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兼職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濃霧之中, 淡紅色的影子對我招了招手,她並起兩指向前一劃,瀟灑地打了個招呼。
我驚喜地睜大眼睛, 為這場跨越規則的會面感到由衷歡喜。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刺-激的事情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果然留在橫濱是正確的,每一天每一天, 都是新的挑戰與未知, 讓人躍躍欲試。
夜晚的寒冷澆不滅澎湃的生命力,我的異能體抬手撫過額前的碎發, 手背上血紅色的寶石散過流光。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和你見面。」我喃喃自語。
異能力的覺醒究竟出現在什麼時候?這個問題恐怕大多數異能者無法回答。
對於我們來說, 異能力是從出生那一刻就陪伴在身體內的伴生物。就像空氣, 你無時無刻不在呼吸, 卻很少思考哪一天失去空氣的可能性。
空氣怎麼會突然消失呢?同理, 異能怎麼會突然分離呢?
面對這近乎自負的篤定,世界的惡意桀桀大笑:人類, 你們還是太天真。
既然世間存在【人間失格】這樣的究極反異能裝置, 為什麼不會出現【龍彥之間】將異能與人完全分開?
曾經因為太宰治的出現而驚慌失措的異能力者,今夜噩夢再度來襲。
站在高塔上的男人無趣地斂下眉,白霧造就他的王國, 一顆又一顆結晶突然出現在色彩斑斕的收藏室中, 橫濱的某處地方一個又一個不知名的異能者被自己的能力殺死在霧中。
被存放在龍的房間內的紅色寶石, 千篇一律的顏色與形狀,即使是收藏家也會感到厭倦。他是那樣的期待著新的色彩,它必然擁有反抗一切的光輝。
紅色的剪影一步步從小巷中走出,她的手指松松勾著一把幻化的手-槍,從姿態到神情全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樣。
每天站在鏡子面前對我微笑的那個人, 從鏡子中走出來了。
她的聲音親昵,像情人的耳語,伴隨著保險栓拉開的清脆聲音,在濃霧中格外清晰。
我站在原地看她舉槍,不知為何很想笑。
不會開槍的,十五米遠呢,我們打不中。
「槍法差偶爾也是件好事。」我看見她僵了一下,湧出的惱羞成怒讓我無聲大笑。
沒想到吧,菜,是不會騙人的。
我就是打不中,你行你上啊。
薛定諤的二五仔:……就很氣!
練了好幾年槍法,我的水平充其量從「看了眼瞎」變成「好辣眼睛」,進步約等於零,指望我的隨緣槍法能打中人還不如指望敵人想不開集體跳海。
現在的狀態著實有趣,存放在我腦海中的資料一頁一頁翻過:被冰刀刺死的控冰系異能者、被撲克牌釘死在牆壁上的卡牌操縱師……異能者因異能力獲得成功,最後卻死於自己的驕傲。
我在最弱小的那段時期曾經無比依賴自己的能力,它給予我求生的本領,讓我在懵懂之中慢慢熟悉裡世界的規則,是我最大的底牌。
但現在,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薛定諤的二五仔】,偶爾使用它也不再是為了「求生」這個目的。蓋因我不再是那個必須依賴異能力才能活下來的小菜雞。信賴、說服、融入……依靠話術和人格魅力,我能逐漸取代異能的使用,用自己修行的技巧達成目的。
我也很久沒再用過讓人自相殘殺來消滅敵人的手段,我更喜歡直接的武力碾壓,經汗水與苦練學來的本領,在每一次戰鬥中不斷磨煉,達至完備。
與失去異能後一事無成的家伙不同,我可是多功能復合型人才。她可以復刻走我的一部分,卻拿不走最核心的本我。
「一起來玩嗎?」她晃了晃手裡的槍,身影在我眼前越來越清晰,「你是愛著我的吧?」
「當然,我愛你。」我看著她血紅色的眼睛,那裡映不出我的影子。
我當然愛你,即使沒有異能力灌輸的虛假信任,只要你是我,我必然全身心地愛著你。
「我可是很喜歡自己的。」我輕聲說,「誰都可以不喜歡我,只有我自己不行。」
「那麼,讓我殺掉你怎麼樣?」她笑著問,槍口緩緩上移。
我第一次體驗到異能力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無數張膠片像從深海中湧出的魚群,沸騰的泡沫將我的思緒淹沒。
從幼年獨自抱膝坐在地板上看父母互演開始,到和Q一起執行第一次滅口任務,每一次使用異能的時候,她站在我身後,從背後貼住我,手指緩緩插入我的指縫。
十指相扣,紅色的光芒從我們手掌交合的中心蔓延,一往無前。
誰會不信任自己的異能力呢?同根雙生的伴侶,在生命的每個瞬間糾纏不休,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我們為彼此而生。
我在人間玩的太久了,她也想來到這世上走一走,我真的要剝奪她存在的意義嗎?
我那麼愛她,我不應該把活著的機會讓給她嗎?
我的答案當然是──「不要。」
我看著她的眼神中充滿愛意,比盛夏的玫瑰更加綺麗,口中的話卻毫不留情,「想太多了,親愛的。縱使我已經在思考從異能特務科叛逃、保住澀澤龍彥的命從而永遠留下你的辦法,我也不可能為了你去死。」
「沒有人可以奪走我的生命,『活著』是我的至高法則。」
無關友誼、無關愛情、超越所有世間情感的,是我的本能。
你怎麼會忘記我為了活下來做出過多少努力,這不是我們一同走過的道路嗎?比起我真正的異能力,眼前這片紅色的剪影只是【龍彥之間】創造出的殘次品。
我必須戰勝她,比擊潰任何一個敵人都殘酷地擊碎她。
「異能力不是我的全部,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無色的光暈一層層震蕩開來,將濃霧一掃而空,高空中懸掛的達摩克裡斯之劍耀眼奪目,吸引了橫濱所有異能者的視線。
「那是……」戰鬥中的中島敦怔怔抬頭,「傳言中的王權者?」
「千夜?」太宰治輕微皺眉,骸塞離天空極近,高高在上的王劍照亮了橫濱的黑夜。威茲曼偏差的紅色數據流瞬間占滿了異能特務科的總屏幕,警報聲震耳欲聾。
「安和小姐?」辻村深月愣在屏幕前,「能量飆升……王權者的領域覆蓋了整個橫濱!」
籠罩在橫濱的濃霧驟然稀薄,原本凝實的異能體此刻像信號不佳的電子屏幕,時有時無。谷崎潤一郎掙脫【細雪】的鐵手,捂住喉嚨咳嗽兩聲。
「異能體變弱了……」他擦了擦唇邊的血跡,苦笑一聲,「今晚真是熱鬧啊。」
領域之中,王是規則。
「這種情況,必須更改計劃了。」費奧多爾嘆息著看向天空中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從東京到橫濱,這幫王權者還是這麼不講道理。」
幸好,他准備的大禮還可以登場。
「千夜生氣了啊。」太宰治看著稀薄的白霧,王劍之下的人影渺小卻奪目,少女黑色的長發被風吹起,她似乎略偏了偏頭,向太宰治的方向投來一瞥。
「如果按照原本的計劃詐死……她會氣到把橫濱炸了的。」太宰治摸了摸突然一陣惡寒的脖頸,決定不要在她氣頭上點火。
魔人必然也會更改他的計劃,在王權者的領域搞事和貼臉嘲諷有什麼區別?真的把王權者氣到掉劍,整個橫濱一個活人都逃不出去,老鼠一樣得死。
「白吃了顆解毒藥。」太宰治有點郁悶,將視線投入打鬥聲密集的霧中,「剩下的,就是敦君的活了。」
為了培養後輩他也是很拼命了,但願千夜不要秋後算賬,她正義的鐵拳砸人是真的好痛。
「砰!」紅色的結晶驟然破碎,我握住異能體的手,將她死死扣進懷裡。
「親愛的,一直以來謝謝你。」我親吻她的額發,「回到我的身體裡,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
「你這話說的……咳,什麼三流狗血劇台詞。」她沒好氣地說,「好遺憾,本來還想和你一起講一次雙簧的。」
「什麼?你為什麼不早說?」我瞳孔地震,拼命搖晃她的肩膀,「別死啊!再續一秒!把雙簧講完再睡!」
和我自己講雙簧!天吶,不愧是我的異能,對藝術愛的如此深沉。兩個天才相聲大師相加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我們組團出道征服世界也未來可期!
「話別說到一半!吊我胃口有意思?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可惡,不愧是我的異能體!」對我的死穴精准打擊,我現在心痛到難以呼吸。
指尖的紅寶石碎片如流沙逝去,不該存在於此世之人終將離去。
「嗚嗚嗚統統,我人沒了。」我擦了擦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因為不能講雙簧而痛哭出聲──好吧我承認我真的好心痛──我的異能之前的的確確在我身上生效了,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半身,痛苦像骨頭中鑽出的鐵錐,一下下鑿開我的頭骨。
「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的異能真的好可惡。」我哭得直打嗝,「我怎麼這麼壞啊嗚嗚,這不是迷人又可愛的反派角色該做的事,我洗不白了哇──」
【崽崽,你怎麼開始胡言亂語了?】我的老父親大驚失色,生怕我被打擊得就此變態,它緊急調出澀澤龍彥的照片懟在我眼前,【看!這才是罪魁禍首!我們去打他!】
我在揉眼睛的間隙中抬頭看了看澀澤龍彥的靚照,好清純一朵白蓮,一看就知道是個被人利用致死的老實人。
看看他左邊站著的太宰治,再看看他右邊站著的費奧多爾,哪怕是昧良心如我也說不出「澀澤龍彥是幕後BOSS」這句侮辱人智商的話。
「決定了,一切都是費佳的錯。」我吸吸鼻子,打老實人使我良心不安,打太宰治不夠解恨,要打就打最壞的那只大老鼠。
哼!我還沒忘記費佳diss我品味的那檔子事,我辛辛苦苦給他畫的花栗鼠被這個沒良心的男人一票否決,硬是換回他又土又侵權的老鼠大頭。
「現在這個時間……費佳應該還在骸塞擺poss凹他的幕後黑手造型,兩個狼狽為奸的劇本精!」我收回引人注目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手撬開附近一輛摩托車,在機車的嗡鳴聲中極速駛離街道區。
「太宰君?已經不在了麼。」站在空曠的大廳中,費奧多爾咬了咬指甲蓋,「跑得真快,像有人要趕過來追著他打一樣。」
溜溜達達跑遠了的太宰治:是真的會有正義的伙伴過來打人啊!現在不跑是等著被千夜制裁嗎?魔人君,你一個人在這裡等死吧,死道友不死貧道。
熟知我怒點的太宰治已經未雨綢繆地離開了這棟注定被強拆的違章建築,屋裡弱小可憐但能徒手打熊的俄羅斯人一邊心生不妙一邊走劇情,在暗地裡默默加快了進度,決定一搞完事就拔腿走人。
澀澤龍彥:魔人君,為什麼你今天的語速這麼快?在唱rap嗎?
費奧多爾:不是rap,是葬歌。
鋒利的小刀割破了澀澤龍彥的咽喉,死亡不是終點,逆流返回新生。
「我全部都……想起來了。」白色的人影緩緩倒地,澀澤龍彥的瞳孔一點點擴大,老虎的影子印在他的瞳孔中。
真正的澀澤龍彥早已死在多年前的那家孤兒院,活下來的是看守【龍彥之間】的異能體,不斷追尋著死前看到的耀眼光輝。
「雖然小小的,但是來自朋友的我的心意。」缺了一個小角的結晶體嵌進骷髏頭骨的額前,費奧多爾欣賞了兩秒,「真美啊。」
「是啊,真美啊。」一只蒼白的手幽幽拍在費奧多爾肩上,他的瞳孔縮了一下,慢慢回過頭。
我露出和善的微笑,「不是覺得他漂亮嗎?我把你也變成這樣好不好?」
費奧多爾的視線在逐漸升空的骷髏頭和我之間來回移動,他覺得不太行,很有點問題。
「你怎麼來的這麼快?」左右特異點已經形成了,費奧多爾不再分神關注澀澤龍彥與他的天使之間的復雜往事,他握住袖口滑下的匕首,神態冷靜地問。
「這個的話,是商業機密哦。」我猜他看到達摩克裡斯之劍的時候就明白了關於我的大部分事情,所以准備一搞完事就跑路,但沒想到我來的這麼快。
開玩笑,我可是熟悉橫濱路況的老司機,尤其擅長抄近道和逆行,太宰治都不願意坐我的車,最高時速直逼中原中也。
「喔,你帶了刀啊。」我鉗住他的手腕,像一個逼良為娼的惡人,「不可以哦,怎麼能對公職人員亮刀呢。」
「你……」費奧多爾試著掙了掙,沒掙動,他只能接受自己的體力還不如一個小姑娘的事實——這就是常年宅家不運動的後果,小朋友千萬不要學他——何況我可是在軍警進修過的戰鬥系人才,很能打的。
「不要慌嘛,我又不打算做什麼。」我眨了眨眼,「別想用異能擺脫我,我的王之領域還沒收起來呢,你在瞧不起誰?」
「……」話都被她堵死了,不就是拖欠工資麼,至於這麼整他?
