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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審神者她有別的刀了》作者：樂妙【完結+番外】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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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1-2-9 19:56  只看該作者

《(綜)審神者她有別的刀了》作者：樂妙【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1166個瀏覽者
文案：
　　
狐之助千辛萬苦地把審神者找回來後，卻發現失蹤了六年的審神者身邊有了一把新的刀！
「抱歉，我不記得你們了。」千鶴稍有些緊張地握緊了刀鞘，「而且，我有錆兔，錆兔是一把很好的斬魄刀！」
付喪神們目光如電地瞪向那個肉桂色頭發的刀靈：就是你小子把我們的姬君搶走的？
錆兔微微挑眉：弄丟了她的你們還好意思說這些？
　　
付喪神vs斬魂刀，圍繞千鶴的修羅場降臨了
「錆兔，出陣啦！」
庭院中，一排極短穿戴整齊，仰頭望著她雙眼閃閃發亮。
「錆兔，我想吃和果子！」
咪醬從廚房衝出來的時候都忘了脫圍裙：早就給姬君預備好了羊羹！
「錆兔，我睡不著……」
千鶴打開房門，白發金眸的青年肩上披著月光，對她淺淺一笑：睡不著的話，需不需要我幫你暖暖被窩？

千鶴開始覺得做審神者也沒什麼不好了。<
　
cp錆兔！
　　
一句話簡介：斬魂刀錆兔與刀劍付喪神的修羅場
　　
立意：真心才能換得真心
　　
內容標簽： 死神 綜漫 情有獨鐘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渡井千鶴 ▏ 配角：刀劍男士，文豪們，鐮刀眾 ▏ 其它：斬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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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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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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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1-2-9 19:57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回歸本丸

　　屍魂界，靜靈庭。

　　日番谷千鶴調整了一下姿勢，將一只戴著鈴鐺的花毛狐狸抱得更緊了些。小狐狸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乖巧地輕擺蓬松的狐狸尾巴，搔得千鶴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一陣癢癢。

　　「審神者大人，您有認真在聽嗎？」狐之助問，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千鶴垂在耳邊的碎發，「我剛才說的可都是回到本丸後需要注意的重要事項哦！」

　　千鶴剛才確實在神游天外，聽到狐之助的提醒之後，她歉意地對著面前的空氣微微鞠躬：「抱歉，我走神了。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沒關系，畢竟審神者大人已經失去了關於本丸的記憶，正需要我承擔起責任進行教學呢！」狐之助的尾巴稍有些興奮地甩動起來，「那麼，這一回審神者大人可要聽好咯——」

　　狐之助從「時之政府究竟是什麼性質以及其合法性」從頭開始嘮叨起來，但是千鶴又走神了。

　　日番谷千鶴，現任的靜靈庭十番隊四席，斬魂刀名為錆兔。

　　作為一名「死神」，她和其他死神一樣，都是在死後來到這片相當於陰曹地府的屍魂界，猶如喝了孟婆湯一般失去了生前的記憶。

　　死後的生活宛如另一段人生的開始，千鶴憑著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十番隊的四席，很快就能承擔起去現世駐守的工作。但就在自己要調任現世橫濱駐守的這天，一只奇怪的小狐狸找上了門。

　　「審神者大人，審神者大人，狐之助終於找到你啦——」

　　千鶴晃晃腦袋，狐之助停下了對本丸拖拉機修理的講解，擔憂道：「怎麼了，審神者大人的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很好。」千鶴輕聲說，「只是……」

　　只是有些忐忑。

　　「你說的那個本丸，就是我以前的家麼？」

　　狐之助迭聲肯定：「沒錯！審神者大人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吶！」

　　千鶴抿起嘴唇，垂下了眼眸。

　　那麼，在本丸等著她的……

　　就是她的家人了。

　　與此同時，心裡著急的並不只有千鶴一個。

　　狐之助沒有察覺到千鶴早就不在聽，因為小狐狸也在發愁。

　　唔嗯，找到審神者大人的消息昨天就已經傳回了本丸，本丸裡的大人們大概已經在商量著准備慶祝和歡迎宴的事情了吧……

　　想到這裡，狐之助開始心虛。

　　因為它並沒有告訴大家，審神者大人失憶了！

　　這，這該怎麼和本丸裡的大人們交代？

　　想起它出門前鶴丸大人略帶冷意的眯眼笑，狐之助就有點想直接躺平。

　　因為當年工作失誤導致審神者失蹤，狐之助最怕的就是鶴丸大人。不同本丸刀劍的大致性格是相似的，但不同的生活環境也會造就刀劍們性格上的差異變化。鶴丸國永是千鶴的第二把刀，當時的審神者年僅8歲，還是個完完全全的小孩子，本丸人手短缺，鶴丸國永自然也要承擔多一些的責任。這也導致了這個本丸的鶴丸國永比其他本丸的鶴丸大人更沉穩些。在審神者失蹤的六年裡，本丸也一直都是由鶴丸大人操持各項事宜。

　　該怎麼面對本丸的各位呢？

　　此刻，一人一狐腦袋瓜中的想法竟然驚人地一致。

　　「你是說，我必須離開屍魂界才能進入屬於我的本丸？」

　　「是這樣的。」狐之助曲起前爪，用它粉紅的狐狸掌心肉球拍了拍脖子上掛著的小鈴鐺，下一秒，一份投影文件被影映在了和千鶴視線等高的牆壁上，「時之政府已經和屍魂界溝通好了，如果審神者大人願意的話，調任審神者大人前往現世駐守的調任書立刻就會生效。」

　　小狐狸躊躇地挪了挪爪子，圓溜溜的狐狸眼睛滿滿都是希冀：「審神者大人，你會回來的吧？」

　　被這樣晶亮的眼神盯著，千鶴心裡的緊張和焦慮也暫時被壓下了。她伸手去夠自己別在腰間的斬魂刀，熟悉的觸感讓她微微地安下心來。

　　「當然，我會去的。」

　　在狐之助的指引下，千鶴伸出手用食指指尖輕輕觸碰了牆壁上的投影文件。靈力自她的周身蘊起，螢藍色的靈子環繞千鶴全身旋轉著，最終彙聚成了她指尖的光點。

　　就如狐之助所說，調任書經由觸碰後立即生效。與此同時，通往穿界門的快捷通道在投影文件消散後悠悠地亮起，閃爍著向她發出誘引般的光。

　　穿界門的那頭，就是活人所在的世界了。

　　狐之助不能通過穿界門，所以提前千鶴一步離開了屍魂界。千鶴提起死霸裝的下擺，深深吸了一口氣，獨自一人邁進了通往未知未來的另一端。

　　穿界門後並不立即就連接著現世，她還要穿過一條冗長漆黑的隧道。伸手不見五指，也沒有其他活物或者死物的聲音，在只有腳步聲回響的黑暗中，千鶴腰側別著的斬魄刀逐漸散發出螢藍色的光，靈子在空氣中排列組合最後顯現出了人形。

　　肉桂色的頭發在螢光映射下呈現出偏冷的色調，黃橙綠三色交織的龜甲紋羽織隨著少年輕盈落地的動作在空氣中翩然垂落。他正好落在少女身側半個身位，從正面看去就像是千鶴的背後靈在守護著她。

　　「緊張嗎？」

　　千鶴偏頭看向和她並肩行走的錆兔，略微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說實話，有一點。」

　　錆兔望著她，微彎了彎雙眼：「沒事，我陪著你呢。」

　　是啊，她還有錆兔！

　　只是，千鶴微微攥緊了潮濕的手心，忍不住又在想：

　　以前的家人，會是什麼樣的呢？

　　懷揣著小小的不安和滿滿的期盼，千鶴與錆兔並肩走出了穿界門。在踏出光幕的瞬間錆兔的身影化為萬千螢光重新依附到了千鶴的斬魄刀上。

　　千鶴凌空俯視著腳下繁華的城市，這裡就是她將要長期生活的地方——

　　橫濱。

　　橫濱是重靈地，擁有靈力和其他非自然能力的人千奇百怪。這裡曾經無聲無息失蹤過四名駐守死神，他們至今生死未蔔、下落不明。

　　在按照地圖尋找狐之助所說的本丸的刀劍男士們給她在現世准備的房子前，千鶴拿出了和調任令一起下發的情況說明書。她看到上面所說的四名死神失蹤的事件後微微蹙起眉頭，但很快，她就將情況說明折起塞回袖子，專心尋找自己接下來這段時間所要居住的地方。

　　大概半小時後，千鶴在一處能看得到海的街道找到了她的「家」。

　　「……打擾了，有人嗎？」

　　沒人回應。

　　這是一棟空房子。

　　雖然沒人，但看得出來這裡曾經有人進行了細心的整理和裝修。臥室是明黃的暖色調，這大概是她以前鐘愛的顏色。床頭櫃上，千鶴發現了一片漂亮的白色羽毛，隱隱約約地還能感受到上面流竄著的靈力。

　　這算是給她的禮物嗎？

　　「這是鶴丸大人准備的轉換裝置。」不知何時悄悄到達的狐之助蹦跶起來跳到了床頭櫃上，它低頭銜起羽毛尾部，將羽毛往千鶴的手邊送，「只要往這裡面注入靈力，就可以直接到達本丸門口啦。」

　　和帶著小小緊張與對未知事物的興奮的千鶴比起來，狐之助陪著她在房子裡溜達了一圈，一邊審視一邊搖頭，小小一只狐狸看起來卻老神在在：「呀呀，大人們難得這麼奢侈。」

　　千鶴擰開衛生間的門往裡頭望，聽見這話後她轉頭看向狐之助：「奢侈？本丸……平時資金周轉不開嗎？」

　　「自從審神者大人您失蹤之後，一直供給本丸運轉所需的靈力就斷了。好在審神者大人您在時，本丸就已經是個A級本丸。我也向時之政府申請了特殊情況扶持，大人們靠著補助和那些年賺得的小判維持本丸的日常運作。所以，唔……很抱歉，審神者大人回到本丸之後，可能會看到一個略微有些衰敗的本丸。」

　　說到這裡，狐之助有些失落。它低著狐狸腦袋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千鶴能感覺到它的欲言又止。

　　「但是，但是哦！」」狐之助又急急地抬起頭，脖頸間掛著的小鈴鐺一晃一晃的。「只要有審神者大人的靈力，本丸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千鶴卻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她笑著抱起了狐之助：「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在緊張呀。」

　　六年未見，她還失去了全部的記憶。這樣的重逢讓雙方都有著各自的顧慮。但現在看來她曾經的家人因為她的離去似乎處境艱難。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沒有怨懟於她。

　　糟糕，這樣想的話又要有壓力了。千鶴趕緊甩了甩頭，似乎是想把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當然會緊張啦！大人們聽說審神者大人要回來，一早就開始准備了。燭台切大人的手藝很好，審神者大人過去最喜歡他做的菜了，他這幾天一直泡在廚房，說要給審神者大人做上一頓您吃了之後就再也不想離開的飯！」

　　千鶴重重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開始期待啦！」

　　「盡管期待吧！」狐之助高興地在她懷裡撲騰小爪子，「好啦，審神者大人，現在可以將靈力注入羽毛了，本丸的各位可都等著您吶！」

　　那麼……

　　進入本丸吧。

　　千鶴跟著狐之助來到這個據說是她的本丸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個銀發金瞳的青年在門口迎接她。

　　從遠處看，本丸裡的天空有些陰沉，並不明媚的日光落在青年的肩頭襯得他一身白衣都顯得有幾分落寞。但目之所及的滿目灰暗在她對上青年妖異金色雙眸的瞬間消彌，金眸青年眼中的光華頃刻間點亮了所有的灰敗荒涼。

　　「哦，你們回來啦。」他將手攏在袖子裡，笑眯眯地微微歪頭，「這樣一來，我就有新鮮的驚嚇供給了。」

　　狐之助狐疑地盯著鶴丸國永的臉端詳了片刻，在確定他現在沒有策劃什麼出其不意的驚嚇計劃後，放心地松了一口氣。

　　果然，就算是鶴丸大人，這麼久不見審神者之後也是會老老實實來御迎的。

　　只是其他大人怎麼不見了？他們明明都很期待審神者大人的回歸呀。

　　狐之助覺得本丸安靜到有些異常。

　　與此同時，門板後、樹上、房檐上、甚至是池塘裡潛伏著的刀劍們不約而同地開始倒數。

　　「三——」

　　「二——」

　　千鶴無知無覺地踏進了本丸，下一秒視線中寂靜遼闊的本丸鑽出了無數陌生的面孔。

　　「姬君，歡迎回家！」

　　「呀！！！」

　　毫無防備的千鶴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而鶴丸國永立刻將手從袖中抽出拍了起來：「哇！哈哈哈哈……嚇到了嗎？哎呀呀，抱歉、抱歉。」

　　瞬間的驚嚇讓千鶴下意識地握住腰間別著的斬魄刀，溢出的靈力被腰間的斬魄刀盡數吸收。螢藍色的光芒暴漲，戴著消災狐面的刀靈落在了她身前。日輪刀在他手中豎立，另一只手則橫斜著護在千鶴胸前。這是錆兔過去數年裡養成習慣對她下意識的保護姿態。

　　驟然被刀劍相向，等級不低的刀劍們也各自擺出了迎戰的態勢。

　　鶴丸國永眯起眼睛睨了一眼蹭在審神者腳邊一臉心虛的狐之助。他沒有貿然地出手，從審神者剛剛的動作可以看出這個來歷不明的刀靈深受她的信任。

　　看起來，他的審神者似乎一點都不記得他們這些刀劍了呢。而且她的身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把礙事的刀。

　　但……

　　在審神者找回記憶之前、在審神者重新信任他之前，他還不能過於明顯地表達出對這個礙眼刀靈的不友善。

　　於是，鶴丸國永第一個笑了起來，語氣是一貫的爽朗：「你們好呀！我是鶴丸國永，是侍奉姬君的刀劍。」

　　他的身後是面帶疑惑和敵意的其他刀劍，雖然他是笑著的，但錆兔總覺得他身後那些泛著冷冽光澤的兵刃反而更有溫度。他收刀入鞘，禮貌地點頭示意後就退居到了千鶴的身側。

　　刀劍自然不會將利刃對准自己的審神者，於是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煙消雲散。

　　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千鶴稍有些緊張。她扒緊了身側錆兔的袖口：「我是千鶴。這是錆兔，我的斬魄刀。」

　　……

　　狐之助被一陣冷風吹得渾身一陣激靈，它怎麼覺得本丸陰風陣陣的？還沒等它品出個所以然來，整只狐就被鶴丸國永捏住了後頸拎了起來。

　　「那麼，現在就趕緊來交接一下姬君回歸的事宜吧，狐之助。」

　　狐之助絕望地向審神者大人發射求助光波。

　　為、為什麼它覺得現在的鶴丸大人比籌劃驚嚇計劃時的鶴丸大人還要可怕呢？

　　救救狐之助啊！！！


第2章 演習危機

　　但是沒人來救狐之助，可憐唧唧的小狐狸被鶴丸國永殘忍地掐著後頸皮拎走，四只爪子在半空中無助地一蕩一蕩，就像是秋風中搖擺的落葉一樣。

　　嗚嗚嗚，審神者大人，你不能看到其他的刀劍就忘了狐之助啊！

　　錆兔似乎是覺得現在的情形不太適合自己出現，於是他又化為光點回到了斬魄刀中。見那位陌生刀靈退去，短刀小家伙們又重新鼓起勇氣，嘰嘰喳喳地在千鶴身邊圍作了一團。亂更是第一時間就占據了最有利的位置，他親昵地挽起千鶴的胳膊，揚起小臉，露出了一個特別甜美可愛的笑容：「姬君，還記得我嗎？我是亂哦！」

　　千鶴遲疑了一下，見這個好像可愛小姑娘一樣的孩子對她表現得十分親昵，於是也稍稍卸下心防，笑著應聲：「你好，亂。」

　　憑借著外形和無害的笑容，亂很輕松地就被千鶴接納了。個子小小的短刀就這樣一路挽著她的胳膊，一路有說有笑地指引千鶴來到萬年櫻下。

　　萬年櫻算是本丸的地標了，千鶴在走出庭院時就一眼看到了這株高聳粗壯的枯樹，而刀劍男士們為迎接她准備的露天宴就布置在這棵枯樹的周圍。在已經擺布整齊的長桌旁，有個戴著單邊眼罩的男子遠遠地向千鶴行了一個禮。

　　「那位是燭台切光忠！他非常擅長做菜，姬君以前總是誇他手藝好。」亂快言快語地介紹道，他無視了周圍虎視眈眈隨時准備上來搶位置的刀劍們，挽緊了千鶴的手臂，小小的身體離千鶴貼得更近了。

　　亂也太有心機啦！

　　短刀們氣鼓鼓地這樣想著，他們絕不可能就這樣將審神者大人拱手讓給亂藤四郎，於是一個個地也熱情地擠到千鶴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輪番介紹起本丸，略帶驕傲地講他們為了歡迎千鶴回歸都做了哪些籌備工作。

　　雖然被多次提醒和告知這裡是她的本丸、她是這裡的主人，但完全陌生的環境和人還是給了千鶴極大的不安感。

　　好在錆兔一直在斬魄刀裡陪著她，一起觀察著這座本丸中的事態。伸手握住斬魄刀的刀柄，感受到靈體向她傳來的溫熱感後，千鶴稍稍定下心來，又去聽亂喋喋不休地向她介紹粟田口刀派的刀劍們。

　　「那邊最高個的就是一期哥哥，一期尼！他是我們鍛造者唯一鍛造的一把太刀，是所有粟田口刀劍溫柔又強大的一期尼！」隨著亂的介紹，同樣跟著千鶴一起來到萬葉櫻下的藍發青年向千鶴行了一個御迎禮。

　　介紹到哪位刀劍，基本上哪一位都要像一期一振一樣向她行禮，千鶴總覺得她現在有點像某種古代的王公貴族，走到哪都要被迫接受朝拜，然後尷尬萬分地讓他們再起來。

　　為了擺脫這種不太舒服的氛圍，千鶴微微彎腰，湊到了亂耳邊小聲說：「我餓了。」

　　「姬君餓了！」亂叫起來，「這可是我的疏忽，光顧著到處介紹了，竟然完全沒發現姬君想先吃點東西。那麼，來吧，大家，讓我們開宴吧！」

　　這是姬君失蹤六年後的回歸，是本丸這幾年來最重要的慶典。除了遠征未歸的一隊刀劍不在場，其余的人都已經就坐。而千鶴坐在主位上，看著下首一連串長相各異但都眼巴巴看著她的刀劍男士們，突然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好像自己在這裡真的就是一名王公貴族，而下面這些都是她的家臣。

　　當然，這種正式場合怎麼能少得了和她並肩戰鬥的斬魄刀。錆兔也被她叫了出來，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身旁，目視前方，一臉板正地無視了其他刀劍們探尋的目光。

　　宴席開場，各樣菜品也都很快上桌。擺在千鶴面前的是一道姜汁豬肉。豬肉被切成了薄薄的片狀，濃稠的醬汁包裹著每一片微微卷起的肉片。她夾起一筷子，裹上少許米飯後放入口中。米飯沾染上了味道醇厚的醬汁，和軟乎的肉片一起咀嚼，整個口腔都溢滿了豬肉油脂的香味和醬汁的鮮美。

　　她眯眼享受了一會兒，然後伸手夾了一筷子肉片，看向坐在她身旁隨侍的斬魄刀：「錆兔要嘗嘗嗎？這個超好吃！」

　　錆兔是刀靈，並不需要進食。他搖了搖頭：「不用，你好好吃飯就行了。」

　　確實如同亂藤四郎所說，桌上的菜品每一樣都十分美味。千鶴總覺得每一道都非常合她胃口，只可惜自己的飯量沒法把每一道菜都吃下去，而那些刀劍還時不時用欣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著她扒飯，總之就是又幸福又有些煎熬。

　　一整碗飯見底時，千鶴稍猶豫了一下究竟該不該添飯。就在她考慮的這一小會兒，短短幾秒內，宛如夢境一般，她頭頂紛落飄零下了輕盈的粉色花瓣，悠悠地零星落在了千鶴的小案桌上。

　　「這是……」千鶴愣了一下，很快辨認出，「櫻花？」

　　「審神者大人——！」好不容易從鶴丸國永的身邊逃竄開，狐之助淚光閃爍地撲了過來，准確地鑽進千鶴懷裡。

　　千鶴毫無准備地被狐之助撞得身體向後一傾，好在雙手及時撐地才沒有直接倒下去。狐之助也發現自己用力過猛了，它麻溜地從千鶴的膝蓋上滾了下去，搖搖晃晃地在千鶴手邊站定，狐狸尾巴規規矩矩地盤在四只圓乎乎的毛絨爪子旁邊，只有尾巴尖兒不安分地一搖一搖：「審神者大人在看什麼？」

　　為了能讓狐之助看到案桌上的花瓣，千鶴抱起了小狐狸：「是這個，看起來像是櫻花。不過……這裡也沒有正在盛放的櫻花樹啊？」

　　為了應證自己的猜測，她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枯樹。和宴席初所見一樣，樹木的枝椏間是一覽無余的光禿，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落下花瓣的樣子。而躲在樹干背後的鯰尾和骨喰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地探出頭去，齊聲喊道：「姬君，歡迎回家！」

　　沒想到吃飯的時候還有余興節目，千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這棵樹也會落花嗎？」

　　沒等鯰尾和骨喰回話，狐之助就忍不住舉起爪子搶答：「狐知道！」

　　「刀劍男士們在心情極佳的狀態下會出現櫻吹雪的現像。所以這不是萬年櫻的櫻花，而是本丸的大人們在用這種方法向審神者表達歡迎~」

　　「萬年櫻？」

　　狐之助還想接著開口介紹，但很快就被簇擁過來的短刀們擠到了一旁。

　　「萬年櫻就是姬君身後的這棵樹的名字。」

　　「以前姬君還在的時候，這棵樹上的櫻花常開不敗，但自從姬君失蹤了之後，櫻花就逐漸凋零了……」

　　抱著小小老虎的白發少年望著枝椏末節有些出神，看得出來，他在懷念過去繁盛的櫻花。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氛圍一下子就冷寂下來，千鶴低頭看了一眼掌心中的櫻花花瓣，不知為何，些許酸澀悄悄湧上了心頭。

　　雖然全部都不記得了……但是，她並不想讓大家因為她再陷入花樹枯萎、拮據困頓的境地。

　　櫻吹雪很好看，而萬葉櫻重新盛放，應該會更美吧？

　　千鶴悄悄側身瞟了一眼錆兔，而端正而坐的刀靈少年也正含笑溫柔地望著她，眼中滿是鼓勵之色。

　　去做吧。無論千鶴想做什麼，他都會陪伴左右的。

　　僅僅是一個眼神，千鶴卻猶如充滿了電一般，心底又滿漲著勇氣。她率先打破了這片死寂，伸出胳臂，攤開手掌，露出了那片已經有些皺皺巴巴的櫻花花瓣——

　　「會再開放的！」

　　刀劍們紛紛抬起頭，望向已經長成少女、身子挺拔的審神者，而她白皙的臉蛋透著一抹緊張的紅，用力且真心地許諾：

　　「我一定會努力讓這棵樹重新盛開！也會努力，讓大家都每天幸福快樂，讓櫻吹雪不僅僅盛放在枝頭，也飄落在整座本丸！。」

　　*

　　這是審神者回歸本丸後的第一個夜晚。

　　千鶴成為審神者的時候年僅八歲。不知因為什麼事，小姑娘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陰影，甚至完全沒辦法一個人入睡，於是刀劍們輪班在審神者的門外守夜就成了本丸的一項傳統。

　　她失蹤那天，正好是螢丸值班。

　　今天，螢丸就要按照值班表上的安排，繼續去陪審神者睡覺覺啦！

　　「守夜？」千鶴茫然地眨了眨眼，她轉頭看了一眼錆兔，然後露出一絲不太好意思的笑容，伸手揉了揉螢丸柔軟的銀灰色短發，「不用你們這麼辛苦啦。有錆兔在這裡，我是很安全的。」

　　在不過五步之外的轉角處，鶴丸國永保持著踏上最後一小階樓梯的姿勢呆站了兩秒，反應和直面千鶴的螢丸如出一轍。

　　小男孩模樣的大太刀垂下頭，瑩綠色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千鶴幾乎瞬間就愧疚起來，但心底也非常為難——畢竟她真的不需要有人在門外守著，這給她一種被監視的不適感。

　　千鶴正想開口再勸，就聽見走廊上又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先到：「既然姬君都這麼說了，那螢丸你就先回去吧。」

　　語畢，鶴丸國永出現在了螢丸身側，他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涼涼地卻直指一旁的錆兔：「只是，錆兔閣下也有了靈體，身為男子，似乎不再適合與姬君同住一屋了。」

　　妙啊！一旁的螢丸簡直要為鶴丸國永的機智鼓掌了。

　　沒錯！他們不能守夜，那也不能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刀靈和姬君同處一室！

　　千鶴有些舉棋不定。

　　其實她還是想讓錆兔繼續待在屋裡，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這些刀劍們並不贊成。在剛剛回歸本丸之際，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三番五次的拒絕付喪神們。

　　看出她的游移不定，鶴丸就知道這事有戲。他趁熱打鐵地補充道：「我們給錆兔閣下安排的房間不會離姬君太遠，姬君大可以放心。而且從明天開始，我也會把錆兔閣下排進守夜的值班表當中。」

　　錆兔沒有出聲，他也在等待千鶴的回應。而千鶴發現自己心裡的天平似乎正在緩緩偏移。

　　「姬君，請相信我們。我們是你曾經的家人，自然是希望你能過得舒心快樂。」鶴丸國永說得誠懇，他和千鶴相似的金色瞳孔在月色下盈盈地竟然也泛著光。

　　這算是折中的辦法了，千鶴覺得自己沒有反對的理由。

　　錆兔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千鶴吩咐他按照鶴丸國永所說去給他安排的房間歇息，刀靈才點頭應允。這也是錆兔的態度，無論這些刀劍付喪神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沒有要遵守的打算。他們對他抱有警惕心理，他也是一樣的。

　　他是千鶴的刀靈，自然也只會聽命於她。

　　出人意料的是，在千鶴即將沉入夢鄉之際，錆兔又回來了。

　　因為沒有預料到姬君還會帶著別的刀回到本丸，本丸並沒有多余的屋子可以讓錆兔將就一晚。

　　「不能讓他回到刀裡去嗎？」螢丸不甘心地問和他一起站在庭院裡看著錆兔回屋的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搖了搖頭。

　　本丸的運轉處處都需要審神者的靈力，只要錆兔身處本丸就會一直處於靈力過載的狀態，完全沒法再附身到斬魄刀上。

　　結果最後錆兔還是要在千鶴的房裡呆一晚。

　　螢丸氣鼓鼓地地走了。小心地替審神者靜靜合上房門，鶴丸國永在心底嘆了口氣，他雙手攏回袖中，抬頭望了一眼天邊高懸的明月。

　　姬君對他們還是太生疏了。

　　目前看來，輪班的守夜制度是讓本丸每一位刀劍男士和姬君拉近距離的大好機會，決不能輕易地放棄掉。他得好好想個辦法，讓姬君不再排斥被付喪神守夜。

　　千鶴許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

　　近年來屍魂界一直都安穩和平，比起外出斬殺虛的任務，反而是隊內的一些瑣事文書更煩人。十番隊的副隊長松本亂菊是個不願意安分坐在隊務室偷懶慣犯，三席又常年外派，日番谷冬獅郎和她兩個人做四個人的活，不可謂不辛苦，睡到自然醒也就成了一種奢求。

　　從錯落在窗上的斑駁光影可以窺見屋外明媚的陽光，與昨日的荒涼截然不同，庭院的景色似乎有所改變。千鶴起身，輕輕地推開了門，被阻擋著的光亮從門縫中傾瀉而入，一片陰影不倚不斜的落在了千鶴身前的走廊上。

　　是鶴丸國永。

　　白發的青年朝外坐在欄杆上側倚著柱子小憩，這姿勢看起來非常危險，隨時有可能向前栽倒。

　　照這個架勢來看，應該是在門外守了一整夜。

　　千鶴心底一軟，她站在鶴丸國永身後，伸出手想叫醒他，但在即將要碰觸到的時候又猶豫了。

　　「鶴子？」

　　錆兔在屋裡輕輕叫她。

　　「……這就來。」

　　為了不驚擾鶴丸國永，千鶴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天守閣。在她身後，鶴丸國永緩緩睜開了雙眼，嘴角是幾分笑意。

　　短短一天時間，本丸已經煥然一新，和昨日的荒頹比起來竟然截然不同。千鶴下樓的時候，正巧遇見長谷部在安排本丸的今日內番。

　　看到千鶴出現，長谷部對著她晃了晃手中的紙：「姬君想學習一下嗎？」

　　在千鶴回來之後，狐之助在他們的逼問下終於說出審神者完全失憶的事情。對於一個新審神者來說，本丸這些基礎的事物需要重新教導一遍，這種教導者的角色，他壓切長谷部當仁不讓！

　　屍魂界那邊駐守現世的任務無非就是日常的巡視，這個倒是不急。難得清閑下來的千鶴欣然應允了。

　　耶，又是和姬君重新拉近關系的機會！

　　長谷部面上努力繃緊，但是等著內番的刀劍們都看出她內心的激動，嘰嘰喳喳地笑起來，圍到千鶴身邊七嘴八舌開始替他講：「姬君知道什麼是內番嗎？」「我可以帶姬君去看看農田！」「姬君，你走了之後我們把鍛刀爐封上了，你可要幫我們把它再打開啊！」

　　「鶴子。」

　　突兀地，一個並不屬於付喪神的聲音響起。

　　長谷部和刀劍們齊齊回頭，看到的就是手中拿著一份靜靈庭任務文書單的錆兔。

　　「今天有真央靈術學院的學生會來現世實戰演習，是特殊任務，你恐怕沒時間繼續在本丸消磨時間了。」

　　注意到了錆兔對審神者異常親近的稱呼，長谷部默默地折斷了一支筆。

　　「啊！我怎麼把這事忘了！」千鶴一拍腦袋，「抱歉啦，長……長谷部！等我回來，你們再繼續教我吧！」

　　長谷部：那姬君可要快點回來啊！

　　*

　　真央靈術學院是屍魂界培養死神的學校，千鶴就是真央靈術學院畢業的畢業生。現世的實戰演習她在學生時代也參與過，難度並不大，僅僅是在學院指定的地方斬殺一些因為執念而游蕩世間不願意離去，最終從魂魄轉化成失去理智的怪物的「虛」。派駐守現世的死神全程跟隨完成演習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就如同她曾經經歷過的那樣，任務確實很簡單，千鶴和學生們都很輕松地久完成了演習。

　　千鶴看著已經在清點人數的各個小隊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看來能准時回本丸吃晚飯了！

　　不知道今天晚上燭台切會做什麼好吃的呢……

　　「報告！」

　　千鶴回神：「……什麼事？」

　　前來彙報的小隊長因為緊張臉都是蒼白的：「少，少了一個組。」

　　千鶴臉上愉快的表情瞬間垮了。

　　她盯了兩秒來彙報的學生，咬牙切齒地吩咐：「所有人聽好！兩組為一個單位，分散去找！每組之間不要離太遠，遇到危險就喊人！」

　　然而她的指令還沒傳達出去，遠處就響起了一聲凄厲的慘叫。這叫聲太過瘆人，千鶴面前的學生被嚇得渾身緊繃地瑟縮了一下。

　　和很爛的刀術不同，千鶴的瞬步在十番隊是數一數二的。於是顧不得太多，千鶴瞬步就向出事地點趕去。

　　視線中出現受傷的學生和下級大虛基裡安時，千鶴已經來不及去想為什麼橫濱會出現這個級別的大虛了，她下意識地伸手：「縛道之三十九，圓閘扇！」

　　圓形的防護盾直接懟到了大虛的臉上，大虛基裡安蓄力已久的虛閃直接在它的臉上炸開。

　　但隨之響起的卻不是基裡安痛苦的嚎叫，學生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甚至要蓋過基裡安的聲音。

　　他們被包圍了。


第3章 渡井千鶴

　　「錆兔！」

　　「收到。」

　　千鶴瞬間釋放靈壓，腰間別著的斬魄刀鋒鳴陣陣。高速移動的靈子堪堪追上了顯形刀靈錆兔的速度，大量的螢藍色靈子宛如彗星般在他的虛影後拖尾。手起刀落間，基裡安被錆兔逼離了學生。

　　變故發生的突然，除了千鶴以外的幾名死神也毫無准備。基裡安雖然只是下級大虛，但也不是普通死神就能單槍匹馬打贏的級別。在場的死神裡只有千鶴有這個能力同它抗衡。

　　必須要保護學生們的安全！

　　「得先讓學生緊急避難，聯絡屍魂界了嗎？」千鶴大聲詢問學生中的分隊長。

　　被點名的分隊長白著臉急忙說：「求援已經發出了！」

　　千鶴看了一眼還在和基裡安糾纏的錆兔，她的斬魄刀與別人不同，與其說是斬魄刀，其實更像是契約靈。她本人的刀術和體術極差，當年在真央靈術學院能越級畢業也是因為出眾的靈力和得心應手的鬼道，但錆兔的刀術一絕。可以說錆兔是完美補足她缺陷的一把利刃。

　　錆兔和基裡安靈力碰撞造成的壓迫感讓範圍內的學生產生極度的不適應感，甚至有靈力薄弱的學生開始干嘔。

　　千鶴總算是能分出神來縱覽和控制現在的局面。屍魂界的援助還未趕到，前赴後繼的虛卻源源不斷的冒出。這麼詭異的現像千鶴從未見過。橫濱是重靈地不假，但是這麼大量的虛絕非橫濱一座城市能容下。

　　不過追查始末不是她眼下有余力去做的事了，在救援到達之前，她必須盡力地保護學生和附近的普通人。

　　在戰鬥中，千鶴攜帶在身上的白色羽毛突然開始閃爍。起初她自己沒有注意到，還是學生提醒之後她才發覺。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的聲音通過白色羽毛傳來，「您遇到危險了！？現在需要幫助嗎？」

　　緊接著是其他刀劍付喪神附和狐之助的聲音。白色羽毛只能傳播聲音，在千鶴看不到的本丸裡，空閑的刀劍付喪神們已經換好了出陣服，只等著審神者的點頭。

　　現場的學生和虛那麼多，千鶴一個人分/身乏術。刀劍付喪神們的幫忙無異於雪中送炭，她幾乎沒怎麼思考就立刻應聲：「需要！不過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只需要您提供靈力就好！本丸這邊已經准備萬全了！」

　　狐之助目送一隊的刀劍付喪神們應審神者的召喚而去，由鶴丸國永帶領的一隊是本丸磨合最久也是作戰經驗最豐富的一支隊伍。這是他們時隔六年後，第一次在審神者的指揮下作戰。

　　絕不容許有失。

　　這還是千鶴回歸本丸後第一次看到刀劍們在戰場上的樣子。

　　鶴丸國永的白袍隨著他輕盈的動作在風中獵獵舞動，在他之後，極化的亂藤四郎旋身而落借助下墜的重力補足力量上的不足，漂亮的金色長發鋪散，成了天邊最亮眼的一道光。

　　加州清光落在了千鶴身後半步的位置正面迎上了偷襲千鶴背部的虛，他格擋開虛的爪子：「堀川！」

　　一把脇差從暗處驟然穿透了虛的整個身體，卻又在觸碰到加州清光之前穩穩停下。等千鶴回頭時，只能看見已經開始消散的虛和背對著她作戰的兩把刀劍。

　　接替錆兔應對基裡安的是扛著與個頭嚴重不符的大太刀的螢丸。而錆兔的機動性更高，正四處奔走接應實力不濟的學生們。

　　就在付喪神和錆兔分頭對付虛時，陰沉的天空驀然出現裂口。

　　「是救援來了嗎！？」

　　「太好了！學生快准備撤離！」

　　然而和想像中不同，裂口處閃起了詭異的紅光，空氣中的每一絲靈力都隱隱扭曲，千鶴本能地感知到危險信號，但蜂擁到裂口前的學生已經剎不住車了。

　　「錆兔，攔住他們！」

　　千鶴的靈壓瞬間暴漲，得到了大幅靈力支持的錆兔速度再次提升，這次幾乎只能看見他在空氣中留下的殘影。須臾之間，黃橙綠三色交織的龜甲紋羽織被逆向氣流吹拂，寬大翻飛的羽織成了學生們視線中唯一的色彩。

　　錆兔呼吸依舊平穩，對近在咫尺的虛閃毫無波瀾：「——陸之型，扭轉旋渦。」

　　水花構建的巨大浪潮頃刻間淹沒了裂口，沒有打擊的著力點，錆兔的身影倒懸在空中。閃著紅光的虛閃與水浪碰撞產生強力的靈壓碰撞，爆風直接吹飛了裂口附近的所有學生。

　　一直關注著的千鶴及時解圍：「縛道之三十七，吊星！」

　　靈力編織的吊床憑空出現，即使是省略了詠唱文而導致威力減弱，千鶴也依然完整地接住了所有學生。

　　最後是在空中利用水車扭轉了著力點的錆兔輕盈地落在了吊床的邊緣，和狼狽摔在吊床上的其他學生相比，他顯得格外從容。

　　「那就是……十番隊四席的斬魄刀，錆兔。」

　　「只聽說過很強，沒想到強到這個地步。」

　　「帥呆了！我畢業之後也要加入十番隊！」

　　但情況卻沒有出現轉機，天空中的裂口逐漸擴大，就如千鶴所想的一樣，裂口的後方又是一只下級大虛基裡安。刀劍和錆兔雖然厲害，但是在這個數量的虛面前也顯得杯水車薪。

　　千鶴環顧著戰場試圖找到解除困境的辦法。

　　雖然說實戰演習的選點是避開了鬧市區，但到底還是不可能方圓百裡沒有一個活人。生者是看不到虛和死神的，對危險一無所知的生者才更讓千鶴頭疼。眼看著虛的爪子又伸向了一個戴著帽子的青年，千鶴不敢用殺傷力強的破道，只好轉而使用功能型的縛道「這繩」來限制虛的行動。

　　像是感知到了什麼，青年轉頭看了過來，湛藍的眸子裡是幾分陌生的冷冽。

　　千鶴呼吸一窒，竟然沒穩住已經出手的鬼道，「這繩」消散在了空氣中。沒了束縛的虛再次動手，青年頭也沒回。就好像他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幾個簡單的縱躍就拉開了和虛的距離輕而易舉地躲開了攻擊。

　　中原中也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力和眼力。雖然他和渡井千鶴的關系並不親厚，但當年也算是替她操過一段時間監護人的心。那個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用著奇怪能力的黑發少女，長得和那個六年前就已經確認死亡的渡井千鶴如出一轍。

　　但她看他的眼神卻很陌生。

　　中也收回了視線，專心應付起眼前不知所以的怪物。這樣子的怪物橫濱不算少見，他走夜路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會遇見一只。見的多了他也算是琢磨出些規律了。這些怪物沒有神智，卻能清楚的分出異能力者和普通人。比起普通人，這些怪物更執著於攻擊異能力者。

