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擂缽街，一個五年前被一場巨大的爆炸霍霍出來的巨大窪地。
仿佛直接在橫濱這個地方上挖了一個半圓，與外界格格不入的貧民窟。
裡面生活的人為了生存二字，已經拼盡了全力，仿佛野犬一般勉強苟活於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其中尤以未成年的孩子們生活最為艱難。
年紀小、力氣小、身體孱弱，讓他們很難在這個地界好好的生存下去。
因此許多未成年的孩子們抱團生活在一起，並且組成了一個名為羊的未成年自衛組織。
其中大部分孩子都只是普通的孩子，沒有特殊的能力，年紀又小，每天都吃不飽飯，營養跟不上，力氣也小，很難跟擂缽街裡的其他人搶到食物和生活用品。
即使他們已經盡力開始抱團生活在一起了。
直到五年前羊裡的人撿來了個赭發藍眼的孩子。
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不會說話不會寫字，一臉茫然的站在街上的孩子。
開始他們以為這個孩子是個小啞巴，後面發現他會磕磕絆絆的學著他們說話，羊裡的孩子們頓時又腦補了一堆非常凄慘的身世來歷。
每次問及這個孩子來自哪裡，他都只會搖頭。
幾次三番都逗不出一句話的孩子，羊的人很快就放棄了關注他，直到他說自己叫——中原中也。
之後開口說話就越來越流暢，但是跟著羊的人還是飢一頓飽一頓的。
轉機在半年之後出現了，第一次跟著羊出去偷竊的孩子，在幫忙望風時，羊的人被抓住了。
中原中也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用出了自己異能力，為了幫被抓住的孩子解圍。
尚未熟練運用的異能力壓制住對方，中原中也緊張的拉起人就跑。
回到營地時，中原中也剛松了口氣，被拉著的孩子卻一臉興奮的跟留在營地裡的其他孩子們說，「中也有異能力！我們羊也有異能力者了！」
面對羊的人興奮的樣子，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他很想說，自己還不會控制自己的異能力，隨便亂用可以會誤傷羊的孩子們。
但是面對羊的孩子們興奮開心的樣子，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
中原中也用了五年的時間，幫助羊的孩子們漸漸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他很感激羊在最開始的時候收留了他，他願意為此付出一切去保護他們。
本來一切都挺好的，直到半年前。
盤踞在橫濱這個港口城市黑暗中的龐然大物，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似乎生了重病，開始瘋狂的搜刮掠奪。
越是病得嚴重，越是瘋得厲害。
不僅僅是橫濱的普通市民，就連擂缽街這個與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都被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駭得不輕，生怕自己做了什麼觸動了對方敏感的神經，惹來殺身之禍。
夜晚的星空非常的美麗，中原中也半夜睡不著覺躺在營地的屋頂上伸出手，鈷藍色的眼睛透過指縫看向天際的星星。
「嗯？那是什麼？」直到中原中也好像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飛快的掠過，並且正在往他這邊極速前進。
中原中也坐起身，眯起那雙鈷藍色的眼睛。
急速飛來的東西在鈷藍色的眼睛中緩緩放大。
「什麼嘛，只是只麻雀而已。」中原中也嗤笑一聲，自己白緊張了一通，還以為是什麼東西。
正在拼命扇著翅膀的是一只羽毛呈棕色，瘦瘦小小的鳥。
「啾啾啾——」艾露露發出幾聲委屈的叫聲，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拼命撲打著翅膀。
飛快點，再飛快點。
要是被追上了，就要被吃掉了。
緊追在艾露露身後的一團章魚似的黑霧，不停地甩動著觸角試圖把飛在前面的大餐抓起來吃掉。
剛准備躺回去的中原中也看到鳥後面似乎跟著什麼奇怪的黑霧狀的東西。
還沒待他仔細看清楚，那只瘦小的麻雀就撲到了他懷裡，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啾啾啾的叫著，中原中也低下頭去看她的時候，還可以看到那雙黑豆似的眼睛裡湧出的眼淚。
還不待中原中也說什麼，緊跟在麻雀身後的黑霧章魚怪也向著中原中也懷裡撲過來，被反應過來的少年毫不猶豫抓起就甩一邊去。
生命力頑強的黑霧章魚怪在地上彈了兩下，似乎在忌憚著什麼。
在跟中原中也對視了足有十分鐘之後，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那長滿了腦袋的眼睛讓人看了就感覺生理上的不適。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中原中也恍惚地低頭看著被他捏在手裡的麻雀乖巧的蹭了蹭他。
一時不知道應該驚訝麻雀居然會流眼淚，還是應該驚訝那坨長得那麼醜的東西居然喜歡吃麻雀。
有意識起還是五年前，現在外表看起來十二歲，實際上不知道應該算五歲還是算十二歲的中原中也，總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很多了。
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那種怪物。
*
外表神似麻雀的艾露露興奮地衝著救了自己的神明大人啾啾叫——
[神明大人，您願意跟艾露露締結契約，形成共生關系嗎？]
[艾露露雖然現在還比較弱小，但是將來一定可以幫到神明大人的！]
中原中也看著躲過了一劫之後，恢復了精神，在他掌心上亂跳的麻雀，張開絨羽都還沒完全褪去的翅膀扇了扇，黑黝黝的眼睛專注的看著他。
有聽沒有懂的揉了揉艾露露的小腦袋，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你這麼快就不怕了嗎？就不怕我也是想吃掉你的嗎？」
艾露露側著小腦袋親昵的蹭了蹭中原中也的指腹，張嘴發出了一串悅耳的啾啾聲。
[神明大人是好人，雖然神力看起來很暴戾，無法自控的有些逸散，但是卻很溫柔的沒有傷害到艾露露。]
中原中也輕笑一聲，抬手往上一送，艾露露撲打著翅膀飛起來。
「我跟只麻雀說什麼呢，麻雀又聽不懂人話。」中原中也掰了掰脖子，輕身從房頂上跳下去，艾露露立刻撲打著翅膀飛到他身側。
[神明大人要回去休息了嗎？]
中原中也扭頭看著飛在他身側的艾露露，抬手揮了揮作驅趕的樣子，「快走快走，不然就吃掉你。」
艾露露立起身子仰著拍了拍翅膀，在中原中也又收回手後，翅膀一扇落在中原中也的肩上。
「喂喂，你不是賴上我了吧？」中原中也沒好氣的戳了戳艾露露腹部的絨羽，小巧的麻雀立刻伸展了下翅膀，腳挪到了更靠近中原中也臉的地方蹭了蹭。
[神明大人好溫柔呀，雖然只是把艾露露視為普通的麻雀，但是並沒有要對艾露露出手的意思。]
[好喜歡神明大人呀，要是能跟艾露露締結契約就好了。]
艾露露的種族天生就招妖怪喜歡，畢竟吃了大補嘛，哪個妖怪不喜歡呢？
為了不被妖怪吃掉，艾露露的祖先開始跟神明締結契約，形成互惠互利的共生關系。
艾露露的種族並不是麻雀，而是叫做霞的一種生物。
外形不定，會偽裝成還在蛋時期見過的生物。
霞是擁有強大能量的一種生物且擁有著各式各樣的天賦技能，或是精通尋礦，或是精通種植，更甚至還有精通美容的天賦。
相比較而言，艾露露的天賦技能，吸收神明本身逸散出來的無用的能量在身體裡轉化為更溫和更凝實的能量反哺回去，相對來說就非常的雞肋了。
神明並不需要艾露露轉化出來多那一星半點的能量，與其契約艾露露這個聽起來很厲害實際上很雞肋的霞，還不如契約一些可以幫他們補足短處的霞。
曾經有過一心變強的神明想要契約艾露露，但是因為艾露露的能力太過弱小，沒辦法一次性轉化過多的能量，轉而失望的放棄了她，契約別的霞。
一直沒有被契約的艾露露過的非常的艱難，時不時就會有小妖怪、大妖怪想要來吃她。
通常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會拼命飛到距離她最近的神明領地，神明之威不容妖怪褻瀆，妖怪一旦敢過來必定會立刻被斬殺或是驅逐。
霞是獨占性很強的生物，同族尚未找到契約神明的時候，他們可以勉強不介意同族來借自己的神明來解決妖怪，但是妖怪沒了之後還要賴著的可就要衝上去打一架了。
因此艾露露才需要不停的在外奔波，找神明契約，被妖怪追殺，找神明驅逐妖怪，離開原地繼續找神明契約，如此重復。
這導致了艾露露的天賦技能一直沒有什麼增長，外形看起來也是瘦瘦小小的樣子。
要知道別的契約了神明的同族都是長得漂漂亮亮的，哪像艾露露瘦得身子沒點肉，幾乎全都是毛。
所以這次在逃亡的時候，遇到野生的沒有契約過的神明，艾露露是真的不想再離開了。
雖然這個神明大人看起來奇奇怪怪的，似乎聽不懂霞說話，也沒見過妖怪。
這個偶然之間穿過門飛來的地方似乎也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說的話穿的衣服看起來都不像是艾露露平時見慣的樣子。
但是遇到野生神明的驚喜，讓艾露露什麼都不打算顧了。
如果只有去到別的世界再能找到野生的神明，那就去別的世界吧。
第2章
天空上一片陰沉，烏雲堆積，抬頭看去的時候，甚至可以感覺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陰影之下。
除此之外，還有濃重的霧氣把擂缽街跟外界隔絕開來，抬眼望去只有那五座高聳入雲的港口Mafia大樓是視線中比較清晰的存在。
但是那並不是什麼光明的存在，而是更加黑暗、更加深沉，仿佛被血腥和暴力所包裹的五座大樓。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了眼港口Mafia大樓，轉身向羊的營地走去。
不管現在看起來多不對勁，他的首要任務都是保證羊的孩子們的安全。
「出來。」中原中也腳步頓住，鈷藍色的眼睛漠然地看向前方棚屋，他此刻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要是平時在回去羊的路上遇到敢跟蹤的人，他絕對會一腳踢過去把人逼出來。
緩緩轉出來的是個打扮華美精致的女孩，層層疊疊的華麗衣裙，由上好的綾羅綢緞制成，精致的刺繡雲紋，衣擺拖曳在地上，袖口攏在一起。
暖棕色的微卷發披散下來，一雙溫潤的黑眸柔柔地看過來，精致地不像真人的女孩下頜尖瘦——
確實不是真人，女孩應該是人類耳朵的位置處延伸出了白色的羽毛，微微打著卷向內扣。
「神明大人，艾露露終於見到你啦。」女孩這麼歪著頭，笑彎了眼睛，溫溫柔柔的道。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臉色略顯冷淡，「我不是什麼神明。」
濃密卷翹的睫羽撲閃兩下，艾露露不解的看向他，「神明大人就是神明大人呀，艾露露是為您而來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會，打算直接越過面前這個孩子離開，「你快走吧，這裡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看見好不容易找到的野生神明要離開，艾露露立刻想伸手拉住他，但是卻忘記了她因為力量不足，就算是在夢境中化形也是不完整的。
從袖口抽出來的是一只棕色的翅膀，整整齊齊的羽毛排列其上，靠近內側的時候還可以看見未完全褪去的絨羽，「神明大人，等等！」
略帶惶恐的聲音令中原中也頓住了腳步。
他雖然不喜歡被人叫做神明，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神明，但是讓他就這麼把這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孩子留在擂缽街。
不管怎麼說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勉強做好了心理建設，把人送出擂缽街就別管她，結果一轉頭中原中也錯愕地看著那翅膀一樣的手，難得感覺有些眩暈，「……這是什麼啊？」
艾露露有些害羞的把翅膀伸出袖子，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黑潤潤的眸子看著中原中也，「這是艾露露的翅膀，因為力量不足，艾露露沒辦法完全化作人形。」
翅膀？
化作人形？
艾露露說的每個字，中原中也都能聽懂，但是組合在一起，他就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雖然身為荒霸吐的安全裝置，但是中原中也有意識以來的五年，從來沒有見過別的神明和妖怪什麼的，突然冒出來個鳥一樣的小妖怪。
不得不說，著實有點嚇到他了。
突然有點明白面前這孩子異人的美貌是哪裡來的了。
妖怪的話，好看的不像真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應該說除了艾露露精致的相貌，那異於常人的耳朵和翅膀才是更加添色的部分，讓她看起來更加的珍稀少見。
這孩子放著不管的話，會被拐走賣掉的吧？
實在沒辦法放這麼小的孩子在擂缽街亂晃，中原中也只能無奈地皺眉道，「跟緊我。」
本來略顯失望的艾露露立刻驚喜地抬起頭，湊到中原中也身邊，略帶恭敬地跟在他身後一步的位置。
中原中也有些別扭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用這樣的。」
看著艾露露迷茫地看過來的眼神，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我是說，我不是真正的神明，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從口袋裡抽出來戴著藍色腕帶的手猶豫了一下，落在艾露露毛茸茸的發間，輕輕地揉了下，從剛剛起就一直板著的臉略微松緩，聲音放輕，「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說著無情驅趕的話，但是人類雙眼無法看到的黑紅暴戾的能量卻順著中原中也的手落在了艾露露的發頂，沒有一絲排斥和傷害的意思，很自然地就融入了進去。
因為被注入力量，渾身都舒服的暖洋洋的艾露露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輕抿露出又甜又軟的笑容，抬起毛茸茸的翅膀抱住中原中也放在頭上的手。
輕輕牽扯著下來，放到臉頰旁蹭了蹭，「神明大人好溫柔呀！」
中原中也眉頭輕皺，想要說什麼。
但是在感受到手下那尖瘦的小臉時，突然又有點說不出口了。
這個孩子雖然穿著上非常華麗，但是臉上卻一點肉都沒有，剛剛只顧著留意她那非人的翅膀，全部沒留意到她那相比較於正常五六歲孩子瘦小不少的樣子。
他只是極輕地嘆了口氣，不再打算反駁她。
*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狹小的房間裡，蹲坐在柔軟的枕頭上睡著的艾露露，收攏著翅膀，棕色的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點綴著金色的漂亮光點。
睡在同一個枕頭上的赭發少年淺淺地呼吸著，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因為熟睡泛著紅暈，濃密卷翹的睫羽在眼下投射出斜斜的陰影。
含糊不清地嘟嚷了幾句，睫羽顫了顫，緩緩睜開露出那如海般蔚藍的鈷藍色眼睛，中原中也坐起身好像沒睡夠似的打了個哈欠，「好困，感覺做夢了。」
中原中也起來之後，艾露露也醒了。
瘦小的麻雀張開翅膀拍打了一下，然後搖搖晃晃地飛到中原中也肩上，小小的鳥爪扣緊衣服上的布料，迷迷糊糊地蹭過去，「啾！」
第一次進入神明的夢境交流，太過激動導致艾露露在其中的時間逗留過久。
夢境中活躍也是會消耗精神的，如果艾露露昨晚沒有入夢，中原中也在夢境裡的擂缽街游蕩一圈，就會慢慢陷入深度睡眠不再做夢。
但就是因為艾露露昨晚的入夢，導致中原中也逗留在夢境的時間過長，雖然後面還是有進入深度睡眠，但是時間上卻不太足夠。
屬於身體上休息夠了，但是精神上卻沒休息夠。
毛茸茸的小身體蹭過來的時候，中原中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下，鈷藍色的眼睛猛地睜大轉過來，看著肩上那自然蹲著打瞌睡的麻雀。
眼睛眨了好幾下，記憶才慢慢地回籠。
啊，他昨晚睡覺前撿了個麻雀。
……好像還看到了長相奇奇怪怪的妖怪？
「叩、叩——」
「中也出來吃早飯了。」門外羊的同伴喊聲讓中原中也猛地回過了神。
隨手扒了扒赭發應了句，「知道了。」
今天中原中也起得有些晚，營地裡洗漱的地方已經沒有別的孩子了。
刷牙的時候，中原中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跟平時幾乎沒什麼不同……
除了肩上多了只鳥。
抬手戳了戳閉眼打瞌睡的麻雀雪白的腹部，「喂，麻雀不應該是很早醒的嗎？你怎麼還在睡。」
艾露露好脾氣地伸展了下翅膀，湊過去蹭了蹭中原中也的臉，軟乎乎地「啾啾~」
[早上好呀，神明大人！]
[今天也非常的帥氣呢！]
中原中也漱了漱口，用毛巾擦干淨臉上的泡沫和水漬，忍俊不禁點了點麻雀的小腦袋，「早上好呀。」
肩上頂著麻雀去用餐的地方時，沿途遇到的孩子們似乎都很驚訝地看過來。
平時嚴肅正經，但是卻很好說話的中原中也居然養起了鳥？
還是只麻雀？
「中也，這個麻雀是你養的嗎？」在餐桌附近等著他的柚杏用手指順了順粉發，好奇的看向中原中也肩上的艾露露。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含糊不清的應了下，「啊，算是吧。」
自從羊的生活質量上來之後，就算是羊的孩子也可以勉強吃上一頓早飯了，雖然基本都是不怎麼豐盛的稀粥和鹹菜，但是比起以前缺衣少食的日子，他們已經很感激了。
中原中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用勺子攪了攪面前的稀粥，猶豫地送到麻雀的鳥喙旁，「你吃這個嗎？」
艾露露本來就因為中原中也不否認養著她高興的跳了跳，現在看到中原中也問她要不要吃，就算本來可以不用吃這些東西的艾露露也打算嘗嘗了。
在柚杏和中原中也眼裡就是，瘦小的麻雀歪了歪頭，伸長脖子用鳥喙啄了幾口，發出清脆悅耳的叫聲「啾啾~」
「中也，你給麻雀取名字了嗎？」柚杏雖然有些不解中原中也為什麼要養只麻雀，但是既然他都決定要養了，也不打算說什麼。
畢竟只不過是只麻雀罷了，又不礙什麼事。
中原中也想養就養吧，反正她是沒這心情養小動物的。
柚杏抬起手看了看，漫不經心地想著是不是應該換一種指甲油。
就聽到中原中也遲疑的回答，「就叫……艾露露吧。」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該怎麼稱呼麻雀的時候，中原中也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這個名字。
第3章
每天慣例巡視下擂缽街，盡量為羊的孩子們排除危險是中原中也每天的必修任務。
雖然沒有人要求他這麼做，但是他的的確確每天都在執行著自己給自己定下的任務。
羊的孩子們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每天叫囂著「中也，快去打倒敵人，讓他們瞧瞧羊的厲害。」或是讓他去幫忙打劫某個組織的倉庫，劫掠一批武器出來給他們用。
中原中也對此不置可否，在他看來目前這個階段守住羊自身的地盤，努力讓孩子們過得更好才是首要目標。
羊的孩子們沒有學過用槍，即使拿到槍也不會使用，只是端著來威脅敵人，甚至很有可能會招致某些組織的眼紅報復。
出去巡邏的時候中原中也本想讓艾露露待在羊的營地，但是她的小爪子卻緊緊地扣住中原中也的衣服，一邊蹭著他的臉頰撒嬌，一邊不停地「啾啾」叫。
像是在說帶我去嘛，我很乖的啦！
中原中也無奈地笑了笑，「這麼愛撒嬌，你是女孩子嗎？」說著他突然愣了下，麻雀怎麼分公母來著？
相對於鳥類來說巨大的手掌把艾露露從肩上小心地摘了下來，黑黝黝的小圓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中原中也，收攏著翅膀，怯怯地叫了聲，「啾！」
[怎麼了嗎，神明大人？]
中原中也把艾露露捏在手心翻來覆去的看，都研究不出性別來。
他沉吟了下，之前從來沒關注過鳥類是怎麼分性別的，他只是下意識的覺得，大概是個女孩子吧？
從夢境中醒來基本遺忘了發生過的事，但是潛意識中隱隱提醒著中原中也，讓他對艾露露有著一定的印像。
「算了，是公是母都差不多吧。」見研究不出來，中原中也索性放棄了。
重新把艾露露放回肩上，出了營地後，動作輕盈敏捷地跳上了附近的最高處，從高處俯視下去。
羊的營地並不是最接近中心的，而是相對而言比較靠近海的那一邊，站在附近的最高處，可以看清擂缽街內絕大多數的情況。
對於擂缽街內的生存情況，中原中也心裡清楚，但是卻管不了太多。
只有極偶爾對像是成年人在欺負孩子的時候，他才會用重力包裹著石塊扔出去把人驚走。
他不會親身下場，因為他沒有辦法做到救了孩子之後，把他收留進羊。
先不說羊最近成立的評議會，單單就是羊內部的孩子們也只是勉強做到溫飽，再多一個人都有可能會打破平衡，因此白瀨他們說要帶新人加入要經過他們評議會的同意，中原中也其實是理解的。
畢竟自從半年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生病了之後，行事作風相較於以前變得越發狠戾，不僅僅是擂缽街外界，就連擂缽街內部的人們生存空間都在不斷的被壓縮，資源的獲取變得越發的困難。
連擂缽街內部的勢力通過外界獲取的資源都越來越少，更何況是通過反打劫擂缽街勢力的羊。
近期白瀨他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把手伸向擂缽街外界的人們，雖然中原中也阻止過他們，但是他心裡很清楚，只要港口黑手黨瘋狂的行為一天不停止，白瀨他們的想法就不可能遏止。
嘗試過好日子的人，又怎麼可能願意讓生活重新回來原來的樣子呢。
更何況，他們現在有中原中也這張王牌了。
清晨猛烈的風吹得中原中也連帽衫內鼓起充氣，微卷的赭發被風吹得胡亂飛舞，鈷藍色的眼睛冷漠地看著擂缽街內發生的事。
感覺到中原中也心情變差的艾露露在他肩上跳了跳，因為體型太小，體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沒被中原中也注意到，索性直接展開翅膀飛到他面前。
棕色的翅膀拼命拍打著，艾露露剛叫出了一聲啾就差點被狂風刮走。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的一把抓住艾露露放回肩上，「好好抓著，亂跑什麼。」
側頭看艾露露重新挪動爪子扣緊衣料才輕笑一聲，「走了！」
向下疾衝而去的時候不忘用重力固定住肩上的艾露露。
實在是他第一次見到，居然能有麻雀會差點被風吹飛出去。
停在中原中也肩上的艾露露興奮地叫了聲，「啾！」
[衝呀，出發！]
周身裹挾著紅光的赭發少年狠狠地砸了下來，如落下隕石般把地上砸出了個大坑，碎石煙塵環繞著他的周身卻沒有碰到他分毫。
略帶孩子氣的臉上帶著冷漠的笑意，雙手插兜，緩緩地向被他突然落下驚到的男人踱步而去，「喂？大叔，我說過的吧？」
又狠又快的一腳直接把男人踹飛狠狠地撞上矮牆，鈷藍色的眸子冷冷地看著狼狽不堪的男人，一腳踏上他的胸口，身子伏低小臂壓在膝蓋上，聲音故意壓低放緩，「別對羊的人出手。」
看著男人恐懼不已的顫抖，中原中也哼笑出聲，「不記得的話我可以幫你再記牢點。」
身後剛剛被提著領子威脅的孩子一改方才恐懼的樣子，揮舞著拳頭叫囂，「讓你剛剛還說要打死我，中也快給我報仇！」
站在肩上的艾露露挪了挪爪子，蹭到中原中也的頸間貼了上去，把頭埋了進去，「啾啾！」
[吸！]
雖然沒看懂為什麼神明大人的力量開始溢出了這麼多，黑紅色的能量場開始亂舞，但是既然到了嘴邊，艾露露就不客氣了。
猛吸一大口！
這才是霞的正確吃飯方法！
棕色的小身體瞬間變蓬松了一圈，尚未完全褪去的絨羽炸起，艾露露舒服的用毛茸茸的小腦袋去蹭中原中也，發出稚嫩清脆的啾啾聲。
[不要生氣呀，神明大人！]
[艾露露會陪著你的！]
本來還因為羊的孩子煽風點火怒氣上湧的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情平復了點，因此他只是冷漠地狠狠教訓了男人一頓，打斷了幾根肋骨以示教訓，沒有直接把人錘個半身不遂。
「滾吧！別忘了我說過的。」中原中也冷淡的瞥了眼男人。
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斷了幾根肋骨的男人立刻一邊道歉一邊捂著肋骨跑開，就算隨意的跑動會讓傷口變得更嚴重，他也顧不上了。
「中、中也，我先走了。」見男人跑開，羊的孩子立刻不自然地訕笑著跑開。
中原中也是很厲害，但是不代表他想跟他待在一起啊。
那種力量，是怪物才會擁有的吧？
事實上除了白瀨和柚杏以及評議會的部分人，其他大多數羊的孩子都不怎麼喜歡親近中原中也。
擁有強大異能力的中原中也在他們看來是區別於他們的異類。
所以一般有什麼事都是由評議會的人去跟中原中也說的，也正是因此評議會才會在羊擁有那麼大的權力。
一切都是依仗於中原中也。
最近白瀨還提議，對外稱呼中原中也為羊之王，把他打造成羊的王牌，讓擂缽街的其他勢力再也不敢來招惹他們。
評議會的其他人雖然略有微詞，但是看在外面的人聽到中原中也的名聲之後害怕的屁滾尿流的樣子還是勉強同意了。
倒是被冠上羊之王之稱的中原中也是最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我才不是什麼羊之王，」中原中也眉頭輕擰，眼簾輕垂，聲音低低的「只是拿了一手好牌的普通人罷了。」
面對羊的孩子們隨意的附和，一雙雙本應帶著孩童天真的眼睛，冷漠且不滿地看過來。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別過頭倔強的不願收回自己的話。
雖然是這樣，但是羊的人私底下還是會竊竊私語。
「中也真是不識好歹，做羊之王有什麼不好的？」
「羊之王聽起來就很風光啊，中也就是會說掃興的話。」
巡邏結束，回到羊的營地時，偶然間聽到了他們的話，揣在兜裡的手緊了緊。
俊秀稚氣的臉上，神色黯淡，轉身離開了營地。
「啾啾？」艾露露蹭了蹭中原中也略帶嬰兒肥的臉頰。
[不是回去吃飯嗎，神明大人？]
中原中也這次沒回應艾露露，只是隨意地運用著重力離開擂缽街，在外面隨便找了棵茂密的大樹掛了上去。
倚靠在最粗壯的樹枝上，雙手交疊在腹部，雙目微闔。
聽到耳邊悅耳的鳥叫聲，中原中也抬手摁住了艾露露，低聲道，「我要睡會，別鬧。」
被手罩在下面的艾露露拱了拱中原中也，見他還是不為所動。
[神明大人累了嗎？那就讓艾露露去為您找來貢品吧！]
從少年的虎口拱了出來的艾露露，拍打著翅膀飛到他面前輕輕叫了幾聲，轉身朝遠處飛去。
「連你也想走了，」中原中也氣悶地鼓了鼓臉，「走吧走吧，都走吧！」
過了會，才泄氣道，「我跟麻雀較什麼勁。」
雖然是這麼說著，但是中原中也還是打算就這麼在樹上躺著平復下心情。
雖然他總是表現的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那也不代表著他是沒有脾氣的啊！
不能跟羊的孩子們生氣，只能自己躲出來默默生氣。
等著氣消了再回去，這幾年來他都是這麼過來的，雖然心裡很氣悶，但是多少也已經習慣了。
第4章
這邊拍打著小翅膀離開的艾露露還不知道自己被誤會了。
今早她就觀察過了，這個世界的妖怪好像還蠻少的。
應該說是，擂缽街裡面沒什麼妖怪。
大概是因為整個擂缽街都被神明的氣息所籠罩，所以妖怪不敢在這造次。
就連擂缽街外的部分地方都受到了惠及，不被妖怪所侵擾。
因此艾露露大著膽子離開了中原中也身邊，准備為他尋找貢品。
羊的孩子們說的話，艾露露也是聽到了的，但是有聽沒有懂。
她只是單純的看出來，中原中也心情一瞬間的變差了，周身只有神明和霞才能看出來的能量場變得繚亂，帶著煩躁的氣息。
看起來略帶孩子氣的神明大人一臉郁郁地隨意找了棵樹，直接躺平一副短時間內不打算挪窩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神明大人還是個孩子吧？艾露露不明所以的想著。
以少年之身誕生於世間的神明，艾露露還是第一次見。
大多數神明都是一誕生就是成年的樣子，擁有強大的神力，漫長的生命以及永不改變的相貌。
而霞卻不一樣。
霞需要神明的力量作為養分成長，剛出生的時候會偽裝成還在蛋的時候見過的某種生物，但是並不會完全一樣，身上會帶有某種霞的特征，具體每只霞都是不一樣的。
誕生之後首要的任務就是找到神明締結契約，祈求庇佑。
不管是成年還是未成年的霞，在妖怪的眼裡都是大補的好物，咬上一口就可以增強數倍的力量，因此大多數霞一從蛋中破殼而出，就需要趕緊尋求神明的庇佑。
雖然是霞要尋求神明的庇佑，但是神明與霞之間的關系其實是雙向的。
因為一旦締結契約，他們之間就只能擁有彼此雙方，就算有一方死去，都不能尋找新的霞或是新的神明。
霞是神明的新娘，所以每個神明選擇霞都是非常慎重的，霞對神明的占有欲也會非常的強烈。
當然大多數霞在幼年期的時候是不懂這個道理的，只有汲取到足以成年的力量，才會獲得傳承記憶。
霞的成年與否並不是依靠年歲，而是神明給予的能量，能量給予的越多，霞就越快成年。
*
艾露露一邊拍打著翅膀，一邊看來看去，有什麼東西是適合中原中也吃的。
直到她看到了一個銀發的男人從和服袖子裡掏出了小魚干遞給面前的黑貓，艾露露頓時眼前一亮。
黑貓看都不看一眼小魚干，細長的尾巴一甩，轉頭就鑽進了草叢裡。
福澤諭吉嚴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只是心下暗暗嘆了口氣，正要把小魚干收回去的時候，一只瘦小的麻雀落到了他的跟前，收攏著翅膀衝他啾啾叫著。
[你好呀，人類！]
[這個食物可以給艾露露嗎？]
[艾露露想帶回去進貢給神明大人！]
瘦瘦小小，張開翅膀在原地跳了跳的麻雀絨羽都尚未完全褪去，歪了歪小腦袋，黑黝黝的小圓眼睛看著他手上的小魚干。
「你想要這個？」福澤諭吉遲疑的把小魚干遞過去。
艾露露伸長脖子就銜了過去放在爪子下面，又張開小巧的鳥喙衝他啾啾幾聲。
[可以再給我點嗎？]
[神明大人可能不夠吃呀！]
福澤諭吉沉默了下，現在的麻雀這麼聰明的嗎？還吃小魚干。
雖然是這麼想著，但是看著艾露露期待地看過來的眼神，福澤諭吉暗想反正貓也不吃，既然麻雀吃這個就給她吧。
外表嚴肅冷漠的男人，實則面對小動物的時候，耐心卻會好上不少。
這次他沒讓艾露露過來銜走小魚干，直接就把剩下的幾條都遞給了她，寬大的手掌懸在麻雀的上空遲疑了下，緩緩降下，見艾露露沒有半點排斥的意思，這才極輕地用指腹輕輕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成功摸到麻雀的福澤諭吉這才松了口氣。
愛貓的他有著貓厭體質，本來就是很慘的事了，並且大概是因為早年當過殺手的原因，其他毛茸茸的小動物也不待見福澤諭吉，這次能摸到麻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謝謝你呀，人類！]
[神明大人會庇佑給予貢品的人類噠！]
艾露露伸展開翅膀撲打了幾下，正要低頭銜走小魚干的時候，發現福澤諭吉給的太多了。
她好像最多只能銜走兩條。
爪子焦急的抓了抓，艾露露圍著小魚干轉了幾圈，都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把它們全部帶走。
黑黝黝的圓眼睛盯著小魚干。
要不......跑多幾趟吧？
福澤諭吉精選的小魚干都是優質且個大的，五六條小魚干堆在原地看起來不比麻雀的體型小多少。
他是看出來了，麻雀不打算當場就把小魚干給吃了，大概是想要帶回去。
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條手帕，包起了小魚干，包袱似的打了個結，正要把魚干包袱遞過去的時候，福澤諭吉頓住了。
這個包袱......比麻雀還要大啊？怎麼搞。
艾露露倒是眼前一亮，雖然她體型小，但是不代表她力氣也小啊。
拍打著翅膀輕跳了幾步，鳥喙啄了下福澤諭吉的手指，人類無法看見的能量滲進他的體內，微不可見的滋養了福澤諭吉身上的陳年暗傷。
福澤諭吉眉頭輕皺，低頭看了看手。
再抬頭的時候，艾露露已經用爪子抓起小魚干包袱飛了起來，速度還挺快的，沒倆下就消失在眼前。
雖然沒有喂到貓，但是好歹喂到個麻雀的福澤諭吉決定打道回府。
剛打開家裡的門，低頭換鞋的時候，原本坐在客廳裡吃零食的江戶川亂步聽到開門的聲音，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跑過來扶著門框，探頭出來，「社長......」
福澤諭吉抬起頭看向他，江戶川亂步頓了頓睜開碧色的眸子推了推眼鏡，反問道「社長今天是遇到了什麼嗎？」
福澤諭吉遲疑了下，把小魚干給了麻雀算嗎？
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見福澤諭吉不願意說，江戶川亂步也不為難，他只是雙手抱在腦後重新往客廳走去，「社長下次可以帶多點小魚干給那只麻雀。」
江戶川亂步看出來他今天喂過了麻雀，福澤諭吉毫不奇怪，但是為什麼說下次再喂鳥的時候多帶點魚干，他卻是沒明白的，「亂步。」
黑發少年嘟嘟嚷嚷的，「反正是好事就對了！」
雖然有點嫉妒那只吃到社長精心准備的小魚干的麻雀，但是只要事情是對社長好的，江戶川亂步也是更傾向於讓社長再去投喂的。
但是事實上，福澤諭吉精心准備的小魚干，不僅沒到貓的嘴裡，也沒到麻雀的嘴裡。
艾露露一路抓著小魚干包袱飛回中原中也所在的那棵樹上，赭發少年已經睡著了，呼吸淺淺，胸膛微微起伏。
動作靈敏的麻雀一個急停，拍打著翅膀小心地把小魚干包袱放到中原中也胸口上，歪著頭小聲地啾了聲。
[神明大人睡著啦？]
[不吃東西就睡覺真的好嗎？]
真正的神明其實是不需要睡覺和吃飯的，但是中原中也不一樣，他除了擁有荒霸吐的力量，其余的跟人類沒什麼區別，同樣需要吃飯、睡覺。
艾露露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中原中也像人類一樣生活，但是她尊重神明大人選擇的生活方式。
猶豫了好一會，艾露露還是選擇上前輕輕啄了啄那頭微卷的赭發。
「唔？」輕輕的拉扯感讓中原中也從睡夢中驚醒，鈷藍色的眼睛迷茫的眨了好幾下，猛地睜大坐起身，揉了揉頭發，「我怎麼睡著了？」
因為中原中也坐起身艾露露和她帶回來的小魚干包袱直接滾落到中原中也的腹部。
「嗯？艾露露？」中原中也撿起手帕包起的東西捏了捏，脆生生的，疑惑地看向艾露露，「這是什麼？」
興奮的麻雀爪子抓了抓中原中也腹部的布料，拍打了下翅膀，昂起頭發出清脆的啾聲。
[是給神明大人的貢品呀！]
「給我的？」中原中也遲疑道，小心地拆開了手帕，裡面儼然放著五六條小魚干。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的點了點艾露露的小腦袋，「你從哪裡弄來的啊？」
*
自那之後，艾露露時不時就會離開中原中也身邊給他帶一些食物回來。
除了小魚干，還有糖果、面包片之類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的。
後來中原中也實在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艾露露離開之後悄悄跟了上去。
麻雀的體型實在有點小，中原中也一不小心就跟丟了，再找到她的時候，已經看到艾露露正在跟一只三花貓在搶食物。
是的，麻雀在跟貓搶食物。
小巧的鳥喙使勁地銜著面包的包裝袋，立起小身子拼命地倒飛，對面胖乎乎的三花貓也不甘示弱，咬著面包袋子不肯松口。
同時喉嚨裡發出威脅的聲音，呲著牙。
我說你這麻雀也太過分了？幾次三番盯上老夫的食物！
表面是三花貓的樣子，實則異能力是變貓的夏目漱石咬著面包袋子，百思不得其解，這麻雀怎麼力氣這麼大？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的看著艾露露跟體型比她大了許多的三花貓搶食。
第5章
麻雀在跟貓搶食這種聽起來就很不可思議，但是事實就發生在中原中也面前。
眼角的余光看到中原中也跟了過來，艾露露瞬間爆發了無限的力量——
她直接銜著面包袋子連著貓一起提了起來！
喉嚨裡發出細碎的雀鳴，艾露露興奮地帶著貢品飛向中原中也。
[神明大人，這是艾露露為您找來的貢品！]
[除了食物，還有這個貓！]
是的，還有這個貓！
既然死都不肯松口，那就跟艾露露一起回去侍奉神明大人吧！
艾露露自恃自己是非常大方的霞，不介意神明大人飼養除了她以外的小動物。
只要不是霞就好！
同一個神明領地，只能有一只霞！
這是原則問題！
別說中原中也沒想到，就連夏目漱石變成的三花貓也沒想到好吧！
三花貓圓溜溜的眼睛瞪大，瞳孔收縮成一絲細線，露出大片的黃澄澄的色彩，喉嚨裡發出憤怒中帶著驚恐的聲音。
這麻雀怎麼回事？力氣這麼大的嗎？
搶食搶不過去就算了，居然連帶著整只貓都被提了起來？
好痛！老夫牙都要松了！
胖乎乎的三花貓掛在面包袋子上，全部的體重都依賴著倔強不肯松口咬著的牙，最上方銜著面包袋子的麻雀飛得搖搖晃晃的。
算了算了，這次就讓讓這個麻雀吧！
三花貓終於妥協似的松開口，帶著滿身的肉肉沉甸甸地落到地上，結結實實的，身上的肉肉還回彈了一下。
因為有肉墊作為緩衝，以及麻雀飛起的確實不高，所以並沒有受傷，三花貓回頭瞪了眼呆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
老夫記住你小子了！派麻雀出來搶食也太過分了！
還總盯著老夫搶！
外表年齡十二歲，有記憶起只有五年的中原中也愣愣地看著銜著面包過來邀功的艾露露。
