮物。」
「唔,」須王渚發出短促的氣音,有些好奇,「是什麼……風箏嗎?」
繼國緣一搖了搖頭,眉眼彎彎沒再說話。
之後的畢業式就是在大禮堂裡舉行的。
須王渚作為這一屆的優秀學生,代表全體學生發言。底下不少人舉著相機瘋狂拍照,就連幾位付喪神們都額外了准備照相機。他們用得不是很熟練,不過還是穩穩當當地把台上的主公大人完好的拍下來。
主公大人在這個時候,和平時懶洋洋的模樣似乎沒什麼差別,卻又有奇異的不同。站在主席台上的主公大人面對各種各樣的相機攝影機不為所動,哪怕有人不小心開了閃光燈,她的笑容也沒什麼變化。
幾刃以為發言能平緩無波地過去之後,突然眼尖地發現主席台上緩緩地落下漂亮的花瓣。
須王渚:「?」
她連貫的講話停頓了半秒鐘的時間,一邊笑著背發言稿,一邊捕捉到台下的須王環一群人的身影。她那笨蛋哥哥果然在台下激動地看著她,見須王渚眼神忘了過來,揮著小手絹笑容燦爛,對著妹妹比口型。
『花漂亮吧!』
須王環一邊邀功,一邊還遺憾這個學校的禮堂實在太大了。而且最可惜的是,沒有畢業晚會,他當初准備好許多漂漂亮亮的衣服,就等著讓妹妹畢業的時候再穿,現在看來是不能了……
不過沒關系,他會在平民畢業式之後,再在家裡給小渚補一個浩大的畢業晚會的!他連邀請函都准備好了!
發言結束之後,畢業生們便一個個上去領取自己的畢業證。這下自由行動的家長變多了,須王環幾人倒是沒有抗攝影機,他早就讓人在禮堂裡安置了全方面的攝影機,絕對能把妹妹拍得好看!不過就算如此,傻哥哥還是另外購置了相機,和其他家長一樣在前頭拍個不停。
「小渚,看這裡!」須王環欣喜地小聲和台上的妹妹說話,妹妹下意識地看向他,須王環連忙抓拍,快樂無比。
妹妹的畢業照到手了!
平民學校的畢業式並不復雜,就算須王環一行人意猶未盡也沒辦法,就這樣落下了帷幕。須王渚在拿到畢業證之後還得回班級一趟,於是便讓哥哥把付喪神們以及緣一帶回家裡。
須王環知道妹妹隱藏的身份,藤岡春緋同樣知曉,一眼便知道這幾位陌生的青年孩子並不是普通的人類。
不過其他人卻是不清楚。
常陸院兄弟倆注意到他們道別時喊須王渚「主公大人」,上車之後便探出頭去問前排的須王環。
那幾位陌生的青年孩童在另外一輛車上。
「那是你們家的家臣?」
須王環思考了一會兒,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片刻後搖搖頭:「不是我們家的家臣,是小渚的家臣。」
「妹妹自己的家臣?」
「對啊,小渚超厲害對吧!」
接著車裡的人聽了一路須王環誇獎自己的妹妹,常陸院兄弟首受其害,到下車之後,依舊滿腦子的「我妹妹blabla……」,腦袋都發暈了。
等到須王渚回家後,她看到哥哥的朋友們圍著刀劍付喪神們說話,居然還聊得有來有往的。
長谷部在向其他人喋喋不休地安利自己的主公,滿嘴都是欽慕和尊敬,和須王環有太多的共同話題。須王渚甚至還看到自家笨哥哥把她的相冊集拿出來分享,長谷部兩眼發光,禮貌地問須王環能不能復制一份。
須王環得意一笑,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能。」
緣一意外地和Honey前輩玩得來,兩人一高一矮地坐著,Honey前輩快樂地和緣一分享他的甜食。緣一吃得不多,但是看得出很喜歡,於是Honey前輩便拉著他在一邊玩。
三日月和鳳鏡夜面對面坐著喝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燭台切不在現場,他在廚房裡和廚師長討論美食。
大和守安定拿起沒出鞘的刀,和铦前輩比劃交流劍術。
常陸院兄弟倆和螢丸坐成一堆,在打游戲,玩得大呼小叫十分快樂。
須王渚回來之後,付喪神們以及繼國緣一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卡著的時間一致,齊刷刷地看向剛進門的須王渚。
她後面跟著幾個幫忙拿禮物的僕從,正整齊有序地把禮物放到須王渚的房間。
「久等了,」須王渚歉意地說道,「在學校耽誤了一些時間。」
刀劍付喪神們紛紛丟下之前的玩伴,飛快地圍到須王渚的身邊。常陸院兄弟先是一愣,想起離開學校時和須王環說的話。
「還真是小渚妹妹的家臣啊。」
「對啊!」須王環一聽,精神抖擻起來,「我妹妹可厲害了!」
一聽須王環又要開始吹妹妹,常陸院兄弟倆立馬一個滑鏟逃離現場。
須王環給妹妹准備好的畢業舞會是在明天,今天屬於他的時間已經結束了。他只能在吃完晚飯之後,把自己的朋友們送走,然後揮著小手絹看著妹妹和她的家臣們離開。
「嗚嗚嗚可惡,小渚會不會被那群心懷不軌的家伙騙了,然後在那邊結婚了不回家啊……」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藤岡春緋吐槽道。
不管須王環這邊多麼擔心,在本丸的那頭,迎來了許久未過來的主公,刀劍付喪神們像打了雞血一樣動了起來。
本丸的環境必然是春天,主公大人雖然最喜歡的是下雪天的環境,但是太冷了會對身體不好。庭院裡的櫻花樹掛了不少漂亮的小燈籠,黃昏的時間顯得更加好看。本丸被打掃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保證就算赤腳踩在上面,也只會有清爽的觸覺。
最主要的是議事大廳,主公大人應該是會吃過飯之後再過來,所以主食可以撤掉,換上主公大人喜歡的甜點,還有包裹好的糖果。
每位付喪神都在期待著主公大人的到來。
須王渚和其他幾位一同踏入本丸,剛站穩,敏捷超群的狐之助便撲了上來。
已經成為本丸小管家的小狐狸嗚咽著扒拉著須王渚的衣服,又是笑又是哭。
「嗚嗚嗚審神者大人!」
須王渚笑了笑,抬起手指點了點狐之助的小鼻子。
狐之助得寸進尺,用狐吻拱了拱審神者大人的手。
「別哭啦,」她溫柔地說道,「笑一笑吧。」
「可是審神者大人好久沒過來了……」
這話一說,其他付喪神們都覺得有些委屈,還有刃用哀怨地眼神盯著一同歸來的繼國緣一。
「好啦好啦,」須王渚捏了捏狐之助的臉頰,「以後不會了。」
之前不怎麼過來,是因為在忙著挑選合適的學校。她總要看過之後,才知道自己想去哪個地方讀大學的。
現在挑好了,便有充足的時間,過來本丸這邊,以及執行時之政府給予下來的任務。
其他付喪神們擁簇著主公大人去議事大廳,沒想到繼國緣一速度極快地占據了審神者大人身邊的位置。
話不多的青年小聲地和須王渚說話。
從他的方向往旁邊看,只能看到少女半張柔嫩的側臉。她睫毛很長,彎曲的度就像柔軟的扇子一樣,眨呀眨。
「小渚,恭喜畢業。」緣一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接著說道,「我昨天從先生那裡接了一個兩人任務……你要來嗎?」
須王渚微微側過頭,眉眼一彎。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