　　不管這個黑發的少女是不是渡井千鶴，他還是先得把這些怪物解決掉。這個數量的怪物要是在橫濱擴散開來，不知道會衍生出多少麻煩來。

　　持續給六名刀劍付喪神和錆兔供給靈力對千鶴的消耗也很大，刀劍付喪神和錆兔明顯能感覺到源源不斷提供過來的靈力在逐漸減少。

　　「救援還沒到嗎？」

　　「太奇怪了！按理說早就到了！」

　　「有具體的傷亡統計嗎？」

　　「情況……不容樂觀。」

　　事實上，救援已經到了。

　　發型像避雷針的男人伸手戳了戳了眼前的黑色結界，這個半圓形的黑色結界覆蓋面積極大。黑色結界被男人觸碰到的地方漾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堅固程度不動分毫。

　　「怎麼做？」他偏頭問身邊的光頭青年。

　　青年眼角有著紅色的眼影，眼睛狹長，配上那顆彈珠似的光滑腦袋，笑起來頗有幾分痞氣：「還用說嗎？當然是——」

　　「轟開啊。」

　　高強度靈力和靈力之間碰撞產生的靈壓波強幾乎要具現化出浪紋，猝不及防的千鶴沒能及時運起靈力護住自己就直接被氣浪掀飛。斷了靈力供給，刀劍付喪神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錆兔也化為靈子回到了千鶴的斬魄刀中。

　　在千鶴摔落在地之前，她的身上暈染開了一圈紅色的光。這個情景她見過，就在不久之前。千鶴轉頭去四處尋找那個人的身影，卻怎麼也沒能再看見橘發藍眸的帽子青年。

　　直到她安穩落地，紅光才逐漸地消散。

　　千鶴站在原地呆愣了兩秒，方才還陰沉幽深的天空破了一個大窟窿。刺眼的白光從窟窿處爭先湧入，熟悉的黑色死霸裝在白光中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衣袂翻飛的影子，但卻讓千鶴無比安心。

　　——救援到了。

　　之後的事情千鶴不太清楚，十一番隊接手了戰場。而千鶴因為靈力過耗而被帶回了本丸休養，當天的報告都是由錆兔和狐之助代筆。

　　這次虛的大型聚集事件事發得突然，救援又來得異常之慢，學生的死傷在屍魂界近幾十年中稱得上一個「慘重」。千鶴本來以為救援來遲是因為十一番隊隊長路痴的老毛病又犯了，心裡嘀咕著屍魂界怎麼這麼不靠譜，十萬火急救援的事能找路痴來嗎？

　　錆兔搖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想：「救援當天有十一番隊的副隊長和三席跟著，不可能讓他迷路。」

　　「那是什麼原因？」

　　錆兔皺著眉看完了屍魂界反饋的文書，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怪異，卻又細說不出是什麼地方有問題。文書中提到的黑色結界似乎有掩蓋靈力痕跡的作用，屍魂界只接受到了模糊的求助，穿界門無法准確的定位，這也就導致了十一番隊花了大量的時間在尋找具體位置上。

　　除了屍魂界的傷亡情況，普通人的死亡人數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引渡魂魄前往屍魂界也是死神的職責之一，這就不是一個小工程了，千鶴深感頭疼。

　　但既然是工作，再頭疼也得去做。誰讓她是卑微的打工人呢。

　　在橫濱的大街上晃悠著，千鶴一邊捕捉著空氣中微弱的靈力尋找魂魄，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座城市。和常年枯燥沉悶的靜靈庭相比，橫濱熱鬧又繁華，倒讓千鶴想起了曾經在流魂街住的那幾年生活。

　　她敲了敲刀柄，小聲問：「喂，錆兔，你老實說，當年我剛死徘徊在流魂街那段時間，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跟著我了？」

　　回應她的只有微微震顫的斬魄刀，千鶴也不知道這是代表著「是」還是「不是」，不過她本來也就是觸景生情的調侃，就沒有去糾結那一個答案。

　　視線四處飄忽著尋找可能存在的魂魄，千鶴突然注意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是那天的那個橘發藍眸的青年。

　　青年當時不聲不響地加入了戰局幫忙，走得時候又悄無聲息地救了她。於情於理，她都欠對方一個感謝。

　　打定主意了的千鶴正想跟上去，卻發現對方已經消失在了滾滾人潮裡。

　　「啊……跟丟了……」


第4章 潛入行動

　　「南之心髒、北之瞳、西之指尖、東之腳趾，隨風而聚集，驅雨而散去。縛道之五十八，摑趾追雀。」

　　這是一個追蹤目標動向的輔助型鬼道。為了保證位置追蹤的准確性，千鶴這次沒有省略詠唱文。她用手在地上畫了一個圈，然後雙手貼地，靈力自她掌心緩緩流出。圈裡盛滿盈盈藍光，隨後分支出一道光線筆直地指向一幢黑色的高樓。

　　千鶴頭頂的呆毛輕點了兩下，似乎是在為她的思考打節拍。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五座矗立著的黑色高樓呈環形，不管是高度、設計感還是呈現出的氛圍，都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指引方向的靈力線連接向中間的大樓，線的末端還在不斷地升高。

　　上門拜訪，應該還是准備的正式一點比較好？千鶴審視了一下自己，為了方便任務，她出本丸的時候就是魂魄狀態。雖然那位先生能看見魂魄狀態的她，不過到時候萬一被別人撞見了給那位先生造成麻煩就不好了。

　　回到本丸扒拉出義骸的千鶴好奇地看著這個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軀體。義骸是為了方便死神在現世活動的一個魂魄載體，千鶴還是第一次來現世，義骸當然也是第一次見。

　　周圍將千鶴團團圍住的短刀們也深覺新奇。「兩個姬君！」「真的姬君要鑽到這個假的裡面嗎？」「這個會動嗎？能說話嗎？」「這裡有說明書，我看看，義骸會戒絕靈子？所以姬君進去之後還能用靈力嗎？」「可以吧？後面不是說了斷絕靈子補給嗎？應該就是能用但不能補給吧？」

　　千鶴已經漸漸習慣了走到哪都被一堆小可愛們簇擁著的狀態。她看著僅僅穿著樸素和服的義骸，提出了一個問題：「現世的人是怎麼著裝的？」

　　狐之助眼神晶亮了起來。審神者年幼時需要上學，經常會往返現世和本丸。因為每次都是夜宿在本丸，久而久之也就將大部分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挪進了本丸。那些東西至今還保存在本丸裡。

　　它搖了搖大尾巴，覺得自己表現的時候又到了！它剛抬起前爪扒拉到千鶴的膝蓋，一只手橫生出來，將准備開口的狐之助掀飛了出去。它的空缺很快就被心照不宣的短刀們補上，狐之助頂著一張委屈的狐狸臉趴在地上，尾巴尖懨懨地下垂，思考著到底是哪個細節出了問題。

　　已經被付喪神們推搡著走向舊物貯藏室的千鶴已經無暇顧及在牆角獨自垂淚的小狐狸了。她看著滿櫃子的繁復誇張的小裙子不由得對以前的自己產生一絲敬意，但這些是八九歲小女孩才能穿的衣服了。

　　一個小時後，穿戴整齊的千鶴出現在了港口黑手黨的大樓門口。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和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盤算了半天的正式著裝，反而將她堵在了門外。

　　「真的不讓進嗎？」

　　「真的不能進。」

　　保安大哥上下打量一下眼前這個黑發的未成年少女，少女頭頂的呆毛因為他的拒絕而垂落，看起來是真情實感的在沮喪。明明很正常一孩子，怎麼說起話來就像是天方夜譚呢？

　　港口黑手黨裡怎麼會有她的救命恩人。

　　但千鶴是個認死理的人，大費周章准備了的事情讓她無功而返，那是斷斷不可能的。離開了保安的視線，千鶴再次用摑趾追雀確認了一遍位置後找了一個沒人的角度用瞬步飛了上去。

　　翻進了一個空著的辦公室，千鶴對著窗戶玻璃整理起因為高速移動而被風吹亂了的頭發。她雙手拍了拍兩側的臉頰給自己打氣，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

　　樓裡比她想像的要安靜，這層樓似乎並沒有多少人活動。千鶴順著靈力線指引的方向走了兩步就看見不遠處的走廊地板上大片的玫瑰色光影。

　　該怎麼形容這個場景呢？

　　在千鶴的世界裡，不管是屍魂界還是本丸，她見過的壯觀浪漫的場面無外乎是冬獅郎和其他隊長們美麗又強大的斬魂刀和刀劍付喪神們為她下的一場櫻吹雪。這兩者更突出幾分心意，景色只是風雅的陪襯品。

　　眼前這一排好似無盡長的雕花落地窗大概就是實打實的藝術品了。無色的陽光穿過繽紛的花紋圖案成片的落進昏長的走廊。

　　千鶴看得有些晃神，她踩著玫瑰色霞光中為數不多的陰影一步一步地走到中央。外面似有微風浮動，光點被吹得明暗閃爍，千鶴輕閉了一下雙眼阻擋了刺眼的日光，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些模糊的重影，像天邊快速掠過的飛鳥，眨眼間就無影無蹤。

　　人經常會有這樣的錯覺，明明是第一次去的地方卻總是會覺得似曾相識。

　　想起自己來著的初衷，千鶴搖了搖頭復又轉頭去追尋起靈力線的軌跡。

　　剛才還平行著的靈力線已然垂直指向了樓上，她在這裡晃神的功夫，對方已經換了地點。為了不驚動旁人，千鶴選擇了爬樓梯。港口黑手黨為了防止有敵對勢力潛入，在每個樓層都裝了十足十的監控。千鶴這樣悠閑地仿佛是在午夜超市的逛法早就引起了值班人員的注意。

　　「芥川大人，目標現在在十二樓的安全門後。白色長裙、灰色外套，黑發金瞳，十三四歲的少女模樣。」

　　「已經到了。」

　　到了這一層，靈力線終於又回到了水平狀態。千鶴在門口緩了緩氣息，然後握上了門把手。

　　芥川龍之介正面懟著出口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門鎖搭扣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羅生門蓄勢在門前，只要門後的那人一現身，就能第一時間制伏她。

　　義骸隔絕了靈子，千鶴並沒有注意到一門之隔的不懷好意。她推開了門。

　　制伏潛入者也就是一秒鐘的事情，芥川微微皺眉，覺得這個潛入者也太弱小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被按趴在地上的少女問道：「什麼名字，來做什麼的？」

　　被猝不及防的偷襲整懵了千鶴眨了眨眼睛，看到對方還願意溝通，她松了口氣：「我叫千鶴，是來找一位先生道謝的。上次他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一直沒有機會感謝那位先生。今天正好在街上看見他了就一路跟了過來。」

　　芥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這句話裡的漏洞太多，他甚至不屑於去計較。

　　「去審訊室交代吧。」

　　一聽到審訊兩個字千鶴就頭皮發麻，她顧不得解釋直接用鬼道掙脫了束縛。芥川沒預料到少女會突然暴起，羅生門的束縛被掙脫開，但緊接著又直接向少女逃竄的方向襲去。

　　「縛道之三十九，圓閘扇！」

　　千鶴狼狽地用鬼道抵御攻擊，在義骸裡得不到靈力補充，一直耗下去的話遲早會被抓住的。但是在普通人面前又不能脫掉義骸，被拿走做研究的話就惹出大麻煩了。

　　看來只能先躲回本丸了。

　　看著少女從眼前憑空消失，芥川在原地站了兩秒。監控室的值班人員還和他連著通訊。

　　「能找到嗎？」

　　「正在找……但是……每個鏡頭裡都沒有。」

　　「她好像……憑空失蹤了。」

　　回到本丸的千鶴咕咚灌了一口三日月爺爺遞給她的茶，她抹了抹頭上莫須有的汗珠感嘆道：「真是太嚇人了。」

　　「哈哈哈。」三日月彎起好看的眸子，略帶幾分長輩的調侃，「姬君跑得這麼匆忙，是在被人追求嗎？」

　　千鶴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個人凶神惡煞的表情，渾身一個激靈，苦著臉求饒道：「要是這樣還好說了，我現在可怎麼出去呀？」

　　穿著義骸是肯定跑不掉了。雖然她很想禮儀端正地向恩人道謝，但要是惹出什麼亂子被逮回屍魂界接受冬獅郎啰啰嗦嗦的批評教育那也很讓人受不了。

　　想通了這一點的千鶴決定脫掉義骸再出去。

　　一直默不作聲的藥研藤四郎突然出聲：「大將要去見的人是那天召亂去現世時遇到的人嗎？」

　　千鶴今天的這出是臨時起意，剛好輪到出陣的亂藤四郎此時並不在本丸。她雖然疑惑藥研為什麼這樣問，但千鶴還是給予了肯定的答復：「是呀！亂和你說的嗎？」

　　那天出陣的刀劍裡沒有藥研，大概也只能是亂和他說的了。

　　藥研和不遠處的一期一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狀似無意地走到千鶴身邊理了理自己的那身白大褂：「大將能帶我去一趟現世嗎？」

　　「哎？」

　　刀劍付喪神們雖然經常會向她撒嬌提要求，但藥研一向穩重，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願望。可為什麼突然就要去現世了？

　　事出突然，藥研也來不及編出個所以然來，他只好僵硬地問道：「不可以嗎？」

　　遠處暗戳戳偷聽著的清光和秋田忍不住捂臉。這語氣聽著怎麼那麼像是在鬧脾氣呢？

　　可千鶴的耳朵裡愣是聽出了兩分可憐巴巴的意味。去現世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很快就點頭應了下來。

　　再出發的准備工作很快就做好了。比起只要脫掉義骸的千鶴，藥研就活像是要出發單騎執行什麼高難度任務似的。刀劍付喪神們反復拉著他也不知道是在交待什麼重要的事。

　　面對千鶴的疑惑，一期一振笑而不語。整個本丸嘴上最沒把門最會漏風的狐之助已經被鶴丸國永摁住，它還徒勞地扒拉著地板試圖引起審神者大人的注意。但最終只能目送著千鶴和藥研離去。

　　*

　　有一個黑發金某的潛入者憑空消失這件事也傳到了中原中也的耳朵裡。雖然沒見過人，但他隱約覺得那一定是渡井千鶴。

　　死了六年的人，為什麼會突然再次現身？現在的渡井千鶴是人是鬼？既然出現在了他面前，又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既然裝作是陌生人，又為什麼要跟到港口黑手黨來找他？想著手下彙報上來的說辭，中原中也不經意間逛到了少女失蹤的樓層。

　　還沒等他走進就聽到了女生刻意壓著嗓子的竊竊私語：「小心點，不能被人發現了。」

　　是來自投羅網的羔羊。


第5章 秘密計劃

　　中原中也並沒有動手，他平靜地對上了准備偷摸離開的少女。視線又在千鶴身邊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秒鐘。

　　反而是看到了他的千鶴眼神一亮：「終於找到你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欣喜，中原中也微微挑眉：「找我做什麼？」

　　剛才還維持著鬼鬼祟祟弓腰姿勢的千鶴立時站得筆挺，工整得好像即將接受檢閱一樣。她笑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圓形的物體。中原中也仔細看了才發現是一顆珠子。

　　女孩伸手把珠子遞到他面前：「這是回聲珠，沒什麼特別的作用，就是能收集聲音再放出來。空鶴姐給我的，這個送給你。」

　　愚昧無知的千鶴還不知道，這個東西在現世叫錄音機，衍生產品有方便好用的錄音筆。每逢什麼節假日還會遇上買一送一的好事。

　　但中原中也什麼都沒說，他接受了這份對他來說有些莫名其妙的禮物。

　　一直墜在千鶴身側的藥研默不作聲地將中原中也從頭到尾觀察了一遍得出了結論，亂沒認錯，這個人就是當年大將還活著的時候，大將名義上的監護人。

　　如果這個人還記得大將的話，說不定他那裡還會有能幫助大將恢復記憶的舊物。打定了主意的藥研抬手扶了一下並沒有下滑的眼鏡。

　　這場詭異的道謝之行開始得倉促又結束得無釐頭，只是千鶴沒心沒肺慣了。而中原中也和藥研藤四郎又各自懷揣著心事，竟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妥。

　　死者渡井千鶴再度出現的事情，當然不會瞞著森鷗外。死者復生這種事，森鷗外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不願意相信至親摯愛離去的人們總會覺得時間裡的每一處縫隙都充滿了已故之人的影子。

　　但中原中也不是這樣的人，渡井千鶴也算不上他的至親摯愛。

　　「又是誰在搗鬼嗎？」

　　「不。」森鷗外看向窗外。和千鶴透過花窗看到的玫瑰色陽光不同，從首領辦公室寬闊的落地窗望出去，天空碧藍如洗，「她的雙親八年前就已經死於臥底任務，而那個組織也在其後的一年被打壓至解散。大多數的成員都被橫濱各式各樣的小組織分化蠶食，如果想動手，也不至於等到今天。」

　　提起渡井千鶴的雙親，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即便是在港口黑手.黨呆了這麼多年的他也一直沒能忘掉渡井夫婦模樣凄慘的遺體。黑手.黨的報復永遠不會用到「最」這個級別的修飾詞，下一個總會比前一個更慘烈。

　　渡井夫婦是他手下的，後事自然也都交由他來料理。

　　像渡井夫婦這樣結婚生子的，在港口黑手.黨裡是少數。干這行的大多都朝不保夕，孤身一人走也走得干淨些，省得再造出多少孽來。所以渡井千鶴出生的時候，她其實是港口黑手|黨這麼多年以來的第一個女嬰。

　　她在渡井夫婦的守護下普通的成長。渡井夫婦逝世後，中原中也又遵從了渡井夫婦的遺願准備給她找一個靠譜的普通人家收養。

　　本來想著她能順利長大也算是一種圓滿了，卻不想還是發生了意外。

　　「她不像是裝的。」中原中也捏了捏手中的珠子，「如果是演的，演技未免也太精妙了。」

　　「就這點而言，我贊同你的觀點。」森鷗外指尖輕點在桌面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他莞爾，「死者復生，如果太宰君在的話，或許會對這件事很感興趣。」他的語氣裡充滿了遺憾，像是真誠地嘆喂。

　　中原中也伸手壓了壓帽檐，對這個名字不置可否。

　　一座城市的下午總是會有幾分慵懶，尤其是這樣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人們會更傾向於躲進開了冷氣的空調房。因此街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路人打著遮陽傘匆匆趕路。

　　普通人無法看到魂魄狀態的千鶴和身為刀劍付喪神的藥研。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對他們的奇裝異服指指點點。

　　「不過藥研你的衣服好像意外的契合現世人的著裝？」千鶴打量著路邊的行人，覺得比起她的死霸裝，藥研的白大褂就顯得不那麼扎眼。

　　見完中原中也就心心念念想回本丸的藥研這會兒有點心不在焉，他腦子裡思考著他們策劃的秘密行動，千鶴的話傳進了他的耳朵，他足足遲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對上千鶴疑惑的目光，藥研有些不好意思的認錯：「抱歉大將，我走神了。」

　　「沒事~我們買點什麼回本丸吧？正好帶你在現世好好逛逛。」

　　「是。」

　　不知道是什麼給了大將他非常向往現世的錯覺，藥研有些無奈。他看著千鶴左右亂竄的身影，像是被說服了一樣輕笑。

　　「大將高興就好。」

　　秘密行動什麼的，晚點再說也不遲。

　　錆兔總會在周邊有魂魄的時候適時地振動斬魂刀提醒已經樂不思蜀了的千鶴。虛聚集事件才剛剛過去，引渡魂魄去屍魂界的這項工作在未來的一個月裡預計會非常的頻繁。

　　等千鶴和藥研抱著一大堆「無用的花裡胡哨」回去本丸的時候，現世已經是霞光昏黃的傍晚了。

　　一番苦等的刀劍付喪神迅速地將晚歸的兩個人包圍，嘰嘰喳喳像小鳥一樣地鳴叫。「遇到什麼意外了嗎？」「等你們好久了！」「這些是姬君買給我們的禮物嗎？」「有沒有亂的份！」「我看到指甲油了，這肯定是清光的。」

　　本丸的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錆兔默默退離了那個越滾越圓的雪球。作為雪球的中心，千鶴已經完全被外層淹沒，只有頭頂的呆毛還倔強地留在錆兔的視線裡。

　　「擔心我們會傷害她嗎？」

　　聽到聲音，錆兔側目看去。鶴丸國永的雙手攏在袖口裡，眼神一直落在「千鶴雪球」上，剛剛的那句話仿佛只是錆兔的幻覺。

　　「不是姬君？」錆兔反問。

　　鶴丸大約是笑了一下，他轉過頭來對上了錆兔探尋的目光：「是。」

　　像鶴丸國永這樣性格的人，錆兔鮮少遇見。所以他也不知道怎麼去理解他的思維，想到莫名其妙就要去現世的藥研藤四郎和本丸其他刀劍異常關心的態度，錆兔抬高了一下手中日輪刀的刀柄：「不管你們想做什麼，請尊重她自身的意願。」

　　「你以什麼身份在說這句話呢？」鶴丸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他反而彎起了金色雙眸，看上去是笑意盈盈的樣子，「是姬君的刀靈？還是……你僭越的自我意識？」

　　就在這個時候千鶴突破了重重包圍走到他們兩個面前，她臉上是神神秘秘的故弄玄虛，背在身後的雙手一看就藏著要送給他們的小禮物。

　　鶴丸國永配合地裝起了糊塗：「姬君找我們嗎？」

　　有人給了台階，千鶴麻溜地順坡而下，她「倏」地抽出雙手放到他們眼前：「是禮物！」

　　那是兩串帶著流蘇穗子的掛飾，正隨著方才晃動的余波在空中微微飄搖。

　　「據老板說，這個在隔壁國家叫作劍穗，是掛在劍上做裝飾用的。要是不影響你們用刀的話，要不是試試看？或者別在衣服和別的什麼地方應該也是可以的！」少女獻寶似的嘰裡咕嚕。鶴丸慣會捧千鶴的場，逗得她笑彎了眉眼。

　　剛才鶴丸國永問他的問題突然就在錆兔的腦海裡回響，像是有誰用回聲珠記錄下了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畔回放。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千鶴的時候，女孩孤身一人，衣服穿得很單薄人也很瘦小，在流魂街這種地方只能任人欺負。他出手幫她趕走了那些人。女孩看不見他，流魂街的人都看不見他。他稀裡糊塗地從峽霧山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自己都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因為放心不下這個女孩而一直保護她。

　　這麼多年來，千鶴在他眼中一直都是當年那個弱小又愛哭的小女孩。他卻忘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弱小，她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也有了能面對生活的笑容。

　　她已經不是流魂街那個軟弱無力的女孩了。

　　「錆兔？錆——兔——錆兔！」

　　見錆兔遲遲沒有反應，千鶴伸手把劍穗放到錆兔眼前晃了晃，流蘇順著力道琳琅搖曳晃回了錆兔的神思。他對上千鶴略顯擔憂的眼神，默默地接過了劍穗：「謝謝。」

　　千鶴楞了一下，她直覺有些地方出了問題。但錆兔已然垂下了眼瞼一副不欲多言的樣子，千鶴只好先作罷。

　　遠處傳來了長谷部慍怒的聲音：「我不是說了姬君一回來就請姬君先來用餐的嗎！？這麼晚了！姬君一定餓了！」

　　自知理虧的刀劍們趕緊繞著長谷部溜走，隱約間還能聽到短刀們七嘴八舌地刺激長谷部。

　　「姬君給我們帶了禮物！」

　　「我也有！」

　　「那是你問姬君要來的！」

　　「本來就有我的份！」

　　捕捉到了對話裡的關鍵詞，長谷部顯然動搖了。他掙扎著酸裡帶酸地大聲斥責：「什麼！有禮……你們就為了自己的禮物耽誤姬君吃飯的時間！」

　　沒等鍛刀們嘻嘻哈哈地對他進行二次打擊，千鶴就聞著飯香過來了：「長谷部，我回來了。晚上有禮物分給大家，飯後能來幫忙嗎？」

　　「都交給我吧！」長谷部瞬間滿血復活。走了兩步，他又僵硬且假裝隨意地問：「大家都有嗎？」

　　已經對長谷部的性格有所了解的千鶴眯眼笑道：「都有哦。長谷部的份也有。」

　　整個本丸都很愉快。只有被刀劍男士們嚴格管制的狐之助不忿地把自己毛絨絨的大尾巴甩在地上宣泄自己的情緒。

　　它真是好慘一只狐啊嗚嗚！

　　然而嚎歸嚎，到了半夜給付喪神們開權限的時候，狐之助也是不含糊的。

　　「記住目的是尋找能幫助姬君恢復記憶的物品，不要打草驚蛇。不要發生爭執。」

　　「了解！」

　　「出發。」

　　在他們行動之前就已經提前去現世踩點的藥研接到了狐之助發來的訊息。將定位設置好，狐之助用它短小的前爪爪拍了拍自己頸間的小鈴鐺，往日裡都毫無聲響的鈴鐺終於發出了它本該有的聲音。

　　「一切准備就緒。諸位大人，目標人物中原中也，目的地橫濱，拜托你們了。」


第6章 記憶縮影

　　中原中也其實難得回一趟家，他大部分時間都直接在港|黑湊合著過，這樣有什麼緊急事態也方便應對。但不常回家，不代表不回家。

　　他在公寓樓下看著燈火通明的自己家，開始思考這棟公寓的安保是不是太差了。話說最近的小偷都這麼囂張的嗎？中原中也倒不是很著急，他甚至在一樓老老實實地等著電梯。

　　為了不驚動屋裡的小偷，中也出電梯的時候總算是用上了能力。他悄無聲息地cos了一回阿飄，浮在半空中飄到了自己家門口，然後有恃無恐地伸手開門。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兵荒馬亂的一陣翻騰和竊竊私語。

　　「他回來了！」

　　「不是說他從來不回家的嗎？」

　　「別管了先撤！東西都帶上！」

　　「東西都拿上了嗎？五虎退呢？啊呀，這個人的家怎麼這麼大！」

　　「誰去拖延一下時間啊！」

　　「剛剛都說了早點把東西打包好！」

　　中也：……這是組了一個團來他家？

　　然而等他慢慢走進去的時候，裡面嘈雜的細碎聲音瞬間消失不見，就連人影也沒見到半個，和那天憑空消失的渡井千鶴如出一轍。

　　客廳和儲物間是重災區，大概是走得匆忙，小偷只把東西胡亂地放回抽屜裡就關上了抽屜。

　　他的儲物間其實閑置了很久，裡面也沒有放什麼貴重物品。這伙小偷能來去自如，半夜潛入他家顯然不是為了財。清點完物品，中原中也心裡有了猜測。儲物間那麼多東西，唯獨少了和渡井千鶴有關的舊物。

　　這簡直不打自招。

　　一行人回到的本丸的時候天邊的月亮都已經斜下了三分，本丸裡寂靜無聲。為了不驚擾千鶴睡眠，他們潛行回了房間，但找到關鍵性物品的興奮讓付喪神們暫時還無法入睡。

　　港口黑手黨絕大多數逝去的成員遺物都會保管在總部裡，渡井夫婦的也不意外。中也當年就只給渡井千鶴拿了一些她自己的物品和一張渡井家一家三口的合照留作念想。

　　這些東西原先都放在渡井千鶴住著的客房裡，她死後，中原中也就把東西都搬進了儲物間。

　　並不知道自己家的刀劍付喪神把恩人的家翻了個底朝天的千鶴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睜開眼的時候望著平整無奇的天花板呆愣了半晌才徹底的清醒了。

　　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天天睡懶覺也挺罪惡的。她一走，十番隊的文書工作全部壓到了冬獅郎的頭上，不知道冬獅郎又要加班到什麼時候了。

　　這種愧疚感在千鶴一腳踏進職務室的時候升到了頂峰。

　　錆兔和長谷部已經一左一右的各自投入了工作，聽到她開門的動靜，兩個人同時抬眼。

　　「姬君日安。」長谷部立刻迎了上來，「今天要繼續學習嗎？」

　　反倒是錆兔只看了她一眼後就不聲不響地低下了頭。

　　反常，太反常了。千鶴警惕了起來。她用眼神安撫了候在一旁的壓切長谷部：「錆兔，屍魂界那邊有重要的事情嗎？」

　　「沒有。」很冷淡的回答。

　　長谷部捏了捏拳頭，轉過去身去想斥責一下這位不知高低的刀靈。但他還沒開口，就被他的審神者拽住了。

　　千鶴默默看了一眼錆兔的神色，並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但錆兔一直都是溫柔的、穩重的，在千鶴的印像裡，她和錆兔從來沒有吵過一次架，也從來沒有產生過分歧。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錆兔總會包容她。

　　到底是為什麼不高興了呢？頭頂的呆毛搖擺不定，轉悠了半天也沒轉出個結果。

　　本丸的事情雖然繁瑣，但是不難上手。做慣了文書工作的千鶴對排班表之類的工作簡直得心應手。

　　長谷部很快就悲傷地發現，他已經沒有什麼能交給姬君的了。

　　怎會如此！

　　「這是守夜的輪班表嗎？」

　　就在長谷部暗戳戳地准備隨便捏造點什麼來繼續親近姬君的時候，千鶴從文件的底部抽出了一張邊緣都用紙膠額外包裹過的表格，看得出來，這張表被人很用心的在維護。

　　上面的大部分名字千鶴都還很陌生，她在從中找到了螢丸的名字，又順著推了幾天，把這幾天在她門外守夜的刀劍付喪神們逐一對上了號。然後就是今天的……千鶴的視線落到了一個並不陌生的名字上。

　　「今天是鶴丸？」

　　「啪嗒。」

　　被這聲突兀的斷筆聲吸引了注意，千鶴和長谷部轉頭看向一旁的錆兔。對方雲淡風輕地將斷筆放到了一旁，好像沒有注意到視線一樣。

　　這下千鶴確定了，這絕對是鬧別扭了。

　　難道是因為禮物的事情？昨天給他的時候神情就很恍惚，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被自己的猜測說服，千鶴偷偷瞄了一眼錆兔若無其事的姿態。頭頂的呆毛愉快地左右搖擺，彎曲成了一個心型。

　　她的斬魄刀！也終於會撒嬌了！

　　一瞬間她心裡歡天喜地地敲鑼打鼓，數不清的煙花炸開。千鶴不由自主地盯著錆兔的側臉眼巴巴地望個不停，頭頂的呆毛搖成了小狗尾巴的頻率。

　　錆兔並不知道在千鶴心裡他是一個什麼形像，他用自己全部的克制力無視千鶴熾熱的目光來專心工作。手上的這一份是橫濱其他三名駐守死神傳來的日報，上面統計了近一個月來的工作瑣事，他掃了一眼大致內容，輕蹙起眉頭。

　　一直關注著他的千鶴立刻做出反應：「有什麼不對嗎？」

　　「數字……有點不對勁。」

　　千鶴欺身湊到了錆兔身邊，她挨著錆兔低頭去看文卷上的內容，碎發劃過肩頭垂落到錆兔眼前：「我看看啊……5個……9個……3個，送去屍魂界的魂魄和前幾個月差別不大啊，算上我這裡的也才……」

　　話還沒說完，她就意識到了問題。

　　橫濱才剛剛出過虛聚集事件，那天的死傷不在少數，在這種情況下被送去屍魂界的魂魄數量應該遠高於往常才對。難道是十一番隊走的時候統一處理過了嗎？千鶴也和錆兔同步蹙起了眉。

　　也不應該。如果十一番隊處理過了的話，不至於招呼都不和她打一聲吧？

　　「確實有點奇怪……」千鶴翻閱了前後的文卷。近來橫濱的狀況和她來現世之前相差無幾，無波無瀾到了詭異的程度。她想起了十一番隊的戰後總結，那個能屏蔽她們求援定位的奇怪黑色結界。

　　那天的事情絕不是一個意外。這麼多不見蹤影了的魂魄，到底去了哪裡。消失的時間點是當天還是在那之後？

　　「交回屍魂界的文卷上提一筆。」千鶴拍板。她直覺這件事並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了。

　　處理完今天分的事物，千鶴打算去本丸裡逛一圈。昨天和泉守和堀川邀請她去看看他們的瓜田，這會日頭正好，適合去曬曬太陽。

　　「本丸以前是不種西瓜的，但是萬屋和現世的西瓜都很貴。審神者大人從前可愛吃西瓜了，所以大家就一起折騰出了一塊地專門用來種西瓜。」終於被允許自由活動的狐之助走在千鶴腳邊，大尾巴一甩一甩地蹭著千鶴自然垂落的手。

　　一路走過來遇到了很多正在田地裡勞作的刀劍付喪神，千鶴在狐之助的幫助下逐一地辨認和打招呼。她的本丸是個擁有82位刀劍付喪神的大本丸，短時間內認清所有的刀劍付喪神對她來說還是有一點點難度。

　　「那位是宗三左文字，是把打刀。他旁邊的是短刀小夜左文字。」

　　「在除草機上的那位是天下三槍之一的御手杵大人。」

　　「這位您應該很熟了吧？」狐之助縮到千鶴的腿後徒勞地試圖遮擋住鶴丸國永的視線。不能怪它是只慫狐狸，實在是鶴丸大人太會折騰狐了嗚嗚。

　　千鶴向鶴丸國永揮了揮手，得到了銀發付喪神的展顏一笑。

　　「姬君。」

　　和泉守兼定大老遠地就看到了慢悠悠晃過來的一人一狐，他揮了揮手，和剛才千鶴向鶴丸打招呼的時候的動作如出一轍。

　　全本丸和審神者年齡最相近的，大概就是和泉守了。狐之助想起千鶴小的時候，和泉守總是會帶著她玩飛高高。千鶴早熟，其實那時候已經脫離了飛高高這種低級趣味，但是和泉守兼定的心理年齡大概比千鶴還幼稚。

　　不出狐之助所料，剛打了一個照面和泉守就下意識地想給千鶴來一個久違的飛高高。

　　手伸到一半發現千鶴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和泉守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長大了。不再適合玩小孩子玩的飛高高，也不記得他們的那些回憶了。

　　不過沒關系，和身邊的堀川國廣交換了一個眼神。和泉守又放松了下來。

　　她一定會想起來的。

　　這時候的西瓜都只有小小一個，還遠沒有到可以品嘗的時候。千鶴稍稍有點遺憾，她坐在瓜田邊上聽著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國廣一唱一和地介紹他們為這片瓜田做出的努力。

　　越來越多的刀劍付喪神被吸引了過來，他們圍著千鶴坐成了一團，熱熱鬧鬧地講著以前的事情。

　　眼看著時機差不多了，亂拿出了一早就准備著的照片。他來得早，所以就坐在千鶴的身邊。他親昵地將頭靠到了千鶴的肩膀上，金色的長發和千鶴的黑發參差交錯：「我這裡還有姬君小時候的照片哦！」

　　在千鶴好奇的注視下，亂拿出了他們從中原中也家裡偷回來的相框。

　　在看清相框裡照片的一瞬間，千鶴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照片裡有三個人，站在最中間的幼童一看就是小時候的她自己。而她身後的兩個大人雖然讓她感到陌生，但是不難猜得出，這應該是她的父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光太晃眼，千鶴模模糊糊地看著照片，覺得有什麼場景在她眼前一晃而過。照片上的兩張人臉被反光模糊地難以看清，她揉了揉眼睛，情不自禁地湊近了相框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或許是因為坐得太久了導致的低血壓，千鶴剛直起身子，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姬君！」

　　「審神者大人！」

　　意識昏昏沉沉，隱隱約約似乎看到了什麼龐然大物，又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喇叭的聲音在長鳴，還有什麼未知的聲音淅淅瀝瀝。


第7章 峽霧山事

　　「你們給她看了什麼？」

　　被問到的短刀互相望了望，顯得有些心虛。他們縮在一期一振的身後低下了頭：「是姬君小時候和她父母的合照。」

　　錆兔抬眼掃了一眼屋內。此時留在這裡的只有粟田口家的幾振短刀和一期一振。錆兔正想說些什麼就被突兀的推門聲所打斷。

　　進來的是鶴丸國永和狐之助。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傷害他？」錆兔調轉了矛頭。

　　因為審神者的長期失蹤，本丸裡的各項事宜一只是由狐之助和鶴丸國永在把持著，最近才開始逐步地交接給千鶴。千鶴在學習本丸事宜的時候從來也沒有避著他，因此錆兔很清楚，去現世的這件事，這位鶴丸國永絕對是個知情人。

　　這句話像是反問，又像是質問，聽在刀劍付喪神們的耳朵裡又多了兩分嘲弄。鶴丸對上了刀靈的目光，突然覺得這個少年模樣的刀靈遠比他一開始以為的要危險的多。

　　他彎了彎嘴角，伸手攔下了要替他說話的亂藤四郎：「是我的失責。」

　　被兩股低氣壓夾擊的小狐狸甩了甩毛，無視了一大屋子人跳到了千鶴枕邊。它裝模作樣地舔了舔毛做出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對滿屋子的人指指點點：「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好審神者大人。」

　　這只狡猾的狐狸！短刀們紛紛用指責的眼神盯著一臉道貌岸然的狐之助。明明權限是狐之助開的！竟然都甩鍋給鶴丸！

　　理不直氣也壯的狐之助仗著自己臉上的絨毛，毫無愧色地賴在了千鶴枕邊。它看著心有不甘的粟田口短刀們被一期一振領出去，志得意滿地想蹭蹭千鶴。

　　「髒狐狸，去洗漱過再來。」還沒等狐之助得逞，它就被熟悉的拎法拎了起來。

　　鶴丸國永眯著眼將狐之助甩給了門口的短刀們，亂愉快地伸手一撈帶走了憤怒嗷嗚的狐之助，順手堵住了它的狐狸嘴。

　　爽到了的短刀們愉快地拖著狐之助去洗澡了。

　　半夢半醒之間，千鶴感覺到了空氣中潮濕的水分黏膩地勾纏著她的感官。有什麼晃眼的光似乎照到了她身上，千鶴下意識地伸手想擋住即將探照到眼前的光，但視覺始終沒等來預想中刺目的時刻。

　　陰冷的氣息逐漸從水氣滲透進身體，讓她異常地感到郁沉。

　　耳邊好像很喧囂，又似乎很安靜。突兀長鳴的喇叭聲過後是周遭嘈雜襯托出的死寂。

　　「鶴子。」

　　「鶴子？」

　　她掙扎著睜開雙眼，入目的是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千鶴呆愣了兩秒，視線木訥地轉移才看清了狐之助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再一轉頭，就看到了熟悉的羽織袖口。

　　「……錆兔？」

　　「嗯。」錆兔應了一聲，瞥了一眼信誓旦旦說要照顧審神者大人卻已經流著哈喇子呼呼入睡的狐狸，「你感覺怎麼樣？」他伸手把狐狸推撥到床尾。

　　「好像沒什麼問題？」只是睡得有些久了，感覺渾身都有點不帶勁。

　　她又想起剛才昏沉的夢裡，明明感覺是一個很紛亂的場景，卻又什麼都沒看清。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嗎？」