費奧多爾輕輕皺眉,似乎手腕被我捏得痛了。
我看著他令人憐惜的病弱表情,臉上寫滿無動於衷。不好意思,我的憐香惜玉不是用在你這個帶惡人身上的,疼也給我忍著。
「千夜打算把我帶回異能特務科嗎?」費奧多爾輕聲開口,喚我的聲音低而溫柔,像在俄羅斯教我大提琴時那樣。
美人計?這個對我倒是有點點用啦,但你的段位不夠,我只吃一個人的套路。
我能察覺到費奧多爾的有恃無恐,並且很清楚他底氣的由來,這幾個劇本精的路數一樣一樣的,不禁讓人懷疑起導演到底有幾個親兒子,這麼多他養的過來麼?
「其實抓你也沒什麼意義。」我無趣地說。
澀澤龍彥把能背的鍋都背完了,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明明是真正主使卻看著像來打醬油一樣,如果要抓費奧多爾,我還得把太宰治送進局子彰顯我的正直。
以權謀私也不能太明目張膽,事後收尾要加班的!我憑什麼為了這幾個狗男人加班,我的皮膚我的睡眠都不要了嗎?想都不要想!
對太宰治,我決定使用家法,但對費奧多爾,就得上點私刑了。
「說起來,費佳還不知道我的異能力吧?」我繞著他轉了一圈,因為他的手腕一直被我捏著,只能被迫陪我一起二人轉,「果戈裡告訴你的是操控動物?他最近還好嗎,前幾天看他錄了新的小醜魔術給我看,精神不錯的樣子。」
「挺好,尼古萊原本只想養鴿子,現在他迷上了海豚,已經蹲在海洋館半年多,從小醜轉行飼養員了。」費奧多爾說,「全是拜你所賜。」
「動物飼養員不是很好麼?」我奇怪地說,「多麼正經的職業,人家好不容易棄暗投明,作為好友你不該開瓶香檳為他慶祝嗎?」
「……」一點都不覺得,他的理想從建立烏托邦變成了建造動物園,這是一個概念嗎?
「好吧,看起來你是不太清楚。」我停下腳步,一點點湊近他,盯著費奧多爾紫紅色的眼睛,嘴唇無聲張合。
【噓,把你的全部交付於我。】
「稍微確認一下我的異能有沒有回來,現在看來似乎不用再擔心了。」我松開手,毫無愧疚之心地看了看費奧多爾被我捏紅的手腕,「回去拿冰敷敷就好,出門左轉500米有一家夜晚營業的甜點店,推薦薄荷冰淇淋,很贊。」
一口下去,直衝大腦的升天快感,正好給你通通腦子,洗掉那些污濁的思想。
「好啦,byebye,下次的行動計劃記得提前告訴我喲。」我笑眯眯地揮了揮手。
生命不息作死不止,費奧多爾從未停下搞事的步伐,為了避免他再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決定直接從源頭下手掐滅他蠢蠢欲動的火苗。
我無情扔下沒有利用價值的費佳,冷漠地將袖子一層層挽起,准備去找全橫濱最大的那只惹禍精算賬。
骸塞周圍,中島敦、泉鏡花與芥川龍之介三人聯手打澀澤龍彥,根據有煙無傷定律,我發現他們三個都挺OK,鬥志昂揚,決定不要插足他們的三角戰場。
「嗯……澀澤兄,之前不是一個美人嗎?」我疑惑地抬起頭,「這個頭上有犄角的奇男子是哪位?」
照片上淡漠的純白美人成為了過去式,美人遲暮或許只需要爆一次種,熬夜果然是美貌的天敵。
翠綠的葉片打著璇兒從我眼前掠過,我跟著向導指引的方向一路前進,袖子越擼越高,只差拎起一根狼牙棒把岩石背後的繃帶浪費裝置一錘捶死。
「太、宰、先、生!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好好解釋——」
我繞過遮擋視線的岩石,剛准備狠狠發難,突然詭異地失去了聲音。
從太宰治離開骸塞到現在時間綽綽有余,他為什麼沒換上自己的標配沙色風衣?這人仍然是一身白色制服打扮,鬢角撩起,露出一塊白皙的、讓人想要親吻上去的皮膚。
糟糕,是敵人的美色攻擊!
太宰治比之前費奧多爾高出不知道多少個段位,這個男人再次在我的審美上旋轉起跳,我幾乎能猜到太宰治躲在岩石背後偷偷摸摸弄了多久的發型才能讓每根頭發絲停都在最完美的角度上,這個可怕的心機boy。
他一定指望這招還能像以前一樣有效,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沉迷美色,忘記他的罪行。
但是我拒絕!我安和千夜最喜歡的事情之一,就是向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說NO噠!
糟糕的大人,我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我冷漠抱臂,對太宰治抬了抬下顎,演,你繼續演。
「千夜,」太宰治裝作沒看見我興師問罪的眼神,他捧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親吻,鳶色的眸子水洗般明澈,「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又不是您,哪裡危險往哪裡湊。」我陰陽怪氣地說,決心在即刻起覺醒成為一位大陰陽師,用高超的陰陽術挫敗敵人的陰謀。
「不要生我氣嘛。」太宰治委委屈屈地說,像耳朵折成飛機耳的小喵咪,「我差一點就要被人捅刀了哦,用塗了致命麻醉毒的匕首。」
他說的委屈,我差一點就心軟的抱著他摸頭安慰,突然心覺不對。
「這位先森,請問您是怎麼知道敵人要用『塗了致命麻醉毒的匕首』捅你腎的呢?」我皮下肉不笑地扯了扯唇,「這句話寫在劇本的第幾頁第幾行吶?」
「都說了是差一點嘛,千夜怎麼可以懷疑我。」太宰治一臉受傷。
「上一個說我不該懷疑他的人被我剃了光頭拉去填東京灣。」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挽起的袖子,「說吧,打左臉還是打右臉?」
「欸——千夜認真的嗎?」太宰治目瞪口呆,「千夜最喜歡的不就是我的臉麼?」
「怎麼會呢,我明明還愛著太宰先生的心靈美啊。」我詠嘆般地說,「知道自己要被捅刀,還是致命的麻醉毒……假死?哦,說起來最近黑市的確有人求購解毒劑呢,太宰先生想要的話來找我買不好嗎?還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沒有想到?藥品販子養的貓是我的線人喔。」我活動了一下手腕,「捅刀、中毒、假死……太宰先生的業余生活真是多姿多彩,我很羨慕呢,畢竟在太宰先生玩得高興的時候我只能苦哈哈地蹲在辦公室加班。」
「這次事件結束後又有很長一段時間的007生活了吧,」我喃喃道,「真不錯啊,讓我燃起了鬥志。」
「等等等等!千夜你聽我說——嗷!」
「終於結束了。」中島敦脫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泉鏡花站在他身邊扶了他一把。
「鏡花醬,我沒有事,太宰先生呢?」中島敦四處望了望,他們架都打完了,幕後的始作俑者反而不見人影。
「國木田先生,你們也順利活下來了啊。」中島敦笑著說,他撓了撓頭,「好奇怪,大家都來了,太宰先生躲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總之先回偵探社收拾殘局吧。」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立刻找回了工作狀態。
直到偵探社員將殘局收拾好,消失的江戶川亂步都好好地坐在辦公桌前看漫畫了,太宰治才慢吞吞地回到武裝偵探社。
「太宰先生,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大家找不到你都很擔心。」中島敦見熟悉的人影一步一挪地進屋,立刻迎了上來。
「咦,太宰先生,你為什麼要捂住臉?」小老虎懵圈地繞著太宰治轉了兩圈,「你受傷了嗎?」
「誰受傷了?」與謝野晶子聽到令她興奮的關鍵詞,踩著高跟鞋從醫務室走出來,在看到太宰治的時候一臉失望地移開視線。
【人間失格】,一點都不好玩。
「沒事。」太宰治哼哼唧唧地說,他避開中島敦好奇的視線,「敦君快去工作啦,不要在這裡偷懶。」
「到底是誰在偷懶啊!」國木田獨步怒吼一聲,「快過來工作,你這繃帶浪費裝置!」
嘩啦啦的文件被扔向太宰治的方向,帶著國木田獨步被搭檔拋棄獨自加班的無盡怒火,太宰治下意識地伸手揮開文件,避免文件袋砸到他的鼻梁,突然動作一僵。
「欸——」中島敦驚訝到破音,「太宰先生,你被誰打了?!」
太宰治僵在原地,露出的左眼眶上好大好大一個青眼圈。
僅從驚鴻一睹中就可看出,這位知名不具的拳擊手究竟具備多麼精准的打擊技巧。
我:美色誤事,老衲今天就要超度你。
吃我友情破顏拳啦!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沒有打龍情節而無法出場的中也:意外的在大家都在加班的時候休假了,有點快樂。
千夜:我不快樂……為什麼我要加班!
第112章 兼職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織田作, 我的家庭產生了嚴重的危機。」太宰治趴在Lupin酒吧吧台上,聲音凝重地說。
「是嗎?」剛剛趕完稿的織田作之助淡定地喝了口酒,疑惑地偏偏頭, 「太宰,你為什麼把左邊的眼睛遮起來了?」
一層層繃帶纏繞在太宰治的眼睛上,與他曾在黑手黨時期的打扮極其相似,唯一的區別是以前被蒙上的是右眼,現在是左眼。
織田作之助還記得在很早之前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他問太宰治的眼睛是不是遭受了無法挽回的攻擊,還對友人的悲慘遭遇表達了同情。
「是啊,織田作。」當時的太宰治一臉嘆息地點點頭, 「其實我這只眼睛封印著邪惡的黑暗力量, 一旦摘下封印世界就會毀滅。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我只能忍辱負重, 一直承受封印的腐蝕。」
「哦, 是這樣嗎?你很辛苦呢。」織田作之助點點頭,就這麼信了。然後他得到了太宰治「織田作果然很有趣的評價」。
「被封印的黑暗力量從你的右眼轉移到了左眼嗎?」織田作之助同情地問,「還是早點去醫院看看吧。」
「不, 」太宰治痛苦地捂住左眼,「織田作好好聽我說話啦,我的家庭產生了嚴重的危機。」
「安和終於忍受不了你的任性和花心,和你分手了嗎, 太宰君?」夾著公文包的阪口安吾走進酒吧, 他揉了揉額角對酒保說, 「請給我一杯薄荷水。」
「好過分,安吾怎麼可以這麼說。」太宰治牙酸似的撇過臉,「千夜才不會嫌棄我, 你不要挑撥我們的關系。」
而且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街上搭訕小姐殉情了,怎麼可以戴有色眼鏡看他,安吾過分!