瘦小的麻雀似乎比最初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多了一點肉，但看起來還是小小個的。
棕色的小翅膀興奮地拍打著，圍著中原中也飛了一圈，最終停在中原中也面前。
赭發少年懵了一下，而後趕緊伸出手接住艾露露手上的面包，小巧的麻雀也順勢落在他的手腕上，爪子下意識的抓了抓，帶來了微微的癢意，毛茸茸的小身體把手腕上的藍色腕帶往下擠了擠，「啾啾！啾！」
[啊，貓跑掉了！]
[但是沒關系，神明大人！艾露露今天的貢品還在！]
[請不要不開心，艾露露最喜歡的就是神明大人的笑容了！]
「噗，你怎麼回事啊？」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笑了出聲，抬手揉了揉艾露露頭上軟軟的絨毛，「居然還敢跟貓搶吃的，不怕被一口吃掉嗎？」
嘴上念叨著，俊秀的臉上卻帶著滿滿的笑意，無奈中帶著略顯放松、寵溺的意味，「下次不用給我找這些，我自己會找吃的，你這麼個頭小小的跑出去被人抓了怎麼辦？」
艾露露昂起頭，拍打了下翅膀，黑黝黝的小圓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中原中也，「啾！」
[神明大人在庇佑著艾露露！]
[就算神明大人不能和艾露露締結契約，尋找貢品進貢給神明大人也是艾露露願意的！]
[艾露露希望神明大人可以開心呀！]
不要皺眉呀！神明大人！
艾露露雖然看不懂中原中也和羊的孩子們之間的氣氛，但是她卻可以看到每次面對羊的孩子們，屬於神明的黑紅色壓抑、煩悶的能量場。
她現在只是一只什麼都辦不到的麻雀，就算作為霞她也是失格的。
因為沒有締結契約，所以無法與自己的神明溝通。
因為沒有締結契約，所以只能小範圍的吸收神明壓抑的能量，清除他部分的壞心情。
因為沒有締結契約，所以不能化作人型，只能以麻雀的形態待在他的身邊。
在艾露露眼裡中原中也是意外誕生的神明，他什麼都不懂，只是懵懂地運用著自己的力量保護重要的人。
但是即使神明大人一輩子都無法跟她締結契約也沒關系。
即使面對弱小的、沒有利用價值的麻雀也會去救助，比起獲取貢品更在意她的生命。
中原中也是世界上最棒、最溫柔的神明！
*
雖然中原中也沒說，但是自從身邊多了只麻雀之後，臉上的笑容明顯變多了。
羊的人雖然不解中原中也為什麼要養麻雀，但是由於給麻雀的食物每次都是從中原中也碗裡分出來的，他們也只是私下抱怨了幾聲。
「一個月了，怎麼都不見長肉的？」中原中也撓了撓麻雀白絨絨的腹羽，眉頭輕挑，不解地看向停在他食指上的艾露露。
艾露露的體型相較於一個月前被中原中也撿到的時候，變化不大，充其量就是部分還沒換完的絨羽完全褪去，開始轉變為更流暢順滑適合飛行的羽毛。
「啾啾！」麻雀收攏著翅膀在中原中也食指上跳了跳，長長的尾羽上下揚起。
[？神明大人是喜歡胖點的霞嗎？]
[但是艾露露沒辦法控制自己變胖呀，艾露露的體型是看吸收的神明能量而定的。]
艾露露苦惱地用爪子輕輕抓了幾下，沒有締結契約就沒有辦法讓中原中也聽懂她的話。
對了！
艾露露抬起頭看向中原中也精神奕奕的樣子，之前入夢消耗的精神中原中也不到半天就恢復過來了。
但是因為害怕中原中也年紀尚小，精神力不夠穩定，艾露露自那天之後就再沒有入過中原中也的夢。
干脆今晚就入夢問問中原中也的想法吧！
想到就做，艾露露陪著中原中也完成了一天的巡邏之後，就開始催著中原中也快去睡覺。
「你這是怎麼了？」中原中也不解地看向艾露露。
他剛剛正要慣例帶著艾露露上屋頂，就被從肩膀上飛下來的麻雀攔住了。
小巧的鳥喙銜住微卷的赭發往回帶，撲打著翅膀攔住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著飛在他臉側的麻雀，遲疑了下，「艾露露是想我回去睡覺？」
「啾！」松開赭發，艾露露興奮地叫了聲。
[入夢需要消耗比較大的精力，神明大人還在長身體，還是快點回去睡覺吧！]
第一次見艾露露攔住不讓他上屋頂的中原中也饒有興致的戳了戳麻雀，「上面是藏了什麼不能讓我看的東西嗎？」
「啾啾！」艾露露繞著中原中也飛了幾圈。
[回去睡覺！回去睡覺！]
[要好好睡覺才會長高噠！]
「好了好了，我不上去了，」中原中也抬手捏住了在他面前亂飛的麻雀，哭笑不得的低聲道，「回去睡覺，行了吧？」
乖乖待在中原中也掌心的艾露露開心地叫了聲，「啾！」
雖然外表看起來很不馴，但是中原中也實際上確實是個重視承諾，說到做到的好孩子。
就算對像是只麻雀，他也沒有想過糊弄對方。
[夢裡見，神明大人！]
*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睜開眼就出現在橫濱的街頭，而且還是他曾經只去過一次的中華街。
扭過頭看向跟在他身後一步的艾露露，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下，「你......」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剛剛才決定了要送這個孩子出擂缽街，但是他總覺得自己很久沒見到她。
把翅膀攏在袖子裡的艾露露歪了歪頭，「神明大人？」
拋開剛剛無釐頭的想法，中原中也嘖了一聲，「別這麼叫我，」他頓了頓別過頭，「中原中也，我的名字。」
黑色的圓眼睛在瘦小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的大，艾露露迷惑地眨了兩下眼，然後像是明白過來似的，興奮地叫了聲，「中也大人！」
袖口有些害羞地抬起擋住大半張臉，小心翼翼地看向中原中也。
直呼神明大人的名字是不是有點太過得寸進尺了呢？
但是、但是，神明大人的同伴也是喊他中也的呀？
他們可以，艾露露應該也可以的！
看著面前這個小妖怪小心翼翼的樣子，中原中也砸了咂舌，本想說不用敬稱，但是看著她那副小心羞怯的樣子，心下暗暗嘆了口氣。
他實在是沒有跟這個年齡的孩子相處的經驗啊！
不！應該說他就沒有跟小妖怪相處的經驗！
見中原中也沒有反駁的意思，艾露露開心地上前一步，試探性地問道，「中也大人喜歡胖乎乎的小動物嗎？」
不敢直接提到麻雀，只是隱晦地說是小動物，是因為夢中的記憶和現實的記憶是不能相通的。
精神力不夠強大的神明，如果擅自讓他們回想起了夢中的記憶，會造成很嚴重的記憶混淆。
不能分清夢中的記憶和現實的記憶，會造成什麼後果誰也說不清。
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哈？那種東西怎麼樣都好吧。」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眼艾露露，他又不養小動物，胖點瘦點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可沒有閑情逸致養這種東西。
每天光顧著巡視擂缽街，維護羊的領地，幫羊的孩子們收拾殘局，順便擊退敵對勢力已經夠忙了好不好？
怎麼可能自討沒趣再養什麼小動物？
第6章
艾露露迷惑地歪頭去看中原中也。
不會養小動物？可是現實中的中也大人明明就養了艾露露呀？
「你看什麼？」被艾露露奇怪的眼神看得一個激靈的中原中也壓低了聲音，惡聲惡氣的問道。
艾露露甜甜地笑彎了眼睛，抬起翅膀輕輕捧住了中原中也的手，「沒什麼，只是覺得中也大人真的好溫柔呀！」
明明從來沒想過養小動物。
但是看到走投無路被妖怪追趕的麻雀卻願意心軟的收留。
鈷藍色的眼睛下垂注視著身邊這個幼女，這個小妖怪總是在說奇奇怪怪，他無法理解的話。
但是——
掌心觸碰到的是柔軟順滑的羽毛，棕色的翅膀看起來格外的平凡，但是又因為它的主人而顯得特殊起來。
中原中也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就這麼放著她不管。
「你要吃點什麼嗎？」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把手抽回來。
看到艾露露略帶詫異的樣子，色厲內荏地補充了句，「吃了就給我趕緊回去。」
「唔，艾露露都可以的。」艾露露遲疑了下，她是真的不知道人類的食物是什麼味道。
現實裡的中原中也以為她是麻雀，每次給的都是稀粥、米飯之類的，她隨便啄上幾口，就示意自己吃飽了。
在外面尋找回來的貢品她也是不吃的。
畢竟她又不需要吃人類的食物。
「走吧，帶你去吃拉面。」中原中也見艾露露說不出個所以然，看到前面不遠處有個拉面店，索性就帶她去那裡。
正要牽著她走的時候中原中也遲疑了下，低下頭看向那棕色的翅膀，羽毛排列整齊，紋理細膩，仿佛上面每一根羽毛都會發光一般，帶著優雅的光澤感。
這要怎麼牽？
中原中也下意識捏了捏翅膀，拽了一下。
一根棕色的羽毛被他拽了下來。
「嘶！」中原中也立刻驚恐地回過頭，他真沒想到這羽毛看著這麼牢固結果一拽就掉啊。
艾露露歪了歪頭，「中也大人是想要艾露露的羽毛嗎？」
淺淺柔柔略帶羞怯的笑意綻放在幼女精致的臉上，抬起翅膀在中原中也面前展開，露出內側排列整齊的羽毛，「艾露露還有好多，中也大人請不要客氣！」
中原中也瞪圓了一雙鈷藍色的眼睛，戰術後仰，結巴了一下，「不、不用了，這個就可以了。」
他壓根沒想過要拔她羽毛！
不過......沒有哭就太好了，他還以為她會哭呢。
畢竟看起來就很弱的樣子。
看著艾露露自然地垂下翅膀，寬大的袖口重新落下擋住大半個翅膀，只露出最前端的羽毛。
中原中也捻著羽毛在眼前轉了轉，鈷藍色的眼睛小心地偷偷看了眼艾露露。
她到底是個什麼妖怪啊？麻雀嗎？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老鷹啊！畢竟翅膀是棕色的！
......但是總感覺她不會是老鷹那種大型鳥類。
「怎麼了嗎，中也大人？」艾露露疑惑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頓了頓，盡量地用聽起來不那麼好奇的語氣問，「你是什麼鳥啊？」
「艾露露的種族嗎？」暖棕色發的幼女苦惱地抬起翅膀碰了碰臉，「在您的認知裡，是麻雀吧？」
如大海般蔚藍深邃的眼睛不解地眨了眨，「啊、哦，麻雀啊。」
中原中也其實沒明白艾露露的意思，什麼叫在他的認知裡，她的品種是只麻雀？
那到底是不是麻雀啊？
還是只是外型看起來很像麻雀？
啊！說起來，他以前經常吃不飽飯的時候還試過抓麻雀烤來吃！
該不會抓到什麼艾露露也能變成人型的同類吧？
中原中也心虛又慌亂地看了眼艾露露，「咳，艾露露你還有別的，跟你一樣的麻雀同類嗎？」
艾露露警惕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沒有了，麻雀沒有了！」
中也大人身邊只可以有艾露露一只霞！別的來一只，她就要趕走一只！
中原中也輕舒了口氣，暗笑自己想多了，哪有那麼多能變成人的妖怪滿街跑，掀開拉面店的門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頓住了腳步。
等等、這麼大個幼女他就這麼帶進拉面店來了？
赭發少年猛地回頭看向了街上的人，完全沒有人留意到他身邊的幼女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中也大人？」艾露露看著突然頓住了腳步，堵在門口的中原中也。
「在外面的人看來你是什麼樣的？」中原中也緊盯著中華街上的路人，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艾露露不解地歪了歪頭。
「我是說，這個翅膀其他人能看到嗎？」中原中也皺眉重復了一遍。
「可以的吧？」艾露露遲疑了下，「艾露露之前一直生活在神明和妖怪混居的地方，那裡沒有人類。」
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在人類眼裡她到底是什麼樣的。
「歡迎光臨，客人！請問要吃點什麼嗎？」拉面店的服務員上前來打斷了中原中也的話，高挑的少年穿過面前的中原中也，目光落到後面跟著的艾露露身上。
「小朋友想吃什麼呀？」嗓音瞬間變溫柔了一個度。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眼兩人，艾露露這幅異於常人的樣子好像確實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
艾露露拱起袖子小心地偷看了眼中原中也，「艾、艾露露都可以的。」說罷有些羞怯的往中原中也身後躲了躲。
少年把兩人引到座位上，指了指牆上巨大的貼畫，「那要不要試試我們的招牌叉燒拉面？」
艾露露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寬大的袖子在身前交疊，由尾羽化作的衣服後擺壓在身下。
「那就這個吧，」中原中也單手撐著下頜，指了指艾露露，「她也一樣。」
「客人可以跟妹妹吃同一份的，我們的拉面分量比較大，用小碗分裝出來就可以了。」少年服務生刷了刷的記著，「要蒜和菜嗎？」
「艾露露吃很少就可以啦！」抬起翅膀好奇地戳了戳桌上的筷子筒，看到中原中也看了過來趕緊坐好。
中原中也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蒜和菜都要。」
鈷藍色的眼睛落在艾露露剛剛碰了筷子筒的翅膀上頓了頓。
說起來，翅膀要怎麼拿筷子啊？
抬手無力地蓋在臉上，中原中也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就是，今天一連串遇到的事情太多了，腦子都不清醒了。
怎麼就下意識覺得她這個樣子可以正常吃飯呢？
「久等啦！」隨著少年服務員再次走過來的是一碗巨大的拉面，上面的各種豆芽和蒜滿滿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埋在底下的面都看不到了。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的看著放到面前的拉面和小碗。
這什麼呀？？？
這種分量是比較大嗎？？
這也太誇張了吧？
「哇！」艾露露小小聲地感慨了下，「人類都是這麼能吃的嗎？」
「才不是，」而後似乎覺得自己這麼說不太正確，「起碼我吃不了這麼多。」
中原中也一邊用筷子把面挑到小碗上去，再加了點湯、叉燒、豆芽和蒜堆上去，成功地讓面前的小碗也堆出了尖尖，自己的那份拉面山缺了一個口子。
看著艾露露放好翅膀期待地昂起頭張開嘴，中原中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端起小碗用筷子挑起一點面塞進艾露露嘴裡。
「我是什麼鳥媽媽在給雛鳥喂食嗎？我為什麼要自找麻煩？」中原中也自嘲了幾句，手上卻還是動作輕柔的等著艾露露咽下去再喂下一口。
眼角的余光看到中原中也面前的拉面漲了起來，艾露露動了動翅膀，正想告訴中原中也，又被他一把按下了翅膀。
「別亂動。」中原中也眉頭緊皺，夾起豆芽和叉燒塞進艾露露嘴裡。
跟正常五六歲孩子差不多大的口腔一下子塞不進太多吃的，但是中原中也不明白，他也沒喂過孩子。
看到艾露露咽下去了就趕緊又塞了下一口。
被接連不斷的拉面、肉噎得眼淚都要冒出來的艾露露鼓著小臉拼命搖了搖頭，往後躲。
嚼不動了，牙好累啊！
吃飯好累啊，人類這麼辛苦的嗎？
「嘖，就吃這麼點嗎？」中原中也砸了下舌，接著毫不嫌棄的把小碗裡剩下的拉面扒完。
然後，如臨大敵的看著漲起來的拉面。
從小在擂缽街生存的中原中也是不會嫌棄、也沒有資格嫌棄食物。
這麼正兒八經的出來外面吃飯對他來說更是少之又少，拉面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美味且珍貴的食物了。
雖然現在吃穿上都不愁什麼。
但是中原中也永遠都不會忘記，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時，渾身赤.裸披著條隨意撿到的破布，縮在棚屋下躲雨，餓的撓心撓肺的感覺。
又餓又冷，無處可去。
入目間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語言，面對形容狼狽穿著簡陋的孩子，毫不猶豫拿起武器讓他離開的擂缽街人。
所以中原中也其實真的很感激，當初羊的人收留了他。
即使他們可能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本能地聚集起更多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抱團取暖。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甩開腦海裡某些糟糕的回憶。
趁胃不注意，一口氣把所有的拉面吃下去。
第7章
最後中原中也是扶著牆，一手捂著嘴臉色異常難看的出拉面店。
赭發的小少年俊秀的面容帶著隱忍，眉頭緊皺，鈷藍色的眼睛冒著淚花花，看起來異常的惹人憐愛。
「中也大人，」艾露露手足無措地用翅膀順了順中原中也的背，「您沒事吧？」
顫顫巍巍舉起來的手勉強擋住了湊過來的艾露露，中原中也猛地衝了出去扶住電線杆，強自忍耐想要嘔吐的感覺。
感、感覺拉面都要從喉嚨裡湧出來。
過於強烈的飽腹感，讓中原中也臉色異常難看的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嘔吐的欲望。
不能浪費食物。
食物是非常珍貴的，比起之前吃不飽的狀態，現在能吃到撐有什麼不好的呢？
......就是太撐了點，人果然要量力而行。
艾露露擔憂地看著中原中也難受得話都不想說，眉頭緊皺的樣子。
雖然夢境裡吃撐了是不會影響到現實中的身體，但是中也大人現在看起來就很難受啊。
柔軟輕盈的翅膀抬起輕輕地擁住了中原中也，肉眼無法看到的黑紅色能量從翅膀中逸散成小光點進入中原中也的身體裡。
「你？」中原中也愣住了，異人的翅膀擁上來的時候總感覺有種溫暖的能量融入身體，原本撐得難受想吐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他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好得能再出去收拾好幾個敵對勢力。
緩緩松開翅膀退開一步的艾露露帶著虛弱的笑意，「中也大人現在感覺舒服點了嗎？」
一個月來好不容易從中原中也身上吸收的能量大部分反哺了回去，原本因為能量增多變得更加華麗的衣裙上的暗紋消失了一半，黑珍珠一般的圓眼睛附近顯現出異人的鳥羽環繞周圍，仿佛精美絕倫的面具一般。
能量的缺失讓艾露露身上異人的部分增多，她甚至不敢過大的挪動腳步。
原本穿著精致秀美的布鞋的小腳此刻變成了鳥爪一樣的形態，被厚重華麗的衣裙掩蓋，但是只要一過大的抬起腳就沒辦法掩飾她現在的模樣。
好醜啊。
艾露露抬起虛弱蒼白的小臉衝中原中也笑了笑，衣裙下的鳥爪卻緊張的抓了抓，像是想要像平常一樣抓住中原中也的衣服布料，但是卻抓了個空。
現在她爪下的都是光禿禿的石板，完全沒有能給她抓的地方。
不想、不想讓中也大人看到艾露露這麼狼狽的樣子。
太奇怪了吧？她現在這樣？
就像沒辦法藏住自己怪異之處的怪物一樣。
中也大人不喜歡人家喊他神明，面對醜陋的妖怪也毫不留情的樣子。
垂在身側被衣袖蓋住大半的翅膀輕輕動了動，艾露露突然有點想立刻脫離這個夢境了。
至少、至少讓她擁有足夠變成之前那樣的能量再回來見中也大人。
就算知道中原中也醒來之後不會再記得夢中發生過的事，艾露露還是不希望被夢中的中原中也討厭。
「我、我突然想到有個地方要去。」艾露露結結巴巴地跟中原中也道，她感覺自己的翅膀都變得沒有光澤了。
本來就是灰撲撲、平平凡凡的棕色，跟其他精致漂亮的霞一比，顯得完全不起眼。
缺乏能量之後，就看起來更加的普通了。
就算是艾露露，也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的。
她希望自己在中原中也心中是特別的。
「艾露露剛剛那個是你的能力嗎？」就在艾露露准備退出夢境的時候，中原中也突然出聲道，鈷藍色的眸子中閃爍著名為好奇的光芒。
艾露露頓了頓，本想像之前一樣把翅膀攏在袖子裡，不讓中原中也看到，但是一低頭看到袖口上原本精致的暗紋消失不見，變成普通的綢緞樣子，聲音小小的，「是、是的。」
看起來很沒用的能力。
僅僅是為中也大人緩解夢中的不適就要消耗這麼大量的能量。
濃密卷翹的眼睫垂下，似乎有什麼熱熱的感覺溢滿了眼眶，艾露露低下頭緊緊地咬住唇，耳邊微卷的白色羽毛都仿佛焉巴了下來。
「很不錯的能力嘛。」溫暖的手掌落在艾露露軟絨絨的暖棕發上，略微用力的揉了揉，上方是少年刻意放輕略顯溫柔的嗓音。
艾露露愣愣地抬起頭，淚水在她眼中打轉，「中也大人不覺得艾露露的力量很弱嗎？」不覺得艾露露現在很醜嗎？
中原中也略顯詫異的挑了挑眉，「力量沒有強弱之分，在我看來艾露露的能力幫我緩解了身體上的不適，」他說著頓了頓，咧出一抹燦爛明亮的笑容，「這難道還不算好用的能力嗎？」
擁有著異於常人美貌的類鳥女孩，被淚水浸得格外濕潤明亮的黑眸，眼睛附近精致小巧的白色絨羽，抿了抿唇，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上綻放出了羞怯中略帶欣喜的笑容。
睫羽輕輕一眨，一直強自忍耐著鎖在眼眶內的淚水撲漱漱地落了下來，「中也大人，謝謝你！」
明明是在落淚，但是卻露出了璀璨如霞彩般的笑容，淚水沾濕了眼角附近的羽毛顯得有些狼狽，但是艾露露突然覺得她似乎沒那麼害怕被中原中也看到自己奇怪的樣子了。
「喂，你、你哭什麼啊？」中原中也手足無措地看著面前這個又哭又笑的小妖怪。
完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小妖怪都是這麼心思復雜的嗎？
艾露露抬手用翅膀擦去了眼淚，搖了搖頭，「艾露露就是覺得，中也大人是非常好的神明。」
中原中也別過頭輕咳了聲，略帶嬰兒肥的臉不好意思地紅了紅，小聲道「都說了我不是神明了。」
忽略這孩子說他是神明的話，就當她是在誇他吧。
中原中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心思細膩的人，雖然搞不懂艾露露為什麼突然又哭又笑，但是看到她恢復過來了，自然也不打算再追問。
*
第二天醒來的中原中也異常好心情地戳了戳蹲在枕頭上的艾露露雪白的腹羽，相較於平素暴戾的形態略顯溫柔的能量彙入麻雀的小身體裡，「昨晚好像又做夢了，但是總感覺是個挺不錯的夢。」
艾露露溫馴地歪頭蹭了蹭中原中也，任由少年細長的手指把白絨絨的腹羽戳出一個坑。
雖然中原中也不記得夢中發生過的事，但是醒來之後下意識就把能量分享給了艾露露。
由中原中也親自給予的能量，吸收起來總是格外的容易，不同於艾露露之前吸收逸散的能量，只能吸收少部分，多了就會消化不良，可以說是給多少就能吃多少。
暖融融的能量融入麻雀的小身體，比之前一個月吸收的逸散能量還要多，瞬間就讓艾露露的毛蓬松了一圈。
「噗，艾露露你這是炸毛了嗎？」中原中也饒有興致地戳了戳艾露露。
原來麻雀跟貓貓狗狗一樣，也是會炸毛的嗎？
因為羽毛蓬松地炸了起來，看起來格外圓潤的麻雀輕輕地用鳥喙啄了啄中原中也的手指，「啾！」
[早上好呀，中也大人！]
「早上好，艾露露。」仿佛聽懂了麻雀的雀鳴，中原中也把麻雀從枕頭上摘下來小心地放到肩上，歪頭衝她笑著打招呼。
鳥爪輕輕地抓了抓中原中也肩上的布料，然後悄悄地挪到少年的頸間蹭了蹭，「啾啾！」
[中也大人，艾露露會努力變強的。]
[真希望有一天，艾露露能再次幫上中也大人！]
從以前開始艾露露就覺得自己的能力很沒用，吸收那麼大量的能量反哺回去卻只能達到那種弱小的程度。
但是昨天在夢境裡中原中也的話讓艾露露突然醒悟過來。
不管別人再怎麼說她的能力弱，只要能幫上中也大人不就可以了嗎？
為自己全身心侍奉的神明獻上一切，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會令她覺得非常的快樂。
昨晚把辛苦積攢的大部分能量都給了中原中也，艾露露一點都沒有後悔。
即使她會因為力量的削弱，無法控制外型變得更加的接近麻雀的樣子，變得更加的怪異醜陋，她也沒有後悔過。
能幫助到中原中也，即便只是緩解身體上的不適，都會令她非常的開心，縱使代價是她會變回麻雀的模樣。
艾露露從以前就知道了，相對於別的霞驕縱任性被神明寵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她的性格其實有很大的問題。
自卑怯弱，不敢與別的神明正常的交流，能力弱小，原型普通。
又不知道上進，每次遇到妖怪的時候都是想著躲避，從來沒想過主動去尋求神明的庇護，只是每次遇到妖怪之後都會躲去神明的領地躲避，然後等妖怪走了之後遠遠地躲開領地裡的神明和霞。
要是別的霞，早就借機搭上同伴，讓她幫忙介紹沒有契約過的神明。
但是艾露露就是不一樣，她就算在霞裡也是特立獨行的那種。
雖然就她自己的感官裡是因為她太弱，所以不敢跟別的神明和霞交流。
但是在亂界，別的霞都是評價她為奇怪的家伙。
此刻是她第一次產生了為某個神明努力變強的想法，她喜歡中原中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幫上他。
而艾露露現在正在向著這個目標出發。
第8章
雖說是要為了心愛的神明大人變強，但是因為艾露露還沒跟中原中也締結契約，依舊只能小幅度的吸收能量。
力量積攢起來還是很慢，不過艾露露已經不會再為自己力量弱小而感到自卑。
因為中原中也說她的能力不是沒用的，能幫上人的能力就是好的。
現在艾露露每天主要還是，跟著某只三花貓在偌大的橫濱港口城市蹭吃蹭喝。
拍打著小翅膀的艾露露飛在三花貓的上空，不管他拐去哪裡，走再奇怪的路她都跟得緊緊的。
她知道這只胖乎乎的貓很多人類喜歡，會投喂他。
只要跟著他，就可以找到足夠的貢品給予神明大人。
是的，艾露露已經不搶三花貓的食物了。
而是開始學著每天跟著三花貓蹭吃蹭喝，蹭貢品。
夏目漱石變成的三花貓人性化地嘆了口氣，頓住腳步，毛茸茸山竹似的小爪子放在身前，昂頭衝著飛在天上的麻雀叫，「喵嗷——」
這麻雀怎麼就開始天天跟著他，夏目漱石寧願回到之前那樣，麻雀搶走他的食物之後轉身就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整天都跟著他。
搞得他想去些別的地方打探下消息都覺得不方便。
雖然不覺得麻雀能聽明白什麼，但是一直被麻雀跟著還是讓夏目漱石覺得行動非常不方便。
艾露露歪了歪小腦袋拍打著翅膀緩緩落在了三花貓的背上，伸著脖子「啾啾！啾！」
[花花我們快點出發去尋找給中也大人的貢品吧！]
[出發！為了最好的中也大人！]
說到底，艾露露雖然長得很像麻雀，但是她畢竟不是一只真正的麻雀，不！應該說她就算是一只真正的麻雀，她也不可能聽得懂喵言喵語。
不過，經過長時間的強制賴上三花貓，艾露露自覺已經跟三花貓成為好朋友了。
就是那種可以一起為了中也大人一起去找貢品的好朋友。
因此她擅自地給三花貓取了個名——
花花。
非常平凡且普通，一點都不適合男貓的名字。
不過在艾露露眼裡，性別之分都是浮雲，世間一切只分為中也大人和別的人類、動物。
三花貓垂著頭總覺得步伐格外沉重，明明艾露露只是一只輕得可以忽略不計的麻雀。
路過的女高中生倒是覺得他們非常可愛，興奮地攀住友人說「你看那只貓貓背著麻雀耶！」
「啊，真的耶，貓跟鳥不是死敵嗎？」友人略顯驚訝地感慨了句。
「咪咪，過來。」女高中生挽了下制服裙子，蹲下身攤開手衝著三花貓招了招。
夏目漱石變成的三花貓不為所動，沒有吃的就想摸貓，現在的小姑娘想得也太美了吧？
「啊，」女高中生失望地嘆了口氣，「果然流浪貓都是比較警惕的呢。」
「難道不是因為你手上沒吃的，看起來就是想白嫖嗎？」友人淡淡的吐槽了一句，從書包裡拿出了個飯團放到她的手心。
女高中生驚訝地看向友人，「這個真的可以嗎？」
話音剛落，三花貓背上的麻雀拍打著翅膀飛了過來，落在了少女攤開的手心上，「啾！」
[你是來上貢的嗎，人類？]
少女驚喜地叫了聲，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麻雀棕色的小翅膀，「真的來了耶！」
因為艾露露突然飛走的三花貓抬了下爪子，左思右想猶豫了一圈，最後還是決定靠過去蹭了蹭剛剛從書包裡掏出飯團的少女友人，發生了軟軟嗲嗲的貓叫聲，「喵嗚~」
少女友人猶豫了一下，蹲下身輕輕碰了碰三花貓軟乎乎的背毛，看著三花貓舒服地躺倒下來發出陣陣咕嚕嚕的聲音，不禁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最後臨走的時候，她又從書包裡掏了個飯團放在三花貓的邊上。
「好了，我的午飯都沒有了，等下就要靠美珠你了。」拍了拍裙子站起身，友人歪了歪頭對旁邊的少女道。
「嗯嗯，唯的午飯就跟我一起吃吧！」少女吃吃地笑了起來，摟住友人的胳膊。
胖乎乎的三花貓動作優雅地叼起飯團，踱步到麻雀身邊。
用過就丟的艾露露伸展了下翅膀，抬起爪子輕輕踩了踩三花貓的腳背，日常跟他一起討飯之後附贈一丟丟能量作為報酬，「啾啾！」
[謝謝花花，我要回去給中也大人送貢品啦！]
看到麻雀總算走了，夏目漱石這才松了口氣。
如果說第一次艾露露搶了他食物之後，他沒感覺到身體上的放松是因為她好似報復啄他的那一下，那麼之後一天天身體變得舒緩，他就開始漸漸察覺到了，艾露露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麻雀。
什麼麻雀可以做到這種類似治療的手段啊。
雖然艾露露給予的能量很特別，但是就夏目漱石這陣子觀察下來，她還真不是異能力者變成的鳥。
這麼長時間了，她一直都是以麻雀的姿態呆在中原中也身邊。
怎麼看也不會是人類吧？
估計還是不知道怎麼擁有的特殊能力的麻雀吧。
*
艾露露離開的時間跟平時差不多，現在這個時間中原中也肯定是在羊的營地。
中原中也已經習慣了艾露露每天離開的一小會，為了不讓艾露露回來找不到他，他都會暫時選擇停留在原地等她回來再離開。
而通常為了方便，中原中也一般都是選擇在羊的營地等艾露露回來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還沒飛回到羊的營地，艾露露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爭執聲。
「......中也忘記......死......」略帶指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艾露露一個著急猛閃翅膀，直接撞破了屋頂衝進屋內，丟下一直抓著的飯團，攔在中原中也面前，凶狠地衝對面的三五個羊的孩子叫，「啾！！！！！！」
原本神色黯淡，眼簾微垂低下頭的赭發少年驚訝地看著艾露露憤怒的樣子。
就連對面的評議會幾人都會突然衝進來的艾露露嚇了一跳，隨即憤怒的跳起吼道，「都是中也的錯啊，如果不是因為中也，羊的孩子們怎麼會死？」
面對評議會的幾人冷淡挑剔中暗藏不滿的眼神，中原中也抿了抿唇，鈷藍色的眸子黯淡死寂。
「中也應該為這件事負起責任，如果你當初願意去，羊的孩子們就會不因此死去。」省吾眉頭緊皺，聲音冷淡厭惡地指責道。
「啾——」看到中原中也這樣被羊的人欺負，艾露露憤怒的渾身的毛都炸起，尖銳刺耳的高鳴一聲就要衝過去啄省吾。
然後被中原中也抬手捏住了小身體，艾露露試圖撲騰下翅膀，但是中原中也卻握得很牢。
雖然不會讓艾露露感覺到疼痛，但是卻也掙脫不開的力道。
中原中也臉色略沉，鈷藍色的眼睛內翻滾著巨大的風暴，他聲音低低地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會為死去的孩子們報仇。」
少年單薄的身影轉身就要離開，他腳步頓了頓，扭過頭低沉地道，「你們想要的，我也會去拿。」說罷轉身離開了羊。
艾露露小心地昂起小腦袋看著中原中也，卻見剛剛還很有氣勢的少年離開羊之後頓時焉巴了下來。
就像被雨淋濕的幼貓耷拉著腦袋，平日總是明亮有朝氣的鈷藍色眸子一片黯淡，微卷的赭發微微垂下擋住精致的眉眼，聲音低啞，「我做錯了，我不應該拒絕他們去搶武器庫的，如果當初我去了，」少年聲音艱澀地頓了頓，「如果當初我去了，那些羊的孩子們可能就不會死。」
呆在中原中也掌心裡，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話，艾露露這才勉強拼湊起來真相。
起因是前陣子白瀨提過的，讓中原中也幫忙去搶某個組織的武器庫，但是他覺得羊的孩子們槍都不會開，在擂缽街有他庇護著，有沒有槍都可以，沒必要去得罪別的組織。
再加上搶回來了之後可能會引起別的組織的眼紅，即使有人恐懼於中原中也的名聲，但是還是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去搶羊身上的武器。
出於這樣的考慮，中原中也婉拒了白瀨的要求。
誰知道他們，昨天居然偷偷去搶高瀨會的武器庫，結果因為被高瀨會的護衛發現了，直接當場射殺。
完全不顧羊的孩子們叫囂著，羊之王中原中也會為他們報仇，會把高瀨會的人全部殺死。
心性堅定的黑手黨根本就不會畏懼這樣的話。
出去搶武器庫的孩子八個裡最後只回來了兩個，而且還是重傷很有可能熬不過去的那種，雖然他們已經被及時送到擂缽街僅有的診所上進行救治。
但是那個破舊的小診所裡的醫生卻說，傷的太重了，他不能保證一定能救活。
昨天派了羊的孩子們去搶高瀨會武器庫的評議會幾人頓時怒火高漲，他們認為都是因為中原中也當初不肯去搶武器庫，才導致他們不得已自己出去搶。
結果羊的孩子們被殺死了好幾個。
這才有了剛剛省吾他們幾人把中原中也圍起來的一幕。
「啾！」艾露露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中原中也才好，她只是怯怯的叫了一聲。
[神明大人......]
「抱歉，嚇到你了。」中原中也勉強地對艾露露笑了笑，第一次不是把她放在肩上，而是放進了身後的兜帽裡。
被重力固定在中原中也帽子裡，什麼都看不到的艾露露，「啾！啾？」
[神明大人？為什麼要把艾露露放這裡？]
兜帽外傳來少年平淡的聲音，「接下來的事，不適合艾露露看。」
中原中也決定用絕對強勢的重力去碾碎高瀨會的一個分部和那個武器庫，他無法一下子清除整個高瀨會為羊的孩子們報仇。
但是他可以徹底打出羊之王的威名，讓別人再也不敢惹羊的孩子們。
第9章
身影單薄的赭發少年雙手插兜，周身裹挾著濃重的紅光如天降隕石一般，狠狠地從高瀨會武器庫的屋頂砸穿進去。
「什麼人？！」手上的槍支齊刷刷的舉起，高瀨會的守衛警備地看向發生巨響的位置。
砂石灰塵盡數被吹起，站在正中心的中原中也神情冷漠，鈷藍色的眼眸不帶一絲情緒地掃過在場的眾人，「就是你們嗎？殺死了羊的孩子們。」
「攻擊！」不待中原中也有所動作，高瀨會鎮守武器庫的小隊長高聲喊道。
面對密集的子彈，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眼簾抬起，無數貼著他衣服的子彈被一下崩開，倒轉原路返回去射向高瀨會的成員。
朵朵血花在穿著黑西裝的高瀨會成員身上爆開，伴隨而來的是無數的慘叫聲。
大半的成員悉數倒下，當場死亡。
少數沒有被擊中要害的也只是在地上掙扎著抽搐，血液自他們身下蔓開。
「怪、怪物！」跌坐在地上的高瀨會成員顫抖著手指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地站在原地，踱步上前一腳踢翻了他，踩在男人的胸口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凡犯羊之人，必將遭致羊之王千倍百倍的報復。」
腳下一個用力，男人痛呼出聲，原來是他的肋骨被狠狠地踩斷。
大半張臉被陰影遮擋住的赭發少年聲音冷淡的道，「回去告訴你們的老大，你們對羊的孩子們做過的事，我必定會一一報復。」
男人強忍著疼痛，被中原中也嚇得不敢出聲，待他一收回腳轉身就要跑。
中原中也看到男人艱難地站起身之後，就懨懨地轉過身看向被封裝入箱的武器，眼神略暗。
就是這些武器，羊的孩子們死了好幾個。
或許，他做錯了。
不管會不會使用武器，在擂缽街有槍總比沒槍好吧？
中原中也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原本已經跑到門口的男人回頭看到中原中也背對著他呆站在原地，終是沒忍住向中原中也開槍。
超音速的子彈襲向中原中也，赭發少年迅速回身抬腿踢飛子彈。
子彈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貫穿了男人的眉心，男人帶著茫然的神情重重的倒地。
中原中也神情漠然地邁過一地的屍體，走向武器庫外面。
直到跨出門，陽光落下撒在中原中也精致稚氣的臉上，鈷藍色的眼睛茫然的眨了兩下，他輕輕地吐了口氣。
還沒走出來的時候，他都沒覺得。
原來剛剛是那麼的冷。
直到溫暖的陽光照耀在身上，他才覺得身體微微有些回暖。
「啾！」突然腦後傳來短促的雀鳴。
中原中也這才想起艾露露似的，轉身快走幾步，繞到武器庫的側面看不到門內的情況後才扯過帽子，反手從裡面小心地把艾露露拿出來。
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略略松緩，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淺淺地艱難的笑了下，「好孩子，真乖。」
剛剛一直乖巧的呆在兜帽裡面的艾露露一出兜帽，立刻抖著凌亂的羽毛，伸長脖子擔心地衝中原中也飛去，「啾！啾！啾啾！」
[中也大人，您沒事吧？]
[請您千萬不要難過。]
[您要是不開心的話，艾露露也不會開心的。]
嬌小的麻雀繞著中原中也飛了一圈，黑黝黝的圓眼睛專注的看著中原中也，就連平時十分注重的羽毛變得亂糟糟也顧不得了。
中原中也蹲了下來，鈷藍色的眼睛黯淡的看著武器庫外灰色的路面，手指插進赭發間，擋住了落寞的眉眼。
看著年少的神明渾身散發著難過、自責的暗紅色能量場，艾露露最終垂頭喪氣地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肩上，爪子抓了幾下衣料，輕輕地挪到中原中也的頸間，張開翅膀摟了上去，發出陣陣雀鳴。
拖長的雀鳴仿佛帶著擔心、難過。
中原中也用手輕輕把艾露露攏了過來，雙手合十間困住小小的麻雀，抵在額頭上，低聲的喃喃。
「艾露露，我該怎麼辦？」平日裡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嗓音帶著迷茫。
[中也大人......]
「我該怎麼對羊的孩子們才是好的呢？」
[......]