　　窗外的只有黑沉的夜色，千鶴一時都想不出她究竟睡了多久。

　　「嗯。鶴丸國永在門外守著。」

　　啊，還是鶴丸。看來她至少還沒有睡過夜。只是睡得太足，她現在丁點睡意也沒有。夢境裡的感官過於真實，就好像是她記憶裡一個片段的模糊影像。

　　「對那張照片很在意嗎？」看到千鶴有些出神，錆兔誤以為她還在想那張合照。

　　不理解這個思維是怎麼跳躍過去的千鶴愣了一下，她半懂半懵地點點頭：「是有點。」

　　怕她胡思亂想，錆兔蹙眉，大腦開始運轉著想找點事情牽絆住她的思緒。不過遺憾的是，錆兔並沒有談心的經驗。作為一個男子漢，直白占據了他絕大多數的處事方式。

　　千鶴預感到錆兔有話要說，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

　　這大概就是……騎虎難下。

　　錆兔抿了抿唇，猶豫著問：「給你講個故事？」

　　呆毛瞬間立成了天線准備接受信號：「好！」

　　……

　　話已經說出口了，再想收回就有點難了。錆兔從他貧瘠的人生裡仔細扒拉也沒扒拉出幾個可講的傳說。於是他換了個旁觀者的口吻，給千鶴講起了鬼。

　　很早前他就發現了。鬼似乎並不存在於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上，他到流魂街六年，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只鬼。那些被死神稱為「虛」的怪物不具備溝通的神智，也不懼怕陽光。

　　「你知道鬼嗎？」

　　「鬼？是雪女之類的嗎？」

　　錆兔搖了搖頭，他否認：「不是故事裡的，是真正的鬼。以人為食、懼怕陽光，還擁有與人溝通的神智。」

　　僅僅擁有六年的記憶的千鶴當然沒聽說過。

　　峽霧山的往事對他來說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錆兔驟然回憶起來，卻還是能清晰地想起同窗和老師的身影。

　　他覺得他的一生也沒什麼值得訴說的，但是真正敘述起來，卻在千鶴一言一語的疑問中說了好長一段往事。提到義勇，他還隱隱有些擔心。不知道他離開後義勇有沒有好好地活下去。

　　但錆兔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義勇已經足夠獨當一面了。

　　「手鬼？長什麼樣子？」

　　「嗯……」錆兔回憶了一下，其實他對手鬼的印像不深。當時很多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刀刃已經到了極限，斷刀的時刻和死亡似乎發生在了同一時刻。

　　聯想了一下千鶴的審美，錆兔委婉地說道：「長得……不怎麼好看。」

　　「然後呢？你斬殺手鬼了嗎？」千鶴眼神晶亮。她沒有感受過錆兔所描述的這種考試的氛圍，此刻聽起來覺得驚心動魄又刺激。

　　「沒有。」

　　千鶴呆了一下，她又問道：「是很強嗎？沒關系沒關系！你都殺了那麼多鬼了！這個就大度的放過他吧！」這麼說著，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錆兔的臉色。

　　看著少女一臉的懵懂無知，錆兔猶豫了一下。真相一時有些說不出口了。

　　千鶴難得聰明了一回，她聯系起了時間點、年齡、錆兔現在的少年模樣和他的欲言又止，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

　　兩個人相顧無言。千鶴突然發現她很少關注過錆兔的臉，印像裡最深刻的記憶就是當年月光下的那雙灰藍色眼眸，輝映著月夜的清輝，占據了她全部的目光。

　　現在他的眼神依然是純粹的，仿佛話語間那個逝去的人並非他本尊。

　　突然就覺得有點難過。

　　千鶴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她自己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屍魂界的人大多都看淡了現世的生死。偶然有一兩個擁有記憶，甚至會把自己烏龍的死因拿來當茶余飯後的談資。

　　為什麼呢。

　　頭頂的呆毛垂落了下來。

　　對於錆兔而言，千鶴是一個很好懂的人。他一直覺得少女頭頂的呆毛被施加了什麼魔法，簡直是她情緒轉變最忠實的表現。

　　「你……」錆兔停頓了一下，他思索著該怎麼措詞，深怕再傷到少女一顆玲瓏玻璃心。

　　「嗯？」千鶴抬頭。她一直都習慣和人說話的時候要對視，因此錆兔驀然看到了少女眼尾微微的一點紅。

　　這個場面實在是難到他了。他僵直著身體，猶豫了半晌，伸手想摸摸她的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麼，千鶴順從地低頭。

　　柔軟的黑發順滑細密，本以為會很頑固的呆毛卻輕易地融入了少女發絲間。這是一種很新奇的觸感。

　　屋內安靜了下來。審神者失蹤的那六年，本丸的天氣嘗嘗不好。被褥都得多加一床才能徹底的驅散寒意，更冷的是天守閣前的地板，刀劍付喪神們都會下意識地避開。

　　他們常常在想，姬君的不回歸，究竟是身不由己還是厭倦了本丸的生活。就連狐之助說找到姬君的時候，這個問題依然縈繞在他們的心頭。

　　姬君的失憶於他們而言像是重重枷鎖的鑰匙。雖然解脫了他們畏懼的猜疑，卻又纏繞起了生疏的鎖鏈。

　　鶴丸望著一望無際的悠遠夜空，調整了自己的坐姿。

　　本丸的屋子隔音都不好。一門之隔，姬君和那位刀靈的對話他聽了個全須全尾，也因此提高了對錆兔的警惕。

　　他才知道，錆兔並不是天生的刀靈。

　　他是死後靈。


第8章 同事夫婦

　　意外得知錆兔是死後靈，鶴丸留了個心眼。

　　他讓狐之助調來了屍魂界的一些基本信息和資料，尤其是斬魄刀的部分。之前因為信任狐之助，也覺得千鶴能駕馭住自己的刀靈，所以鶴丸國永從來沒有生起過調查錆兔的念頭。

　　但如果他不是刀靈而是死後靈的話，於姬君而言就有一定的危險性。

　　斬魄刀的形狀和能力，是以死神自身的靈魂為原型築成。從中獲得力量的過程就像是在打開自己的內心，通過和斬魄刀裡的刀靈進行對話與磨合來進一步的提升力量。

　　對死神來說，斬魄刀是極其私密且重要的。

　　千鶴的斬魄刀刀靈，怎麼會是一個死後靈？這讓鶴丸和狐之助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但如果千鶴的斬魄刀有問題，在屍魂界那麼多年，早就應該被發現了才對。

　　事情沒有定論，鶴丸只知會了少數的刀劍付喪神以免生出事端。

　　千鶴和錆兔交回屍魂界的報告也被審批了下來。上面對魂魄數字異常的事情也很重視，除了日常任務的派發，也單獨立項了虛聚集事件的調查任務。

　　身為十番隊四席的千鶴是目前為止駐守在橫濱的死神裡面等階最高的死神，這項任務自然也由她來牽頭。

　　出於對過往類似事件的參考，屍魂界認為這項任務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在任務文書的末尾特別批注了「切勿單獨行動」。

　　於是，本丸的一行刀劍付喪神為了爭奪審神者的護衛一職在手合場大打出手。

　　作為最後獎勵的提供者，千鶴也被誠邀參觀。最近一直都忙著屍魂界的事情，她還沒好好看過戰鬥中的刀劍付喪神們。

　　「什麼時候有空閑的話，我和大家一起出陣吧？」千鶴端坐在場外，突發奇想地轉頭詢問鶴丸國永，「我以前有和大家一起出陣過嗎？」

　　她懷裡抱著五虎退交給她的小老虎，聽到她說話，小老虎奶聲奶氣地嗷嗚了一聲，似乎是在認同千鶴所說的話。

　　聞言，滿屋子的刀劍付喪神都豎起了小耳朵。千鶴以前在本丸時還太年幼，從來也沒人提過想和審神者一起出陣的事情。現在姬君長大了，也變強了。這件事好像確實變成了可以實現的事情。

　　刀刃碰撞的聲音錚鳴作響。切磋的人已然換成了總是形影不離的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

　　在這兩個人之間，千鶴對加州清光的印像更深一些。據加州清光所說，他是本丸的第一振刀，也就是千鶴的初始刀。短暫相處下來，千鶴發現清光是一個有點小小矛盾的人。明明很愛撒嬌，卻總是能穩重的處理好事物。還熱衷於給她試用各種細微和難以分辨的紅色指甲油。

　　在千鶴全神貫注地觀戰的時候，鶴丸國永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了依牆而立的錆兔。

　　他和狐之助查閱了大量的資料，沒有任何一條歷史記錄能與錆兔的情況符合。死後靈成了斬魄刀的刀靈這種事聞所未聞。

　　鶴丸最擔心的事情是刀靈是否能利用死神與斬魄刀之間的聯系去爭奪靈體的主導地位。

　　「鶴丸。」千鶴突然開口，她的目光還是落在交手的清光和安定身上，臉上的表情也探尋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以為是自己偷偷觀察錆兔被發現了，鶴丸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然後迅速地打好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備為自己開脫：「姬君。」

　　「本丸以前有池塘嗎？下過雨嗎？」

　　由於這兩個問題和鶴丸自己設想的質問偏差值過大，鶴丸硬是愣神了半分鐘。他對姬君突然性的無釐頭問題頗有些摸不著頭腦：「沒有。姬君是想建個池塘嗎？」

　　千鶴搖了搖頭，夢裡聽到的喇叭聲多半是來自現世。她只是抱著僥幸心理的一問。

　　經過重重的選拔，鶴丸總算是又排出了一張新的輪班表。在千鶴的調查任務結束前，本丸的刀劍付喪神會按照上面的順序輪流陪同姬君去現世調查。一方面是為了可以和姬君增進感情，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著錆兔。

　　借助職務之便，鶴丸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排班表的第一個。這個舉動引來了刀劍男士們的一致噓聲。

　　「鶴丸太狡猾了！」本該是第一順位的博多藤四郎氣成河豚。但眼看著鶴丸一眼睨了過來，博多又慫慫地扯住一期一振的袖子：「是吧？」

　　無端地被扯進來，一期一振有些無奈，錆兔的事情他也是知情者之一。為了安撫博多，一期一振頂著鶴丸譴責的眼神附和道：「太過分了。」

　　不過保險起見，他認為還是有必要讓弟弟們警惕起錆兔。不然到時候傻乎乎的和姬君一起被陰了可怎麼收場。一期一振對不含戒心的弟弟們深表擔憂。

　　而對於鶴丸來說，去現世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姬君還在讀小學，每天都會為了作業挑燈夜讀，然後帶動了一整個本丸的刀劍付喪神開始學習。刀劍付喪神們也總是熱衷於爭搶替姬君開家長會的名額。

　　最終是他仗著與姬君的關系最親厚，搶到了這個寶貴的位置。

　　和千鶴關系相近的幾個別的本丸的審神者經常會聚在一起吐槽他們大概是全時政裡學習氛圍最濃厚的本丸了。

　　說起來，姬君回來後還沒有去拜訪過以前的友人。鶴丸琢磨起了那幾個與千鶴交好的審神者。等過段時間姬君清閑下來了，也該把這件事提上日程了。說不定接觸的時候姬君就能想起一點半點的往事。

　　現世的黃昏總是人煙稀少。有一種流傳的說法是，這是逢魔時刻。鬼怪會開始蘇醒，抓走那些在外游蕩的人類。

　　不過千鶴只見過虛，還從來沒見過妖怪和鬼：「虛在大白天也能行動自如。」

　　調查的起始點是遇襲當天的選點，這一片都是倉庫區，平時人就不多，晚上反而會熱鬧一些。來往拉貨的拉火車絡繹不絕，千鶴捂著耳朵阻隔大貨車有些過於嘈雜的噪音。

　　站在千鶴身後右側的鶴丸突然間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將左手從千鶴的背後繞到她的左肩輕輕地拍了兩下，然後迅速地伸回手裝作若無其事。

　　被拍了左肩的千鶴下意識地往左邊回頭，身後空無一人。她略感奇怪，頭頂的呆毛彎成了問號。

　　在斬魂刀裡的錆兔有些無奈，怎麼還會上還會上這種當呢。

　　小作弄得逞的鶴丸笑彎了眼。

　　貨車漸漸開遠了。千鶴好奇地看了一眼，倉庫門口的值班人。對方毫無顧忌地打了一個哈欠，甩著手裡的鑰匙走掉了。

　　「這裡看起來都還很正常。」

　　「也許問題不出在這裡？」

　　「首先得弄清楚緣由吧？」千鶴回想了一下關於那些學生的報告，「學生都排查過了，沒有問題。」

　　「會不會是有仇恨？」

　　「那就不好說了……基本上大家都沒有了記憶，就算真的有也很難找。而且大多數的虛都很低智，能驅使虛的人少之又少。我知道的就只有一個。他還在屍魂界被關押著，應該是沒有機會的。」

　　藍染惣右介是重犯，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全天候嚴格把關。出事之後也第一時間調查了，確實是與他無關。

　　「不如去求助一下A-082的那位大人？」鶴丸適時地提出建議，「姬君從前和那個本丸的兩位大人都非常親近，那位大人擅於推理，或許能給姬君一點幫助。」

　　「A-082？」千鶴疑惑，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是本丸的編號嗎？我記得我們好像是……A……180？」

　　鶴丸給予了她肯定的答復。

　　「不過兩位大人是什麼意思？一個本丸可以有兩位審神者嗎？」

　　「工藤大人和毛利大人都是審神者。因為雙方的婚姻關系，時之政府同意了兩位大人合並本丸的申請。」

　　「還能這樣啊。」

　　看著千鶴驚奇的表情，鶴丸國永有了一點審神者和從前分毫無差的實感。驚訝的時候呆毛會豎起來，眼睛會閃閃發亮，說話的聲音會變尖變細，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上門拜訪是件大事。如果到了人家本丸才發現人都認不清那也太失禮了。因此鶴丸趁著千鶴巡視負責區塊的時候見縫插針地介紹起了A-082本丸的兩位審神者。

　　「工藤大人智商很高，熱衷且擅於推理。毛利大人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姬君小的時候毛利大人時常會上門來照顧姬君。」

　　「不過毛利大人生氣的時候……總之，千萬不要惹毛利大人生氣。」鶴丸國永回想了一下毛利蘭被工藤惹怒時的場景，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一般毛利大人是不會生氣的。」

　　千鶴半點印像也沒有，但光聽鶴丸的描述她就能感覺到，那兩個人的感情一定非常好。

　　聊天總是比較容易讓人分心，錆兔任勞任怨地震顫了一下斬魄刀示意千鶴側後方有一只游蕩的魂魄。

　　在引渡這個中年男子模樣的魂魄去屍魂界之前，千鶴突然靈光一閃地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你見過像你一樣的魂魄嗎？」

　　回到本丸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梢頭了。

　　千鶴突發奇想的那一個問題竟然真的問出了線索。因為擔心去晚了線索也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她連夜帶著鶴丸將那個魂魄所說的地方裡裡外外地搜了一遍。只是依然一無所獲。

　　「辛苦了，鶴丸先回去休息吧。」

　　鶴丸遲疑地看了一眼錆兔。他的動作是不帶半分遮掩的明顯，千鶴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抱歉，還沒習慣錆兔不在我設變。錆兔也去睡吧，晚安。」

　　「姬君晚安。」

　　「晚安，鶴子。」

　　出發去拜訪A-082本丸之前，千鶴繞道了庭院去送了送今天出陣的一隊刀劍付喪神。

　　陪同千鶴一起出行的是狐之助和一期一振。

　　A-082本丸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黑一期一振，在這個什麼刀劍都是雙份的本丸裡集齊了雙份的粟田口大家族，卻唯獨沒有哪怕一把一期一振。

　　從那以後，A-082本丸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上他們本丸拜訪或玩耍的審神者，都得帶上自己家的一期一振——以便A-082的粟田口大家族……搞代餐。

　　千鶴她們這趟來得突然。A-082本丸的狐之助也只是提前了半個晚上知道。

　　當年千鶴失蹤的事情動靜不小，與千鶴交好的審神者都幫忙尋找過蹤跡，最後才鎖定了屍魂界這個範圍。

　　「審神者大人失憶的事情狐已經告知了其他本丸的審神者大人了！」狐之助趴在千鶴的肩頭邀功，毛絨絨的大尾巴因為空間問題只能垂落在千鶴的背部。

　　「你管昨天晚上的緊急通知叫告知嗎？」

　　狐之助大怒，它循聲望去，想看看是誰這麼不給狐面子。

　　青年向它一挑眉，似乎是猜到狐之助要嘴硬：「這麼久不見了，怎麼工作還是這麼怠惰？看來我得和鶴丸重新提一下舊案了。」

　　被威脅到的狐之助趕忙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大聲反駁，換上了諂媚的狐狸臉：「工藤大人日安。」

　　識時務者為俊狐，它忍。


第9章 推理異能

　　「什麼舊案呀？」千鶴有些好奇。

　　一期一振無視了狐之助乞求的目光，貼心地回答：「鶴丸本來考慮給姬君申請一只新的狐之助。」

　　徹徹底底被揭穿的小狐狸慫成一團，可憐巴巴的「嚶嚶」兩聲，在千鶴的肩頭賣乖討巧。

　　「別站門口聊這麼久啊笨蛋新一。」黑色長發的女性一記手刀劈向了青年，然而青年就像提前預知了一樣，一側身就躲開了。女性也沒惱，她向千鶴招了招手：「好久不見了，小千鶴。」

　　鶴丸向千鶴介紹過，這位女性就是這個本丸的女性審神者，毛利蘭。

　　「毛利姐姐。」千鶴小跑到毛利蘭身邊。

　　「太見外了，就和以前一樣叫我小蘭姐姐怎麼樣？」

　　兩個人手牽著手走進了本丸，被丟下的工藤新一和一期一振對視了一眼，無奈地跟了上去，嘴裡還念念有詞：「蘭你是不是忘了我了，小鬼也是，見了你小蘭姐姐就追著她跑，真是一點沒變。」

　　A-082本丸的面積很大，因為是兩個本丸合並，所以大多數的設施都是雙份的。一路走進來，千鶴就遇到了好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一期尼！」

　　沒走兩步，千鶴的一期一振就被A-082本丸的粟田口刀劍付喪神們團團圍住。

　　「是A-180的一期尼！」

　　「哇好久不見A-180的一期尼了！」

　　千鶴嘆為觀止。根據狐之助所說，她失蹤前A-082就是這樣。難道六年過去了，A-082還是沒有一期一振嗎？

　　答案是有的。

　　「不過這好像已經變成我們本丸的傳統了。」毛利蘭笑了笑，「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就由他們去了。」

　　雖然審神者們可以通過時之政府開辟的通道走訪同事的本丸，但實質上，審神者們都各自來自不同的時間點。就比如工藤新一和毛利蘭，事實上如果真的要較真的話，千鶴才是兩個人的長輩。她的時代比兩個人都要前面。只是審神者之間一般都默認使用成為審神者時的年齡來排輩分。

　　工藤新一對千鶴所說的實踐挺感興趣的。奈何千鶴的線索太少，他又去不了現場。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不過，你們那個時代，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到你。」

　　提起這個人，工藤新一顯得有幾分興奮：「久仰大名，這次總算是有機會一探究竟了。」

　　「是誰？」

　　「傳說中的異能力[超推理]的擁有者，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

　　在橫濱這個地界上，打聽武裝偵探社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武裝偵探社被稱為是生存於白晝世界與黑夜世界的夾縫之中的「黃昏的武裝集團」。

　　這一長串聽起來很厲害但完全理解不了的前綴被千鶴十分自然的忽略了。她的關注點完全放在了被工藤新一重點提到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身上。

　　「真的有這種神奇的異能力嗎？只要看一眼現場就能知道事件的真相？」

　　「大概……有吧？」

　　站在武裝偵探社的門口，千鶴再三核對了手中抄錄的地址和門牌。只有一門之隔，她還能隱約聽見門內嘈雜的喧鬧聲。

　　「混蛋太宰！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六個投訴電話了！你什麼時候能消停點！！！」

　　「嘛嘛國木田君，總是這麼易怒的話會衰老得很快哦！到時候就會變成年輕的小老頭了。」

　　「……真、真的嗎？」

　　「真的。快記下來記下來！」

　　「總是……易怒……會加速衰老……」

　　居然還有這個說法嗎？千鶴聯想到了遠在屍魂界的冬獅郎那張總是嚴肅刻板的臉深以為然。回去之後一定要讓冬獅郎改掉小老頭的性格！

　　「您好，是來找偵探社的嗎？」

　　就在千鶴呆立在門口的時候，一位職業裝穿著的女性打斷了她的思緒。

　　跟在她身邊的亂反應很快，揪著千鶴的袖口揣著甜甜地語調回道：「我姐姐是來找偵探噠！」

　　深諳「噠」「呀」「吶」三字賣萌真經的亂輕而易舉地博得了小姐姐的歡心。千鶴和亂被熱情地迎了進去。

　　門被推開的瞬間，屋內的目光齊刷刷地掃了過來。千鶴眨了眨眼睛，禮貌地彎腰打招呼：「叨擾了。」

　　偵探社很少接待過這麼小的兩個小孩委托人，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小朋友要委托什麼樣的事件呀？」大概是怕站在沙發後的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嚇到小孩子，事務員耐心地蹲在沙發旁和千鶴溝通。

　　屍魂界有明確的規定不准將普通人牽扯進死後的世界。會來委托武裝偵探社也是因為聽說了江戶川亂步是異能力者。這應該就不算是普通人了吧？

　　偵探社裡人多口雜，為了不違反屍魂界的規定，千鶴將事件編成了一個懸疑故事，一邊敘事還一邊頻頻地回頭看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的江戶川亂步。她指明了希望由江戶川亂步來接這個委托。

　　可惜的是，趴在桌子上的青年毫無干勁，他懶洋洋地翻了個聲，音調還有點壓著側臉的模糊：「不干。」

　　千鶴有點傻眼了。她還沒見過這麼任性的人，說不干就不干。而且同時似乎一點意見也沒有。

　　這一趟無功而返，離開武裝偵探社後千鶴領著亂在街上巡視。她想起新一哥哥對這位江戶川亂步的描述，又覺得畢竟他是時代標杆性的名偵探，任性一點也不足為奇。

　　根據那個中年男子摸魚的魂魄所說，起初和他一樣的魂魄有很多。他們沒有目的，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所以白天會跟著各自留戀的人四處走動。晚上則是會回到一處廢棄的福利院聚一聚，商量今後的事情。

　　只是越往後，會回來的魂魄就越少。

　　「如果說都是被送去屍魂界了那還好說，可是福利院所在的區塊上報上來的數字與那個魂魄所說的數量出入也太大了。」最讓千鶴想不通的是，既然當天襲擊學生的幕後黑手有能力將她們悄無聲息地隔絕在黑色結界之內，那就證明他的實力遠在多數死神之上。那又怎麼會放著毫無反抗能力的魂魄四處亂飄？

　　難道這兩件事沒有聯系？襲擊學生到底是在圖謀什麼。

　　現在正值中午，滿街上都是准備干飯的行人。千鶴的目的地是那所她已經和鶴丸、錆兔一起搜過一遍的福利院。那天去的時候福利院裡的魂魄都已經安靜休息了，出於或許會對調查有幫助的考慮，千鶴並沒有引渡福利院裡的魂魄去屍魂界。

　　「姬君，有人跟蹤。」一直挽著千鶴胳膊裝作天真爛漫的亂突然攥緊了千鶴的袖口，「已經跟了一條街了。」

　　千鶴下意識地想要回頭，還是亂拽著她衣袖的力道克制住了她條件反射的動作：「看得到長相嗎？」

　　「不太看的清，是黑發、個子很高，有點眼熟。」

　　廢棄的福利院位置相對偏僻，千鶴越是往福利院走，周遭的人煙就越稀少。

　　大概是跟蹤者察覺到了他們的警惕。在千鶴打算借拐角盲區溜回本丸的時候，跟蹤者大搖大擺地現出了身影。

　　「上門不清不楚的招惹了一番後，就打算一走了之了嗎？」青年脖頸和手腕處都纏繞著一圈一圈的繃帶，身量很纖瘦，看起來弱不禁風，「港口黑手黨的人，來武裝偵探社有何貴干？」

　　千鶴想起來了，這就是剛才武裝偵探社的社員之一，太宰治。

　　兩個人隔著一條街遙遙對望，氣氛似乎劍拔弩張。蕭瑟的涼風吹起沿街的落葉，給僵持著的局面渲染上了特效。

　　明明每一個音節都能聽懂，但是連在一起，千鶴莫名的就理解不了他在說什麼了。

　　「港口……黑手黨？」


第10章 記他賬上

　　重復了一遍太宰治說的陌生名詞，千鶴和身邊的亂藤四郎面面相覷，她不確定地問道：「亂知道這個地方嗎？」

　　金發的小孩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的茫然：「沒聽說過。」

　　兩個人同時把無辜的眼神投向了對街的青年。

　　太宰治微微挑眉。他最擅長觀察人的神情和一舉一動，也自認為還算擅於洞察人心。如果眼前這兩個小孩是演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於是他換了一個切入點。

　　「知道亂步為什麼不接你們的委托嗎？」

　　千鶴誠實地搖了搖頭，然後很給面子地接話：「為什麼呀？」

　　「偵探不喜歡滿嘴謊話的委托人。」

　　青年茶色的長風衣也終於被微風吹起，衣擺只略略飄浮，是和他柔軟微卷的黑色短發一樣的弧度。

　　被指明了的千鶴有點無奈，說謊也不是她的本意。

　　「那大哥哥來找我，是要私下裡接我的委托嗎？」她反問，「跟蹤兩個未成年少女，你很可疑哦。」

　　青年嘴角微彎，像是被她的話給逗笑了。

　　半個小時後，太宰治帶著兩個小孩出現在了位於武裝偵探社同樓一層的咖啡店內。

　　服務員小姐姐很有愛心地兩個小朋友一人提供了一杯牛奶，然後微笑著無視了太宰治要求來一杯咖啡的請求。

　　「熱牛奶會記在太宰先生賬上。」

　　「什……什麼！」太宰治故作沉痛地捂臉，一副遭受了重創的樣子。

　　千鶴和亂都是老實孩子，一看太宰治這麼難過，立刻替太宰治腦補出了一個因為同事太過優秀以至於接不到活賺不到錢不得不跟蹤被同事拒絕的委托人來謀生的這樣一個豐滿形像。

　　「沒關系的哥哥，我們會自己結賬的。」千鶴說得一臉真誠。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頂著服務員小姐姐譴責的眼神聲情並茂地誇獎千鶴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關於你所說的港口黑手黨，很抱歉，我是真得不太清楚。我現在只有六年的記憶，很多事情已經不記得了。」

　　「哎——」太宰治拖長了尾音。

　　仔細回想一下，他也確實是沒怎麼見過她。只是以前還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撞見過小姑娘追著那條蛞蝓到處跑。

　　「那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

　　對面的小女孩顯得有些猶豫：「你得先保證沒有其他人會知道這些內容。調查過程裡你隨時可以選擇退出，但不可以求助別人。我會盡全力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是貨真價實的異能力者。」

　　太宰治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將少女又打量了一遍：「是只有異能力者才能知道的事？」

　　「是。」

　　「那你真應該慶幸接下這個委托的人是我。」他意有所指。

　　千鶴不是特別得能理解他這句話裡的話裡有話，但好像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內容，所以她愉快得將這個信息拋之腦後。

　　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這一次千鶴特別地坦誠：「有一些細節我還是不能說，希望你可以理解。」

　　太宰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的母校，嗯……你姑且可以把它當做是異能力者專門的院校。每年學校都會組織固定的實戰演習，今年也不例外。實戰演習的選址就定在了橫濱東邊的那片倉庫區。」

　　東邊倉庫區……前段時間確實出現了很多死亡案例，太宰治沒有出聲打斷，他只是不動聲色地記了下來。

　　「我是已經畢業了的學生，這次接到的任務就是協助學校的帶隊老師完成這次的實戰演習。」

　　眼前的少女才十三四歲的模樣，卻聲稱她已經畢業了。太宰治轉了一圈手中的原子筆，突然對少女口中的事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還有她口中的「異能力者院校」的類比也讓他很在意。

　　太宰治問道：「協助完成演習的任務是每年都有？還是到了你這裡的頭一回？」

　　「是每年的慣例。」

　　「好的，你繼續。」

　　「演習期間一切正常，集合清點人數的時候才發現少人了。我就讓學生分組去找人，沒走兩步就聽到了學生的尖叫。趕到那裡就立刻看到了基……不，我是說，怪物。」千鶴囫圇地吞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基裡安三個字，「從那之後，怪物就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數量遠遠超過了正常值。」

　　「你熟悉怪物嗎？還是說那是你第一次見？」

　　「我熟悉。當天出現的怪物裡面，大多數的低等級怪物都非常常見。而僅有的兩只高等級怪物我也曾接觸過。」

　　還是分等級的怪物。太宰治挑眉，示意千鶴繼續說下去。

　　「我們第一時間就向學校發出了求援信號，但是救援被不明的黑色結界干擾，拖延了時間，導致遇襲當天學生和普通群眾死傷慘重。」

　　「所以你是想揪出幕後黑手？你們已經斷定是人為了嗎？依據是什麼？」

　　「怪物是不具備神智的。這樣有預謀的甕中捉鱉，只能是人為。」千鶴說得斬釘截鐵，握在手裡的熱牛奶已經散去了溫度，「更奇怪的是事件發生之後，實際找到魂……不是，我是說，實際找到的屍.體數量和預估數量出現了非常大的落差，那些遇難者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那些消失了蹤影的魂魄就像是消散成了靈子，再也遍尋不得。

　　所以，事件的重點有三個。太宰治手指輕扣著桌面，思維在腦海裡發散：「第一，你想找到這個幕後驅使怪物的真凶。第二，你想調查失蹤屍.體的下落。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前兩者是否具有關聯性，你現在沒辦法下結論。是這樣嗎？」

　　他總結的條理清晰、簡單明了，換來了千鶴肯定的點頭。

　　「前兩者事件有過類似案例嗎？」

　　「第一點有。但當時的案犯已經被拘禁，絕對沒有再次生事的可能性。至於第二點……」千鶴皺眉，努力地在她淺薄的記憶力尋找蛛絲馬跡，「莫名失蹤……」

　　這個詞好像在哪裡見過。

　　千鶴每每思考的時候，頭頂的黑色帶帽就會彎曲成問好，這個詞她肯定聽過。千鶴忍不住敲了敲腦殼。由於呆在義骸裡被隔絕了靈子，她沒辦法和錆兔溝通。猶豫了片刻，千鶴小心翼翼地抬頭：「那個……我去下洗手間？」

　　太宰治失笑：「請便。」太好懂了。

　　囑咐了亂乖乖等她，千鶴起身去向服務員小姐姐問路。

　　亂依依不舍地目送姬君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然後端起面前已經涼掉的半杯牛奶一飲而盡。

　　一人我飲奶醉，但求姬君你早點回QAQ

　　比起瞬間就無精打采了的亂，太宰治倒是笑眯眯的一副好叔叔的樣子。

　　「你們是姐妹？」

　　「不像嗎？」亂反問。他決定由面前這個青年的回答來判斷他要不要討厭他。

　　太宰治鬼精鬼精的，他笑道：「像。」他順毛擼，果然把這金發的小孩順服帖了，真是太好懂了。

　　「這個事件的真相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看這對姐妹中姐姐的反應，這明顯是不能對外透露的機密。可既然需要高度保密，又為什麼會找上武裝偵探社這個第三方？

　　太宰治的腦子裡全是橫濱幾方勢力的布局和篩選。

　　而洗手間裡脫掉了義骸的千鶴釋放了靈力，將錆兔召喚出了靈體。

　　在義骸裡憋了老半天，錆兔總算是被解放了。他抬手輕戳了一下千鶴的腦殼，一臉的無奈：「你出發之前，五番隊副隊長雛森小姐千叮萬囑過，你自己也看過的，怎麼就忘了？」

　　千鶴自知理虧，她吐了吐舌頭，拽著錆兔寬大的羽織袖口左搖右擺：「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這次你先告訴我吧？外面還等著呢！」

　　被束縛了一只手的錆兔不為所動：「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這一聽就是還有下次。錆兔嘆氣：「你忘了嗎？橫濱常駐死神的交接名單。」

　　「啊！好像是有點印像……」

　　「是不是我剛來橫濱那天？」沒等錆兔回答，千鶴就接著自言自語了，「那時候我急著去找新家就沒細看。原來是那個！那四個至今下落不明的駐守死神！？」

　　還好，還不算太無藥可救。錆兔自我安慰，他伸手扶起坐在馬桶蓋上的千鶴的義骸，「進去吧，不是還有人等著嗎？」

　　「嗨！」千鶴老老實實地開始往義骸裡鑽。

　　從錆兔的視角來看，一個千鶴正在往另一個千鶴的身體裡鑽，還挺怪異的。

　　大概是卡住了，千鶴撲騰著雙腿試圖倔強地把自己蹬進義骸裡。看不下去了的錆兔伸手推了她一把。這一推倒是提醒千鶴了。

　　她又撲騰著從義骸裡探出一只手來一把抓住錆兔，聲音因為被義骸阻擋顯得有些悶悶的：「差點忘記了，錆兔也回來！」

　　還想留在外面陪同的錆兔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千鶴一把拽進了義骸，被迫回到了斬魂刀裡。

　　……行吧，還能咋滴呢。

　　千鶴風風火火地回到了座位上。看到了相談甚歡的亂和太宰治，千鶴松了一口氣。看來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沒出什麼岔子。

　　「我想起來了。」她對著太宰治一本正經。

　　太宰治支著下巴眯眼笑望千鶴，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好像真的信她是「想」起來的。

　　「過去的一年半裡，在橫濱陸陸續續有失蹤過四名我的同事。」

　　「他們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第11章 夢魘之間

　　「太宰先生。」千鶴坐在後排規規矩矩地系好安全帶，有些緊張地望著坐在前排主駕駛位上青年，「真的要這麼做嗎？國木田先生說……」

　　聽出了少女言語中的不信任和即將出口的不會讓他愉悅的轉述，太宰治選擇了掛擋、放下手剎，然後一腳油門。

　　「啊啊——！」

　　後排的亂和千鶴臉色瞬間蒼白，死死地抓住了身前的安全帶。顯然，她們並不能適應這樣粗魯的起步方式。

　　目的地是千鶴曾經去過一次的福利院。如果只有千鶴和亂的話，她本來是打算用瞬步跑著去的。現在多帶上了一個「體弱」的人類太宰治，就接受了他的提議嘗試一下人類的交通工具。

　　這個模樣的方形盒子，千鶴在現世經常看到，但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感覺……不怎麼好。

　　「混蛋太宰！你又開車！」國木田獨步的怒罵聲被遠遠甩開，大概是心情過於好了，太宰治輕快的兩聲笑音流露自唇邊。

　　工作日的工作時間，路上的機動車寥寥無幾。一行三人很快就到達了福利院。千鶴只覺得她的魂魄都快要被顛出義骸了，路上即使是轉彎口，車子的速度也始終沒有正常過，她一度以為她們會連人帶車的翻倒。

　　亂相對來說好很多，過了驚慌期後他就良好地適應了這種新奇的感覺。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安撫著看上去快要吐出來的審神者。

　　「義骸應該沒有這個功能吧？」

　　「嗯？」捕捉到了一個陌生的名詞，太宰治疑惑地歪頭，「你們剛剛有在說什麼嗎？」

　　「不……什麼都沒有。」

　　因為還是白天，福利院的魂魄為數不多。為了不引起太宰治的警覺，千鶴並沒有打算和這些魂魄打招呼。她悄悄地觀察了一眼黑發的青年，對方的眼神漫無目的，掠過魂魄時沒有任何的停留。

　　果然，絕大多數的生者是看不到魂魄的。

　　福利院有一個小的後花園，裡面的設施年久失修，秋千都已經鏽跡斑斑。亂好奇地圍著別的健身器材打轉，似乎是想回本丸也求著一期一振給他們弄一個。

　　「從痕跡上來看，我們大概是這個福利院近來唯一的客人了。」

　　「這裡的線索是其中一個受害人提供給我的。他今天晚點應該會來。」

　　說真的，千鶴編的謊話實在是太錯漏百出了。明明之前還和他說的是想找到受害人的屍.體，這會兒就冒出來了一個能提供線索的受害人。

　　但神奇的是，太宰治總能微妙的理解她口中篡改過的名詞原本要表達的意思。

　　不管了，被發現了大不了就是關個十年八年的吧？千鶴有些自暴自棄。

　　然而他們一直在福利院等到夜幕降臨，那個魂魄也沒有回來。

　　庭院裡無人打理的雜草肆意生長過後幾乎有千鶴的膝蓋那麼高，福利院位置偏僻，入了夜之後溫柔的夜風也有點鑽入毛孔的陰冷。

　　沒有回來的不止是那個給她提供線索的。

　　從他們到這裡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哪怕一個魂魄。

　　「姬君……」

　　風突然有些大了，枝椏枯葉發出了繚亂的婆娑聲。張牙舞爪的斑駁落影交錯在福利院的牆壁上。

　　亂反手持刃站到了千鶴的身前，他眉頭緊鎖：「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在義骸裡會被隔絕靈子的補給，一旦遇到危險，義骸就是最拖她後腿的東西。現在還帶著太宰先生，如果他們躲回去本丸，太宰先生就很危險了。

　　「我們走。」千鶴當機立斷。

　　因為對未知的東西感覺到了緊迫感，三個人是用跑的趕向停在門口的車子。

　　太宰治人高腿長，走在了第一個。

　　「亂，攔住他！」

　　「哇哦。」太宰治看著變形了的車門，垂下了頭，「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千鶴在原地站定。

　　沉沉夜色中，虛的身影暴露在了千鶴的靈力線之下。

　　「看來只能這麼做了……」

　　千鶴走到了太宰治身側，認命地嘆氣：「太宰先生，你可以一定要為我保守秘密啊。可以的話也請你什麼都不要問……雖然我知道這些要求可能很難做到來著……順便，能保護一下這個我嗎？」

　　沒等太宰治的回答，他眼前的少女就如昏厥般倒了下去。他伸手扶住即將摔倒在地的少女，聲音溫柔：「如你所願。」

　　這一次前來的虛並不多，實力也實在不夠看。如果不是因為在義骸裡無法持續給亂藤四郎供給大量戰鬥所需的靈力，千鶴也不會脫出義骸。

　　「錆兔，亂，拜托你們了。」

　　「下次亂的名字可以在前面嘛姬君？」對於極化的亂來說，夜戰正是他的長處。

　　他和錆兔一左一右，斬殺虛的速度竟然不分上下。

　　從戰鬥結束到開始，也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千鶴惆悵地看著自己躺在太宰治懷裡的義骸，突然想罷工了：「不想回去了。」

　　「工作要好好的完成啊。」錆兔抬手輕輕敲了一下千鶴的腦門。

　　「嗚嗚。」

　　等千鶴再爬回義骸裡，一睜眼就看到了太宰治那張仿佛什麼都知道了一樣的神秘莫測的笑臉。

　　「我們不是說好了，什麼都不問的嗎？」千鶴垂死掙扎。

　　太宰眼尾的弧度更彎了：「我好像只答應了最後一件事哦。」

　　「太狡猾了！」

　　這一遭突然的襲擊也讓太宰治意識到了一件事。

　　「遇襲當天的幕後真凶和導致大量人員失蹤的元凶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系，甚至大概率上，他們是同一個人。」