「安吾~千夜最近為什麼一直在加班?」太宰治幽怨地說,「她不是最高長官嗎,不應該是那種可以隨便摸魚的職業麼?」
「你對政府部門到底有什麼誤解?」阪口安吾喝了一口薄荷水,用涼爽的感覺刺-激自己被熬夜腐蝕的神經,「安和身上的職責比任何人都要多,澀澤龍彥事件過後與東京御柱塔的交接也只有她可以完成,一時半會解脫不了。」
「太宰,你說的家庭危機是什麼意思?」織田作之助友情把話題扯回來,「安和沉迷工作冷落你了嗎?」
這話說的,仿佛太宰治是個在男友工作時無理取鬧的小女友一樣,雖然仔細想想也沒什麼毛病,既視感不要太強。
「那倒是沒有。」太宰治把腦袋擱在冰涼的吧台上,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數,「晚安電話、愛心便當和睡前故事都和以前一樣,因為千夜最近一直在熬夜睡得比較晚,如果我晚上睡不著還有陪聊和哄睡服務。」
晚上又困又嘟囔著和他說話的小姑娘超可愛,像小奶貓伸爪子在他的心口撓癢癢。往往太宰治還精神滿滿的時候她就已經睡著了,呼吸聲通過聽筒傳來,連帶著滿滿的睡意將兩人的夢境相連。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電話一晚上都沒有掛斷,千夜超生氣的,會一邊數落我一邊反省她自己。雖然隔著電話看不到但絕對是臉紅了,害羞的時候也好可愛~」太宰治渾身冒著粉色的小花花,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明撕暗秀,好氣哦。他不過是下班之後來這邊喝杯酒撫慰自己被工作壓垮的心,為什麼要塞他一嘴狗糧。
「不要秀恩愛了,太宰君。」阪口安吾無情地說,「我和織田作先生一點都不想聽這些。」
「既然一切如常,為什麼會發生家庭危機?」織田作之助問,「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
不至於吧,他們異國戀那段時期不也好好的嗎,加班果真是摧毀情侶感情的萬能神器。
「說來話長。」太宰治灌了一口酒,滿臉惆悵,「事情發生在一個夜晚,夜風簌簌,爆炸齊鳴,白霧濃濃,我穿著一身既不保暖又不耐髒的手工制服,站在高樓欲語淚先流。」
懂了,澀澤龍彥之夜,你一身靚仔打扮站在骸塞上俯視橫濱,渾身寫滿了「幕後黑手」四個大字,以一己之力給異能特務科帶來無數加班,實乃萬千罪惡的源頭。
「我本來正在冷風中思考人生,直到一頂殺氣騰騰的長劍出現在我眼前。」太宰治又灌了一口酒,「我真傻,我單知道是千夜出手了,卻沒想到她生了那麼大的氣。我喚她,她不回我,那孩子平時可聽我話,她一不出聲我就知道是出了大事。」
「說重點。」阪口安吾打斷了祥林嫂的自述,「王之領域橫掃橫濱,然後呢?」
「然後,咳,」太宰治咳嗽一聲,指了指左眼上的繃帶,「我就變成了這樣。」
「安和打的?」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舉起酒杯遮擋自己嘴邊勾起的弧度,「干得漂亮。」不愧是他們異能特務科可靠的長官,做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情。
「太過分了吧安吾……」太宰治第一次反思自己的人緣真的有這麼差嗎?連老實人安吾都不自覺地流露出幸災樂禍的情緒,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了!
「織田作,安吾嘲笑我。」太宰治向另一位友人尋求支持,「他們都好過分,偵探社的大家也是,一個個都說千夜打得好,連敦君都沒有站在我這邊。」
好氣哦,搞得他喪失理智都想去找芥川尋求安慰了。這個世界上無條件同情他的人居然只剩下芥川龍之介一個,他的人生真是酥敗。
「因為太宰做了很過分的事吧。」織田作之助露出不贊同的眼神,「安和會生氣也很正常。」
「但我還是不理解,只是打了你一拳而已,為什麼會上升到『家庭危機』的嚴重程度?」
「重點就是這一拳啊!」太宰治用力指了指繃帶的位置,「千夜居然選擇了打臉!」
打人不打臉,打臉傷自尊,但若臉皮厚,一切皆可破。
「眼睛這個位置,如果下手太重很容易出事的,太宰君既然還能活蹦亂跳地跑到酒吧喝酒,安和下手已經算很輕了。」阪口安吾說,「和她平時打人的力度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
「不,你不懂。」太宰治心累地擺擺手,「千夜最喜歡的就是我這張臉,現在她居然逮著我的臉打,一定是不愛我了。」
「用臉來留住戀人這件事,你居然一點都不感到羞愧嗎?」阪口安吾難以遏制自己的吐槽欲。
「為什麼要感到羞愧?」太宰治奇怪反問,「千夜周圍有那麼多好看的臉,最後迷住她的不是只有我嗎?這可是我超級得意的事情哦。」
完蛋,這人拿著小白臉的劇本樂不思蜀,不以恥反以為榮,沒救了,推進火葬場燒了吧。
「這說明她愛的其實是你的心靈美。」阪口安吾覺得之前想要認真給太宰治做戀愛輔導的自己實在是太傻,他一個母胎單身至今的純情少男為什麼要摻和兩個情場老手之間的戀愛戰爭?無論事態怎樣發展,精神受到創傷的不只有他嗎?
「還有一個可能,」一旁默默旁聽的織田作之助突然說,「既然太宰說安和最喜歡你的臉,那麼她可能是故意打你的眼睛的。」
「為什麼這麼說?」太宰治和阪口安吾同步回頭。
「因為這樣的太宰和在港口黑手黨時期很像吧?」織田作之助指著太宰治臉上的繃帶比劃兩下,「有沒有可能,安和其實更喜歡你的黑手黨樣子呢?畢竟她自己也總是說她是個惡役之類的話。」
這……很有道理啊!
「不,應該說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太宰治瞳孔地震,「不愧是織田作,一言點醒夢中人。」
千夜是在黑手黨時期選擇追隨他的,即使她對叛逃離開這件事沒有意見,但黑手黨時期的他才是她心裡的白月光——這種事,分明很有可能啊!
「難怪千夜在我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後毫不猶豫地出國了兩年,她之前可是一天都沒有離開過我。」或許是被正義的鐵拳打壞了腦子,太宰治開始瘋狂順著織田作之助提出的思路一路腦補,越想神色越凝重。
他可能自己把自己綠了,怎會如此!
「那種陰沉又難搞的小鬼有什麼好喜歡的?」太宰治難以置信,「成年男性不好嗎?為什麼千夜會更喜歡小鬼頭?」
「已經腦補到了這一步嗎?」阪口安吾險些被水嗆死,他狼狽地咳嗽兩聲,「太宰君,你想多了,安和也許根本沒有這個意思。」話說你為什麼要自己嫌棄自己,無論是小鬼還是成年男性不都是太宰治這個人嗎?
阪口安吾:我覺得沒差。
太宰治:我覺得差別很大!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不,我覺得她有。」太宰治從回憶裡拎出一件事細細分析,「今天早上千夜難得是在家裡吃了早飯才出門的。」
因為她最近工作很多,為了拿換洗衣服過去昨天特意回來了一趟,順便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的非常早。
「早餐已經做好了喲,記得趁熱吃。」太宰治在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一雙柔軟的手將他的臉輕輕捧起,後腦勺靠在一個柔軟的地方。
「大早上就有膝枕嗎?我還真是幸福啊。」太宰治睜了睜睡眼朦朧的眼睛,鳶色的眸子中含著一汪霧蒙蒙的水汽,他嘟了嘟唇,聽見有人輕笑一聲。冰涼的長發劃過太宰治的臉頰,千夜俯下身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吻。
「我幫你換繃帶,睡吧。」蔥白的指尖拉開系緊的結,繃帶雪花般一層層散落,又被她細心地撫到一邊。
「還痛嗎?」太宰治聽見她笑著問,「我帶回來的藥是不是很好?」
痛不痛不都是你打的麼?太宰治在心裡控訴道,又把他當成了試藥的小白鼠,千夜,虛偽、過分!
嶄新的繃帶從醫藥箱中取出,千夜一邊替太宰治換上一邊感概地說,「好懷念啊,感覺看到了以前的太宰先生。」
「有什麼好懷念的?」太宰治打了個呵欠,「我可不想再回去面對森先生那張討厭的臉。」
「和森先生沒有關系吧,我說的是太宰先生。」指尖靈巧地系上最後一個結,千夜歡快地摸了摸太宰治的頭發,「我的話,還蠻喜歡太宰先生對其他人冷酷殘忍,卻獨獨非常偏愛我的那種感覺喲。」
「我去工作啦,記得不要遲到。」千夜拿著公文包出門,突然感嘆了一句,「雖然努力賺錢養太宰先生也很快樂,但縱容我摸魚還為我申請外勤補貼的太宰干部真的非常讓人心動。」
當時滿腦子都被回籠覺占領的太宰治沒有深思,可是現在他不困了,這段話單獨拎出來就很令他警覺。
「千夜是什麼意思嘛!」太宰治用手狠狠戳酒杯中的冰球,「什麼叫做『太宰干部真的非常讓人心動』,太宰干部是誰啊!哪裡有太宰干部,千夜絕對是移情別戀了!」
「不要幼稚了太宰君。」阪口安吾冷漠喝水,「和以前的自己吃醋只會你顯得格外無理取鬧,博取不到絲毫同情。」
織田作之助默默點頭,他擔憂地說,「太宰,如果是被打壞腦子的話,還是盡快去醫院看一看比較好。」
兩位友人都不願意相信他,太宰治不高興地癟癟嘴,一口干了整杯烈酒,起身離開了Lupin。
「太宰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阪口安吾看著太宰治離去的背影,「我覺得安和太慣著他了,還是說談了戀愛的人都這樣?」
「誰知道呢。」織田作之助喝了口酒,「反正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烈酒入喉,火燒般的刺-激從喉嚨中泉湧,太宰治感覺有一點暈,但不嚴重。他的酒量是港黑十大謎團之一,任何場合,沒人見過他喝醉的樣子。
太宰治不喜歡醉酒,他偶爾會覺得過得迷糊一點也沒什麼不好,但理智強迫他清醒,冷眼看著無趣的虛無世界。
雖然這個世界現在也沒有那麼無趣就是了,因為有值得期待與愛的人。
太宰治還生著氣,他的小脾氣在純善的皮囊下蠢蠢欲動。現在還沒到千夜下班的時間,她肯定正埋在文件裡掙扎,如果他現在去異能特務科找她,給千夜添點亂,她會露出怎樣生氣又埋怨可愛表情呢,真讓人期待啊。
「應該可以直接進去吧?」太宰治琢磨兩下,政府重點部門審查雖然嚴格,但他可是超一流的關系戶,只要裝作醉酒不舒服的樣子,千夜一定會派人來接他的。
「咦,那是……千夜?」太宰治正在思考自己的搗亂計劃,突然發現本應該在異能特務科瘋狂加班的少女從大街上匆匆走過,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麼。
「太宰先生!」千夜看到他,驚喜地喚了一聲,腳步急促地向他跑來。
不對勁,太宰治表面不動聲色地張開懷抱,眼睛仔仔細細地在「千夜」身上掃過。
她沒有穿那身異能特務科的淺灰色西裝,上身是白色襯衣陪黑色風衣,純手工制造的高級貨,絕不是以節儉聞名的異能特務科的風格。下面穿著一件黑白格的皮裙,筆直的長腿上系著一根黑色金屬腿環,嵌合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這可不是公職人員的打扮,這是……黑手黨的風格。
「太宰先生。」千夜跑到他面前,顫抖著伸手擁抱他,「太好了……是我沒有准備,還來得及。」
「千夜在說什麼?」太宰治不動聲色地制住懷中的人,她的身上染著淺淡卻鮮明的藥香味,是太宰治身上常有的氣味,像繩網一樣纏繞著她。
千夜身上不常帶著這樣的味道,往往只在太宰治抱著她睡了一夜之後的那個早晨,她會渾身染滿他的味道。沒過幾個小時,他留下的氣息就會在風中消散於無形。
他們分開何止一兩個小時,真正的千夜絕不會帶著這樣的氣息來找他。
但眼前這個人,並不是假的。
太宰治抬起懷中人的下顎,細細看了看,陌生感與熟悉感一起撲面而來。他伸手勾了勾「千夜」脖頸上銀色的項鏈,勾出一枚昂貴的鴿血紅寶石。
寶石光潔的反射面照著太宰治陰晴不定的表情,他輕輕嘆了口氣。
不是他送的那枚子彈,千夜從不會讓它離身。
黑手黨的裝扮、昂貴的寶石、浸滿的氣息……一切陌生的細節指向一個全新的可能性。
「你來自哪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千夜在哪裡?」雖然不是他的千夜,但太宰治還是放柔了聲音,他輕柔地托住少女的臉頰,看見她並不驚慌的眼神,「你做了什麼?」
「不愧是太宰先生。」另一個世界的千夜彎著眉眼笑了笑,起初的驚慌在她確認太宰治的存活後逐漸消散。她仍然擁抱著太宰治,極近的距離讓太宰治嗅到更多細節。
藥香味、墨水的味道、還有濃郁的血腥味。
「墨水?」太宰治有點疑惑地反問道,血腥味很正常,她大概是剛剛殺了人才過來,畢竟是黑手黨,不稀奇。
「是啊,因為太宰先生工作真的非常辛苦呢。」千夜伸手撫了撫太宰治左眼的繃帶,「為什麼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也要把眼睛裹起來?」
因為被這個世界的你打了,這樣的理由他怎麼說得出口。
「那個世界的我繃帶也纏在左眼上嗎?」太宰治反問。
「嗯,」千夜點點頭,「看起來真的很像啊,只有一點點差別。」她用手指比出一釐米的縫隙。
「真溫柔啊,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少女捧起太宰治的臉,喃喃道,「明明是這麼溫柔的人,為什麼非要把自己藏起來呢?」
「他對你不好嗎?」太宰治任她細細打量自己,想到那枚有價無市的鴿血紅。
「不哦,太宰先生最喜歡我了。」小姑娘笑起來,「是絕無僅有的偏愛,全港黑的人都知道。」
「全港黑的人?」太宰治重復她的話。
「啊對,唔,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過?」千夜松開太宰治。
她後退一步,單手撫胸,黑曜石般的眼睛笑盈盈的,「我名為安和千夜,目前擔任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一職,為我的首領太宰治竭盡忠誠。」
太宰治看著她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他對另一個世界的千夜提不起半分提防的心思。
她們是一個人,「太宰治」會因為境遇的不同走向不同的道路,但安和千夜始終沒有改變:自信、樂觀、永遠向上的力量,遇見苦難後絕不退縮的意志與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居然是這樣的世界啊。」太宰治想明白了一切,再聯想到初見時這位港黑干部急匆匆的樣子,「那個世界的我,是死掉了嗎?」
「對啊,」提起這件事,小姑娘明顯有點不高興,「一不留神沒有看住,從港黑樓頂跳下去了。」
「是我會做出來的事情呢。」太宰治想了想,「這就是你要把千夜帶過去的理由?但是那個世界的我已經死了吧?」
「死亡嗎?也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安和千夜挑了挑指尖,「我總是有辦法的。」
「如果我不想讓他死,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償所願。」她的聲音輕而溫柔,卻帶著一種瘋狂的狠勁,「只有這件事,不會如他的願。」
「死亡,是他自己的選擇吧?」太宰治說,「他應該不想你這麼做。」
「誰管他。」干部大人好笑地看了太宰治一眼,「我說,是不是因為我平時對你一副百依百順的樣子,你就以為我真的不會生氣呀?」
「開什麼玩笑,還沒有我想做卻做不成的事情。」安和千夜收斂了笑意,冷冷開口,「我高興就好了,誰管他尋死覓活的理由。一言不合拋棄女友獨自去死,我還得做個理解細思渣男深沉的內心不成?」
突然被打成渣男的太宰治:我好冤,關我什麼事?