「成為羊之王，對孩子們來說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不要難過呀，中也大人。]
*
之後，中原中也聯系了羊的孩子們過來武器庫取武器。
能拿多少拿多少，羊的孩子們沒本事把全部的武器守住，高瀨會也不會對此放手。
中原中也只能守在這裡，雙手插兜神態淡漠地看著羊的孩子們興高采烈的來武器庫挑選武器。
......好像完全忘記了死去的那些孩子一樣。
「中也你早就應該這麼干，你要是早這麼干，羊的孩子們也不會死。」省吾拿著剛挑選好的武器，眉目冷淡的指責道。
站在中原中也肩上的艾露露羽毛一豎，就要衝過去啄死這個膽敢冒犯神明的人。
卻被中原中也一抬手捏住了毛茸茸的小身子，鈷藍色的眼睛看向一旁沒有回話。
「喂，中也！你聽到我說話沒有？」省吾眉頭一皺，伸手就要去推搡中原中也。
被中原中也捏住的艾露露憤怒的張開小巧的鳥喙就是一聲尖銳刺耳的雀鳴，「啾——」
[人類！死——]
拇指輕抬，五指輕舒，指腹扣住艾露露的小腦袋把她的鳥喙死死的壓制住。
艾露露在中原中也掌心裡發出一聲悶悶的叫聲。
「武器已經到手了，我先走了。」中原中也無視省吾的指責，捏住艾露露轉身離開。
小巧的麻雀憤怒的在中原中也掌心中撲騰著。
那個大膽的人類，居然敢對中也大人出言不遜。
不教訓下他，都不知道中也大人的威嚴不容侵犯。
「有這麼生氣嗎？」看著艾露露羽毛都炸了起來，中原中也有些好笑地用指腹搓了搓毛茸茸的小腦袋。
「啾！」艾露露扭過頭來，看到中原中也終於笑了，周身的氣場溫和了下來，開心地叫了聲。
[中也大人！]
像是完全不記得了剛剛還氣得要立刻衝過去要跟省吾決鬥的樣子。
「好了，現在就讓我們一起去會會高瀨會吧！」中原中也恢復了過來，挑高眉頭，神采飛揚地肆意笑道。
「啾！」艾露露從中原中也松開的手中飛出，落在他的肩上。
之後不到半天的時間，中原中也就去把他知道的幾個高瀨會分部全都大鬧了一場，徹底宣揚了一番羊之王的威名。
*
赭發散落在枕頭上，少年稚氣略鼓的臉頰帶著酣睡的微紅，呼吸淺淺，胸膛一下下的起伏著。
原本蹲在枕頭上裝睡的艾露露小心地睜開了雙眼，伸展了下翅膀，伸長脖子偷看了眼中原中也。
很好，中也大人現在睡得很熟。
小巧的麻雀無聲地向窗外飛去，在羊的營地裡繞了一圈，找到省吾和其他幾個孩子同住的房子，無聲且輕巧地落在了窗上。
黑黝黝的小圓眼睛深深的看著熟睡的幾個少年。
沒錯，艾露露雖然在當時表現的沒有再計較和生氣的樣子。
其實是暗搓搓的准備，深夜等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再過來報復省吾。
至於她一只長相肖似麻雀的霞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一個人類？
當然是利用妖怪啦！
霞這種咬一口實力就可以增強數倍的小生物，血肉可是非常吸引妖怪的。
一旦受傷流血，就算是有神明之威在也會令妖怪垂涎萬分，克制不住自己想撲上來。
低頭用鳥喙狠狠地啄傷了腹部，點點血跡潤濕了腹羽。
原本極為怕痛怕受傷的艾露露此刻冷靜的低頭觀察自己的傷口，強烈的想要為中原中也做什麼的心讓她忘記了一切。
傷口還不夠大，血還不夠多。
雖然感覺到遠處的妖怪有些躁動，但是因為血腥味太過淺淡，而且擂缽街一直被神明的氣息籠罩著，讓他們有些不敢亂動。
非常凶狠的味道，聞起來就覺得像是個武神。
就感覺很不好惹。
強忍著疼痛，低頭把傷口撕扯得更大，鮮血一點點落在省吾的身上，看到血量差不多可以引來一些妖怪，但是數量還在能控制的範圍內，艾露露滿意的用能量把傷口治好。
埋頭衝進了水槽裡，用冰涼的水衝干淨羽毛上的鮮血。
這樣子，就算有趕來的妖怪聞到了霞的氣味，也會優先趕去有血味的地方。
濕漉漉的小麻雀冷靜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把身上的水抖掉大半，准備等羽毛徹底干了之後才回去中原中也的房間。
卻沒想到——
「艾露露，你在干嘛？」略帶困倦的聲音在麻雀身後響起。
艾露露濕漉漉的小身體頓時一僵。
中原中也打著哈欠走過來，皺眉捏起了麻雀，「怎麼半夜不睡覺到處亂跑？」
一邊說著一邊扯過他的毛巾裹住麻雀一通狠挫。
艾露露心虛的不敢出聲，僵著小身體被中原中也搓的東歪西倒。
她是真沒想到，她只是離開了不到十分鐘，中原中也居然這麼快就醒了。
這不應當啊？中原中也平時都睡得挺熟的啊？
怎麼今晚就突起起夜了？
中原中也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把搓的七八成干的麻雀放在肩上，「走吧，我們回去睡覺了。」
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了省吾的慘叫聲，「啊！！！！！！！！！！！」
原本還困得半閉著的鈷藍色眼睛瞬間受驚般的瞪大。
第10章
省吾的慘叫聲在半夜響徹了整個營地，隨後是他房間裡的其他人跟著醒來抱怨。
「你叫什麼啊，省吾？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是做噩夢了嗎？」
省吾恐懼地掃視了一圈同住一個房間的同伴們，剛被吵醒的孩子們揉著眼睛困倦的抱怨著。
像是完全看不到他面前的怪物一般。
半夜時分。
省吾迷迷糊糊間感受到了強烈的窺視感，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是哪個同伴半夜睡不著在看他嗎？
本來就因為中原中也有些不聽話脫離了評議會的掌控導致省吾心中煩躁不止，現在半夜還有人給他整這一出。
他的提議也是為了羊好！
中也什麼都不知道，羊現在過得好，開始有擂缽街別的混混盯上他們，要是沒有槍支豈不是只能被動挨打？
偏偏中也覺得他的保護和巡視就足夠了。
還說什麼羊的孩子不會用槍很容易受傷，不會用槍練不就行了嗎？
槍的作用多大啊？
要是有了槍，擂缽街的混混們都會害怕他們，去外面搶劫的時候只需要用槍指著對方，就可以輕易的獲得財物。
就算面對港口黑手黨的人，都有一敵之力！
既然中原中也不肯去，那就讓羊的其他人去，又不是沒有中原中也就做不到。
中原中也還沒來的時候，不都是羊的孩子自己去搶的嗎？
但是，事實證明羊的孩子們這些年被保護的太好了。
他們輸了，輸的干干脆脆，把性命丟在了高瀨會的武器庫裡。
這時，省吾和評議會的其他人才不得不咬牙承認，沒有中原中也，他們確實得不到那批武器。
但是，如果中也早早就答應了，羊的孩子們怎麼會死？
都是中也的錯啊！
明明身為羊的一份子，卻不願意為羊出力。
強烈扭曲憤怒的心態，讓省吾看到雙手插兜在院子裡悠閑的等著艾露露的中原中也時，衝了上去指責他。
都是中也的錯啊！
如果不是中也，羊的孩子們怎麼會死！
赭發的少年因為省吾咄咄逼人的質問，冷漠的指責神色難看。
除了後面突然闖進來的麻雀，省吾都覺得事態進展的挺好。
中原中也終於屈服，同意去襲擊高瀨會的武器庫。
在他表示會對此負責，離開羊的營地去往高瀨會的武器庫後。
省吾這才怒火稍褪。
這時他看到了之前那只麻雀帶回來扔在地上的飯團。
中原中也養著只麻雀，他是知道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麻雀居然還會帶吃的給中原中也。
不過現在既然飯團都扔在地上，那就是不要了。
省吾毫無愧疚之心的把飯團撿起來跟身邊的同伴分掉了。
此時的這些人並不知道，神明的貢品並不是那麼好吃的。
若非神明的饋贈隨便吃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有什麼濕漉漉帶著潮氣的東西近在床邊，省吾皺了皺眉，不耐煩的睜開眼，「誰啊？大半夜不睡覺……」
猶如一團巨大的黑霧組成的妖怪，外形極似章魚，身上卻長滿了眼睛，密密麻麻的，觸手上取代吸盤的也是眼睛。
大大小小，方向不一的眼睛節奏不同的眨著，看著就讓人生理上頓感不適的怪物，就是當初從亂界一路追著艾露露過來的妖怪。
雖然當時畏於中原中也的威懾，黑霧章魚怪逃跑了。
但是後面他發現，這裡比亂界要好上百倍啊！
到處都是普通且弱小的妖怪，在沒有任何天敵的地方，黑霧章魚怪一路吃一路增強，直到現在它已經變成比從前好幾倍大的妖怪。
這次久違的聞到了霞的血腥味，就算有神明的氣息，它也按耐不住了。
它悄悄過去，躲著神明咬上一口，不算什麼的吧？
黑霧章魚怪雖然長了一身的眼睛，但是其實他的視力非常的差。
一路追蹤過來，靠的都是霞的氣味。
順著香甜的血腥味，黑霧章魚怪順利的找到了省吾等人的房間。
它漂浮在省吾的床上，滿身的眼神都在用力的去看省吾，努力分辨面前這個人型的生物，到底是不是化形成功的霞。
由於看得時間太長了，眼睛無法控制得感到酸澀，齊齊一眨，眼淚如小雨點般砸落在省吾身上。
［你好呀，小可愛，可以讓我吃你一口嗎？］
「啊……啊……」省吾驚恐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妖怪，聲音仿佛哽在嗓子裡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剛准備帶著艾露露回房間的中原中也瞬間臉色一變，紅光閃現，向省吾他們所在的房間衝去。
「砰——」抬腳把門踹開。
房間內並沒有中原中也想像中的敵襲，但是情況也說不上好。
懸浮在省吾床上的黑霧章魚怪赫然就是兩個多月前，追著艾露露的妖怪。
但是此刻的他，比之前體型大上了數倍，眼睛也變得更多更靈活。
中原中也進來的時候，那幾百只眼睛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全身的雞皮疙瘩頓時立起，中原中也臉色一僵跟黑霧章魚怪對峙。
別說中原中也沒想到，就連艾露露也沒想到引來的居然是這個家伙。
渾身的羽毛炸起，嬌小的麻雀瞬間膨脹變圓了一倍，她小心地屏住呼吸，爪子挪了挪，藏在中原中也的頸後。
打破現場一片寂靜的是房間裡的其他幾個孩子。
「中也，省吾只是做噩夢了而已。」困倦得揉著眼睛的孩子。
「沒什麼事，你回去睡吧。」打了個哈欠，把被子往身上一裹翻了個身。
陸陸續續有孩子走過來，聽到房間裡的人這麼說，不滿地皺了皺眉，「真是的，做個噩夢叫這麼大聲。」
「省吾，你不睡別人還要睡的。」
抱著被子縮在牆角的省吾頓時感覺渾身都浸入了寒冰當中。
除了他，沒有人能看到這個怪物。
他會被吃掉的！
他會被吃掉的！！
他會被吃掉的！！！
就在這時，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他們，「你們沒看到這個怪物嗎？」
原來正要走的人頓住了腳步，奇怪地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你在說什麼啊？」
「那裡不是只有省吾嗎？」
孩子們的反問令中原中也的表情頓在了個奇怪的表情。
鈷藍色的眼睛瞪得溜圓，他倒不是害怕這東西，只是單純的覺得它長得很惡心。
黑霧章魚怪似乎正在猶豫，長滿了眼睛的觸手在省吾身上蹭來蹭去，眼淚都蹭了上去。
本以為這幾個月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大吃大喝，他的實力已經增長的很快了。
但是之前看著還覺得稍顯稚嫩的神明，似乎變得更強了，進步速度快的驚人。
正常來說神明的實力增長是十分艱難的，因為他們自誕生起就十分強大，基數過大的時候，實力的增長就顯得十分不起眼。
本來還有信心在神明的眼皮底子下偷口吃的，現在一看那暗紅色的神明能量場，張揚尖銳碰上一次都要丟層皮的樣子。
龐大的妖怪戀戀不舍的用觸手蹭了一圈省吾，把自己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的省吾感受到身上的被子突然變得沉重。
嗷的一聲暈了過去。
如流水一般從床上滑了下來，觸手扭動著爬出了窗外。
中原中也十分復雜的緩緩道，「沒什麼，我看錯了。」
這個看起來就很詭異的妖怪，似乎不僅對麻雀感興趣，還對省吾也很感興趣。
不然周圍那麼多孩子，為什麼它只盤在省吾那裡，卻對羊的其他孩子看都不看一眼。
明明如果吃小孩的話，除了省吾別人也可以。
但是它對中原中也似乎沒什麼食欲，把眼睛轉向他更多的是警惕、忌憚以及猶豫。
鈷藍色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周圍，省吾已經暈倒了，房間裡剩下兩個孩子裹著被子已經快睡著了。
視線在省吾的身上一頓，零星的血跡落在省吾的臉上、脖子上，剛剛抱著被子一通亂蹭的時候，使得部分血蹭上了被子。
身上的血也被蹭得亂七八糟的。
「好了好了，沒什麼事都回去睡覺吧。」白瀨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轉身回去自己的房間。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看了眼省吾房間的窗戶，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睡了。」
艾露露的爪子不安的動了動。
她還以為之前追殺她的妖怪至少會咬上那個人類一口，結果就只是用觸手蹭了蹭。
太不爭氣了吧！
不過既然黑霧章魚怪沒有傷害省吾 ，中原中也似乎也沒發現什麼，事件應該就這麼過去了吧？
原本炸起的毛毛一點點的平復下去，艾露露扭頭用鳥喙梳理了下凌亂的羽毛。
毛毛濕了還挺難受的，她跟那些形似海鳥的同類不一樣，下水了羽毛不僅會沾濕，吸水還蠻嚴重的。
卻不想，剛回到房間關上門的中原中也冷不丁地冒出了句，「艾露露剛剛那個，是你引過來的嗎？」
麻雀原本抬起翅膀整理內側羽毛的動作頓住，艾露露緩緩地把頭□□，若無其事衝中原中也撒嬌，一邊蹭他還一邊叫，「啾~啾啾~」
聲音之甜膩婉轉，實乃中原中也兩個多月來第一次聽到。
嘴角抽了抽，中原中也沒好氣地戳了戳艾露露的翅膀，「你已經暴露了。」
第11章
艾露露假裝聽不懂地拍了拍翅膀。
她只是個普通的小麻雀啊，怎麼能聽懂人類的話呢？
中原中也反手把蹭在脖頸間的艾露露給抓了下來，看似粗魯但是動作卻十分輕柔，麻雀被中原中也握在手心裡，怯怯地叫了聲「啾！」
「現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中原中也哼笑一聲，捏著麻雀翻來覆去檢查了一圈。
艾露露試圖撲騰下翅膀，卻被中原中也的手指在羽毛裡翻來翻去，頓時發出了清脆悅耳的雀鳴，「啾啾！啾！」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癢啊，中也大人！]
[別找啦別找啦，艾露露身上沒有傷口噠，您找不到的。]
正如艾露露的雀言雀語，中原中也沒在艾露露身上找到傷口。
但是他可以肯定，那只妖怪會被引來盤在省吾那裡，就是因為艾露露的血。
在省吾身上看到的血跡還歷歷在目，艾露露這麼小只麻雀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血。
從翅膀摸索到腹羽的手指一頓，雖然看起來還是毛茸茸看不出異常的樣子，但是上手一摸就摸到了缺少柔軟腹羽保護的一塊皮肉。
「下次不用為我做這種事，」中原中也嘆了口氣，「肚子上的毛毛都禿了。」
聽到中原中也的話，艾露露頓時一僵，小腦袋裡頓時一陣頭腦風暴。
毛毛禿了？是不是很醜？
怎麼會呢，她還以為萬無一失覺得不會被發現來著？
妖怪是不能吃人類的，不然會遭到天罰，但是就算只是讓引來的妖怪咬上省吾一口也是好的，咬上一口之後肯定就會發現省吾並不是真正散發出香甜氣息的霞，轉而放棄吃他。
畢竟吃霞和吃人的罪惡程度可是不一樣的。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霞也是屬於妖怪的一種罷了，只不過更加的特殊。
「啾啾！」艾露露不服氣的梗著脖子叫了幾聲，黑黝黝的小圓眼睛眨了兩下，直直地看著中原中也。
[怎麼能不計較呢？那個人類可是冒犯了神明啊！]
[而且他還偷吃了中也大人的貢品，偷吃神明的貢品是要被霉運纏上的。]
少年俊秀略帶嬰兒肥的臉，鈷藍色的眼睛帶著難以分辨的情緒看著艾露露，深深地嘆了口氣，「艾露露我不希望你受傷，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好嗎？」
比起省吾被嚇暈倒了這件事，中原中也更擔心出了那麼多血的艾露露。
這只嬌弱膽小的麻雀也不知道是怎麼下得狠手傷害自己，就連腹部的羽毛都禿了一片。
艾露露怯怯地叫了聲，張開雙翅抱上面前的手指，「啾！啾！」
[抱歉，中也大人，讓您擔心了！]
[艾露露不會再這麼任性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誰也沒有再提起。
艾露露是因為覺得丟臉，不惜忍住疼痛傷害自己都沒讓省吾掉一根頭發，唾棄下黑霧章魚怪的無用，順便再吹捧下僅憑能量場就嚇走了對方的中原中也，「啾啾！啾！啾！」
[中也大人超級厲害的！]
[以後也一定會更強的！]
[希望中也大人天天開心！]
中原中也則是因為明白艾露露的行為其實是出於想要維護他，教訓教訓省吾。
重新把小麻雀放回枕頭上的中原中也點著艾露露小巧的鳥喙，「你之後一步都不需離開我身邊聽到沒有？」
艾露露焦急的伸長脖子叫了兩聲，「啾！啾！」
[但是艾露露要給中也大人尋找貢品呀！]
中原中也裝作凶巴巴的樣子搓亂了麻雀頭頂上的毛毛，「還敢頂嘴！艾露露最近膽子大了不少啊，今晚的事我都沒跟你計較！」
聽到中原中也要翻舊賬，艾露露立刻縮著脖子不出聲，任由中原中也把她搓得東歪西倒。
「好了，不鬧你了。」中原中也順了順艾露露棕色的羽毛，「但是在腹羽長好之前不准到處亂跑，知道沒有？」
原來只是腹羽長好之前，艾露露暗暗松了口氣，小聲地叫了聲，「啾！」
[那在腹羽長好的這段時間就由艾露露來侍奉中也大人吧！]
「好了，睡覺了。」中原中也頭剛挨到枕頭又撐了起來，抬手戳了戳艾露露，「不准亂跑知道不？」
艾露露乖巧的點了點頭。
中原中也嘟嘟嚷嚷的躺了回去，「我剛剛起夜的時候嚇死了，你突然不見了。」
還以為你被羊的孩子抓去烤了呢。
久久待身旁的中原中也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艾露露這才挪著爪爪蹭到中原中也的額發邊，歪頭蹭了蹭對方，小小聲地叫道「啾！」
[好夢呀，我的神明大人！]
「別鬧艾露露。」陷入睡夢中的少年神明伸手在枕頭上摸索了一陣，捏住了艾露露拖下來，握著麻雀的手抵在胸口，隨著胸口的起伏，艾露露慢慢閉上了眼睛。
艾露露在那天跟著一起討了飯團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雖然說不用被麻雀整天跟著，夏目漱石還是挺高興的，但是剛剛適應了麻雀的存在，屈服於每天都要跟她一起去蹭吃蹭喝，她就不出現了。
感覺心理建設白做了，夏目漱石變作的三花貓心情復雜。
但是之後他也有偷偷摸去羊之王中原中也那邊，小巧的麻雀乖巧的每天跟著羊之王巡視擂缽街，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單純的突然不想找他了。
三花貓靈活地穿梭在各種亂七八糟的小路上，看到帶著小魚干在公園等著不知道是麻雀還是貓的福澤諭吉，深深地嘆了口氣，從草叢中鑽了出去抖了抖毛毛，昂起頭衝福澤諭吉叫了一聲「喵嗷。」
福澤諭吉從袖口裡掏出了小魚干遞給三花貓。
張嘴歪頭把小魚干咬過來嚼嚼嚼，福澤諭吉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動了動，三花貓立刻警覺地抬起頭叼起剩下的小魚干跑開。
又沒摸到貓。
不過，麻雀似乎有一陣子沒出現了。
按照江戶川亂步的話就是，不出現的話可能就是監護人不給隨意外出吧。
所以一只麻雀為什麼會有監護人？
而另一邊說是腹羽沒長出來之前被勒令不准亂跑的艾露露，每天都跟著中原中也進進出出，在擂缽街轉來轉去。
許是因為打出了羊之王的名聲，最近開始有些店鋪給中原中也交保護費，或許是覺得比起別的組織，羊之王中原中也要更強一點。
尤其是跟這大半年來行事變得越來越粗暴的港口黑手黨比。
「中原先生，這是這個月的佣金。」恭敬地把信封遞過來的中年男人諂媚地笑著道。
之所以不說保護費而是佣金，是因為他們交這筆錢的時候，中原中也表示他們給羊繳納佣金，他就會把他們的店納入庇護之下，如果有小混混來騷擾他們，可以跟他說。
本來白瀨他們的意思是，交保護費最多只能讓他們不來找他麻煩，至於保護什麼的他們才沒空干。
但是中原中也卻說保護那些店的事交給他就行了。
按照十二歲的少年神明的話就是，「反正我每天都會在擂缽街巡視，順手罷了。」
面對中原中也的自找麻煩，白瀨可有可無的拋了拋手中的小刀，「中也就是愛多管閑事，隨你吧。」
中原中也早就習慣了羊的人說話方式，艾露露抬起翅膀用鳥喙順了順羽毛，抬頭時看到中原中也悶悶的表情，安慰似的蹭了蹭中原中也。
雖然沒聽懂白瀨的話，但是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礙於中原中也的命令，艾露露也只能用麻雀毛茸茸的小身體去蹭蹭他。
艾露露雖然能聽懂人類的話，但是很多時候她都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省吾那次主要是艾露露一回來就看到他們把中原中也圍了起來，好像在欺負他的樣子，看起來表情就很討厭。
但是像別的羊的孩子只是嘴上嘟嚷幾句，沒有把明顯的惡意針對向中原中也，艾露露是聽不出來的。
在亂界的時候，神明與神明之間很少會碰面，就算真的有互相敵對的神明碰面，那種場合也不是霞能插進去的。
至於手下，哪個神明的手下敢這麼大大咧咧、不知分寸的指責神明？
所以艾露露是真的搞不懂人類的話，她能看出來的也只有中原中也變得沉默的暗紅色能量場。
或許之後一直待在這個世界，艾露露會慢慢明白人類之間的復雜感情。
中原中也捏了捏信封，挑高了眉毛，略帶驚訝地看向中年男人，「這個月生意很好嗎？」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著中原先生要養羊這麼龐大的組織很不容易而已。」中年男人臉色一僵，像是生怕中原中也會認為他生意很好一般，神色略帶惶恐的開口。
終究還是港口黑手黨留下的陰影太大了。
病重的老首領行事越發亂來，就連底層收保護費的小卒也開始趁亂渾水摸魚，收取高昂的保護費，現在能換成羊來交保護費已經好很多了。
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下，從信封裡抽出了一部分還給中年男人，「這麼多就夠了，以後都按這個標准來就可以了。」
「謝謝、謝謝中原先生！」中年男人誠惶誠恐的把錢接了回來，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他是真沒想到，交出去的錢還能被還回來一些。
改成把保護費交給羊之王中原中也，一定是他最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收起信封，「沒什麼。」
明明收保護費的是他們，但是卻還要被人感謝，實在是心情復雜。
第12章
和風擺設的和果子店外，中原中也雙手插兜，鈷藍色的眼睛漠然地掃了一圈招牌，邁步走了進去。
這裡就是最後一家要收保護費的店，收完再巡視一圈擂缽街就回去把錢給白瀨他們吧。
自從那次省吾被嚇暈過去了之後，行事就突然變得畏畏縮縮，像是在害怕著什麼的樣子。
評議會的不少人都對省吾有了意見，倒是白瀨趁著省吾威望下降的時候趁機上位，順利成為了羊組織裡除了中原中也說話最管用的。
甚至某些時候比中原中也的話還能管制羊的孩子們。
畢竟中原中也只會對他們說，這不能干，那不能干。
但是白瀨能帶著他們吃肉啊！
不過除此之外，白瀨也是比較聽中原中也的話，雖然只是表面上，不過最近白瀨似乎在試探著中原中也的底線。
說到底白瀨和省吾其實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一個做得更明顯一個比較隱晦罷了。
但是中原中也也不在意，他從來沒把自己當做是真正的羊之王，只是覺得有需要才任由外面的人這麼叫而已。
走進店內，早早就清場了的和果子店老板是個穿著和服笑容和藹的老婆婆，她微微鞠躬，「中原先生，您來了。」
中原中也拘謹的摸了摸後頸，扭過頭，「啊、嗯。」
他果然還是沒辦法習慣看著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在他面前低頭，但是白瀨說了身為羊之王對外不可以表現的太和善，不然會被人得寸進尺。
「謝謝中原先生上次幫忙趕走了混混，」身材矮小的老婆婆慈祥地看著中原中也，「不介意的話，試下店裡剛做的萩餅吧。」
放在桌上的除了裝著保護費的信封以外還有一份萩餅，精致的三色萩餅整齊的排列在盤子上。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低聲道「我在這裡，你不方便做生意吧。」
因為擔心會讓客人害怕，很多店家都是專門預定好時間清場招待來收保護費的人。
中原中也雖然不會隨便打砸交不出保護費的店家，但是他也不會阻止店家清場的行為，畢竟收保護費看起來就不是什麼正經的事。
「年紀大了，正好休息一下，請不要在意。」和果子婆婆寬和的笑了笑。
對於年前才失去了丈夫又被孩子趕出了家門的藤原婆婆來說，能在靠近擂缽街的地方找到個店面做和果子，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
唯一不好的就是距離擂缽街有點近，經常會被小混混上門來騷擾，讓人十分困擾，但是又不能搬離這裡。
離開了又能去哪裡呢？
倒是前陣子，中原中也偶然巡到了這附近的時候，看到平時經營著和果子店的藤原婆婆被小混混騷擾，腳一拐就轉了進去把小混混趕走。
艾露露站在他的肩上，高興得像是打倒敵人的人是她一樣，拍打著小翅膀張嘴發出一連串悅耳的雀鳴。
藤原婆婆也是像今天這樣，從後廚端出了剛做好的櫻餅，「不介意的話，請用吧！」
聲音中帶著老人特有的緩慢慈和，藤原婆婆看著中原中也的樣子，就像看著自己家裡的小輩一樣。
那天的中原中也也像今天的他一樣，沉默了下就坐了下來。
並不是出於什麼救了人理所應當獲得感謝的心理，僅僅只是單純的覺得沒辦法拒絕這樣一個笑得和藹的老人。
鈷藍色的眼睛悄悄看了回到後廚忙活的藤原婆婆，側頭小聲地問，「艾露露，這個你吃嗎？」
不知道為什麼，自那天夢醒來之後，中原中也看到什麼都會問艾露露要不要吃。
像是知道她不僅僅只能吃米飯和面包之類的一樣。
嬌小的麻雀拍打著翅膀從中原中也肩上飛下來落到萩餅的盤子旁邊，黑豆似的圓眼睛專注地看著中原中也，「啾！」
[吃吃吃！要吃萩餅的！]
中原中也溫柔地抬手揉了揉艾露露的小腦袋，用筷子每個味道都給她夾了一點放在面前的小碟子上，那是藤原婆婆發現中原中也吃東西時會順便喂麻雀准備的。
艾露露期待的跳了跳，歪頭去看三色的萩餅，低頭用鳥喙從上面拽了一塊下來。
粘、粘住了！
鳥喙張了幾下，黏黏的萩餅糊住了小巧的鳥喙，艾露露苦惱地歪頭在桌子上走來走去，吞又吞不下去，嘴巴也張不開。
「小貪吃鬼！」中原中也看著艾露露吃著萩餅頭也不抬，還在桌上上撲騰翅膀走來走去，點了下她小巧的鳥喙。
艾露露苦著臉，鳥喙張了好幾下都覺得黏得不行，喉嚨裡發出悶悶的叫聲。
倒是中原中也夾起萩餅，一口就咬了大半，嚼了嚼之後頓時發現——萩餅也太粘牙了吧？
他頓時反應過來麻雀大概不是因為萩餅好吃，才在桌子上走來走去的，而是因為鳥喙被粘住了。
艾露露撲騰著翅膀拼命分泌著唾液，感覺喉嚨都要干了，才勉強把那一小點萩餅順著喉嚨吞咽下去。
鳥類沒有牙齒實在太辛苦了，萩餅雖然挺好吃的，但是對麻雀也太不友好了。
好不容易把萩餅吞了下去的艾露露，立刻躲開剩下的萩餅，拍打著翅膀飛到中原中也赭發上，諱莫如深地看著桌上的萩餅，「啾！啾啾！」
[不行不行，這個真的不行。]
[雖然覺得很對不起中也大人，明明都允許艾露露分享貢品了，卻還是這麼不爭氣。]
[但是萩餅真的不行！]
嘴裡嚼著萩餅不方便說話中原中也倒是不介意艾露露飛到他頭上，他只是抬手摸了摸麻雀，示意她好好待在原地，繼續艱難地跟萩餅奮鬥。
從後廚轉出來的藤原婆婆端著一杯茶放到中原中也面前，略帶歉意的看向艾露露，一手把托盤抱在身前，一手托著臉，「哎呀，萩餅是有點太粘牙了嗎？」
艾露露張了張鳥喙，感覺現在還噎得發慌，重新飛下去，用鳥喙啄了啄茶，潤潤嗓子。
之前藤原婆婆其實是會准備兩杯茶的，但是中原中也說了艾露露跟他喝一杯水就可以了，沒必要浪費，她這麼小一只麻雀也喝不了多少水。
就這樣中原中也每次過來的時候，藤原婆婆都會准備好點心和好喝的茶水。
雖然都只是一個人的分量，但是對於十二歲的少年和麻雀來說盡夠了。
夜晚的高空下，繁華的都市燈光亮起，從高處俯瞰下去，美麗的夜景印入眼簾。
唯一讓中原中也不明白的是，他是怎麼到東京塔上面的。
這種，一睜開眼就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狀態不明的樣子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明明記憶告訴他，是他看了電視上的東京塔直播突發奇想在羊的孩子們都睡著了之後過來的，但是中原中也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應該說他真的會拋下擂缽街的一切，不顧一切的跑來東京這個陌生的地方去看什麼東京夜景嗎？
而且還是帶上身邊這個小鬼。
坐在東京塔最高的一層外，中原中也屈起一條腿，另一條腿垂下，一種懸空隨時會掉下去的感覺。
不過中原中也並不在意，畢竟他的力量就是重力。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怕從高處掉下去，他只是不理解為什麼自己一睜開眼就是這樣。
赭發少年側頭去看站在他隔壁的艾露露，審視打量著面前這個漂亮得不似常人的麻雀精。
艾露露歪了歪頭，拱起袖子擋住了羞怯的大半張臉，「怎麼了嗎，中也大人？」
明明最應該懷疑的就是這家伙，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中原中也就是感覺自己沒辦法傷害她。
沒辦法像對待敵人一樣，嚴刑逼供把對方打到交代為止。
中原中也無聊地把下頜壓在膝蓋上，鈷藍色的眼睛無神地看向東京的夜景，低聲嘟嘟嚷嚷「打她的話會哭出來的吧？」
所以還是算了吧，萬一哭出來還不是要他哄。
少年神明完全沒想到自己為什麼要哄這麼個來歷不明的小妖怪。
就算現實和夢中的記憶並不相通，也讓他下意識對艾露露保留一份溫柔。
「中也大人？」黑珍珠般的眼眸眨了眨，艾露露迷惑地看向中原中也，他剛剛說了什麼，聲音太小艾露露沒聽清。
這次入夢之後的景色，是艾露露引導中原中也創造出來的。
由白天偶然間在雜志和電視上看到的東京夜景拍攝，艾露露突發奇想，要是中原中也在擂缽街待得不怎麼開心，那要不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航拍出來的東京夜景從高空俯瞰下去，十分的漂亮。
艾露露只是單純的覺得，看到這樣的景色，中原中也應該會變得開心一點吧？
「中也大人喜歡嗎？」艾露露笑彎了眼睛湊過去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無語地瞥了艾露露一眼，「果然是你啊。」雖然不知道艾露露是怎麼辦到的。
但是不得不說，東京的夜景非常漂亮，是橫濱比不得的。
但是他果然還是更喜歡橫濱，畢竟橫濱才是他的家。
看著東京繁華美麗的夜景，中原中也腦海裡想得卻是終有一日，橫濱也會像東京一樣繁華。
第13章
東京的夜景雖然很美，但是畢竟不是橫濱。
中原中也手撐了下身旁冰冷的鋼鐵站起身，雙手插兜，語氣平淡，「我要回去了，你呢？」
「中也大人不多看一會嗎？」艾露露回頭看了眼底下璀璨若星河般的繁華景像，面露不解。
鈷藍色的眼眸垂下，少年俊秀的臉龐此刻看起來格外的平靜，「這裡的景色很美，不過我准備回橫濱了，明天還要早起巡視。」
穿著精致布鞋的小腳輕輕踮起，抬起羽毛豐滿的翅膀托了下臉，耳邊白色的羽毛抖動了下，「中也大人，」 艾露露歪了歪頭，「不是不開心嗎？」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
出乎他的意料，他居然有了想對面前這個小妖怪傾訴的意願。
或者正是因為是不熟悉的人，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吧。
「並沒有不開心，」雙手插兜的赭發少年轉過身面對著東京塔外，喧囂的夜風吹起他的頭發，凌亂地擋住了艾露露看過去的視線，「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能做得更多？」
如盛著一汪泉水的黑眸安靜地看向中原中也，「您覺得您還需要做什麼呢？」
中原中也改善了羊的生活，讓他們開始可以吃飽穿暖，巡視擂缽街保護他們的安危，為他們搶來槍支武器。
「您覺得您還需要做什麼呢？」艾露露重復了一遍。
藏在口袋裡的手捏成拳頭，中原中也狼狽的撇過頭，「我不知道。」
艾露露黑色的眼眸專注的看著中原中也，耳畔處華麗繾綣的白羽無時無刻不昭示著幼女與中原中也的不同。
不！
或許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不同。
艾露露不是人類，難道中原中也就是人類了嗎？
雖然中原中也無時無刻不把自己當做人類一樣生活著，但是他其實很清楚，他不過是荒霸吐力量的安全裝置。
七歲以前的記憶全然沒有，在此之前到底是不是個人類都不好說。
中原中也看著艾露露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把她跟周圍的人類區分開來。
但是他其實很清楚，真要論來歷的話，他跟艾露露大概才是同樣的異類。
他並不認可艾露露稱呼他為神明，因為他覺得自己只是個單純的力量安全裝置，就連中原中也也不敢保證，要是他死了，荒霸吐的力量到底會不會暴走。
出於這樣微妙復雜的心情，中原中也抬手碰了碰面前暖棕色的蓬松卷發，軟軟的、柔順的觸感似曾相識。
「我只是覺得，既然擁有了強大的力量，為同伴多做點什麼不是應該的嗎？」中原中也聲音輕緩中帶著絲不易聽出來的疑惑。
但是當他真正運用著這股力量的時候，他卻並沒有因此感到開心。
他也不是想要他們感激他什麼，只是有時候他也希望在結束了每天的巡視之後，可以有個人對他說。
「歡迎回來！」
僅此而已。
在最初的時候中原中也只是渴望獲得一個容身之所。
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和未來，整個人空蕩蕩的，猶如幽靈一般在四處游蕩。
蜷縮著身子，眼睛無神的看著四周，僅僅只是依靠本能而活著。
直到有一天羊的孩子們過來牽起了他，笑著問「要一起生活嗎？我們是羊，一個未成年抱團取暖的小組織。」
雖然羊的孩子不會特意關照他，但是和人群生活在一起，中原中也漸漸開始有了人的欲望。
白紙一旦上色，就會染得飛快。
短短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中原中也已經跟別的人類毫無差異。
仿佛墮落的神明一般，開始擁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
最開始只是為了救被抓住的孩子而使用力量的中原中也，面對因為擁有了異能力者而興奮不已的孩子，不忍說出掃興的話。
「中也幫幫我們吧！」
「中也有那麼強大的異能力，去搶點食物回來也不成問題的吧？」
從開始咬牙答應了孩子們的要求，運用著不熟練的異能力去跟比自己還要大的成年人搶奪，到後來的熟練運用重力面無表情的踩在敵人身上。
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中原中也把羊看作是自己的責任，他並不是想掌控支配他們，只是單純的覺得羊的孩子們需要他的保護。
雖然聽起來很自以為是，但是最開始令中原中也感覺自身存在的價值，就是羊對他的需求感。
令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是有人需要他的，他存在於此是有價值的。
但是相比較於神明，人類往往是沒那麼容易覺得滿足的，在中原中也滿足於他守護了羊，給羊的孩子們帶來了更好的生活時。
「中也，幫我們報復回去啊！你看那家伙打得我們身上到處都是傷。」
「中也，幫我們去搶高瀨會的武器庫吧！」
「中也，你不是說過要保護羊的嗎？」
年少的神明不明白，昔日只需要吃飽穿暖就覺得滿足的同伴們為什麼想要的越來越多。
從開始的興奮於羊也有屬於自己的異能力者，到後來的越來越不知足。
明明羊和羊的同伴們是被視為家一樣的歸屬。
但是中原中也漸漸開始覺得，羊給他感覺不再是想起就會充滿力量的歸屬，而是帶給他沉重責任感的枷鎖。
他無法丟下羊，也無法拒絕同伴們的要求，所以他只能日復一日的壓抑著自己的心情，告訴自己他在保護的是他所重視的同伴們。
艾露露輕輕踮起腳，張開翅膀擁住了面前神色黯淡，略帶茫然的少年神明，「不管中也大人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艾露露都會一直陪在您的身邊。」
輕柔的、溫暖的，帶著淺淡花香的棕色翅膀抬高擁住少年單薄的後背輕輕牽引，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半蹲下來，幼女小巧的臉頰貼上少年的側臉蹭了蹭，耳畔處軟絨絨的白羽蹭的他微癢。
鈷藍色的眼睛微微瞪圓，中原中也驚詫地眨了兩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對艾露露毫不設防。
與中原中也身上暴戾的能量極其相似的暗紅色能量平靜柔和地覆了上去，無聲卻溫柔，一點點的撫平了能量中的暴戾凶狠。
內心突然，變得格外的平靜。
像平靜無波的海平面一般。
輕靈悅耳的哼唱近在耳邊，如海般湛藍的眼眸遲鈍地眨了兩下，而後緩緩地合上。
「好夢，我的神明大人。」
說來奇怪，明明中原中也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都會戳著艾露露雪白的腹羽給予她力量，但是她禿掉的那塊毛毛就是長得特別慢，中原中也從每天都會一臉糾結得到處摸索那塊地方長齊全沒有，到後面的直接抬手一撩就找到位置。
半年的時間，中原中也給的力量都夠夢境中的艾露露衣服多上好幾層，暗紋層層疊疊精致繁復，身上還多了各種配飾，沉甸甸的壓得她頭都要抬不起來，腳都邁不開的那種。
不過翅膀樣的雙手以及身高外貌還是沒有變化，艾露露推測這大概是因為她還沒跟中原中也締結契約。
雖然大方的神明大人一直都在給予她力量，但是沒辦法運用於化形，多余的力量只能變成外在的衣服首飾。
開始艾露露還挺開心的，但是不到三個月她就受不了了。
頭飾好重、身上的首飾好重、衣服好重啊！
沒辦法締結契約也就沒辦法儲存大量的能量，後面為了不讓夢中的衣服首飾再有變化，艾露露每天都是把中原中也給她的能量在身體裡轉上一圈轉化為純淨的力量，然後再還回去。
原本每天只能轉化少量能量的艾露露在經過了三個月的磨礪之後，上限反而提高了很多，把中原中也身上屬於荒霸吐暴戾凶狠的能量進行純粹化處理，剔除掉會損傷身體的雜質，再反饋回去。
就連白瀨等評議會的人也在驚訝，中原中也這大半年來實力增長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仿佛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強。
羊的其他孩子們跟中原中也走的不算近，因此對中原中也的力量認知並不是很清楚，但是白瀨他是知道的，中原中也的實力增長的太過異常了。
一切的變化似乎都是中原中也養了那只麻雀之後才出現的。
但是要說真的確定是不是麻雀的問題，白瀨是不肯定的。
麻雀是在大半年前出現在中原中也身邊的，但是中原中也實力的迅猛增長卻是在最近三個月，之前半年也有過一次力量突然增長，中原中也一個沒控制好直接把房子給轟踏了。
不熟悉中原中也的人可能看不出來。
但是作為暗中嫉妒，並且經常會悄悄觀察中原中也的白瀨卻看出來了，中原中也懵了，他自己都沒想到剛剛那一下的力量會那麼強。
中原中也力量增長速度太快，評議會原本想繼續得寸進尺對他提出要求的時候突然開始感到害怕。
那真的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嗎？
中原中也不會是什麼怪物吧？
出於這樣莫名其妙的忌憚、恐懼，評議會之後半年的計劃全部都暫緩了下來，稱霸擂缽街什麼的先不提，摸清楚面前這個力量強大的超出他們掌控的中原中也的想法，才是首要任務。
第14章
事情到底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艾露露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四處都是陌生的人和景物，古樸的建築和服飾跟艾露露還在亂界時十分肖似，但是制式有所不同。
這裡明顯已經不再是橫濱，中原中也也不在身邊。
抬起翅膀看了看她現在的模樣，居然是人型而不是麻雀的形態，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穿著華貴精美佩戴釵環的幼女抬起翅膀托了托臉，開始努力回想她到底是怎麼跟中原中也失散的。
擂缽街外圍的書店。
書店老板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弓著腰把一本古樸的線裝舊書遞給中原中也，「中原先生，為了感謝羊這半年來的關照，這本古書就送給您了。」
「不、我，我不怎麼看書的。」中原中也詫異的眨了眨眼，生硬地拒絕書店老板。
雖然平時接觸書不多，但是中原中也也知道古書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多少收藏家渴慕的珍貴古籍，交給他這個混混實在是浪費。
中原中也平時雖然也會找些書來看，但絕對不會涉及到古籍，一方面是這類的書籍一般內容都比較深奧，沒有一定的閱讀量也看不懂前人想表達什麼，另一方面也是他自認平時看點普通的書可以，但是古籍這種確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沒關系的中原先生，這不是什麼貴重的書籍，是本非常容易讀懂的志怪小說。」書店老板強硬的把書塞到中原中也手上，用略帶祈求的語氣說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今天下午能在這裡看看書。」
眉目輕皺起，中原中也突然有些明白對方為什麼想他留下，大概是又被不知道哪來的小混混騷擾了書店，所以想他留下來幫忙看顧一下。
「書不用送我，我就在這裡看就可以了。」中原中也舉了舉手中的書，走到角落裡的閱讀區坐下。
艾露露站在中原中也肩上好奇地歪頭看過去——《四神天地書》。
麻雀爪子松了幾下，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撲騰著翅膀落在中原中也的手腕上，輕輕啄了啄他，「啾啾！」
[中也大人小心！]
[這本書上有神明的力量！]
中原中也用食指按住艾露露的小腦袋搓了搓，「艾露露你也想看書嗎？真是少見啊。」
小心地翻開了面前這本看起來明顯有些年頭的書，中原中也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還是本國外的譯本啊！」
「書店裡的少年神明和他的新娘小心地翻閱著面前的古籍......」奇怪的既視感讓中原中也的聲音越來越緩。
攤放在桌上的古籍頓時爆發出了一陣白光，把面前的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籠罩住。
「什麼？！」中原中也又驚又怒地回頭看向書店老板，這時候還不知道是對方的陰謀，中原中也這幾年在擂缽街也就白混了。