　　這一點就算是千鶴再遲鈍也該感覺出來了。

　　「他是盯上你了。」

　　千鶴蹙眉：「為什麼突然就要對我動手了呢？之前完全沒有前兆啊。」

　　「如果這是第一次的話，那恐怕就是因為你開始調查失蹤事件了。」

　　「能夠驅使虛的能力……這下麻煩了……太宰先生之後也很可能會繼續受到襲擊……」

　　而面臨危機的某人卻好像恍然未覺：「小千鶴說過會盡力保護我的人生安全的吧？」

　　「我一定會負責起來的！」

　　既錆兔之後，太宰治成為了第二個全本丸的公敵。

　　「什麼！？姬君之後都要在現世夜宿嗎？」

　　「還是住男人的家裡？？？不行！我決不允許！」

　　「人.渣啊！這個人絕對是個人.渣！姬君還那麼小！」

　　「姬君QAQ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被一群淚眼婆娑的小可愛包圍，千鶴的壓力也很大：「總之，大家先冷靜一點……只是暫住，而且有客房。守夜的輪班也可以一起去現世，這樣大家就可以放心了吧？」

　　「我知道大家都是因為擔心我。不過，答應了的事就要做到底。所以這一次我是一定要去的，抱歉。」

　　一個又一個的小腦袋安靜了下來。他們只是想慣例地向姬君撒個嬌，沒想到會換來千鶴這麼正經的道歉。

　　鶴丸右手握成拳狀，從左到右將小短刀外加螢丸挨個的敲了過去。

　　呼痛聲此起彼伏，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指責的聲音和趁機撒嬌的渾水摸魚。

　　「鶴丸你偷襲！」

　　「姬君，我的頭好痛QAQ可能要手入才會好了。」

　　「別理他們，都是裝的。」鶴丸面不改色地把一眾指責無視，他揉了揉千鶴的發頂，「你是對的。大膽去做你想做和認為正確的事，我們是你的刀劍，侍奉你是我們的職責。」

　　大概是一天下來經歷的事情太多，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容易多夢。

　　女孩兒面對著她，無論怎麼努力，她都始終看不清女孩的臉。

　　太宰先生？我們開車是要去哪兒？

　　是什麼……這麼刺眼……

　　腥潮的氣味縈繞在空氣中，有什麼人呼喊她……在叫著她。由遠及近的刺耳聲音成了模糊意識裡最後的聲音。


第12章 靈力契合

　　螢藍色的光微微顫顫，床頭櫃上擱置的斬魄刀幾次震顫也沒有驚擾到睡夢中的黑發少女。

　　錆兔很久沒有夢到狹霧山的往事了。舊日裡無比熟悉的山間小道霧氣迷蒙，枝椏末節躲避著晚風寒霜跌落在松軟的泥土裡。踩過落木時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夜晚的狹霧山猶為醒耳。

　　眼前映入熟悉的巨石，錆兔停住了腳步。他伸手想摸一摸這塊表面粗糙的石頭。

　　耳邊傳來了人群慌亂的尖叫聲，錆兔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日輪刀。

　　狹霧山的晚霧淹沒了他，身邊是紛至的踩水聲。隱隱約約還有類似陸奧守吉行常用機器的清脆「哢嚓」聲響起。

　　他往前走去，步履因為急切有幾分不穩，就在他即將撥開迷霧的瞬間，凜冽的惡意喚醒了他身體的應激反應。

　　「誰在那裡？」

　　「……！」

　　千鶴從床上驚坐起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她微微喘息，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床頭櫃上安靜平躺著的斬魄刀。

　　「姬君？您醒了嗎？」門外傳來了大和守安定的聲音。

　　安定的聲線很有辨識度，千鶴稍稍安下心來：「沒事，就睡了。」

　　這一次她睡得很熟，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清醒過來。睜眼是陌生的天花板，門外已經響起了乒鈴乓啷的嘈雜聲音。

　　千鶴頂著一頭亂毛打開了房門，想看看太宰先生到底在折騰個什麼勁。

　　不出她所料，本就不寬敞的廚房被搞得一團亂遭。偏偏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孜孜不倦地嘗試新一輪的破壞。

　　「太宰先生，你會做飯嗎？」

　　太宰治誠實地搖頭。

　　「安定呢？」

　　困了一宿的安定打了哈欠。

　　「好的，我知道了。」同為廚房廢柴，千鶴當機立斷，「選手交換。」

　　快去請咪醬！

　　為了保證自己工作時也能隨時支援到太宰治，千鶴從本丸淘來了一個護身符：「遇到危險的話，把護身符弄壞我就會來救你的。」

　　「謝謝小千鶴~」太宰治伸手勾起護身符的繩圈輕佻地晃動了一下手腕，護身符在空中轉過一圈弧度，然後服帖地靠在青年的手心，「這個，我就收下了。」

　　因為答應過刀劍付喪神，至少本丸的當番安排要她回去親力親為，所以千鶴洗漱打扮用完早膳後的第一站就是本丸。

　　自從昨天暴露了個徹底，她就已經完全放棄在太宰治面前偽裝了。

　　虧她當時還以為他是在江戶川亂步的對比下出不了頭才來接委托的，就他這個智商，哪裡像是接不到委托了！

　　「唔……所以小千鶴當時為什麼非要指名亂步呢？」

　　「嗯？江戶川先生不是有看一眼現場就能知道真相的超能力嗎？這樣就不需要我提供線索呀，上面也就沒辦法判定我泄露的罪了。」

　　偵探社見多了對異能力的「不信」，他一下子倒也忘記了，千鶴到底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如果她還在讀書的話，最多也就是一個國中生。童真會相信無敵的童話，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和出門去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揮別，千鶴轉頭就鑽進了本丸。

　　「姬君回來了——」

　　螢丸守在本丸門口就像偵察兵一樣，他喊完那一句通風報信就轉頭蹭到了千鶴身邊：「姬君今天有空嗎？」

　　「晚點應該會空下來？」

　　「那可以申請手入嗎！」

　　「嗯？」千鶴停下了腳步，她擔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螢丸，「螢丸受傷了嗎？那先去手入室吧。」

　　「啊！明明就只是一個不小心劃到的口子！」太過分了！用這種小手段搶走姬君！

　　狐之助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抬起自己的右後爪爪撓了撓脖子然後順勢抖毛。做完這一系列步驟的狐之助很滿足。

　　又是一只干干淨淨的香狐狸！可以和審神者大人貼貼了！

　　它蹦蹦跳跳地往手入室跑去，因為油水過多而養出來的一身肥膘有規律的震顫著。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千鶴突然覺得本丸最近的伙食是不是有點太好了。明明狐之助剛去屍魂界找她的時候還沒有這麼滾圓的。

　　還不知道自己被親愛的審神者定義成了圓潤的狐之助借著助跑的速度蓄力起跳，飛撲向了千鶴：「審神者大人！」

　　對被飛撲這件事已經越來越熟練了千鶴順勢接住了又沉了半斤的狐狸，心裡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幸好提前有准備，不然這個重量，她可能就要接不住了。

　　錆兔的注意力一直就集中在千鶴身上，所以清晰且完整地看到了千鶴為了接住這只胖狐狸而提前做蓄力准備的可愛小動作。他眼底含著兩分笑意。

　　因為站在千鶴的背後，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千鶴低頭和小狐狸說話的側臉。

　　「你好像很喜歡盯著姬君的一舉一動。」

　　千鶴抱著狐之助越走越遠，錆兔卻停留在了原地。他目送著千鶴走過一個拐口後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才偏頭看向了出聲的白發付喪神。

　　「你好像對我很不滿。」錆兔的表情很平靜，語調也沒有起伏。他自認為脾氣秉性都不算差，卻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刀劍付喪神都對他有著不加掩飾的敵意。

　　「是哦。」鶴丸笑著承認了，「所以你最好安分一點，不要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欲加之罪。錆兔歪頭，稍微有點不太理解他口中的「不屬於你的東西」是指什麼：「看來我們之間有一點誤會。」

　　「我也希望是個誤會。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一個死後靈，要如何成為別人的斬魄刀刀靈？」

　　刃身發出了鋒鳴聲，本丸裡四季如春的暖風穿廊而過。白袍與三色交織的羽織翻飛，像夏日裡海灘小店懸掛的風鈴尾墜，乘風飄搖、左右不定。雙方都見過對方的身手，一個翩躚若鶴，一個嵐凪自如。

　　看著肉桂色頭發的刀靈走遠，鶴丸國永眯起了雙眼。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出於對姬君處境的擔憂，還是出於對這個死後靈的嫉妒才會在此刻覺得有些不爽。

　　這個世界上擁有靈力的人很多，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審神者。靈力只是一個基礎門檻，屍魂界裡的大多數死神都擁有這個門票。而決定一個人能不能成為審神者的決定性因素是與刀劍付喪神的靈力契合度。

　　靈力契合度所帶來的優勢就是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刀劍付喪神的實力，直接達到越級提升的效果。

　　加州清光、歌仙兼定、陸奧守吉行、山姥切國廣和蜂須賀虎徹這五把刀劍會被時之政府定為新審神者的初始刀選擇，就是因為他們的靈力適配性遠超別的刀劍。

　　絕大多數的審神者都可以通過和他們的靈力契合使戰力提升，以避免新本丸難以周轉任務的尷尬境地。

　　不同本丸的不同審神者所契合的刀劍付喪神也是因人而異。就比如A-082本丸的工藤新一與厚藤四郎的靈力契合度最高，而和毛利蘭靈力契合度最高的刀劍付喪神則是燭台切光忠。

　　在錆兔出現之前，鶴丸一直都是和千鶴靈力契合度最高的那一把刀劍。

　　斬魄刀是以自身的靈魂為原型鑄成的，和主人的聯系深入骨髓刻進靈魂，是刀劍付喪神再怎麼得天獨厚也無法超越的存在。

　　同時，也是最容易反噬主人的存在。

　　*

　　因為千鶴說過會來安排後面幾天的當番，所以壓切長谷部一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備工作。

　　排班進行的很順利，足足比她預估的時間提早了兩刻鐘。

　　最近都沒有辦法一直呆在本丸，之前說過的一起出陣也被無限擱置。難得有空閑，千鶴決定和刀劍們親近一下感情。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姬君說要陪我們玩游戲啦！接下來的三分鐘裡，請參與躲貓貓游戲的大家各自藏好。三分鐘後姬君會從天守閣出發找你們哦。」亂藤四郎把千鶴的縛道天挺空羅當做傳聲筒來使，整個本丸都充斥著他愉快的尾音。

　　「那麼，倒計時……開始！」


第13章 亞丘卡斯

　　「錆兔不去躲起來嗎？」千鶴朝裡坐在天守閣前的欄杆上，背後就是帶著微熱溫度的日光和春光正盛的本丸風景。她心情很好，凌空的雙腿一直晃悠個不停，「機會難得，不如就一起玩吧？我們好久沒這樣做游戲了。」

　　無法拒絕少女小小的願望，錆兔無奈地跳下了二樓。

　　從前在狹霧山，也經常會和同門師兄弟一起玩躲貓貓。只是狹霧山他們太熟太熟了，以至於後來閉著眼睛都能找到人。

　　三分鐘的時間很短，但千鶴走到庭院裡的時候，就只剩鶯丸還在庭院裡和小狐丸一起喝茶。

　　「日安。」鶯丸和小狐丸笑著向千鶴打了個招呼，「三日月也去躲起來，姬君要加油找啊。」

　　「交給我吧！」

　　千鶴的本丸很大，真正利用起來的土地其實連一半都沒有占到。當年會花大價錢選擇擴充本丸的面積也是千鶴和刀劍付喪神們共同的決定。

　　「一起把本丸建設成只屬於我們的樂園。」

　　規劃了一半，她就突然的離開了。

　　「藏在這種地方，等會記得好好地去洗澡哦！」千鶴摸了摸小雲雀，有些好笑地看著躲在干草堆裡的陸奧守吉行。

　　被戳穿了的陸奧守吉行從干草堆裡一頭鑽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姬君您要是再不來可就要換地方了。」

　　大老遠的就看見了欲蓋彌彰站在除草機前的宗三左文字，千鶴笑了一下。對方看起來和往日並無不同，但身後露出來的一縷頭發暴露了他。

　　千鶴慢慢地踱步到除草機前，狀似不經意地向宗三左文字問安：「准備去除草嗎？」

　　宗三舉起手，寬大的袖子阻隔了千鶴的視線：「是的。姬君是來找人的嗎？我剛才隱約看見鶴丸往東邊去了。」

　　明顯的禍水東引。千鶴揚起笑容點頭道謝，轉身就要走。宗三剛松了一口氣，就看見審神者一個瞬步落到了他身後，一手一個的抓住了躲在除草機後面的小夜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

　　「謝啦宗三~不過在去抓鶴丸之前——」千鶴松開了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得意洋洋道，「小夜、江雪，出局。」

　　「……」沉默的兩個人看上去有些沮喪。

　　順著宗三給她指的方向，千鶴一路往東邊去，沿途順便抓住了瓜田裡的和泉守和樹上的堀川國廣。又在堀川的指認下找到了躲在水井裡的今劍。

　　「……」千鶴扶額，「要注意安全呀。」

　　「放心吧姬君~」

　　因為水井離天守閣不遠，反正繞回來了，千鶴也就順手搜了一圈主體樓。讓她沒想到的事，她一進廚房就撞見了一個踉踉蹌蹌的背影。

　　「……錆兔？」

　　被點到名的刀靈渾身一僵，然後放棄抵抗的轉身：「被你抓到了。」

　　不……這顯然就是被推出來的吧……千鶴把同情的眼神送給錆兔，然後伸手就打開了廚具櫃的櫃門：「把裡面的碗都搬了出去，這麼明顯以為我會看不到嗎？」

　　躲在櫃子裡面的螢丸和愛染國俊抬頭訕笑：「姬君。」

　　「所以，你們把明石藏在哪了？」

　　「姬君的房間門口！」

　　「？」

　　「因為他不肯動嘛！感覺姬君應該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去，所以就把他抬過去了！」

　　叮囑了螢丸和愛染一定要把碗盤都放回去，千鶴上樓去把正斜躺在她房間門口曬太陽的明□□行抓了個正著。

　　毫無抵抗之心的明□□行懶懶散散地翻了個面，大概是有助於曬得更均勻一點。

　　「這個時間的話，他們應該都在萬年櫻等你了，姬君。」

　　千鶴楞了一下，眼角余光裡螢丸和愛染國俊翻了上來，一前一後的抬起躺在地上的明□□行，像一陣風一樣的遠去了。

　　錆兔晚了一步走上來，正好望見螢丸和愛染國俊卷起的滾滾塵土：「看來是給你准備了驚喜。」

　　塵土落地，千鶴眺望遠處幾乎只能看見一個樹頂的萬年櫻有些期待：「那麼，一起去看看吧？」

　　不過這個小小的願望卻被一個突發意外給打亂了。在已經能看到一半萬年櫻的地方，千鶴清晰的感覺到她送給太宰治的護身符壞了。

　　生怕自己晚去一秒太宰治就會死在虛的手上，千鶴只得看了一眼萬年櫻的方向在心底默默地說了一句抱歉。

　　武裝偵探社她不是第一次去，千鶴趕到的時候情況還算穩定。雖然偵探社的成員看不到虛，但是憑借著各自敏銳的戰鬥意識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在這種狹小的地方使用鬼道會對建築產生破壞，這裡還是交給錆兔來解決吧。

　　「錆兔。」千鶴握上斬魄刀的刀柄，「流流舞！」

　　被搶了台詞的錆兔任勞任怨，他身姿輕盈，日輪刀的刀鋒挽轉間就解決掉了幾只虛。

　　「我早就想這麼試試了。」千鶴略顯興奮，「以後都讓我來喊吧？」

　　「胡鬧。」

　　身上沒有帶多余的護身符，又怕虛的襲擊還有第二波，千鶴只好繼續蹲守在武裝偵探社裡。在危機解除後，偵探社就恢復了之前的工作狀態。大概是太宰治提前打過招呼的緣故。

　　她這一趟出來的匆忙，並沒有穿戴義骸。所以偵探社裡來來往往的人都看不到她。

　　千鶴一邊聯系狐之助讓它幫忙轉達對刀劍付喪神們的歉意，一邊說明自己這邊的情況。

　　因為要守著太宰治，所以錆兔今天獨自承擔起巡視街道的任務。千鶴遠遠地和錆兔揮了揮手，又轉頭回去想看看太宰治在做什麼。

　　電腦屏幕是一長串的名字和身份簡介，乍一看挺像人口普查表的。太宰治一邊翻閱這些名字，一邊在旁邊的地圖上留下不同的標記。

　　千鶴對橫濱不熟悉，地圖上的大部分地方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東區的那塊倉庫區她可太熟了，那一片地方偏遠，住戶不多。但也被太宰治星星零零地畫上了八九個標記。

　　至於別的地區的標記，那就更多了。

　　最令千鶴頭皮發麻的是一片住宅區，標記密集的程度讓她有點惡心。千鶴不適地撇開了頭，轉而去觀察別的事務員了。

　　到了晚上，她才終於知道這些標記代表著什麼。

　　義骸是拜托鶴丸送到現世來的。千鶴跟著太宰治回到他家的時候就看到了擺放在自己房間門口的義骸。

　　「這是什麼原理？」太宰治看上去對義骸很感興趣。

　　千鶴埋頭往裡鑽，一邊哼哧哼哧地用勁兒一邊回道：「我也不知道，這個是我隊長給我買的。說實話，我也覺得這個東西很神奇。」

　　太宰治嗯了一聲，沒有繼續糾結義骸的事。他拿出了下午千鶴看到的那張地圖鋪在桌子上：「這是橫濱的地圖，上面的標記是近年來被卷進大範圍意外事故的家庭。」

　　「你在做排查？還有什麼別的特點嗎？」

　　「這些事故擁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沒人能追溯到起因。」太宰治點了點下午千鶴看到的那片住宅區，「就比如這裡，事故原因寫的是火災，卻怎麼也查不到具體的起火源。還有山路上的那起事故，寫的是車禍。但是路面監控上顯示大巴車出事的片段卻被人剪掉了一段，剛好是最重要的那個出事瞬間的時間點。」

　　千鶴隱隱約約有點意會到他想說什麼了：「你是覺得，都和這次的幕後黑手有關？」

　　「還不能下定論。」太宰治又拿出一沓打印紙，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更離奇的是，這幾場事故的受害者幾乎全都是育有兒女的美滿家庭。」

　　「指向性作案。」

　　「沒錯。」

　　如果是因為虛引起的事故，事後屍魂界做過善後處理的話，找不到事故的重要信息是很合理的。

　　在人類看來，這些重要信息就會像是被消除或是被模糊了一樣，怎麼也沒辦法看到。

　　「你打算怎麼做？」

　　「從調查來看，這種大規模的事故每半年才會出現一次。」而這次事故才過去不足一個月，想守株待兔那可就是個長線作戰了。

　　千鶴繼續問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你之前說，你失蹤過四個同事？」

　　「沒錯。」

　　太宰治望著她笑而不語，千鶴反應了兩秒，突然有了一種設想。

　　在現世游蕩的魂魄長久的不去屍魂界，就會被內心的欲望腐蝕身體，從而變成「虛」。虛會四處吞噬其他生者的靈魂，尤其是生前所愛的人。

　　而不斷的吞噬也會給虛帶來無盡的力量，越是往上升階層，虛的靈智就會越高。虛能吞噬生者的靈魂，也能吞噬同類，凡是擁有生命和靈力的都是虛的口糧。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靈力比常人醇厚百倍的——死神。

　　千鶴有點頭皮發麻。

　　從之前的現像來看，這只虛擁有驅使下級大虛基裡安的能力，所以它至少也是中級大虛亞丘卡斯的程度。如果太宰治的這份調查屬實，以這只虛的吞噬量來看……進化成上級大虛瓦史托德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成為瓦史托德的條件很苛刻，遇襲當天的千鶴也沒有感受到那麼巨大的壓力。

　　所以……這大概率是一只中級大虛亞丘卡斯。

　　「如果只是中級的話，我還勉強能對付。」千鶴下意識地握緊了斬魄刀，「但得先打個報告了。雖然只是我們的猜測，但現世出現一只中級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啊。」

　　「看來你今晚會很忙。」太宰治雙手撐著下巴，看上去完全不擔心會失去保護。

　　「我得回去一趟。」

　　一腳踏進本丸的千鶴還沒來得及找狐之助，就被鶴丸和亂雙雙截住。

　　「哎？」

　　「姬君，丟下我們就跑也太過分了。」

　　「抱歉抱歉！真的是緊急情況嘛！」

　　不給千鶴辯解的時間，鶴丸和亂幾乎算是一路架著千鶴到了萬年櫻前。

　　千鶴許久沒來看萬年櫻了，她竟然沒注意到，這棵死氣沉沉的枯樹——

　　開始發芽了。


第14章 偽裝夫妻

　　現世有可能存在亞丘卡斯這個級別的虛，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提前上交報告。事實上，她還從來沒碰到過亞丘卡斯這個等級的虛。之前說勉強能應付都是她自己預估的紙上談兵，所以，該慫的時候還是要慫。

　　想到這裡，千鶴看著准備傳信給屍魂界的錆兔，突然的對他就是一個餓虎撲食。

　　毫無戒備心的錆兔猝不及防的被千鶴撲倒在地。

　　「鶴子？」

　　被突然襲擊的錆兔還有點懵，他手肘撐著地面想起身，卻發現少女現在是跨坐在他身上：「等一下等一下！再讓我加一句！」

　　「……你先起來再加。」

　　短暫的接觸讓相貼的地方開始產生微量的溫度。千鶴過於寬松的死霸裝攤開了一地，覆蓋在他的三色紋羽織之上。少女保持著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勢伏趴在地上添筆。

　　「就一句嘛！萬一打不過了我得讓冬獅郎趕緊來救我。」

　　少女黑色的長發未經發繩束縛的自然鋪散，零星的幾縷劃過肩頭，輕輕拂過他的側臉。清新的無名香氣鑽入四肢百骸，帶來隱隱酥癢的麻意。

　　錆兔閉了閉眼睛，放棄抵抗地任由千鶴折騰。

　　「錆兔？錆兔？」

　　千鶴眼瞳的金色是偏向蜂蜜色的金，有光線印襯的時候會暈染一圈一圈的流光。

　　「在發什麼呆呀？」

　　被呼喊了數聲的錆兔都沒有反應，出神的有些過於專注了。

　　遲遲得不到回應，千鶴眼珠子一轉，屏息凝神，悄無聲息地伸出雙手去湊近錆兔的兩側臉頰，然後迅速合攏，想隔著錆兔的腦殼來個合掌。

　　原地瞬間只剩下了她一人，千鶴鼓著腮幫子抱怨道：「真是的，就不能讓我一次嗎？」

　　輕盈落在她身側的錆兔嘴角微彎，眼眸清澈：「下次一定。」

　　「你這是在嘲諷我吧？絕對絕對是在嘲諷我吧！」

　　將本丸和屍魂界的事情都安排好，千鶴又匆匆帶著燭台切光忠返回了現世。

　　太宰治的家裡還是一片寧靜，看來是沒有遭遇襲擊。

　　千鶴把燭台切光忠留在了太宰治身邊以防萬一，自己又折出去轉了一圈自己的負責區域。街上游蕩的魂魄越來越少，每送走一個，千鶴就松一口氣。

　　福利院裡的魂魄也得盡快送走了，留在現世實在是太危險了。

　　生怕現世的這只亞丘卡斯吃著吃著就進化成了瓦史托德，千鶴這兩天可以算是加班加點地在工作了。

　　她在忙的時候，太宰治也沒閑著。他在給千鶴物色「父母」的人選。

　　這個怪物專挑育有兒女的美滿家庭下手，也對千鶴這類型的人有著執念。千鶴自然而然的成了最佳誘餌。

　　被虛襲擊時太宰治也在場，為求穩妥，太宰治被剔除了假父母的備選名單。

　　「不然選國木田君？小千鶴覺得他怎麼樣？」

　　「為什麼感覺在大減價的超市裡被人推銷……」

　　「那母親呢？」

　　「與謝……好的對不起我胡說的。」

　　「可是直美又太小了，看起來像是千鶴的姐姐。」

　　「只能拜托別的事務員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千鶴拼命朝太宰治使眼色，她可不能把普通人牽扯進來啊！

　　而被她寄予厚望的人卻捏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太宰先生？」

　　「小千鶴有沒有認識的人可以幫忙？」

　　「嗯……」千鶴的目光忽然略過今天負責隨行的山姥切國廣，「有了！」

　　一直縮在角落裡當背景板的山姥切突然覺得脊背涼颼颼。

　　本丸每天的晚宴時間都是大家最期待的時刻。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總算是有時間空閑下來大家一起談天說笑。

　　「今天的晚餐主題是什麼？」

　　「下次蓋個蹺蹺板？亂在現世看到的那種！」

　　「不是說先重新搭個秋千嗎？可以雙向面對面的那種秋千！」

　　「蹺蹺板！」

　　「秋千！」

　　隔岸觀火的千鶴慫慫地縮在錆兔身後，她拽著錆兔的袖口悄悄地物色合適的人選：「錆兔覺得誰比較合適？」

　　「太刀和打刀男士。」

　　「也是……從身高上來說合理一點。」

　　「發色選一位相近的，還有……本丸都是刀劍男士吧？那母親要怎麼選？」

　　「黑發啊……和泉守……數珠丸……」

　　被千鶴用眼神掃視過的刀劍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待價而沽的貨物，隨時准備被買主——也就是她們的姬君提貨而走。

　　和泉守兼定忍不住往堀川國廣的身邊挪了一屁股：「你覺不覺得，姬君好像在看我。」

　　堀川一臉純良：「好像就是在看你，兼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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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感到不安呢……

　　不過好在千鶴的目光很快就開始轉移，和泉守瞬間塌下緊繃的肩膀松了一口氣。堀川國廣笑著搖了搖頭，覺得兼桑現在放松還是太早了。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飯後一向會陪他們玩耍的姬君這次反常的徑直上了天守閣。

　　長谷部沒能擠掉千鶴右邊的錆兔，只能跟在千鶴左側行走：「去傳和泉守和大典太嗎？好的，我這就讓他們過來。」

　　「唔……今天好像沒看到鶴丸和狐之助？」

　　「因為姬君已經回來了，本丸也在慢慢走上正軌。所以他們去時之政府走一趟，撤銷對本丸的特殊保護。」

　　「原來是這樣。那剛剛和長谷部說的事情記得幫我轉述給他們~拜托你啦！」

　　「是！」

　　被長谷部叫上去的和泉守兼定和大典太光世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們面面相覷了一下，然後頂著躲在角落裡的山姥切國廣同情的目光走上了天守閣。

　　作為千鶴今天的隨行人員，山姥切一早就猜到千鶴回本丸就是要選一對「父母」。

　　提早躲起來真的是太明智了。這麼想著，他又緊了緊拉著白布的動作。怎麼感覺今天的本丸有點冷？

　　「姬君，你找我們？」

　　千鶴笑眯眯的，對和泉守的提問一字不答。

　　來了來了！又是這種感覺。和泉守暗叫不好，覺得千鶴下一句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是這樣，我在現世的任務需要一對假的夫妻來演我的父母。可是你們也知道，我在現世不認識什麼人了。屍魂界的事情也不能扯到普通人，所以我只好……」千鶴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和泉守用他的腦子思考了一下。

　　姬君單獨把他和大典太光世一起叫來，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兩個就是「夫妻」。但是……誰是夫？誰是妻？

　　他終於知道今晚一直持續著的不安是什麼了！

　　「不行！絕對不行！」

　　「可以的嘛！兼桑的黑發這麼漂亮！」

　　「這不是頭發的問題吧！」

　　「那是什麼的問題！我們都好商量的！」

　　「……不行就是不行！我是有原則的一把刀！」

　　「嚶嚶嚶。」

　　「哭也沒用！而且姬君你那根本就是假哭吧！」

　　「嚶嚶。」

　　「至少擠一滴眼淚裝一下吧！」

　　「嚶。」

　　「……」

　　「嚶」

　　「……」

　　大典太光世和錆兔沉默地圍觀了全程，覺得這兩小孩真鬧騰。


第15章 雨夜奔襲

　　壓迫完了和泉守兼定，千鶴也沒有再下樓。她看著一直安靜等在一旁的錆兔，覺得他自從來了本丸之後就沉默了很多，突然就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

　　「錆兔。」她聲音輕柔，語調婉轉悠揚，「或許……我還可以多個哥哥？」

　　少年心頭一跳，他默不作聲地收回落在千鶴身上的目光，眸色裡是清幽黯然的光。

　　「在現世維持我的完全形態會耗費你過多的靈力，在事件解決之前，不安全。」

　　「也是。」千鶴嘆氣，「真是遺憾。」

　　「有什麼可遺憾的。」

　　「我一直都在。」

　　大概是晚上被千鶴無意識的撩撥，錆兔久違的在夢裡見到了她。

　　斬魄刀和主人的聯系親密，入夢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來本丸之後遲遲沒能入夢，他一直以為是本丸會對他和千鶴之間的聯系造成影響。

　　還約莫只有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茫然地看著他所在的方向，但卻不是在看他。

　　下一秒，原先空無一物的場地開始逐步清晰，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連綿不絕的雨聲很快滴答作響。這是畫面裡出現的第一幕，陰沉、細密、又纏綿的一場寒雨。

　　黑發的女孩已經不再看他，她換了一個角度，嘴裡還喃喃地說著什麼。

　　但他沒看清楚。

　　從他身後打來的一束光模糊了女孩的面容。

　　他想走近一點，卻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圍成一個圈的人群將女孩圍成了原先，她們交談著，聲音模糊不清。

　　「……真是可惜啊。」

　　「太可憐了……」

　　雨聲更滂沱了。錆兔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這時女孩已經身處在了一個方形的盒子裡。這個他見過，在現世，這個叫做「車」。

　　而女孩所身處的車明顯受到了巨大撞擊，已經嚴重變形了。車裡還有兩個人，女人低垂著頭死死地摟著女孩，而男人則坐在駕駛位上，身上鮮血淋漓。

　　錆兔瞳孔緊縮了一瞬，突然猜到了這兩個人是誰。

　　即使知道這只是個夢，他還是不受控制地衝到車邊手起刀落。日輪刀揚起時，雨滴層層密密地穿過了它。

　　他沒能把車門卸下來。無論是日輪刀還是他的雙手，都觸碰不到這個沉重的夢境。

　　少年站在滂沱的雨幕裡，身上依然是纖塵不染。肉桂色的頭發大概是也感應到了主人低落的情緒，此刻正服帖的自然垂落著。

　　他後退了兩步，突然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是那個被千鶴戛然而止的夢。

　　錆兔扭頭奔襲，片刻也不敢停留。他遠離了人群，遠離了那輛變形的車，遠離了這場冰涼的大雨。

　　近了。有什麼東西一定在這裡。

　　那個夜晚的凜冽惡意絕不是他的錯覺。

　　黑色的不明結界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咬緊牙關，握著日輪刀的手驟然攥緊。剛才消失的滿天大雨又落了下來，空氣中都是血的甜腥味，呼吸之間，水花自刀尖卷起。他的速度很快，氣流逆著他行進的方向席卷，日輪刀劃過的弧線留下一條長長的拖尾，不知是刀光還是他。

　　這是他從沒有在千鶴面前用過的——

　　生生流轉。

　　有了足夠的助跑距離和蓄力時間，日輪刀的刀刃在碰上黑色結界的瞬間發出了尖銳的嗡鳴聲，水流浪花凝聚成了一個龍首，直接咬碎了黑色的結界。

　　夢境轟然坍塌，錆兔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息，握緊日輪刀的手指尖都泛著過度用力的白。

　　千鶴醒了。

　　她似乎對昨晚的夢境一無所知，本丸的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明媚。自從千鶴知道萬年櫻開始發芽了之後，她就時常喜歡去萬年櫻下坐坐。

　　往日裡雷打不動的跟隨者千鶴的錆兔今天一反常態。

　　他正在庭院裡等著鶴丸國永。

　　千鶴要以身做餌的事，本丸裡只有要負責假扮夫妻的和泉守兼定和大典太光世，以及掌握本丸各項事宜調度的壓切長谷部、鶴丸國永和狐之助知道。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在這之中，在千鶴心裡最有分量的，恐怕就是那位鶴丸國永了。

　　本丸裡的每一把刀劍都身經百戰，出陣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

　　「看來你有事找我。」鶴丸好整以暇地等著錆兔開口。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出陣服，看上去不疾不徐。

　　錆兔沒有多余的鋪墊和開場白，他直奔主題：「鶴子的誘餌計劃不能執行。」

　　「理由呢？」

　　那只是她的一個夢，錆兔抿了抿唇：「暫時沒有。」

　　「暫時沒有？」鶴丸重復了一遍錆兔的答案，他念得很慢，像是把這幾個音節反復咀嚼。他笑了：「姬君同意了嗎？」

　　「還沒告訴她。」

　　大概是今天當復讀機上癮了，鶴丸又重復了一遍：「還沒告訴她？」

　　他眯起眼盯著一臉刻板的錆兔，金色的眸光上下游移。

　　「這是姬君的本丸，你沒有資格發號施令。」

　　「這麼做是為了她好。」大概是因為事關千鶴，從來不在本丸爭什麼的錆兔這次仍然試圖達成目的。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姬君好，那做與不做，也應該交給她自己來定奪。」

　　「把她埋在鼓裡，然後剪去她面對暴風雨的豐滿羽翼。這就是你口中的為了她好嗎？」

　　「我們不在姬君身邊的這些年，你就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嗎？」

　　鶴丸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聲音並不響，情緒也沒有什麼起伏。

　　聽在錆兔耳朵裡卻乍如驚雷。交談不順，他最後看了一眼仍然捏著疊好的出陣服的鶴丸國永，轉身走了。

　　一直躲在門口聽牆角的狐之助慫慫地目送錆兔離去，然後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著門板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怎麼辦，感覺現在鶴丸閣下很生氣的樣子……狐好想跑QAQ

　　要不就跑吧？

　　小狐狸的耳朵尖抖動了一下，大概是覺得自己這個靈機一動就很妙。它躡手躡腳地邁著狐狸步准備離開。

　　「狐之助。」

　　它停住了腳步，圓溜溜的狐狸眼睛裡寫滿了生無可戀。

　　出它意料，這次鶴丸並沒有折騰它。他只是隔著房門囑咐道：「剛才的事，如果被姬君知道了一個字……」

　　「絕對不會！」

　　等狐之助走遠，鶴丸低頭看向已經被他攥得一團皺的出陣服苦笑了一下。

　　「又要重新理了。」

　　但事情沒有經狐之助的嘴傳到千鶴耳朵裡，不代表別人不會說。

　　在本丸管大頭做主的鶴丸國永不同意，錆兔就直接找上了演員本人。大典太光世的態度和鶴丸保持一致，他只聽命於千鶴。

　　剩下的就只能是和泉守兼定了。

　　狐之助對錆兔的行為特別不理解，出於好奇，它悄悄地問過：「為什麼不直接問審神者大人呢？」

　　這個被本丸隱隱排擠的少年坐在屋頂上眺望著月亮，微風輕輕吹動了他鬢角的碎發，斜帶著的狐狸面具迎著月光寂寥。

　　「因為不想她傷心。」


第16章 月下往事

　　對於錆兔而言，照顧和保護千鶴是他在流魂街那兩年養成的習慣。兩年裡和她的朝夕相處讓錆兔已經把保護千鶴刻進了潛意識裡。

　　狐之助跳上了錆兔的膝蓋，見對方並無不滿，它用自己毛絨絨的大尾巴撓了撓錆兔的下頜，有幾分好奇地問他：「錆兔閣下是怎麼成為審神者大人的刀靈的？」

　　這個問題它和鶴丸國永至今沒找到答案。

　　他是怎麼成為刀靈的？錆兔回想起了千鶴去刀魂宮的那一天。

　　斬魄刀在變成斬魄刀之前，只是一把人人都能擁有的淺打。千鶴雖然刀術一塌糊塗，但對靈力的使用卻十分自如，即便是很多已經畢業加入了護庭十三番隊的死神都沒有她嫻熟。

　　這也是真央靈術學院破格允許她誇年級進入刀魂宮尋找斬魄刀的原因。對於死神來說，鬼道的使用和對靈力的運用終究還是更重要一點。

　　錆兔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找自己的斬魄刀的，但他跟著千鶴在刀魂宮裡漫無目的地走了很長時間，千鶴的淺打都毫無動靜。

　　小姑娘滿懷期盼的進來，一路上還拉著他喋喋不休。他實在是不忍心讓她眼裡期待的光熄滅。

　　所以在千鶴即將離開刀魂宮的時候，他主動附身了千鶴別在腰間的淺打。從此變成了斬魄刀錆兔。

　　狐之助若有所思，像千鶴這樣死後被誤送去屍魂界的案例從沒有發生過。人類一旦和時之政府簽訂契約成為審神者，理論上就會被斬斷刀劍的緣分。這也是時之政府對刀劍男士們的保護。

　　錆兔閣下不是天生的刀靈，所以才會毫無所察附進千鶴的斬魄刀。

　　「審神者大人不覺得奇怪嗎？」狐之助又問，「身邊認識的人突然變成了自己的斬魄刀，審神者大人一點疑問也沒有嗎？」

　　「在成為她的斬魄刀之前，除了她，誰也看不見我。」

　　「哎？」

　　起初錆兔知道屍魂界是死後靈居住的地方時，他以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但隨後他才發現，別人都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說話。最開始的時候就連千鶴也是一樣的。

　　但錆兔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那個瘦小怯弱的女孩，她看上去只有八九歲樣子，臉色並不好。在流魂街這樣治安紊亂的地方，恐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無法對被欺凌的弱小坐視不管，錆兔替女孩趕走了欺負她的人。

　　他近來常在這一邊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所以這一片的流魂街流傳了一些有關於他的奇怪傳言。這裡的人似乎都很懼怕一種叫做「虛」的怪物，在流魂街的居民口中，他成了一只潛伏在附近的「虛」。

　　「那後來呢？」

　　「後來……」錆兔停頓了一下，「她身上有一種氣息一直吸引我，在她身邊行動會輕松很多。再加上她在流魂街的時候經常被人欺負，所以我就一直跟著鶴子。」

　　狐之助在錆兔的膝上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趴好：「那應該是審神者大人外泄的靈力。失去了記憶，對靈力的掌握也失控了。」

　　「有一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樣在門外守著鶴子。但她的靈力突然暴動，我以為她是出了什麼事，所以立刻就衝了進去。」

　　聽故事的狐之助雙眼發亮，它歡快地搖著大尾巴滿臉都寫著好奇：「審神者大人她怎麼了？」

　　那是一個月光盈盛的夜晚。小姑娘的身邊總是會湧出一些令他充實和舒適的氣息，尤其是在她陷入睡眠的時候，所以錆兔時常喜歡跟著她。那種令人舒適的氣息在今晚似乎格外的活躍，錆兔捏了捏拳頭，在死後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實感。