「所以,你做了什麼?」太宰治將問題拉回最初的原點。
「很簡單呀,我使用了【書】。」千夜笑著把手背到身後,一副可可愛愛的樣子,「太宰先生可是一點都不會防備我的,存放【書】的位置和使用它的方法我全部都知道。」
「雖然因為涉及到不同的時空而有點復雜,但只要能打一個時間差就好了。」她伸了個懶腰,「那個世界的時間被我逆流了一段,回到他還沒有死的時候——剩下的事,就看這個世界的我了。」
另一邊,我坐在紅木制的辦公桌前,桌子上擺著一套很符合我品味的、屬於惡役的制服和一張紙條。
To 「我」:太宰,天台,老父,【書】。
「為什麼自己給自己留紙條也要用暗號啊?」我無力吐槽,將紙條用火柴點燃,換上「我」給自己准備的制服。
「不愧是我的品味。」我照了照鏡子,「比異能特務科的制服好看多了。」
「統統,你能聯動不同世界的你的資料庫嗎?」我對我的老父親說,「這個世界的我似乎把故事背景留在你身體裡了。」
【可以,同步一下就好。】我的老父親拍拍肚皮,從無盡的數據海中撈出一個命名為「我的記憶」的文件包。
接收別人的記於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好在靈魂本源是一樣的,沒有排斥力作為干擾,我就像看了一場十倍速播放的電影,走馬觀花地瀏覽一遍這個世界「我」的人生。
「距離太宰治死亡還有一天,真夠驚險的。」我揉了揉額角,「我明白了,先救人再超度他。」
面對頑固的悲觀主義分子,單就話療是沒有作用的,我們還得采用合理的物理手段進行制裁。
「叩叩,」門外下屬敲門,「安和大人,首領讓您去頂層的辦公室。」
由於時間原因,剛剛的小電影我看得十分粗略,只有在遇見需要調出記憶的事情才會自動觸發相應片段讓我對著參考答案自己編。
搜索關鍵詞【首領辦公室】,一瞬間,無數記憶湧入我的腦海。
除去一半正常的、下屬與上司的交談,剩下的一半……不好意思,太破廉恥了,我說不出口。
「這個世界的我也太強了吧。」我捂了捂自己發燙的臉頰,心跳加邁,「下手這麼快的嗎?」
比起這邊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做了的超強進度條,來自異世界的我羞愧不已。
同樣是「我」,我怎麼這麼菜,這就是學神和小學雞之間的差距嗎?
很好,我燃起鬥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安和•關注點清奇•千夜:我也要努力趕進度了!果然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不愧是我!
宰:明明是我賺了,為什麼感覺頭頂綠油油的?
誰能不喜歡首領宰呢.jpg
第113章 兼職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港黑大樓頂層, 首領辦公室。
我敲門進屋。黑暗的屋子裡只點著一盞台燈,偌大的辦公室黑沉沉的,壓抑得嚇人。
芥川銀抱著厚厚一疊文書放在辦公桌上,見我過來, 她匆匆鞠了一躬, 趕緊把東西放下,走進自己的助理休息室。
我試圖打招呼的手停在半空中:這避之如虎的態度是怎麼一回事?我知道太宰治的占有欲強, 但你也不至於怕成這樣吧?
然鵝, 小電影中的記憶告訴我, 小銀做的一點沒錯,這就是她的日常。
太宰治和我相處的時候很討厭有外人在場, 我猜可能是道德的底線在作怪。這個人雖然比我世界的那只黑泥精變態了很多,但很好, 他起碼還有一點廉恥之心。
「千夜, 過來。」見我進來, 正在埋筆書寫的太宰治抬起頭,對我張開手臂。
他穿著我熟悉的黑色制服, 蒼白的肌膚似乎很久沒見陽光, 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痕跡, 顯得格外疲憊。最奪目的無疑是那條血紅色的圍巾, 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像征物,像用血浸出來的顏色,沉沉地壓在他肩頭。
我看著他, 的確感受到了不同。
陰郁的氣息像附骨之蛆一樣黏在他身上,像個溺水掙扎的人,絕望地看著自己一點點陷落,眼底一片虛無。
只在視線落到我身上的時候, 那份冷意才緩和了一些。
在離開港口黑手黨之後,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太宰治露出這樣的神情了:危險、絕望與掩蓋在這之下的溫柔。
我慢慢走近他,目光掃過桌上一份份文書,墨水的氣味若有似無地縈繞在我鼻尖,「我」為自己准備的這套衣服上也有著相同的氣味。
我在記憶中看到過這個片段,很熟悉的橋段。
這個世界的太宰治與摸魚版本的太宰治是兩個極端,他是個007的究極社畜,一天的工作量能比過其他太宰治一年,連安吾先生看到之後都會自愧不如。
除了和我約會以及帶我出去玩之外,太宰治幾乎沒有別的娛樂和休息時間,每天不是在批文件就是走在批文件的路上。
如果不是我深諳養生之道,每天盯死他的一日三餐和睡眠時間,我懷疑太宰治在自鯊前就會直接猝死在辦公室裡。
明明已經坐到了首領的位置,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學一學森先生啊!他好歹都有和愛麗絲玩換裝游戲的時間,你這個摸魚達人為什麼要舍棄自己的看家本領?
當然,這麼拼命的工作也不是沒有回報。在英明神武的太宰首領的帶領下,港黑超額完成了自己的GDP貢獻任務,一路領先橫濱的各大上市公司。現在的橫濱甚至不是三社鼎立格局,而是港黑一家獨大。
太宰治想做到的事情,確實沒有失敗的可能性,這份心計與手腕連森先生也必須甘拜下風,我願稱他為超一流的時間管理大師。
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有一點讓我覺得很有趣:他很黏人,還不是一般的黏人。又因為維持身為首領的矜貴與身份不好明說,所以特別喜歡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親近我。
平時工作實在是太忙,太宰治又格外喜歡和我黏在一起,他會有意無意地塞給我一些不太費腦子的文件,以「替首領分憂解難」為由讓我坐在他懷裡和他一起看。
可以,別人的二人世界是燭光晚餐,我們是一起社畜,很有當代年輕人的風範。
按照我的一貫作風,在執行「過來」這個指令之前,我會先隨意地拉開辦公桌的一個抽屜翻出控制窗簾的遙控器,將遮在落地窗上的黑布通通掀開,讓自然光灑進陰暗的室內。
太宰治會下意識地皺皺眉,但又拿我沒有辦法,只能口頭抱怨著類似「千夜真是不聽話」、「連首領的命令都不聽從嗎」的話,不情不願地結束他的吸血鬼扮演,做一個沐浴在陽光下的正直青年。
「怎麼又有黑眼圈,昨晚有沒有睡好嗎?」接著,我會走近他,單膝跪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捧起太宰治的腦袋,低頭仔細打量他眼底的青黑。
「沒有,是今天的事情太多。」太宰治將一只手環在我的腰上,閉著眼讓我親吻他的眉眼和眼睫,「千夜幫幫我吧,晚上我們出去吃大餐。」
「我希望這頓大餐是晚飯而不是夜宵。」我順勢坐在他的腿上,把頭靠在他胸口,讓他能自然地把下顎擱在我的頭頂。
之後這個姿勢會保持很長一段時間,我看累了文件就會拿出掌機打游戲或者靠著他睡一會兒,太宰治不禁止我做任何事,只要別離開他。
但今天必然不能按照這個流程走,我從不懷疑太宰治的敏銳程度,他必然會在我靠近的那一秒發現換人的事實。
太宰治本來就是很難搞的一人,眼前這個更是難搞中的戰鬥機。我倒是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看他熬夜腎虧的樣子就知道這貨打不贏我,我讓他一只手也是一樣的結果。
但我還記得自己的目的,我不是過來陪他玩碟中諜和潛伏的,我是過來給太宰治講道德經,呸,物理超度他的。
換在平時,就算我腦子轉的再快也找不出拒絕他的借口,因為「我」基本不會拒絕太宰治的要求,但不愧是安排好一切的「我」,穿越的時間點卡得剛剛好。
我不緊不慢地向太宰治走去,他剛剛抓住我的手腕,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能不經通報直接敲首領大門的人沒有幾個,他們不會不識趣地故意打擾太宰治工作,現在敲門必然有要事。
太宰治皺了皺眉,被打斷的不快在他深色的眼眸中一閃而過,「進來。」
「太宰先生,有一個敵對組織截了我們的貨,船馬上要開了。」中島敦推門進來,他穿著干練的黑色制服,聲音沉穩,「船上的人身份不一般,我們不能直接逼停,只能請千夜姐出手。」
哇,是小老虎!我蠻驚奇地看了看中島敦,與武裝偵探社時的青澀不同,他的身上帶著濃濃的血腥味,眼底殘留著猛獸的凶意。
既然敦君在港口黑手黨,那麼芥川龍之介在哪裡?作為我所處世界中最過激的宰廚,這個世界他要是和太宰治敵對就好玩了,我可以回去嘲笑他三天三夜。
迫害芥川是我保留的娛樂項目,誰也別想剝奪我的樂趣。
「那麼,我就出發了?」我回頭看太宰治一眼,無辜地晃了晃手腕,「一個人工作加油喲。」
他會放我走的,這本來就是太宰治事先安排好把我支走的計劃,否則明天他自鯊的時候「我」怎麼可能不在現場。
太宰治的布局從很早就開始,他對「我」暴露了大多數計劃,除了幾個極小的細節。
在翻閱「我」留下的記憶時我慢慢整理了一些細節,最終證實了這個猜想:在首領辦公室中,太宰治留下了傳位給我的文書和信物,與我關系極好的中也先生、紅葉大姐、敦君和鏡花醬都會幫助我穩固地位。
他安排好了一切,給了我他能給出的最好結局。
只是我不需要,我的人生不需要他來安排,也不許他擅自缺席。
「我」不接受這個結局,所以我來了。
「千夜真狠心啊。」太宰治松開制住我的手,無趣地拿起鋼筆,「早去早回。」
你相信嗎?這是他對「我」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早去早回,他的心裡是否存在著某種隱秘的期盼,期盼我在下墜時握住他的手?