站在櫃台後的書店老板不復方才臉上的笑容，眼神冷漠的看著中原中也，「都是因為你這個羊之王，羊的人才會那麼囂張啊！明明收過保護費了，還時不時上來打秋風，真是社會的蛀蟲。」
中原中也努力用重力抵抗著，卻無法抗拒書中那強大的吸力，最後聽到書店老板的那句話，「好好享受這個滿是凶手的世界吧，要是不能盡快找到凶手出來，大概在你回來之前整個羊組織就會散掉吧。」
他花大價錢從國外弄回來的異能力書，據說是由異能力者書寫的解謎小說，如果無法找出謎題中的凶手將永遠無法從書裡出來。
再度睜開眼之後，周遭都是破敗的房屋牆壁，中原中也眉頭緊皺，發現艾露露不見了。
猛然想起剛剛書開始發光的時候，因為艾露露就站在他的手腕上，距離書太近了，本身又沒什麼重量，一下子就被吸了進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啾！」
本以為進來書裡就可以找到艾露露，結果居然沒碰上。
大概是因為進入書裡的時候有個時間差，因此中原中也和艾露露分散了開來。
「可惡！」拳頭狠狠地砸碎了身側的牆壁，中原中也陰沉的臉色震得原本想上前來的小混混瞬間跑沒了影。
而另一頭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一切，艾露露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來書裡的世界是跟夢境世界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不然她也不會以這樣的形態出現在這裡。
「新鮮出爐的包子！包子！」「從北甲國帶回來的首飾！好看又不貴！」
艾露露出現的地方有點類似於集市，穿著粗布麻衣的人們熟練地擺攤叫賣，看起來甚是繁華的樣子，似乎沒有誰對她的突然出現表現出疑惑。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走走看吧。
這麼想著的艾露露抬腳正要離開的時候，視線被一旁做糖畫的老人吸引住，她猶豫了下昂頭看過去。
「小姑娘想要什麼嗎？」做糖畫的老人笑眯眯地看著面前還沒有攤位高的艾露露。
抬起袖子輕輕掩住了唇，艾露露猶豫地搖搖頭，聲音輕輕軟軟的，「我沒有錢。」
說著自己沒有錢的幼女渾身上下穿戴都是最好的，要不是紅南國的皇帝今年才十五歲，怎麼也不可能生出五六歲大的孩子，他都要以為她是宮裡的公主，不過不管是不是公主，她身上隨便一件首飾都價值千金。
「用身上的物件抵換也是可以的。」老人勺起一勺糖，抖動著手腕畫了一只華麗的朱雀，由糖水澆灌出來的朱雀，金燦燦的在陽光下看起來帶著股透明的質感。
如泉水般的黑眸專注的看著老人剛做好的糖畫朱雀，艾露露猶豫了下，身上的首飾都是力量變化而成的，要不要用帶著力量的羽毛跟對方換糖畫？
但是拔自己的羽毛還是有點下不去手，就在艾露露糾結的同時，一匹失控的馬拖著馬車向這邊衝來。
「小心！」緊張到幾乎破音的叫喊，艾露露突然被抱了起來，她茫然的想抬頭看看對方，卻被一把摁進懷裡。
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抱著她的人攬得很緊手臂微微顫抖，把她努力護在懷裡，「沒事的，別怕，沒事的。」
康琳別怕！
艾露露動了動，在來人懷裡掙扎著抬起翅膀碰了碰他美麗的臉龐，「你哭了，是受傷了嗎？」
原名迢柳娟的柳宿看著艾露露精致的不似人類的面容和那只毛茸茸的棕色翅膀，頓時被驚得止住了眼淚，松開了手，「你......」
剛從紡織城出來的柳宿神情怔忪，紅南國的皇帝即將選秀，他曾經遠遠的看過一眼，是個長得極美的男人。
進入後宮，成為紅南國最尊貴的人的枕邊人，康琳也會開心的吧？
不經意地抬眼看到一輛失控的馬車衝向站在糖畫攤子前，昂頭跟老板說話的幼女。
那一刻穿著華貴衣服，長相精致到有些妖異的幼女似乎跟幾年前康琳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小心！」康琳！
柳宿猛地撲了上去抱住艾露露在地上滾了幾圈，躲過了發狂的馬踐踏的範圍。
「沒事的！別怕，沒事的！」哥哥來救你了，哥哥做到了。
淚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來，手臂緊緊的攬著懷裡的幼女，身體微微顫抖。
眼睜睜看著比他小一歲的妹妹死去，這件事已經成為了柳宿的心魔，因此看到艾露露差點死在馬蹄之下時，他忍不住撲過去救下她，
艾露露從她身上下來，跪坐在地上，把翅膀輕輕疊放在柳宿擦傷的手上，暗紅色的能量彙入柳宿的身體裡，為他帶來淡淡的暖意，身上原本感覺微痛的擦傷也盡數愈合。
柳宿震驚的看著艾露露的翅膀和暗紅色能量，「你是，朱雀的巫女？」
年紀這麼小的嗎？不不不，最關鍵是看著也不像個人類啊。
傳聞中會從異世界過來的少女，難道還包括不是人類的嗎？
柳宿一時懵住了，不清楚他剛剛救艾露露到底是因為被巫女的氣所吸引還是因為把她看成了康琳。
「艾露露有自己的神明，不會侍奉朱雀的。」艾露露搖了搖頭，雖然不是很明白面前這個人類口中的朱雀巫女是什麼意思，但是從字面上理解應該就是侍奉神明的少女吧。
艾露露早就認定了荒霸吐，雖然沒辦法締結契約，但是也沒想過成為別的神明巫女。
雖然不懂面前這個雌雄莫辨的少年是什麼意思，但是艾露露還是很感謝他，也願意用能量為他治愈傷口。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們朱雀七星士的使命就是守護朱雀巫女，但是聽到艾露露否認她是朱雀巫女的時候，柳宿反而松了口氣。
許是因為朱雀巫女身上背負著重大的使命，他不希望面前這個肖似康琳的孩子背負這樣沉重的使命。
明明她跟康琳長得一點都不像，雖然有些怪異，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長得比他們還要好看。
迢康琳跟迢柳娟雖然相差一歲，但是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兩人是關系非常親密的兄妹，但是幾年前康琳被發狂的馬車撞傷，重傷不治死去，柳宿無法接受現實，最終選擇塗上口脂，穿上康琳的衣服，假裝她還在身邊，對外也開始宣稱當初死去的是家中二子迢柳娟。
作者有話要說：
啊，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寫不思議，開始真的是想當彩蛋來著，不過後來還是寫了。
為沒看過不思議的小可愛解釋下，一般來說掉書裡的都是巫女了，正常順序是一個國家一個國家這樣的順序進行故事的，但是原著裡美朱和唯都進去了，所以一個是朱雀巫女，一個是青龍巫女，兩邊同時開故事了。
【沒錯就像我雙開一樣】
不過艾露露和中也都不會成為巫女hhhhh
因為中也本身也是個神明，艾露露雖然沒跟中也契約，但是身上充斥的都是他的力量，所以神獸也不會動他們！
艾露露降落的地點就是相對和平，但還是會有小混混的紅南國啦！守護神是朱雀！
中也則掉到俱東國去了，是個比較混亂侵略性很強，整天想著打仗，並且付諸了行動的國家！守護神是青龍！
朱雀七星士指的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朱雀屬性的星宿，都是有類似異能那樣的特異能力的人，天生就背負著守護巫女召喚神獸的責任。
使用力量的時候身上的代表星宿的字會浮現出來，柳宿的字就是在胸口上的。
雖然喜歡女裝，但是長得十分好看的小哥哥！能力是怪力！
還有書店老板原本想進的書是坡的小說，被人騙了。然後中也在老板那裡得到了錯誤的信息。
第15章
雖然降落在偏僻的地方，但是方向感意外不錯的中原中也兩三下就轉了出來。
「這到底是什麼啊？」轉出來的中原中也瞪圓了一雙鈷藍色的眼睛，震驚的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
宛如進入了大型變裝現場，而且服飾還是極為陌生的那種，從某些路過的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可以看出來，大概是艾露露那種的簡化版本。
艾露露的服飾，中原中也也有去了解過，據說是中國古代的衣服。
橫濱的中華街上也有人穿中式的衣服，但是看起來就跟艾露露的那種完全不一樣。
「那個老頭，等我找到了那什麼凶手出去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捏緊拳頭，語氣憤恨的中原中也大步地向前邁著。
完全不知道他拿到的信息其實是有誤的。
這個書中的世界並沒有什麼凶手，或者應該說是這個總是容易發生戰爭的國家，經常會死人，真要找凶手那範圍可就太大了。
由於人體保護機制的記憶自動合理化處理，在中原中也的記憶裡，是他突然想到艾露露看起來都要五六歲的樣子，還不認識字這才想著帶她來書店找本書認認字。
雖然是只長翅膀的小妖怪，但是畢竟還要在這裡生活，總不能日文都不認識吧？
中原中也自己當初學認字的時候就是羊的孩子啟蒙，教得亂七八糟顛三倒四的，還是他認識了一些字之後自己摸索去書店偷摸著認字。
所以這次他就想著，直接一步到位給艾露露買本書對著好好認字，別像他之前那樣亂七八糟的學，最後想系統學起來都特別的痛苦。
誰知道才進去就被莫名其妙塞了本古籍，還讓他們務必好好看看。
中原中也皺眉想拒絕，艾露露才開始認字，這麼深奧的書根本用不到。
「其實是因為最近總是被小混混騷擾，所以想請中原先生幫忙看顧一下。」老人深深地嘆了口氣，為難得道。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眼身邊的幼女，艾露露翅膀攏在華麗的袖子裡，乖乖巧巧地衝他笑了笑，「艾露露都可以的。」
「那就這樣吧，」中原中也點了點頭，「這個孩子正要認字麻煩幫忙找幾本適合她的書。」
黑珍珠般又圓又大的雙眼看向書店內的裝潢，排列整齊的書架，塞了滿滿當當的書籍，店內散發著淡淡的油墨書香，牆上掛著幾顆綠色植物作為裝飾，角落處還設有專供客人休息的閱讀區。
中原中也領著艾露露走到閱讀區，坐上松松軟軟的沙發，艾露露好奇地用翅膀摁了摁沙發，似乎對其會回彈的結構十分的好奇，「中也大人，這個就是沙發嗎？」
靠著靠背，雙手環胸叉開雙腿坐著，閉眼養神的中原中也睜開一只鈷藍色眼睛看過去，「嗯？是啊，你那邊沒有嗎？」
「艾露露那邊都是木的，不過會有軟綿綿的靠枕。」艾露露搖了搖頭，反過來跪坐在沙發上，翅膀扒拉著靠背露出小半個腦袋偷看在書店裡走來走去找書的老人。
艾露露扭頭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大人，那個人類所有的書都記得放在哪裡嗎？」
她感覺書店的老人在店內逛了兩圈，手上就多了好幾本書。
「哈？這我怎麼知道，可能放的時候就有分類吧。」中原中也頭往後靠了靠重新閉上雙眼。
老人笑著把幾本適合兒童啟蒙認字的書放在艾露露面前，同時把他剛開始想給中原中也的古籍也一並放在隔壁，「中原先生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看看這本古籍，是一本志怪小說，內容還挺有趣的。」
艾露露看著老人把書放下就重新回到櫃台那邊去，用翅膀把最上面的一本撈了過來，翻開一看。
彩色的配圖以及少量的字，簡單易懂的小故事是最吸引識字階段的小朋友看書的手段。
厚厚的書本在艾露露的腿上攤開，她在沙發上挪了挪蹭過去挨著中原中也，見少年鈷藍色的眼眸看了過來，立刻展露出羞怯甜美的笑容，「艾露露想跟中也大人一起看。」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我可對這種小鬼看的東西沒興趣。」
這麼說著他也沒有推開艾露露，但是身邊挨著個暖乎乎的小身體確實有著不方便，他索性就伸長了手把桌上那本古籍拿了過來，隨手翻開。
哦？還是本國外的譯本。
看到中原中也不休息，艾露露立刻好奇地湊了過去，扒在他的手臂上探頭看著他手中的古籍。
「給我坐好，我念給你聽。」中原中也抬手敲了敲艾露露的頭，幼女乖巧的往後縮了縮，不讓自己擋住中原中也的視線。
「書店裡的少年神明和他的新娘小心地翻閱著面前的古籍......」中原中也聲音越來越慢，莫名其妙地轉頭看了眼身邊的艾露露。
艾露露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怎麼了嗎，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沉默了會，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心下自嘲的笑了下，真要有個這麼小的新娘，那他也太糟糕了吧？
應該只是碰撞吧？志怪小說，有神明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正要繼續讀下去的時候，面前破舊的古書爆發出了一陣耀眼的白光，瞬間把面前的倆人籠罩住。
想到隱隱約約聽到老人的幾句話，並且信以為真的中原中也冷著張臉，試圖抓個人問問附近的情況。
正巧這時候有不長眼的人過來了。
「喂，你小子！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穿著打扮流裡流氣的小混混上前圍住了中原中也。
卻不想面前這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小個子嗤笑了一聲，昂起頭抬起鈷藍色的眼眸，張狂肆意的說道，「來的正好，正愁找不到人來問話呢。」
「哈？你小子不會傻了吧？」「不想死就給我趕緊把錢交出來。」
「我要是說我沒有錢會怎麼樣呢？」中原中也雙手插兜，絲毫不畏懼面前幾個高大的把他圍起來之後幾乎看不到外面的男人。
即使是在大街上有人被小混混圍住，俱東國的人們似乎也完全沒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之後，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沒錢？」小混混抬手戳了戳中原中也身上的衛衣，轉頭跟身邊的人大笑著說道，「沒錢就把你賣了啊，仔細看看你小子長得很不錯嘛，多得是貴人喜歡你這樣的。」
「哦？」中原中也聽到小混混不懷好意的笑聲，頓時怒火襲上心頭給氣笑了，抬腳就把面前的幾個男人踹飛了出去。
面容俊秀的少年神明冷著一張臉，每往前邁出一步必會留下一個深坑，「就讓我看看書裡的人骨頭是不是特別的硬吧！」
抬腳踩上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胸口，腳下一個用力，肋骨在重力的作用下一點點的裂開，崩碎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這就受不了了嗎？可是我還有很多手段呢。」
狠狠地一腳踢上男人的身軀，抬腳踩住他的手指，中原中也俯下身，「可以跟我說說你們一共拐過多少個孩子嗎？」
人販子在擂缽街其實是蠻常見的，尤其是在混亂的橫濱裡，每天失蹤幾個孩子根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但是在中原中也巡視的擂缽街範圍內，這個本應該最容易有孩子被拐的地方，人販子反而被打擊的最厲害。
不過在擂缽街還有他的看顧，來到陌生的地方，還跟艾露露那個小妖怪失散了，看著弱唧唧的，真遇上人販子不會被人直接一手就抱起來了吧？
這麼想著的中原中也惱火地又踹了男人一腳，「是男人就別磨磨唧唧，乖乖說出來，我還會給你個痛快。」
男人口中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臉色變得蒼白，轉頭就咽氣了。
「嘖，」中原中也不耐煩的砸了咂舌，轉頭把視線移向其他被他踹暈在地上的男人，「沒關系，這樣的渣滓還有好幾個。」
有序的馬蹄聲緩緩靠近，騎在馬上拉著韁繩的是個金發藍眼身穿鎧甲的男人，「你是異世界的來客？」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皺眉看向他，「你是誰？」
「我是心宿，俱東國的將軍，有什麼想知道的就跟上來吧！」心宿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勒韁繩轉頭向皇宮的方向而去。
心宿這次本來只是慣例出征，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遇到個特別的少年，看起來身上有著很強大的力量。
雖然不是等待已久的青龍巫女，但是這個少年看起來也是異世界來客。
中原中也躊躇了下，完全搞不懂那個叫心宿的男人是怎麼想的，就算從衣服可以看出來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對於異世界的人他們接受的這麼輕松的嗎？
最後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看過來的奇怪目光，中原中也還是跟了上去。
反正他自信於自己的實力，雖然不明白最近實力提升那麼快是因為什麼，但是這確實給了他足夠的底氣，讓中原中也敢在這種地方跟著敵我不明的心宿走。
希望艾露露那個家伙沒事吧。
應該不會被人騙走吧？
第16章
艾露露昂起頭看向了俱東國的方向，黑眸迷惑地眨了眨，低聲喃喃道「中也大人？」
「怎麼了嗎，艾露露？」柳宿再三猶豫，還是覺得就這麼把這個孩子丟在路上不太妥當，索性決定把她帶回紡織城先安頓下來。
艾露露猶豫地抬起翅膀，被柳宿緊張的摁了下來，「藏好藏好，這個讓人看到可不得了了。」
「知道啦，柳宿。」艾露露乖巧地點了點頭，把袖子變長到可以蓋住翅膀的程度，抬起翅膀的時候長長的袖子擋住了其棕色的大翅膀。
柳宿瞪大了一雙美目，拉起艾露露的袖子反復翻看，「這是什麼啊？你怎麼做到的。」
幼女身上的料子是她這個從小在紡織城長大的人都沒見過的柔軟華美，精致繁復的繡紋甚至可以說一句巧奪天工，精美絕倫。
這樣的料子居然可以隨著艾露露的心意變長，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艾露露的衣服是能量變得呀，」暖棕色發的女孩乖巧地讓柳宿扯著袖子翻開，輕輕抿出一抹笑容，「艾露露的能量都是神明大人賜予的！」
神明？柳宿挑了挑眉，從剛剛起他就對艾露露口中的神明非常好奇。
就他所知，這裡只有四方神明，分別鎮守四個方向守護著不同的國家。
似乎並沒有哪個神明可以給予信徒這樣的力量吧？而且艾露露怎麼看都不像是星宿的樣子。
身上的暗紅色能量咋一看跟他運用星宿力量時身上的柳字散發的紅光很像，但是細細感受的話，就能感覺到能量根本就不同源，他們之間不會產生共鳴。
「先說好，你不吃人的吧？」柳宿拖著長長的裙擺，盤著漂亮的發髻，回頭看向艾露露。
艾露露鼓了鼓臉，略帶生氣的說道，「真是失禮啊，艾露露才不會吃人呢！艾露露只會以神明大人的能量為食！」
真是無知的人類！
不是什麼妖怪都會吃人的好嗎？對於霞來說，人類身上都是雜質，完全比不得神明的能量，吃了容易中毒不說還會遭到天罰。
「那就好，」柳宿回過頭，一把推開了門，衝著正在店裡打算盤的呂侯盈盈一笑，「哥哥我帶了個孩子回來。」
呂侯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向柳宿，極度相似的臉上露出些柳宿不會有的溫和到軟弱神情，「柳娟？」
視線移到柳宿身後，沒看到有什麼人。
柳宿神情似乎一下子變淡了點，「哥哥我是康琳啊，柳娟已經死掉了，別總是叫錯名字好不好！」
說罷，往旁邊讓開一步露出了身後的艾露露，外表五六歲的幼女衝他軟乎乎的笑了下。
呂侯的眼神愣了一瞬間，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些弱氣地對柳宿妥協，「抱歉啊，這個孩子是哪裡來的？」
相對於外向的柳娟和康琳，呂侯一直都是軟弱的，從小時候就是，追著弟弟妹妹身後跑喊他們慢點，等等他。
他理解柳娟無法接受康琳的去世，但是他也不忍心就這麼讓弟弟抹殺了自己的存在。
所以就算他會一次次在柳娟糾正的時候道歉，但是下次再叫的時候依舊會叫他柳娟。
「路邊上撿的，剛剛差點被馬車撞了。」柳宿抬手想摁住艾露露的腦袋，卻發現上面滿頭的發釵，簡直無從下手。
這麼小的孩子為什麼要戴那麼多頭飾？還是說這就是大富人家的女孩子打扮嗎？
想到這，柳宿就開始盤算著要不要再往頭上插幾只釵妝點下，雖然他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但是打扮也是必不可少的。
誒？不過她剛剛不是說衣服都是變得嗎？那身上的首飾，難不成也是？
「你是找不到家了嗎？」呂侯上前半蹲下來看著艾露露，溫柔地對她道。
柳宿一說，他就知道他為什麼要把這孩子帶回來了，這孩子有著一雙跟康琳及其相似的眼睛，雖然眸色不一樣，但是眼神卻十分相似。
艾露露歪了歪頭看向柳宿，見他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才對呂侯說，「是跟神明大人走散了！」
不知道這樣的話合不合適跟呂侯說，但是看著柳宿似乎沒什麼所謂的樣子，艾露露干脆就開門見山直說了。
呂侯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抬頭看向柳宿，少女打扮的柳宿抬起袖子捂住嘴，擠出點淚花花，「就是這樣，這個孩子跟家裡人走散了，真是太可憐了！」
就算是故作嬌弱的樣子，但是放在柳宿精致的臉上看起來依舊很美。
「好吧，先把這孩子安置在我們家吧，至於要找人的話之後再說罷。」呂侯看著面前並排站在他面前的艾露露、柳宿，無奈地服軟決定不再深究這件事。
不會對奇怪的力量好奇，不會對艾露露口中的神明產生疑惑不解，說到底還是因為這片土地上早有流傳的傳說。
傳說會有一個異世界來的少女，帶領著朱雀七星士召喚朱雀，帶來國家的和平與安定。
而柳宿身上的字，是他剛出生的時候，家裡人就發現的，左胸上的草書柳字散發著淡淡的紅光，直到柳宿稍微長大點能跑能跳之後才掌控力量把字隱藏起來。
因為跟神明之間的距離很近，所以對此類奇奇怪怪的事情毫不奇怪。
甚至可以說艾露露的類鳥人型在紅南國只要運作的好，基本不會受到過多的排斥，這都是因為紅南國的守護神是朱雀。
一種類鳥神獸，同樣有著華麗翅膀的巨大鳥類。
不過柳宿沒打算暴露她的怪異之處，雖然艾露露的造型相對容易讓人接受，但是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很難保會不會有什麼過激的怪人，直接把艾露露抓走。
袖子可以擋住翅膀，但是耳畔邊那微卷的白羽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被人留意到。
「似乎能看到這個的，只有你們星宿。」在這個書中的世界，只有擁有著神異力量的星宿們才能看破艾露露的偽裝，看到幼女耳畔絨絨的白羽和袖子下羽毛豐滿順滑的大翅膀。
柳宿聽罷這才松了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相對來說變得簡單了。」
抬手猶豫了下，輕輕碰了碰艾露露軟乎乎帶著嬰兒肥的臉頰，蜜色的眼眸帶著些微懷念和落寞。
艾露露袖子抬高擋住了大半臉，黑眸撲閃，很認真的跟柳宿說，「不可以隨便碰小孩子臉，會流口水的。」
「那是小嬰兒才會這樣的。」柳宿原本傷感的心情頓時消失不見，哭笑不得的說道。
暖棕發的幼女歪了歪頭，袖子放下來一點，「是這樣嗎？那等我找到中也大人之後，我也要摸摸他的臉。」
之前一直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的艾露露，雖然很怕被中原中也摸多了臉真的會變得容易流口水，但是她還是沒辦法拒絕他。
艾露露沒辦法看到中原中也那雙美麗的鈷藍色眼睛露出不開心的神色呀。
畢竟霞的一生都是圍繞著神明，為其歡樂為其憂傷，他們是天生的命運共同體。
「中也？」柳宿眨了眨蜜色的雙眼，好奇的反問。
艾露露口中的中也大人是她剛剛提到的神明大人嗎？
但是真的會有信徒這麼直接喊神明的名字嗎？
艾露露抬高袖子擋住了臉吃吃地笑了起來，隨後露出一雙水潤的黑眸，略帶羞怯甜蜜的笑道，「是中也大人允許艾露露這麼叫的。」
？？？
幫艾露露整理著床鋪的柳宿頓了頓，露出了個有些奇怪的表情。
那到底是個什麼神明啊？該不會是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的奇怪神明吧？
雖然是這麼想著，但是柳宿不會這麼沒眼力見的直說出來，「來試試吧，給你鋪好了。」
抬起翅膀小心地在床鋪上摸索了一陣，柔軟順滑的布料，軟乎乎的散發著淡淡香味的被子，「這樣子真的可以嗎？這些不是你們店裡貴重的料子嗎？」
「沒關系，給小孩子睡舒服點還是能辦得到的，」柳宿雙手叉腰得意的笑了笑，「今晚就好好睡一覺什麼都別想吧。」
艾露露乖巧地坐在床上目送柳宿出去，兩只小腳在厚厚的裙擺下晃了晃。
如果是平時的話，就算失去了聯系也可以在夢境世界找到中原中也，但是現在進入了書裡到底還能不能進入夢中的世界，艾露露也不敢保證。
不過試一下總歸不會吃虧。
把鞋子脫了在床沿放好，這是艾露露跟中原中也學的好習慣，翻身在柔軟的大床上躺好雙手交疊在腹部。
思緒陷入深眠的時候不斷地呼喚著中原中也的名字。
「中也大人.......中也大人......」
因為不清楚中原中也的位置，只能慢慢摸索著尋找中原中也的夢境，不過幸甚艾露露雖然沒和中原中也締結契約但是她身上的力量都是屬於他的，順著力量的本源去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中原中也的夢境。
「中也大人.......中也大人......」
在俱東國還沒安歇下來的中原中也回頭看向附近，鈷藍色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他剛剛好像聽到了艾露露的聲音？
第17章
金線穿簾，雕花的黃花梨木家具，布置得奢華精致的房間，即使是不怎麼了解的中原中也，對心宿隨手讓人收拾出來的房間，也覺得十分豪奢。
不同於西式明面上的張揚豪華，中式的豪華更像從處處不經意的地方體現出底蘊。
茶杯觸手細膩溫潤，勾勒描繪著精致的花紋，床上的床鋪布料滑到仿佛流水一般，雖然只繡著普通的花紋，但是單單摸著布料就知道價值不菲。
中原中也不知道普通人家正常的水平是怎麼樣的，但是單看客房的布置就知道心宿在俱東國的地位很高，而且很有錢。
清楚的知道他只需要找出凶手就可以離開的中原中也，不在意心宿對他有什麼想法，心宿的地位越高反而越有利於他找到艾露露。
俱東國的將軍，在這本書裡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他有沒有可能就是謎題中的凶手？
不過話說，來俱東國大半天了，唯一一個死的小混混還是他弄死的。
手擱在桌上，手指不耐煩的篤篤篤敲著，中原中也神色煩躁，進入書這麼久了，不僅對凶手毫無頭緒，艾露露那小妖怪也不見了。
比起擔心把他帶回來的心宿圖謀不軌，中原中也更擔心艾露露的安危以及因為他失蹤時間太長，導致羊的孩子們會遇到的襲擊。
就在這時中原中也聽到了艾露露的聲音，手撐著桌子唰地一聲彈起來，「艾露露？你在哪裡？」
如虛影般的暖棕發幼女漂浮在中原中也上空，但是他卻仿佛什麼都看不見似的，左右張望。
麻煩了，在書裡入夢似乎直接就是靈魂跑出來啊。
沒有締結契約，中原中也不可能看到艾露露的靈魂。
周身的衣擺、裙擺、盡皆向上飄起，仿佛失重一般的艾露露，聲音柔柔地道，「中也大人，您還安好嗎？」
「我還好，你呢？沒遇到壞人吧？」盡管看不到艾露露但是能聽到聲音的中原中也，眉頭稍松。
雖然是這麼問著，但是既然艾露露有空跟他聯系，那情況應該還不算太糟。
等他去把她接回來之後，再好好調查凶手的事。
這件事不能拖，能盡快解決最好盡快解決。
「艾露露沒事，被好心的人類收留了。」艾露露猶豫了下，應該把柳宿定義為男性還是女性，最後想想還是一律歸類為人類算了。
「那就好，」中原中也輕舒了口氣，「我現在在俱東國，你在哪裡？把你接過來之後，我們再找凶手。」
艾露露不解地歪了歪頭，「艾露露現在在紅南國，不過凶手是？」
中原中也砸了下舌，「書店那老頭，把我們坑進來了，說是要解開這本書的謎題，找到凶手才能出去。」
話雖如此，但是就中原中也觀察光是俱東國首都就有不下千人，更不用說還有其他城市。
現在聽到艾露露在紅南國就更是眼前一黑，原來除了俱東國還有別的國家嗎？這地圖範圍這麼大要怎麼找啊？
「可是，」艾露露猶豫了下，「這裡除了紅南、俱東還有西廊和北甲啊。」
中原中也煩躁得狠狠抓了把頭發，「這樣計劃的三天之內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三天是中原中也預想中最快找到凶手的時間，現在看來沒幾個月他們連腳下的土地都走不過來，更何談尋找凶手。
羽毛順滑的棕色翅膀抬起輕輕碰了碰中原中也的臉頰，「中也大人別著急，會有辦法的。」
艾露露倒是無所謂會不會一直待在書裡出不來，但是既然想要快點出去是中原中也的願望，那麼她也會幫忙的。
羊那群少年雖然總是讓中也大人不高興，但是看在中也大人的份上，艾露露勉強忍住不跟他們計較。
被軟乎乎的翅膀碰到，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的中原中也，「趁我看不見你的時候搗亂，嗯？」
艾露露抬起雙翅害羞地捂住大半張臉，聲音軟乎乎「抱歉，中也大人是艾露露逾越了。」
雖是這麼說，但是翅膀碰上少年柔嫩帶著嬰兒肥的觸感，卻讓艾露露十分開心。
就算中原中也生氣，她也不後悔。
倒不如說正好趁著中原中也看不到她，悄悄摸上一把，以後中原中也能看到她就不敢這麼干。
「算了，你先說你現在在哪吧，我去找你。」中原中也輕笑一聲，抬了抬眼簾，鈷藍色的眼眸明亮純粹。
「艾露露現在在紅南國的國都，榮陽紡織城。」艾露露把翅膀重新拱回袖子裡，歪頭笑了笑。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小孩子家家的就應該多睡覺，我明天就出發去接你。」確定了艾露露有個暫時的休憩之處，中原中也擺了擺手。
完全不顧其實他也在小孩子的範圍之內，也應該早點休息才對。
「中也大人，晚安。」乖巧地跟中原中也道別之後，艾露露如虛影般的靈魂漸漸變淺變淡直至消失在這個房間裡。
「真是愛撒嬌，」中原中也小聲嘟嚷了聲，「好了我也該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明天一早就問心宿要地圖出發去紅南國吧。」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柳宿看著艾露露笑彎了眼睛的樣子，好奇地問她「你怎麼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艾露露低頭把臉埋進袖子裡吃吃地笑了笑，耳畔的白羽輕輕動了動，隨即興奮地抬頭對柳宿道，「神明大人說要來接艾露露啦！」
柳宿詫異地睜大了雙眼，「這麼快？」所以既然這麼容易能聯系上，你們到底是怎麼失散的？
還有艾露露的神明到底是什麼神明啊？這麼平易近人的嘛？
說走散了就立刻來接，她到底是你小媳婦還是信徒啊？
「嗯嗯，昨天晚上艾露露入夢去找神明大人了！」艾露露踮了踮腳尖，張開翅膀比劃了個大圈，「神明大人好像掉到俱東國去了。」
柳宿眉頭輕皺，睫羽撲閃了下，聲音略緊「俱東國很危險，而且......」
之後他的話沒再說下去，但是話語中的含義明顯就是對俱東國頗為忌憚。
雖然柳宿不是生活在經常被俱東國騷擾的邊境，但是俱東國與紅南國相鄰，兩者交界處的邊境經常會發生戰爭，其中大多數都是由俱東國發動起來的，而紅南國則被動防御。
令人奇怪的是俱東國明明實力強大，時不時都會外出清繳某些游蕩在外不屬於四國的小族群，但是面對紅南國卻不會大舉進攻，只是把雙方之間的戰場固定在邊境。
其他國民可能不大理解，但是柳宿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俱東國在等待巫女的到來。
一如兩百年前的北甲國以及八十年前的西廊國。
俱東國在等待著巫女的到來，好確定這次勢大的國家會是哪個。
如果是紅南國的朱雀巫女，那麼俱東國就會暫時按捺下來，但如果是俱東國的青龍巫女，那麼他們必定會不擇手段地召喚青龍，增強俱東國的勢，大舉進犯其余三國。
棕色的翅膀輕輕搭在柳宿白皙細嫩的手上，艾露露歪頭衝他軟乎乎地笑了下，「會沒事的。」
不管是紅南國抑或是俱東國，只要不出現巫女，他們之間的現狀就可以繼續維持著，直到俱東國按捺不住開始向紅南國進軍。
但即使是這樣，同樣擁有朱雀七星士的紅南國也不會遜色俱東國多少。
「嗯，」柳宿點了點頭，收起心頭的思緒，「你自己去到那邊記得小心，俱東國的人可不像紅南國的人這麼好說話。」
把手覆上翅膀，輕輕順著羽毛的方向撫了撫，樸素的棕色羽毛帶著微不可見的閃光，平時都被隱藏在衣袖下只有艾露露高舉翅膀，袖子滑落下來的時候才看到其中的秘密。
「神明大人會保護艾露露的！」黑亮的眼眸帶著堅定和信賴，帶著股不符合艾露露妖異長相的天真氣息。
柳宿定定地看了艾露露一會，突然抱著小姑娘就是一頓蹭，十五歲少年細膩的臉頰貼著幼女柔滑的臉蛋，「哎呀，你也太可愛了吧！」
怎麼這麼可愛呀，這個小妖怪。
明明以前柳宿只會覺得康琳可愛，康琳不在了之後最可愛漂亮的就是他！
紅光裹挾著黑影狠狠地砸在屋頂上，柳宿把艾露露抱緊護在懷裡擋住濺過來的碎瓦片，皺眉看過去。
赭發少年雙手插兜蹲在屋檐上，「艾露露？」
感受到中原中也能量場的艾露露動了動翅膀，扭頭興奮地叫道，「中也大人！」
柳宿聽到艾露露的稱呼愣了愣，看著站起身翻身跳下屋檐的赭發少年，看起來比他還要矮上一個頭。
年紀尚小，但是可以看出五官非常的好看，俊秀中帶著股少年人特有的青澀，赭色的頭發和鈷藍色的眼睛十分少見。
柳宿猶豫著低頭看了眼艾露露，又抬頭看了眼中原中也，「神明大人？」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別扭。
這是什麼神明？為什麼看起來還沒他高，跟個小孩子似的。
「怎麼，你有意見嗎？」鈷藍色的眼睛瞥了眼面前妝容精致的少女，「過來艾露露。」
艾露露撲騰了下翅膀，柳宿下意識地放開了手，幼女一落地轉身就向中原中也跑去，撲到他懷裡，高高興興地叫道，「中也大人，你來啦！」
第18章
溫暖的小身體撲到懷裡，帶著滿頭的發釵，綴著珠串的步搖輕輕晃動，艾露露笑嘻嘻的在中原中也懷裡拱了拱。
中原中也半蹲下身把艾露露抱在懷裡，「好了，我們該走了。」
艾露露坐在中原中也的臂彎裡，翅膀搭在他的肩上，扭過頭笑吟吟地衝柳宿擺了擺手，「柳宿再見，還有呂侯先生也是。」
幼女甜甜乖巧地揮舞著翅膀跟他道別，抱著她的中原中也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忍耐著站在原地。
「嗚嗚嗚艾露露要好好的呀！有空記得回來看我！」柳宿咬著手帕淚眼汪汪，難過不舍地跟艾露露道別。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是有妹妹康琳的感情加成在，柳宿對艾露露的好感度起始就非常高。
不是把她當做康琳的代替品，柳宿只是覺得看到艾露露開心的樣子，他也會覺得感到欣慰。
希望轉生後的康琳可以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
雖然很想把艾露露留下來，但是看到她跟中原中也的羈絆之後，柳宿就知道他大概是留不下兩人了。
中原中也還有必須要回俱東國的理由。
那麼艾露露就只能跟著他一起走。
「道別完了吧？」中原中也側頭看向懷裡的幼女，艾露露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行，那我們就出發了。」紅光迅速覆蓋上全身，身子微蹲向上彈射出去，如同紅色的流光一閃而過。
柳宿愣愣地抬頭看向中原中也他們消失的方向，身後走來一人把手搭在他肩上，柳宿回頭一看，是呂侯。
「哥哥，他們會沒事的吧？」柳宿略帶著些擔憂的問道。
呂侯搖了搖頭，跟著看過去，「我們只能默默為他們祈福了。」
去俱東國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危險。
但是中原中也他們有自己的任務，看來是非回去不可了。
「中也大人，你今早也是這麼趕路的嗎？」毛絨絨的翅膀摟住中原中也脖子，被迅猛的風吹得羽毛全部壓低，艾露露把頭埋在中原中也頸間。
風實在太大了，話出口都是破碎的單詞。
早已習慣這樣趕路的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速度不減反增。
「啾！」艾露露有些害怕地在中原中也懷裡縮了縮，發出了弱弱的啾聲。
「艾露露你不是鳥嗎？還怕這點風。」中原中也有些好笑的開口。
幼女頭上的釵雖然不會劃傷他，但是頂在頸間還是會有點礙事，不過中原中也也不好推開她，讓她丟少點發釵。
「可是艾露露只是只麻雀呀，不能適應這麼快速飛行中的風也是很正常的吧？」艾露露鼓了鼓臉，小聲地嘀嘀咕咕。
中原中也輕笑一聲，少年嗓音帶著笑意，「是嗎？那你肯定沒見過，這種速度下腳下的風景吧？」
聽到少年神明的笑聲，艾露露小心地睜開一只眼睛，悄悄向下看去。
「哇！下面好小！」黑珍珠般的眼睛睜圓，艾露露驚奇地看著下方的風景。
身為一只外形是麻雀的霞，別說像中原中也一樣飛這麼快了，現在這個高度也是她沒嘗試過的。
睜開眼睛，探頭去看下面的時候才發現，剛剛她所以為會有的狂風大部分都被中原中也的重力擋住了，剩下的只是很涼爽舒適的風撲到臉上。
從這裡向下俯視下去，可以看到紅南國的國都榮陽以及一些較小的村莊，極具時代特色的建築是艾露露曾經所最熟悉的。
但是在亂界的時候，她總是奔波輾轉躲避著妖怪，根本沒有時間去欣賞附近的風景。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真仔細地看著腳下的風景，就算形態是麻雀的時候，每天匆匆出去尋找給少年神明的貢品，找到了就回去，一心想著中原中也收到貢品之後開心的樣子，根本沒去關注底下的風景。
原來真的，那麼好看的呀。
不同於麻雀飛行的時候，風大多順著流暢的雀身滑過去，變成幫助她飛行的伙伴，現在她清晰的感受到風的存在。
撲在臉上，很舒服。
「我呀，很喜歡這種風撲過來，高速前進的感覺。」中原中也目視前方，聲音平淡。
艾露露歪了歪頭看過去。
「哈，我還想過有機會的話，要攢錢買輛機車！」中原中也的話語中帶著點不好意思，「那個，真的超酷的！」
「艾、艾露露會跟中也大人一起努力的！」艾露露把小臉貼上中原中也臉上，輕輕地蹭了蹭。
「不僅如此，我還想讓羊的孩子們過上更好的日子，如果日後順利的話，就算他們長大了也可以有個一技之長出去打工，不用再靠打劫，留在擂缽街。」
中原中也抬手揉了揉鼻子，略帶羞赧。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不自量力？」
艾露露歪了歪頭，看著少年神明近在咫尺的鈷藍色眼眸。
說著不自信的話，但是眼神卻是那麼的堅定。
「才不是，中也大人一定可以的。」翅膀摟得緊了點，艾露露小小聲地說道。
就算是為了實現中也大人的願望，艾露露也要努力幫中也大人找到出去的辦法。
雖然心宿沒有過多的關注中原中也，但是也叮囑了將軍府裡的人要照顧好他。
所以中原中也一大早去找昨天給他引路的管家要地圖的時候，管家盡管非常迷惑，但還是低頭恭敬地道，「不知道小公子問的地圖是？」
中原中也比劃了一陣子，「就是......地形？呃，地理位置，還是應該說......」
管家頓時恍然大悟，明白過來，「小公子問的是輿圖吧？」
中原中也瞪著雙迷茫的鈷藍色眼睛回看對方。
「輿圖是非常重要的軍事機密，只有心宿大人的書房裡有，小人是不敢做主擅自去拿的。」管家彎著腰低聲道。
沒聽懂那什麼輿圖是什麼軍事機密，但是這東西不能輕易給他，他聽懂了。
中原中也煩躁地揉亂了一頭明亮的赭發。
「那你告訴我紅南國的榮陽要怎麼去吧！我要去接一個人回來！」鈷藍色的眼眸抬起看向管家。
管家臉上表情不變，額上卻冒出了些許冷汗，告訴中原中也從這裡直接去紅南國的方向，以及要怎麼去。
「太慢了！」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
然後——
中原中也直接在他面前用異能力，竄了出去。
管家抬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果然心宿大人帶回來的不會是什麼普通人。
事後管家跟心宿說了這件事，他平靜的回答，「知道了。」
本以為中原中也要去榮陽怎麼也要個三天才能回來，這還是加上找人的時間。
誰知道他當天下午就回來了。
......還帶了個小女孩回來。
身為青龍七星士的心宿當然能看出艾露露的異常。
就是因為這樣，心宿才更覺得中原中也對他說不定有用。
窩在中原中也懷裡的艾露露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心宿，金發藍眸，俊美冷酷帶著異域人風格的長相。
「你去過紅南國了？」心宿看了艾露露一眼，隨即把視線轉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好像比這邊和平點。」
因為趕著回到俱東國，中原中也沒有多觀察紅南國是怎麼樣的，就房子來說似乎差不多，但是街上人的神情有點不一樣。
紅南國的人表情放松閑適，俱東國的人似乎都繃得挺緊的，對什麼事都懶得關心。
心宿沉吟了會，「你的力量是來自朱雀的嗎？」
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問中原中也了，不過因為俱東國的皇帝召見導致他當時沒問。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不是，我們那邊叫這個異能力。」
「中也大人是神明，力量並不需要靠別的神明賦予。」艾露露略有些生氣地鼓著臉跟心宿爭辯。
「神明？」心宿的表情突然怔了怔，「是長生不老，擁有著強大力量的神明？」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他已經習慣了艾露露這麼叫他了，「不是，我只是個擁有神明力量的普通人，會長大會變老，甚至不能輕易解放所有力量，不然身體就會崩潰死亡的人類。」
小妖怪糾正不過來，但是面對心宿的時候可是要說明清楚的。
這本書裡的人，對神明有著強烈的信仰，甚至還有專門的神明守護國家。
他跟那些青龍、朱雀什麼的可不一樣。
心宿沉默了下來，冷峻的面容若有所思。
他一直都在等待著青龍巫女的到來。
甚至想過，要讓青龍巫女許願讓他獲得強大如神明的力量和長生不老的能力。
但是這一刻，他的想法有些改變了。
「你們是要找到回去的辦法吧？」心宿聲音略頓，「要跟我做個交易嗎？」
中原中也表情瞬間一變，鈷藍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你知道怎麼讓我們回去原來的世界？」
心宿的目光落在一臉茫然的艾露露身上。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放下艾露露，輕聲對她道，「你乖乖在房間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艾露露雖然聽不懂心宿和中原中也的對話是怎麼突然轉變到這裡來的，但是她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第19章
清幽的笛聲徐徐傳來。
坐在樹上緩緩吹著笛子的黃發少年額上綁著一條發帶，眉目輕斂，清俊的面容帶著股溫柔。
艾露露無聊地趴在樹下的石桌上，下頜抵著冰涼的石桌，「角宿，中也大人還沒回來嗎？」
倚靠在樹下，雙手環胸的少年跟坐上樹上的少年長得一模一樣，他們分別是心宿派過來的角宿和亢宿。