　　房間裡傳來一聲驚叫，錆兔下意識地要往裡面衝，門卻突然打開了。

　　千鶴與錆兔四目相對，他的羽織翩躚，然後安然垂落。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女孩金色的瞳孔，裡面溢出的光華不正常的妖異。與此同時，錆兔感受到的那種充實氣息更甚。

　　「你是虛嗎？」她看起來有點害怕。

　　錆兔將臉上遮住了自己全臉的消災狐面移開，斜側著遮住了自己右側臉頰可能會嚇到小姑娘的傷痕：「我不吃人。」

　　*

　　錆兔最終還是沒能阻止千鶴和太宰治的誘餌計劃。不僅如此，他還因為這個問題跟和泉守兼定起了衝突，最終以他被千鶴強制切斷靈力供給，將他逼回斬魄刀中作為收尾。

　　按照千鶴的意思，她本來是想把和泉守兼定也送回本丸去冷靜冷靜。她明白錆兔不會無緣無故的有這樣不合理的要求。

　　但無奈還需要和泉守兼定和大典太光世一起扮演「夫妻」，所以只好先委屈一下錆兔了。

　　「准備好了？」太宰治明知故問，目睹了剛剛的一場鬧劇，他好像還挺感興趣的。他調侃著說道：「看來你馭下無方。」

　　「如果太宰先生有時間在這裡擠兌我的話，不如去確認一下警戒線如何？」

　　被千鶴反嗆回來，太宰治也不惱。他笑著走開了千鶴的視線範圍。接下去的事，就不是他能參與的戰場了。

　　在千鶴和太宰治的預估裡，背後的這只虛應該會偷偷地觀察千鶴和其他三名在橫濱在職的死神。它在等待他們松懈的時機，然後一擊斃命。

　　「大概至少也要第三次才會動手？」千鶴是這麼認為的。

　　穩妥起見，這一次他們還是拉了警戒線，以防普通人受到波及。

　　和泉守兼定有點崩潰：「還有三次？」

　　千鶴裝傻充愣：「嘿嘿。」

　　「這個時候就糊弄我嗎！」

　　「可靠的兼桑！」

　　「好功利性的誇獎！」

　　面對和泉守兼定的指責，千鶴只能連聲討饒。她一手牽著兼定一手牽著大典太蹦蹦跳跳地，遠看背影還真的有點像一家三口。

　　原本的打算是，今天做完一場戲就留下個記號。如果會有虛前來查看，那就說明，它上鉤了。

　　但現實總是比預期要超前。

　　在誰也沒看到的地方，黑色的結界悄無聲息地張開，不偏不倚的停在了警戒線以內。

　　而已經走到樹林深處的千鶴三人卻突然聽到了一陣哭聲。本著尊老愛幼的良好品德，他們循聲找去。

　　一個短發的小女孩躲在灌木叢後嚎啕大哭，她身上沾滿了落葉和泥巴，臉上也髒兮兮的。按樣貌來看，她應該只有六七歲。

　　「小妹妹，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和你父母走散了嗎？」千鶴趕緊上前扶起小女孩，她一邊幫打輕輕拍去身上的塵土和落葉，一邊安撫著摸了摸女孩的頭，「別哭了。姐姐帶你出去好不好呀？」

　　被她柔聲安慰，小女孩總算是止住了哭聲。她抽抽搭搭地攥緊了千鶴的衣擺，一邊啜泣還一邊打了個嗝：「爸爸媽媽不見了。」

　　果然是走丟了的。千鶴見女孩不哭了，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典太，然後她又低頭問道：「自己還走得動嗎？要不要讓這個叔叔背你？」

　　小女孩依舊緊緊地抓住千鶴，她躲在千鶴背後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人高馬大的大典太光世，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要姐姐。」

　　千鶴被這一聲姐姐喊得心花怒放，她蹲下來平時女孩，向她張開了雙臂：「那姐姐抱好不好？」

　　小女孩終於笑了，她兩步就走進千鶴懷裡，攬住千鶴的脖頸就等著抱抱。

　　被一句姐姐迷得找不著北，千鶴完全忽略了她這具義骸是14歲少女的義骸，也沒多大點力氣。

　　抱緊了小女孩，千鶴的腿部一用力就想將女孩抱起來，也許是用力過猛，她險些一個踉蹌。

　　千鶴沒敢說出來，只偷偷在心裡泛著嘀咕。

　　現在的小孩看著不胖，重倒是有點重。


第17章 誘餌作戰

　　小女孩的體重超過了千鶴的預估，沒走多遠她就覺得越來越吃力了。起初她還為了面子硬撐，沒過多久就開始大喘氣了。

　　「姐姐累了？」小女孩趴在她的肩頭柔聲問道。

　　千鶴咬著牙否認：「沒有，姐姐怎麼會累呢？馬上就出去了，乖哦。」

　　和泉守兼定和大典太光世就看著自己姬君一臉菜樣的充大頭蒜，兩人施施然地跟在後面不疾不徐。

　　為了報復姬君讓自己穿女裝，和泉守兼定夾子嗓子矯揉造作道：「鶴子長大了呢，會照顧別的小朋友了。」

　　千鶴：呵，給我等著！

　　「鶴子姐姐？」

　　「怎麼啦？」

　　「你們感情真好。」

　　女孩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不難聽出話裡的幾分羨慕。

　　而千鶴在流魂街孤身一人生活的那些日子裡，也是一直這樣羨慕著別人的。她停下腳步頓了頓，把小女孩放到了地上。

　　千鶴不知道女孩現在自己有沒有感覺，但站在自己身後的和泉守兼定和大典太光世眼中所見一定和她一樣。

　　那已經不是一張人類的臉了。

　　准確的說，是半張臉。

　　女孩還保持人類模樣的半張臉眼角帶笑，嘴角也是彎起的弧度，非常刻板的笑容，像模式化的假笑。而另外的半張臉已然空洞，屬於虛的眼睛冰冷且無機質地盯著千鶴。

　　千鶴面不改色，她依舊是柔聲說話的語氣：「好了，我們已經走出樹林了。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女孩重復了一遍問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在認真的思考千鶴的這個問題。千鶴也不催她，就安安靜靜地等著女孩子的回答。

　　「我沒有家人了。」

　　「已經記不起他們的樣子了。」

　　女孩抬起半人半虛的臉，輕聲細語地問千鶴：「姐姐你體會不到這種感覺吧？」

　　千鶴身後的和泉守兼定拔刀出鞘，不怪他沉不住氣，女孩的模樣逐漸被虛的一半吞噬，作為人類的那一只眼睛裡的光也明明滅滅。

　　「不過沒關系。」

　　「馬上就讓姐姐也體驗一下。」

　　強勁的氣流吹拂，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三人借力起跳後的泥印子。

　　這只虛的目標很明確。它一個眼神沒留給千鶴，攻勢直指假扮千鶴父母的和泉守兼定和大典太光世。正好給了千鶴脫出義骸的時間。

　　與此同時，女孩的虛化也已經徹底完成。千鶴估算的沒錯，這個遠超下級大虛基裡安的神智，這的確是一只亞丘卡斯。

　　同時供應兩把刀劍付喪神和錆兔所需的靈力消耗不適合打持久戰，和泉守和大典太對視了一眼，雙雙化作飄零的櫻花消失在了原地。這也是千鶴一開始就和本丸的大家商量好的作戰方案。

　　主戰場只留錆兔和鶴丸。

　　亞丘卡斯的動作在和泉守和大典太消失的瞬間停止，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這一出大變活人。緊接著，它又打量起了接替戰場的鶴丸國永與錆兔，仿佛是在確認接下去的攻擊目標。

　　它有空發愣，千鶴卻不敢懈怠。

　　「雷鳴的馬車，紡車的縫隙。此物有光，一分為六。縛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雖然她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眼前這只亞丘卡斯的靈壓，但千鶴仍然不敢松懈。完整地念完詠唱文，六道光片從不同的方向襲擊亞丘卡斯。

　　亞丘卡斯不躲也不擋的游刃有余讓千鶴壓力倍增。

　　「錆兔、鶴丸，集中注意！」

　　早在她開始吟誦詠唱文的時候，錆兔和鶴丸就已經一左一右地逼近亞丘卡斯，她知道這只亞丘卡斯的目的不在她，所以格外的替打進攻的兩個人捏把汗。

　　水色的刀光與銀色的劍芒因為兩個人的高速移動各自劃過一條圓長的弧線。

　　大概是感受到了壓力，亞丘卡斯終於有了反應。它的尾部一分為二，看上去是要迎接這一波攻擊。但它面前開始蓄力的紅色虛閃也吸引了三個人的注意力。

　　在虛閃正面攻擊範圍的千鶴反應很快：「天之驕子，鐵築的城牆，龍行，獅吼，虎嘯，狼奔，在崩塌之前截斷天地。」

　　虛閃的威力巨大，但相應的蓄力時長和速度就遠不如虛彈。

　　害怕接不住亞丘卡斯的虛閃，千鶴直接選擇了高階滿詠唱的防御型縛道。

　　「縛道之八十一，斷空。」

　　「姬君！」

　　「鶴子！」

　　被亞丘卡斯的分尾攔住，錆兔和鶴丸不敢分神回頭。好在靈力供應仍不受波及的在繼續，至少說明千鶴沒有受到大的傷害。

　　「……幸好我在來之前就送了靈蝶去找冬獅郎。」濃煙還未散去，千鶴說話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回本丸之後一定要感謝一下幫我把靈力壓制器從耳釘改成耳夾的清光。」

　　聽到千鶴沒事，鶴丸松了一口氣，他回應：「清光的話，今天剛剛出發去遠征哦。」

　　「那真是太遺憾了。」

　　亞丘卡斯大概是在試圖理解他們的語言，也嗷嗷地低叫了兩聲，發現並沒有人理它之後，它終於姍姍來遲的有了一點反派大BOSS的自覺。

　　本就一分為二的尾部再次分裂橫掃向錆兔。

　　「縛道之……」

　　千鶴瞳孔緊縮，連鬼道都來不及釋放：「錆兔，快躲開！」

　　好在被亞丘卡斯的尾部掃到之前，錆兔及時地轉圜了日輪刀，用水車減輕了衝擊力。

　　「這只亞丘卡斯的智力程度不低。」錆兔出聲提醒千鶴，「注意保護你自己。」

　　千鶴之前就推斷過，這只亞丘卡斯的能力很有可能就是那個能屏蔽靈力感知的黑色結界，或者說，它本身的特性就是隱藏。

　　這對她來說非常的不利。

　　在以往的戰鬥中，她都是以給錆兔打輔助為主，自身則通過靈力感知來提前避開所有的危險。

　　而這次的對手不僅能同時攻擊多人，還能悄無聲息地行動，實在是對她太不友好了。

　　亞丘卡斯的尾部已經分裂成了四條，是錆兔和鶴丸正好能應對的狀態。千鶴的鬼道對亞丘卡斯能造成的傷害都很有限，她遠遠地墜著距離觀察戰局。

　　鶴丸的身影翩躚若鶴，白袍在風中繚亂，就連斬擊都是優雅的。

　　山腳下的太宰治拿著不知道從來順來的手表哼著不著調的殉.情之歌，分針轉向了他和千鶴約定好的時間，卻依然不見千鶴歸來的身影。

　　「竟然第一次就上鉤嗎。」太宰治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了一片白色的羽毛，上面隱隱閃著微弱的白光，「果然還是要留後手。」

　　這片白色羽毛是千鶴交給他的信物，按照千鶴的說法，只要他觸摸這片白色的羽毛，就自然會有人替她發出求救信號。

　　在太宰治摸到這片羽毛的瞬間，本丸和現世的聯絡直接被切斷。一直守著轉換裝置的狐之助方寸大亂，急得原地亂蹦：「快給屍魂界發信號！」

　　不用它說長谷部就已經這麼做了。

　　和錆兔鶴丸纏鬥多時，亞丘卡斯不知道是沒了體力還是靈力消耗過大，動作逐漸遲緩了下來。

　　千鶴預估著距離，又將自己的位置拉近了一步。戰鬥距離墜得過遠不利於她鬼道的發揮，但近了又怕被偷襲，實在讓她糾結。

　　剛走進兩步，黑色的結界自她腳邊開始構建。構建的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千鶴的腰部。

　　「鶴子！」

　　錆兔用水車彈開了亞丘卡斯的腿部轉身就往千鶴身邊敢去。

　　這個態勢和昨天晚上的那個夢太像太像了。他握緊手中的日輪刀，清淺地呼吸，水花挽轉於刃身，不過幾步他的日輪刀就斬到了黑色的結界前。

　　晚了一步的鶴丸本能地回頭去看了一眼亞丘卡斯，他心下一驚，甚至來不及組織語言：「地下！」

　　破土而出的尾部幾乎和他的聲音同步。錆兔只掃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斷。如果他停下這次生生流轉來躲避，那千鶴毫無疑問地會被關在裡面。

　　他不能躲。


第18章 照片虛影

　　千鶴成為死神其實是得天獨厚的。對靈力迅速且醇熟的掌握源自於她任職審神者多年的經驗，而斬魄刀又是擁有自主意識的錆兔。

　　成為死神之後，千鶴從來沒遇到過逆境。

　　所以當黑色結界在她眼前結成的時候，她的大腦有一瞬間是空白的。

　　眼中是逐漸消失的風景，黃橙綠三色交織的羽織在風中獵獵舞動。刃身上的水色連天一線，沒來得及完全愈合的黑色結界自斬擊點開始出現裂紋，然後轟然粉碎。

　　「……錆兔！」

　　地上是一只斷裂的尾部分支，而另一支直直地貫穿了錆兔左肩的肩胛骨。

　　「本來的目標就是你……」千鶴的目光直指亞丘卡斯，金色的瞳仁裡印滿了怒意：「攻擊我只是個幌子。」

　　鶴丸第一時間斬斷了傷到錆兔的尾部分支，他退到千鶴身前，眼角余光觀察了一下錆兔的傷勢。

　　亞丘卡斯半浮空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似乎是准備欣賞千鶴的痛苦或者淚水。

　　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激怒了千鶴，她臉色平靜了下來，反而讓鶴丸和錆兔覺得有點不寒而栗：「你現在還聽得懂我說話嗎？」

　　沒等得到答案，千鶴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只要我不死，他們就不會有事。你這個……」她停頓了一下，在自己貧瘠的罵人詞庫裡尋找合適的語句。

　　「像你這樣無家可歸，只能在現世永遠流浪下去的虛，永遠也不會懂。」

　　她大概是挑到了最戳亞丘卡斯的痛處的話，它斷裂在地上的尾部分支倏然浮立，和本體上的斷口重新黏合在了一起。

　　它好像完全失去了交流的語言能力。

　　「端坐於霜天，冰輪丸。」

　　漫天雪花飄落，凝結而成的冰晶像彈雨一樣鋪天蓋地。

　　亞丘卡斯本能地感到危險，分支的尾部全部彙聚到頭頂形成了一個傘的形狀來自我保護。被冰晶割裂的部位遲遲也不能愈合。

　　千鶴早就感知到了冬獅郎的靈壓，所以她才敢放心大膽的出言挑釁。這會兒也是欣喜地朝虛踩後落地的白毛小隊長招手：「你終於來了！」一秒記住【 щщщ..coＭ】精彩小說無彈窗免費閱讀！

　　白毛小隊長羽織飄飄，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把普通人牽扯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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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戳穿的千鶴瞬間泄氣。

　　她焉噠噠地跑遠了：「錆兔先回斬魄刀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冬獅郎就好了！」

　　被提到的錆兔神色淡淡，銀眸一片澄澈：「好。」

　　鶴丸國永卻注意到了對方緊握日輪刀的手。

　　不過錆兔自身在成為千鶴的刀靈之前如何強大，從他自願附身到斬魄刀上到那個時候起，他的實力就注定只能受制於千鶴的上限。

　　除非他弒主。

　　這就是狐之助和鶴丸最擔心的事情。雖然錆兔出手不多，但依舊可以從細節裡分析處他原本的實力。

　　一個原本的強者，真的可以忍受經年累月的受制於人嗎？

　　遇到逆境和絕境的時候，真的不會為了想保護的人而反過來奪取主人的力量嗎？

　　姬君是為了錆兔的傷勢考慮才會選擇讓他回到斬魄刀休養。錆兔面上雲淡風輕，手上卻不自覺用力。

　　他這是在不甘心。

　　而不甘心，往往就是一切的源頭。

　　比起他們這邊的表面風平浪靜，日番谷冬獅郎和亞丘卡斯的戰鬥動靜頗大。千鶴甚至覺得山頭都在震顫。

　　亞丘卡斯之前果然是一點不把她放在眼裡，這會兒高頻率的密集虛彈不要靈力似的向外宣泄。

　　戰場有了主心骨，千鶴終於可以安心地打氣輔助：「鶴丸，我的保護就交給你了。」

　　她精於鬼道，大範圍的殺傷性鬼道需要長時間、高專注度的布局。

　　黑棺這樣的高級鬼道她用的很少，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更利於她順利用出鬼道。

　　日番谷冬獅郎睨了一眼偷偷摸摸做小動作的千鶴，一下子就領悟了她的意圖。

　　寒氣絲絲縷縷的滲入空氣中，冰輪丸捕捉著空氣中的水分，然後將它化為己用。

　　「卍解。」

　　這還是千鶴第一次看冬獅郎的卍解。在此之前她只聽亂菊姐說過冬獅郎的卍解很漂亮，之後幾次她纏著冬獅郎想看他的卍解也沒成功。反而還被冬獅郎提了要求。

　　「等什麼時候你能卍解了再說吧。」

　　*

　　警戒線的撤除很迅速。接到事先協商好的信號，太宰治帶著人麻溜地撤退了。他的工作已經完成，善後的事都是千鶴的份。他也搭不上手。

　　山頂上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被困在冰牢裡的亞丘卡斯身上接連開出一朵接一朵的霜花。它的尾部被千鶴的黑棺割裂，搶在它愈合之前，日番谷用千年冰牢將它的身體封閉冷凍，徹底的和尾部隔絕開來。

　　「這就是冰天百花葬？」千鶴仰視眼前這座巨大的冰雕，對這招的美感贊不絕口，「想不到冬獅郎你這麼有情調。」

　　「但凡你靠譜點，現在也不會在這裡說蠢話。」日番谷冬獅郎並不領情，他好看的千歲綠眼眸瞥了過來，對著心虛的千鶴就是一聲嘆息。

　　千鶴自知理虧，這時候也不敢大聲說話，她低聲下氣道：「太宰先生是異能力者，應該不算普通人吧？」

　　「你為什麼總是在鑽空子的時候這麼機靈？」

　　被連續回懟的千鶴不敢再貧，她想起還留在太宰治那裡的白色羽毛，打發了鶴丸趕緊去拿回來。

　　亞丘卡斯身上的冰花逐漸覆蓋了它的全身，在冰花開滿一百朵的時候，這只在現世游蕩了數十年的亞丘卡斯就會徹底的結束生命。

　　「失蹤的駐守死神，應該都是被它吞噬了。」千鶴突然開口，「她大概是靠著吞噬死神龐大的靈力來轉換回人類的模樣。」

　　「然後再用那些天真無害的面孔，去蒙騙下一個死神。」

　　「太宰先生說，它的目標總是育有兒女的美滿家庭。所以它的動機大概就是出於共沉淪的惡意。」

　　冰花幾乎將亞丘卡斯淹沒。可能是因為靈力在逐漸消散，亞丘卡斯被分割開的尾部開始分解成靈子。千鶴看上去有些感慨，空氣中飄落的雪花沒有接觸到敵人，又被溫柔的靈力熨燙成水珠畫作連綿的細雨。

　　冰天百花葬完成了。

　　被亞丘卡斯吞噬的魂魄走馬觀花式的閃過一些殘影，形形色色的人出現在千鶴和日番谷眼前。

　　「這些都是他們遇害前的最後一幕……」

　　這只亞卡丘斯在現世游蕩數十年，被它吞噬的魂魄數不勝數。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即使是已經成為死神數百年了的日番谷也覺得不適。

　　虛晃而過的人影與她保存在天守閣裡的照片幾乎重疊。

　　千鶴後退了一步。

　　「怎麼會……」


第19章 席位挑戰

　　天守閣前，刀劍男士們圍成了一團嘰嘰喳喳地嘀咕著什麼，時不時還會有人抬頭看一眼二樓緊閉的房門。

　　「一天了。」

　　「是的，一天了。」

　　「姬君還是不肯出來嗎？」

　　「剛剛換五虎退去敲的門，姬君只放了一只小老虎進門。」

　　「很好！階段性勝利！」

　　「狐之助呢？讓狐之助去試試？」

　　「它在姬君門口用爪子敲了七百六十四次門。」

　　「然後感動了姬君？」

　　「然後被姬君用床單打包好丟了出來。」

　　「……」

　　千鶴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做什麼。或者說，她也不知道，她現在想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想不起來的記憶始終是一團模糊的影子，將歇不歇的在她腦海裡不停閃動。

　　雙親的長相她看過很多次，在寂靜無聲的晚上對著相框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試圖去找回缺失的那部分人生。

　　但始終是水中倒影，一觸即散。

　　睡不著的人也不止千鶴一個。錆兔的房間就在千鶴的隔壁，他平日裡不覺得自己聽覺有這麼靈敏，連千鶴反復走動和拿起放下東西的聲音都能聽得這麼清晰。

　　那天晚上的那個夢，果然是她潛意識裡記憶縮影。

　　他以前是沒有這個能力的，成了千鶴的斬魄刀之後才逐漸會開始進入一些完全陌生的夢境。起初完全看不清夢裡來來往往的人臉，後來見得多了，也知道那個夢裡的小女孩就是夢的主角。

　　再結合千鶴的樣子，不難猜到這個連環夢境的主人。

　　不過錆兔從來沒告訴過她。次數多了才發現，每當他進入一次千鶴的舊夢，他和千鶴的靈力契合度似乎就會提高一點。

　　周圍的死神都誇千鶴實力進步飛快，只有錆兔知道，是因為他能取用的靈力在日益增多。

　　當時正好是十番隊一年一度的席位挑戰賽。

　　席位挑戰賽是護庭十三番隊的固定傳統。不同於平日裡直接接受隊長任命的職位安排，席位挑戰賽這一天，隊內的死神擁有絕對的自由挑戰權利。下到二十席上到隊長，只要能打贏，想要什麼位置都可以。

　　千鶴本來想挑戰的是三席。正隊長是冬獅郎，副隊長是亂菊姐，三席是最接近他們的位置。但當時的三席正好任務外出，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挑戰四席。

　　「你想好了？」白毛小隊長雙臂環胸，雖然個頭不高，但硬是擺出了睥睨的感覺，「端原四席不是爆發型，雖然看上去很平庸，但實際上並不弱。」

　　對自己自信心爆棚的千鶴完全沒有把冬獅郎的好言相勸聽進去，她悄咪咪反駁：「就是因為他發力溫吞，我才覺得有機會贏啊……」

　　她自己的刀術和體術都不出眾，但錆兔能很好的彌補她的缺點。只是同時始解錆兔和施放鬼道對靈力的消耗巨大，她必須短時間內拿下。

　　和對手鞠躬致敬，千鶴抽出了自己的斬魄刀：「錆兔。」

　　有著肉桂色頭發、戴著狐狸面具的刀靈顯形在千鶴身側。和千鶴笨拙的握刀姿勢不同，刀靈的刀術精妙、攻勢凜厲。

　　觀眾席上的松本亂菊和日番谷對視了一眼。

　　作為一把斬魄刀，錆兔顯然有別於一般的斬魄刀。他們雖然覺得很可疑，但千鶴始終堅定不移地維護錆兔，他們也只好先保持默許的態度留心觀察。

　　端原四席也知道千鶴的弱項，千鶴一進隊就依仗日番谷隊長家人的身份迅速成為了十番隊的隊寵。平日裡大家都很照顧她，玩在一起久了，自然也知道她的強弱項。

　　端原始解了自己的斬魄刀：「彌漫吧，硝煙。」

　　他的斬魄刀是偏向輔助的，他能站上四席的席位就是憑靠的自身扎實基礎的刀術。黑灰色濃霧逐漸在演習場蔓延。

　　錆兔的攻勢卻沒有停止，濃霧有些阻礙視線，但對方的動向卻不難猜。

　　千鶴與四席兵刃相接的清脆聲響給錆兔指引了方位。

　　「縛道之十二，伏火。」

　　靈力編織的巨大鬼道網籠罩在千鶴身側，潛伏於濃煙之下的四席無從下手。還沒等他想出對策，錆兔已經循著鬼道網的方向迅速回身。他身姿輕盈，行動敏捷，刀刃間還有挽轉的浪花劃過一道水色刀光。

　　「流流舞動。」

　　與此同時，千鶴也沒閑著。她對控制型鬼道六杖光牢得心應手，在錆兔到達之前，六道光片穩穩地制住了端原四席。

　　席位挑戰賽的切磋向來都是點到為止，因此錆兔的刀刃精准地停在了四席的右側脖頸處。

　　結果如千鶴所願，她成功地當上了十番隊的四席，並且一直堅守這個地位到了現在。

　　讓她開心起來其實很容易，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錆兔一直以為，他會永遠和千鶴在屍魂界那樣生活下去。

　　千鶴折騰著不睡覺，門口守夜的亂也沒得個清靜。姬君在自己的房裡悶了一天，誰來敲門也不願意開，他這時候也不敢貿貿然的打擾千鶴。

　　不過他不去驚擾千鶴，千鶴反而要來騷.擾他。

　　「亂。」

　　斜倚在門邊守夜的亂藤四郎聽到了姬君呼喊自己的聲音，他輕輕地拉開了一點移門：「姬君找我？」

　　「我睡不著。」女孩子的聲音細弱。

　　亂聽到了被褥翻動的聲音，憑借著良好的夜視能力，他看到千鶴裹著棉被像顆球一樣地坐了起來。看來是真的睡不著。

　　「要出來看看風景嗎？」

　　「……」千鶴的神色猶猶豫豫。

　　亂不明所以，安靜地等著千鶴的下一步。

　　「……我餓了。」

　　也是，悶了一天沒吃沒喝。不餓才奇怪。亂笑了笑，向千鶴伸手：「一起去廚房尋寶？」

　　廚房裡有燭台切光忠預留好的食物，睡前還叮囑過他，如果姬君想吃了的話上鍋熱一熱就能吃了。

　　對此一無所知的千鶴總算是提起了一點精神，和亂湊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就容易變得活潑。

　　撐著下巴看著千鶴狼吞虎咽，亂小心翼翼地試探：「姬君今天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還在吞咽的千鶴猛的嗆了一聲，把亂嚇了一大跳。

　　「……」

　　「是和斬魄刀吵架了嗎？」

　　錆兔一回本丸就和千鶴一樣把自己悶在了房間裡，所以大部分的刀劍都認為是錆兔和千鶴鬧了不愉快。

　　千鶴搖了搖頭。

　　「可是他回來之後也沒出過房間。」

　　「哎？」完全不知情的千鶴一臉懵，「為什麼？」

　　摸不著頭腦的亂只好和千鶴對著懵圈：「為什麼？」

　　錆兔一向溫柔寬容，從來都很少和人置氣。在千鶴的印像裡，錆兔的脾氣秉性是一等一的好，也一直都很想得開，就好像他無所不能。

　　「不行，我得去問問原因。」

　　雖然自己還在死胡同裡糾結，不過開解錆兔才是當務之急。

　　於是輕手輕腳回到天守閣的千鶴輕輕敲響了錆兔的房門。

　　在她敲第三聲的時候，門開了。

　　「你居然醒著？」

　　……錆兔和亂同時用不可言說的眼神看向了千鶴。

　　「睡了的話，你敲這麼輕，我就聽不見了。」早已習慣了千鶴想一出是一出的錆兔淡定地問，「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說實話，她還什麼都沒想好。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第20章 偷聽牆角

　　竟然是直球！亂偷偷瞟了一眼錆兔的神色。

　　肉桂色頭發的刀靈明顯的怔楞了片刻，與月光相映的銀色瞳仁波光閃爍。在短暫的表情空白後，他的嘴角動了動，扯出了一個略帶無奈的笑。

　　「別多想，回去休息吧。」

　　千鶴卻並不信，她眯起眼睛，目光在錆兔臉上來回的探視：「你來本丸之後就一直興致不高。」她往前邁了一步，伸手扒住了差點被錆兔關上的門框。

　　錆兔被她突然的動作一驚，後退了小半步，又怕她冒冒失失的被夾到了手，於是妥協地任由千鶴開門。

　　「你也睡不著，我也睡不著，正好我們聊聊？」千鶴大有一副不讓我進去就硬闖的架勢。

　　錆兔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和她身後的亂對視了一眼。對方雖然對自己有敵意，但此刻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倔起來的姬君難對付的要命。亂還記得當年答應了要給清光買新指甲油的小千鶴，愣是拽著長谷部在萬屋比對了一整天的色號。

　　萬屋裡的商品繁多，千鶴一點一點地辨認著展櫃上並排擺放的指甲油色號。她很少接觸這個，所以對顏色並不敏感。出發之前，加州清光給了她一張用以比對顏色的卡片。

　　千鶴捧著卡片和展台上的指甲油一一比對，覺得眼睛有點痛。

　　「有嗎？」

　　「沒有。」千鶴搖搖頭，見長谷部一副要回本丸的樣子，她開口，語氣堅定，「去現世買。」

　　長谷部惆悵地看著已晚的天色，決定換個角度規勸姬君：「再不回去的話，就趕不上午飯了。出門之前燭台切讓我們帶調味料回去的。」

　　她差點忘了。千鶴撓了撓頭，頭頂上的呆毛晃悠了一下。

　　「那……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來。」

　　看出了亂明顯的無措，錆兔徹底放開了握在門上的手：「進來吧。」

　　終於達成所願的千鶴一邊往裡走一邊還不忘囑咐身後的亂：「今天就不用守夜啦，亂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見~」

　　亂如釋重負，他難得的沒有要耍賴留在千鶴身邊：「姬君晚安。」

　　揮別了亂，房間裡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不開個燈嗎？」

　　「不了吧。」

　　帶著絲絲涼意的晚風徐徐貫入，千鶴這才發現錆兔的房間裡沒有關窗。甚至連被褥都還沒有鋪開。

　　「看來你是不想睡，不是睡不著。」

　　「日番谷隊長說……」錆兔本想明天再告訴她這個壞消息，但現在不說點什麼，這個詭異的氛圍好像就無法緩解了，「讓你明天回屍魂界。」

　　「啊？去做什麼？」千鶴迷茫。

　　錆兔一字一頓：「接受教育。」

　　……她突然覺得她應該回去睡覺的。

　　「不對！你怎麼知道的？」

　　「日番谷隊長的靈蝶來過。」

　　「為什麼找你！」

　　「找你的話。」錆兔突然笑了，「你會老老實實回去接受教育嗎？」

　　「……好吧，我不會。」

　　說來也奇怪，千鶴明明不是問題兒童，只是偶爾愛耍點小聰明鑽空子，被日番谷冬獅郎教育的時間卻遠遠超過十番隊的其他人。目前以36次的成績僅次於副隊長松本亂菊。

　　日番谷小隊長對屢教不改的兩個人頭痛不已，最後不知從哪裡學來了寫檢討大法。一秒記住【 щщщ..coＭ】精彩小說無彈窗免費閱讀！

　　千鶴每次被罰寫檢討的時候都哭天搶地，恨不得告訴全世界她又被沒人性的小隊長罰寫檢討了。然而更沒良心的損友們只會對她的悲慘遭遇發起一通嘲笑，然後溜之大吉。

　　一看到她支著個腦袋看著桌子上的白紙唉聲嘆氣，他就管不住他自己。

　　「我幫你寫吧。」

　　就是為了等著一句的千鶴立刻從座位上彈跳起來，她親昵地摟住錆兔，語氣是輕軟的撒嬌：「我就知道錆兔你對我最好了！」

　　模仿千鶴的筆跡他已經駕輕就熟了，小姑娘還不算太沒良心。他替她寫檢討的時候，她就伏趴在一旁看著他落筆。

　　不知道是來回挽轉的筆杆太催眠，還是細弱的燭火太溫柔，她總是眯著眯著，就進入了夢裡。

　　女孩均勻的呼吸時不時地打在他的手背上，有一點癢。筆杆被微弱的燭火照出陰影，不偏不倚的投在了她的臉上。

　　大概是覺得有趣，錆兔又晃動了筆尾。

　　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千鶴微微蹙眉。怕她轉醒，錆兔又低頭寫起了檢討。

　　想起在十番隊時的經歷，千鶴就苦大仇深：「這次不會又要寫檢討了吧？我明明沒告訴太宰先生什麼呀！都是他猜出來的！」

　　「你該慶幸他只是猜出來的。」

　　「……可惡，沒事長那麼個聰明腦袋做什麼！」

　　立了大功勞的太宰治就這麼被過河拆橋，無端的被小姑娘冠以「吃飽了撐的長那麼聰明」的罪名。

　　好在答應了的酬勞是一分沒少。

　　不過這一回可算是把千鶴的小金庫掏了個精光。時之政府和屍魂界流通的貨幣現世都沒法用，只有萬屋提供和現世貨幣的轉換，但是彙率極其坑爹。所以萬屋一直都被各大審神者稱為奸商。

　　值得一提的是，反過來兌換也是血虧。

　　兌換點的人理直氣壯：「貨幣流通對每個世界的經濟都會有影響，我們收取維護經濟穩定的幸苦費有什麼問題？」

　　得，掌握壟斷的人說話就是硬氣。

　　以前在流魂街還沒遇到日番谷的時候，千鶴就經常和錆兔一起睡。

　　那段時間她其實並不是總能看見錆兔的。錆兔的身影常常若隱若現，有的時候甚至只能看見卻不能摸到。

　　女孩會一邊一邊的問「錆兔你在嗎」，然後什麼也觸摸不到的錆兔只能看著被窩裡的小姑娘干著急。

　　不過這種情況到了千鶴睡著就會好轉。總算能接觸到實物了的錆兔就會替睡覺也不踏實的小姑娘掖被子。

　　房間裡是安靜下來了，偷聽牆角的亂卻警鈴大作。

　　姬君要回屍魂界！

　　本丸裡的刀劍付喪神們對屍魂界都沒什麼好感，就是因為姬君要兼顧死神的工作才會導致他們約定的一起出陣遲遲無法實現。

　　況且屍魂界會直接切斷姬君和本丸的聯系。這才是最難以忍受的事情。

　　他們前腳才拒絕了錆兔阻止計劃的提議，後腳錆兔就勸說姬君回屍魂界，這算是報復嗎？

　　聽牆角只聽一半的亂思緒翻湧如海浪，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間，不知道該不該先提醒一下鶴丸。


第21章 浦原商店

　　千鶴一早就和錆兔一起回了屍魂界。許久不回去，她還順便和錆兔去現世采購了一趟伴手禮。

　　不得不說，她和松本亂菊的這點默契真是絕了。

　　「小千鶴，好久不見呀~」還沒等千鶴踏進十番隊的大門，亂菊就已經在半路上截住了她。

　　千鶴還從沒有離開十番隊那麼久過，她對著亂菊就是一個飛撲：「亂菊姐！」

　　被亂菊穩穩接住，千鶴探頭探腦地打量了一圈周圍：「冬獅郎不在吧？」

　　「剛剛拜托雛森把他引開了，暫時安全哦。」

　　千鶴故作誇張地松了一口氣。然而還沒等她完全地放松，熟悉的白毛小隊長就用他冷漠的眼神盯著狼狽為奸的千鶴和亂菊。

　　「呀，隊長你怎麼回來了？」

　　「亂菊姐……說好的安全呢！」

　　「抱歉抱歉，沒能攔住小白。」雛森桃這時候才姍姍來遲，她尷尬地撓了撓側臉，「小白越來越不好騙了。」

　　「沒事。」千鶴一臉沉痛，「小桃姐，我相信你已經努力過了。」

　　眼看著對抗冬獅郎三人組就要在路中央上演一出苦情戲，白毛小隊長狠狠地蹙了一下眉頭，然後不知是無奈還是妥協地嘆了口氣。

　　他率先轉身向十番隊的方向走去，在他的背後，對抗冬獅郎三人組悄悄地用眼神交流。

　　跟上？

　　跟上吧……

　　跟上！

　　眾所周知，十番隊的白毛小隊長一般不太訓人，他要訓，訓得一般就只有兩個人。

　　松本亂菊，還有日番谷千鶴。

　　老慣犯了。

　　不過十番隊的這群人倒是慣會看小隊長的臉色，一見他面色不虞，紛紛作鳥雀狀散去。千鶴眼巴巴看著同事們四散而退，心裡嫌棄他們沒義氣。

　　結果到隊伍室門口，小隊長門一關，松本亂菊和雛森桃也被關在了門外。他斜靠著桌子嘆了一口氣，像是放松又像是無奈：「說說吧，怎麼回事。」

　　亂菊和雛森桃一看日番谷把她們也關在外面了，就知道千鶴這次大概闖了不小禍，默契地望風去了。

　　千鶴本來是真的沒把牽扯到太宰治的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看到冬獅郎這麼嚴肅，她也有點戰戰兢兢：「很嚴重嗎？」

　　嚴重其實倒也不嚴重，只是經歷過當年朽木露琪亞之事的人總是會多幾分的不安。雖然那時候朽木露琪亞的違規情況比千鶴更為嚴重，背後又有藍染做推手，不過千鶴這個事總歸還是瞞下來為好。

　　「我調查這個事情沒有頭緒，所以求助了別的本丸的審神者，他們給我推薦了一個人……」

　　「太宰治？」

　　「不是。他們說的那個人可厲害了，名字是江戶川亂步。據說他只要看一眼現場就能知道真相！所以我就想……就看一眼……不就挺方便的嗎？」

　　日番谷的眉頭狠狠一抽：「你覺得世界上存在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全部前因後果的人？」

　　「工藤君說得神乎其神的嘛……而且他們又是異能力者……」

　　「不要偷換概念，異能力者也是生者，屬於規定裡【一般人】的概念，記住了嗎？」

　　千鶴悻悻地應聲：「沒有下次了。」

　　她在這頭挨訓，本丸那邊沉寂地在等待。

　　「還沒回來嗎？」

　　「是不是去得有點太久了？」

　　「就說了應該把那個刀靈和姬君隔開。」

　　「就不應該讓姬君回去的！」

　　不知道是誰說的這句話，聚在一起的刀劍付喪神們又安靜了下來，其中的幾個人偷偷看了一眼拍板做決定不打擾姬君回去的鶴丸，小心翼翼地問：「鶴丸，現在怎麼辦？」

　　被問到的銀發付喪神環視了一圈屋內，他一改剛才的沉思突然笑了起來：「姬君會回來的，要是看到你們又翹班劃水可要郁悶了。」

　　知道鶴丸這話是在打發他們，屋子裡的刀劍男士走得零零落落，最後只留下了狐之助、加州清光和通風報信的亂。

　　鶴丸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憂心忡忡：「我那天，看到了別的死神的斬魄刀。」

　　他原先只以為錆兔是死後靈附刀成了斬魄刀刀靈。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身為斬魄刀的刀靈，錆兔的自我意識過強，並不完全受千鶴的掌握。他和千鶴的關系更像是契約關系，他依憑千鶴的靈力現身，而千鶴則利用他的能力。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千鶴在這段關系裡不具備絕對的統治力。