不會讓你得償所願的,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你這個幼稚鬼。
「會給你帶好吃的章魚小丸子,精神點啦。」我揮了揮手,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隨即推著中島敦出門,「敦君我們走。」
「麻煩你了,千夜姐。」中島敦撓撓頭,在裡世界被稱為「白色死神」的少年對自己人溫和又好說話,與偵探社的敦君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
他們只有一個區別。
我無視中島敦身上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問他,「今天的工作也很辛苦吧?」
「是全滅敵對組織的任務。」中島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需要太復雜的計劃真的太好了,如果不是突然出了問題,原本是不該打擾千夜姐的。」
這就是最大的區別,同為太宰治教導的弟子,我們世界的敦君是唯一一個不殺人而救人的。
看來這裡,中島敦與芥川龍之介反過來了。
類似的區別還有很多,比如我的系統,雖然主線任務與任務獎勵與我沒有半分區別,但在這裡「我」的主線任務進度條為零。
也就是說,這裡的「我」根本不是一個二五仔,也不是新任的無色之王,只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級成員。
太宰治害人不淺,得虧他工資給的多,我居然硬生生憑借一份工作的工資撐住了生命點供給,真是令人驚訝,干部和干部副手的薪資待遇差別居然這麼大的嗎?
所以……太宰治應該根本不缺錢才對吧!就算從港黑叛逃他的存款也夠他瀟灑幾百年,他為什麼還要拼命賒賬等我來付?難道就是為了滿足「我想養他」的願望因此配合我表演嗎?真是辛苦他了,我好感動哦(棒讀的語氣)。
「敦君,你最近有見過芥川嗎?」我和中島敦並排站在下落的電梯間裡,窗外的城市熟悉卻陌生。
「有見過,他總是和武裝偵探社的織田作之助一起行動,那個人很難纏。」中島敦點點頭。
「這樣啊。」織田作先生加入了武裝偵探社,而根據「我」翻閱【書】得到的答案,太宰治選擇篡位、做出後面的種種事情,就是為了讓織田作先生活下來。
世界線的軌跡因為一根螺絲釘的扭曲而變得千奇百怪,比起我那邊一路歡脫走向HE的大結局,這邊簡直是戲台上的老將軍——身上插滿了fg。
難怪這個世界的我都不怎麼講相聲了,我就知道,沒有相聲的世界是沒有前途的,我來到這裡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將歡笑重新帶給人間。
「敦君,你喜歡聽相聲嗎?」我對中島敦微微一笑,「我最近學了兩段,你品一品。」
「好的?」中島敦面露迷茫,但因為這個世界的我也非常喜歡不按常理出牌,大家早已習慣了我的突然抽風,他沒有提出異議。
「那麼,我開始了。」我默默從背後掏出快板,竹板一打響叮當,今兒就給您來一段。
「叮咚——」電梯降落在負二層,等在電梯口接應我們的泉鏡花對我鞠躬問好,剛一抬起頭,突然發現有個熟悉的人影倒向自己。
「欸?」泉鏡花睜大眼,接住手腳抽搐不已的中島敦,「他怎麼了?」
「咳,笑得太猖狂,不小心岔氣了。」我咳嗽兩聲,「岔氣之後又把自己的手腳扭抽筋了,緩一緩就好,沒事。」
不行啊年輕人,你不行啊。我嘖嘖嘖搖頭,這個世界的相聲文化實在是太菜了,人類一點抵抗力都沒練出來,我還沒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他就已經跪了。
「任務很著急吧?我先過去,你帶著敦君休整一下。」我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擔心,任務我一個人也OK,太宰先生應該還有別的任務給你們吧?去吧,沒事。」
「可是……」泉鏡花猶豫了幾秒鐘,又低頭看了看被我搞得戰鬥力全無的中島敦,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要你去就去嘛,是干部命令哦。」我不由分說地將她和中島敦推進電梯,按下去往醫務室的樓層按鈕,笑眯眯地揮手,「byebye。」
送走泉鏡花和中島敦,我拉開車門坐進港黑安排的專車,神色驟然冷淡。
「找人去替我辦件事。」我拿出手機晃了晃,拍了拍司機的肩膀,「用你自己的渠道,不許被任何人知曉。」
「是,安和大人。」小弟立刻點頭,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首領也不能知道嗎?」
很奇怪,安和大人平時做事從來不會避諱首領,因為首領一向無條件支持她的一切愛好,為什麼今天會特意囑咐一句?
「不可以喲,因為是給他的驚喜嘛。」我和善地笑了笑,毫不猶豫地發動異能,「噓,噤聲。」
「好的,我明白了。」小弟信服地點點頭,「異議」從他的腦海中徹底刪除,再也不會被提起。
「稍微有點期待太宰治那個時候的表情。」我低頭擺弄手機,「好可憐,連最後的願望都無法實現。遇見我這個帶惡人的他實在是太可憐了,我可是那種對別人的期待一清二楚卻非要以打破它為樂的愉悅犯呢。」
活著實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想要死去。但被他拋棄的「我」會活得更痛苦,所以要把你從懸崖邊拽下來和我一起痛,我就是個壞人,我要和你一起腐爛。
「才沒有那麼多大道理可以講,」我喃喃自語,「我就是很自私一人,我不要你死,你就不許死。」
電話打通了,我「喂」了一聲,聽見那邊的聲音,「你好,這裡是新戶家,請問是幸平君介紹的客人嗎?」
「是的,這邊是幸平創真介紹來的,你是新戶緋沙子小姐嗎?」
新戶緋沙子,擅長食療的新戶家傳人,尤其擅長以中藥制作美食調理食客的身體。我的料理小伙伴幸平創真與她曾是同學,托他的關系我不需要預約就聯系上了她。
「是這樣的,新戶小姐。」我握住手機,「我有一個朋友——不是我自己,他非常挑食,喜歡熬夜和不規律飲食,雖然我明盯暗防努力想要糾正他的飲食習慣,但是我的工作確實很忙,有所疏忽,我想雇佣你為他設計一套專門的食譜。」
「我明白了,」新戶緋沙子點點頭,「客人對食物有偏好嗎?」
「他喜歡吃螃蟹,不怎麼能吃辣但也喜歡咖喱飯,對大部分蔬菜都非常挑剔。」我說,「如果每道菜裡都能帶螃蟹就好了。」
「螃蟹性寒,胃不好的人不能多吃。」新戶緋沙子覺得我在逗她,「他難道每天三餐都有蟹肉?」
「倒也不是都有……」我心虛地說,因為太會撒嬌了,堂堂港黑首領連一只螃蟹都吃不到,敵對組織會笑掉大牙的……所以,貌似大概可能,他每天都在吃吧。
「這位朋友就是你自己吧。」新戶緋沙子用看透一切的聲音說,「如果不想年紀輕輕得胃癌死去,你最好控制住自己的嘴。」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好冤,我又給太宰治背了一個黑鍋,記在我的小本本上,等我回去再找他算賬。
被對面的食醫狠狠數落了一頓,我拿著手機記事本記下好幾條關鍵點等「我」回來照著做。
司機將我送到任務地點,我事先有了「我」給出的記憶,知道這是一個如果按部就班地做就一點都不危險但很耗時間的任務。
太宰治真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我謝謝他了。
「快一點結束吧。」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帶著不及眼底的笑意,「我趕時間。」
千夜被他支走了,她什麼也不會知道。
太宰治拿著鋼筆,一筆一劃地在文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後一份文件被批改完,他才慢慢放下筆。
芥川龍之介、芥川銀、中島敦、織田作之助……所有的所有,都會在明天終結。
今天千夜注定趕不回來,交給她的任務被細細篩選過,每一個時間點都卡得剛剛好。
其實,也有一點舍不得,但真的太痛苦了。他就像扒在千夜身上吸血的鬼影,一點點汲取走她的生命力。她明明不需要留在港黑,卻因他的私心被困在黑暗中不得解脫。
如果離開他的話,千夜會過得更好吧。他能給她的東西太少,想拿走的卻太多。
在失控之前,終結這一切吧。
太宰治其實也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如果能讓千夜永遠記住他就好了。即使她擁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戀人,只要她能在某個時刻想起他,他就覺得足夠幸福。
「何等卑劣的想法。」太宰治捂著嘴咳嗽兩聲,星星點點的血液像開在白手帕上的花。
他的胃一直不太好,千夜盯他吃飯盯得很緊,可像水一樣灌進口裡的黑咖啡還是讓他的腹部一陣陣絞痛。
沒關系,這樣的痛苦已經算不得什麼了,明天一切都會結束。
縱使人的思想百轉千回,太陽照舊東升西落,新的一天伴隨晨光來臨。
我站在船上看日出,海面上起起伏伏的屍體染紅了水面,被要挾的船主站在我身邊誠懇道謝,船員們配合港黑的人將我們的貨物逐漸運走。
「如果不著急的話,我想請您吃頓飯,感謝您的幫助。」船主人誠懇地說,他的小女兒好奇地跟在旁邊,眼睛閃閃亮亮地看著我,「姐姐,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下次吧,有機會的話。」我彎腰揉了揉她的頭發,「姐姐要去給一個壞家伙買章魚小丸子。」
「明明是壞家伙,為什麼要幫他買好吃的?」小姑娘困惑地歪歪腦袋。
「嗯……因為他很可愛啊。」我蹲下來和她並排在一起,仔細思考了一下,「很壞,但是也很值得被愛的那種人,會讓你又氣又恨,又拿他沒有辦法。」
「姐姐一定很喜歡他吧。」小姑娘露出「我懂」的表情,八卦兮兮地說,「是戀人嗎?」
「不算哦。」我也八卦兮兮地湊近她的耳朵,「雖然我深愛著每一個世界的他,但最喜歡的當然是屬於我的那一個。」
「仔細想想,這其實是一個奇妙的N•T•R故事啊。」我撓撓下巴,跑到我世界的「我」應該也在調戲那邊的太宰治,四舍五入大家平手。
不好,我不應該給小孩子灌輸奇怪的知識,新世界的大門可不能隨便開啟,還她純潔的心靈。
「好啦,不知道那家超受歡迎的章魚小丸子店有沒有開門呢~」我踏上碼頭,港口的海風吹起我的長發,「天氣不錯,適合蹦極。」
從高樓向下望去,人很容易產生恐慌感,覺得自己太過渺小,城市的車水馬龍不過是巨人的玩具。
每個人在站在高處時都會有「想要跳下去試試」的想法,但人的求生欲與理智會迅速將之否定,如果這份否定更劇烈一些,人就會恐高。
太宰治是不怕的,在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在俯視。
「千夜還沒有回來啊。」他嘆息地說,「本來想在她面前跳下去的,但這樣也好,不會做噩夢。」
那麼就,永別了。
墜落,不斷地墜落,太宰治睜著眼看著廣闊的天空,余光看見港黑大樓中人們驚恐的目光和張大的嘴型。
真醜,千夜可千萬不要學。
忽然,太宰治睜大了眼睛。
某一層的落地窗前,熟悉的人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份熱騰騰的章魚小丸子,正用竹簽扎著送入口中,連帶醬汁一起咬下滿滿的一口。
太宰治看見千夜對他揮了揮手,手裡握住一個小小的遙控器,在他注視下,她平靜地按下紅色的按鈕。
「砰!」
巨大的、像棉花糖一樣散開的白色防護墊瞬間鋪滿了港黑大樓旁邊的空地,軟乎乎的觸感像果凍一樣彈起。別說從港黑樓頂跳下來,就算再加上個幾百米,這巨大的果凍床也足以承受住一個成年男性的重量。
「不要小看現代科技和消防員叔叔啊。」我拍了拍手,頭也不回地吩咐身後侍立的小弟,「去把腦震蕩的首領提溜到醫務室,記得多給他打一只葡萄糖,他今天肯定沒吃飯。」
小弟:……
安和大人,您剛剛確實是用了「提溜」這個詞來形容首領……吧?
作者有話要說:
千夜:對啊,有什麼問題?超級無敵理直氣壯.jpg
首領宰:不是說給我買的章魚小丸子嗎,為什麼千夜自己吃完了?
千夜:呵,我給你留了一根竹簽,要嗎?