不僅是一對雙胞胎兄弟，還都是青龍七星士之一。
兩人都是在俱東國內亂中，家裡被波及毀滅，而後被心宿找到的。
中原中也現在因為跟心宿的交易，跟他在外面打仗，因為擔心艾露露，總是心不在焉，想著速戰速決趕快回去找她。
明明心宿當時已經把角宿和亢宿留在將軍府。
把能力運用得尚不成熟的他們留在艾露露身邊保護她。
不過名義上是保護艾露露，但是誰都知道如果在俱東國將軍府內都能出事，那心宿真的就不用混了。
所以角宿和亢宿本質上是來陪艾露露解悶的。
角宿白了艾露露一眼，「你今天都問很多遍了，艾露露你都不煩的嗎？」
艾露露輕哼一聲，「要是讓角宿跟亢宿分開，肯定也會像艾露露這樣的。」
角宿哽了下，辯不過艾露露，畢竟他確實是很在意亢宿。
坐在樹上的亢宿停下吹笛，無奈地笑了笑，「艾露露別擔心，心宿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
棕色的翅膀在石桌上拍了拍，側臉貼著石面，向上看去，「唔，艾露露好想中也大人啊！」
只從遇到中原中也之後，他們從來沒分開過這麼久。
整整一個月。
那天晚上，中原中也跟心宿秘密談話回來之後，彎腰抱住艾露露，深深地吸了口氣。
「艾露露，我們可能要在這裡待比較久的時間。」中原中也眉頭緊皺，下頜抵在艾露露的肩上，聲音低低的。
艾露露不明所以地想動動，看下中原中也現在的表情。
「別動，讓我抱會兒。」中原中也摟得更緊了點，不讓艾露露掙脫他的懷抱。
黑亮的眸子輕輕眨了眨，艾露露安靜地把下頜抵在中原中也肩上，看著近在眼前沉郁的暗紅色能量場。
中也大人不開心？
為什麼？是心宿剛剛說了什麼嗎？
翅膀輕輕地撫上中原中也的赭發，是跟手和貓狗樣的毛絨絨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鳥類為了飛行，骨架都是小而輕巧的，艾露露就算變作人型也是那種相較於同齡孩子要矮要輕，營養不良的樣子。
雖然她確實是因為營養不足，一直沒有長大就對了。
但就是這樣的艾露露，給了中原中也無限的信心和力量。
為了羊，為了艾露露，他一定要努力的回去。
心宿說了兩百年前北甲國的巫女和八十年前西廊國的巫女都曾經透露過，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跟她們原本的世界時間流逝都是不一樣的。
只要他幫助心宿完成他的任務，他就會告訴他，回去的辦法。
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之後的鋪墊。
知道時間流逝不一樣之後，中原中也才稍稍放下些心來。
艾露露現在畢竟跟當初的麻雀樣子不同了，不方便中原中也隨身攜帶，就算跟著中原中也上戰場也擔心她會出事。
所以只好把她放在心宿的將軍府裡。
保護好艾露露，也是他們的交易內容中的一項。
除了角宿和亢宿之外，有時也會換成房宿和氐宿。
不過房宿一般都是跟著心宿出征，氐宿的行蹤比較詭異，會回心宿這裡的時間不多。
所以出現在艾露露面前的基本都是角宿和亢宿兄弟倆。
「我聽說前線大捷，心宿他們大概快回來了吧。」相較於弟弟的暴躁、壞脾氣，作為哥哥的亢宿就成熟多了，他把笛子別在腰間，低頭看向艾露露。
艾露露一下子就坐了起來，耳畔邊的白羽抖了抖，雙眸發亮地看向亢宿。
「真的嗎？艾露露要去外面等中也大人。」跳下石凳，腳步輕快地向外跑去。
角宿雙手環胸，走過來嘟嘟嚷嚷道，「小丫頭就是沒良心，一聽到人要回來，就不記得我們了。」
「算啦算啦。」亢宿好脾氣的笑了笑。
「她的中也大人不在的時候，可都是我們陪著她玩的。」角宿別扭的樣子就像被搶走了小伙伴一樣。
雖說一開始是因為心宿的命令，但是不得不說小丫頭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尤其是亢宿不喜歡鬥爭的性格，他覺得被心宿安排著過來陪艾露露還挺好的。
相比較哥哥亢宿，弟弟角宿的性格就衝動火爆多了。
一開始知道他們被安排去給個小丫頭片子做侍衛的時候，角宿可是非常憤憤不平的。
同為青龍七星士，心宿憑什麼命令他去保護一個不是青龍巫女的女孩子。
但是亢宿卻按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
畢竟心宿除了是青龍七星士之外，還是俱東國的將軍，掌握著這個國家三分之二的兵力。
角宿和亢宿第一次見艾露露的時候，就被她明顯異於常人的長相嚇到了。
要不是知道朱雀星君不可能是個小丫頭片子，更不可能這麼乖巧地跟著某個少年身後，他們早就對她動手了。
雙翅攏在袖子裡的艾露露有些好奇地歪頭去看角宿和亢宿，在她短短的生命裡好像還沒見過雙生子。
只有在亂界的時候，曾經聽別的霞提起過，有那麼一對雙生神明，據說因為執掌的力量是相斥的，他們非常討厭對方。
穿著打扮都是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兩人臉上的神情和腰間掛著的東西。
一個是類似流星錘一樣，但是錘子莫約拳頭大小，長長的粗繩疊在一起掛在腰間；一個是一只別在腰間的短笛。
「如果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府裡，那就讓角宿和亢宿保護她吧。」心宿這麼冷冷淡淡的說道。
中原中也挑剔地挑了挑眉，打量著面前這對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艾露露有些不安的昂起頭，輕聲問，「中也大人要去哪？」
為什麼要把艾露露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要去幫心宿打仗，艾露露乖乖留在這裡好不好？」中原中也半蹲下身，直視著艾露露，輕輕碰了碰她的額發。
雖然只是書裡的世界，但是打起人來的感覺跟外面是一樣的，會受傷、會死、會流血。
他怎麼忍心讓這個膽小的小妖怪跟他去前線。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跟艾露露相處時看見的都是她漂亮端方的樣子，就算是撒嬌都保持著優雅漂亮的儀態，從來沒在他面前表露過不堪的一面。
但是他就是覺得，這孩子非常膽小，沒有安全感。
所以跟心宿交易的時候，除了讓他幫忙找到回去的方法以外，他還額外強調了，要幫他照顧好艾露露。
心宿很干脆就答應了下來，之後就把角宿和亢宿兄弟倆帶了過來。
艾露露腳步輕快地跨過了門檻，門口的守衛立刻緊張道，「艾露露大人，請不要隨意外出。」
「我就在這裡等中也大人。」艾露露踮了踮腳尖，探頭看了看道路的盡頭，回頭衝守衛笑了笑。
「這......」守衛們猶豫地對視了一眼。
角宿和亢宿跟了出來，「沒關系的，這裡有我們。」
角宿看著艾露露興奮期待的樣子，暗暗地撇了撇嘴。
突然艾露露耳畔的白羽動了動，「是中也大人！」
以遠超常人的聽覺，聽到了中原中也騎慣了的馬匹的馬蹄聲。
果不其然，道路盡頭一個騎著馬的身影漸漸靠近。
身披鎧甲，帶著頭盔，些許赭發從中漏了出來，騎著匹黑馬的少年神明跳了下來，摘下頭盔。
「艾露露，我回來了！」中原中也彎下腰抱起艾露露，冰涼的鎧甲帶著森冷的氣息。
「中也大人這次好久！艾露露等了中也大人好久好久！明明說好半個月就回來的！」艾露露委屈的在中原中也懷裡拱了拱。
「抱歉，是我錯了，艾露露原諒我好不好？」中原中也立刻低聲道歉。
確實本來說的只是清繳一小波勢力，但是沒想到又多耽擱了半個月。
中途遇到殘余勢力的反撲，一直在跟他們躲貓貓繞圈子，額外花多了一倍的時間才把對方解決了。
艾露露委屈的哼唧了一聲，額頭貼了貼中原中也的額頭，「原諒中也大人啦！」
她總是不忍心跟神明大人生氣的。
並且她知道他那麼努力都是為了讓他們盡快能回到現實中。
來到書裡已經半年了，如果不是艾露露以及心宿說的兩個世界時間流速不一樣，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跟著心宿上戰場確實能學到很多。
直到上了戰場的時候，中原中也才明白從前他在擂缽街裡的那些充其量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鬧。
真正的戰場，是雙方賭上性命廝殺，血肉橫飛，刀劍相向。
雖然早就見過死人，並且也殺死過人，但是戰場上的屍橫遍野的景像還是讓中原中也感到反胃。
就算沒有死在戰場上，也會死在各種感染中。
前幾天還在一起說笑的士兵，轉頭變成冰冷的屍體躺在一邊。
直到這時中原中也才意識到，他想要保護所有人的想法有多麼的天真。
這是個人命只是冰冷數字的年代。
第20章
中原中也一手抱著艾露露，一手拎著頭盔上的紅纓。
「中也大人，頭發都汗濕了。」艾露露毫不嫌棄地貼過去蹭了蹭赭發。
行兵打仗總是很難保證不會受傷的，即使有著強大的異能力，中原中也還是穿上了輕甲，戴上了頭盔。
雖然可以用異能力減輕重力，但是在衣服外面套上鎧甲，再戴頭盔本身就是很悶熱的。
中原中也開始不願意套上這身行頭，直到他跟心宿打了一場。
說不上碾壓，但是比中原中也多了七八年沙場廝殺經歷的心宿還是讓他吃了好一番苦頭。
即使用上重力，中原中也也不敢保證能打得過心宿。
每當中原中也進步一點，去挑戰心宿的時候，就會發現他也變得更強大。
他本以為大家都是這麼按部就班的變強鍛煉，直到有一天他發現房宿會出入心宿的帳房。
在此之前，中原中也還真沒把房宿和心宿當成是一對的，畢竟他們平時的行為也不見怎麼親密。
中原中也天真的很長一段時間以為他們倆是情侶。
直到心宿告訴他，他們是在修煉房中術。
房宿除了操控雷電之外，還擅長房中術。
中原中也整個人像是沒反應過來般懵住了，還有這種事？還可以這樣？
當然這時的他還不知道，幾個月前的他也是享受艾露露偷偷開小灶的人。
雖然方法不大一樣。
不過因為這段時間進了書裡，艾露露不能每天都去找中原中也，導致艾露露的反哺行為只有中原中也回來的晚上才會有。
由於靈魂離體非常消耗能量，且也無法讓中原中也看到她，所以艾露露在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用過了。
經常都是中原中也回來的時候，由艾露露傳導能量給他，他再無意識地給予了更多的力量給艾露露。
「好了好了，別蹭了，一會兒還要去皇宮裡。」中原中也用頭頂了頂像小狗一樣亂蹭的艾露露。
艾露露扁了扁嘴，除了不高興中原中也出征以外，還討厭中原中也去見俱東國的皇帝。
據說那個皇帝總是色眯眯的看中也大人，如果不是因為心宿攔著，估計他就下手了。
艾露露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頸間的羽毛都炸了出來，黑眸染上紅色，平時身上純粹平和的能量動蕩不已。
頭上的發釵齊齊脫落下來，頓在半空，尖頭處朝著俱東國的皇宮。
暖棕色發的幼女怒得漂浮在半空，衣袍被動蕩的能量吹得鼓起。
然後被中原中也直接抱了下來，低聲安慰「乖，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如果是在擂缽街的時候遇到這種人，中原中也肯定二話不說打斷他的腿，把人丟到橫濱灣裡。
但是自從跟在心宿身邊，中原中也自認忍耐力都提高了不少。
除了心宿的言傳身教，自然也是少不得軍隊中的磨礪。
軍隊中的老油子不少，中原中也突然空降下來，本身又不是青龍七星士自然不能服眾。
他們中不少人甚至還拿少年俊秀的長相和年齡說事，當然面對這種人，中原中也一般都是直接打服的。
軍隊中就是這樣，只要足夠強大，將士自然會聽從。
不過跟他們混在一起之後，中原中也總是會被迫聽一耳朵的葷段子，明明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在現實世界中還在念國一的少年，在這個時代似乎就要開始考慮成家了。
面對惡意還可以直接打回去，但是善意的揶揄中原中也是真的沒轍，只能當做沒聽到開始猛灌酒。
喝醉了就可以不當回事了。
但是有時候你越躲，他們就越起勁，後面聽多了中原中也也就心如止水，可以當做沒聽到，自然地錯開話題。
見逗不了中原中也，將士們自然也只能繼續喝酒吹牛。
因此俱東國皇帝的目光雖然令他覺得惡心，但也並不是不能忍耐的。
尤其是之後中原中也上了戰場之後，軍功累積的極快，對方更是不可能動他。
「忍住，等待心宿的時機到來，他的好日子自然就到頭了。」下頜抵在艾露露毛絨絨的發間，中原中也低聲說道。
雖然中原中也一馬當先的衝了回來，但是心宿他們離得也不是很遠，沒多久就跟了上來。
心宿一拉韁繩，停在中原中也面前，「到時間去皇宮了。」
跟在心宿身後的紫紅色長發少女自然地下馬從中原中也懷裡接過艾露露。
這也是中原中也他每次回來都會經歷的。
心宿允許中原中也先回來一步跟艾露露敘敘舊，但是等他回來之後就要跟他一起進宮去應付俱東國皇帝設給將士們的慶功宴。
而艾露露則由房宿這個青龍七星士中唯一的女孩子接管。
「艾露露會乖乖等中也大人的。」趴在房宿懷裡，艾露露戀戀不舍的跟中原中也道別。
雖然知道之後會有幾天的時間供他們相處，但是艾露露還是很舍不得。
本來霞就不會隨意離開神明，要是沒有締結契約還好說，一旦結契長達一個月見不到對方，不僅霞就連神明也會非常難熬。
感覺心神的一部分都被牽扯走了，留在對方的身上。
「如果太晚的話，艾露露就先睡吧。」中原中也重新戴上頭盔，翻身上馬。
目送中原中也離開，艾露露懨懨地趴在房宿懷裡。
「好了，我們現在去洗澡吧，艾露露又蹭了一身汗。」神態冷漠的少女安撫似的拍了拍艾露露的後背，轉頭邁入將軍府內。
經過角宿、亢宿的時候，房宿的腳步一頓，眼神微冷，「我們去洗漱，敢偷看的話......」
角宿頓時生氣的張紅了臉，大聲喊道，「誰會偷看啊！上次只是不小心而已！」
房宿冷哼一聲，「反正我說過再有下次就劈死你。」
角宿不敢置信地看著房宿抱著艾露露走進去，扭頭生氣地對亢宿道，「她什麼意思啊？女人有什麼好看的啊？」
「畢竟是角宿先做錯了啊。」亢宿無奈的笑了笑。
「我上次是去找心宿啊，誰知道他們......」角宿氣狠了，扭頭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裡。
將軍府內專供洗浴的房間內。
房宿讓艾露露坐在她腿上，細細地用香胰子搓著暖棕色的長發。
「房宿，房中術是什麼啊？」艾露露小心地閉著雙眼不讓泡沫流進眼睛裡，身後靠著的柔軟身軀卻僵硬了下。
「怎麼突然問這個？」房宿很快恢復過來，用清水衝過頭發。
艾露露下意識地縮了縮，雖然知道人型需要洗澡，但是她果然還是不喜歡被淋濕的感覺。
感覺翅膀都變得格外的沉重，都抬不起來了。
水珠順著一路流下，經過翅膀的時候大部分的水都順著羽毛滑了下去，只有少部分被羽毛吸收。
「唔，角宿說的，房宿跟著心宿練房中術。」艾露露下意識地抖了抖翅膀，把翅膀上的水珠甩了出去。
房宿眉目輕斂，聲音淡淡的，「艾露露還小不需要知道。」
這個角宿，等等要好好逮著他劈一頓，怎麼能什麼都跟小孩子說。
艾露露疑惑地昂起頭，去看上方房宿的神情，還是跟平時一樣冷冷淡淡的，但是很溫柔。
「這裡是怎麼弄到的？」細長的傷疤就在艾露露白嫩的小腿上，上次房宿幫她洗澡的時候還沒看到。
幼女歪頭抬起腿看了看，仔細回想了下，「似乎是三天前吧？突然就有了。」
「三天前，是中原受傷的時候。」房宿柳眉輕蹙，低聲喃喃道。
戰場中混亂，中原中也一時沒有防備，被個受了重傷倒地裝死的敵軍砍的。
細長的傷疤猶如一道破壞了無瑕白璧的瑕疵一般，艾露露原本也沒怎麼在意，但是聽到房宿的聲音，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中也大人也是傷到同樣的位置嗎？」
房宿沉默了一會，「是的。」
俱東國皇宮內的慶功宴。
喝得醉醺醺，渾淘淘的皇帝端著酒杯，「心宿啊，聽說你家裡最近收留了個小姑娘。」
原本心不在焉的中原中也頓時捏緊了拳頭，鈷藍色的眼睛瞪向了上席。
心宿冷靜的放下酒杯，「那是中原的妹妹，陛下。」
左右都坐著美人的皇帝舉了舉酒杯，發出一陣笑聲，「中原的妹妹啊，那應該也長得很好看吧。」
隨著皇帝的話，坐在下席的中原中也緩緩收回了警告的目光，紅光瞬間遍布他的周身，鎧甲、頭盔。
「帶她上來看看吧，朕一向愛惜好看的孩子，」皇帝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心宿一眼，「心宿你是最清楚的吧。」
面前的矮桌盡數崩碎開來，中原中也閉上眼，緩緩深吸了口氣，睜開眼。
腳下大塊堅硬的石料崩碎開來，上首的皇帝立刻皺眉，把酒杯砸向中原中也罵道，「你在干什麼想以下犯上嗎？」
心宿垂眸喝了口酒，似乎面前的事都與他無關一般。
「我啊，可是放過你好幾次了，」中原中也一步一步向前走著，腳下是崩碎破裂的地板，「可你怎麼總是不知道收斂呢？」
「心宿、心宿！」皇帝驚恐地往後縮著，大聲喊著心宿的名字。
心宿放下酒杯，淡淡的道，「陛下，您該去死了。」
第21章
大殿上一片狼藉，地板崩碎，盤繞著龍紋的承重柱斷裂，面對一波波衝上來的士兵，中原中也哼笑一聲，紅光包裹著他的周身，隨手掄起矮桌甩出去，撞飛了無數的士兵。
明明身穿鎧甲，年齡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三的少年，昂起頭張揚肆意，似乎無論來多少士兵都不是他的對手。
「護駕！護駕！」皇帝驚恐到尖銳的嗓音喊道。
但是心宿他帶來的將士們卻仿佛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談天說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而心宿本人正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酒杯。
中原中也把士兵踹飛過來的時候，他們大手一抓，直接甩一邊去。
跟常年征戰在外的將士們一比，皇宮中的士兵簡直不堪一擊。
沒有見過血，殺過生，沒有經歷過人間煉獄的士兵，在他們眼裡就是軟腳蝦、胚種。
皇帝見中原中也如同殺神一般，人擋殺人，神擋殺神，害怕得跌落高位，色厲內荏地喊著，「心宿，你忘了你現在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嗎？」
心宿懶懶地抬起眼簾，看著皇帝狼狽的樣子，平淡的回答，「我當然記得，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您的恩賜。」
皇帝聽到這話表情一松。
隨即心宿話鋒一轉，「但是這跟我想要您的皇位有什麼關系呢？」
冷眼看著皇帝狼狽的樣子，他心裡並沒有覺得有多暢快。
他只是有些無聊的想著，殺死族人確實是皇帝下令，但是他的母親卻是因為他的能力失控而死。
遲來的道歉，什麼都不是。
同理遲來的報復，也不會讓心宿覺得開心。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上前一把掐住皇帝的脖子，手指收緊，被美色榨干蠟黃色的臉漲成紫紅色，他回頭看向心宿，「你當初說的，我幫你就告訴我們回去的辦法是什麼？」
「以俱東國皇帝的名義向紅南國發文書，以俱東國的士兵不再侵犯紅南國邊境為條件，讓他們帶你們去見太一君。」心宿平淡說出了足以影響俱東國和紅南國之後十年的主意。
皇帝掙扎著從喉嚨擠出，「心宿……答應……朕……可以……」
俱東國皇帝想說的不外乎就是，心宿答應中原中也的，他也可以做到。
可惜，他不耐煩聽他說的話。
中原中也一臉厭煩的扭斷了皇帝的脖子。
這胖子剛剛還在大言不慚，在他面前發表對艾露露的覬覦。
他可以忍受這胖子色眯眯盯著他的眼神，但是他不能忍受他想動艾露露。
艾露露對於中原中也來說，已經不單單是一個普通的小妖怪了。
更是堅持支撐他找到回去的道路，他所堅定想要保護的存在。
可以說，只要一回到現實世界，他就會把艾露露納入羽翼之下，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即使白瀨和省吾會有意見，他也會一力承擔。
因為艾露露是他的責任。
·
心宿將軍府內，中原中也房間。
被房宿洗刷得干干淨淨的艾露露隱去了能量形成的華服，換上專門定制可以容放她小翅膀的白色寢衣，暖棕色的長卷發披散下來，襯得臉更加的小而精致，白羽從發間鑽出來。
艾露露乖巧的坐在軟乎乎的床鋪裡，不時就向外張望著，極力調動著鳥類優良的聽力想在中原中也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下去迎接他。
等著等著，她突然想起了剛剛房宿說的，中原中也三天前受傷了。
因為包扎的時候中原中也正在心宿的營帳內跟他商量接下來的行動，鮮血滲出來浸濕了褲腿他都沒發現。
還是房宿幫他叫了軍醫來處理，他才乖乖拉起了褲腿露出傷口。
早就習慣了傷痛的中原中也根本沒把這道傷口當回事，只是因為傷口在不停地出血，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受傷了。
想到房宿說起這件事的神情。
艾露露伸了伸小腿，歪頭俯下身輕輕碰了碰，小聲道，「還有點痛。」
「艾露露跟中也大人是一起受傷，一起痛的。」害羞的小麻雀抬起翅膀捂了捂臉，低頭偷偷笑了笑。
仰倒在床鋪裡，撲騰著翅膀打滾，窩在床上發出細細碎碎的笑聲。
門外盤腿坐在地上的角宿被裡面細細碎碎的幼童笑聲嚇得一個激靈。
「艾露露這家伙大晚上在笑什麼啊，瘆得慌！」角宿抱著胳膊搓了搓雞皮疙瘩。
亢宿包容的笑了笑，「角宿你小時候也會這樣。」
角宿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我？不，等等，哥你是不是在騙我？」
「容易因為一些小事開心滿足，不是很可愛嗎？」亢宿轉了轉手中的短笛，抵在唇邊輕輕吹奏。
悠揚的笛聲掩蓋住了中原中也回來的腳步聲。
角宿眼尖的先看到中原中也，拍拍褲子站起來，正要跟他打聲招呼的時候，中原中也卻搖了搖頭。
角宿頓時心領神會，一臉壞笑地拉著亢宿走。
某個小妖怪還在裡面撲被子打滾呢，讓她在仰慕的中也大人面前丟下臉也挺好的。
中原中也推開門的時候，艾露露還在被子裡撲騰。
棕色的翅膀翻過來翻過去，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白羽警覺地抖了抖，艾露露正要坐起來。
就被中原中也從床鋪裡撈了起來，抱在懷裡，艾露露有些羞赧地窩在少年神明的懷裡，「唔……艾露露失態了。」
太丟人了，身為一只立志要做神明大人的霞，應該要端方得體，怎麼可以這麼失儀。
「我倒是第一次見艾露露這麼活潑。」中原中也饒有興致的笑了笑。
此時中原中也赴宴前穿的一身鎧甲已經退了下來，換上了一套便於行動，有點類似於角宿身上的短打。
那是因為在慶功宴上的一番打鬥，沾了不少血，中原中也特意在皇宮裡洗漱過才回來的，就是為了不讓艾露露擔心。
艾露露仰起頭，黑眸晶亮的看向中原中也，「那中也大人喜歡怎樣的艾露露呢？」
中原中也似是有些驚訝的，失笑抬手揉了揉艾露露剛剛在床鋪上滾得亂糟糟的暖棕色長卷發，手掌溫暖有力，略重的壓下來。
「胡思亂想什麼，不管艾露露怎麼樣，在我眼裡都是你啊。」說著這話的少年神明，鈷藍色的眼睛中仿佛帶著極柔的光。
濃密卷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垂下，額頭抵在中原中也的鎖骨上，輕聲道，「中也大人不嫌棄，艾露露就很心滿意足了。」
第22章
心宿登基儀式倒是非常簡陋，不過這是因為他沒什麼要大辦的意思，掌握了俱東國內三分之二兵力的他，壓根沒有哪個大臣敢反抗。
尤其是，俱東國本來就是個崇尚強者的國家。
皇帝被干掉了，就干掉了。
心宿上位就上位，反正心宿在俱東國裡的地位本來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現在不過是少了上面那個人罷了。
對於中原中也的著急，心宿倒是安排的很快，登基當天就派人快馬加鞭送信去了紅南國。
雖然紅南國的彩賁帝對俱東國新上任的皇帝提出的合談有所懷疑，但是就算是為了紅南國他也必須同意讓俱東國的使臣過來。
雖然看起來事情不多，但是一來一回，等到中原中也和艾露露正式出發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這還是心宿用了最快的速度。
面對中原中也的催促，心宿只是冷淡的看過去，「中原你要是能解決這堆奏折的話，我速度應該能更快點。」
心宿指的是之前俱東國皇帝不管事時，遺留下來的奏折。
「......我做。」雖然看不懂文字，但是為了能盡早回去中原中也還是咬牙答應了。
幸甚，雖然中原中也看不懂，但是艾露露能看懂。
由她把奏折裡的內容翻譯成白話文讀給中原中也，讓他來提取重點，艾露露提筆記下來，把字條夾進奏折裡，然後再按事情的輕重緩急分類，還給心宿。
俱東國雖然兵強勢大，但是由於皇帝太過不管事，內務朝政這方面簡直就是一團糟。
中原中也明明才十三歲，就為此抓掉了不少頭發。
一根根赭色頭發被他扯下來的時候，艾露露伸出翅膀把他的手摟了過來，貼在臉上，「中也大人不用著急，你一定可以的。」
中原中也深深的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呢？
進一回書裡，竟然還要重新學認字。
這是什麼人間慘劇啊！
歷經千辛萬苦，抓下來無數的頭發，中原中也還是完成了心宿交代的任務。
但是要讓他說，他還是寧願去打仗。
打個十天半個月都不想回來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奏折。
個個都是拐著彎不說人話的家伙。
要不是因為擔心出去花費的時間太長，中原中也真不想跟奏折死磕。
站在心宿給安排的使臣車隊裡，中原中也難掩喜色，眼角眉梢都寫著高興。
而艾露露，正在一個個的跟角宿他們道別。
「角宿、亢宿再見。」艾露露揮了揮翅膀，笑彎了眼睛。
角宿別別扭扭的哼了一聲，「說什麼再見，分明就是不打算再回來了。」
「就讓我為你們再吹最後一曲吧。」亢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溫柔的笑著把短笛抵在唇邊。
在滿含送別祝福之意的笛聲中，房宿蹲下來抱了抱艾露露，輕輕撫順她後背披散下來的發，「好孩子，好好照顧自己。」
隨後又站起來，看向中原中也，「艾露露是你帶過來的，你要保護好她！」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小妖怪是我的人，我自然會好好護著她的！」
鈷藍色的眼眸一抬，看向心宿，常年穿著的鎧甲已經卸了下來，換上俱東國皇帝制式，比起以前冷肅的樣子，顯得威嚴了不少。
左耳上仍帶著那枚寶石耳釘，那是最初他就擁有的。
「機會我給你了，但是能不能找到太一君的所在之地，就看你自己的了。」心宿冷冷淡淡的垂下眼眸。
中原中也昂起頭，笑得驕傲肆意，「我一定會找到的！」
外表年齡五六歲的艾露露舉起翅膀跳了跳，「心宿、心宿！」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地看向艾露露，她不是一向不喜歡靠近心宿的嗎？
心宿俯視著蹦蹦跳跳就跟她本體麻雀似的艾露露，幼女黑色的眸子宛如泛著微光，似乎有什麼話一定要跟他說。
最後還是中原中也把艾露露抱了起來放在肩上，艾露露有些害羞的動了動，「中也大人......」
「你不是有話要跟心宿說嗎？」中原中也扶了扶艾露露，「別亂動，說完我們就走了。」
艾露露見狀抬起小翅膀擋在嘴邊，輕聲問，「心宿，你是不是要娶房宿啊？」
驟然聽到艾露露這麼問，心宿表情都不帶變一下，藍色的眼眸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我會把房宿接進宮來。」
言意之下就是會把房宿納入後宮了，就是不知道是妃子還是別的什麼。
艾露露卻不是很明白這些，她只是高興的看向中原中也，「艾露露可以啦！」
她只是知道房宿每次看向心宿的目光都是隱忍而愛慕，她願意為了心宿奉獻出一切。
那種目光艾露露曾經在亂界的時候見過，那個霞對她的神明產生了愛慕之心，但是神明喜歡的卻是別的神明。
就艾露露所知，雖然有霞會和神明結為伴侶，但是並不是所有霞都是這樣的。
霞只有一種情況會對神明產生戀慕之心，那就是神明喜歡霞，希望獲得同等的喜歡。
霞會為神明奉獻一切，包括身心。
理論上來說神明不喜歡霞，霞是不會產生這種感情的，但是有些神明確實會讓霞愛上他，但是卻又不給予回應。
按理來說神明既然讓霞產生了這種情感，就應該負起相應的責任，但是那畢竟是神明，規則並不能強制要求所有的神明遵守。
艾露露喜歡房宿，她希望心宿可以回應房宿。
......她曾經見過，戀慕上了神明卻得不到回應的霞，最後力量會慢慢枯竭，重新變回原型，與神明之間的契約消失。
重新變回懵懂天真的樣子，失去所有與神明契約時的記憶。
這其實是一種霞萬千年來，刻入基因，延續下來的自我保護機制。
但是房宿不能像霞一樣，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所以，如果可以艾露露希望她能獲得幸福。
少年神明雖然很好奇艾露露對心宿說了什麼，但是既然她特意用翅膀擋了下，應該就是不希望被別人聽到的了。
他只是把艾露露從肩膀放到臂彎裡，「我們出發啦！」
第23章
坐在舒適寬大的馬車裡，中間還有可以折疊收起來的小幾，上面擺放著賣相精致漂亮的果干、糕點。
艾露露坐在中原中也對面，開心的晃著腿，悄悄撩開簾子看向外面。
「外面全都是樹有什麼好看的啊？」中原中也雙手環胸，挑高了眉頭，不解的問道。
艾露露扇了扇翅膀，黑眸中透著絲光亮，「可是艾露露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啦。」
因為中原中也的擔心，在他跟著心宿東跑西跑的那段時間，艾露露一直都乖乖待在將軍府裡。
跟個留守兒童似的。
每天都是眼巴巴的等著神明大人回來。
明明原型就是鳥，還有著一雙翅膀，但是卻只能待在院牆裡，昂起來看著茂盛生長到把枝椏伸出去的桂樹。
中原中也頓了頓，「艾露露......」
是他太著急回到現實世界，忽略了艾露露。
即使有人陪著，但是不讓出門，只能一直被關在將軍府裡，對一只曾經可以自由飛翔的麻雀來說是多麼的殘忍。
「中也大人不需要愧疚哦！對艾露露來說等待也是件很幸福的事！」艾露露歪了歪頭，清麗的臉容上眉目瀲灩，嘴角帶笑。
等待的時間越長，期待的心情越盛，最終等到了之後就會越開心、驚喜。
艾露露越是包容，中原中也就越是愧疚。
有時候他寧願她像羊的人般，對他放肆點。
他單手撐著小幾，俯過身去，捏了捏艾露露柔嫩的小臉，「偶爾對我抱怨下也沒關系的。」
如果覺得不開心，可以直接跟他說。
黑眸無辜的眨了眨，猶猶豫豫道「可是以前的同族跟我說過，不可以對神明得寸進尺。」
中原中也勾起了嘴角，張揚肆意「可是我跟他們不一樣啊，他們是他們，艾露露在我面前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雖然艾露露總是喊著他中也大人，但是他心裡清楚，在小妖怪的眼裡，他是個神明。
但是中原中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神明，他只是擁有著這份屬於荒霸吐的力量罷了。
車隊去往紅南國的路上不算平穩，畢竟兩國交界處存在著不少在兩邊都生存不下去的逃犯、山賊之類的人。
也有看著車隊有錢就想來襲擊的人，不過都被心宿安排的侍衛給擊退了，壓根不需要中原中也動手。
「中也大人，你們出征的時候也會遇到山賊嗎？」艾露露悄悄躲著看了眼外面，穿著布衣皮甲的山賊被侍衛打得節節敗退。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山賊可是最有眼色的，可不敢盯上軍隊。」
畢竟山賊最多也就幾十上百人，可是一個行軍中的軍隊，成千上萬的人，單論人數算都能壓死他們。
本以為侍衛很快就能解決。
萬萬沒想到一陣灼熱的火焰向馬車這邊燒來，中原中也眉頭一皺，伸手攬過艾露露跳出馬車。
鈷藍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手拿鐵扇的白發魁梧男人，身材高大，身上穿著更多皮毛的男人，氣勢凶煞，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就是山賊的首領。
「喲？這是小少爺帶著妹妹出門呢？」男人咧開嘴笑了笑，臉上猙獰的傷疤跟著開始抽動。
看中原中也不回答，只是抱著艾露露。
「借點錢來花花就讓你們過去？」山賊首領上前兩步，鐵扇在手裡拍了拍。
艾露露攏起袖子縮在中原中也懷裡，表情淡淡不帶絲毫畏懼的看著山賊首領。
明明只是個看起來五六歲大的幼女，衣著華貴美麗，除了面對抱著她的少年那天然的依賴，看起來就是高高在上的月宮之子。
如果不是因為艾露露對中原中也的依賴，山賊首領也不會把他們錯認為兄妹。
畢竟中原中也穿的是一身便於行動的短打，但是艾露露的衣服還是她那身華麗由能量變成的衣服。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侍衛。
除卻少數被火焰燒上身，在地上打滾滅火，蹭了一身泥土，其余看起來傷亡不大。
「不如這樣吧，我看你手上的鐵扇還蠻有意思的，借我玩玩吧？」中原中也放下艾露露，張狂地指了指山賊首領的鐵扇。
山賊首領臉色一沉，「原來你也是看中這寶物的人？」
他的話似乎像征著之前已經來過不少人打他扇子的主意。
而中原中也他們就是故意把他們引過來的人，就是為了搶奪他手中的鐵扇。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哈？」
「如果不是你們攻擊，我可沒空關心你們這些小卒。」中原中也哼笑了一聲，讓艾露露往後站站。
飄逸柔軟的白羽隨著風輕輕抖動，艾露露乖巧的站在侍衛們的保護圈裡。
赭發少年微微俯身，腳一蹬地，如一道紅光般竄了出去，動如雷霆，抬腳就把山賊首領身後的手下解決了大半。
「你——」山賊首領扭頭看著身後慘叫聲不決的手下，哪裡還不知道他們這是踢到鐵板了。
輕巧地落在馬車頂上，像只優雅的豹子，凶殘又美麗的少年蹲在頂上，歪了歪頭，「還有什麼遺言，一並說了吧！」
「可惡，看我的！」山賊首領身後的橙發少年咬了咬牙，甩出幾張紙，落地就變成留著涎水的餓狼向艾露露撲去。
中原中也臉色一沉，抽出藏在馬車頂上的刀，狠狠地劈了下去。
狼被劈開之後，瞬間變回了紙。
裂成兩半的紙，輕飄飄的落回地上。
艾露露彎下腰，黑眸看向那幾張能變成狼的紙，「是術啊。」
剛剛狼都差點要撲到艾露露身上了，但是幼女卻仿佛半點都不害怕一般，仍舊站在原地。
黑黝黝的眸子安靜的注視著橙發少年。
如果不是為了救老首領，他也不會對一個孩子出手。
但是那個少年肯定能擋住狼的，他需要做的就是趕緊帶著老首領逃跑。
再不跑，估計真的要被他們全部殺掉。
「去追！」中原中也嗓音中含著怒氣，示意侍衛去追逃進山裡的山賊。
如果不是因為覺得這些侍衛實力不夠，保護不了艾露露，他肯定會親自去追。
「艾露露，沒事吧？」中原中也緊張地抓著艾露露翻來翻去檢查。
看她露出來的地方有沒有哪裡受傷了，或是流血了。
「艾露露沒事的啦。」麻雀笑嘻嘻地撲到中原中也懷裡。
但是赭發少年卻不吃她這一套了，他按住艾露露的肩膀，蹲下來認真的注視她，「剛剛為什麼不躲？」
第24章
艾露露似乎有些不明白中原中也此刻為什麼生氣。
她只是歪了歪頭，「因為艾露露不會受傷的。」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眉頭緊皺，「剛剛那個紙狼是不會傷害到人的嗎？」
艾露露搖了搖頭，「不是呀，被咬了還是會流血的。」
「那你，」中原中也哽了哽，「就這麼確定我一定能保護你？」
他不想跟艾露露生氣，畢竟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妖怪。
但是他剛剛看到狼撲過去的時候，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他晚了一步，艾露露被狼咬得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艾露露堅定地點了點頭，笑容可愛「我相信中也大人！」
就算中也大人趕不過來，中也大人的能量也一直在保護著艾露露啊！
那幾匹紙狼一碰到她，瞬間就會被衣裙上的暗紋彈出去。
畢竟那些都是中原中也能量形成的暗紋。
中原中也無奈的揉了揉赭發，深深嘆了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不過！」
「我會保護好艾露露的！」少年堅定的目光，鈷藍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因為不熟悉地形，最後侍衛們還是沒有追到山賊首領和橙發少年幻狼。
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坐在馬上，捂住她的雙眼，冷淡地掃視了眼重傷倒在地上的山賊們。
「全部解決，一個不留。」少年聲音平靜而冷漠，似乎下達過無數次這樣的指令。
睫羽輕眨，長長的睫毛掃過中原中也的掌心，惹來少年神明壓低的聲音，「乖一點，等過去了就放開你。」
耳畔邊的白羽向內扣了扣，而後又像小扇子一樣刷的張開，輕輕撲了撲，試探著探聽外面的動靜。
樹葉的摩擦聲、山林中的鳥叫，以及侍衛們手起刀落，鮮血濺落地上的聲音。
「不聽話。」中原中也略帶無奈的聲音落下。
少年神明把懷裡的小妖怪翻過來，把人摟在臂彎裡，下頜壓下去。
感受到中原中也的力度，頭上的發飾如鎏金般溶解滑落下來，化作絲帶束住長發。
軟絨絨的白羽被溫暖的掌心輕輕覆蓋，敏感的抖了抖，艾露露迷茫地昂了昂頭，「中也大人？」
「都說了不讓你聽了。」中原中也用下頜蹭了蹭毛茸茸的發頂。
艾露露抬頭頂了頂中原中也，臉埋在他的懷裡，「艾露露知道錯啦。」
感覺到中原中也不是生氣，更多的是無奈和縱容，艾露露立刻討好賣乖的蹭了蹭中原中也。
順便吸一口少年神明。
自從中原中也每天都會給她能量之後，艾露露已經很少偷吸了。
但是偶爾吸一口，還是很讓人開心。
中也大人身上有皂角的味道，香香的。
索性侍衛們的動作很快，雖然損失了一輛馬車，但是中原中也他們的速度反而變快了。
本身騎馬的速度就要較坐馬車快，如果不是怕艾露露適應不了騎馬的顛簸，中原中也是更傾向於騎馬的。
但是現在既然馬車已經被燒，他們也不可能中途再去找一輛馬車，只得把個頭小小，腿短短的小妖怪抱在身前護著。
乖乖收攏著翅膀的艾露露，在遠遠看到前面的村莊徐徐升起的炊煙時，昂頭問中原中也，「中也大人，是不是該停下來休息一晚上啊？」
中原中也沉吟了下，側頭吩咐身邊的侍衛長，「派個人去交涉下，今晚我們就住那裡了。」
「是！中原大人！」
侍衛長低聲應諾，派出一名外圍的侍衛率先騎馬趕過去安排。
畢竟他們這裡人實在有點多，總歸是要時間安排的。
待中原中也他們趕到時，先行一步的侍衛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一行人當中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少年率先翻身下馬，而後把馬上的艾露露抱下來，「你們先去吃飯吧，我們稍後就到。」
說著中原中也就抱著艾露露進去留給他們的房間。
房間不大，布置也比較簡陋，但這已經是村子裡能騰出來最好的房間了。
其他安排給侍衛們的房間更差。
「艾露露，腿痛嗎？」把懷裡輕若無骨的麻雀精放在床鋪上，中原中也擔憂地俯下身看著她。
艾露露歪了歪頭，被暗紅色發帶交纏綁起的小辮子，發尾微卷。
「腿痛？」她不解地反問道。
看她像是沒什麼反應的樣子，中原中也這才松了口氣，解釋道「一般第一次接觸騎馬的人，大腿內側很容易被磨破。」
大腿內側、手臂內側之類的地方可以算得上是身上最嬌嫩的地方。
以騎馬的顛簸，就算不是大腿內側都很容易會磨破皮，更何況是最嬌嫩的軟肉。
正是因為這樣，最開始的時候他才不希望艾露露跟著騎馬。
要不是馬車被烈焰燒了，附近又沒有水源滅火，也不至於把那輛精美的馬車舍棄掉。
「那中也大人最初的時候，有痛過嗎？」艾露露抬起翅膀，捧住少年神明的臉，黑眸水潤地看著他。
小妖怪的麻雀翅膀雖然不大，但是跟少年的臉比起來還是可以輕易罩住的。
棕色的翅膀襯著中原中也那張逐漸長開，可見日後俊美無濤的臉，帶著種妖異的美感。
中原中也有些尷尬的咳了聲，「剛開始的時候痛了幾天。」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對人說的。
艾露露若有所思的算了算時間，說了個日期，問中原中也是那幾天嗎？
鈷藍色的眼睛有些訝異的眨了眨，失笑道「妖怪難道還會算命的嗎？」
書裡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文化跟中原中也從前接觸過的很不一樣。
其中最讓他覺得難以置信的就是，這裡的人似乎相信算命的說法。
通過生日或是星辰之類的，推算人的命運。
說實話，中原中也是不相信的。
一是他沒有見過，二是他認為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不是呀，」艾露露搖了搖頭，說出了讓中原中也心跳一滯的話，「是中也大人受傷的話，艾露露也會受傷的。」
中原中也臉上的笑容一僵。
艾露露卻仿佛很開心地偷偷笑了笑，「之前房宿說的時候，我就有猜測啦！」
艾露露抬起小腿，撩高了裙子露出帶著傷疤的小腿肌膚。
「能跟中也大人感同身受，真是太好啦！」艾露露昂起頭，黑眸明亮閃爍著名為喜悅的光芒。
第25章
面對笑靨如花的小妖怪，中原中也卻眉頭緊皺，神情略顯嚴肅的看著艾露露。
鈷藍色的眸子注視著她，如最名貴的寶石般耀眼奪目的眼眸裡翻滾著莫名的思緒。
艾露露歪了歪頭，笑容漸漸消失，有些不安的喊道，「中也大人？」
中也大人在生氣？為什麼？
是艾露露做得哪裡不好嗎？
與神明感同身受、同生共死，對於霞來說不是最高的榮耀嗎？
撩著裙角的翅膀緩緩垂下，華麗的裙子重新落下遮蓋住白璧有瑕的小腿。
看著中原中也不說話，艾露露有些慌張地去碰他的衣襟，「中也大人，是艾露露有哪裡說錯了嗎？」
少年神明俊秀中略帶不馴的面容中帶著少見的嚴肅，看著得不到他回應的艾露露露出惶恐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一直以來跟他相處時，艾露露的言行舉止。
......這是不對的。
中原中也輕輕嘆了口氣，把艾露露拉入懷中，右手扶著她的後腦，側臉貼著軟絨絨的頭發，「艾露露，跟我同生共死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希望有一天，他不得不動用污濁的時候，會連累到她。
懷中的幼女動了動，似乎想掙扎著抬起頭說什麼。
中原中也卻直接一把按住，不讓她亂動，「你為什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落在耳邊略帶嘆息的話音，讓艾露露頓住了動作。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嗎？
面對妖怪的時候拼命逃跑，努力趕到陌生的神明處躲避，即使東奔西跑，狼狽不堪，她也在努力的活下去啊？
如果中原中也指的是面對紙狼時她一動不動的舉動，她也可以解釋的。
人型的身體太過孱弱了，就算跑也根本跑不過紙狼，只會狼狽的摔倒，讓中原中也看到她狼狽的一幕。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逃跑，讓衣服上的暗紋防御。
艾露露有很多話想說，想要辯解，但是中原中也在她耳邊落下的一句話，卻讓她陷入了迷茫中。
「你高興的只是與我的羈絆，並不是出於擔心我或是你自己的身體。」
少年神明的話，讓艾露露一瞬間如墜冰窖。
櫻粉般的小嘴張了張，聲音卻仿佛哽在了喉嚨裡。
她想解釋的有很多，比如中原中也是強大的武神，就算受傷了，也肯定會打敗敵人。
比如霞的身心都是屬於神明的，神明受傷，霞也會痛，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比如......比如......