　　她提供給錆兔的靈力是單向的，給出去了就收不回來了，千鶴無法用已經給出去的靈力來約束錆兔。

　　「不過……」狐之助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它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糾結著不知道該不該替錆兔說句好話。

　　本丸對錆兔意見這麼大，主要還是千鶴剛回歸的時候太過偏向錆兔。說白了，就是第一印像惹的禍。因為對他的印像不好，所以無論做什麼都會覺得他別有用心。

　　更何況他的身份這麼敏.感。

　　狐之助覺得有點惆。

　　錆兔和本丸的矛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真要化解起來，卻也很難入手。

　　沒有把狐之助的停頓放在心上，鶴丸又說了兩句安撫了亂和清光，就准備安排狐之助再去一趟屍魂界了。

　　姬君不回來，他們總是不安心的。

　　千鶴走這一趟，本來就是因為亂菊和雛森桃想見她才會讓日番谷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喊她回來。

　　有些話千鶴不好和別人說，只有在亂菊和雛森桃面前才會透露一點心思。

　　「你想恢復記憶？」雛森桃有點驚訝。

　　千鶴是日番谷從流魂街撿回來的，她雖然沒有和千鶴一起生活過，但每逢假期都會回去看看她。後來千鶴入學了真央靈術學院，她去看望千鶴就更方便了。

　　這麼多年都沒想過恢復記憶的人突然就說要找以前的回憶，她不免會多想一些。

　　「在現世遇到什麼事了嗎？」

　　事情發生的不多，但總覺得說起來有點復雜。千鶴簡單地交代一些事情的起末，省略了個中細節和過程。

　　「有辦法嗎？」她又問道。

　　「有一個人或許會有。」

　　「誰呀？」

　　亂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她向千鶴眨了眨眼睛：「他現在也久居在現世，還開了一家店。」

　　「他的名字是——浦原喜助。」


第22章 記憶相機

　　浦原喜助這個名字，千鶴很陌生。但亂菊和雛森桃卻一副很熟悉的樣子。

　　她回屍魂界這一趟回來得早，走的也就不晚。回到現世的時候還是日頭明媚的下午，街上往來的行人並不多。千鶴跟著亂菊給她指路的靈蝶一路找去，才看見了一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雜貨店。

　　周圍人煙稀少，這個小店怎麼看怎麼詭異。

　　「那個……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並沒有人應聲。

　　千鶴在門口躊躇地等待了一會兒，依舊遲遲沒有人來開門。她輕輕地拉開了並沒有上鎖的移門往裡面張望。

　　店內光線昏暗，陳列著的東西大多都是千鶴沒有見過的。

　　「哦呀哦呀，你就是日番谷千鶴嗎？」裡間突然冒出來了一個戴著帽子的大叔，他揉了揉後腦勺，「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店裡只有我一個人。」

　　「沒關系的，是我來得太突然了。」千鶴連忙擺手。

　　「具體情況我已經聽說了。」浦原喜助帶著千鶴往裡屋走，他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一副很困的樣子，「我這確實有個勉強符合你要求的道具，不過沒人實用過，具體好不好用我也不能做保證。」

　　「沒關系，我願意試試的。」千鶴忙不迭的跟上。

　　不過她最近囊中羞澀，這會兒很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就是……那什麼……」

　　「我能不能先賒賬呀？」她說得很輕，但浦原喜助還是聽了個全。

　　他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小姑娘，腦子裡飛快地轉過了一個念頭，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沒關系，你直接拿走吧。作為交換，你要給我提供使用體驗。」

　　千鶴只以為他是單純把她當成了小白鼠，點頭地飛快。

　　拿到那個據說能恢復記憶的道具的時候，千鶴還是有點不相信的。這個道具長得和陸奧守吉行的相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千鶴手上的這個需要靈力才能使用。

　　再三對浦原喜助道了謝，千鶴才終於回了本丸。奸商在看見小姑娘徹底消失在了視線裡之後，心情極好地關上了移門。

　　十番隊的日番谷小隊長做了那麼多年的隊長，怎麼也得有點積蓄吧？嗯，記他賬上。翻倍記。

　　已經在本丸被大大小小的刀劍付喪神包圍的千鶴完全不知道她無意間就給冬獅郎留了好大一筆賬。她正忙於應付戲癮十足假哭中的亂藤四郎。

　　「還以為姬君不要我們了。」

　　亂也是有點壞心眼，他往常爭寵的時候慣會摘出自己，就為了凸顯一個獨一無二。今天哭唧唧地「指責」千鶴的時候卻囫圇地帶上了「們」。

　　千鶴更愧疚了：「是我不好，走得太早了，看你們都沒起所以沒有打招呼。」

　　她哪知道亂和鶴丸早就起了，只是沒敢見她。怕一見面就想阻攔著不讓她回去。理智上他們知道千鶴在屍魂界還有工作，回去一趟是情理之中，情感上卻不能接受。

　　安撫好刀劍付喪神，用了晚膳，千鶴才終於把自己拿到的記憶相機告訴了眾人。

　　付喪神們自然是高興的，他們興奮地圍著千鶴嘰嘰喳喳。

　　「這個要怎麼用呀？」

　　「這個不是相機嗎？拍一下就會有圖像的那種？」

　　「姬君用了這個就能恢復記憶嗎？」

　　浦原喜助給她講用法的時候她聽得很認真，這會兒復述地也詳細，生怕自己忘記了。

　　「說是要拍我有印像的人或者景物，拍得越多效果越好。」

　　「拍我們可以嗎？」

　　「應該可以？」

　　「來試試來試試！！」

　　陸奧守吉行自告奮勇地來教千鶴用相機。其他刀劍付喪神們迅速搶占各個他們想拍照的地點，一個個嘴裡都喊著「姬君先來我們這邊嘛」。

　　那場面，還真有點像公子哥進了花街。

　　只不過這個本丸裡沒人進過那種地方，所以沒人產生這種無端的聯想。

　　千鶴的本丸是個大本丸，刀劍付喪神自然也多，記憶相機裡很快就多了不少照片。

　　粟田口刀派的刀劍付喪神們感情很好，一向都是膩在一起的。幾個自詡老爺爺的刀劍付喪神們湊了個喝茶局，照片裡仿佛能看到茶杯口氤氤裊裊的熱氣。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交換著佩刀，旁邊是看著他們兩人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國廣。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俊美異常，湊在一個畫面裡，沉靜和艷麗的衝擊感強烈。

　　本丸熱熱鬧鬧的持續了許久。

　　很有家的感覺。

　　狐之助眼巴巴地望著坐在屋頂低頭看千鶴的錆兔，突然覺得對方有點寂寞。

　　夜色逐漸落了下來，錆兔的眼神晦暗不明，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鶴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頂，他省略了不用言說也會被猜到的主語：「不下去拍張照嗎？」

　　「不需要。」

　　他當初在流魂街遇見的，已經是失去了記憶的千鶴。他的照片對千鶴恢復記憶的幫助並不大。

　　雖然他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不過聽在鶴丸的耳朵裡就落成了自矜的意味。

　　狐之助親眼目睹鶴丸國永和錆兔再一次不歡而散，看不出表情的狐狸臉上多了幾分惆悵。

　　大概是被打擾了心情，錆兔也沒有繼續看著千鶴，而是安靜地回房休息區了。

　　拍足了照片，千鶴被亂催促著啟動記憶相機。其實她對這個道具還沒什麼實質性的感覺，不過浦原喜助有說過最好是在睡前啟動，所以千鶴還是遣散了一眾刀劍付喪神，自己帶著輪到守夜班的三日月回到了天守閣。

　　「姬君在緊張嗎？」三日月笑眯眯地，眼底的新月和千鶴的眼瞳顏色相近。

　　千鶴摩挲著記憶相機的邊緣，小小地吸了一口氣：「是有一點點。」

　　「放輕松，無論結果怎麼樣，你已經回來了。」

　　無論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你已經回到了我們身邊。這已經足夠了。

　　三日月的話很好的安撫了千鶴的緊張情緒，她向三日月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但夢的並不清晰，畫面零零碎碎，偶爾會看到本丸從前的樣子。那時候很多設施都還在修葺中，看起來光光禿禿的。

　　偶爾會閃過幾張完全陌生的臉，是她迄今還不知道的人。

　　都說了人死前會看到自己一生的走馬燈，千鶴在自己的記憶片段裡似夢非夢，有種走馬觀花的感覺。

　　一點也沒有這是自己曾經的人生的實感。

　　門外的三日月眯眼享受著本丸微涼的夜風，他表情很愜意，聽到了腳步聲也沒有睜開眼。

　　雖然沒看，但他知道是誰。

　　「放心不下嗎？」

　　來人嗯了一聲，然後冗長的沉默了一會兒。

　　「六年沒見鶴了。」

　　白發的青年看了一眼門板，明知道什麼都看不見，卻還是不舍得移開視線。

　　他還記得和小小姬君的初見。

　　女孩子粉雕玉琢，說話的語氣也帶點活潑的尾音。

　　「你叫鶴丸，我叫千鶴。」

　　「我們都是鶴！」


第23章 檢非違使

　　記憶相機的第一次使用最終以失敗告終。

　　夢裡大多都是零散的碎片畫面，千鶴並沒有實感，也看不清過往。於是她又跑了一趟浦原喜助的小店。

　　這次店裡很熱鬧，千鶴進去的時候，店裡還有一只黑貓在給自己舔毛。

　　「打擾了，浦原先生在嗎？」

　　屋內的嘻嘻哈哈戛然而止，千鶴突然感覺到了一點小小的壓力。她後退了小半步：「如果不在的話，我改天再來拜訪。」

　　但還沒等她退完這一小步，腳後跟就碰到了什麼毛絨絨的東西。隨著而來的是一聲貓叫。

　　「嗚哇！踩到你了嗎？」被貓叫聲嚇了一跳，千鶴趕緊往前走了兩步後轉身蹲下。

　　但黑貓依然端坐在原地，一雙金瞳灼灼地盯著她。

　　……

　　怎麼感覺，鴨梨山大？

　　其實倒也不是千鶴哪裡有問題，主要是她姓日番谷。這就很讓人好奇了。他們都是見過日番谷那個冷淡臉的，以前也就事關雛森桃才會讓他變臉。這乍一下多了一個直接被他冠以姓氏的小姑娘，黑崎一護就很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

　　「浦原的話，要晚點才會回來哦？」

　　看來她來的不是時候。得到了答案，千鶴如釋重負，她准備開溜。光速地向屋子裡的眾人鞠了一躬後，千鶴轉頭就想去拉移門。

　　「來都來了，聊兩句再走嘛。小姑娘。」

　　她身後響起了「砰」的一聲，緊接著一雙手臂從後環住了她的脖頸，身體也是過分親昵的距離。

　　「！！！」

　　「錆兔！」

　　刀光擦著千鶴的發絲劃過，身上的禁錮驟然接觸。千鶴和錆兔都沒想過要傷人，所以這一下只是用刀背做做樣子。

　　身後的人反應也很快。

　　千鶴回頭去看，才發現是一個膚色黝黑的女子。

　　「啊呀呀，嚇到你了？」女子笑著問她。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跟本就沒有穿衣服啊！！！

　　「衣……衣服！！」千鶴趕緊捂住自己的眼睛，剛碰到自己的臉，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錆兔，又分了一只手去遮錆兔的眼睛。

　　哪想到錆兔的第一反應也是來捂她，兩個人同時觸摸到了對方眼部周圍是肌膚，皆是一愣。

　　「哇哦。」

　　「哦呀。」

　　「嗚哇！」

　　圍觀群眾看熱鬧看得很開心，驚嘆詞層出不窮還不帶重樣的。

　　「感覺有點像在看偶像劇。」

　　「我很早就想嗑斬魄刀和主人的CP了，上一個給我機會的還是浦原先生。」

　　「話說小姑娘這麼厲害的嗎？始解的斬魄刀就能直接化形？」

　　浦原喜助回來的時候撞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花了兩秒鐘思考了一下他開的應該是商店而不是戲台子。

　　「你們在做什麼？」

　　感覺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往狗血八點檔靠近了。

　　千鶴總算是從一塌糊塗的局面裡回神，看到熟悉的浦原喜助就像看到了親人：「浦原先生！」

　　在浦原喜助那麼多年的死神生涯裡，好像還是第一次有小姑娘用這種看救星一樣的眼神看他。

　　「來找我的嗎？」

　　「嗯！」

　　「是相機出了問題？」

　　千鶴點頭如搗蒜。

　　「那就是你照片拍得不夠多。」

　　「我都拍了五十多張了……」

　　「嗯？」浦原喜助把手上采購的東西隨手放到一邊然後道，「讓我看看？」

　　這個……千鶴猶豫了一下，她就任審神者的事和就任死神的事本都應該是保密的。但她的情況特殊，而時之政府和屍魂界又不算是毫無聯系，所以千鶴一下子也想不好能不能給別人過目了。

　　看她這個遲疑的樣子，浦原喜助也明白了什麼，他聳了聳肩：「沒事。如果不是數量的問題的話，應該就是質量的問題。」

　　「不要只盯著一個地方拍哦。」

　　說起來……她好像確實只拍了本丸和本丸裡的大家。

　　找到了原因的千鶴珍重地向浦原喜助道謝，然後頭也不回地溜了。屋子裡灼灼的視線實在是太讓她有壓力了！究竟是為什麼要這樣盯著她啊！！

　　光拍本丸不夠的話，還應該去拍哪裡呢？

　　千鶴端坐在本丸裡開始沉思。

　　「之前太宰先生好像把我錯認成了什麼人，會不會是以前的我？」

　　「又想被日番谷隊長教育嗎？」錆兔在一旁提醒。

　　「這次應該不要緊的吧……？」

　　抱著反正不惹出事來冬獅郎就不知道了的想法，千鶴又溜去現世找太宰治了。

　　她去的時候恰逢武裝偵探社的午休時間。

　　太宰治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貓在門口賊頭賊腦的黑發小姑娘，招貓逗狗似的勾了勾手：「來找我的嗎？」

　　辦公室裡很安靜，千鶴也不敢大聲說話，她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外面。

　　看來是有話要談了。太宰治抓起掛在椅背上的茶色長外套跟著千鶴走出了偵探社。等電梯的時間裡，他順口一問：「這次又是什麼事情？」

　　千鶴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偷聽了之後才道：「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見過以前的我呀？」她從背包裡拿出了記憶相機給太宰治看。

　　「我不是失憶了嗎？這個是我從一個地方得到的相機，據說是只要能拍夠了和我以前有關的景物就可以恢復我的記憶。」

　　這下子太宰治懂了。「委托金可不能少。」他笑。

　　並沒有多少小錢錢了的千鶴面露難色。

　　「沒有錢也可以哦。」太宰治笑得更開心了，「作為交換，我有困難的時候你得幫我一次。」

　　她的人情可比委托金值錢多了。

　　「成交！」

　　千鶴回本丸等消息的時候也沒閑著，她答應了要和刀劍付喪神們一起出陣。正好這段日子空閑了下來，這件事當然也就可以提上日程。

　　雖然千鶴並不算很弱，但是穩妥起見，本丸還是決定由一隊帶著姬君出陣，就連出陣的地點都是選了又選的。

　　出陣對千鶴來說是一個很新鮮的體驗，對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來說也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這都是她的第一次出陣。

　　降落的地點是一個破落的村莊。

　　這裡並不是什麼有名的歷史轉折點，所以不會出現太過高級的時間溯行軍。千鶴主要還是以體驗為主。

　　首次和姬君一起出陣，一隊的每個人都鉚足了勁要搶譽。

　　任務的難度不高，花費的時間自然也不多。最後還是亂仗著自己的高機動搶譽成功。

　　鶴丸事先就和狐之助計算過時間，准備卡著檢非違使會來的時間離開這裡。在那之前，可以讓姬君到處轉一轉。

　　穿越歷史對他們來說稀松平常，對千鶴來說卻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放在以前，她是怎麼也想不到她還能穿越時空的。

　　她忍不住問道：「如果我做了點什麼的話，是不是就會改變歷史呀？」

　　話音剛落，天空轟地一聲乍起了落雷。

　　比鶴丸預估的時間早來了太多的檢非違使舉著兵器對准了被刀劍付喪神層層保護者的千鶴。

　　所以說……

　　話不能亂說啊！


第24章 歡迎回家

　　「我只是說了一個假設……檢非違使是監聽我了嗎！！！」千鶴迷茫且心虛，「只是問問也不可以嗎？」

　　這其實真是千鶴倒霉了。檢非違使還真的不是衝著她來了的，只是一落地就聽到有人想改變歷史，那不得先拿她開涮啊。

　　「雖然在意料之外，不過沒關系。」鶴丸姿態悠閑，甚至都沒有要出鞘迎戰的意思，「亂，剛才搶的那麼積極，這個也交給你吧？」

　　「哎——！？」亂拖長了尾音，趁機向千鶴撒嬌，「姬君。」

　　千鶴已經從一開始回歸本丸的無所適從變得熟練淡定：「加油呀亂。」

　　「嗚嗚……」

　　堀川國廣和加州清光則散開了去找檢非違使出現的原因，如果有漏網之魚的話，還是要盡快地解決掉才好。

　　只是他們沒想到，會撞見正在暗墮的刀劍付喪神。

　　付喪神的周身被濃濃的黑霧環繞，幾乎已經看不出他本來的樣子了。

　　「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千鶴於心不忍，「他還有救嗎？」

　　鶴丸一只手按在千鶴的肩膀上對她搖頭：「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等他完全暗墮，就會變成時間溯行軍。」

　　「時間溯行軍都是刀劍付喪神變的嗎？」

　　「不全是。」

　　他們這一趟出陣結束得很快，誰也沒把小小的變故放在心上。只有千鶴看著自己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心有余悸。

　　她失蹤了那麼久，本丸卻一個也沒少。

　　一定要快點把記憶找回來。

　　上次拜托了太宰治之後，她的記憶相機就一直放在太宰治那裡。千鶴趁著自己巡視完現世，順路去了一趟武裝偵探社。

　　這次偵探社裡很熱鬧，一問才知道是亂步先生的生日快到了，大家都在准備好好地給武裝偵探社的團寵先生過一個熱熱鬧鬧的生日。

　　千鶴既然聽到了，也打算等生日當天隨一份禮。

　　雖然當時亂步先生沒有接她的委托，不過那也是因為她撒謊在先。

　　太宰治的效率很高。千鶴從後往前地翻閱著相機裡多出來的照片，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有些似曾相識。她前不久好像剛剛去過。

　　直到翻到最前面的一張照片時，千鶴才終於確信。

　　照片上的青年戴著帽子，卻沒有完全遮擋住他橘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似乎是注意到了鏡頭的方向，正往這邊瞥過來。

　　「太宰先生，你是偷拍的嗎？」

　　太宰治支著下巴笑眯眯道：「是哦。為了這張照片我還被打了一拳，小千鶴欠我的人情是不是得更多一點？」

　　偷拍被抓只被打了一拳已經很客氣了吧！！換做是別人的話一定會被抓起來的！

　　看出了少女滿滿的吐槽欲.望，太宰治順了順她頭發。他沒有告訴千鶴的是，後面的照片其實都是中原中也拍的。

　　畢竟他和小時候的千鶴不認識，哪裡有中也熟呢╮(╯▽╰)╭

　　一切准備就緒。千鶴捧著記憶相機再一次鄭重其事地把它放在自己枕邊。

　　因為害怕再讓刀劍付喪神們失望一次，所以她這次並沒有告訴其他人。

　　「錆兔。」

　　「嗯。」少年站在門口背迎著月光。

　　「有點緊張。」

　　錆兔向前走了一步，千鶴的床褥鋪得很開，他單膝蹲下後微微前傾就能觸碰到她。

　　「我在這裡。」

　　為了不讓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察覺，千鶴今天睡得格外的早。所以當守夜的五虎退來到門口時，屋子裡已經是千鶴均勻的呼吸聲。

　　錆兔在牆角半倚半坐著，日輪刀被他擱置在腿邊，似乎是打算這樣坐一夜。他這是瞞著其他人再次和她同住一間房。錆兔突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從什麼時候起，他們住在一起都需要瞞著別人了？

　　千鶴這一覺睡得很長。

　　狐之助一早就來敲過門，等了半晌都沒有得到回應後才不甘心地走了。刀劍付喪神們也很有默契地沒有去打擾他們的姬君。

　　萬年櫻正對著天守閣，所以遲遲沒等到姬君出門的刀劍付喪神們都聚在這裡遙遙地望著天守閣。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不會是生病了吧？」

　　「要不還是進去看看？」

　　「咦？姬君帶來的那個刀靈今天是不是也沒出來過？」

　　「毛利去看過了，房間裡沒人。」

　　徐徐的清風在本丸來回地游蕩，萬年櫻自從上次開了花苞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一直都是這副半開不開的樣子。

　　飄落的櫻花花瓣停在了髭切身上。膝丸正疑惑哪裡來的花瓣就抬頭看到了一樹繁盛。

　　咦？

　　注意到這一點的不止他一個人。

　　「開花了！？」

　　「剛剛來的時候明明還都是花苞……」

　　「是因為姬君嗎？」

　　「姬君出來了！」

　　「哪裡哪裡！」

　　「哎！亂你搶跑！」

　　博多藤四郎跑到的時候看到陸奧守吉行正捧著一個碎成了好幾塊的相機往外走。他仔細看了兩眼，怎麼看都覺得那個相機像是姬君之前拿回來的記憶相機。

　　他大驚失色：「這個相機怎麼壞了？」

　　陸奧守吉行滿面愁容，唉聲嘆氣，卻什麼也不肯說：「你去看看姬君吧。」

　　被陸奧守吉行的這個表現嚇到了，博多一路上都惴惴不安。他老遠就看到了被簇擁著的千鶴，心裡更慌了。

　　「姬君出什麼事了嗎！？」

　　被他著一嗓子一喊，回頭率簡直百分百。

　　一下子成了人群矚目的交點，博多還沒回過味來就看到了千鶴笑盈盈地衝他招手。

　　這個熟悉的樣子。博多心頭一跳。

　　「我回來了。」她這麼說。

　　陸奧守吉行這個混蛋。博多鼻頭一酸，竟敢誆他。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千鶴，和周圍所有的刀劍付喪神異口同聲。

　　「歡迎回家，姬君。」

　　等今天出陣和前幾日出門遠征的刀劍付喪神回來的時候，千鶴恢復了記憶這個喜訊才算是徹底地傳遍了整個本丸。

　　壓切長谷部在廚房張羅著說要慶祝。

　　本丸聲勢浩大，弄得比當初的歡迎宴還要盛大。

　　「錆兔。」千鶴拉著錆兔上了房頂，她俯瞰著庭院裡熱熱鬧鬧准備慶祝的刀劍付喪神們，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我終於回家了。」

　　其實這樣在錆兔面前高興是不對的。千鶴在心裡指責自己。

　　錆兔也曾經有很珍重的地方，但他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了。

　　「如果有一天，錆兔也遇到了可以回家的機會。」

　　「請一定要牢牢抓住。」

　　她說得很認真。

　　說實話，錆兔並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事。在他知道流魂街是死者的世界的時候，他就已經從頭到尾的找過一遍。

　　但他沒有找到真菰，也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他所熟悉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生前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多久。

　　「好。」他這麼答應了。

　　錆兔當時只以為千鶴是這麼隨口一提，所以草率地答應了。

　　半個月後的一次出陣，他也陪同千鶴一起。如果他有看過任務卷軸就會發現，出陣的地點叫作——藤襲山。

　　但他一落地就感覺到了鬼的氣息。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過鬼，但一旦接觸到，他還是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鶴子，這裡比較危險。」他提醒道。

　　山裡的鬼氣有點重，人卻不多。

　　錆兔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會有再見到將他殺死的鬼的這一天。

　　有著一頭深紅發和紅色眼睛的少年和手鬼在爭執著什麼，他有些渾渾噩噩，所以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他因此沒有注意到千鶴逐漸晦暗不清的眼神。

　　「水之呼吸，壹之型。」

　　深紅發的少年手起刀落。

　　「水面斬。」

　　這是怎樣光怪陸離的場面。


第25章 命運轉折

　　千鶴一直都覺得她不夠聰明，稍微復雜一點的事她就需要反復消化好幾遍才能理清。

　　但事關錆兔生死和過往，她第一次發現她也可以像太宰先生一樣從三言兩語中分析出信息來。

　　深紅發的少年身穿羽織，不遠處還散落著碎成兩半的狐面，最重要的是，和錆兔如出一轍的刀術實在無法讓人不把他和錆兔聯系到一起。

　　她能想到，刀劍付喪神自然也能。

　　他們審視的目光相繼落到了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動靜的錆兔身上。

　　和泉守兼定攥著千鶴的衣袖生怕她做出什麼舉動來。

　　現在還不是時候。千鶴提醒自己。她前所未有的冷靜，記住了深紅發少年的樣子，她狀若無事地陪伴著刀劍付喪神們完成了這次的出陣任務。

　　她成為審神者的那一天，狐之助就代表了時之政府和她簽訂契約。她是使命和職責所在是保護歷史。這一點她始終都沒有忘記過。

　　但是，一直心心念念毫無頭緒的事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了她眼前。讓她忍不住會去期待，是不是她也可以幫錆兔得到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這個念頭一冒出就在她的腦海裡不停瘋長，身為審神者的責任感被無限制的打壓。

　　她需要冷靜一下。千鶴是這麼想的。

　　她看得出來，這個時代和她的時代有著明顯的差異。深紅發少年的穿著打扮並不現代化，或許她該往前翻翻歷史。

　　時之政府的任務好像審神者也是可以自主挑選的……

　　千鶴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回了本丸就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以為面上平靜如水，卻不知道她的反常刀劍付喪神都看在眼裡。

　　看到了，卻沒有說。

　　大概是因為心裡憋了事，千鶴比往常沉默了很多。不過總算是沒忘記去登門拜訪感謝浦原喜助。

　　這件事長谷部一直都很上心，甚至伴手禮都是提前了好多天開始准備的。如果不是千鶴攔著，他怕是還要給太宰治都去送一面錦旗。

　　雖然太宰先生大概率會高高興興地收下就是了。

　　錆兔平時就不聲不響，回了本丸之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

　　雖然出陣當天鶴丸沒有跟著去，不過事後還是有人把完整的事情轉述給了他。而千鶴的表現給了他一個很不祥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他從千鶴的職務室裡發現大批量的同一時代的出陣任務時得到了印證。

　　千鶴的本丸裡全都是問題兒童，或者說，每一個本丸的每一位刀劍付喪神都曾有自己的私心。

　　鶴丸見過不少最後走上了與初衷相悖道路的刀劍付喪神，他們有的混跡於歷史之中，泯滅成為了一個參與者，再也沒能回去。而有的則始終執著於改變歷史的軌跡，最終暗墮成了時間溯行軍的一員。

　　有時候他也會想，這樣的周而復始，最開始是怎麼形成一個輪回的。

　　成為審神者並不是一件很輕易的事。時之政府會對每一位審神者候選人進行長期的考察，所以審神者想要改變歷史這種事，幾乎是很少見的。

　　他不敢貿然讓狐之助去時之政府那調檔案查記錄，生怕驚動了時之政府要把千鶴帶走調查。

　　不能從千鶴入手，那就只能從錆兔那裡找突破口了。

　　「要怎麼做？」狐之助邁著小短腿跟在鶴丸身後，它大概是本丸裡除了千鶴以外唯一一個對錆兔有惻隱之心的。

　　鶴丸其實也拿捏不住。

　　唯一能約束錆兔的人是千鶴，而千鶴正在為了錆兔想要違反規則。

　　這是一個死局。

　　誰會拒絕人生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何況錆兔死得冤屈。如果能改變過去，他會放棄這個機會嗎？

　　鶴丸真是不敢去想這個答案。

　　「改變歷史？」錆兔看起來覺得很詫異，他搖了搖頭，「鶴子不會這麼做的。」

　　「她會不會做暫且不論。」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從窗戶和沒有完全合攏的門縫裡錯落進來的幾束光線在照明。鶴丸國永好像只有在他面前的時候永遠是這樣充滿威脅的眼神。

　　在千鶴面前的鶴丸永遠是活潑的、穩重的，偶爾會給她制造一點小驚喜的樣子。

　　「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態度。」

　　那天發生的事情對於別人來說信息量巨大，於錆兔而言能獲得的信息其實很少。

　　他只能判斷出那個帶著狐面使用水之呼吸法的深紅發劍士大概是他的又一屆師弟，而且他成功的將那只藤襲山的手鬼斬殺。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信息了。

　　劍士和手鬼的對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想要再來一次嗎？

　　千鶴恢復記憶的那天晚上對他說的那句話突然在他腦海裡清晰重復。

　　「如果有一天，錆兔也遇到了可以回家的機會。」

　　「請一定要牢牢抓住。」

　　這是她的態度嗎？

　　如果他改變了歷史，從藤襲山的考試中活了下來。之後會發生什麼呢？

　　他會和義勇一起成為鬼殺隊的劍士，他可以重新回去看看鱗瀧老師。

　　然後呢？

　　錆兔不是異想天開的人，得到什麼就總會失去什麼。他能得到重來一次的人生，當然也就會失去現在的生活。

　　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不能、也沒辦法什麼都要。

　　而且他還有不得不考慮的其他因素。

　　鶴子是審神者，她的職責和使命是守護歷史。如果違背了這一點，她會安然無恙嗎？

　　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

　　不能確定的因素還太多，他暫時無法給鶴丸的這個問題一個准確的問答。

　　「我不知道。」他誠實道。

　　這個答案，鶴丸滿意卻又不滿意。如果錆兔一口咬定不會想要改變歷史，那十有八九就是有這個想法。但他又沒有完全拒絕，這也讓鶴丸覺得，錆兔對千鶴並不是完全忠誠。

　　錆兔的態度清楚地給鶴丸傳達了一個信號。

　　他在猶豫，他對重來一次的人生這件事並不是完全抵觸。

　　這是人之常情，鶴丸能理解，但不能放任。

　　搖擺不定不要緊，如果姬君反對，那麼錆兔的機會就很小。可關鍵在於，千鶴顯然是站在他那邊的。

　　他就怕錆兔受不住千鶴的鼓吹，徹底地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必須要想辦法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


第26章 左右天平

　　本丸召開了一場緊急座談會。座談會的主題是「錆兔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他們行動之前，至少也要了解一下對手是個什麼樣的對手。

　　「嫉惡如仇？」

　　「從何得見？」

　　「額……他那次和姬君說，他殺光了山裡所有的鬼。」

　　「好吧，勉強成立。還有嗎？」

　　「善良？」

　　「請舉證。」

　　「在流魂街保護了失憶的姬君。」

　　「那也可能是他另有所圖！」

　　旁聽了半天的狐之助非常不解：「各位大人怎麼用的都是褒義詞？」

　　啊這……

　　倒也沒說過他不是個好人，只是他的身份太敏感，所以不得不小心謹慎的對待。

　　座談會嘰嘰喳喳地吵成了一鍋沸騰的粥，驟然被打開的門像是掀開的蓋子，瞬間止住了所有的聲音。

　　千鶴有些疑惑：「你們在做什麼？」

　　「沒什麼！」

　　眾人作鳥雀狀散去。臨走之前還不忘用眼神示意沒來得及溜走的鶴丸千萬別說漏了嘴。

　　鶴丸其實也沒想著溜。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的下擺，笑著向千鶴發出了邀請：「去走走嗎姬君？」

　　千鶴蒙頭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數日，確實是好久沒曬曬太陽了。

　　雖然閉門不出，不過本丸的當番安排她一直有在親力親為。所以在馬廄裡源氏兄弟的時候並不意外。

　　她還沒走近就聽到了膝丸又在被遺忘姓名。這大概是她回本丸之後的第二十四次了，實在惹人憐愛。

　　兼桑和堀川的西瓜田長勢很好，前幾日就說過，大概再過半個月就能吃了。

　　據說之前陸奧守吉行大半夜的來偷瓜被抓了個現行，然後被兼桑指使著干了一個禮拜的活。

　　粟田口大家族致力於把亂在現世看到的健身娛樂設施原樣在本丸建設一個，所以人均化身木匠對著一堆木材敲敲打打。一期一振一向最寵弟弟，也陪著他們折騰。

　　看到千鶴過來，亂還高興地拉著她要試試新做好的蹺蹺板。

　　最近閉門不出缺少運動量卻沒減少攝入量的千鶴心虛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腩，委婉地拒絕了。

　　*

　　就像錆兔了解千鶴一樣，千鶴也了解他。如果讓錆兔知道改變歷史的風險和後果，他一定不會同意的。

　　所以還不能告訴他。

　　為了不讓錆兔察覺出來，千鶴連著幾次出陣都沒有帶他。一連幾次都是同一個時代的落腳點，千鶴覺得她差不多要摸到正確時間點的邊緣了。

　　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鶴丸自作主張地越過了她。

　　「錆兔？」

　　少年著裝齊整，三色羽織也服帖地順著引力垂落。額前斜戴著的消災狐面側擋住了少年的半邊瞳光，也正好掩蓋了他看向千鶴諱莫如深的眼神。

　　他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千鶴卻不敢讓他跟著，說實話，她近來頻繁的刻意避開錆兔出陣已經很讓她心虛了。這會兒還被錆兔抓了個正著。

　　「你也要去嗎？」

　　不去了吧QAQ

　　但錆兔顯然沒聽到她的心聲，少年再次點頭，表情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要去。」

　　無法拒絕。千鶴默默捂臉。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的，鶴丸正好也在今天出陣的隊列裡。他遙遙和少年相望了一眼，並沒有對少年的行動有什麼表示。或者說，從他去找錆兔的時候，他就猜到了這個結局。

　　姬君想改變歷史，那必然會有人承受改變歷史的後果。本丸沒有哪一位刀劍付喪神舍得讓她去，那就只可能是他們之中的誰來替千鶴動手。

　　他在本丸把持了那麼多年的事宜，不得不為他們謀求一條生路。

　　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他也會搶先一步。

　　他們這次落腳的地方是一片繁茂的紫藤花林。雖然千鶴和刀劍付喪神們不認識，但錆兔卻很熟悉。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時之政府已經察覺到了千鶴的意圖也想戲劇性的看他們拼命糾結。

　　趁著刀劍付喪神們清理時間溯行軍的時候，千鶴悄悄地離隊去探查四周。這已經是她和刀劍付喪神們的心照不宣了。

　　錆兔嘆了一口氣，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鶴丸，不管他嗎？」

　　「……讓他們兩個去吧。」

　　千鶴和錆兔一前一後地走在林間岔路，時不時踩到枯枝落葉還會有枝葉不勝壓力的嘶啞聲。他們一路無言，最後還是千鶴沒沉住氣先打破了沉默。

　　「你今天怎麼有心情來陪我出陣呀？」她狀似無意地打探。

　　錆兔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是有人躲著我。」

　　……

　　這天沒法聊了。

　　她自知理虧，轉頭又去尋找一些人煙的痕跡。山路裡還有一些未干的腳印，不久前有人剛從這裡經過。

　　順著腳印的方向一路找去，千鶴見到了不少穿著打扮都和劍士相似的人，她心跳驟然緊了一下。

　　自己看見自己。

　　說出來顯得挺荒唐的。

　　不過現在錆兔好像就處在這麼荒唐的境遇。

　　千鶴眼神發亮。

　　她邁著瞬步就要往前奔去。

　　「姬君。」

　　鶴丸叫住了她。

　　頭腦發熱的千鶴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她回身去望。結束了出陣任務的刀劍付喪神們已然跟了上來。

　　天空開始出現扭曲的奇點，她心裡明白，那是要阻止她的檢非違使。

　　她近來做了不少違規的事一直試探著底線，引起注意也是很正常的。

　　「你決定好了嗎？」鶴丸神色平淡，金色的瞳仁在藤襲山的夜色裡顯得格外突兀。他的瞳色比千鶴的更亮一些，月光輝映下，竟讓千鶴有些不忍對視。

　　她知道這樣對本丸不公平，但是……

　　眼前在狹霧山四處奔走救人的少年與她身邊的錆兔如出一轍。只要她現在上前去幫助他，不，只要她上去對他說一句話或者給他換一把刀，錆兔就可以得到一個全新的人生。

　　不會一個人孤身徘徊在流魂街，不會時常望著日輪刀出神。

　　千鶴攥緊了手心。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她執意要幫錆兔改命，那鶴丸也不會讓她來動手。即使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把他們置於錆兔之後在考慮，他們也依然不打算違背她的意願。

　　鶴丸打算代替她動手。

　　「鶴鶴！」

　　「你只有在有求於我的時候才會這麼叫我。」

　　千鶴按住了鶴丸要拔刀出鞘的手：「你動手的話，你也會變成時間溯行軍的！」

　　鶴丸驀然笑了，他沒有和千鶴較勁。而是松開了握著刀的手側身站到一旁，他身後是已經刀刃出鞘的其他付喪神。

　　「你攔不住我們的，姬君。」

　　她只有一個人，如何攔得住六把刀劍。


第27章 尾指相鉤

　　千鶴也沒有想到，在檢非違使逼近的情況下，錆兔會直接和鶴丸開戰。

　　碧藍的水花挽轉於刃身，日輪刀和鶴丸銀白的刃身部分碰撞。其他的刀劍付喪神很默契的沒有上前打擾。他們各自清理檢非違使守護著千鶴。

　　不明白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錆兔和鶴丸好像都憋著氣，一招一式都透露著十足的狠厲。一個人面無表情，額前消災狐面的紅繩凌亂舞動。另一個人笑帶冷意，白袍翩躚烈烈宛如寒霜。

　　這大概不是他們第一次想動手打一架了。

　　兩個人都較著狠勁，遠比他們平時出陣的游刃有余要認真的多。

　　「……」千鶴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藤襲山的夜色逐漸深沉，千鶴沒看時間，不知道錆兔和鶴丸究竟纏鬥了多久。直到連天空的奇點都消失，兩個人也沒有停下。

　　中途有不長眼的鬼來打擾，錆兔眼神都沒分一個就利落地將其斬殺。

　　「姬君，再不去救他的話，就來不及了。」鶴丸「好意」提醒。

　　錆兔皺眉，回身用流流舞甩開了鶴丸。

　　「遇見我之前，你做了那麼久的審神者，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去改變歷史？」他反手握住了千鶴的手腕，銀色眼眸裡是少有的嚴肅：「你是這麼容易放棄原則的人嗎？」

　　內心本就掙扎無比的千鶴無法回話。她不明白為什麼本該斥責反駁她的人一言不發地要替她去違背規則，而本該雀躍欣喜的人卻厲聲地勸阻她。

　　「做你該做的事，你是審神者，守護歷史是你的職責所在。」

　　「你要放棄嗎？」

　　「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可是……」

　　錆兔不善言辭，他放開了千鶴的手：「如果今天你改變了歷史，那我也不會在六年前來到你身邊了。」

　　是非因果息息相關，錆兔說的事極有可能發生。

　　「這次你就再沒有反悔的機會了，你想好了嗎？」

　　不會在流魂街孤苦無依的時候有他幫忙，不會在找不到斬魄刀時有人自願成為她的刀靈，不會在席位挑戰賽實力差距懸殊的時候依然能靠著斬魄刀打贏。

　　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她下意識地抓緊錆兔的羽織，少年一改之前眉眼中隱隱透露著的戾氣，神色平淡又溫柔：「你不要我了，是嗎？」