第114章 兼職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港口黑手黨大樓中, 忙碌著在首領暫時下線的時候構建防線、滅殺敵人的黑手黨成員風風火火地來來去去,卻都在經過醫療部的時候咻然噤聲,假裝自己是一具屍體一樣踮著腳尖狗狗祟祟地溜走。
收拾掉不長眼的敵人匆匆趕回的中原中也急剎車停在醫療部門外, 他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 現在進去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跟在中原中也身後趕來的中島敦對他比劃了幾個手勢, 兩個人手舞足蹈地一通比劃,最後達成共識。他們一起悄悄探頭往icu病房看去,像掛在門框上的兩只貓, 一只大虎一只大橘。
病房中, 穿著黑西裝和白大褂的人群將病房圍得水泄不通, 宛如集體撞車的黑白無常,而站在他們中央的那個人,毫無疑問,是地獄的閻羅。
「安和大人, 這是首領的全身檢查彙報。」下屬戰戰兢兢地遞來一份厚厚的紙頁,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
下屬:嚶嚶嚶安和大人好可怕QAQ
不只是黑西裝的首領近衛感到害怕, 穿著白大褂的醫療部部長侍立在一身黑衣的干部大人身邊, 光禿禿的腦殼上稀薄的頭發被冷汗打濕,他連拿手絹擦一擦都不敢。
白皙柔軟的手指一頁頁翻過剛剛打印出的報告單,指腹的槍繭在紙頁上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音。
「就這些了嗎?」她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是的!全部都在這裡了,完全遵守您的吩咐!」醫療部部長瞬間挺直自己佝僂的脊背,目視前方雪白的牆壁大聲說。
醫療部部長,一位年過四十頭發稀疏的中年男性,從前代首領到現代首領,他始終兢兢業業地為港口黑手黨服務, 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
按道理他也算是見過港黑更朝換代的老人,不應該如此驚慌失措,但這幫異能者永遠能給他整出點新花樣,將可憐的他的三觀踩在腳底摩擦。
港黑醫療部也算業內的一代傳奇。他們上一任的領頭人變成了前代首領,一出《上位》唱的驚天地泣鬼神,棄醫從政的傳奇人生驚掉了多少人的眼珠子。
而現代首領就更別說了,港黑最年輕干部,從少年時就將「恐怖」兩個字寫在臉上的男人。
醫療部部長和太宰治其實很熟,畢竟對方隔三差五就來找他要安眠藥和可以無痛自鯊的藥物,想不熟悉都難。後來中原中也加入組織,太宰治自此成為icu病房的釘子戶,部長先生每次看到他都要下意識地心梗一下。
說來你可能不信,醫療部的病房是全港黑縫補次數最多的建築,這裡的每一粒牆灰都認識中原中也的拳頭和太宰治被毆打的英姿。
倒是安和千夜加入港黑後太宰治進醫務室的頻率稍微少了點。他好像找到了新的樂趣,比起惹某個小矮子生氣被揍進醫務室,入水之後讓千夜拿著漁網撈他更有趣,要是好運撈到了不幸入網的小魚苗,他們還能順便加個餐。
自太宰治找到新的迫害人選後,醫療部部長很是清閑了一陣,太宰治偶爾幾次來到醫務室也不是因為自己受傷,而是不讓人省心的小姑娘出任務把自己搞得亂七八糟。太宰治領著她過來,臉色陰沉得嚇人。
「唯一的活口已經送去紅葉大姐那裡了,我真的沒事……哇嗚嗚不要揪我的領子。」千夜在太宰治手上掙扎兩下,裸露在外的兩條手臂密密麻麻遍布風刃割傷的痕跡。
聽說敵人中有一位非常棘手的風系異能者,部長先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那個「活口」,如果他不幸活下來,大概會無比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當場自鯊,要來接受這非人的折磨。
「醫生。」太宰治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把貓咪撓爪的少女按在椅子上,「給千夜看看——過一會兒,我會親自去審問他。」
部長知道,後半句話不是對他說的。太宰治是在吩咐守在門外的下屬,讓尾崎紅葉把獵物留給他。
誰都明白太宰治話中的意思,那雙看似白皙的手上留下過多少人掙扎的血淚,整個審訊部成員的手段加起來也比不過他只言片語。
即使這份殺氣並不針對他,醫療部部長也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他生怕太宰治來一句「治不好,我要你們給她陪葬。」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喜歡看霸道王爺瑪麗蘇文學的是您老人家,太宰治還沒有惡趣味到這個地步,不要隨便腦補一些奇怪的東西。
「要不苦的藥。」當時還小的女孩子完全不在意太宰治的低氣壓,她不安分地舉起血跡斑斑的手臂,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傷口處的疼痛。
「沒有不苦的藥,安和小姐。」部長先生摸了摸自己那時尚且還算濃密的頭發,「但我可以給你一點蜂蜜水。」
「不要,我要吃巧克力。」她晃了晃小腿,探頭探腦地左右看看,將手伸進太宰治的大衣口袋翻翻找找。部長生怕小祖宗惹了大魔王生氣,勸阻的話哽在喉嚨裡,卻在太宰治有意無意的縱容意味下消散無形。
等到安和千夜真的從干部大人口袋裡掏出一大把白鼓鼓的奶糖時,醫療部部長決定今天就以權謀私給自己免費測個視力和智商──他懷疑自己提前得了老花眼和老年痴呆。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太宰治嗎?頂著一張殺你全家的臉,口袋一摸全是大白兔奶糖,上一秒輕描淡寫地將敵對組織成員扔進刑房,下一秒就差把糖喂進人家口裡——要不要這麼雙標?
「為什麼沒有巧克力?」千夜不太高興地揉皺糖紙,把奶糖扔進口裡嚼嚼嚼,奶香味衝淡了醫務室裡的消毒水氣味。
「明天給你帶。」太宰治簡短地說,揚了揚下巴,意示醫生給她包扎。
被秀了一臉的醫療部部長麻木地給千夜的胳膊裹好繃帶,拿筆開了幾副藥,目送一高一矮兩個人並肩離去。
「太宰先生,看!我和你一樣耶。」小姑娘開開心心地舉起被繃帶纏繞的胳膊,「隱藏著黑暗力量的繃帶啊,以我安和千夜的名義命令你,封印解除!」
……好中二,和太宰干部「封印邪惡力量」的眼睛說辭一模一樣,不愧是太宰干部親自帶出來的學生,著實學到了他的精髓。
當年的醫療部部長只是在內心如此感概,但沒過多久,太宰干部變成了太宰首領,跟在他身邊的小姑娘也成為五大干部,作風狠厲下手果斷,再不會有隨便胡來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時候了。
醫療部部長的常客從這對不省心的師徒變成了老實孩子中島敦,小老虎治愈能力強,早上裹的繃帶晚上就能拆,讓早已熄滅研究之心的部長重燃對科研的熱愛,自覺年輕了十歲。
「經過今天,我一定會折壽二十年。」頭發稀疏的部長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一邊痛斥黑手黨終身制的工作年限:為什麼不讓他退休!要是早點退休能出這事?天高皇帝遠,看他遠渡東土大唐,還有哪個惹禍精能阻擋他投向自由的心!
然而他不能,黑手黨就是這麼一個沒有人情味的組織,縱使他內心老淚縱橫,也要頑強面對來自命運的迫害。
回到最初的起點,我們來看看部長先生魔幻又崩潰的一天。
作為一個部門的部長,他老人家已經過了親力親為的時候,與時刻活躍在打架第一線的廣津先生不同,部長先生是一個手捧枸杞保溫杯的養生男子。他捧著自己心愛的枸杞茶,悠悠閑閑地看著小護士們忙碌。
敵對組織的入侵並未引起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的注目,港口黑手黨在太宰治的帶領下如固金湯,再怎麼打也不會打到他們醫務人員這邊。
直到小護士花容失色地撞開他辦公室大門的時候,這位長者還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用穩重的聲音說,「年輕人,遇到事情不要慌,先把手機拿出來拍個視頻……」
「部部部部長!首領跳樓了!」小護士雙手捧臉化身吶喊小人,臉上全是陰影線。
「不要慌,跳樓而已,基操基操。」部長先生仍然非常淡定,「你進組織晚所以不知道,我們BOSS從小就愛跳樓,有中也先生和敦君在,死不了……」
話說到一半,他的冷汗刷得一下打濕了後背。
今天有敵對組織試圖闖入了他們的勢力範圍,中也先生和敦君都在外對敵!趕不回來!
「從港黑頂層到地底……大概十秒?不不,沒有這麼多,六秒、五秒或者更少……」他瞬間失去了表情,手中的保溫杯一下摔在地上,枸杞灑了一地。
他完全無法想像,「首領自殺」這句話真實帶來的分量,這是連想一下都會渾身戰栗的事情。
「屍體呢?」良久,部長先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首領的屍體呢?」
「您在說什麼呀?」吶喊小護士恢復了自己正常的模樣,她奇奇怪怪地看了上司一眼,「有安和大人在,首領怎麼會出事。」
哦對,還有安和大人。部長先生松了一口氣,他想到自己剛剛沒出息的失態模樣,清了清嗓子,教訓道,「既然沒什麼大事,你那麼緊張做什麼?」嚇死本寶寶了。
「就是因為安和大人在才可怕。」小護士幽幽地說,「您根本不知道那位大人做了什麼。」
首領因為下墜力昏迷之後安和大人二話不說就把他扔進了icu病房,一針麻醉下去,把在醫務室值守的醫生嚇到失去顏色。
那可是首領!安和大人你在做什麼啊!會被殺的,絕對會被殺的!
太宰治作為首領是一位絕對的強權專-制主義者,別說忤逆他,你在他面前大喘氣都懷疑自己會當場被殺。
除了備受他偏愛的安和大人,沒人敢吩咐下屬像拎貓一樣把首領提溜到醫務室,還罔顧他的意願一針麻醉下去直送天堂。
換成別的人,他現在就會被港黑下發絕殺令亡命天涯,但那是安和大人,連續三年獲得「港口黑手黨內最受歡迎的上司」獎頭名的安和大人。
沒人敢提出意見,某種意義上安和千夜在港黑的人緣比太宰治高何止幾個檔次。
「雖然首領一直對安和大人信任有加,但她這樣做首領絕對會生氣的吧!」小護士揣揣不安,「我要帶著她私奔,安和大人的幸福就由我來守護!」
戲太多了年輕人,和你私奔的安和大人不會有事,但你會被首領絕殺。
部長先生剛剛喝下去的一口枸杞茶嗆到喉管裡咳嗽不已,他剛想換一身干淨衣服,又有一個吶喊表情的小護士急匆匆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安和大人讓部長您去一趟,給首領做一次全身檢查。」
瞬間,部長原本就禿的頭頂突然掉下幾根秀發,使得貧瘠的土地雪上加霜。他摸了摸自己尚在跳動的心髒,言語凄慘,「這下完了。」
可能有朋友要問了,為什麼給首領做全身檢查會讓堂堂醫療部部長覺得天都塌了呢?
很簡單,因為這其中摻雜著一個維持了數年的PY交易。
總所周知,安和千夜對太宰治的飲食習慣與睡眠時間看管的極其嚴格,她什麼都可以聽太宰治的,就是這兩樣沒門。
饒是太宰治用盡三寸不爛之舌、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地狡辯,甚至掏出壓箱底的貓貓撒嬌絕技,她也不為所動,冷酷的目光掃過食堂特供首領便當,確定每一項維生素都分毫不差地被安排上。
「如果讓千夜知道我把黑咖啡當水喝,她一定會沒收辦公室裡全部的咖啡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大人坐在昏暗的室內,一臉深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思索什麼影響橫濱的恐怖密謀,只有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的部長先生無力吐槽。
突然被首領叫來辦公室的時候他差點嚇到當場去世,除了常駐首領辦公室的那幾位,誰不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白布一鋪嗩吶一響,就此告別美好人世間。
結果您叫他過來就為了這事?是中也先生和敦君不夠你秀嗎,你非要把老人家也拉過來硬塞狗糧?
「為了港口黑手黨的未來,」太宰治緩緩開口,下定決斷,「給我做偽證吧。」
醫療部忠誠的部長先生第一次大不敬的在首領面前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哈嘍?風太大我沒有聽清,這種中學生為了逃避教導主任來找醫生開假條的既視感是我瞎了嗎?你們這對情侶是不是有毛病?