艾露露猛然發現，她好像什麼都解釋不了。
因為，這些都不是中原中也想聽的。
「我希望你能更在意自己的身體，」中原中也沉默了會，「我無法保證戰鬥的時候不會受傷，但是就算為了艾露露，我也會努力不讓自己受傷的。」
睫毛輕眨，貝齒咬住下唇，眼眶慢慢變燙，似乎有什麼液體要控制不住流出來。
「不要......」聲音極低極輕。
中原中也沒聽到艾露露的聲音，他只是壓低了嗓音，溫和地安撫她，「所以，艾露露可以從現在開始稍微珍惜、看重點自己的生命嗎？」
手輕輕撫著軟軟的頭發，他沒辦法對這個孩子生氣，仿佛生平不多的溫柔都給她了。
「不要......」眼淚滾出眼眶，艾露露撲騰著掙扎開了中原中也的懷抱。
她抬起頭，眼淚不停地滑過側臉，淚珠仿佛連成了線，視線內的中原中也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艾露露不要！不要神明大人為艾露露這麼委屈！」幼女平日悅耳動聽的嗓音尖銳起來。
中原中也愣愣地看著艾露露落淚，手忙腳亂地想用手帕擦干她的眼淚，卻被棕色的翅膀打開。
「艾露露不要！中也大人是最強大、最溫柔的神明！」她哽咽著說道，豆大的淚珠不停砸落下來，「不要為了艾露露委屈自己，一往無前、不管遇到什麼阻礙都用重力全部碾碎，那才是中也大人的本性。」
中原中也看著艾露露哭得停不下來，狼狽地抬起翅膀擦眼淚的樣子，微微怔松。
「艾露露最喜歡中也大人了！所以、所以，」艾露露吸了吸鼻子，「艾露露雖然不明白中也大人的意思，但是會很努力、很努力去學的。」
她低下頭，嬌小的身軀哭得一抖一抖的。
「所以，中也大人請不要為難，也不需要為了艾露露改變自己。」
中原中也抿了抿嘴，露出個有些寬慰的笑容，重新抱住他的小妖怪。
本來漸漸止住的哭聲，被中原中也一抱過去，仿佛心中無限的委屈都冒了出來，抬起翅膀扒著中原中也大聲地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答應艾露露。」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抱住艾露露，眼淚全都蹭他的衣服上了。
艾露露會突然哭出來，他是真的沒想到。
但是他一直覺得小妖怪活得很壓抑，似乎從來不會把負面情緒暴露在他的面前，能這麼大哭一場，也挺好的。
「但是艾露露也要答應我的要求，可以嗎？」中原中也低頭，聲音微微繃緊，略帶嚴肅。
艾露露抽抽噎噎地抬起頭，「嗯。」
他也沒想過要惹哭她，他只是希望她別把受傷當成什麼開心、值得炫耀的事。
雖然他不怕受傷，但是他也會覺得痛，他知道受傷有多痛，所以才更舍不得讓小妖怪受傷。
他明白艾露露的顧慮，盡量避免受傷的同時，也意味著他要改變他的戰鬥風格。
改變戰鬥風格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如果只是遇到比他弱的對手，那當然算不得什麼。
但是萬一遇到勢均力敵或是比他更強的人，畏手畏腳害怕受傷，勢必更容易會輸。
而很多時候，輸對於他們來說，就意味著死亡。
「艾露露明明可以治好傷口，但是卻一直留著。」中原中也頓住了話，低頭看著小妖怪。
艾露露抿了抿唇，身上暗紅色能量浮動，治好了自己腿上和中原中也腿上的傷疤。
怯怯地抬起頭，剛哭過的黑眸水潤潤的，帶著淚痕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揚起，「艾露露知道錯啦。」
熟悉的暴戾能量湧入體內，小妖怪有些愜意地眯了眯圓溜溜的大眼睛。
第26章
好不容易重新安撫好小妖怪，中原中也抱著她離開房間。
這個時間，侍衛們應該已經用過晚膳，回房間休息了，畢竟他們明天還要一大早繼續出發。
路上遇見人的時候，中原中也隨口吩咐了句，「准備兩個人的飯食，送到房間裡。」
從剛拐角裡轉出來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慌張，「是、是。」
中原中也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面對的是個比他矮小很多的少年，但是冷汗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哭累了在中原中也懷裡睡著了的艾露露嘟嚷了句，「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砸了咂舌，決定暫時不去管無關緊要的人，反正他們也只是在這裡停留一個晚上而已。
本來他是想放下艾露露出來找人的，但是他一走開某個幼稚的小妖怪又開始抽抽噎噎起來，沒辦法他只好抱上她一起出來。
「等等！」男人正要轉身的時候，突然被中原中也叫住。
他沉默了一會，動作頓住，聲音低啞「小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看到跟我一起來的侍衛了嗎？」中原中也眉頭微皺，他沒有把艾露露一個人留在房間裡，還有個原因就是因為侍衛不知道去了哪裡。
男人默默地搖了搖頭。
「嘖，算了你先去准備吧！」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轉身回房間。
關上門之後，中原中也眼簾輕垂，略略出神。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一低頭就看到艾露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昂著小腦袋看著他。
「醒了怎麼不叫我？」中也中也低頭撞了撞艾露露，無奈地道。
本來想摸摸她的，但是因為兩只手都騰不出來，只好輕輕用頭撞撞她了。
「嘻嘻，中也大人剛剛在想什麼？」艾露露開心地伸長脖子撞回去，但是因為中原中也沒配合著低頭，只碰到了他的下頜。
一睜眼就能看到中也大人真是太好了。
中也大人皺眉也很帥呀，不過艾露露果然還是最喜歡中也大人笑起來的樣子。
「沒，我只是在想侍衛去哪了。」中原中也眉頭緊了緊，看著艾露露耳邊的白羽小扇子似的抖了抖，展開來。
飄逸軟絨的白羽輕扇，艾露露鼓了鼓臉，「什麼都沒聽到耶？」
黑眸迷惑地眨了眨，緩緩把羽毛重新折疊起來，層層疊疊裝飾著暖棕色的發，「是出去了嗎？」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不可能，心宿安排過來的侍衛都是跟著我們上過戰場的，擅離職守這種事他們是不會做的。」
應該是出了什麼事。
還不待中原中也思考出到底是怎麼回事，送飯的人就上來了。
三個小菜，一個涼拌，兩碗米飯和茶水。
應該是給侍衛們准備的時候就順便准備好的，然後一直在廚房裡溫著。
「小少爺請慢用。」男人放下餐盤，隨手用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燭台，微弱的火光被紙籠罩住，照亮房間內的擺設。
男人低頭退出去的時候，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眼中原中也懷裡的艾露露。
服飾華美的幼女扭頭跟抱著她的少年說著什麼，小小年紀就展露出過人的精致美麗，尤其是微微眯著眼睛，甜甜地笑起來的樣子。
看起來就是富貴人家養大的孩子。
而且還是從俱東國方向過來的。
艾露露乖巧的在中原中也旁邊落座，抬起翅膀戳了戳燭台上的蛇型花紋，「是蛇耶！跟青龍有點像！」
中原中也抓住翅膀的尖尖，低聲斥道「別亂動，都不怕被火燒到翅膀的嗎？」
小妖怪歪頭甜甜地笑了笑，「艾露露不怕，有紙籠罩著！」
輕輕嗅了嗅，睫羽撲閃，黑眸中略帶驚奇，裡面的蠟燭居然是香的。
在俱東國的時候，雖然會有侍女幫忙熏香衣服，但那都是用香爐、或者水果、花枝。
蠟燭是香的，艾露露還是第一次聞到。
少年神明抬手敲了敲她的頭，「別鬧，我會擔心的。」
艾露露抬起翅膀捂住腦袋，水潤潤的黑眸看著中原中也，「中也大人，艾露露餓啦。」
「知道了知道了，」中原中也端起碗夾了口菜正要塞給艾露露，突然開口道，「我不在的時候是誰喂你的？」
之前他還沒思考過這個問題，看著艾露露乖巧地張開嘴，等著投喂的樣子，他才突然覺得有些不開心。
中原中也自嘲地想，難道他還有做妹控的潛質？妹妹要被人搶走了，他就會不開心之類的。
艾露露搖了搖頭，「沒有別人，艾露露可以不吃東西的。」
只是因為這飯食是中原中也喂給她，攜帶著神明的力量她才會饞。
不過那也是從前的事了，自從不缺能量之後，她基本不怎麼吃東西了。
也就中原中也喂的時候，艾露露會跟著吃上幾口。
「咳，飯還是要按時吃的。」雖然是這麼說著，但是中原中也還是有點開心。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中原中也和艾露露之間就是彼此的依靠和支柱。
知道他還是艾露露最親近的人，還是讓中原中也心裡微微雀躍。
索性艾露露吃得不多，中原中也每次都是喂完她之後才自己吃的。
用完飯食，中原中也倒上一杯茶慢慢喝著。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吃完飯之後的艾露露格外的安靜，抱著茶杯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隨時要睡著的樣子。
「想睡覺就上床啊，別硬撐著。」中原中也無奈地拍了拍艾露露。
小妖怪已經睡著了，雙目緊閉，翅膀從桌上滑落。
中原中也站起來就要把艾露露抱上床，卻突然一個踉蹌。
手腳發軟，眼前陣陣發黑，手撐了桌子一下，中原中也感受著明顯不對勁的強烈睡意，「可、可惡！」
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勉強往前邁出一步，鈷藍色的眼睛克制不住閉上，栽倒在地。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悄悄推開門進來，小聲道「睡著了，睡著了！」
男人躡手躡腳地上前來，指了指艾露露對同伴道，「這孩子長得好看，應該能賣個大價錢。」
「還是先看看他們帶來的東西吧，俱東國那邊來的人，應該很有錢。」同伴越過地上的中原中也，去翻他們放在床上的包袱。
男人小心地把艾露露翻了過來，「這衣服真好看啊，扒了應該值不少錢吧？」
一只手冷不丁地握上了他的腳腕，男人嚇得打了寒蟬。
「......重力操縱。」
第27章
紅光順著握著腳踝的手一路蔓延至男人的全身，他驚慌的大喊出聲，「他裝暈的！」
巨大的重力壓下來，男人支撐不住地跌坐在地上，全身都骨頭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就算躺倒在地上還是感覺仿佛有巨石壓迫著他。
肋骨崩斷，扎進肺部，男人艱難地喘息著，口中不斷溢出鮮血。
不過短短一瞬間，男人就變成了這樣，同來正在翻行李的同伴慌亂地抄起一旁的木棍狠狠地往中原中也背上敲了上去。
因為眩暈和強烈的睡意，背上挨了一棍的中原中也反而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了點。
紅光爬上砸下來的木棍延伸到對方身上。
十倍的重力碾壓下來，拿著木棍的男人瞬間倒在地上，連慘叫都發不出來的壓迫。
中原中也扶著凳子，深深地喘著氣，困意不停地上湧，就被背上的疼痛似乎都不起作用。
牙齒狠狠咬著下唇，右手從靴子裡抽出匕首，看似平凡的匕首上面有著深深的血槽，那都是中原中也平時用來對付敵人時最好的工具。
保證一刀戳進去，對方瞬間就能流血不止躺平。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這匕首會用到他的身上。
舉起匕首狠狠地插進大腿，鮮血順著血槽不停地往外冒，禁不住地悶哼了一聲。
雖然很痛，但是神志似乎清醒了很多。
不過現在，他似乎更要擔心，等下不會失血過多倒下。
趴在桌上的艾露露突然感覺到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堪比她當初被妖怪硬生生扯下皮肉的感覺，那是......
黑眸猛地睜開，這是中也大人傳遞過來的痛感。
強烈的困意讓艾露露掙扎著起來的時候，摔下凳子。
「砰——」額頭狠狠地磕在地上，整個小身體軟趴趴的趴在地上。
飯後的茶和蠟燭散發出的香氣，都有迷藥的成分。
本來這個黑店裡下的藥就很猛，再加上艾露露和中原中也感同身受的能力，導致在兩人身上的迷藥效果加倍。
正是因此，中原中也明明才開始喝茶，但是卻那麼快就發作了。
「唔，中也大人。」艾露露在一片黑暗中，迷蒙地抬起頭，白皙的額頭紅了一片微微腫起。
因為怕迷倒自己人，在黑店伙計剛進來的時候，他們就把蠟燭滅了。
導致現在房間內一片黑暗，艾露露什麼也看不清楚。
撞到額頭，腦袋暈暈乎乎的艾露露下意識治好了身上的傷口，額頭上的腫塊消去，還透著微紅。
但是腿上的傷，由於是源自中原中也身上的，即使治好下一瞬間也會立刻爆開，湧出鮮血。
「艾露露，你沒事吧？」聽到有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中原中也皺眉伸手摸索了下。
直到摸到毛茸茸，排列整齊的羽毛，這才小心地靠了過去。
把趴在地上的小麻雀撈起來，中原中也低聲道，「怎麼下來了？」
艾露露用翅膀在中原中也身上蹭來蹭去，直到蹭到了他腿上的匕首，這才用翅膀夾著拔了下來。
帶著血槽的匕首□□的時候帶出了大片的皮肉，中原中也咬牙悶哼了一聲，冷汗不停地往下流。
就連艾露露也痛得小身體不停地顫抖，呼吸略顯急促地用能量治好了中原中也腿上的傷口。
隨著他身上的傷口痊愈，艾露露腿上的傷口也慢慢愈合消失。
劇烈的疼痛使得艾露露身體不停地顫抖，即使傷口已經好了，但是疼痛卻仿佛依舊存在一般。
同樣痛得不輕的中原中也，撿起剛剛被艾露露扔掉的匕首，甩了甩上面血跡和肉沫。
打磨得鋒利光亮的匕首在黑暗中透著幽幽的寒氣。
「別怕，我去處理掉他們。」中原中也抬起沾染了鮮血的手把艾露露的小腦袋按肩上，聲音帶著微啞。
翅膀微微抖著縮在胸前，黑眸緊閉，這樣的疼痛也是久違了。
久違得讓艾露露想起了，她並不是什麼嬌生慣養、受人寵愛的麻雀。
她從一開始就只是個狼狽、弱小的霞，化形不完整，能力弱小。
只能被動的躲著大妖怪、小妖怪走的麻雀。
給予她恩寵的是中原中也，嬌慣她的是中原中也，一直保護著她的也是中原中也。
這麼好的中也大人，她怎麼舍得讓他難過受傷。
之前在戰場上的時候她幫不上忙，但是現在她想出一份力。
棕色的翅膀輕輕抬起搭在中原中也肩上，艾露露虛弱地吐了口氣，「請讓艾露露出手。」
她要守護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眉頭輕皺，揉了揉那頭暖棕色的微卷發，「別鬧，我來就可以了！」
「咳、咳，請中也大人讓艾露露出手！」艾露露低低咳了幾聲，再次請求道。
剛剛消除兩人身上的迷藥藥效和治療中原中也腿上的傷口，已經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
一片黑暗中，艾露露衣服上的暗紋變淡變少，臉色蒼白孱弱。
「讓艾露露出手吧！」艾露露略顯急促的嗓音，令中原中也沉默了下來。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著急要在這個時候出手，但是——
「量力而行。」中原中也還是妥協了。
艾露露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人類肉眼無法看見的能量自她身上擴散出去，遍布整個村莊。
村莊裡養著的狗驚慌地吠叫了起來，接連不斷，每戶人家門口拴著的狗都在瘋狂地吠叫著，拼命甩頭掙扎著想掙脫拴著它們的鏈子。
就連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叫起來的公雞也開始打起了鳴。
村民們陸陸續續地走出門，或是低聲呵斥亂吠的狗，或是去抓站在高處撲騰的公雞。
但是怎麼都沒辦法止住家畜們的恐懼驚慌。
人類無法聽見、無法感知到的聲音傳遞到動物們的耳中。
離得近住在林子裡的動物已經開始慌不擇路地逃跑了。
地面開始微微晃動，中原中也驚愕地抱著艾露露離開了房間，懸浮在半空中看著地上的村民。
終於感到了地面晃動的村民們驚慌失措地試圖逃跑，並且不斷地喊著，「地龍翻身——」
「是遭了天譴啊！」
持續不斷的力量輸出，讓艾露露的身體承受不住地咳出了一口鮮血。
「停下艾露露！」
艾露露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中原中也緊張慌亂的模樣。
中也大人......不用擔心......
第28章
妖怪是不能隨便殺人的。
即便霞再特別，也不過是妖怪的一種。
在與神明締結契約之前，她們都是屬於妖怪範圍的生物。
不管對方是多麼窮凶極惡之人，妖怪就是不能隨便殺害人類。
殺傷人類，是要付出代價、背負上罪孽的。
不過是引發一次地動，就耗費了艾露露身上剩余的所有力量。
其中除了艾露露本身能量不多以外，還有就是因為她現在的行為是在殺害人類。
由於發生了地動，放置俱東國侍衛們的草棚塌了下來，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侍衛蠕動著挪了出來。
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落在他們面前，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侍衛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用重力操控著匕首，割斷了侍衛身上的麻繩，鈷藍色的眸子冰冷如霜，「該怎麼處理，你知道的吧？」
「——」匕首被扔在他的面前。
侍衛抬眼看著中原中也手上、身上的血，以及窩在他懷裡昏迷不醒的艾露露。
臉色蒼白虛弱，仿佛隨時都要變成冰冷的屍體。
中原中也沉默地抱著艾露露，強烈希望艾露露不要有事的心情，使得他身上的能量不斷地向艾露露身體湧去。
巨大的神明力量衝刷下，艾露露身上的服飾很快恢復之前那般，但是臉色還是蒼白中透著一絲虛弱。
呼吸淺淺，鮮血緩緩自她嘴角流下。
霞和神明之間的契約並不是可有可無的。
而是為了保證霞能完整無虞地接受神明過於強大暴戾的力量。
以往中原中也只是一點一點的給，艾露露有充分的時間和精力把能量中暴戾的成分剔除出去。
但是現在艾露露陷入了昏迷，無法清醒的情況下，中原中也出於好意贈送她的能量，她沒辦法消化。
只能勉強先在體外形成防護用的華服，但是身體卻因為過於暴戾橫衝直撞的力量開始有些負擔不住。
鮮血如珠，一串串地自她口中溢出，染紅了她櫻粉色的小嘴。
止都止不住。
中原中也後悔了，他剛剛就不應該由著艾露露動手。
早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讓艾露露變成這樣，他絕對不會讓她任性的。
「拜托了，好起來吧。」少年神明低頭，愛憐地碰了碰小妖怪的額頭。
伴隨著言語的落下，屬於神明的力量在兩人周身激蕩。
懸浮在空氣中的神明能量，圍繞著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盤旋了一圈，最終全部沒入艾露露的身體裡。
中原中也什麼都看不到，他只是驚喜地發現艾露露的臉色開始恢復了。
懷中嬌小的身體開始緩緩拉長，稚氣美麗的面容長大了點，一對暗紅色的耳鐺綴在軟絨絨的白羽下，衣服上精致華貴的暗紋帶上一絲紅色。
艾露露長大了！
變成了莫約八九歲的孩子大小。
中原中也驚訝地看著艾露露的變化，不管怎麼樣她都是在他的注視中長大，並不是有什麼人把艾露露給掉包了。
只要是她，就是中原中也重視的小妖怪。
睫羽輕輕顫抖，艾露露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了黑珍珠般明亮動人的眸子，臉上掛上熟悉的甜美笑容，「中也大人。」
直到這時，中原中也這才松了口氣。
「你這小妖怪剛剛嚇死我了，」中原中也抬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我都以為你要死了。」
艾露露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明白現在什麼狀況。
記憶慢慢回籠，中原中也因為黑店的人受傷，艾露露為了報復伙同黑店的整個村莊，引發地動。
最後因為力量不足，遭到反噬。
因為中原中也不斷輸入進來的力量，感覺身體內有些鼓鼓脹脹的感覺，那是尚未剔除的暴戾氣息。
艾露露抬起翅膀摸了摸臉，恍惚地發現她好像長大了點？
自從因為走了捷徑長大化作人形，她的幼女外形已經很久沒有改變過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呢？
沉下心底，認真的感知，艾露露有些開心又有些迷惑地道「我跟中也大人締結契約了！」
「什麼？」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艾露露有些迷茫地看了看還是原樣，但是變大了點的翅膀，「不過好像只有一半？」
到底為什麼會只締結了一半契約，艾露露也不懂。
這種事，在亂界就從來沒發生過。
但是艾露露卻可以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跟中原中也那不完整的契約。
暗紅色的紋路深邃迷人，但是又帶著股危險的味道，似乎再探究下去就會被灼傷。
「就是、就是。」艾露露比劃了好幾下翅膀，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因為中原中也身上的也不是完整的契約，因此他也沒獲得關於霞的知識記憶。
那是只有跟霞締結了完整契約的神明才會獲得的一份記憶。
關於如何照料霞，如何培養讓她變得更加強大，甚至是——
關於霞其實是神明天生的新娘這件事。
但是現在因為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的契約並不完整，所以他並沒有獲得這部分的知識。
而新手上路的艾露露壓根不知道還有這回事，畢竟以前的族人都是直接就締結成功，神明直接就獲得了記憶，壓根不會出現這種只締結了一半的烏龍事件。
「就是艾露露變得跟中也大人更加親密啦！」語塞的小妖怪最終只憋出了這麼句話。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他似乎也發現自己身上有了什麼奇妙的變化。
比如可以隱約感知到艾露露的位置和心情。
在這之前，這都是吸收了中原中也能量的艾露露才能單方面做到的。
「小妖怪，回去多讀點書吧！」中原中也揉了揉艾露露的發頂，把人放下。
別又說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現在艾露露已經不適合再被他抱來抱去了。
畢竟已經長高了不少。
「來，牽著吧！」既然不能抱著，那還是牽手吧。
他是真的害怕，艾露露這個小妖怪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搞出什麼事。
下次絕對不讓她這麼干了！
一個人都沒干掉不說，還差點干掉了自己。
雖然不明白霞的力量，但是就中原中也看來，艾露露大概就是不適合做攻擊的一方。
第29章
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終於抵達紅南國的都城榮陽了。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遇到山賊、馬車被燒、遇到黑店、被下迷藥，最後干掉了整個村莊，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距離回到現實世界的路上，前進了一大步。
接下來只要見到紅南國的皇帝彩賁帝，遞交上心宿給他們的和平議書，找到太一君，就可以回去了。
事情看似很簡單，但是單看只是普普通通地順著大路，從俱東國走到紅南國都會發生這麼多事，可想而知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考驗等著他們。
不過為了回去現實的世界，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
中原中也都會帶著艾露露一一踏平。
雖然知道俱東國和紅南國的關系不睦，但是差到被皇宮外的守衛擋住是中原中也都沒料到的。
「很抱歉，平民不得入內。」守在左右的侍衛□□交叉擋在中原中也等人的面前。
紅南國與俱東國不同，進城之後是不能騎馬的，因此進城之後中原中也他們就從馬上下來，牽著馬走到皇宮宮門前。
本以為報上俱東國的大名，就可以直接進去，誰承想卻被皇宮的守衛直接攔了下來。
還不待中原中也再說什麼，他身後的侍衛就生氣地道，「你難道不知道阻攔俱東國的使臣覲見紅南國皇帝，是很嚴重的罪嗎？」
皇宮守衛不鹹不淡地掀了掀眼皮，「我只知道，俱東國對紅南國虎視眈眈，他們根本不可能派使臣過來和談。」
撒謊也不找個好點的名頭。
冒充俱東國的使臣，真的是傻得沒邊了。
看著面上冷淡，實則暗帶鄙夷的皇宮守衛，中原中也掰了掰脖子，垂下的手，手指向後擺了擺。
艾露露乖巧地拱著袖子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不會妨礙到中原中也的位置。
見到中原中也的動作，侍衛立刻上前把艾露露包圍在中間。
既然中原大人要出手了，那就用不上他們了，他們只需要保護好艾露露大人就可以了。
不過眨眼的瞬間，宮門前的兩個守衛就被打倒在地。
「既然你們不開門，那我也只能打進去了。」中原中也垂了垂眸看向昏倒在地的守衛，哼笑了一聲。
就這樣，中原中也帶著俱東國的侍衛，大搖大擺地打倒了紅南國的守衛進去。
從宮門到大殿的一路上，都是寬闊氣派，鋪得平整的磚石路，周圍不斷湧出紅南國的將士守衛，全都被中原中也一一打倒。
直到——
「這位勇士，不知你擅闖皇宮，打倒朕的守衛和將士們，是有何要事？」彩賁帝不顧大臣的阻攔從大殿中走了出來。
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中原中也。
俊美中略帶女氣的容貌微微板起，帶著不悅和冷淡。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哦？你就是紅南國的皇帝？」
絲毫不見語氣中應有的尊敬之意，反而像是在看什麼奇怪的東西一般。
中原中也是真的沒想到，紅南國的皇帝居然是這樣的。
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長得有點像女孩子的樣子。
最重要是，看起來跟俱東國的皇帝差太遠了。
「正是。」彩賁帝微微皺眉，似乎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麼。
「來得正好，」中原中也勾起嘴角，從懷裡掏出一份卷軸，手一抖卷軸垂落展開，「我們是俱東國的使臣，特來跟紅南國簽訂友好和睦協議的。」
不說彩賁帝愣住了，就連地上被中原中也打得爬不起來的紅南國將士都懵了。
什麼？
你說你是來和談的？
就這樣，把紅南國所有的將士都打一遍的和談？
見紅南國的人都愣住了，中原中也把卷軸隨手抓在一起，重力加成向彩賁帝擲去。
彩賁帝抬手接住了卷軸，表面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手臂仿佛受到了撞擊般的重創，震得發麻發木。
「此事朕會好好與大臣商量的，」彩賁帝衝中原中也他們點了點頭，「讓人把俱東國的使臣照顧好，屆時朕自會召見你。」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轉身從俱東國的侍衛堆裡把艾露露撿出來。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只要彩賁帝不想皇宮再被他砸一次，自然會再找他的。
就算紅南國的皇帝真這麼沒腦子也沒關系，中原中也有自信於自己的異能力，他會用重力把膽敢欺騙他的人全部都碾成碎末。
剛剛被人高馬大的俱東國侍衛擋住，而且注意力也全部被前面的中原中也拉扯走了，彩賁帝根本沒發現使臣的隊伍裡還藏了個小姑娘。
而且還是看起來，一副非人模樣的小姑娘。
這件事情來得蹊蹺，不管是看起來年幼實則實力比星宿還要強大的中原中也，還是俱東國使臣帶來和談協議，都看起來疑點重重的。
俱東國對紅南國覬覦已久，近年來勢頭非常猛地到處侵略，以戰養戰，雖然對紅南國一直都是小打小鬧，但是他們都知道只要時機一到，俱東國肯定會出兵攻打紅南國。
怎麼可能會突然派使臣前來商議和談一事？
而且就算俱東國真的要派使臣，為什麼要派個武力值強大的少年過來，甚至同行的人中還有個明顯異於常人的幼女。
跟隨彩賁帝安排的太監來到安置他們的地方，艾露露昂起頭小聲說道，「會順利的吧？」
艾露露其實也不知道剛剛中原中也那樣的舉動到底是不是好的。
但是如果連紅南國皇帝的面都見不到，又何談回去呢？
對於中原中也和艾露露說來，俱東國和紅南國的和談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還是，彩賁帝答應告訴他們太一君的居所。
只有找到太一君，得到回去現實世界的方法，才是離開這裡的唯一希望。
「放心吧，會順利的。」手按在艾露露毛絨絨的發頂揉了揉，中原中也露出了自信而又張揚的笑容。
艾露露抬起袖子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袖子下的臉頰微紅。
其實艾露露覺得留在書裡也挺好的，這樣自信又張揚的中也大人，艾露露也只在這裡見過。
從前在羊的時候，中原中也都是一副很獨的樣子，總是獨來獨往。
雖然有被羊的孩子們冠上王的稱謂，但是實際上他們內部並不會對中原中也有多少尊敬。
而且還會經常用名為拜托，實則指使的口吻讓中原中也幫他們做事。
這就使得平時待在羊裡的中原中也都是一副略顯沉悶的樣子，只有面對敵人的時候才會肆意露出笑容。
然後狠狠打倒對方。
第30章
雖然紅南國的皇帝暫時沒有召見他們的打算，但是似乎並不禁止他們在宮闈內部走動，不過也僅限於一些不涉及政事和後宮的地方。
對待他們這些俱東國來使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供著，但只要問及彩賁帝打算什麼時候召見他們，宮人都是回復此事不急，陛下和大臣們還需要再商討下。
本該最著急的中原中也每天都帶著艾露露悄悄溜出皇宮，到處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被放置的俱東國侍衛略顯急躁，畢竟他們還等著回國復命。
但是中原中也卻說，「反正都到這裡了，我最多再等半個月，紅南國皇帝要是再給不出個准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准備了那麼久，能好好的得到去往太一君居所的地圖，當然是最好的。
畢竟現在鬧翻了，誰也不敢保證紅南國這邊會不會給他們使絆子。
艾露露歪頭咬了一顆中原中也遞過來的糖葫蘆，臉頰被頂起一個鼓包，「甜甜的！中也大人也吃！」
「叫糖葫蘆甜是理所當然的吧？」中原中也把手收回來，舉起糖葫蘆端詳了一圈，皺著眉咬了一顆。
裹滿了糖漿的山楂，甘甜如蜜，對於擂缽街長大的孩子來說，糖還是比較稀罕的東西。
不過中原中也想要還是能弄到手的，只不過他從來都不吃。
每次得到糖果，都會留給羊的孩子們。
糖葫蘆在嘴裡舔了一圈，都不見糖衣變薄，艾露露干脆直接下牙咬，登時被山楂酸得打了個激靈。
強忍住山楂的酸，加快咀嚼的速度，吞下去。
「唔！」抬起翅膀，捧住被酸倒的牙根。
中原中也扭過頭臉，咬得哢擦響，含含糊糊地問，「怎麼了？」
看著中原中也毫無異狀的樣子，艾露露略帶委屈的喊了聲，「好酸。」
「？」中原中也把糖葫蘆換到左手拿著，彎下腰捏住艾露露的下頜，「張嘴。」
艾露露聽話地昂起頭，張開嘴。
少年神明皺著眉，歪頭湊近過去看，櫻粉色的小嘴裡，深處的牙根微微有些紅腫，不是特別明顯。
他嘆了口氣，站直腰「我都忘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是該要換牙的。」
畢竟換牙這事，他也經歷過。
只不過當時沒人幫他看，年幼的神明還被松掉的牙嚇了一大跳，吃飯的時候都不敢用那邊的牙，生怕牙會掉。
但是該掉的時候還是會掉的，盡管他已經盡量在保護牙齒了，但它還是掉了。
不僅如此，在那顆牙掉了之後，他另一邊的牙也開始松動了。
「......」
8歲的中原中也還暗暗擔心過，他不會不到十歲，牙就掉光了吧？
不是說只有老人才會掉牙嗎？
因為怕被羊的同伴笑話，就算牙掉了中原中也也沒跟他們說。
每當他們來找他的時候，都是盡量避免張嘴，裝作沉默的樣子。
他還專門去收廢品的地方，摸了兩本關於保護牙齒的書，書上說他這個年齡的小孩子會迎來掉牙，但是在新牙長出來之前必須要維持良好的習慣，不然牙齒可能會長歪。
半信半疑的，摸索著按書上說的做。
幸好沒過多久，掉了牙的牙根處開始冒出了白白的小尖尖，意味著新的牙快要長出來了。
不幸的是，另一邊的牙掉了。
「......」
因為自己的親身經歷，中原中也對小孩子掉牙這事還是蠻了解的。
「這東西你是不能再吃了，在換完牙之前點心最好也別吃了。」中原中也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艾露露的腦袋。
他是真沒想到艾露露這個小妖怪也會有掉牙的煩惱。
艾露露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沒明白為什麼突然就被禁止吃點心了。
「中也大人？」牙根酸酸的感覺過去之後，帶著點疼痛感。
用舌頭輕輕頂了頂，似乎還能感覺到牙齒可以晃動。
黑眸沒反應過來似得眨了下眼，然後瞬間瞪大，耳旁的白羽全都炸了起來，「中也大人！」
艾露露又慌又亂地抬起翅膀捧著臉，緊張又慌亂地抬起頭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大人，艾露露、艾露露的牙！」
「沒事沒事，小孩子會掉牙是很正常的，掉了乳牙就會長出新的牙了！」中原中也按住艾露露的頭發，把她的發型揉亂。
動作略帶粗魯，但是卻意外的讓她感到安心。
「真的嗎？」黑眸水潤潤的抬起，似乎中原中也只要說一句重話，就會落下淚來。
中原中也笑著點了點艾露露的鼻子，「放心啦，我也掉過牙的，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說罷，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抬手用指甲在上面敲了敲。
「好得很，艾露露也沒問題的！」
艾露露捧著臉怯怯地點了點頭，中也大人的話她還是相信的。
但是中也大人是神明，她是霞啊！
中也大人的經驗真的適用於她嗎？
別的霞都是一化型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早就過了換牙的時期，自然不會有艾露露的煩惱。
看著艾露露扁著小嘴，略帶不開心的樣子，中原中也看了看手上的糖葫蘆。
雖然他也覺得這東西沒什麼好吃的，不過不管是就這麼接著在艾露露面前吃，或是就這麼丟掉都不大好吧？
恰逢看到個抱膝坐在牆角髒兮兮的孩子，中原中也牽著艾露露過去，把糖葫蘆放在他面前的破碗裡。
隨便還丟下了幾個銅板。
孩子愣愣地抬起頭，還不待他說什麼，中原中也就牽著艾露露離開了。
「......謝謝。」伸手把銅板抓在手裡牢牢地攥緊，拿起糖葫蘆大口咬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從眼眶溢出來，衝刷出他掩藏在髒污之下清秀的臉龐。
帶著細小傷痕的腳背上，有帶著紅光的字體，閃爍了幾下，最後緩緩固定下來，那是一個——張字。
代表著朱雀七星宿之一的張宿。
張宿擁有的能力就是過目不忘，博學多識，但是因為年紀小星宿的能力十分不穩定，一旦張字消失，就會變成膽小愚鈍愛哭的孩子。
這次從上善專門趕到榮陽，是因為通過天像看到出現了兩顆異星，可能會影響到朱雀七星，這才特意趕來。
但是沒料到，中途代表星宿的張字消失，本名王道輝的小少年突然變成了什麼都不會，膽小怯弱的孩子，錢袋還被偷了，又餓又髒地在榮陽城裡流浪了幾天。
這時腳背上的字恢復了，張宿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聰慧，他准備吃完這串糖葫蘆即刻進宮覲見彩賁帝。
擁有張字的他要進宮並不是什麼難事。
第31章
張宿進宮非常的順利，即使對他外觀略有微詞，但是看在他腳背上的張字份上，皇宮的守衛也願意幫他通報一聲。
跟中原中也那時候比起來可謂是天差地別。
負責迎接的宮人很快就出來了，本來大臣們都不同意讓張宿進宮，但是彩賁帝卻一口應承了下來。
「你們商討了那麼多天，還沒有個結果，那就讓有辦法的人來！」彩賁帝不耐煩的道。
一見陛下生氣了，原本還爭得起勁的大臣紛紛閉嘴。
不過張宿現在這個形像進宮覲見皇帝還是有點失儀，因此宮人便帶著張宿去換了套衣服，簡單地擦洗了下露在外面的皮膚。
張宿穿著略顯寬松的衣袍邁進大殿時，大臣們差點脫口而出，「荒唐！」
怎可讓這麼個小兒，參與議事？
但是張宿一開口就鎮住了大殿上的所有人，「俱東國來的人中有兩個人是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
「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那難不成是巫女？」「但是領頭的不是個少年嗎？」「不是後面還藏了個女娃嘛！」
彩賁帝略顯驚訝地說，「你是說，俱東國的使臣裡有巫女？」
張宿搖了搖頭，沉靜安寧的氣質自帶讓人安靜聽他說話的氣場，「那並不是巫女，而是別的神明和他的屬臣。」
就算張宿也看不明白中原中也和艾露露之間關系。
他只是覺得他們的星像看起來像是有姻緣的，但是又並不絕對。
這話簡直比艾露露是巫女，更讓彩賁帝等人驚訝。
誤入他們世界的神明？
要知道在他們的世界，神明只有四位，那就是朱雀、青龍、白虎以及玄武。
現在突然告訴他們，原來世界之外還有別的神明，真的很難讓人相信。
不過彩賁帝想到了艾露露那異於常人的模樣，倒是有點相信張宿說的話。
「眾愛卿退下吧，朕有事要跟張宿商量。」彩賁帝早就想把這群給不出主意，天天跑他這裡吵架的大臣趕走了。
這時候張宿的話，正好當作個話頭。
大臣們雖有些不情願，但是最終還是退了下去，大殿上只留下張宿和星宿兩人。
「陛下不用擔心俱東國有什麼目的，俱東國的帝星已經隕落了。」張宿接下來的話才是宛如一枚炸彈一般，瞬間炸得彩賁帝拍案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即便你是朱雀七星之一，這種事也是不能隨便亂說。」彩賁帝轉了兩圈，深吸了口氣。
這消息就連紅南國的探子都沒打探到，可見俱東國那邊瞞得很嚴實，張宿又是怎麼知道的？
張宿淺淺地笑了笑，「在朱雀七星中，張宿沒有任何的攻擊力，但是相應的卻會在別的方面上補足，而我的能力恰好就是博學多識，擅長觀星。」
微微提起衣擺，伸出左腳，腳背上的張字泛著微微的紅光。
彩賁帝愣了愣，垂眸深思，「原是，這般。」
朱雀七星的能力有多獨特，身為其中之一的星宿，彩賁帝他最清楚不過。
第二天，彩賁帝就讓人傳召了中原中也和艾露露。
其余的侍衛等人，尚沒有資格能面聖。
不過得知事情有進度了，俱東國的侍衛們還是非常滿足的，最怕紅南國打著商議的名號，直接把他們扣在這裡。
中原中也對此倒是有些疑惑，一直以來出面的都是他，為什麼這次還要叫上艾露露。
「沒關系的，中也大人在保護艾露露呀！」小妖怪昂起頭，溫軟體貼的乖巧道。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沒錯他能保護好艾露露的。
彩賁帝並沒有在很正式的地方召見兩人，反而是找了個開闊的涼亭，並且明面上是邀請俱東國使臣前去賞花。
「......」
中原中也雖然覺得賞花的名頭有點奇怪，但是這是彩賁帝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召見他。
罕見得打進來的時候中原中也都沒有絲毫緊張，接到了彩賁帝賞花的邀約反而覺得有絲緊張。
這點緊張，並不是害怕彩賁帝會對他做什麼。
不過是擔心索要去往太一君的居所太極山的地圖不順利。
畢竟除了這份議和書以外，心宿什麼都沒給他。
中原中也和艾露露來到的時候，涼亭裡已經有兩個人在了。
一個是彩賁帝，一個是張宿。
不過中原中也並沒有認出張宿就是昨天那個髒兮兮的孩子，倒是艾露露多看了他一眼。
「俱東國的來使們，坐下吧。」彩賁帝平和地開口。
語氣比起初見的那一天，友善了很多。
「試試今年新上貢的御茶。」彩賁帝似乎並不著急要跟中原中也談兩國之事，反而非常平靜地動手倒了兩杯茶給他們。
茶湯澄澈，茶香四溢。
不過可惜，中原中也和艾露露都不是會欣賞的。
「我們可以直接進入話題嗎？」中原中也一口飲盡了微燙的茶水，杯子重重地放下磕在石桌上。
彩賁帝嘆了口氣，與身邊的張宿對視了一眼，「我可以問一下，俱東國有什麼目的嗎？」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
張宿主動開口解釋，「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紅南國確實是要比俱東國弱小，在俱東國更強大的情況下還主動跟紅南國求和，必然是有什麼要求吧？」
中原中也頓了下，似乎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是張宿出來說話。
畢竟他看起來就是個只比艾露露大一兩歲的小少年。
但是一開口就能感覺到，他的言語談吐都十足的成熟，仿佛在跟一個成年人對話。
艾露露扭頭看了眼中原中也，只見少年神明咧出抹張揚肆意的笑容，「這才像話嘛！」
「商量來商量去，還不如直接問我！」他哼笑了一聲，像是在笑話彩賁帝這幾日的無用功。
彩賁帝倒是不惱，他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早知道中原中也是這麼干脆的人，他才不想聽那群大臣們吵了幾天架。
吵架爭論不是重點，重點是吵了大半天，他們還給不出他一個方案。
這才是最讓彩賁帝感到不耐煩的地方。
既然彩賁帝這麼直接，中原中也也就直說了，「心宿讓我們來紅南國，用議和書交換太一君所在的太極山的地圖。」
太一君所在的太極山？！
他們的目的居然是那裡！
第32章
彩賁帝震驚了一瞬間，轉而想到張宿之前說的，中原中也和艾露露是兩顆異星，是意外降落到他們世界的神明和屬臣。
那麼要去太極山，那應該就是為了問太一君該怎麼回去他們的世界。
「地圖我可以給你，但是有件事我必須事先跟你說明。」細長的手指敲了敲石桌，彩賁帝俊美若好女之貌，帶著絲嚴肅的意味。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說。」
「心懷惡意的人是看不到太極山的，即使去到那裡也只能看到一片荒山。」一字一頓的語氣帶著一絲告誡。
並非是他不願意告訴中原中也，去太極山的地圖並不是什麼特別隱秘的消息。
但是萬一他去到了，找不到太極山，回來紅南國鬧事，那對雙方來說都是件很頭疼的事。
「去往太極山的地圖，四國應該都是有的，但是因為俱東國幾十年前開始信奉魔神，心生邪念，所以沒辦法看到太極山了！地圖大概也是那時候遺失的吧！」作為全知、博學的代表張宿稚氣的小臉穩重中略帶無奈地搖了搖頭。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所以這才是心宿打發他來紅南國的原因嗎？
不過——
「魔神是什麼？你們四國不是就四個神嗎？」中原中也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重點。
俱東國轉而信奉魔神這件事應該比較隱秘的事，張宿是怎麼知道的他不在意，但是魔神這個聽起來就很糟糕的名頭，實在很難讓人產生好感。
雖然是要回去，但是就這麼看著心宿他們誤入歧途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能見到太一君的話，還是問問這要怎麼處理吧。
「對於魔神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大概知道他是擁有強大力量的邪魔，擁有迷惑人心智的能力。」張宿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艾露露在這期間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把翅膀攏在袖子裡，扭頭看向涼亭外湖裡的錦鯉。
鈷藍色的眼睛不經意瞟過來一眼，艾露露難得對著外物發呆的樣子讓他有些驚訝。
抬手戳了戳她發髻上的包包，「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樣子。」
幼女的聲音極輕極軟，「我聽過......魔神......」
「誒？我們的世界也有魔神嗎？」中原中也驚訝地看向低著頭的艾露露。
暖棕色發的小妖怪濃密纖長的睫羽擋住了大半的思緒，「墮落了的人、神明、霞，會被邪氣侵蝕，變成魔物！」
「魔物？」中原中也不解，聽起來跟魔神是差不多的生物。
雖然面上不顯，但是耳畔處的羽毛一直在顫抖，開始中原中也以為是被湖心亭吹過來的風吹起的。
但是後面他發現似乎並不是這樣的，是艾露露在害怕。
少年神明溫熱的手輕輕覆蓋在艾露露的袖子上，「不想說可以不說，沒關系的！反正我們的目的也只是去太極山。」
毛絨絨的發旋對著中原中也，艾露露搖了搖頭，抽出翅膀捧住中原中也的手貼在臉旁，像是在尋求力量一般。
「不，我要說的！」臉色蒼白，有著異人之美的幼女，「墮落是很可怕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邪氣浸染，卻沒有絲毫辦法。」
「這麼說墮落難道不是因為人心生邪念才會發生的嗎？」彩賁帝眉頭緊皺，這件事十分重要，關乎著紅南國的國運。
倘若就像艾露露所說的，墮落不是因為自身產生邪念而發生的，那他們又怎麼能保證自己不被邪氣侵襲呢？
「俱東國因為向魔神靠近，跟青龍神君的感應已經開始變弱了，就連青龍的星像也被一股陰霾所蒙蔽。」張宿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彩賁帝若有所思，「青龍主攻伐，難道就是因為這個近些年來，俱東國的行徑才會越發暴戾，不斷地打仗侵犯別國嗎？」
中原中也眉頭皺了皺，神情略帶奇怪，在他看來扯星像什麼的，他完全不懂，也不是很相信真的有人能靠看星星就能推測未來。
俱東國的行為難道不都是因為皇帝想打仗，吞並其余三國嗎？
跟邪氣、墮落什麼的有什麼關系？
「實力強大、心志堅定的魔物就會變成你們口中的魔神，至於沉溺在邪氣中，被邪氣所主宰、控制的魔物則是最低等的。」艾露露下意識地往中原中也身上靠了靠，語氣中略帶虛弱。
似乎僅僅只是說出這樣的話，就耗費了她極大的力氣。
抽出手把艾露露抱在懷裡，低頭用下頜蹭了蹭艾露露的發髻，「別想了！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別擔心。」
艾露露像只乖巧的小動物般乖乖地任由中原中也抱著，靠坐在他的懷裡，雖然以她現在的體型有些不大合適了。
但是中原中也主動抱她，那就不是什麼事了！
「好了，無關緊要的話題就先不聊了！」中原中也打斷了彩賁帝和張宿兩人低聲的交流，神色略帶不耐煩。
他抱著艾露露站起來，「這孩子不舒服，我要先帶她回去。」
與之前抱孩子的抱法不同，是橫抱起來的，許是因為艾露露驟然增長的身高。
彩賁帝眉頭稍緊，隨後又松開，春花曉月般的容貌綻出一抹輕笑，「使臣的要求我們答應了，三天之後我們就開始簽議和書吧。」
這還是中原中也第一次看到彩賁帝露出笑容來，他略有些驚奇的道，「原來你會笑的啊？」
彩賁帝捧了捧臉，略帶感慨的道，「朕長這麼好看，不會笑多可惜啊！」
之前完全看不出來彩賁帝是那麼自戀的人，還以為他很正經一皇帝呢。
坐在一旁的張宿無奈地笑了笑，拱了拱袖子「神明大人和小小姐慢走。」
中原中也詫異地挑了挑眉，「這也是你看星星看出來的？」
張宿清秀的臉上帶著平和的笑意，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你覺得是就是吧。」中原中也已經懶得反駁這些人了。
向相信神明、迷信的人解釋他根本不是神明這件事，還不如直接默認下來，更簡單點。
第33章
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回到房間, 俯身貼了貼她的額頭，「別生病啊，生病可是很恐怖的。」
曾經就有羊的孩子因為一場發燒, 帶走了年輕的生命。
就是因為沒有藥, 也沒辦法看醫生，躺在床上幾天，僅僅靠著同伴們的涼手帕敷額頭, 守夜的同伴不小心睡了過去，第二天人躺在被窩裡，身體都涼透了，還微微發著硬。
那時候他們根本沒錢看病, 也不可能在擂缽街找到醫生，只能眼睜睜看著同伴痛苦的生病、死去。
直到後來, 擂缽街多了個小診所，裡面的醫生雖然被吊銷了行醫資格證, 但是好歹也是個醫生。
這才讓生病的同伴們有了去處。
雖然在紅南國皇宮裡不用擔心找不到醫生, 但是這裡落後的醫療還是很讓他憂心，之前從軍的時候，還聽他們說風寒都會死人。
風寒難道不就是感冒嗎？
連感冒都會死人的嗎？
中原中也震驚, 作為身強體壯的異能力者, 他還真沒試過生病是怎麼樣的。
抬起翅膀環住中原中也脖頸的艾露露，輕輕撞了撞中原中也的額頭，略帶虛弱地笑道, 「霞是不會生病的啦。」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應該是不會的，起碼艾露露沒見過。」
霞可是妖怪, 就算再特殊也是妖怪。
妖怪怎麼可能會生病？
......除非快死了。
不過這一點就沒必要告訴中原中也，畢竟聽起來就很晦氣。
「中也大人回去之後打算怎麼般？」艾露露深吸了口氣，轉移話題道。
來到書裡的世界時間似乎不長，但是中原中也卻成長了很多。
說不清是需要接觸的人和事物變多了，還是因為什麼。
中原中也垂眸深思，少年纖長卷翹的睫毛輕輕垂下仿佛小簾子般擋住了別人窺探進來的目光，最終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中也大人希望改變的話，那就去做吧！」翅膀覆上少年柔嫩稚氣的臉。
鈷藍色的目光微滯，中原中也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眨了下眼。
「改變只是一時的，雖然會痛，但是總比讓傷口一直存在生膿、長蛆好吧？」艾露露歪頭笑了笑。
中原中也輕輕把艾露露放下，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挺翹的小鼻子，「你這張嘴真是，不饒人啊！」
把白瀨和省吾他們比喻成傷口上的膿和蛆。
艾露露笑嘻嘻地昂起臉。
「好吧，你好好休息吧。」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的頭發，幫她脫下小鞋和外衣。
頭上的發釵自動消散化作星點，落入發間變成發帶纏繞其上。
中原中也把艾露露塞進被窩裡，給她掖了掖被角，「乖乖睡覺。」
艾露露乖巧地點了點頭，往下縮了縮擋住了大半張臉，閉上黑亮點漆的眸子。
雖然現在天還很亮，但是艾露露這個狀態不睡覺休息下，還真讓他放心不下。
雖然只有一半的契約，但是中原中也感覺得出來艾露露似乎對魔神非常忌憚並且害怕。
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麼，他都會保護好他的小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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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
艾露露還是有些懨懨的，似乎並未完全恢復過來，但是她卻說不用在意，過段時間就好了。
那是因為她擅自向人類透露了不該透露的關於神魔之間的信息。
存在即是合理。
即便對方是魔神，並不是正統的神明對於霞來說依舊是更高一級的生物。
擅自妄議魔神，只是讓艾露露虛弱一段時間，已經是天地非常善待她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隔著一本書、一個世界，亂界的天道管不到她的頭上，只能讓她虛弱一陣子。
艾露露其實可以不對中原中也說魔神這件事，只要她不說就不會虛弱。
但是像中原中也這樣的少年神明，懵懵懂懂神力微弱看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是最容易被魔神下手的，她要讓中原中也對魔神產生警惕。
至於中原中也到底哪裡好騙......