　　千鶴死攥著手心裡的那點布料拼命搖頭。

　　「那我們該回家了。」

　　*

　　雖然臨場被逼做選擇的時候千鶴沒選擇救下原來的錆兔，但一回到本丸，事已成定局，她又突然來了底氣。

　　「我明明是為你好！你為什麼不領情？」她叉著腰嘮嘮叨叨，看起來有點咄咄逼人。

　　亂偷偷地跟藥研交流：「姬君這算不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小聲點。」

　　「姬君這樣子有點像小人得志。」

　　「附議。」

　　千鶴雖然沒聽見自家的付喪神在嘀咕她，但是錆兔倒是聽了個十全十。他詫異地看了一眼扎成一堆的刀劍付喪神。

　　他們這一趟回來的比預期要晚，本丸的其他刀劍付喪神擔心了半天。看到所有人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怎麼樣了？」狐之助顛顛地蹭到鶴丸腳邊，它最會看鶴丸臉色。

　　鶴丸沒有立刻回答它，而是先眼神飄忽地看了一眼還被千鶴糾纏著喋喋不休的錆兔。少年的神色沒有不耐也沒有不忿，他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對他來說也許並不公平的結局。

　　「看來他會在本丸一直生活下去了。」

　　這句話引來了其他刀劍付喪神的側目。

　　「既然是自己人了，那要不要去解救他一下？姬君嘮叨起來一般人還真消受不起。」

　　「唔……」鶴丸想起了在藤襲山時錆兔的那句「你不要我了」，覺得錆兔現在大概是樂在其中：「不用了吧？到晚飯時間還沒結束的話再去好了。」

　　千鶴倒也沒有真的拉著錆兔意難平那麼久，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尋找可以改變歷史的時間節點的時候，她一直規避著改變歷史後所要承擔的後果和被改變了的歷史還會不會讓她再遇到錆兔這兩件事。

　　不去想，就可以不面對。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無私的人。一旦讓她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她未必就有那個勇氣和干勁去實行計劃了。

　　只是現在都不需要了。

　　「錆兔。」

　　周圍早就沒有了人，千鶴伸出右手尾指湊到錆兔面前，一本正經地說：「謝謝你選擇了我。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在自己和我之間，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

　　「以後？」錆兔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收點利息，他故意挑著話裡的漏洞反問。

　　千鶴趕緊改口：「是永遠！只要錆兔不走，我永遠不和你分開！」

　　尾指相鉤，拇指相扣。這只是一條不附加任何靈力約束的約定。我和你從此，死生不棄。

　　*

　　「既然事情都攤開講清楚了，那麼有一件事差不多也可以提了。」頗有大家長氣勢的鶴丸從二樓俯視著庭院裡的兩個人，他沒有打擾他們而是轉頭和房間裡的三日月說道，「姬君生前連書都沒有讀完，據我所知，錆兔也沒上過學。」

　　三日月笑眯眯地抽出一份卷軸附和：「時之政府那邊已經聯系過了，只要我們選好了學校就可以幫忙安排身份信息。」

　　「學校怎麼選？」狐之助扒拉著卷軸瞅了一眼，確實是有時之政府的蓋章。

　　「叫人，開會。」

　　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和錆兔一起被打包送去學校讀書的千鶴盤算著既然閑下來了，是不是可以帶著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和錆兔出去旅游。

　　她前陣子聽說工藤君帶著小蘭姐姐去了一趟夏威夷。

　　陽光、沙灘、海浪，還有漂亮小姐姐！

　　這幾個詞串聯在一起千鶴就能想到一副燦爛又陽光的畫面。不知道他們這個時代的夏威夷是不是也這麼適合旅游。

　　上學這事本丸預謀已久，計劃的比臨時起意的千鶴周全多了。因此當千鶴提出夏威夷之行的時候，一向愛玩鬧的本丸竟然沒有一個人附和她。

　　「為什麼！」千鶴不能理解。她看向了平時最愛起哄鬧騰的亂藤四郎和大和守安定，「你們也不想去嗎？」

　　「嗯……」亂委婉道，「姬君，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

　　「什麼？」

　　「讀書！」

　　千鶴：？


第28章 校園生活

　　千鶴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刀劍們會對她說：「姬君乖，書讀得少吃虧，去上學吧。」

　　這誰能想到？

　　更玄妙的是，錆兔也和她一起被打包扔去讀書了！！

　　兩個從來沒體驗過現代社會完整童年的小孩面面相覷。

　　「我不想去學校。」比起錆兔，千鶴還是短暫的經歷過校園生活的，「去學校每天就會有作業要做，作業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寫不出來還必須要寫完的東西。」

　　雖然沒念過書，但在修行時一直是天賦且刻苦型選手的錆兔表示無法理解。

　　他搖了搖頭，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現世的人看不到我，應該怎麼上學？」

　　啊這……

　　千鶴也卡殼了，她思量著如果錆兔不去了，那就只剩她一個人去學校了。那多可憐啊！！！

　　不行，必須想個辦法。只有她一個人的學校是地獄啊！！

　　「浦原先生！請你一定要幫幫我呀QAQ！」

　　「給錆兔也做一具義骸吧QWQ浦原先生那麼厲害，一定有辦法的！」

　　「拜托了！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墜在浦原喜助身後的一條小尾巴已經連續三天了，仍然在孜孜不倦的試圖說服他。黑發的少女晃悠著頭頂的呆毛像小狗甩毛。

　　「小千鶴還在啊。」夜一悠閑地喝著茶看著熱鬧，「年輕就是好啊。」

　　「浦原先生為什麼不願意幫千鶴小姐？」

　　「唔……原因有很多，但你可以只關注一條。」

　　「什麼？」

　　「逗她玩。」

　　……千鶴小姐，慘。

　　「啊！！我聽到了！別以為我離得遠就聽不到了！」千鶴遙遠地朝他們這邊大聲斥責，「太壞了！明明知道還不告訴我！」

　　「最壞的明明是那邊那個浦原喜助！是他不肯幫你的！」夜一迅速禍水東引。

　　千鶴果然調轉了矛頭：「浦原先生！」

　　被人戳穿了，浦原喜助也不惱。他晃了晃手中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扇子，看起來神神叨叨的：「要我幫你也不是不行。不過，小千鶴，你上次記憶相機的債可還欠著吶。」

　　雖然他從日番谷那收了來著。

　　奸商行徑令人側目。不，這已經是黑商了。

　　一無所知的千鶴被唬住，她囁嚅著小聲提問：「我能先把上次的給了然後再賒賬一次嗎QWQ？」

　　「可以喲。」

　　「咦！」

　　浦原喜助挑眉，看著千鶴這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問：「我看起來那麼不近人情嗎？」

　　……浦原先生，你對自己好像有什麼誤解。

　　順利的解決了義骸的問題，千鶴心滿意足的回到了本丸。一進門就看到三日月笑眯眯地拎著兩個書包在等她。

　　「姬君回來了啊。來看看今劍和長谷部去萬屋給你們買的書包？」

　　知道自己多半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千鶴已經接受了即將重新開始上學的這個事實。

　　「你們動作也太快了！」

　　三日月點頭：「學校也選好了哦。」

　　「咦！？在哪裡？」

　　「橫濱附中。」

　　「啊……那不是我以前小時候……」

　　「是哦。」

　　背著書包和錆兔並肩站在校門口的時候，千鶴還有點恍惚。她感覺她的人生兜兜轉轉了好大一個圈子，最後又回到了出發的地方。

　　「錆兔，我好像有點緊張？」

　　少女捏著書包的提拎部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教學樓正面的鐘表。

　　「我也在呢。」錆兔直接拽過千鶴的手腕拉著她往前走，「再不進去就要遲到了。」

　　「你竟然知道學校上課不能遲到……」千鶴恍恍惚惚。

　　錆兔這下是真的相信她有點緊張了，他略顯無奈地看著接近呆滯狀態的千鶴，只能任勞任怨地在前面引路。

　　「你們就是新轉來的同學？」有著一頭栗色長發的美女老師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低頭仔細看了一眼檔案，「渡井……千鶴，渡井……錆兔？」

　　「你們是兄妹？」怎麼感覺長得一點也不像呢？

　　千鶴搖頭否認：「巧合。」

　　睜著眼胡說八道，錆兔輕瞥了一眼一本正經的千鶴，不經意地笑了一下。

　　「你們和我一起去班級吧，這個時間才轉進二年級，課業落下的可能會很多。有什麼困難的話就去找班長或者副班長吧。」

　　千鶴和錆兔兩個乖寶寶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走到門口他們就聽到班級裡的喧鬧聲。

　　「哇！你們是沒看到隔壁班長那個臉色，瞬間就低了八個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絕了！當初選富岡做班長果然是正確的！！」

　　「對敵法寶富岡義勇，真菰同學誠不欺我。」

　　「我早就看不慣C組的那個班長了！」

　　極其熟悉的兩個名字。

　　錆兔的心頭一跳。

　　下一秒，教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少年無機質無感情的藍眸驀然撞上了錆兔銀色的眼瞳。

　　兩個人匆匆一眼別過，然後藍眸的少年向他身後的班主任打了招呼：「吉野老師。」

　　「富岡，你出來的正好，這兩個人是今天新轉來的渡井千鶴和渡井錆兔。以後他們兩個也是我們班的了，你午休帶他們熟悉一下學校吧。」

　　「好的。」

　　「有困難的話可以叫真菰幫你。」

　　「好的。」

　　吉野老師一看就是習慣了富岡義勇這副說什麼都是「好的」的樣子，她一腳邁進了班級，將講義隨手扔在講台上：「小的們，上課了。」

　　……

　　千鶴悄悄和錆兔咬耳朵：「老師的畫風是不是有點奇怪？」

　　然而震驚於和舊日好友完全相同長相和名字的故人，錆兔完全沒聽到千鶴的這句話。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講台前的黑發少女和走出教室不知道去做什麼的少年。

　　「錆兔？」

　　「啊？」

　　「你怎麼了？看什麼呢？」

　　錆兔抿了抿唇：「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同門。」

　　「啊，那個看起來很冷漠其實很好相處的男孩子嗎？」

　　「嗯。」

　　「怎麼了嗎？突然提起他？」

　　「剛才那個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樣。」

　　饒是死了又成為死神活過來的千鶴也不由得愣住了：「這算是轉世嗎？」

　　但很快她又高興起來了：「看來你們還有緣分。」

　　即使選擇了她，錆兔也再和他的好友重逢了。

　　千鶴促狹地慫恿著錆兔。

　　「不去重新認識他一下嗎？」

　　雖然是這麼慫恿錆兔的，不過臨到實行的時候，千鶴倒是比錆兔先慫了。

　　不過他們入學的正是時候，沒過多久就是運動會。這種有利於促進集體關系的校園活動最適合交朋友。

　　千鶴雖然四體不勤，好歹也是個現役死神。運動會這種運動量，當然是小問題。

　　「真菰也是你的同門吧？」

　　「嗯。但不是同一屆。」

　　「真好啊。」千鶴拄著腦袋看向正湊在一起商量著什麼的真菰和富岡義勇，滿臉都寫著羨慕，「我也想見見以前的錆兔。」

　　不過那是沒什麼機會了，千鶴自己也知道她這個願望的不切實際。所以她很快換了一個話題：「他們是在商量運動會項目的報名表吧？我們主動一點去報個名吧？」

　　錆兔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真菰和富岡義勇。

　　千鶴認識錆兔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發現錆兔原來也會害羞。

　　「走啦！」

　　她硬拽著錆兔蹦蹦跳跳地走到真菰身邊：「你們在做什麼呀？」為了能表示親近，千鶴故意掐著嗓子做出一個很可愛的聲音。

　　真菰看到她這麼自來熟的上來搭話，稍微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解釋：「在填運動會項目的報名表，渡井同學要看看嗎？」

　　「好呀好呀！」

　　大多數的報名項目都有了著落，只有幾個體力消耗較大和難度較高的項目依然空缺著。

　　千鶴粗略地掃了一眼報名表，然後非常慷他人之慨的替錆兔一並回復了：「我們的名字隨便填，哪項都可以的！」

　　「真的嗎！？」真菰突然抓緊了千鶴的手，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太好了！能拜托你們參加馬拉松嗎？每個班至少要有四個人參加，目前只有我和富岡同學願意參加，能加入的話真的是太感謝了！」

　　什、什麼……

　　馬拉松嗎……

　　千鶴憋著心虛大聲回應，似乎這樣就能掩蓋她的底氣不足了：「放心吧！馬拉松而已！我們可以的！」

　　對千鶴的體質心知肚明的錆兔擔憂地看著千鶴吹牛的背影，思考著運動會當天他怕不是要背著這個人跑過終點線了。


第29章 不想學習

　　千鶴要跑馬拉松的事情也傳回了本丸。刀劍付喪神們對這件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並極力的勸解他們家姬君積極地鍛煉。

　　「到時候跑不完多丟臉呀姬君，正好你可以每天和山伏他們一起跑步。」

　　「哢哢哢哢哢！修行，甚是合心啊。」

　　四體不勤的某人還想再掙扎一下：「我覺得中學生的馬拉松我隨便跑跑就能應付過去了吧？」

　　「要不姬君你先跑一次試試？」

　　這話倒是說進千鶴心裡了，萬一運動會當天真的半途趴下了那多尷尬啊，她可是連大話都說完了的。

　　她的本丸這麼大，正好適合跑圈。

　　為了防止千鶴偷懶耍滑，山伏國廣被委以全程陪同並監督的重任。

　　「哢哢哢哢哢，來，開始修行嘍，姬君！」

　　二十分鐘之後，千鶴不負眾望的趴下了：「不行了，真的跑不動了！」

　　「姬君……你這還沒到馬拉松一般的路呢。」

　　「嚶嚶嚶。」她下意識地就想找錆兔去撒嬌，視線四下尋找了一圈，卻沒看見少年的身影，「錆兔呢？」

　　「錆兔閣下被和泉守叫去看西瓜了。」

　　「他們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山伏國廣到底沒能鎮的住千鶴，被少女一通耍賴撒嬌後就輕易地把她放跑了。

　　千鶴一溜煙地往瓜田跑，遠遠地就看見錆兔手起刀落，把一個圓溜的大西瓜劈成了好幾塊。一旁的和泉守兼定還為他精湛的切西瓜技術鼓掌。

　　……

　　「你們吃西瓜竟然不叫我！」

　　「姬君？」

　　「鶴子？」

　　兩個人顯然都對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千鶴很訝異。

　　「這不是柴刀嗎？你們拿來切西瓜？」

　　「總不能用我們自己的佩刀吧……」

　　「……買！回去就讓長谷部去萬屋買一把西瓜刀！」

　　一直沒出聲的堀川國廣突然含笑提醒千鶴：「姬君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資產是負數。」

　　……

　　她還欠了浦原喜助一筆債。

　　千鶴含淚把柴刀放回了錆兔面前：「那我們還是先用這個吧。」

　　「啊！我說怎麼找不到柴刀了！姬君你怎麼拿它切西瓜啊！」亂小旋風似的就跑到了千鶴身邊。

　　今天本丸的當番是亂負責砍柴。

　　真正偷了柴刀的和泉守兼定決定悄悄地退場。

　　無辜背鍋的千鶴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追究責任的亂就迅速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西瓜已經可以吃了嗎！」

　　「要試試嗎？很甜哦！」

　　「帶點回去給大家嘗嘗吧？」

　　「說的也是。我去叫人來幫忙！」

　　少女匆匆甩下這句話就一溜煙地跑遠了。錆兔和亂看著她的背影不約而同的有了同一個想法——果然是逃了訓練來的，居然還有力氣。

　　錆兔和亂對視了一眼，都清晰的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個信號。

　　明天的訓練，絕對不能只留山伏國廣監督她。

　　讓千鶴頭疼的事情還不止馬拉松。她都那麼多年沒正兒八經的上過學了，學校裡教的那些東西早就忘得一干二淨了。

　　而錆兔更是從來沒學過這些東西，於是兩個人成了二年D組的新晉吊車尾。

　　對於幫千鶴補習這件事，整個本丸都展現出了極大的熱情，甚至非常的熟練。

　　「你們會的都是我小學的內容了！」

　　「什麼！什麼時候自學的！你們真的是刀劍付喪神嗎！」

　　千鶴那邊雞飛狗跳的時候，三日月不聲不響地在錆兔身邊落座。錆兔疑惑地用眼神提問，得到了對方一個笑臉：「老爺爺還是適合清靜一點。」

　　和喜歡偷懶耍賴的千鶴不同，錆兔是個做事極為認真的人。

　　雖然上學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既然去做了，那就要盡力做到最好。

　　運動會那天很快就到了。橫濱最近的天氣都是萬裡無雲的晴朗，運動會這天卻突兀的有些陰沉。

　　學生們一邊祈禱著千萬別下雨，一邊又享受著陰天的涼爽。

　　馬拉松是運動會的第一個項目，千鶴和錆兔穿上了各自嶄新的校服，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富岡義勇和真菰的身影。

　　學校沒有那麼大的地方提供馬拉松的跑道，所以其實賽道就是學校附近的小道，途徑了不少別的學校，最後跑回橫濱附中的操場完成最後的400米。

　　「下雨了？」

　　身邊傳來了其他同學細碎聊天的聲音。

　　「好像是小雨。」

　　真的是小雨，雨絲和雨絲之間也隔得極遠。千鶴伸手接住了墜落的雨滴，歪頭看向了正在聊天的富岡義勇和錆兔。真菰正在一旁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還點一點頭附和。

　　不知道這場雨是不是在慶祝他們的重逢。

　　經過了本丸刀劍男士們的魔鬼訓練，千鶴真正跑起馬拉松的時候倒也沒覺得有多難受。偶爾還有陣陣涼風吹過，前半程的時候甚至有點愜意。

　　不過她這個半吊子還是不能和錆兔比。

　　早五分鐘的時候她就已經看不到錆兔的背影了。

　　不過她也不算最慢的，她慢慢悠悠晃回學校操場的時候，重點一共也就只有八九個人。

　　錆兔還一直在張望著操場入口，看到她來了，立刻松了一口氣。

　　不過千鶴的體力也是到頭了。中途她一度走走停停來恢復體力，就是為了不讓錆兔看到她偷懶的時候。

　　別人看到終點還要衝兩步，千鶴是干脆停下來走過了終點。

　　馬拉松並不輕松，每有一個學生到達終點，觀眾席就會響起熱烈的掌聲。

　　錆兔拿了毛巾和運動飲料給她，千鶴伸手接過的時候，突然就覺得上學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這種樂觀的情緒只短短存在了兩天。

　　因為運動會一結束他們就迎來了一場大考，知識面完全空白的錆兔和千鶴被吉野班主任分別拜托給了富岡義勇和真菰。

　　「這你不會？」富岡義勇看著習題冊上簡單到堪稱基礎的錯題，實在是很疑惑。

　　換別人已經要覺得他是在嘲諷了，但錆兔沒惱。他點了點頭，坦率的承認：「不會。」

　　那邊的學習氛圍極其良性，反觀千鶴和真菰，就顯得有些對比分明了。

　　「真的要做完嗎？」千鶴可憐兮兮地眨巴著眼睛。

　　真菰不為所動：「要的。」

　　「或許你可以考慮去教一下錆兔？我覺得我自己還可以自我拯救一下……」

　　盡管千鶴一直極力地試圖逃脫，但真菰始終都保持著友好的微笑拽著她的衣服。

　　「嚶！」

　　「撒嬌也是沒用的。下次考試要是沒有提升的話，周末我也不介意來陪千鶴同學學習哦。」

　　「……」魔鬼！

　　所以當千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備開始考試的時候，坐在前排的真菰突然轉過身來，對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QAQ


第30章 許願竹筒

　　千鶴和錆兔的大考理所應當的掛科了。千鶴占了曾經學過那麼點皮毛的便宜以微弱的優勢奪得了倒數第二的寶座。

　　「這樣就得意洋洋真的很差勁啊姬君！」

　　「錆兔從頭開始學都已經快趕上你了，姬君，你不覺得羞愧嗎？」

　　被刀劍付喪神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懟了，千鶴鼓著腮幫子大聲為自己挽尊：「我那是！是失誤！」

　　然而她的這一嗓子並沒有換來刀劍付喪神們的理解，他們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盯著千鶴。

　　「……不准看了！吃瓜！」

　　錆兔無辜的被惱羞成怒的千鶴遷怒，被發配去了內番。

　　聽說千鶴開始上學了，工藤新一和毛利蘭讓他們本丸的狐之助送來了一份賀禮。

　　「這是什麼……」千鶴翻開了一本淡藍色的筆記本，裡面是工整且清秀的字跡，「啊！這不會是……」她快速地把書本翻回了第一頁，上面赫然寫著「毛利蘭」的名字。

　　「果然是小蘭姐的筆記本！」

　　千鶴珍惜地收好了這本筆記轉而去看另一個還未拆封的包裝袋：「這又是什麼？」

　　「看樣子是工藤大人送的。」

　　一聽到這個名字，千鶴就立刻地警惕的退後了一點。不怪她那麼警覺，實在是她小時候在工藤新一那個人手上吃過太多的虧！

　　「要不亂幫我打開吧？」她的視線咕溜轉了一圈，最後鎖定在離她最近的亂藤四郎身上。

　　剛才還擠在最前面的亂突然就柔弱不可碰的迅速被擠到了外圈。

　　倒也不必如此？

　　最後還是鶴丸挺身而出：「讓鶴來試試驚嚇吧。」

　　然而讓他失望了，這次工藤新一真的規規矩矩地送了東西。千鶴猜測一定是因為小蘭姐有在監督，所以工藤哥才會老實。

　　「是什麼東西？」

　　「這是……竹筒？」

　　「裡面還有一張說明書！」

　　「可以實現願望的竹筒……注入靈力並對著竹筒許願，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注意……注入的靈力多少和能實現的願望的大小成正比……」

　　千鶴眼神一亮：「真的嗎！」

　　看到她這麼感興趣，鶴丸伸手把許願竹筒遞給了千鶴：「姬君試試？不過工藤大人說了，這個只能用一次。」

　　一屋子的刀劍付喪神盯著她，千鶴頓感壓力，她突然扭捏了起來：「我還沒想好。」

　　這當然是用來推辭的假話。事實上，她一聽到這個竹筒的使用方法腦海裡就立刻有了目標。

　　她想見一見以前的錆兔。

　　所以當整個本丸都進入深度睡眠的時候，千鶴偷偷摸摸的拿出了被她收好的許願竹筒。

　　她還記得那句「注入的靈力多少和能實現的願望的大小成正比」，因此不敢在靈力上偷工減料，一口氣把能調動的靈力全都注入了許願竹筒。

　　看似平平無奇的竹筒全盤吸納了龐大的靈力，最後才發出了一聲短促沉悶的空竹回響。

　　門口守夜的山姥切國廣被驚動，他遲疑地喊了兩次姬君都沒得到回應。

　　「失禮了。」

　　他推開門，月光傾瀉而入。雪白的被褥被寒耀月光照亮，上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許願竹筒靜靜地躺在上面。

　　與此同時，本丸氣溫驟降，萬年櫻紛紛揚揚地灑落了一場貨真價實的櫻花雨，連田地裡的秧苗都焉了幾分。

　　猜到了真相的山姥切國廣看著被褥上的竹筒喃喃自語：「姬君這是許了什麼願……」

　　竟然動用這麼多的靈力，連本丸都受到了影響。

　　上一秒還躲在溫暖的被窩裡，驟然到了夜間的山腳，千鶴瞬間被凍得汗毛直立。

　　眼前的這個非自然現像只能解釋為，許願竹筒靈驗了。

　　頭頂的呆毛愉悅地轉著圈，千鶴頓時忘記了山間的嚴寒四處搜尋了起來。錆兔的時代她到過兩次，都是同一個地方。

　　據錆兔描述，那個地方叫作藤襲山，錆兔是去那裡參加試驗的。

　　如果她的願望成真了，那這座山說不定就是錆兔曾經生活著的狹霧山！

　　只是錆兔給她講得再詳細，也不能讓千鶴身臨其境的領悟到山路怎麼走。毫無方向感的千鶴在山裡轉悠了好幾圈也沒能找到地方。

　　呆毛焉噠噠的垂落，千鶴四處看了看，心裡哀嘆今天該不會要露宿山林了吧？

　　不過或許是因為她給許願竹筒注入了過量的靈力，所以可以得到一點小小的回報。

　　在千鶴努力分辨哪些樹果能吃哪些樹果不能吃的時候，她被人撿到了。

　　少年的眉眼和她所熟識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只是眼前的這個少年並沒有戴那只消災狐面。按照她的錆兔所說，那只消災狐面是臨考前才會被賦予他的。

　　「你是誰？」少年蹙眉問道，「為什麼會在這裡？」

　　千鶴深知錆兔的脾氣秉性，她做出一副茫然可憐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在這裡了。」

　　雖然覺得少女很可疑，但錆兔幾經考量，還是把千鶴帶了回去。

　　同樣的謊千鶴在鱗瀧左近次的面前又說了一次。

　　戴著天狗面具的老人沉默無言地盯著千鶴看了很久，最後才溫和卻不失威嚴地收留了千鶴：「你叫什麼名字？」

　　「千鶴。」

　　鱗瀧左近次這一屆本來只有錆兔和富岡義勇兩個徒弟，不過從今天起，他們多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師妹。

　　學習呼吸法的過程異常艱苦。以人類的身軀鍛煉出超乎尋常的能力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至少廢柴千鶴即使是用靈體參與訓練也只能勉強跟上進度。

　　她望著已經快看不到影的錆兔背影，悄悄地嘀咕著：「難怪成了斬魄刀之後強的離譜，原來做人類的時候就這麼厲害。」

　　這個時候的富岡義勇和千鶴在自己時代遇到的富岡義勇倒是沒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不善言辭且面無表情。

　　「我都沒見師兄笑過。」

　　富岡義勇瞥了她一眼，沒做回應。

　　千鶴又蹭到了錆兔身邊：「錆兔，你見過師兄笑嗎？」

　　她在稱呼上的遠近親疏對比明顯，讓鱗瀧左近次不由得側目。從收留千鶴的時候他就一直覺得，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女對錆兔的態度未免太過熟稔，甚至在一些細節上非常了解錆兔的習慣。

　　「見過。」錆兔簡短的回應，她不太擅長應付千鶴這樣過於自來熟和熱情的少女。

　　被敷衍了的千鶴一怔，沒再跟上前去。


第31章 雜燴燉菜

　　見到千鶴沒有跟上，錆兔和富岡義勇疑惑地回身望她。千鶴又看了一眼錆兔沒有多余神情的臉突然感到了一點寂寞。

　　她的錆兔從來不會這樣敷衍她。

　　這是千鶴第一次這麼深刻的感受到心理上的落差。

　　在以前的時候，就算錆兔再怎麼鬧別扭再怎麼生氣，也從來沒對千鶴這麼警惕過。

　　「怎麼了嗎？」錆兔問她。

　　千鶴搖了搖頭，口是心非地跟了上去：「沒什麼。」

　　她出現在這裡的方式確實難以解釋，身份成謎、目的不明，會引起他們的警戒心也是正常的。這不能怪錆兔。

　　而被千鶴惦記著的錆兔此刻正和本丸的刀劍付喪神一起圍坐成了一圈。

　　千鶴實在是太過簡單易懂，她的安危暫時應該是無虞的。刀劍付喪神們並不像前幾次那樣著急著把她找回來，他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

　　搞清楚他們的審神者大人究竟許了什麼願。

　　「錆兔你有聽說過嗎？」

　　因為要上學，千鶴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和錆兔在一起。

　　……錆兔回想了一下，只記得千鶴有感而發的那句想見見以前的他。不過那個願望需要用這麼多的靈力嗎？

　　「狐之助的定位怎麼樣了？還沒找到姬君嗎？」

　　「有點難，至少姬君現在已經不處於這個時間點了。時之政府那邊也已經在排查了，不過需要點時間。」

　　「真是不安分的小姑娘。」

　　「昨天看她那個反應就應該想到的！」

　　時之政府的事務員也覺得挺心累的，怎麼就你家本丸的審神者總是失蹤。這才回來多久就又找不到人了。

　　偏偏這個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又難搞的很，他們還不得不找……

　　躲貓貓是你們本丸的情.趣嗎！

　　可惡啊。

　　大概是因為被人強烈的埋怨了，在寒冷的深山老林裡忙碌了一天的千鶴在薄薄的山嵐中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這麼明顯的動靜，錆兔和富岡義勇當然也沒有錯過。

　　他們一左一右地看向小聲擤著鼻涕的黑發少女，眼睛裡都是茫然的疑惑。

　　最後還是肉桂發色的少年主動關心：「著涼了嗎？」

　　「應該沒有？」千鶴不確定的晃了晃腦袋，確認了自己沒有頭疼，「應該只是有人在想我？」

　　然而事實是，她一個除了在流魂街就沒吃過什麼苦的小姑娘，在山裡風吹日曬雨淋了幾天，很不意外地病倒了。

　　以往千鶴生病不是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千嬌百寵就是錆兔悉心照料，一個人病在房裡這樣的情況還真的是從未有過。

　　她生病可以免除訓練，義勇和錆兔不行。

　　「……」千鶴眼巴巴地望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維持了片刻後安靜地翻了個身。

　　她就算在這裡自怨自艾，也沒人看她表演。更何況本身也不是什麼大病。

　　想念長谷部和咪醬一起做的烏冬面了……

　　雖然來的時候抱著滿心期待，但短短數天千鶴的熱情就迅速消退。她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她想要的是什麼，也無比慶幸當初錆兔選擇了她。

　　她想回去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

　　她向許願竹筒許的願望是見一見以前的錆兔，會被許願竹筒直接拉到這個時代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而且她雖然人過來了，但是許願竹筒似乎並沒有跟著過來。

　　所以，她該怎麼回去呢。

　　千鶴束手無策，只好繼續留在這裡。

　　山裡的日子對閑散慣了的千鶴來說其實很枯燥，她一邊尋找著回去的方法，一邊用自己時代所了解到的錆兔和義勇的喜好和兩人相處。

　　在千鶴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二個月，她和這一對同門師兄弟的關系終於有了質的進展。

　　這具體表現在，他們下山采購的時候終於帶上了在山裡呆了一個多月的千鶴。

　　這個時代的村落和流魂街略有一點相似，街上都是鱗次櫛比的木屋，賣小白菜的和賣豬肉的是對門，打鐵匠和木匠相鄰，街尾還有整個村最受少女歡迎的布料店。

　　「咦！」千鶴跟著錆兔從街頭走到街尾，突然發現了一個重點，「這裡沒有裁縫店和服裝店嗎？」

　　拎著剛買的一籃子大白菜小香菇的錆兔正專心致志地清點著手中的清單，聽見少女的疑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花時間消化這個無釐頭的問題。

　　片刻後，他點了點頭：「沒有。」

　　「那我的衣服是……？」

　　千鶴來到這裡的時候只有身上穿的一套衣服，並沒有攜帶換洗衣物。這一個月來她卻多了兩件新衣服。

　　既然這個村子裡沒有裁縫店也沒有賣衣服的地方，那她的新衣服是……？

　　然而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拎著晚飯食材的少年都沒有要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

　　錆兔油鹽不進。千鶴盤算著一會兒溜去木匠那裡探探富岡義勇的口風。雖然義勇看上去比錆兔嚴肅的多，但卻意外的好說話。

　　「這些也要買嗎？」千鶴好奇地看著錆兔在野菜攤上挑挑揀揀。

　　少年並不是挑食的人，今天卻反常的雨露均沾式買菜。什麼都挑一點，但什麼都不買多。

　　錆兔將小菜遞給千鶴解釋道：「今天吃燉菜。」

　　「燉菜？」

　　直到晚上千鶴才知道所謂的燉菜，其實就是什麼都放版本的壽喜鍋。不想起還好，一想到壽喜鍋，她就想念和本丸的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

　　不知道錆兔現在在做什麼。

　　千鶴其實也不怎麼挑食，她向來就是能吃就行。畢竟在流魂街的時候沒得挑，還經常要餓肚子。

　　他們三個小孩個子不大，胃口倒是不小。還好肉類都是他們自己在山裡打的一些動物，不然哪供得起他們這樣吃喝。

　　「豆芽菜給我留一點！」

　　「你不是拿了金針菇了嗎？」

　　「QWQ」

　　「番茄？」

　　「吃！」

　　湯底越是煮到後面就是越是濃厚，幾個人都沒節制，吃成了四個滾圓的肚子。

　　「這個年糕也好好吃！！」

　　「……你慢點吃。」

　　除了等待時之政府的排查，為了找到不讓人省心的審神者，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這一陣子也格外的勤於出陣。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還是要去嘗試。

　　而鶴丸則是帶著錆兔和狐之助前往了A-082本丸。


第32章 匿名投票

　　許願竹筒是A-082本丸的工藤大人送給審神者，抱著或許工藤大人會有辦法的希望，一行兩人加一狐出發了。

　　因為提前遞交過拜訪的申請，所以他們到的時候門口就已經有刀劍付喪神在迎接他們。

　　「情況我已經聽說了。」工藤新一無奈地撓了撓後腦勺，「她也是真的能折騰。」

　　「許願竹筒帶來了嗎？」

　　千鶴本丸的狐之助跳上了茶桌，它的背上是長谷部仔仔細細包裹好的許願竹筒。

　　工藤新一伸手接過，發現了許願竹筒的一點異常。

　　「她這是注入了多少靈力？」這許願竹筒分量都沉了些許。

　　「本丸的萬年櫻謝了一半。」

　　「……她是想毀滅世界嗎？」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知道千鶴本性就是一個好孩子的話，可能也會產生這個聯想……

　　千鶴成為審神者數年，後來又成為了死神。靈力的醇厚程度遠超絕大多數的審神者。

　　而本丸的靈力供養是日積月累的，能一下子把千鶴自身的靈力抽空，甚至驚動本丸運轉所需的靈力。看起來她是真的很想實現這個願望。

　　不過，這也算是誤打誤撞了。工藤新一將許願竹筒還給千鶴本丸的鶴丸國永，補充了關於許願竹筒的說明：「雖然許願竹筒只能用一次，不過因為她的過量注入，許願竹筒願望實現中的狀態被大幅拉長。」

　　「換句話說，她現在就在她的願望中，只要等許願竹筒裡的靈力消耗干淨，她就自然回來。」

　　「如果想早點找回她，也有一個辦法。」

　　錆兔的眸色微動，他細細傾聽著注意事項。

　　「回不來是因為靈力過量，只要你們消耗靈力就能加速她的回歸。」

　　鶴丸不解：「但是許願竹筒不是只能許一個願嗎？」

　　「是，所以你們消耗靈力只能選擇去到她身邊。」

　　帶著這個情報，鶴丸和錆兔回到了本丸。關於去帶回姬君的人選，本丸爭論不休，最後鶴丸拍板決定來一場全本丸的不記名投票。

　　「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團結起來投我嗎？」

　　「你想都不要想。」

　　各自懷揣著小心思，一場簡單的不記名投票硬是被他們拖了半天之久。

　　然而最後的得益者卻是誰也沒想到的。

　　本來這種集體活動，錆兔一向是不怎麼參與的。想也知道沒有他的份，出於對鶴丸行事穩妥的考量，他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給了鶴丸國永。

　　然而既然他有投票權，當然也就擁有被投票的資格。

　　「票數最高的人是錆兔！？」

　　「……你們也投他了嗎？」

　　「……我以為沒人會投他，怪可憐的，所以給他一票了。」

　　「我覺得他去也不錯啊，他現在是姬君的斬魄刀，找姬君肯定也更方便。」

　　「我只是單純的因為知道我去不了，但是也不想你們去，所以投了一個最沒有希望的……」

　　簡而言之，他們翻車了。

　　與世無爭的錆兔倉促地成為了最後的贏家。直到把許願竹筒握在手中，錆兔都沒能搞明白這件好事怎麼就落在他身上了？


第33章 月下重逢

　　雖然之前有小小的猜測過，不過真的降落在狹霧山的時候，錆兔還是有些愣神。

　　最重要的是，他來的這個時機非常的微妙。

　　少女黑色的長發在清透的月光下呈現出一種接近灰的色澤，她正背對著他。

　　雖然千鶴在這裡過了很久，但對於在本丸裡的他們而言，只剛剛過去了三天半。

　　仔細回想一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自從他在流魂街遇見千鶴開始，他們就沒有分別過那麼長的時間。

　　錆兔正要出聲喊她。林子裡迎面就走過來了另外一個人。或許也不該用「另外」這個詞。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看見自己了。

　　「錆兔？」是千鶴的聲音。

　　但並非是在叫他，至少不是這個穿過時間縫隙來找她的這個錆兔。所以他沒有應聲。

　　從林中走出來的少年卻沒有這個顧慮，他從昏暗的林中走出，月光揮灑在少年身上，和呆坐著望天的少女有著同樣的光輝。

　　「你在想家嗎？」

　　「有點想了。」

　　「為什麼不回去？」

　　「……不知道怎麼回去了。」千鶴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委屈。

　　於這個時代的錆兔而言，少女來到狹霧山前後的反應落差恨不尋常。

　　初來乍到時的千鶴滿心滿眼都寫著「興奮」兩個字，她顯然是對狹霧山裡的事有所了解才會一個女孩子孤身出現在山林裡。

　　她天然地不懼怕師父和他們，對他抱有異樣的信任和熱情。

　　這樣的表現就好像她是有所圖謀才會來到他們身邊。

　　但一個月的相處之後，什麼異常都沒發生。

　　他和義勇就好像真的多了一個拜師學藝的小師妹，雖然這個師妹有點笨還有點懶，但至少還算聽話。

　　「你是怎麼來的？」

　　來時明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現在卻連怎麼回去都忘了。他的這個小師妹好像是真的有點不太聰明。

　　真實的情況千鶴肯定不能說，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糾結。

　　要是換在平時，善解人意的錆兔肯定會以「不想說就不用說」來為凍結的氣氛解圍，但他今天莫名地不想這麼做。

　　但是千鶴支支吾吾的這啊那啊的半天也沒編出一個像樣的理由。

　　他也不忍心繼續逼問：「算了。」

　　「你生氣了嗎？」少女小心翼翼地抓著他的衣擺，「我不能說是有原因的，但我絕對不會害你們！」

　　「沒有生氣。」

　　「那你嘆氣！」

　　「……我錯了。」

　　小姑娘這才偃旗息鼓。

　　旁觀的錆兔覺得「自己」挺冤的，明明隱瞞不報的是她，最後道歉的卻是「自己」。不過一想到自己在和千鶴相處的時候也是這種模式，突然又釋然了。

　　他大概有些知道為什麼當年在流魂街一眼就會決定要跟隨那個小小的少女了。

　　可能世事因果，都是輪回。正因為她沒有改變歷史拯救他的死亡，她才會平安地等到工藤新一送給她的許願竹筒。

　　用許願竹筒來到這個時代，見到這個時代的他。

　　他才會死後在流魂街一眼就認定她。

　　「早點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修行。」

　　「……我能不練了嗎QAQ」

　　「不行。」

　　「……嚶嚶嚶。」

　　「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

　　千鶴沒有跟著錆兔回去，她望著錆兔走回林間逐漸消失的背影徹底被陰影淹沒。然後抬頭復又看了一眼天邊高懸的明月。

　　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去……

　　「鶴子。」

　　？？？

　　千鶴循聲回頭，頭頂呆毛豎成了天線。她的嘴微張成了o型，呆愣愣地看著從和已經離開了的錆兔反方向走出來的「錆兔」，腦子一時半會兒還沒轉過彎來。

　　「錆兔？」

　　「嗯。」少年點頭應下了她的這一聲疑惑。

　　眼前的錆兔穿著她熟悉花色的羽織，頭上戴著她熟悉的消災狐面，眉眼間也是她最熟悉的神色。

　　千鶴突然就覺得眼眶一熱。

　　她飛撲向少年，身上穿著的長外套翩躚似鶴羽。

　　不用言語，只需要彼此對視的一個眼神，就可以奔赴到對方身旁。

　　錆兔向前邁了一步，展開雙臂完完全全地接住了撲他滿懷的黑發少女。入手是冰涼的晚霧附著在衣服外的水汽，和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成了鮮明的對比。