縱使內心的吐槽化為海水將他淹沒,礙於強權,部長先生艱難地點了點頭,應下了這樁造假事件,一造就是數年。
——然後,他現在就要翻車了:)
「醫生。」我一張一張地翻過報告,目光停留在著重讓人檢測的胃部檢查,「這塊陰影是怎麼回事,你能解釋一下嗎?」
如果「我」的記憶小電影沒出錯,太宰治的胃病應該在「我」日以繼夜的努力下養好了一些才對。
「這個、呃,因為、因為今天食堂提供了木耳!沒錯,是木耳!」醫療部部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哪有什麼陰影,是泡發的木耳啦,安和大人你看錯了。」
「你家木耳長這樣?真是讓我長見識了。」我冷笑一聲,「那你再來解釋一下,為什麼他被送進醫務室的時候口腔裡有血?我選了最好的防護墊,絕對不可能反震咳血。」
胃出血,太宰治,真有你的。
冷汗已經快把可憐的部長先生淹沒了,他既不敢說實話,又不敢不說實話,幾經糾結之後干脆兩眼一閉聽天由命。
隨你們這對惡役情侶怎麼搞他吧,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旁邊突然沒動靜了,我疑惑地瞟了一眼,被部長先生視死如歸的表情逗到了。
行吧,看這表情誰是罪魁禍首明顯至極,何苦為難老人家,左右都是太宰治的錯,留給「我」慢慢清算就是。
我:突然有點感嘆,還是我家的貓貓比較乖,港黑的水土不養人啊,瞧孩子瘦的。
我揮揮手讓他們離開,順手把新戶緋沙子的食譜發給港黑食堂。
本周禁蟹肉禁咖啡,宜青椒胡蘿蔔。
「中也先生?敦君?」我歪著頭看在門外探頭探腦的二人組,「太宰先生還在麻醉中,等會兒再來看他吧,今天的收尾工作有的忙呢。」
所以快去給我加班,太宰治再熬夜就要猝死了。這麼大個港黑,能替首領分憂看文件的人都找不到,要這幫小弟何用。都說了不要總是招一些輟學兒童進來,也從大學-運輸一些人口啊!我們是黑手黨不是小流氓俱樂部。
「太宰發什麼神經突然跳樓?」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要我幫你揍他嗎?」
「那個,中也先生,太宰先生已經躺進icu病房了。」中島敦拼命擺手,「再打腦袋會壞掉的!」
「不打他腦子也壞了。」中原中也不為所動,只詢問地看著我。
「我已經吩咐了廚房,這星期禁蟹肉和咖啡,改成全青椒和胡蘿蔔盛宴。」我露出和善的微笑,「僅供首領辦公室享用。」
可以,這很安和千夜。
中原中也放心地走了,他現在心情十分舒爽,連看加班文件都快樂了很多。中島敦托我向太宰治轉達他的擔憂,腳步匆匆跟上了中原中也的步伐。
「太宰先生,醒了就不要裝睡。」我坐在病床旁支著頭看睡美人,「我給你打的麻醉藥藥效的確可以維持更久,但那是針對普通人,以你的抗藥性三分鐘前就該醒了。」
太宰治的眼睫顫了顫,他緩慢地睜開霧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你是誰?」
「哇哦,是失憶梗嗎?」我懶洋洋地說,「意外失去記憶的黑手黨首領與拯救他的純潔少女的傾世之戀……不錯的劇情,小姑娘們會喜歡的。」
「……」太宰治沒有說話,麻醉藥的余威猶在,他的意識清醒身體卻不怎麼能動彈,只能側了側頭,軟軟的黑發緩慢蹭過我的掌心。
「是在撒嬌嗎?」我用手指卷了卷他的短發,「真內斂啊,如果是我認識的太宰先生,現在能用的手段會更多哦。」
「你認識的太宰治?」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側臉貼在我的手掌心,「那麼,我的千夜在哪裡?」
「太宰先生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我從口袋裡拿出奶糖喂給他,「在我的世界。」
太宰治張開嘴,顏色寡淡的薄唇含走我喂給他的糖果,殷紅的舌尖留下濕漉漉的短暫觸感,一觸即離。
我頓了一下,聲音中染上幾分驚奇,「欸——意外得接受的很快呢,太宰先生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事先說明,我其實超無辜的。」
我完完全全是個無辜被卷入的受害者,你們這邊都能拿著【書】極限操作了,我們那邊還在為【書】打死打活窺不見半點影子。
「是千夜做的嗎?看來我成功死去過一次呢。」太宰治抬頭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聲音極輕,「為什麼要救我?讓我從這腐朽的氧化世界中清醒過來不好嗎?」
「不好。」我扔了一顆糖在口中,平靜地說,「雖然在法律意義上你的生命屬於你自己,我沒有干涉的權力。但太宰先生沒有忘記吧?我是個黑手黨。」
「黑手黨不**,」我給他扯了扯被角,太宰治的視線隨著我的動作移動,我繼續說,「為什麼要救你?沒有理由,因為我樂意,因為我不許你死,你就死不成。」
「第一次是我沒有准備,不會有下一次。」我從上至下地俯視他,神情淡漠,「你大可以覺得我無理取鬧,也可以想盡辦法繼續找死——等觸及我的底線,就不會是這麼簡單放過你的結局了。」
「會有一些很恐怖的事情發生哦,」我輕聲說,「我個人還是挺喜歡的,只屬於我的太宰先生,聽起來就很讓人心動。」
「我可是行動力滿分的少女。」我用手戳了戳太宰治含著奶糖鼓起的一小塊側臉,「困嗎?要不要睡一會兒?」
「頭好暈,」太宰治聽到我的危險發言,眼睛奇異地亮了亮,像灑滿星子的璀璨星河。他換上我熟悉的撒嬌語氣,沒有我認識的那個太宰治熟練,但也足夠讓人心軟,「千夜給我揉一揉。」
「好的好的,閉眼哦。」我坐在床沿邊,拇指按住太宰治的太陽穴,順時針慢慢按揉。
雖然這邊的太宰首領在危險性上高出我那邊的太宰治好多倍,但對我而言變化卻不太大。毫不掩飾的縱容、竭盡所能的給予、不設防的暴露弱點、親昵可愛的撒嬌攻擊……無論在哪裡,我們總是彼此偏愛。
唯一的區別可能是這邊特別成人劇場,黑手黨果然是一個污污的地方,連純潔如我都被帶的不純潔了。
叛逃是對的,說不定我那邊的港黑比這裡更污,想想森鷗外的異能名,這個以一己之力將整個組織帶進午夜頻道的男人恐怖如斯!
「千夜?」被我高超的擼貓技術揉得昏昏欲睡的太宰治半睜開眼詢問似的看我,帶了點鼻音地問我,「怎麼了?」
「在思考港黑首領和成人劇場的聯系。」我用手遮住他的眼睛,感嘆道,「世界果然處處充滿哲學,哲學才是拯救世界的鑰匙啊。」
太宰治在黑暗中笑了一聲,「是千夜會說出來的話呢,和我講一講那個世界的事情吧。」
講故事嘛,我最擅長了。
我清了清嗓子,「事情要從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講起,在一個普通的居民房中發生了一起慘絕人寰的滅門案……」
太宰治安靜地聽著,直到聽見我說到安德烈•紀德之死與和織田作先生一家搬去東京的故事,他突然低低地呼出一口氣。
「朋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安和•超一流的擼貓大師•千夜:是新的貓貓!我好了我可以,我要把他擼的翻出肚皮!
武偵宰:失去笑容
干部千夜:是新的貓貓!開擼!(復讀)
不可能和平共處的雙宰&一見如故的千夜們
海王,就是這麼的熱愛分享(不是)
第115章 兼職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陽光散落的午後, 咖啡店門外的遮陽傘下,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相對而站。
「來猜猜看,糖果在哪只手裡?猜對了就都給你。」我伸出兩只握緊的拳頭, 陽光繞過遮陽傘灑在我的手腕上, 暖洋洋的,空氣中的塵埃在光路中清晰可見。
別著一個胡蘿蔔發夾的小姑娘咲樂咬了咬指甲, 猶豫又興奮地指了指我的左手。
「殘念——回答錯誤。」我笑眯眯地攤開空空如也的左手, 特意對小姑娘晃了晃, 「是空的哦。」
「那就是右手?」咲樂舉手回答,自信滿滿。
「恭喜——還是錯誤。」我舒展握緊的右拳, 展開給咲樂看, 「這個也是空的哦。」
「姐姐騙人!」咲樂不高興地癟癟嘴, 滿臉「你居然連小孩子都騙」的控訴, 「大壞人。」
「我可沒有騙人, 看好了。」我打了個響指, 右手一翻, 嬌嫩欲滴的百合從我掌心盛放,五顏六色的巧克力豆像噴泉一樣從花蕊中湧出。
咲樂驚呼一聲,急忙伸手接住嘩啦啦掉落的巧克力豆, 眼底的驚奇都要掉出來了,「是魔法嗎?姐姐是超——厲害的魔法師嗎?」
「是實現好孩子願望的愛與夢想的魔法師喲。」我把百合遞給咲樂, 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去玩吧,姐姐有事情和你的監護人商量。」
「武裝偵探社的織田作先生, 下午好。」我直起身,側頭看向停留在咖啡店門口的紅發男人。
他神色沉穩而警惕,直到咲樂捧著花和糖果興高采烈地跑回他身邊, 織田作之助的表情才逐漸緩和。
「回去找幸介他們,我馬上就回來。」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在咲樂滿手的糖果上頓了頓,「少吃一點,記得刷牙。」
「知道啦,姐姐再見!」咲樂對我揮揮手,一蹦一跳地跑遠。
「聊聊嗎?」我對織田作先生歪了歪頭,「就在這家咖啡廳好了。離偵探社這麼近,想叫救兵也來得及。」
「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小姐,來偵探社所為何事?」織田作之助和我保持安全距離,眼中逐漸染上疑惑,「我姓織田,不姓織田作。」
「我知道,但是我覺得織田作先生更順口嘛,而且叫了那麼多年,想改口也很為難人。」我用下巴指了指咖啡店內,「站著好累,我們坐下說。」
「我們應該不是很熟。」織田作之助落後我幾步走進店內,耿直地說,「上次見面是我對你們的首領舉槍的時候,你看起來一副氣到要當場殺我的樣子。」
欸,還有這事?我拖了拖腦內小電影的進度條,最終將鼠標停留在幾個定格畫面上。
好吧,「我」的確是一副當場爆炸毀滅世界的表情,黑色的長發無風自動,陰影線從額前一直遍布到腦後,就差在臉上寫上「已黑化」三個大字,本色出演《新黑發魔女傳》。
我完全可以理解「我」的想法:這個世界的「我」與織田作先生並不熟識,即使太宰治因為【書】的存在視織田作先生為最重要的友人,但只從他只言片語的解釋中了解這個人的「我」對此毫無實感,談不上喜惡。
這種情況下,織田作先生將太宰治認定為敵人而舉槍雖然沒錯,但這一舉動絕對戳爆了「我」的逆鱗。
我家貓貓,皮的要死,又挑食又任性還事多,時常在氣死我的邊緣試探,就這樣我都沒舍得把他吊起來打,怎麼能讓你凶他!