鳥型的她一碰瓷，中原中也就把她留了下來。
人型的她一碰瓷，中原中也雖然略有微詞，但是也允許了她的跟隨，並且在這個世界還願意把她納入保護範圍。
不求回報，不需要霞的力量反饋。
只是一心保護的少年武神。
那麼天真好騙的神明，艾露露怎麼忍心欺負他。
雖然她也不懂怎麼契約，但是她可以把淨化後的力量給予中原中也，讓他變得更強。
依照中原中也本身的力量增長速度或許會很快，但是未必不會有隱患。
經過艾露露淨化後的暗紅色能量再反饋回去，中原中也能使用得更加自如。
簽訂議和書的過程十分的繁瑣，索性中原中也還是強行按捺住了不耐煩，配合紅南國大臣的儀式感。
因為他看出來了，彩賁帝也很不耐煩，只要有人跟他一樣不開心，似乎就連不開心就能分擔出去一般。
「......今，紅南國與俱東國......十年之間雙方友好和睦......互不侵犯......」
大段大段議和書內容的宣讀，並不是由中原中也或是彩賁帝來念，而是被特許上朝的張宿。
短短幾天之內，他已經用他出色且優越的才華折服了紅南國的大臣們，成功的擔任了這個高光時刻重要的一職。
看著台下眾人閃亮的目光，張宿暗嘆了口氣。
並不是很想要。
這三天裡，彩賁帝和張宿以及眾大臣們並不僅僅只是在商討這個，還討論了能不能借此機會順便把兩國之間的商路開了。
順便一起派兵清除紅南國與俱東國之間如蝗蟲般的流亡之徒聚集地。
中原中也原本不耐煩的神情，聽著張宿清朗的少年音，慢慢讀著未來幾年可能會影響到兩國之間的決策，漸漸入了神。
就算再沒接觸過，中原中也也是知道的。
鏟除兩國之間的山匪才是重中之重，畢竟就連他們來的時候都接連不斷遇到了兩次。
一次是攔路的山匪，一次是黑店。
就連心宿派過來的精英都會中招，更何況普通的平民走商？
第34章
中原中也控制著韁繩, 艾露露坐在他的懷裡，兩人正在前往去太極山的路上。
他恍然想到離開紅南國前，他讓艾露露幫忙寫給心宿的那封信。
「心宿你不是跟我說過, 不知道當上皇帝之後能干什麼嗎？」
心宿想殺死俱東國皇帝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當初對方屠滅了他的族人, 年少時因為一副好相貌被皇帝看上，千方百計投身從軍，之後才有了現在的地位,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反而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他面上一貫帶著高深莫測，漫不經心的模樣，身邊也沒什麼親近的人, 就連房宿與他也只是身體之間的親密。
他能看出房宿愛慕他，渴望想靠近他, 但是卻又不敢的心情，不過他理解不了。
他就像個玩膩了手中玩具的孩子, 失去了目標之後反而覺得無事可做。
許是因為中原中也沒什麼階級觀念, 也沒把心宿當成是什麼大人物，他倒是能跟中原中也喝上幾杯。
「你要不要試試讓你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成為俱東國的皇帝之後，俱東國的百姓從此就是心宿的責任。
責任這東西有時候好, 有時候不好。
但是對於此刻陷入茫然的心宿來說, 有責任推著他前進，未免不是什麼好事。
就像羊的孩子之於中原中也一般。
「我也不會說什麼大話，但是吃得上飯, 看得起病，冬天能備上件厚衣服，對於百姓來說就可以了吧？」
吃飽穿暖，人生大事。
不僅僅對於俱東國的人民來說是這樣, 對於擂缽街的孩子來說也是這樣。
看似很簡單，實則卻很困難。
這是最底線的環境所決定的。
「要不要試試成為這樣的人呢？把百姓當做是你的責任。」
但是並不是不可以改變的。
人力有窮時，但是只要去做，總能看見些成果。
心宿是個非常有領導能力的人，心智計謀也是一等一，如果把這方面的能力用在他的責任上。
一定會成為一名好皇帝吧？
「祝君順逐！」
艾露露歪頭看了看苦惱地抓著赭發的中原中也，「沒有了嗎？」
中原中也糾結了一陣，嘆了口氣，「算了，就這樣吧。」
心宿對於中原中也來說是亦師亦友的存在，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但是在他為了自己的責任回去原來的世界之前，給心宿寫封道別信，也未嘗不是什麼好事。
薄薄的一封信連同議和書一起交給了俱東國的侍衛帶回去。
而中原中也和艾露露則騎馬前往太極山尋找太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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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紅南國到俱東國的距離並不同，去往太極山的路上，意外的復雜，有好些路居然還是要繞的。
中原中也本想直接飛過去了事，但是又怕這簡陋的地圖，飛過去直接就找不到地方。
索性還是乖乖騎著馬在地上跑。
到了傍晚，他們才趕到附近的第一個村莊。
艾露露靠在中原中也身上，嗅了嗅，「嗯？」
「怎麼了？」中原中也略低頭看了艾露露一眼。
艾露露翅膀扶著馬背，向前俯去，鼻子用力地吸了吸，「有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中原中也詫異地挑了挑眉，學著艾露露嗅了嗅。
果不其然，什麼都沒聞到。
中原中也心裡略有猜測，看著艾露露腦側的白羽都緊張地炸了開來，但是卻毫無所覺地嗅來嗅去。
能讓艾露露這麼警惕的東西，不是妖怪就是魔物吧？
中原中也突然怔了怔，他為什麼會覺得艾露露怕妖怪？
她本來就是妖怪啊？
怎麼可能還會怕自己的同類。
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的中原中也甩了甩頭，索性暫時先不想這事。
「我們先進村看看吧，不管裡面有什麼總是要借宿的。」中原中也一抖韁繩，棕色的駿馬睜著雙大眼睛，抬步向村子裡走去。
艾露露縮回腦袋，點了點頭。
黑潤潤的眸子若有所地看著村子內的村民，看起來很平和的樣子。
雖然對進村的他們稍有打量，但是目光並沒有什麼惡意。
空氣中縈繞著的氣息也不是帶著血腥味的，而是一種苦澀的味道。
當初在遇到黑店的那條村子裡，艾露露就曾經聞到過血腥味，但是她當時還以為是中原中也和俱東國侍衛身上的，完全沒聯想到村子的問題。
現在艾露露學精明了，謹慎對待聞到的味道。
那很有可能關乎著附近的環境。
不過苦澀的味道到底是什麼？
在此之前艾露露並沒有接觸過這個味道，完全沒明白這個味道代表著什麼。
而且似乎不止苦澀的味道，周圍還有股若有似無的臭味，很淡。
稍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的那種。
艾露露鼓了鼓臉，她想幫上中原中也的忙，但是出來太少的她，即便能聞到味道也不能分辨它們其中所蘊含的意思。
「下來吧。」中原中也先行下馬，然後把艾露露抱了下來。
在艾露露胡思亂想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找好了借住的人家。
是一戶慈眉善目的老夫妻。
由於艾露露的衣擺實在太長了，在榮陽那種有磚石鋪的路都算了，村子裡的泥路，中原中也實在不忍心弄髒她的羽毛，索性就把她抱在懷裡。
一手牽著馬，一手把艾露露抱在臂彎裡。
雖然對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和嬌小的八歲女孩來說有些奇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中原中也邁進屋子裡，遞了一個錢袋過去給老夫妻，裡面塞得鼓鼓囊囊，都是彩賁帝和心宿給中原中也准備的。
這樣的錢袋，他還有好幾個。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兩個不同的國家，但是它們之間不僅語言和文字相通，就連錢幣也是一樣的。
就算中原中也再沒常識，也知道日本的紙幣跟國外的紙幣是不一樣的。
所以說，果然是書裡的世界嗎？
老夫妻誠惶誠恐，不敢伸手接這錢，「這、這太多了！不需要給這麼多！」
中原中也無所謂地拋到桌子上，「拿著吧，不是家裡有病人嗎？」
第35章
嗅著周圍變得濃郁的苦澀味道, 艾露露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生病的味道嗎？
整個村子裡都縈繞著這股味道，那村子裡生病的人豈不是很多？
艾露露眨了眨眼, 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剛剛看到的村民似乎大多數都是老年人, 村子裡似乎不怎麼能見到大人和小孩子。
是都生病了嗎？
雖然有些疑惑不解，但是畢竟他們只打算在這裡停留一晚上，所以艾露露也不打算深究。
她只是悄悄地湊到中原中也耳邊, 小聲道，「原來剛剛那怪怪的味道是生病的味道啊！」
可愛的小妖怪偷偷趴在中原中也肩上小聲地竊竊私語，「看來剛剛是艾露露太過緊張啦！」
被簾子遮擋住的房間裡傳出陣陣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是重重的喘息聲, 如拉風箱般沉悶粗重。
艾露露有些好奇地挺起身，「生病是很辛苦的嗎？」
小孩子天真好奇的話讓老夫婦露出苦笑, 「是啊，生病可是很辛苦的。」
對窮人來說, 生病並不僅僅只是辛苦這麼簡單。
更多的, 意味的是死亡。
雖然覺得中原中也給的太多了，但是確實需要這筆錢的老夫婦最終還是收下了錢袋。
他們家為了給兒子治病，已經花光了全部的積蓄, 還向身邊能借錢的人都借了, 但是這種時候誰家剩下的也不多。
沒有錢就買不起藥、看不起病，生病的人病情就愈重。
老夫婦家裡的空閑房間，已經許久沒有住人, 最近總是憂心兒子病情的他們也沒心情打掃這個房間，因此中原中也和艾露露要入住，還需要等他們收拾一下才能行。
中原中也想著，這點事干脆他做了算了, 沒必要太陽下山還折騰老人家勞累。
但是收了中原中也錢袋的老夫婦卻不肯，硬是把人摁著在堂屋坐下。
「小少爺，快坐下吧！收了您那麼大筆錢，還要讓您動手，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
「這點小事還是交給我們吧，都是平時做慣了的活。」
老夫婦感激又羞愧的表情，讓中原中也的身體僵了僵，艾露露坐在他腿上，觀察了一會老夫婦干活，感覺到臀下的大腿格外的僵硬，扭過頭來好奇地摸了摸他別扭的臉，吃吃地笑了起來。
「中也大人害羞了！」
中原中也並不擅長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在擂缽街的那幾年教會他，人性中的惡意有多麼的恐怖。
但是同時，對於老人和幼童，他又會不知覺的產生憐弱之心。
「小少爺，小小姐早點休息，」老婆婆猶豫了幾次，「若是可以，明天一早就啟程出發吧！」
老爺子深深地嘆了口氣，拉著老婆婆就離開了房間。
稍微收拾下，就已經到晚上了。
窮人家裡晚上不興點燈，通常入夜就差不多該睡了。
中原中也和艾露露來到這裡大半年，也不得不跟著養成了這個習慣。
中原中也倒還好，跟著軍隊，有時候日夜都要行軍，作息上沒那麼貼合。
倒是艾露露，每天晚上都會早早地上床睡覺，因為實在沒什麼事可干，點蠟燭又費眼睛，所以只能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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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婦收拾好出去之後，中原中也眉頭輕擰，村子裡的異常太過明顯，就算他不刻意去觀察都能看出來。
他用手帕沾濕老夫婦在房間裡准備好的水盆給艾露露擦臉，一邊搓一邊道，「村子不對勁，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艾露露柔嫩的臉頰肉被搓得發紅，「唔唔，中也大人輕點。」
她這是臉，不是面團呀。
「抱歉。」中原中也很快回過神來，低頭衝艾露露露出個有些歉意的表情。
他確實是有些太過在意了。
其實只要他們明天一早就走，就算有什麼事也沾不上他們。
艾露露晃了晃懸空在炕上的小腿，翅膀好奇地東摸摸西碰碰。
「硬硬的、暖暖的。」艾露露有些喜歡地趴下蹭了蹭，臉頰貼著曬得蓬松柔軟的被子。
中原中也重新洗了下手帕，昂起頭啪地整張攤開蓋在臉上，水珠不斷順著手帕往下流，滑過脖子、喉結、鎖骨，最終沒入衣領。
「中也大人快上床！」艾露露滾到炕裡面，興奮地抬起翅膀拍了拍。
能跟中原中也睡一張床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之前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一直都是住相鄰的房間，無論是俱東國的將軍府還是紅南國的皇宮，都不缺房間。
自然中原中也不會跟艾露露睡一個房間。
畢竟小妖怪雖然還小，不懂男女有別，但是中原中也卻是懂的。
就算在外面不得不住同一個房間的時候，他也會讓人多准備一張榻。
艾露露曾經扁著嘴說過，「不應該是艾露露睡榻的嗎？中也大人睡榻很不舒服吧。」
畢竟不是床，鋪上再多的被子，榻也不會變得比床舒服。
雖然中原中也也只是個半大的少年，睡榻倒也不至於睡不下。
但是艾露露覺得，讓神明大人睡榻，她睡床，罪惡感好重啊！
不過中原中也堅持，甚至還大大咧咧地說，「出征的時候更糟糕的環境都試過，榻已經很好了！」
「再說，你這細皮嫩肉的睡一晚上榻，第二天起來身上肯定不好受。」溫暖的手毫不猶豫揉亂了那頭暖棕色的長卷發，把艾露露搓得東歪西倒的。
委屈的小妖怪扁了扁嘴，趴在床上幽怨地看著躺在榻上翹起腿，悠然自得的中原中也。
看著看著，眼睫闔動幾下，緩緩閉上，慢慢熟睡。
「好夢，艾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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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幾次三番，艾露露都快要放棄跟中原中也一起睡了。
萬萬沒想到，這次借宿的村子，只有一個空余的房間，並且狹小得連多一張桌子都放不下，只有一張炕。
艾露露歪頭笑嘻嘻地看向中原中也。
這次中原中也總不能拒絕了吧！
「……」
中原中也無奈地把濕帕子掛在盆邊，他這是為了誰啊？
個小姑娘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中原中也爬上炕，把艾露露抱進懷裡，惡聲惡氣地道，「快睡！不准亂動！明天還要早起！」
艾露露乖乖地縮進中原中也懷裡閉上眼睛。
忍了一會，又昂起頭來，黑眸晶亮地看著他，「不聊天嗎？」
就是那個！
抵足而眠！
睡前小故事！
夜間談心之類的！
第36章
中原中也無奈地低頭看了眼艾露露, 「你不困嗎？不是到了平時睡覺的時間嗎？」
他終於感覺到了。
什麼端莊優雅，乖巧懂事，全都是假的。
愛撒嬌、粘人、孩子氣、沒常識。
這才是艾露露的本質。
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需要人一點一點地去引導她。
艾露露就像一張白紙, 塗抹她的人希望她變成什麼樣，她就會長成什麼樣的人。
但是中原中也覺得，與其任由別人塗抹這張白紙, 還不如把這小妖怪籠罩在他的羽翼之下。
保護她慢慢得長大。
她不應該由別人來決定她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探索，可以不用那麼著急。
中原中也不需要艾露露一下子就成長起來。
她可以慢慢地伸出翅膀去摸索這個世界，自己親身體會這個世界是怎麼樣的。
而在此期間，他會一直保護她。
黑亮的眼眸閃閃發亮, 藏在衣袖下的翅膀動了動，「想聽睡前故事！」
「喂喂！我可不會講什麼睡前故事啊！」中原中也沒好氣地拍了下艾露露。
艾露露扭來扭去, 臉頰微紅，「那、那聽中也大人說以前的事也是可以的。」
鈷藍色的眼眸垂下, 語氣微沉, 略帶威脅「你不會剛開始想聽的就是這個吧？」
現在的小妖怪都那麼多套路的嗎？
真誠點好吧！
艾露露絲毫不懼地往上蹭了蹭，柔嫩的臉蛋跟中原中也稚氣卻不失俊秀的臉貼貼，「嘻嘻, 中也大人最好啦！」
看著艾露露笑嘻嘻的樣子,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下次想干什麼就直說。」
沒必要這麼拐彎抹角的。
艾露露撒嬌似的蹭了蹭中原中也，隨後重新蹭蹭滑落下去, 大半張臉藏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雙期待得看過來的眸子。
中原中也輕咳了幾聲，雖然覺得有點尷尬且羞恥，但是答應了的事他必定會做到。
「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你想聽的話，我就隨便說說吧。」
艾露露緊張又期待地連連點頭。
「我其實並不是神明，僅僅只是一個荒霸吐的安全裝置，七歲以前我都是渾渾噩噩沒有記憶的。」
中原中也有一瞬間的緊張，害怕打破了艾露露的幻想。
但是懷裡的小妖怪只是安安靜靜地窩著，注視著他。
「我是從人工實驗裡被帶出來的，至今我都不知道把我帶出來的人是誰。」
中原中也頓了頓，護住艾露露後背的手略緊了緊，聲音微緊，「......其實我一直想回去，也不單單是因為羊。」
「我還想知道我的身世，關於荒霸吐的事。」
荒霸吐的事，他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說。
身為荒霸吐的安全裝置，他一出世的時候就失控了，導致了擂缽街的出現。
當年研究他的人工實驗基地在那次事件中盡數湮滅，其中的研究員無一人生還，就算他想打探都找不到方向。
「荒霸吐是中也大人的神名？」對於擂缽街的往事並不清楚的艾露露只聽明白了中原中也的力量來自於荒霸吐。
小妖怪天真抓不住重點的話語讓中原中也失落的同時又不禁松了口氣。
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明白他自誕生起的那一刻就造成了巨大的災難。
「嘛，差不多吧。」中原中也故作輕松地說道。
他其實並不是很喜歡稱自己為荒霸吐。
艾露露的黑眸中清晰地映照出圍繞在他們附近懶洋洋的暗紅色能量，相較於平時暴戾活潑的樣子，難免顯得有些沉悶。
「中也大人，如果找不到呢？」艾露露枕著中原中也的胸膛，發間的白羽被壓得變形，黑眸輕輕閉上，細細聆聽著少年神明規律的心跳聲。
找到自己的來歷真的有那麼重要？
霞從來不會去關注自己的來歷，對於她們來說生存下來，找到神明依附才是頭等大事。
「找不到就找不到咯，這也是沒辦法的吧？」在這方面，中原中也倒是十分豁達。
該有的資料都在那場巨大的爆炸中全部毀掉，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不管找不找得到，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該睡覺了吧？故事也聽過了。」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的背，無奈地說。
拿自己的事跡當作故事哄小妖怪睡覺，對中原中也來說，還真是頭一回。
「中也大人，晚安。」艾露露緊閉著雙眼，抿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快睡。」中原中也拉了拉被子，確定不會透風，炕也夠暖這才緩緩閉上那雙鈷藍色的眼睛。
「晚安，艾露露。」
.
一入夜，村子裡就仿佛進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躲在被窩裡說小話的動作，雖然不算大，但是也絕對說不上小。
尤其是在這種村子裡的房間，夜間翻身的動作稍微大點，隔壁的房間都能聽到。
但是在入夜之後，中原中也他們不僅沒聽到隔壁老夫婦的動靜，更沒聽見房子裡一直存在著的那個病人咳嗽的聲音。
如果說老夫婦還會因為中原中也的錢袋，而克制自己盡量不制造出大動靜，影響隔壁的貴客。
但是，生病的人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
不過這時中原中也和艾露露還沒發現有什麼異狀。
這樣落後的村子，他們也是第一次留宿。
根本不清楚房子的隔音會差到這種地步。
至於當時進屋前聽到的那陣咳嗽聲，那比起人類更像某種獸類的喘息聲。
已經在村子裡更大的異樣中，被中原中也他們忽略過去。
第二天，中原中也是被熱醒的。
「好熱，小孩子就像個小火爐似的，原來不是開玩笑的啊。」中原中也眼睛半掙不掙地嘀嘀咕咕。
低低的，虛弱的咳嗽聲被翅膀用力擋住，但是身體咳得顫抖起來的動作卻瞞不過抱著艾露露的中原中也。
鈷藍色的眼睛猛地睜開瞪大，伸手去摸臉頰泛紅，咳得眼淚都冒出來的艾露露。
滾燙的溫度自手下傳來，「艾露露你發燒了？！」
已經顧不得計較艾露露明明是妖怪，為什麼會發燒生病一事。
中原中也翻身下床，用被子裹緊艾露露抱起，去隔壁找老夫婦。
艾露露這個溫度再不看醫生，都要燒傻了。
第37章
村子裡的人基本天沒亮就起來了。
而老夫婦他們自己也不例外, 家裡最重要的勞動力倒下了，一些砍柴、挑水之類的雜事自然只能讓他們自己來做。
「哪裡有大夫？」中原中也知道這個時候的人是把醫生叫作大夫的。
赭發少年神情著急的抱著懷裡的幼女，精致可愛的女童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 呼吸略顯急促, 每當想要咳嗽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抬起翅膀擋住嘴。
當然在普通的村人眼裡，那只是一雙白嫩的小手，而不是什麼翅膀。
「這、這, 小小姐是生病了嗎？」正坐在灶房裡熬藥的老婆婆慌張又著急地湊了過來，想伸手探探艾露露的額頭，長滿褶子的手在腰上的圍裙擦了擦，猶豫了幾次, 最終還是沒有探上去。
中原中也眉頭緊擰，「發燒了, 昨晚還好好的，應該是半夜燒起來的。」
心下埋怨自己, 艾露露就在他的懷裡, 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她發熱了呢？
老婆婆原地轉了幾圈，眉目愁苦，她猶豫了下, 最終還是吞吞吐吐地告訴了中原中也, 「附近幾個村子最近都發了疫情，沒有普通的大夫願意來這邊，只有一個好心經過的游醫留了下來。」
開始他們是想著, 只是借宿一晚上，應該不會出事。
所以才沒有強硬地把這對長相優異的兄妹趕走，誰知道不過短短一晚上，妹妹就燒起來了。
從前, 只留一個晚上的人是不會有事的。
「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的手緊了緊。
疫病即是傳染病，看著老夫婦房子裡還躺著的那個就知道肯定不好治。
「他叫妙壽安，這個時間應該是在村子後面的山上采藥，」老婆婆說著就拉住了中原中也，「小少爺你再等等吧，那座山上有狼，妙大夫午時就會下山了。」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丟下一句，「我等不及了。」
抱著艾露露，跳起踩上房頂飛進了山裡。
鈷藍色的眼眸著急地巡視著附近有沒有人經過，直到看到地上有個小人在移動，重力加速直接朝那人所在的方向砸落下去。
沉重的落地聲，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單膝跪地，地上被砸出了一個深坑。
原本蹲在地上采藥的男人默默地站了起來，沉默木訥，身高將近兩米。
「你就是妙壽安嗎？這孩子發燒了能幫她看看嗎？」中原中也跳出深坑，看著對面男人沉默的樣子，神情焦急地問道。
妙壽安的視線落在艾露露身上，裹在被子裡幼女臉色蒼白，雙頰卻泛著不正常的紅色，眉頭輕皺。
「放下我看看。」妙壽安上前幾步，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又小心地拽著她的衣袖想把她的手從被子裡抽出來，萬萬沒想到的是，幼女被子下的不是手而是翅膀。
「......」
很喜歡小動物，本質上也很憐弱的妙壽安有些為難，這孩子到底算是人類還是鳥？
雖然沒辦法把脈，但是妙壽安還是通過了別的辦法，確定了艾露露身上的就是跟村子裡一樣的疫病。
甚至奇怪的是，她的病發速度非常的快，比一般被感染的人病情嚴重的速度還要快。
「嗚，中也大人。」幼女微弱略帶哭腔的聲音低聲喃喃。
她似乎一直沉溺於夢中，在於什麼作鬥爭一般。
情況緊急，妙壽安直接解開了纏在左手上的繃帶，覆在她的額頭上。
溫暖的紅光自他的掌心中冒出，一點點地治愈著艾露露身上的病痛。
艾露露臉上的紅暈緩緩褪去，臉色逐漸恢復正常，黑眸半睜開，「中也大人......小心病魔......」
說罷，又像是累及了一般，雙目再次闔上。
「艾露露，快點好起來吧。」少年神明的下頜蹭了蹭艾露露的發頂，聲音輕柔中帶著安撫。
收回左手的妙壽安，掌心上一個軫字散發著微弱的紅光。
中原中也有些驚訝妙壽安居然就是朱雀的軫宿，但是想想如果不是朱雀七星士的力量，確實不可能治愈艾露露身上的病。
能讓妖怪都會感染上的，絕對不會是什麼普通的病症。
「你是朱雀的軫宿，能力是傾向於治愈的？」中原中也平靜地道出他的身份。
軫宿沉默地點了點頭，中原中也緊接著問道，「病魔到底是什麼？」
艾露露看起來並沒有痊愈，她只是得到了緩解，身上滾燙的溫度暫時降了下去。
「我們邊走邊說吧。」看著面前的赭發少年堅持的樣子，軫宿嘆了口氣。
一個月前，一場莫名且沒有源頭的疫病在附近幾個村子裡爆發，從幼童到成年人，一一倒下，無一例外。
僅有老人暫時還沒有被疫病傳染上。
請來的大夫俱都查不出病因，也無法得知源頭。
只知道初期感染的時候症狀與風寒相似，但是用風寒的藥沒辦法治好。
人就像被什麼妖魔吸走了精氣，一天比一天瘦弱，臉色青白，雙頰凹陷，劇烈的咳嗽之後就是仿佛窒息一般，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先是咳嗽而後逐漸會開始發燒高熱。
一旦到了發熱的階段，基本就是即將要病危了。
因此軫宿剛剛才會那麼果斷的使用能力，實際上他的能力一天最多只能使用一次。
雖然喝藥僅僅只能緩解無法根治，但是大夫還是開了藥方，勉強幫著病人拖延下病情。
總比全然無法要好。
因為傳染性極強的疫病，能走的人幾乎都離開了，就連大夫也不例外。
半個月前，軫宿經過這裡，發現這裡幾個村子裡的青壯年全都病倒了，決心停留下來為他們診治，並不收取他們診金。
但是即便是軫宿，也不可能憑空地把藥材變出來。
藥材不夠，即便軫宿每天都會出去采藥，依舊供不上幾個村子的用藥量。
軫宿願意在這種時候留下來為他們治病，已經非常值得感謝了，因此村民也不為藥材這事為難他。
每隔三日，他們就會派出幾個村民去更遠的地方采購藥材。
頻繁的采購藥材，讓附近城市裡的藥材也跟著稀缺起來，藥價頻繁上漲，村民們好不容易湊起來的藥材錢，卻買不到藥材。
因此中原中也的錢袋，可謂是一波及時雨。
第38章
好黑啊。
這裡好黑啊。
還很冷。
有點想念中也大人了。
漆黑寂靜, 聽不到一點聲音，心髒仿佛會透風一般，無時無刻不透著冷。
棕色的翅膀環住雙腿, 頭埋在雙膝之間, 暖棕色的長卷發披散下來，擋住光潔的後背。
艾露露聲音低低地喃喃著，只露出一雙漆黑無神的眼眸看著遠處那白色的光點。
明明那是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中唯一的光明, 但是艾露露就是蹲坐在它的遠處。
不接近，也不靠近。
只是安靜地看著。
棕色的羽毛染上漆黑的斑點，仿佛病變了一般，黑色還在不斷地緩慢擴散。
「艾露露想中也大人了......」
黑暗中的時間仿佛沒有盡頭, 不知流逝一般。
感覺上次看到中也大人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貝齒咬上櫻粉色的唇瓣，翅膀收緊了點, 艾露露低頭不再看向光點，把臉埋起來不斷地重復。
「不可以過去。」
「不可以過去。」
「要等中也大人來接艾露露。」
後背處有一只不完整的黑獸趴臥在其上, 只能透過散開的發間窺見一絲真容。
帶著濃重的威懾和暴戾氣息, 仿佛多看一眼都會陷入恐懼之中，無法自拔。
那是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之間不完整的契約。
若非是契約的保護，艾露露早就在睡夢中被病魔蠶食殆盡。
但也正是因為契約的不完整, 無法把病魔驅逐出艾露露的身體。
病魔一日不離開, 艾露露的病一日就不會好。
在外界的人看來，艾露露是感染上了疫病，高燒昏迷情況十分嚴重。
實際上, 艾露露正在固守著自己小小的精神體，不去接近病魔。
這一片漆黑寂靜甚至冷得讓人身上能掛上冰雪的環境，就是病魔創造出來逼迫、引誘艾露露靠近的。
艾露露心裡很清楚，黑暗僅僅是病魔用來逼她就範的環境。
真正危險的是那個光點。
那才是病魔的本體。
因為與少年神明的契約, 病魔無法靠近艾露露。
但要是艾露露控制不住自己對光明的渴望，自投羅網去擁抱光點，病魔就可以順利地蠶食她。
臉貼在雪白的面料上，心裡無法自抑地不斷冒出低落的情緒。
「褪去所有的繁華，這才是真正的我啊。」頸間系著素色小肚兜的帶子，身下只穿了一條裹褲，所有繁復華麗的衣裙盡皆消失不見。
雖然很明白，這是病魔的詭計。
但是不知年月地與黑暗作伴，強忍住不去靠近光明。
精神上的消耗體現在翅膀上黑色的斑點，就算艾露露不去靠近病魔，她身上已經開始有了被黑暗侵蝕的跡像。
「好寂寞啊......」
黑暗中的艾露露發出了平淡而又孤獨的聲音。
.
溫暖的紅光暫時驅逐了黑暗，艾露露得以短時間的蘇醒了下，她睜著疲憊而又迷蒙的雙眼，「中也大人......」
艾露露好想你啊。
「小心病魔......」
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紅光治愈著翅膀上被侵蝕的黑斑，但也只是勉強把它們壓制縮小了點。
中原中也震驚地看著艾露露翅膀上散發著詭異且不詳氣息的黑斑，「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神明抿了抿唇，倔強而又堅持地看著軫宿。
「是病魔。」軫宿低著頭，聲音低且沉重地道。
「病魔纏繞在她身上，明面上看起來她一直在昏迷，實際上她一直都在與病魔作鬥爭。」
中原中也恨恨地咬緊牙關，握緊拳頭，「那就不能、就不能治好她嗎？」
軫宿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憐憫，「只要病魔不從這孩子身上離開，她就不會好。」
「病魔是比較常見，又十分謹慎的魔物，不把人蠶食殆盡，它是不會離開宿體的。」
軫宿的話讓中原中也的心如同墜入冰湖之中。
明明他們好不容易走到這裡了，距離太極山只剩下兩三天的路程。
回去的路觸手可及。
明明，就差那麼一點了！
「我說過要保護好艾露露的。」中原中也咬牙低頭，抱著艾露露的手緊了緊，側臉貼上幼女微燙的臉蛋，神情隱忍不甘。
他明明承諾過那麼多次。
要好好保護這個孩子的。
要帶她一起回去橫濱、回去擂缽街，甚至要讓她加入羊。
可惡！
「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病魔主動出來嗎？」中原中也不甘地怒吼道。
他不知道艾露露還能跟病魔對抗多久，但是聽軫宿的意思就知道。
直接被病魔附身的艾露露與患病的村民們不一樣。
情況要更加的危險。
他恍惚地想到，當初在紅南國皇宮時就是這樣，艾露露只要一提及魔物和魔神，就露出了十分恐懼的神情。
但是這麼害怕的她，卻為了生存一直在努力與病魔對抗。
連艾露露都沒有放棄，中原中也又怎麼能主動放棄她。
軫宿沉默了會，深深地嘆了口氣，「病魔生性貪婪而又謹慎，除非有比這孩子更讓它垂涎的東西，否則它是不會主動出來的。」
看著中原中也低頭沉默不語，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軫宿沉聲補充道，「我已經追蹤它半年之余，從未見過病魔如此之心急，直接附身蠶食。」
言下之意即是，病魔是不會放過艾露露的。
中原中也緩緩抬起頭，「如果是我呢？」
軫宿像是沒明白他的意思般愣了愣。
中原中也抬起頭，自嘲地笑了笑，「雖然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神明，但是既然他們都這麼說，那我在病魔眼裡應該也是很好吃的吧？」
.