　　少女緊緊攥著他衣服的力道清晰地傳遞到他的感官。

　　胸腔裡突然不規律躍動的心跳在寂靜無人的深夜裡能被自身清楚的感知到。失而復得的喜悅縈繞在心頭，錆兔也回抱了少女。

　　「我好想你啊，錆兔。」

　　越是和這個時代的錆兔相處就越想念自己的錆兔。

　　「我好想你。」

　　她又重復了一遍。

　　錆兔收攏了手臂輕聲應和：「嗯。」

　　「你好冷淡。」

　　又開始了，還沒溫情兩秒她就開始了小性子的指責。

　　「我也想你。」


第34章 兩只兔兔

　　歡天喜地的迎來了錆兔的千鶴滿心歡喜地以為能回去了，她正盤算著要怎麼禮貌地和這個時代的師父義勇和錆兔告別，就被她的錆兔告知——

　　他們還不能回本丸。

　　「為什麼！」千鶴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睛，頭頂的呆毛都配合地轉成了問號，

　　錆兔耐心地解釋：「你給許願竹筒注入的靈力過荷，所以要等靈力自然消耗完畢才能再回去。」

　　「……我是怕不夠才多用了一點點。」

　　嗯，一點點。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呀？」

　　「不知道。」

　　「啊？」

　　錆兔對少女理直氣壯地疑問表示無辜：「沒法精准計算，所以隨時都可能會走。」

　　以鱗瀧師父和富岡義勇、錆兔那種認真的態度，如果她突然消失的話一定會去找她的吧……

　　真·鱗瀧左近次弟子·錆兔回答：「會找你，所以要提前道別。」

　　對於水呼試圖三人組來說，千鶴來得詭異，走的也突然。

　　尤其是……她身邊這個全身被黑色鬥篷包裹，連臉都被鬥笠遮住的可疑人物自稱是她的家人。可疑，太可疑了。

　　一般人怎麼會找到狹霧山來？

　　但千鶴的神色卻透露著滿心滿眼的信任，顯然和這個人很熟。

　　在千鶴設想裡難舍難分的告別場景比她想像的要簡單，雖然心裡對撩撥了別人的友情後又不負責任的離去的愧疚因為平淡的告別而消減些許，但到底還是有一點點沮喪。

　　相處了兩個月，連挽留都沒有一句。

　　「我送你們。」這個時代的錆兔跟著他們出了屋子。

　　還急著送走我！千鶴現在覺得這個時代的錆兔一定把她當麻煩了。

　　她的錆兔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又氣又喪的小心思，他卻了解他自己。

　　等會怕是要動手了。錆兔在心裡嘆氣。幸好他早有遇見的把裡面的衣服也換過了。

　　一路走到狹霧山下的村子外，錆兔才終於又正眼看了千鶴和被黑袍包裹著的錆兔。

　　「就到這裡了。」他說。

　　「再見，錆兔。」千鶴雖然還有小情緒，但這一句她說的極為鄭重。

　　因為知曉他的結局，所以才要珍惜這一次別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別離了。千鶴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安安靜靜的錆兔。

　　從今以後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這個時代的錆兔和黑袍裡的錆兔隔著簾幕對上了視線，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拔刀出鞘。

　　千鶴：？？？

　　「鶴子。」

　　「千鶴。」

　　「邊上躲好。」

　　「保護自己。」

　　兩個人說的話都這麼默契，不愧是自己。千鶴只來得及感嘆偏了的重點。

　　因為兩個錆兔的話都帶著點嚴肅的命令語氣，不自覺被震懾住了的千鶴乖乖地走遠了。

　　無論是技巧還是對戰鬥的嫻熟，這個時代的錆兔都不可能勝過千鶴的錆兔。

　　但忌諱著暴露了什麼會對歷史產生影響，千鶴的錆兔沒敢用水之呼吸。他選擇了最普通的刀術和曾經的自己纏鬥。

　　只是這樣，也隱隱占著上風。

　　千鶴的錆兔不用問也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而這個時代的錆兔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對千鶴這麼信任的囑咐或是拜托什麼，所幸也一言不發。

　　被尷尬的沉默氛圍包裹著的千鶴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

　　但好在兩個人動手的突然，結束的也倉促。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破壞和影響。

　　「再見。」錆兔再一次和他們道別。

　　少年固執地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消失在村落裡，才提步往回走。

　　「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裡？」

　　「不知道……」錆兔誠實道。他其實對自己的這個時代了解也不深。

　　身無分文的兩個人沉默地對視著，千鶴突然就對接下來的時日沒了信心。

　　「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錆兔：？

　　「不准回去。」

　　*

　　無處可去的千鶴和錆兔最後選擇在走之前看一看這個時代。

　　錆兔生前一直居住在狹霧山，去過的地方只有最終考核的藤襲山。一路上都沒有多做停留，所以他的所見所聞並不比千鶴多出多少。

　　而千鶴因為查閱過大量的相關資料，處於理論知識充沛的狀態。

　　「那麼，我們第一站是？」

　　「帝都東京！」

　　對錆兔而言，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詞。不過他們留在這裡也是無所事事，而且他從來都不會違背千鶴的意願。

　　除了那一次。

　　「那裡有什麼吸引你的嗎？」

　　隨著他的發問結束，少女得意洋洋故作神秘地問道：「錆兔知道【稀有之物】嗎？」

　　錆兔配合地搖了搖頭。對於千鶴的這種明知故問，他總是很捧場。

　　「我查閱資料的時候發現這個時代有記載一種叫做【稀有之物】的書。」

　　「是書？」

　　「是的。但不是普通的書，書本裡寄宿裡書本作者本人的執念。這一類書會對讀者造成影響。寄宿在書本裡的強烈感情會具體化的感染讀者。」

　　在過去就曾出現過，被書本殺.死的案例。

　　為了應對和解決這一現像，帝國圖書情報

　　「你想去看看書？」

　　「不！」談及這個話題，千鶴雙眼晶亮，「【稀有之物】在普通人看來就只是普通的書，我才不想看書！」資產管理局成立了。

　　「我想看的是，帝國圖書情報資產管理局浪漫的愛情故事！」

　　錆兔：？

　　「沒落的華族大小姐久世鶇和八代輪船公司社長之子八代隼人的浪漫情史！」

　　「……這和之前說的有什麼關系嗎？」

　　「他們都在帝國圖書情報資產管理局工作嘛~而且據說帝都東京是個相當繁華的地方，我也想看看這個時代的繁華嘛！」

　　決定了去向，接下來要解決的就只剩怎麼去了。身無分文的兩個人連前往東京的車票都買不起。

　　「不然我們去殺鬼？一張車票一只鬼？」

　　「你覺得哪裡會需要我們？」錆兔淡定，「平民一般付不起這個錢。」

　　「那就去找貴族！」

　　看著滿臉天真的千鶴，錆兔忍了又忍，沒給她潑冷水。

　　哪裡來的貴族正好需要殺鬼還願意信任他們兩個來路不明的人？

　　他在這個時代生存過，多少比千鶴懂一點。

　　還是去山裡打獵吧……


第35章 搞到真的

　　事實證明，靠異想天開的千鶴是靠不住的。

　　雖然這個時代的鬼頻頻出沒傷人，但到底也不是她的召喚物說出現就出現。

　　被錆兔抓著上山做苦力的千鶴老老實實物色起了適合的獵物：「那頭野豬怎麼樣？」

　　「不好吃。」

　　「那這只小羊？」

　　「太小了。」

　　被數次拒絕的千鶴嘟嘟囔囔的鬧著：「我一起上山的意義是什麼？」

　　「抓兔子。」

　　被委以抓兔子重任的千鶴捧著懷裡的兩只毛絨絨開始思考人生。

　　她！一個年少有為的審神者！她！一個僅在真央靈術學院就讀兩年就畢業的天才死神！

　　為什麼會淪落到山裡來抓兔子？不過這只兔子手感還挺好的……

　　這座山的山腳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多數人都住在村落裡。但偶爾也有幾戶人家坐落在山林中。

　　比如這個村子的炭火商。

　　聽村子裡的人介紹，這戶人家姓灶門，每天都會有一個深紅色頭發的男孩子下山來賣炭。

　　千鶴和錆兔倒是不畏寒，所以並沒有去買過。

　　「是兔子！」稚嫩的女聲興奮地在山林間回響。

　　千鶴調轉視線，就發現一個小女孩正眼巴巴地盯著她懷裡的小白兔。

　　「小朋友，你一個人在這裡嗎？」

　　「我姐姐在那邊。」

　　小女孩顯然很沒有安全意識，在這樣的深山裡，兩個女孩子暴露自身顯然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出於善心，千鶴陪著小女孩去找她的姐姐：「你喜歡兔子嗎？」

　　「嗯！」小女孩眼神亮晶晶的。

　　「那姐姐送你一只好不好呀？」

　　「可以嗎？」

　　還沒等千鶴點頭說可以，另一個聲音就遠遠地傳來。來人焦急地反復呼喚著一個名字，像是在找走丟的人。

　　「花子——花子——聽到了就回姐姐一聲。」

　　少女的聲音清透，穿過層層疊疊的落葉和微風傳遞到千鶴和小女孩的耳邊。

　　「是我姐姐！」

　　有了方向，找人就方便多了。

　　千鶴將小女孩毫發無損的還給了她姐姐，婉拒了對方的盛情感謝：「兩個小女孩單獨出來太危險了，下次還是要跟著大人比較好哦！」

　　「真的很謝謝您。」年長一些的姐姐牽著名為「花子」的小女孩，低頭柔聲對她說道：「花子，接受了別人的幫助之後應該說什麼？」

　　「謝謝姐姐——」花子拖長了聲音，活潑又靈動。

　　在偏遠的村子裡，肉也算是稀缺品。千鶴手裡的幾只兔子也不乏是被買回去做吃食的，她憐愛地摸了摸那幾只命不久矣的肥兔子。

　　怪只能怪你們長得太滾圓了QWQ

　　*

　　被灶門禰豆子一路牽著走回家，抱著兔子的花子難得的安分。

　　「姐姐，晚上可以吃兔子嗎？」

　　禰豆子：……

　　「這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要好好養起來，記得對它負責哦。」

　　那就是不可以了。花子沮喪地摸了摸懷裡的小白兔，頗為遺憾地說道：「看來我必須養你了。」

　　小白兔完全沒覺得有多榮幸，它哆嗦了兩下，把臉埋進了自己的爪爪裡。

　　「禰豆子、花子，你們回來了？」深紅色頭發的少年隔著很遠的距離就在迎接她們，少年看著花子懷裡的兔子，疑惑地變成了豆豆眼，「這是你們抓的嗎？」

　　「不是！是一個漂亮姐姐送我的。」花子搶答，她又鍥而不舍地問她的大哥：「哥哥，我們晚上可以吃兔子嗎？」

　　少年怔愣了一下，然後矮下.身摸了摸花子的發頂：「這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要好好養起來才行呀。」

　　不愧是姐弟。

　　*

　　忙活了一周，錆兔和千鶴總算是湊夠了路費。他們向借住的家庭道別，並且給兩位老人家備足了一些生活必需品。

　　村子裡雖然淳樸，但他們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留太多的東西給兩位老人家未必是好事。

　　錆兔還是第一次乘坐列車這種交通工具，不過他有在千鶴的時代見過類似的汽車。都是不需要人自己動就可以行進的工具，非常便利。

　　「明天就能到了嗎？」

　　「嗯。」

　　「期待！」千鶴扒著車窗望著窗外的平原，心裡也興奮不已，「到了東京以後的第一件事——」

　　「去找帝國圖書情報資產管理局？」

　　「回答錯誤！」

　　少女笑得很得意，她舉起食指神神秘秘地對著錆兔擺了擺：「是去買衣服哦！」

　　這個時代的帝都東京盛行西洋風，連日常的著裝都與日本傳統的服飾脫離軌跡。錆兔從來就是一身黃橙綠三色交織的龜甲紋羽織，幾乎從未變過。

　　就算偶爾變裝也是最樸素的裝束。

　　機會難得，她也想多看看不一樣的錆兔。

　　反正回去之後他們就再也不會來這裡了，攜帶的身外之物也沒有什麼節省的必要。千鶴大手大腳地拉著錆兔逛了一家又一家店，在路過街角的一腳小書店時停住了腳步。

　　「咦！」千鶴倒退了兩步，又探回店裡仔細地瞅了兩眼，「那不是久世鶇嗎？這制服我熟！」

　　「你再大聲點那位久世鶇小姐可就要聽到了。」錆兔適時地提醒。

　　然而嗑CP搞到真的了的千鶴完全沒聽住勸，她蠢蠢欲動地想上去搭訕。

　　被她篤定為「久世鶇」的少女似乎正在執行帝國圖書情報資產管理局的日常巡邏工作，她仔細地檢查著書店內的新書，確認無誤後又和店主寒暄了兩句。

　　「你好，我想買一本書。」千鶴裝模作樣地上前，成功吸引了店主和久世鶇的視線。

　　她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正想著繼續說辭，店外的天空卻突然開始烏雲密布雷聲陣陣。

　　久世鶇走到窗邊望了一眼，頗有些擔憂：「是要下雨了嗎？」

　　然而對天空中那個奇異的時空扭曲點熟悉到不行的千鶴就覺得很離譜。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檢非違使會出現在這裡！！？

　　但很快她就發現，還能有更扯的事情。

　　這些檢非違使的目標——是她。

　　她明明是通過許願竹筒正當來到這個時間的！還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什麼都沒做！千鶴一臉委屈，她不舍地看了一眼還在狀況之外的久世鶇，然後找借口離開了書店。

　　「我怕下雨就回不去了，還是改天再來買書吧。」

　　「慢走。」

　　千鶴快步走出書店，因為「害怕下雨回不去」的設定，店主和久世鶇並沒有對她的步履匆匆感到質疑。

　　「錆兔。」千鶴今天難得的不想在一旁看著別人動手，「一人一半？」

　　少年對上了她金色的瞳孔，裡面正搖曳著清晰的怒火。

　　「好。」


第36章 紅色發帶

　　說真的，千鶴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她眼睜睜看著從天而降的六把刀劍幻化出刀劍付喪神的模樣，覺得這六位付喪神那真是不要太眼熟了。

　　「……」

　　偏偏還有一只小狐狸讀不懂氛圍，不知死活且歡脫地蹦跶著撲向千鶴：「姬君！終於找到你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個錘子！

　　「你們是怎麼找過來的？」

　　「順著檢非違使出現的坐標找的！」搶答選手狐之助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抖落了個干淨，「我就猜到姬君一定會惹禍的！所以本丸裡的大家分成了好幾組去了好多檢非違使出現的地方找姬君，這次終於找對了！」

　　千鶴捏著狐之助的後脖頸微笑著重復了一遍它的話：「我就猜到姬君一定會惹禍的？」

　　她的尾音雖然是疑問句，卻讓狐之助瞬間警惕。

　　「狐的意思是，姬君這麼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通知我們的！」狐之助改口得飛快，它討好地蹭了蹭少女的小腿，圓溜溜的狐狸眼睛裡滿是求饒。

　　千鶴哼哼了一聲，也沒再和它計較。

　　刀劍付喪神們是憑借時空轉換器以出陣的形式被傳送過來的，只有狐之助是通過許願竹筒的殘存靈力被送到了千鶴身邊。

　　「許願竹筒的靈力不會快用完了吧？」千鶴心有戚戚，「我還沒……」

　　「姬君，您是不能和久世鶇小姐有接觸的。」

　　「哎——」

　　「就算是撒嬌也不行呀。」

　　當然，狐之助這次肯定是不會告訴千鶴，就是因為怕她沒個輕重無意間影響久世鶇的選擇才會禁止千鶴和相關人物接觸的。

　　清理完到場的檢非違使，刀劍付喪神們看到千鶴無虞也放下了心。

　　她的身邊已經有錆兔和狐之助在陪伴，他們之後只需要安心地回本丸等待姬君回歸就可以了。

　　「姬君照顧好自己。」

　　「我們等你回家！」

　　揮別來了刀劍付喪神，千鶴也該面對她被檢非違使打斷的事了。

　　她興衝衝地來了東京，只來得及買了新衣服就匆匆偃旗息鼓。她不甘心地抓著錆兔和狐之助跑去帝國圖書情報資產管理局外瞄了一眼。

　　「真菰同學說，這叫打卡。」千鶴煞有介事，「可惜不能拍照留念。」

　　她和自己時代的真菰相處友好，多數時候只要不提學習，她們就是相親相愛的兩姐妹。

　　有靈力的附著，千鶴能輕而易舉的看清楚遠處的景像。

　　帝國圖書情報資產管理局的一樓配有廚房和餐廳，現在似乎是他們的晚飯時間。餐桌上屬於全員到齊的狀態。

　　「雖然歷史上記載星川翡翠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少年，他真的好好看呀。但是我果然還是站八代隼人！」

　　小小的圓滿了一下的千鶴總算是願意放棄她的戀愛觀察員計劃。

　　「那麼，接下來該去哪呢？」

　　本來預計是一直留在東京打發時間的，但是預計的目標有了變化，千鶴突然覺得這座城市也失去了對她的吸引力。

　　「話說……就算我們偶爾遇見了鬼王，是不是也不能殺？」

　　沒等狐之助回答問題，天空就又出現了扭曲的奇異點。

　　千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可以是吧！我不提了！」

　　應聲消除的奇異點逐漸被隱藏在厚厚的雲翳之後，千鶴的無奈簡直溢於言表，她忍不住向錆兔和狐之助吐槽：「我覺得我被針對了。」

　　雖然是事實，但給狐之助多兩個膽子它也不敢接扎個話茬。

　　千鶴的前科累累，被高度關注也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

　　既然無處可去，千鶴最終選擇用走著回到她們曾借住過的老人家居住著的村子裡。

　　如果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能回到那裡，也正好可以留在那裡再多幫助村民一點。

　　這個時代除了有以人為食的食人鬼，還有著不少的妖魔和神靈。千鶴和錆兔帶著狐之助一路走走停停就遇見過不少的小妖怪。

　　比如夜晚才會出來攔路的塗壁。

　　這是種沒什麼危險的小妖怪，只要到了天亮就會自己消失。

　　千鶴她們就被塗壁圈住過一次，不過她利用鬼道帶著錆兔和狐之助一起爬了出去。大概是塗壁都沒見過這種方式，它明顯地瑟縮了一下牆壁。

　　「小妖怪，這次你運氣好，我們兩個是好人，不殺生。」千鶴笑眯眯地拍了拍塗壁堅硬的牆壁。

　　真是可憐。狐之助看著明顯又縮了一圈的牆壁。

　　少女這個越來越愛恐嚇人的愛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鶴丸國永學的。錆兔看著她收攏了披散著的長發，突然開口：「要不要試試扎起來？」

　　「哎？」千鶴眨了眨眼睛，但她沒有深究這麼突然的緣由，只是笑著點頭，「好呀。」

　　錆兔從包裹中拿出了在東京時就買的紅色緞帶。這條緞帶特別的樸素，只是紅的很正。他在看到這條緞帶的時候就覺得一定會很配千鶴的黑發。

　　「你居然早有預謀！」

　　預謀這個詞聽起來不像是褒義，不過錆兔略微反應了一下之後輕輕地笑了：「嗯，我早有預謀。」

　　少年很少笑，多數都是都是平靜無波瀾的古板。驟然被這樣柔和的笑容相對，千鶴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怔怔地望著少年銀芒如月光的瞳孔，遲遲沒能做出反應。

　　錆兔十分自然地繞到了千鶴身後，伸手攏起了少女披散的長發。

　　「有點長了。」

　　來到這裡之後千鶴就再沒剪過頭發，往常和眉梢齊平的劉海都已經因為過長遮擋視線而被千鶴撥到了兩邊。

　　「回去之後要剪掉嗎？」

　　「唔……」千鶴裝作游移著考慮，「太長的話會影響戰鬥的吧？」

　　系好手中的緞帶，漂亮的蝴蝶結在千鶴腦後展開。

　　「不過——」少女感覺到了錆兔退開兩步的動作，她倏然轉身，笑容狡黠且燦爛，「如果錆兔每天都替我扎頭發的話，我就考慮不剪短！」

　　夜色深沉，月光微慟。

　　少年音色的瞳仁和少女金色的眼眸輝映，彼此的眼中是雙方的倒影。

　　「好。」


第37章 回歸本丸

　　他們一路回到的村子裡的時候，已經是又一年的春天了。

　　冬雪消融、新綠初開。

　　到處都是吆喝著准備春種的村民在四處奔走，千鶴和錆兔找到老人家的時候，他們正牽著老牛准備去犁地。

　　老人家雖然歲數大了，人卻不糊塗，還能清除地記得他們。

　　「回來了？」

　　「嗯！」

　　「長高了。」老奶奶上下打量著錆兔，贊許且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鶴鼓著臉頰湊上去邀寵：「我呢我呢？」

　　「你啊……」奶奶做出了一副眼睛不好的樣子，她裝著後退了兩步，「讓奶奶仔細看看。」

　　接受檢閱的千鶴站得筆挺，生怕別人看矮了她一分。

　　盡管如此她也沒能改變奶奶的答案：「沒變啊！」

　　千鶴：QAQ

　　這個時代的動物大多不會說話，如果讓老人家知道狐之助有這麼高的靈智，可能會害怕它是狐妖。

　　所以千鶴淡定地一把拎起狐之助道：「奶奶，這是我們路上撿的小狗。它很聽話的，名字叫狐之助。來，狐之助，叫一聲給奶奶聽聽~」

　　指狐為狗，奇恥大辱。

　　狐之助怒不可遏，它奮力地從千鶴手中掙脫開來，然後縱身一躍跳到了牛背上乖乖巧巧地對著奶奶：「汪！」

　　審神者，就是這樣的壞蛋！

　　老人家的兒女在不遠的城鎮生活，平時偶爾會來看望，一到春耕秋收的時候自然也少不了來幫忙的。

　　千鶴和錆兔之前在這裡借住的時候也和他們碰過面，彼此都很熟悉。

　　「這次我們可能會在這兒留的久一點。」

　　所以可以多做一點事。雖然不能一直留在這裡保護村民，但是至少他們還可以教會村民們種紫藤花。

　　「不過……」千鶴苦著臉折騰著土壤，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食人鬼們既然討厭紫藤花，為什麼不放火燒了？」

　　奶奶很中意狐之助，她覺得這小狗長得又漂亮又通人性，所以隔三差五就給狐之助買些小玩意兒。

　　還買來了紅色布料給狐之助做了一個千鶴發帶同款的圍領。

　　雖然得到這些東西的方式有點屈辱，但狐之助還是幸福地沉浸在了被人寵著的世界。

　　本丸只有鶴丸大人和姬君的無休止壓榨！

　　不想回去了……

　　分別的日子總是會到來，且毫無預兆。

　　於普通人而言，親近的身邊人驟然憑空消失好像很會突兀很驚悚，但老人家卻適應的很好。

　　他們早就知道千鶴和錆兔不屬於這裡，他們來的蹊蹺，走的也無聲。

　　唯一令奶奶惋惜的是那只漂亮的小狗也一起走了。

　　兒女很孝順，知道奶奶惦記著那對年輕的愛人，特地找遍了附近的城鎮才找到一只和狐之助毛色相近的小狗。

　　小狗還不足三個月，奶的嗷嗷直叫，很快就鳩占鵲巢了狐之助的小窩成為了這個家的新寵。

　　*

　　千鶴回到本丸的那天，正好是A級大本丸之間兩年一度的交流演武。還沒得及歇一會兒的千鶴就離開被久別重逢的刀劍付喪神們打包帶走。

　　前面三屆因為審神者的失蹤，他們都沒有去參加，現在姬君好不容易回來了，當然要去亮亮相！

　　他們到的時候人還不多，千鶴抓緊時間找了個地方休息。

　　刀劍男士們也知道審神者突然回來應該是累了，所以都很識趣地沒有打擾她小憩。

　　「哎，那不是A-180的小千鶴嗎？去打個招呼？」

　　「文太，人家在睡覺。」

　　「咦，你也來了啊？」

　　「說起來，我聽說小千鶴連續被記違規警告，時之政府好像打算讓她下半年多干點活……」

　　「她不是還在兼任死神的工作嗎？」

　　「……嗯，年輕，有干勁！」

　　睡得死沉死神的千鶴完全沒有聽到這些閑言碎語，她在夢裡看見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紅緞帶，不知道是何處的風攜卷著它一路向遠方飄搖，只有若即若離的尾部墜在她眼前。

　　她一路追著紅緞帶，努力地想去夠到緞帶尾部。

　　「鶴子。」

　　有人在喊她。

　　少女停下了步伐，她茫然地四處張望，突然發現那條紅緞帶就在她身前。

　　「鶴子。」

　　她伸手抓住了緞帶，眼前的景像逐漸被刺眼的白光所覆蓋，然後是模模糊糊的重影。

　　用力地想睜開眼睛，數次嘗試之後，重影才變得清晰。

　　「鶴子。」

　　是錆兔在叫她。

　　少女臉上還是未醒的睡意，她迷惘地揉了揉眼睛：「早上好？」

　　「不早了，姬君。」鶴丸國永站在不遠處向她溫柔的笑。

　　腦袋發懵的千鶴環視了一圈，發現熟悉的審神者們都湊在一起。

　　大概是發現她醒了，立刻就有人來拉她：「小千鶴！」

　　少女有著和她一樣的黑發，只是眼眸是紫水晶般剔透明亮的紫色：「還沒睡醒嗎？要不要去洗個臉清醒一下？」

　　她想起這是誰了。

　　「嗯嗯！等我回來！話說愛瑠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嗎？」千鶴揶揄著問道。

　　少女兀的紅了臉，兩只食指斜側著輕碰了一下才輕輕地回答：「折木在工藤先生那邊。」

　　走到湖邊，千鶴盯著湖泊裡的倒影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驟然從那個時代回到這裡，她還一時有點轉換不過來身份。

　　水面清澈見底，粼粼的波光折射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錆兔？」

　　少年走到她身側：「一直蹲著不累嗎？」

　　「感覺都已經習慣了。」

　　千鶴匆匆洗了一把臉，回去的路上突然牽住了並肩行走著的錆兔：「感覺蹲著還是有點累的，不然錆兔背我回去吧？」

　　今天是個風暖天晴的好日子，和煦的微風拂過每一寸肌膚，也帶起少女的黑色單馬尾。

　　紅色的緞帶被系成蝴蝶結的模樣與馬尾糾纏在一起。

　　錆兔在千鶴蹲下了身，穩穩當當地將少女背了起來。

　　對於常年修行劍術的他而言，少女的這點體重真的不算什麼。但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和本丸的刀劍付喪神相處久了，他偶爾也會調侃千鶴。

　　「重了。」

　　體重是少女的大忌，千鶴不意外地光速炸毛：「怎麼可能！我在那可是有每天干體力活的！」

　　惹炸了，當然就需要負責順毛。

　　少年語帶笑意：「嗯。那應該是我疏於鍛煉了。」


第38章 番外其一

　　說是交流演武，其實只是這群A級大本丸的審神者編出來的一個名目。

　　因為審神者來自不同的世界和時間，時之政府擔心審神者之間過多的接觸和交流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所以一直都不支持審神者們長期保持聯系。

　　於是這群審神者們就編出了這麼一個交流演武作為大家聚會的障眼法。

　　「這一屆好像有一個新人？」

　　「嗯？沒聽說過啊，有新人嗎？」

　　「沒有嘛？我剛剛看到一個生面孔。」

　　「哪呢哪呢！？」

　　「我看看啊——」

　　說話的人站起身環視了一圈，在看到一個背著人的身影時，他眼睛亮了一下：「喏！是那個！不過他背上的是……？」

　　「那不是小千鶴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另一位審神者也站了起來，「唔……但是背她的人真的沒見過哎。」

　　少女趴在肉桂色頭發的少年背上，正喋喋不休的和他說著什麼。兩人的姿態親密，不免會讓人浮想聯翩。

　　「小千鶴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呀。」

　　*

　　因為失蹤的緣故，千鶴和錆兔好久沒去學校了。千鶴本以為自己落了那麼多課沒上，真菰應該會抓著她好一頓嘮叨。

　　但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會是真菰和富岡義勇氣氛凝重的安慰。

　　千鶴一頭霧水，她茫然地看向錆兔。

　　雖然對於現世來說時間只過去了兩周不到，但他和千鶴卻在那個時代待了半年之久。在義勇的言語提醒下，錆兔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當時鶴丸來學校辦請假手續時用的借口是回老家參加葬禮。

　　他頓了頓，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不好解釋，就讓他們繼續誤解下去吧。

　　然而談完了家事，真菰也沒忘記千鶴的正事：「作業寫得怎麼樣了？」

　　作業……？

　　看到少女無辜地眨眼，真菰就知道她一定是一個字也沒寫：「真是的，明明都讓監護人來拿作業了，為什麼不做呢？」

　　鶴丸來拿過作業了嗎？千鶴仔細回想，並沒有從記憶的角落裡扒拉出這段記憶。

　　難得是忘記告訴她了？

　　「渡井，出來一下。」班主任吉野在教室的後門敲了兩下門板，成功的吸引了教室裡學生的視線。

　　因為千鶴和錆兔都姓渡井，為了方便區分，吉野一般都會直接喊千鶴和錆兔的名字，只有叫兩個人時才會用渡井。

　　「這是你們哥哥送來的作業，我看過了，進步很大，下次不要忘帶了。」

　　明明吉野老師說過的每個音節他們都認識，拼湊起來怎麼就變成了一個迷幻的事件？

　　吉野老師一走，千鶴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作業本。

　　上面七扭八歪的寫著好多不同的字跡，可能是因為醜的別具一格，吉野老師並沒有深究。

　　放假的學生嘛，心思總是野的。能寫作業還算不錯了。

　　等千鶴捧著那兩本鬼畫符似的作業回到本丸的時候，眼尖的刀劍付喪神立刻就蹭到了千鶴身邊邀功。

　　「姬君，你的作業我們完成的不錯吧？」

　　本丸群策群力完成的作業，那是相當的不錯。

　　千鶴哭笑不得：「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在……挑燈夜讀？」

　　真是難為他們一群刀劍了。

　　*

　　因為欠了太宰治的人情，所以千鶴時不時的就會去武裝偵探社拜訪。太宰治向來不會客氣，該使喚的時候從來沒少使喚過千鶴。

　　以他的頭腦，雖然信息不完全，但還是多多少少能推測出千鶴的背景。那是超越凡人所能觸碰到的界限。

　　直覺告訴他，他並不會高興知道真相的。

　　所以太宰治把握著平衡，利用著無傷大雅的好處來謀求便利，堅決沒有跨越那一層高壓線。

　　這對千鶴來說也是有益無害的。

　　由於她去武裝偵探社的次數實在是太頻繁了，與謝野好幾次都開玩笑說千鶴是武裝偵探社的編外人員。

　　不過太宰治也確實有過這個想法，但被少女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我現在還是學生，需要好好學習。」

　　更重要的是，她還打著審神者和死神兩份工！再來一份絕對會過勞的！

　　「真是遺憾。」太宰治扼腕嘆息，他能很好地把控社交距離。這樣的態度不至於讓人覺得被步步緊逼，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放棄的太快沒有誠意。

　　「說起來……」想起最近流傳的一個都市傳說，太宰治又興奮了起來，「小千鶴有聽說過【月夜狐首】嗎？」

　　千鶴頓感心虛，她捧起面前的熱牛奶灌了一大口，才狀似懵懂地問：「怎麼了嗎？」

　　已經看穿了的太宰治笑而不語，他就知道和她有關。

　　所謂月夜狐首，其實是一場烏龍……

　　她當時突發奇想地想試試其他的消災狐面，於是就問錆兔借了來。剛在錆兔的幫助下將消災狐面佩戴好，眼角余光就瞥到了一只虛在追趕一個人類女孩。

　　情況緊急，千鶴沒來得及多做什麼就瞬步衝向了虛。

　　不巧的是人類女孩因為慌不擇路跌了一跤，正恐懼地回頭看——正好就是千鶴瞬步過來斬殺虛的一幕。

　　靈體狀態的千鶴當時並沒有多想，雖然少部分的生人可以看見靈體，但那究竟是少部分。

　　好巧不巧，面前的那一位，正好是這個少部分之一。

　　只是女孩大概是被嚇傻了，所以一句話也沒有講，雙眼也是淚眼朦朧。所以千鶴沒能清除女孩的記憶，導致了【月夜狐首】的名號被傳了出去。

　　這要是被冬獅郎知道了，大概又要挨訓了……

　　咦……說起來，她消失了兩周沒有給屍魂界報信，冬獅郎、小桃姐和亂菊姐居然一點都沒過問嗎？

　　也太不關心她了吧！

　　明明自己回來後也忘了報平安的少女義憤填膺，她提筆就要寫一份長篇大論回去訴苦。

　　眾所周知，A-180本丸的鶴丸國永做事面面俱到。

　　如果千鶴不那麼著急的話，她就會在回本丸之後從狐之助的口中得知鶴丸一直有在偽裝她的身份回復屍魂界的信件這件事。

　　但她沒有。

　　所以本來不知道的日番谷冬獅郎在收到了這封堪稱自爆的信件之後青筋直跳。

　　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安分一點？


第39章 番外其二

　　真菰最近有一個秘密。

　　因為事關重大，她並沒有找人商量。

　　她懷疑——

　　真菰半側著腦袋，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了靠窗的位置。

　　黑發的少女從請假回來之後就一改批發的習慣改為了束發，可以的點在於，少女總是會不經意地撫摸那條用於束發的緞帶尾部。

　　「這是新買的嗎？」

　　對於好友的疑問，少女語焉不詳，嘴角還有似有若無的笑意。

　　她又想起上次在街角的咖啡店裡看到的一幕。

　　黑發的少女因為貪嘴，甜膩松軟的奶油纏綿在她的嘴角。偏偏埋頭專注於小蛋糕的她並無自覺。

　　坐在少女對面的肉桂發色少年十分自然地伸手用食指曲起的指骨部分替她擦去了奶油。

　　大概是為了讓她知道自己的吃相，少年並沒有急著將手上的奶油擦去。他將沾著奶油的手放到了少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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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鶴盯著錆兔舉到她面前的手，准備毀屍滅跡。

　　「嗷嗚！」

　　真菰驚訝地看著毫無意識的兩個人。

　　即使是兄妹，這樣也太過親密了吧？

　　*

　　然而事實上就是，因為相處的時間太早太久，所以完全跨越了曖昧期進入平淡期的千鶴和錆兔確實已經是隨時隨地都能展開「旁若無人」領域的熟練情侶了。

　　不過校園這樣充滿青春和少年費洛蒙的地方。

　　好像格外的能使人蘇醒一點點青春悸動，至少千鶴是這樣的。

　　千鶴做審神者的這些年，什麼稀奇古怪的節日都有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陪她嘗試過。唯獨情人節每每都被藏有私心的刀劍男士們選擇性忽略。

　　但今年不一樣。

　　校園裡早早就開始了有關於情人節的氛圍，就連家政課上都會教一些巧克力相關的小點心。

　　「千鶴要做什麼？」

　　「唔……曲奇吧？上面再用巧克力醬裝飾一下？」

　　「那我去問問有沒有和我們一組的！」

　　大部分的學生還是選擇了做巧克力，最後只有錆兔和富岡義勇加入了她們。四個人剛好可以分到一張料理台。

　　千鶴選曲奇是圖它方便小巧，可以做很多然後分給本丸的大家。

　　做好還只是第一步，分開包裝倒是花了更多的時間。

　　「那我就先回家了？」真菰猶豫地看了一眼擺滿三個烤盤的曲奇餅干，「真的不要緊嗎？」

　　「放心吧放心吧！我和錆兔慢慢裝就好了~」

　　因為只有她和錆兔兩個人，家政課的教室裡只開了他們頭頂的這一盞燈。

　　少女低著頭專心致志的給曲奇裝飾、分袋，然後包裝。

　　錆兔被錯落在桌子上的陰影吸引住視線，他看著桌子上斑駁移動的影子出神，連千鶴叫了他幾聲都沒注意到。

　　因為要裝飾和包裝，所以花的時間確實不少，等千鶴和錆兔回到本丸的時候都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今天大家不要睡得太早哦！有睡前禮物！」

　　姬君這麼一說，誰還舍得走。

　　千鶴無奈：「失策，說的太早了。」

　　「這是我做的巧克力曲奇。」見沒人肯走，千鶴妥協地拿出了包裝好的曲奇，「一人一份，都做了標記的，不要拿錯了。」

　　「好耶！」

　　「姬君你手上那份是……？」

　　所有的曲奇都是統一包裝，只有千鶴手上的那一份打了一個紅色的蝴蝶結。

　　千鶴笑了笑，轉身雙手捧著這一份特殊包裝的曲奇遞到錆兔眼前：「這份是錆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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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每年從中作梗的刀劍付喪神們都覺得錆兔有點慘。

　　今天是現世的情人節這件事他們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姬君和錆兔不提，他們也就一直裝聾作啞。

　　難得過一次，竟然只收到了一份包裝稍稍有一點點特殊的曲奇。

　　錆兔閣下，慘。

　　錆兔動了動手指，看著少女臉上的笑，伸手接過了這份曲奇：「謝謝。」

　　這絕對是失望了吧？

　　*

　　千鶴極少做出翻窗這樣的事，只是為了避開今晚在門口守夜的小龍景光，她不得不這麼做。

　　半夜被人敲了窗，錆兔倒也很淡定。

　　整個本丸裡會做這種事的人，除了千鶴不做他想。

　　他剛打開了窗戶，少女攜帶著傾灑而入的月色流光湧入漆黑的房間。

　　「錆兔。」

　　她笑。

　　「情人節快樂。」

　　錆兔靜靜地望著她，隨後向前跨了一步，將月光和她一起擁入懷中。

　　「嗯。」

　　「這是巧克力。」

　　「我沒分義理巧克力和本命巧克力，只偷偷做了這一份，給你獨一無二的。」

　　千鶴抓著巧克力的手想從他的懷裡抽出來給他一眼，卻被對方更緊的扣住。

　　「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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