「奇異的、老母親的心態呢。」我撓撓下巴,琢磨了一下,覺得蠻新奇。
相同的兩個人在不同的際遇下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區別,來這一趟能體驗到不同的劇情,也值回票價。
「織田作先生,你相信平行世界嗎?」我點了一杯抹茶拿鐵,一顆顆杯子裡扔撕碎的棉花糖,甜膩的氣息幾乎要蓋過咖啡的苦香。
「在中有看到過。」織田作之助的目光隨著我攪動棉花糖的湯匙移動,懷著一顆老父親的心,忍不住問:「你回去後會刷牙嗎?」
倒也沒有甜到喝一口直接蛀牙的地步……我停下繼續往杯子裡扔棉花糖的動作,佯裝淡定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也就是說,織田作先生認為平行世界完全是臆想出的產物?」
「大概。」他想了想,對我說,「你今天對我的態度和以前很不一樣,是因為你口中的平行世界?」
「在這個世界,織田作先生似乎完全和我敵對呢,」我撐著頭幽幽怨怨地說,「我們原本可是一起拼單拼優惠券的好拼友關系哦。」
「……拼友?」織田作之助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沒錯!」我掰著手指一個個數,「超市的特加雞蛋、買二送一的霸王洗發水、兒童防丟手環、青花魚罐頭、M記兒童餐等等等等,我們全部都拼單過!」
織田作先生,一個和我一樣勤儉持家的居家型男子,超市打折日我永遠的戰友,無論什麼時候甩給他新的購物鏈接都會迅速為我助力砍價的超絕靠譜青年。
「……那看起來,我們的關系的確很好。」現在也仍然在為養五個孩子的生活費發愁的織田作之助瞬間相信了我感人肺腑的掏心掏肺之言。
作為一個勵志成為作家的男人,織田作之助的想像力一向豐富,他仔細對比了一下對他笑盈盈的我和渾身黑氣的「我」,在「她精分了快送醫院」和「平行世界是真的」兩個念頭中搖擺不定。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謝謝您了,身為精神病院在逃病人的我給您添麻煩了呢。
「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從頭給你講起,從初遇到如今。」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關於那個世界你的事情,雖然是我的主視角,但沒差啦。」
「為什麼?」織田作之助沒有接我的話頭,「就算你真的來自平行世界,最值得你在意和要說服的不是太宰治嗎?為什麼要來找我?」
「就是因為太宰先生的事情我才會走這一趟啊。」我放下咖啡杯,懶洋洋地看他,「織田作先生和這個世界的『我』關系如何我才不在意,這世上還沒有『我』交不到的朋友,無非是不想而已。」
「我聽說過,港口黑手黨有一位強大詭異的精神控制系異能力者。」織田作之助手指扣槍,「你想做什麼?」
「我不會對你使用異能,因為這件事並非關乎你我。」我從懷裡掏出一本模樣的書籍,輕輕推到織田作之助面前,「要讀個故事嗎?」
「我的話,是個很自私的人。」我捻起一顆沾染咖啡液的棉花糖塞進口裡,「做任何事都抱有目的,並不喜歡所謂的無償付出,也很討厭不求回報的大道理。」
「如果我對某個人好,必然也希望從他身上得到同等的愛意,單方面的付出只是自我感動與自我贖罪而已,我不喜歡。」我看著織田作之助翻開「」的第一頁,「當然,我尊重他人與我不同的觀點,他既然不想讓你知道,我原本是不打算來這一趟的。」
「但他讓我很生氣。」我喃喃道,「氣到想把他扒光了吊起來打,氣到一個字也不想聽他解釋。跨越兩個世界的聯動哪有那麼簡單,我甚至想像不出這個世界的我是怎樣在他死後謀劃這一切的。」
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後回到港口黑手黨,想著今晚是吃蟹肉炒飯還是海鮮燴飯,高高興興地看著電梯的樓層一層層上升。
墜落,黑色的、折翼的飛鳥。
握不住的雙手,即使手臂被碎掉的玻璃扎得鮮血淋漓也再抓不住他的衣角。言語和眼淚不再具有意義,只有一張蒼白的信紙,寥寥幾個字寫著傳位的文書。
「我不接受。」細細的聲音從唇齒中泄出,被翻開的【書】,一個字一個字反復咀嚼思索後寫下的文字。
聯通兩個世界的力量,被強硬撕開的時空大門。我來到這裡,帶著她滿腔的怒火。
想的太美了,不是所有事都能讓你得償所願。我鮮少對你露出我的獠牙,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很有趣吧。」我把下巴擱在交疊的手掌上,看著織田作先生的表情逐漸變化,「我猜你知道它是什麼,不要打著拿走它的小心思哦。」
我既然敢帶著【書】出來,就沒誰可能從我手中搶走它。
織田作之助闔上書頁,他的指腹在封面上輕輕摩挲,「很抱歉,我暫時可能給不出你要的答案。」
「我可以理解。」我伸手拿回【書】,一頁頁翻過,「文字的力量終究敵不過親眼所見的事實,我們之前還是敵人,輕信敵人的一面之詞不是織田作先生的作風。」
「所以,我的請求只有一個。」我豎起一根手指,「很簡單的,不會讓你為難的小事情。」
「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不是在談停戰協議嗎?這個請求就當作添頭吧。」我眨了眨眼,「今晚八點,Lupin,請你喝酒。」
「你是想……」織田作之助遲疑地開口。
「我覺得他顧慮太多了。」我聳聳肩,「朋友就是朋友,即使立場不同地位不同,相熟的靈魂不會變。」
「嘛,我只是想制造一個契機,如果成不了,那就算了,不強求。」我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紙幣壓在咖啡杯下,對紅發的青年笑笑,「人與人之間的弦是很微妙的東西,如果不踏出一步去嘗試,怎麼能篤定事情真就那麼糟糕?」
「我可是超一流的樂觀主義者,凡事當然會從好的方面考慮。」我順手把沒拆封的一包棉花糖扔進織田作先生懷裡,「回去帶給孩子們吃吧,是我小小的心意。」
織田作之助低頭凝視著這包糖分超標的棉花糖:如果咲樂蛀牙了,沒有一個安和千夜是無辜的。
回港黑的路上我順帶買了一盒章魚小丸子,一邊呼呼吹氣一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獨屬於我的部下已經辦妥了我交代的事情:圍繞整個橫濱樓層數在五以上的建築物設立的隱秘彈出式防護墊、覆蓋橫濱境內所有河流的防護網和巡邏哨、監管黑市流通的所有致死藥物記錄單……
我不禁止太宰治小小的愛好,自鯊是他放松精神的一種娛樂方式,和我喜歡玩galgame在本質上是一個概念。迂回戰術可是他親自教導的,我拿來學以致用不過分吧。
「是個大工程呢。」我皺了皺鼻子,橫濱未來的自鯊率將會無限趨近於零,無論是因為喝酒失戀想不開跳樓的腦殘少男還是投河喂魚的少女,都會發現自己無形中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真正意義上的求死不能。
這樣下去,橫濱總算有一絲絲微弱的可能性脫離日本最不宜居城市之列,大力發展旅游業,為創GDP再添新高。
「我真是一個合格的公職人員。」我欣慰地想,「全國文明城市是時候加上我們橫濱的大名了,怎麼可以被東京比下去!最不宜居的一定是他們!」
在奇怪的地方引起好勝心.jpg
「安和大人。」守在醫務室門口的下屬鞠躬行禮,「您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我拎著只剩一半的章魚小丸子進屋,太宰治半靠在病床上,正凝神看一份文件。
「我還以為太宰先生會借著受傷做借口,把文書塞給中也先生。」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把章魚小丸子遞過去,「中午的青椒和胡蘿蔔有好好的吃完嗎?」
「吃完了。」太宰治不動聲色地癟了下嘴,嘴裡似乎還殘留著那股討厭的味道,「中也那麼笨,讓他看文書港黑一定會破產的。」
「太宰先生居然是勞模,簡直能登上感動橫濱十大人物頒獎舞台。」我捧著臉看他咬了一顆小丸子,「如果太宰先生的勤奮能分百分之一給平行世界的自己,國木田先生會增壽十年還不止。」
「有那麼過分嗎?」太宰治吃小丸子的時候也沒放下那份文書,他單手壓在紙面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隨手將文書放在已處理完的同類中。
「我幫你看一部分?」我翻了翻未處理的那一沓紙張,「今天要在晚上八點之前結束工作,我帶太宰先生去個好地方。」
「約會嗎?」太宰治轉了轉筆,「真令人期待啊,一想到那個家伙現在一定和我的千夜玩得很開心,我就忍不住非常嫉妒。」
我:……請檢查你的措辭,好端端的異世界之旅,不要說成一副換-妻文學的樣子,你可以沒有節操,但是我有。
「不是二人約會,是三人。」我在太宰治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無情開口,「還有一個男人要加入我們的約會行動。」
「如果是中也的話我現在就吊死在屋檐上給千夜看。」太宰治陰森森地開口,「我會讓小矮子加班到累死的,首領說到做到。」
這又關無辜的中也先生什麼事?你的腦子裡就不能少一點黃色廢料嗎?
「不哦,是太宰先生想認識又不敢認識的人。」我露出和他同款陰森森的表情,「我已經包場了,不會允許你臨陣脫逃的。」
太宰治一下愣住,他停下手中書寫的筆,把我的話來回琢磨了半晌,瞳孔突然擴大。
「不可以,裝病無效。」我直接截住他的話頭,「用超可怕的表情恐嚇我也沒有用,常年呆在首領辦公室不運動的你沒有打贏天天泡訓練場的我的可能性。」
生命在於運動,老是坐著會腎虧,我等下就用我從獵犬那裡修行得來的知識給他設計一份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健身計劃表。
這個世界我雖然在黑手黨一行上經驗豐富,但少了「二五仔之王」這個身份的她還是太過稚嫩了:只盯著食譜和睡眠有什麼用,運動才是健康的第一步。
每天起床第一步,先給自己打個氣,八百一千跑起來,活力四射無極限。
太宰治突然一陣惡寒,他搓了搓自己雞皮疙瘩起一身的手臂,發現事情逐漸轉向了他看不懂的方向。
那是當然,作為超一流的相聲大師、裡世界最強王者,我的思路決不是凡人能輕易看穿的小伎倆,那個世界的太宰治已經過了被我震驚到失語的階段,現在,輪到你了。
晚上八點,Lupin酒吧,被我三下兩除二換上休閑服的太宰治磨磨蹭蹭地走進酒吧。
他剛剛胃出血不能喝酒,我拿了一瓶營養快線給他。太宰治抱著奶瓶喝了一口,深切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位成年男性。
「太宰先生,不要慫,交朋友最重要的就是邁出第一步。」我穿著酒保服一邊擦杯子一邊說,「不用擔心沒有話題,我會先來一段相聲給你們預熱。」
「謝謝千夜,心領了。」太宰治把喝了小半瓶的營養快線擱在吧台上,「我還沒有膽小到這個地步。」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千夜都做到這一步了,我也不能太沒用。織田作的事情,我自己來吧。」
「OK,」我放下杯子,從口袋裡拿出幾顆解酒的薄荷糖給他,「那就看太宰先生的了。」
「你覺得他們會聊得來嗎?」我退到Lupin的一個角落,一個黑暗的人影無聲地出現在我身後,出聲問道。
「會。」我肯定點頭,「無論在哪個世界,他們就是他們。」
「覺得這裡怎麼樣?和你那邊區別很大吧?」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從黑暗中走出來,她含著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眼睛始終看著在吧台上慢慢開始交流的兩人。
「有一點。」我一步步退後,融進陰影,「我喜歡太宰先生穿首領制服的樣子,感覺我的藝術之魂被再次點燃了。」
「哈,」「我」笑了一聲,「我也喜歡,但你那邊的常服也很不錯,他同樣適合明亮的顏色。」
「我覺得最贊的是白色那套。」不愧是我,腦電波完全重合。我抱著看待知己的態度,讓我的系統給對面傳輸了一份打包文件,裡面全是我多年來的珍藏。
「草(一種植物),」「我」脫口而出,「你怎麼哄他拍下來的?」
「不用哄啊,拍都拍了他還能拒絕我不成。」我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妹,實不相瞞我想要一套黑手黨寫真集,我拿常服寫真和你換。」
「成交,給我兩天時間准備。」「我」毫不猶豫地答應道,黑手黨高層干部的干練作風展露無遺。
我們同步看向對陰謀一無所知的太宰治,宰廚們的雙手緊緊相握,一切盡在不言中,還是我最懂我。
「該回去了哦,那邊還有人在等你吧?」「我」笑了一聲,「這裡就交給我,麻煩你跑這一趟,剩下的事情我會解決。」
「嗯嗯,」我看著自己逐漸被世界排斥以至於開始虛化的身體,「織田作先生那邊看起來進展不錯……的確,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在走之前,把【書】給一頁我吧。」我從懷中拿出那本看似平平無奇的,撕下一張空白的紙,折疊好放進口袋。
「喏。」我把【書】交還給「我」,「實不相瞞我們那邊還在為了它打生打死,我的塑料朋友費佳遲早得被我扔去吃牢飯。」
「陀思妥米O奇司機?」「我」笑著說,「你的經歷對我啟發很大,我在尋思著要不要開啟我的主線任務了。」
「來啊,」我挑挑眉,「二五仔多有意思,多份工資它不香嗎?」
「令人心動。」「我」看著我虛化至無形,自言自語道,「有點意思,要不先從Jungle入手?」
此時此刻,讓我們掌聲歡迎一位新晉二五仔正式踏入征途,她將擁有多倍工資,擁有多重身份,和她的命運共同體一起快樂奔向海王的道路。
「阿嚏!」抱著營養快線和織田作之助干杯的太宰治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太宰,怎麼了?」在交談中逐漸熟悉新朋友的織田作之助喝了一口冰酒,「感冒了嗎?」
「我感覺有人在挖我牆角……」太宰治神色凝重,「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我還報復不了這個人。」
是我,就是我,我們的朋友小哪吒!
「千夜好慢哦。」剛剛回到此世,我被守在復活點的青年一把擁住,太宰治毛絨絨的腦袋蹭在我的頸窩上,「我還以為千夜不要我了。」
「怎麼可能。」我失笑,悄悄吻了吻他的耳垂,覆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雖然很喜歡太宰先生穿首領制服的樣子,但他過得太苦了,我比較喜歡吃甜的。」
相聲公主就應該配沙雕王子!好不容易養的白白胖胖可可愛愛的貓貓,才不能被別人偷走,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說起來,我在那個世界知道了很多新知識呢。」我超感慨地說,「明明是同齡人,他們怎麼那麼會玩。」
太宰治頓了一下,稍微拉開一點和我的距離,低頭凝視我的眼睛,「千夜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歪了歪頭,指了指自己,「為什麼會不知道?我好像不是純情的人設來著?」
「那麼,想試試嗎?」太宰治用手虛虛地描摹著我的側臉,「我不比他差。」
「男人的好勝心也可以用在這裡麼?」我把臉貼在他的掌心,輕輕蹭了蹭,露出一點狡黠的笑,「好啊,來比比看吧。」
明天不是周末,但作為上司,翹班什麼的,完全沒問題哦。
作者有話要說:
千夜: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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