被軫宿治愈力量籠罩著的艾露露暫時沒有回到黑暗之中。
她穿著素色的小肚兜和潔白的裹褲，光著腳踩在地上，神情接近於冷漠。
昂起頭，濃密纖長的眼睫毛開合幾下，黑眸專注地看著上方遙遠的暗紅色光團。
這才是艾露露真正的內心世界。
她恍惚地看著那熟悉的暗紅色，隱約想到了第一次見到中原中也時的場景。
在幼小的麻雀眼中，散發著強大暗紅色能量的神明是那麼耀眼奪目。
仿佛能灼傷人眼一般。
隨時會殞命的危機讓她來不及細想，她根本沒有能力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化作人形。
又何來的人眼呢？
撲過去的瞬間，她只感受到了少年神明溫暖的掌心溫度。
好暖啊。
第39章
雖然中原中也向軫宿請教了怎麼把病魔引誘出來。
但是——
「這並不是一定能成功的, 」軫宿皺了皺眉試圖打消中原中也的念頭。
「神明比起普通的魔物要強大太多了，就算你不是真正的神明對於病魔來說也很棘手。」
軫宿的言下之意就是，病魔與其去啃中原中也這塊硬骨頭, 還不如安心把艾露露給消化了。
紅光乍現, 腳下的泥塊碎石崩裂開來。
中原中也緊緊地抱住艾露露，恨恨地咬牙道，「可惡！」
軫宿面上不顯, 實則心下驚訝地看著中原中也，那是跟星宿不一樣的力量。
但是卻更加的強大暴戾、不馴且充滿了危險性。
這就是擁有了神明力量的少年嗎？
抱住艾露露的中原中也腳步頓了頓，抬起明亮的鈷藍色眼睛看向軫宿，「完整的我是塊硬骨頭, 那要是受傷的我呢？」
受傷的神明最容易被病魔下手，畢竟生病感染對病魔來說可是拿手好戲。
軫宿眉頭緊皺, 想要拒絕，但是看著中原中也懷裡臉色蒼白的艾露露。
聲音低沉地道, 「我雖然追了病魔有半年之久, 但是我自己都不確定我可以殺死它。」
中原中也咧嘴露出了一抹張狂地笑容，「不需要你，我自會用重力碾碎它。」
只要病魔出來, 中原中也就不怕不能打敗它。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把病魔從艾露露的身體裡引誘出來。
軫宿嘆了口氣, 妥協道「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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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回村裡處理病魔的事會引起村民的惶恐，軫宿帶著中原中也來到他在山上采藥時，偶然間發現的一個山洞。
有時候山上突然下起了雨, 需要躲雨的時候軫宿就會來這裡。
山洞裡准備了一些最簡單的柴禾、干糧和水。
中原中也從靴中拔出了匕首，舉起到面前，鈷藍色的眼睛微眯。
被磨得發光锃亮的匕首映照出中原中也那張俊秀逼人的臉，面無表情。
軫宿猶豫了下, 「我能調制出一種讓人瞬間衰弱的藥，應該可以騙過病魔，沒必要真的受傷。」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神色凝重「能引病魔出來的機會只有一次，這次失敗了之後它必然不會放過艾露露。」
「在這方面，我更相信我自己。」中原中也眯了眯那雙鈷藍色的眼眸。
在擂缽街的時候打過那麼多敵人，在俱東國的戰場上殺死抓捕過俘虜，中原中也深知，怎麼樣的傷口才能看起來嚴重但是又不至於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手起刃落，匕首深深地扎進腹部，避開了重要的器官。
中原中也狼狽地咳出了一口血。
但就算是這樣，劇烈的疼痛還是讓他恍神了一瞬間。
平躺在中原中也不遠處的艾露露衣服鼓動了一下，軫宿小心地屏住呼吸。
一只巨大青白色魔物自艾露露的腹部破開而出，直立起來，目光覬覦地看向中原中也，但是尾部還留在艾露露的腹腔內。
「糟糕！」軫宿臉色沉重，遇到了最糟的情況。
病魔既舍不得看起來好吃好消化的艾露露，也舍不得虛弱重傷的神明。
這就是它明明在艾露露身體裡聽到了中原中也和軫宿的計劃，但是依舊跑了出來的原因。
貪婪的病魔兩個都想要。
虛弱的幼女咳出大口的鮮血，混雜著內髒的碎屑。
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地自艾露露口中吐出
「艾露露！」中原中也咬牙喊道，手捂住腹部的傷口，甚至連把匕首拔出來都不敢。
一旦把匕首拔出來，中原中也必定會面臨大出血，導致狀態嚴重下降。
可惡，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中原中也咬牙靠在山壁上，鈷藍色的眼睛凶狠地瞪著病魔。
剛開始提議把艾露露放得離中原中也稍微遠一點的就是軫宿，這也是為了不讓病魔第一時間附到中原中也身上，以至於他連出手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現在，艾露露重傷頻死，軫宿反而束手縛腳。
病魔未從艾露露身上完全離開，他現在出手，病魔猶有余力逃回艾露露的身體裡蠶食她。
但要是他不出手艾露露很可能就會這麼一點一點地失血過多死去。
軫宿咬牙，運起力量，再猶豫下去可能兩個人都會死，還不如先出手清除病魔大部分身軀。
見到軫宿手中克制它的治愈能力，病魔畏懼地縮了縮，可以萬無一失地吃掉沒落神明和他的眷屬固然最好，但是要付出大半身軀作為代價它卻是不願意的。
對於病魔來說，修復身軀也是需要花費時間和能量的。
想明白了的病魔躲開軫宿的治愈力量，從艾露露腹腔中抽身出來向中原中也撲去。
失血過多，垂頭下來，赭發擋住了眉眼的中原中也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呼吸沉重。
原本躺在草席上誰也沒有在意的艾露露艱難地翻身，翅膀抬起搭住了病魔的尾端，暗紅色的能量順著翅膀延伸上病魔的尾端。
「你要去哪？」艾露露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黑眸深深地看著病魔。
病魔回過頭來，看了眼艾露露，雖然驚訝於變成這樣她居然還能動，但是目前最要緊的還是吃了那個神明。
等他吞噬了神明，山洞裡的其余兩個人自然也不必畏懼。
自艾露露翅膀傳遞過來的力量讓病魔身體後半部分開始僵硬石化，病魔咬咬牙決定舍棄了這段身軀，扭頭向中原中也張開鰲口。
原以為已經昏迷過去的少年神明抬起一張滿是冷汗，蒼白的臉，抬手架住了病魔的鰲口。
鈷藍色的眼眸冷漠地看著病魔，紅光迅速覆蓋上病魔的身軀與艾露露翅膀傳遞過來的能量相接。
瞬間，中原中也的能量和艾露露轉化過的能量引起了共鳴，紅光大作，緊緊地裹纏著病魔。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過於強大的力量讓病魔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嚎叫，身軀瘋狂地掙扎扭動，卻無法擺脫。
最終被炸成了齏粉，散落下來。
艾露露無力地垂下翅膀，棕色的翅膀重重地砸在地上，咳出幾口鮮血。
黑眸抬起，懇求地看向軫宿，「請、帶我到中也大人身邊。」
她已經連一分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上淨化過的能量固然還有，但是並不足以完全治愈兩人。
第40章
軫宿英俊周正的臉板住, 眉頭皺起，從背囊裡找出干淨的布料覆蓋住艾露露的腹部，鮮血一下子就染紅了白布, 「你現在身上傷勢很重, 隨便移動可能會死。」
仰躺在地上的艾露露遲鈍地眨了眨黑眸，目光略略渙散，低聲喃喃著重復, 「請、咳咳，把我送到中也大人身邊。」
血液潤濕了山洞內的土地，艾露露動了動腦袋，看向倚坐在山壁上的中原中也, 呼吸急促，心跳卻在放慢。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身體變得好冷, 又好輕。
黑眸迷蒙且執著地追隨著赭發的少年神明，「中也……大人……」
瘦小的身體一輕, 艾露露遲鈍地發現, 她似乎被抱起來了。
翅膀被妥善地收好在身前，軫宿抱起艾露露，把她安穩地送到中原中也面前。
臉色蒼白難看的少年神明接過艾露露放在屈起的腿上, 略略壓迫著腹部, 血液順著被潤濕的衣服沾上棕色的翅膀。
病魔死去之後艾露露翅膀上病變般的黑斑緩緩消退。
仿佛褪色一般，就連翅膀上的棕色也開始變淺。
「干得漂亮，艾露露。」中原中也深喘了口氣, 勉強露出了抹笑容，顫著手碰了碰她。
艾露露恍惚的黑眸在看到中原中也時，爆發出了極大的光彩。
身上暗紅色的能量湧動，仿佛醞釀已久般, 迅速覆蓋住兩人。
與中原中也的能量極其相似，但是卻更為平和溫暖的力量，溫柔地拂過兩人身上的傷口。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抬手拔掉了匕首扔在地上，傷口在暗紅色能量的撫慰下合攏、撫平，不留下一絲的痕跡。
「停下，艾露露！」中原中也抱緊艾露露，低聲吼道。
在他的傷口快速愈合的同時，艾露露的傷口恢復的極其緩慢，甚至中途停下露出隱約可見的髒器。
為了把大部分的能量都用在中原中也身上，艾露露只緊急修復了自己的內髒，剩下的皮肉傷口仍袒露在外。
本能促使中原中也給艾露露補充能量，暴戾凶狠的力量湧入艾露露的身體。
「哇——」赤紅的鮮血自她口中吐出。
過於凶暴的神明力量讓未完整契約的眷屬無法承受，鮮血大口大口自艾露露口中吐出。
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艾露露腹部的傷口再次湧出鮮血，內髒隱隱產生碎裂，臉色蒼白如雪。
中原中也僵硬地抱著艾露露，停止了無序的能量輸入，他咬緊了牙關，手指發僵，「活下來，艾露露！活下來！」
這孩子，會死嗎？
比知道病魔俯身蠶食艾露露時，還要慌亂恐懼的心情，令中原中也手腳僵硬了下來，腦子嗡嗡的響。
「太極山就快到了，我們快能回去了。」他低下頭，尖巧的下頜胡亂地蹭著艾露露軟絨絨的頭發，神情慌亂。
「拜托你，再堅持一下吧。」聲音低低地如同杜鵑泣血時發出的悲鳴，鈷藍色的眼眸閉上，貼著她的前額。
中原中也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個孩子。
明明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年。
明明在進入書裡之前，他們只是萍水相逢。
但他就是，非常的在意。
該死的在意。
羊的孩子死去了，他雖然會感到憤怒和悲傷，但是卻不會產生這種難過到心髒被抓緊的感覺。
心髒一抽一抽的痛。
少年神明恍惚地想，失去同伴、失去重要的人，是這麼讓人難受的嗎？
停止了吸收無法克制的能量，艾露露漸漸不再吐血，但臉色仍是蒼白至極。
中原中也回頭望向軫宿，他不抱希望地問道，「你可以救她嗎？」
果不其然，軫宿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
「我的特殊治愈能力，每天只能使用一次。」高大的男人低著頭俯視身上沾滿了血跡的兩人，目光哀傷。
身為醫者，讓他看著病人就此在面前死去他也很為難。
但是艾露露身上的傷勢確實是他無法治愈的。
鈷藍色的眸子黯淡下來。
就在山洞內的氛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時，一雙手從山壁處伸了出來點了點中原中也的肩膀。
少年神明立刻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側身護住艾露露，身上紅光覆蓋住兩人，「什麼人？！」
柔軟無骨的手臂做了個無害的動作，不僅沒讓山洞裡的人放松下來，反而讓他們變得更加的警惕。
「不要那麼緊張噠，我不是什麼壞人噠。」帶著奇怪的口癖，嬉笑著的表情，緩緩從山壁裡走出來個僧侶打扮的男人。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臉色陰沉，「離開這裡，如果不想被重力碾碎的話。」
脖子上掛著草帽的細繩，臉上的表情如同面具一般，頸上掛著念珠的男人，語氣歡快活潑，「是太一君讓我來接你們噠！」
中原中也愣了愣，目光遲疑地落在他身上。
不敢相信，一直辛苦尋找的太一君，竟然會親自派人來接他們。
喉嚨干澀，他竟一時發不出聲音去質問他，「……救救她。」
如果是住在太極山的太一君，一定有辦法救艾露露的吧？
如果是這個世界的仙人。
心神慌亂的中原中也已經想不到，這只是書裡的世界，書裡的仙人並不一定能治愈艾露露。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噠！」時刻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語氣輕佻，帶著個人風格極其獨特的口癖。
李芳准從草帽裡摸出了禪杖，拄地一敲，地上出現了黑洞一般看不清深處的洞口。
中原中也猶豫著向軫宿看了一眼，「我們走了。」
「路上保重！」
軫宿沉穩地點了點頭，作為朱雀七星士之一的他是知道太一君的存在的。
雖然從沒去過太極山，但是聽說那裡有許多他向往已久的古籍醫書。
可惜，他放不下患病的村民。
就算病魔消失，疫病也不會憑空消失。
但是最起碼，村民們的病有了治愈的希望。
「我在離這裡最近那個村子裡借住了一晚上，房間裡還有我剩下的一些錢，有需要的話，就拿去用吧。」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邁進洞口前頓了頓，回頭對軫宿道。
「謝謝你幫艾露露退燒。」不擅長感謝的少年神明說完就邁進了洞口。
第41章
穿過黑暗無序的通道, 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終於踏上了太極山的土地。
太極山——又被外界稱作神山。
看著仙氣繚繞，山峰高聳入雲，精致華麗的大殿矗立於半山腰上, 跟心宿給他看過的四神天地書上描寫的一樣, 中原中也暗自松了口氣。
看來他還不至於像彩賁帝說的那樣，身負邪氣無法看到太極山。
雖然李芳准自稱是受了太一君的委托前來接應他們，但是中原中也其實並不是很相信對方。
蓋因李芳准臉上那狐狸一般時刻微笑的表情, 語氣輕佻活潑，動作浮誇張揚，給人一種像是在跟孩子相處的感覺。
不管他下一刻干出什麼，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的男人。
盡管他表現出一種很友好的態度, 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虛假。
也因為對其本性的無法看透，中原中也對他十分的警惕。
李芳准看著中原中也緊張的樣子, 誇張地嘆了口氣，「太一君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噠！接下來會有娘娘帶你們進去噠, 我就先走一步噠！」
說著, 雙手抓著草帽的邊緣，身體仿佛被吸入了次元空間一般，越來越矮, 直至最後原地只剩下一頂草帽。
少年神明抱著艾露露的手臂緊了緊, 神色復雜，看著地上的草帽。
雖然他一直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十分警惕，但是對方似乎確實只是帶他們來太極山而已。
並沒有想要對他們做什麼不好的事。
雖則對外強勢凶暴, 但是本質上卻是個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好少年中原中也，略有些心虛。
要是有機會還能見到他的話，就跟他道個歉吧。
現在最重要的是，太極山這麼大, 該去哪裡找太一君。
艾露露臉色蒼白地倚靠在中原中也懷裡，呼吸微弱，衣服上的血跡開始微微發褐。
太極山中四處懸浮著質感類似玉石的泡泡，其中有五個泡泡向中原中也他們圍攏過來。
「啪——啪——啪——」
接連幾聲響起，泡泡炸開落下五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幼女，約莫三五歲的樣子。
「來治療！來治療！」
「我們來給你們治療！」
「女孩子要分開治療！」
五個娘娘嘰嘰喳喳地圍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皺著眉頭後退幾步，他略有些警惕地問道，「你們就是剛剛那個人說的娘娘？」
「我們是娘娘哦！」
「剛剛那個是芳准噠！」
「留在這裡跟太一君學藝噠！」
娘娘們嬉笑著圍著中原中也，學著李芳准的口癖，伸手去碰了碰艾露露的翅膀。
「她就交給我們吧！」三個娘娘從中原中也懷裡接過艾露露，把她平穩地放在一塊方帕上。
「我們去找太一君吧！」兩個娘娘拽住中原中也往另一塊方帕上坐。
中原中也有些擔憂地回頭看向艾露露，不料卻被娘娘們擋住了。
兩塊方帕飛向同一個大殿，卻在中途分開，拐進了不同的地方。
·
娘娘們手腳麻利地扒了艾露露身上染血的衣服，端來水盆沾濕帕子給她擦拭身上的血跡，上藥包扎好傷口。
「傷得很重啊！」
「估計要修養比較長的時間。」
娘娘們趁著艾露露沒醒，圍在一起絮絮叨叨。
「這個翅膀好可愛呀！」
「我喜歡這個羽毛的耳朵！」
艾露露的神思陷入一片恍惚之中，很神奇的，她知道自己在昏迷之中，但是她卻好像是有意識的。
她能聽到中原中也在喊她活下去，堅持住。
感受到少年神明抱緊她的力度以及僵硬的身體。
艾露露很想出聲安慰他，「不用擔心，霞的生命力可是很頑強的。」
怎麼精准的控制能量，把傷口治愈到不會死亡的狀態，對艾露露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以往能量稀缺的時候，她都是這麼干的。
妖怪跟人類不同，自愈能力是人類的好幾倍。
即便是霞這種弱小又特殊的妖怪亦是如此。
自李芳准出現之後，她的意識開始緩緩地下沉，直至接觸到心靈的最深處。
那是——
冷冰機械的純白空間，穿著白大褂抱著材料的研究員，神色冷漠地從艾露露面前經過。
來來往往的人，仿佛看不見她般，從她身上穿過，沒有人察覺到，這裡突然多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孩子。
鳥爪接觸到冰涼的地面下意識地抓了抓，艾露露恍惚地低頭看向鳥爪和翅膀。
啊，這是她最初化形時的狀態！
「這裡是，哪裡？」黑眸迷茫地環顧四周，暖棕色的長卷發披散下來，翅膀有些冷地環抱住身體。
他們都看不到她，也碰不到她。
但是艾露露卻可以感覺到地板的冰冷，燈光照下來的溫度，以及研究員偶然間掉下來的幾頁資料。
她蹲下身歪著頭看向資料，上面大量繁雜的數據和成篇的英文單詞她都看不懂，但是唯一的漢字她認出來了。
荒霸吐。
那是在俱東國的時候，中原中也閑暇時教過她的。
在她纏著要知道中原中也的神名到底要怎麼寫的時候。
艾露露下意識地伸出翅膀想碰一碰，剛觸到紙張時，終於騰出了手的研究員伸手就要撿。
她心頭一緊，撈起那一頁資料，下意識就衝著一個方向跑去。
鳥類的爪子並不適合奔跑，待看到無人追上來之後，她這才停下，踉蹌著身體倚靠著牆壁滑坐下來，大口地喘著氣。
外界身體的重傷使得精神世界內的艾露露極其虛弱，努力地平復著過快的心跳，被翅膀捂在胸口處的紙張變得皺皺巴巴。
艾露露卻松了口氣似的，露出了小心且寬慰的笑容。
「中也大人……」
仿佛紙上短短的名字給予了她無限力量，艾露露頓時安心下來。
開始有勇氣去探索，這個陌生的地方。
由於剛剛慌不擇路地衝進了這裡，艾露露現在正處於一段走廊之中，回頭的路即是剛剛的地方，為了避免被察覺到異常她只能繼續往前走。
漫長得仿佛沒有邊際的走廊，艾露露也說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終於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那裡有一扇房門。
房門半掩著，隱隱可以窺見裡面的線路管道。
艾露露迷惑地看著房門，她能感覺到裡面傳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能量。
「很像中也大人……」
她猶豫踟躕了半響，最終還是決定推開房門，看看那熟悉又陌生的能量到底來自於哪裡。
第42章
「嘀——嘀——」
兩個巨大的透明圓柱形營養艙放置在房間中央, 遍布房間的線路器械，有規律地一聲一聲響起。
兩個營養艙中間上下兩端由堅硬粗壯的管道連通著，艾露露能感受到有什麼單向的能量游移到了另一端。
她上前兩步, 要拼命地仰起頭, 才能勉強看清那兩個巨大的營養艙。
淺綠色的液體充斥著左側的營養艙中，隱約可以看見有個孩子蜷縮著身子在裡面，右邊的營養艙中充斥著一片無序的暗紅色能量。
那兩個管道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 正在不停地從孩子身上抽出能量，彙入儲存到另一個營養艙中。
淺綠色的液體充斥其中讓艾露露無法看清，左邊的孩子到底長什麼樣。
但是她隱隱有預感，抬起翅膀按在心口上。
那個孩子是中也大人。
艾露露極力想要踮起腳, 伸長脖子看看上方的中原中也，但是無奈鳥類的爪子很難完成踮腳這樣的動作。
伸得脖子都發僵了還看不清, 艾露露低落地嘆了口氣，「這裡是中也大人的內心世界嗎？」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呢？
中也大人不是在擂缽街長大的嗎？
看不清長相的孩子讓艾露露極為在意, 營養艙的密封措施做的極好, 除了管道中泄露出來輕微能量以外，其余兩個巨大的營養艙絲毫感應不到能量，艾露露無法確認左邊營養艙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中原中也。
苦惱地在原地轉了一圈, 艾露露突然想到她似乎可以在這裡變成麻雀的形態。
雖然人形長著翅膀, 但是真要論起飛的話，大概只能離地半米地撲騰幾下，壓根帶不起沉重的身體。
艾露露翅膀交疊放在胸前, 頭微微低著，黑眸微闔，輕聲地吟詠著霞的咒語。
聲音婉轉悅耳，帶著特殊的韻律, 讓人不禁沉浸其中。
身上微微發著暗紅色的光芒，羽毛開始覆蓋上她身上的其他地方，身體開始漸漸縮小，直到覆蓋到頸上，光芒大作之後。
原地只剩下一只暈頭暈腦的小麻雀。
無論是從人形變為麻雀，還是從麻雀變為人形，這個過程都不太好看。
這也是艾露露從來沒想過在書裡的世界變回原身的原因之一。
棕色的麻雀灰撲撲的，跟人形一比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而且變形都是需要花費能量的，就算是從人形轉換為麻雀也是如此，除了對中原中也大方，其余使用能量都非常吝嗇的艾露露自然也不會把能量花在變回麻雀身上。
麻雀的小身體晃了晃，艾露露有些不適應地原地跳了跳，踩了踩地面，同樣是鳥爪，人形和麻雀的時候感覺就是不一樣。
太久沒變回這個形態，艾露露用了一點時間來適應。
站在地上試探性拍打著翅膀，艾露露昂起首向左邊的營養艙飛去。
營養艙中的孩子蜷縮著身體，微卷的短發在淡綠色的液體中飄起，艾露露繞著飛了一圈都無法判斷頭發的顏色。
「篤篤——」
艾露露用鳥喙敲了敲營養艙厚重的玻璃，裡面的孩子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一般，緊閉著雙眼，大半張臉埋在膝間。
看不到啊。
艾露露上下左右地變換著方向就是看不到，她都恨不得鑽進去營養艙看看裡面那張臉。
「啾啾！」中也大人！中也大人！
淺綠色的液體中浮起小串的泡泡，但裡面的孩子仿佛陷入了更深層的世界一般，無法回應她。
艾露露突然想起，她跟中原中也有個不完整的契約，雖然作用不大，但是在中原中也的內心世界裡用來喊他，應該是有用的。
【中也大人！中也大人！】
利用契約，傳遞著聲音。
遙遠得仿佛從天際傳過來的聲音在孩子的耳邊響起，他輕輕動了動身體，抬起一張俊秀可愛的小臉。
神情茫然，鈷藍色的眼睛隔著淺綠色的液體看過來，在艾露露的眼中變成了某種更偏向於藍綠色的眸色。
他微微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絲的聲音。
艾露露驚喜地上前啄了啄玻璃，原來這就是中也大人小時候的樣子啊！
果然很可愛呀！
【中也大人你還好嗎？】
艾露露有些小心地發問，深陷於內心世界的潛意識是不會擁有外界的記憶，他會擁有的也只是在內心世界時一直所接觸的記憶。
幼年版的中原中也吐了串泡泡，有些迷惑地看向艾露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醒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醒來之後就在這裡面。
而外面那個會拍著翅膀發出啾啾的叫聲，學名為麻雀的艾露露，他也不知道是什麼。
他也不打算探究。
無盡的困意向他湧來，淺綠色的營養液雖然保證了他的營養，但是同時也會讓他變得困倦。
能量被源源不斷的抽走，讓他的精神變差，下意識的就想進入睡眠，自行修復。
但是還在營養艙外的艾露露卻一直在用鳥喙敲著玻璃，吸引他的注意力。
【中也大人？您不舒服嗎？】
艾露露有些擔憂地看向他，黑豆似的小圓眼睛看起來十分的生動靈活。
營養艙中的中原中也對艾露露通過契約傳遞過去的話毫無反應，只有在開始被叫喚名字時睜開了雙眼看過來。
現在的他反而對營養艙外，拍打著翅膀的麻雀更感興趣。
他不在意奇怪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也不在意麻雀為什麼一直在打擾他睡覺。
鈷藍色的眼睛略帶好奇地打量著艾露露，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生物。
當然他在研究所裡的時候也從來沒睜開過眼睛，試圖探究外面的世界。
但是現在，幼年神明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忍耐一下困意。
他還想再觀察下這個活潑的小東西。
艾露露苦惱地看著怎麼喊都沒有反應的中原中也，使用契約呼喚對方的名字也是需要能量的啊，她現在身上的能量不多了。
就在艾露露糾結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有人往這裡來了！
艾露露慌亂地轉了一圈，最後鑽到了營養艙與天花板之間的間隙中，小心地伸出腦袋向下看去。
第43章
走進來的是兩個青年, 五官立體俊秀，黑發金瞳的長發青年和另一個戴著帽子擋住大半張臉的青年。
「這就是日本秘密啟動的神明荒霸吐實驗體嗎？」有著一頭卷曲的長發，穿著厚重的蘭波, 抬頭望過來。
他神情憂郁地吐了口氣, 「快點結束帶他離開這裡吧，我要受不了這裡的寒冷了。」
身為法國人的蘭波對寒冷非常不耐受，接到國家的任務跟搭檔魏爾倫秘密潛伏過來, 就是為了帶走軍用人工異能的實驗體。
位於橫濱的官方軍事研究所，研究神明荒霸吐的力量已經很多年，被安放在營養艙裡的幼年中原中也是唯一成功與荒霸吐的力量相融合的實驗體——試作品·甲二五八號。
研究所意外得到了神明殘留下來的力量結晶，他們試圖運用這股力量, 把異能與現存的生物結合。
實驗體並不僅限於人類，還有動物、植物等別的生物。
神明荒霸吐留下的力量結晶有限, 他們用了七年的時間研究打造，最終也只成功了一例。
那就是幼年版的中原中也。
實驗可以說成功, 也可以說不成功。
由於荒霸吐留下的力量結晶被消耗殆盡, 研究所內部的研究員一致決定控制甲二五八號，從他身上抽取荒霸吐的力量，用以繼續研究。
成功與荒霸吐力量相融合的甲二五八號身上的力量是可以再生的, 這可比有限的力量結晶有用多了。
給甲二五八號所在的營養艙注入營養液, 維持他生命的同時，讓他陷入沉睡，身體機能降到最低, 以供他們抽取能量。
雖然耗費了七年的時間只成功了一例，但是只要繼續研究下去，他們必定可以研究出更多的人工異能實驗體。
原本內務省見他們一直沒有研究出什麼結果，一再削減了研究所的研究經費。
但是現在他們有了甲二五八號這一成功的案例, 自然可以向異能特務科傳遞消息給內務省，申請增加研究經費。
而正是這七年來唯一的一次好消息，讓潛伏在異能特務科內的法國間諜截獲了消息傳遞回國內，引來了兩位超越者。
阿爾蒂爾·蘭波和保羅·魏爾倫。
聽到下方傳來的談話聲，艾露露爪子悄悄往外挪了挪，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正好目睹了魏爾倫偷襲蘭波。
小麻雀戰術後仰，身上的羽毛被嚇得炸開變成蓬松的圓球，腦袋縮在蓬松的胸毛裡，脖子徹底消失不見。
翅膀下意識地張開了下，艾露露想去看看營養艙內的幼年中原中也，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
蘭波雖然被魏爾倫偷襲了，但是卻並沒有當場死去，「保羅你......」
意識到搭檔的背叛，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還是下意識地運用異能反擊過去。
金黃色的亞空間向魏爾倫襲去，魏爾倫自不可能束手就擒，他出手就是抱著殺死蘭波的目的，奪走人工異能實驗體。
兩個超越者之間的戰鬥，動靜自然不小，瞬間房間內亮起紅光響起警報。
但是他們卻不予理會，蘭波直接用亞空間覆蓋住整個房間，擋住了外面想要衝進來的研究員和軍警。
漂浮在營養艙內的孩子冷漠地看著外面兩個超越者爭鬥，臉上絲毫不為所動。
鈷藍色的眼睛中透著神性的冷漠，似乎並不關心蘭波和魏爾倫是為了搶奪他打起來的。
他只是有些漫不經心的想著，剛剛那個活潑的小家伙去哪了？
看不到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他又開始覺得困了。
蘭波受著重傷，用盡了大半的精力才把魏爾倫殺死，他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本就白皙的臉龐因失血過多變得慘白，金瞳看了眼被攔在亞空間外的軍警們，深知只要出去這裡必定會面臨軍警的圍攻。
自他跟魏爾倫潛入暴露之後，研究所的人肯定通知了更加強大的人過來奪回唯一成功的實驗體甲二五八號。
他沒有時間在這裡耽誤了。
有些畏寒地蘭波聲音輕緩，「好冷啊......」
向著營養艙抬起手，由異能形成的金黃色巨手向營養艙內的孩子抓去。
研究所為了防止異能力者襲擊，研究院內的材料都是造價高昂且硬度極高的特制合金，其中防護力度尤以幼年中原中也所在的營養艙為最，尋常的異能力者都不可能打破。
因此法國那邊是專門派了蘭波來參與奪取任務，如果不是非他不可，他也不是很願意來這麼冷的地方。
但是魏爾倫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在蘭波動手之前就偷襲了他。
如果魏爾倫沒有背叛，蘭波不至於陷入這麼尷尬的境況。
為了突破外面的圍堵，蘭波決定強行把實驗體取出來制作成存活在他亞空間中的異能生命體。
用他們制造出來的神明，對付軍警和後來的異能力者。
「啾？啾啾啾！」艾露露原以為蘭波和魏爾倫只是為了把中原中也帶出來。
但是現在看蘭波這架勢，是衝著殺死中原中也去的。
拍打著翅膀向蘭波飛去，艾露露衝著他那雙金瞳啄去，卻被蘭波的亞空間一下撞飛。
雖然身上有能量護體讓艾露露沒受什麼傷，但這也是因為蘭波現在沒空把心思花在一只麻雀身上。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他多想，戒備森嚴的研究所裡為什麼會出現一只麻雀。
金黃色的巨手捏住營養艙，施加力度擠壓著營養艙。
左側營養艙外壁出現了一絲絲裂紋，連帶著右側的營養艙也跟著出現裂紋。
兩套營養艙采用的是同一套防護系統，外壁跟玻璃相似，實則是一種更為特殊的異能力造物。
一旦其中一個營養艙破碎，另一個營養艙也會跟著破碎。
蘭波雖然不知道右側營養艙裡那溢滿了的暗紅色是什麼，但是他也不在意。
不管是什麼他都必須把實驗體取出來。
艾露露拍打著翅膀倒飛，用能量把亞空間艱難地抵消掉，止住飛出去的衝擊。
營養艙出現裂紋，裡面的能量氣息開始外泄。
裝滿了神明能量的營養艙給艾露露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充斥著無序的暴戾和殺意。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營養艙應聲而碎，艙內的幼年神明睜開了鈷藍色的眼眸，無主的能量被本體所吸引瘋狂向他的身體湧入。
抽出來的能量雖然曾經屬於幼年神明，但是由於離體太久，能量中的雜質太多，暴戾和殺意瞬間染上了鈷藍色的眼眸。
整個人被暗紅色的能量包裹，幼年神明剛誕生的神志被過於強大的能量壓制。
暴走和失控。
暴戾的能量以幼年神明為中心向外擴散出去，強大的破壞力毀滅了附近的一切。
「啾？！」艾露露甚至來不及叫出一聲，精神體就被暴戾的能量泯滅了。
第44章
在中原中也的內心世界被炸死, 艾露露的意識瞬間上浮回到身體裡。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嗚......」
神明失控暴走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了，瞬間就把拳頭大小的麻雀炸成了灰灰。
由於泯滅得太快, 艾露露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疼痛。
雖然致使幼年神明暴走的能量與艾露露身上的能量同源, 但是它就連本體的意識都能壓制，更不必說艾露露這個只是在麻雀身體外面裹了層能量的小毛球。
她不禁有些擔心，幼年神明暴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你醒啦！」「醒啦醒啦！」
圍在艾露露身邊的娘娘們一擁而上, 一張張一模一樣的可愛小臉貼近艾露露，嚇得小麻雀耳邊的白羽微微炸開。
「會炸開！」「可愛！」
一群外表比艾露露還要小的娘娘們笑嘻嘻地圍著她，聲音稚嫩可愛。
艾露露有些無措地撐著床往後縮了縮，小心地問道, 「這裡是哪？」
「是太極山呀！」「你已經昏迷半個月啦！」「你的小神明在太一君那裡！」
娘娘們一起說出的話讓艾露露腦子裡有點亂，她迷惑地眨了眨眼, 腦子轉了好幾圈才理清了娘娘們的話。
她跟中也大人已經來到太極山，而她昏迷了半個月？
可是, 她只是進入了中也大人的內心世界而已, 怎麼會昏迷了這麼久？
正常來說，意識世界的時間流逝是要比現實世界要快很多的。
她以為她最多只是睡了幾個小時。
低頭看看身上被包扎好的傷口，艾露露抿出了抹甜甜的笑容, 「謝謝你們, 可以帶我去見中也大人嗎？」
娘娘們點了點頭，給艾露露套上新衣服，拉著她往外走。
艾露露矮著身體, 踉蹌了幾步跟著娘娘們一路向太一君所在的大殿而去。
她們來的時候，中原中也正坐在書案前苦惱地練字，一頭明亮的赭發都被抓亂，苦著張俊秀的臉。
捏著筆的姿勢極為僵硬, 每每要忍不住爆發異能時，太一君直接用戒尺敲了下去打斷他。
「......中也大人？」艾露露遲疑地喊道。
中原中也聽到艾露露的聲音條件反射地抬起頭，臉上帶著驚喜的表情，扔下筆上前幾步。
快要走到艾露露面前時，看著熟悉甜蜜的笑容，中原中也腳步微頓，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抓了抓赭發，「艾露露你醒了。」
話說出口，中原中也不禁有些苦惱。
他剛剛反應是不是太冷淡了。
「你昏迷很久了，我很擔心你。」中原中也抬手摸了摸艾露露毛茸茸的發頂。
小妖怪笑嘻嘻地仰起頭蹭了蹭，「中也大人不用擔心，艾露露現在好多啦！」
傷口不痛，對艾露露來說確實是好多了。
雖然有些奇怪剛剛中原中也的態度，但是艾露露也不打算深究。
不管怎麼樣，順利來到太極山就好。
「那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准備回去了？」艾露露期待地看著中原中也，黑眸閃亮仿佛蘊含著星辰一般。
一直沉默著的太一君出聲，「不行！你身上的傷還沒好，負擔不起回去你們世界的力量。」
太一君是個身材矮小，臉上長滿褶子，面容嚴厲的太婆婆，一冷下臉來就顯得人很凶。
艾露露抿了抿唇，臉頰微鼓，「我可以！」
她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中也大人回去。
「你不行！」太一君冷漠地拒絕。
「我可以的！」
「我說了不行就不行。」
「我......」艾露露昂著頭正要繼續據理力爭，卻被中原中也按住。
少年神明捏住了艾露露的臉頰肉，「聽話，乖乖養傷！」
「可是，我！」艾露露著急地想要證明自己，翅膀抬起扒住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眉頭輕皺，側身躲過艾露露。
黑眸懵懵地眨了下，艾露露怯怯地喊道，「中也大人？」
她不懂中原中也為什麼會躲開她，明明之前都不是這樣的。
從剛剛進來的時候，中原中也就怪怪的，艾露露不禁暗想，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她讓中也大人討厭了嗎？
中原中也表情僵住，鈷藍色的眼睛偷偷看了眼艾露露，還不待她察覺，迅速板起臉，「總之你好好修養，回去的事不急。」
說完這句話，中原中也就大步往外走去，步伐僵硬急切。
艾露露愣愣地看著中原中也離開，翅膀緩緩攏進袖子裡，低下頭。
黑眸遲鈍地眨了下，表情茫然中帶著無措。
中也大人，到底怎麼了。
此時大殿內只剩下太一君和艾露露，娘娘們早在中原中也出去之前就離開了。
像是看不過去艾露露低落的樣子，太一君突然開口，「你昏迷的那半個月，意識去了別的地方吧。」
艾露露抬起頭，黑眸可憐兮兮地看向太一君，吸了吸鼻子，「嗯，去了中也大人的內心世界。」
「你在那裡看到了什麼？」太一君飄到她面前，降到與艾露露視線平行的地方。
艾露露小聲地道，「看到了小時候的中也大人。」
太一君卻搖了搖頭，「你的精神體在那半個月裡回到了你們原本的世界。」
發間的白羽警覺地張開，像小扇子一般抖了抖，艾露露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可是、可是我看到的，是小時候的中也大人啊！」
「四神天地書裡的世界極為特別，其中以太極山為最，這裡的時空十分混亂，時間流逝也與別的世界不同。」
「你在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進入了中原中也的內心世界，但是中途李芳准帶你們穿過空間間隙來到太極山時，你陷在中原中也內心世界的精神體也跟著遇到了時空間隙，意外回到了過去的世界。」
太一君平靜的話語讓艾露露愣了愣，隨即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黑眸緩緩睜大，露出了個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麼說，我看到的！真的是小時候的中也大人？」艾露露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剛剛被中原中也冷落的失落瞬間一掃而空，她有些開始地抬起翅膀捂住臉頰，抿著嘴露出了開心的笑顏。
第45章
就在這時太一君潑下了一盆冷水。
「你的身體受了重傷, 精神體又在過去被殺死了一次，身體和靈魂現在都極度虛弱。」
「穿過世界壁所需要耗費的精力是非常大的，現在的你根本負擔不起。」
艾露露臉上的表情一僵, 咬住下唇, 緩緩地反問，「是因為我，中也大人才不能回去的嗎？」
太一君嘆了口氣, 轉開話題，「你知道歷來進入四神天地書的巫女是怎麼回去現實世界的嗎？」
艾露露不明白太一君為什麼要說這個，她只是低著頭咬著下唇，緩緩搖了搖頭。
「巫女要回去現實世界, 除了向神獸許願，還可以借助星宿們的力量與她在現實世界中的聯系, 回去自己的世界。」
「但是你跟中原中也並不是巫女，你們是來自外面世界的神明和神明眷屬。」
艾露露的表情僵住, 她露出有些惶恐的表情, 「那、那我們是再也回不去了嗎？」
這麼辛苦、這麼辛苦才來到太一君這裡。
得到了心宿、彩賁帝、張宿那麼多人的幫助，千辛萬苦才來到唯一的希望太一君這裡。
但是現在，太一君說他們不一樣。
從前巫女能回去的辦法都不適用於他們。
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 中也大人才會討厭她的？
「都是因為我, 」艾露露神情郁郁，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中也大人是為了我才進入書裡的。」
是因為她率先被吸進了書裡, 中原中也才跟著進來的。
「不，你們還是有機會回去的。」太一君搖了搖頭，打斷了艾露露的自哀自怨。
暖棕色的小腦袋迅速抬起，艾露露臉上帶著一絲微弱的希冀看向太一君, 黑眸水潤潤的。
「你的力量是你們回去的關鍵，你不止穿過一次世界壁，你身上擁有時空的力量，可以用它帶著你們回去現實世界。」太一君蒼老的聲音，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敘述著普通的事情。
峰回路轉的驚喜讓艾露露有些語塞，「那我、我......」
「現在不行，我說過了！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極差，根本負擔不起回去的能量。」太一君嚴厲地拒絕了艾露露。
聲音略略放緩，「你好好修養，把精神修養好了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艾露露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露出了個有些安心的笑容。
「我會努力的！」她一定會努力實現中也大人的心願。
艾露露語氣輕松地跟太一君道別，她現在要去找中也大人。
一定要搞清楚中也大人為什麼突然討厭她了！
太一君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艾露露腳步輕快地離去，突然想到了中原中也第一天來到時，她跟他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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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娘娘們領過來的中原中也有些拘謹地看向太一君，「太一君。」
他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凶巴巴的老婆婆為什麼會派李芳准來找他們，但是不得不說，他非常感激她。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不知道應該用怎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太一君。
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太一君跟他想像中的樣子不太一樣。
「你來了，」太一君衝中原中也點了點頭，「我關注你們很久了。」
中原中也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反問，「關注我們？」
「你們是通過四神天地書來到這個世界的外來神明，我自然是要好好觀察下你們會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威脅。」太一君沉穩地點了點頭。
作為居住在太極山上，負責在四神獸沉睡時，代理維護四神天地書裡的世界穩定，輔助二十八星宿的人，面對外來的陌生神明自然是要警惕些的。
即使那個神明只是個小鬼頭。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了然的點了點頭。
「那你可以告訴我們，要怎麼回去我們的世界嗎？」中原中也有些急切的問道。
不僅僅是對羊的孩子們的擔憂，更多的是怕艾露露會死在這個醫療落後的地方。
如果可以及時回去，他至少可以帶著艾露露去找擂缽街裡那個小診所的醫生看看傷口。
「你們不是巫女，回去的方法不能使用歷屆巫女用過的辦法，要回去只能通過那個半神的力量回去。」太一君搖了搖頭，轉而看向了艾露露所處的方向。
「那個半神？半神是指誰？」中原中也重復了一遍，疑惑地反問。
要說神明，這個世界的人似乎一直堅定的認為他就是神明。
但是太一君剛剛話裡的意思並不像是在說他，那到底指的是誰？
「就是跟你一起過來的那個孩子，你未來的新娘。」太一君平靜的話，仿佛一枚炸彈似的，炸得中原中也的腦子嗡嗡發懵。
中原中也有些愣愣地重復，「跟我過來的那個孩子？」
太一君說的是艾露露嗎？
艾露露怎麼就變成他未來的新娘了？
這不對吧？
「你跟她締結了不完整的契約，待契約完整之後，她就會成為你的新娘，與你共享生命和力量。」太一君側過身，抬手打出一面鏡子，鏡中顯現出了包扎好傷口，昏迷在床上的艾露露。
對霞這種生物一知半解的太一君不知道，其實霞跟神明之間還有可能只是普通的神明和眷屬，並不是每一只霞都會和神明結為伴侶。
她只是從她的認知中理解，妖怪與神明共享力量與生命，那不就是半神了嗎？
中原中也有些艱難地消化著太一君的話。
「哈？！」表情誇張，嘴巴長大，中原中也感覺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滑稽到了極點，但是他已經顧不上了。
怎麼就，這麼突然？
想起艾露露那甜蜜可愛的笑容，總是軟乎乎地粘著他的樣子。
難不成太一君說的是真的？
可是、可是，這也！太難讓人接受了吧！
雖然中原中也早就接受了艾露露成為他的責任，他也早就暗下決定要像守護羊一樣守護她，但是那絕不是當做妻子一樣守護啊！
而且、而且，艾露露看起來也太小了！
一直為生存奔波的少年神明從來沒考慮過風花雪月，突然有人告訴他，你多了個新娘子，還是一直養在身邊的孩子。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46章
太極山上風景很好, 生活也非常的舒適。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在這裡生活了半年，因為實在閑得沒事干，都被太一君抓去跟著學習。
艾露露傳承不完整, 就和李芳准一起跟太一君學法術。
中原中也這種本身武力值很夠, 但是文化程度差了點的就被按頭看書練字。
艾露露由於本身傳承不完整，運用能量都是依靠本能，用起來手法比較粗糙, 且耗費能量。
經過太一君的正統教育，慢慢改正過來的艾露露現在對於能量運用精細了很多，已經不用為了節省能量而敷衍身上的傷口。
但是身上的傷口治好容易，精神上的要恢復卻很難。
雖然艾露露覺得只要能跟中也大人在一起, 無論在哪裡都是可以的。
但是待在太極山幾個月，中原中也從開始的專心跟著太一君學習到最近的時不時會跑神, 心不在焉。
艾露露看在眼裡，也記在心裡。
本以為找到太一君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辦法, 但是現在因為艾露露的精神狀況不適宜跨越時空, 兩人被迫在這裡多停留了半年。
雖然開始中原中也對艾露露不自在地躲了一陣子，但是記掛著回去的事，中原中也決定暫時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先把最重要的事情解決了才是第一要務。
別的想不通的事, 暫時先往後放放。
十三歲接近十四歲的少年神明，覺得現在的他不應該這麼早就開始想結婚的事。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就好。
鈷藍色的眼睛偷偷看了眼艾露露, 嬌小的女孩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衝他露出了個軟乎乎的笑容。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看來艾露露並不知道這件事。
幸好她不知道，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孩子相處。
表面看起來毫無所覺的艾露露在結束了一天的課程之後, 躊躇了下，「井宿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找太一君。」
李芳准，也就是朱雀七星之一的井宿臉上掛著一貫的笑容，「那我就先走噠！」
這也是艾露露在跟隨太一君學習時知道的。
就算不是巫女，來自異世的人也會因為各種因緣巧合遇到星宿們。
太一君嘆了口氣，向井宿擺了擺手，示意他先離開。
「不是說了嗎，你的精神還沒......」
艾露露昂起頭，微笑著打斷了太一君的話，「有辦法的吧！」
太一君微微怔松，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如果是太一君一定有辦法的吧！」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眸看向太一君，跟面對中原中也時的依戀不同，此刻的艾露露看起來雖然還是平時軟乎乎的樣子，但是卻格外的堅定。
「無論如何都想回去啊！」柔軟又堅定的聲音，令太一君沉默了下來。
「你跟中原的契約並不完整，如果已經結成了完整契約，那麼你的精神會恢復的很快。」太一君並沒有直接說回去的方法，反而轉口說起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之間的契約。
但是艾露露卻絲毫沒有被話題帶跑，她只是重復了一遍，「艾露露想回去自己的世界了！」
太一君緩緩飄落下來，抬手撫向了艾露露柔軟的發頂，眼神復雜，「我可以短暫的幫你恢復精神狀態，這樣的情況下只要通過與異世有聯系的東西，你們就可以穿過時空壁壘。」
溫潤的黑眸看向太一君，「代價是什麼呢？」
如果這麼簡單就可以回去，太一君沒理由強行留下他們半年。
必定是有什麼嚴重的代價，才讓太一君寧願無視中原中也回歸的心切，也要留下他們。
畢竟對太一君來說，外來的神明和眷屬，多留一天都是隱患，把他們留在太極山，不去俗世已經是太一君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五年之內，如果你不能跟中原締結完整契約，你的精神會完全消亡。」太一君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他們選這個辦法。
艾露露連自己的傳承都搞不懂，又怎麼會明白怎麼締結完整契約。
中原中也又是個半路出家，完全沒把自己當神明的少年，更不可能知道什麼契約。
選這條路，艾露露很有可能會在五年後死去。
精神對人體是非常重要的，甚至嚴格上來說精神受損，就算身體完整也會變得虛弱起來。
至於精神消亡，那更是會永遠消失在世間。
雖然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不是四國的巫女，甚至是有可能擾亂秩序的外來神明和眷屬。
但是太一君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好孩子。
就算想盡快送走他們，他也不想采取這種辦法。
艾露露抿了抿唇，發間的白羽輕輕抖了抖，「原來是這樣啊......」
她微微側身看向窗外，霧氣繚繞在山頭，赭發的少年拿著書卷苦著臉，一年多時間留長的赭發扎成小辮子垂在身前。
中也大人看起來今天也在為文言文頭痛呢。
小扇子似的睫羽撲閃幾下，太一君看見艾露露看著窗外出神松了口氣，正色道「回去的事還是等你恢復好再說吧。」
「太一君，」黑眸仍在看著房間外等著她出來的中原中也，「我們明天就回去吧！」
太一君眉頭一皺，低聲斥道，「胡鬧！」
艾露露轉過身，面朝著太一君衝他拱了拱袖子，彎下腰。
「拜托了，太一君！」
「艾露露想和中也大人明天回去！」
太一君看著只露出個毛茸茸發旋的小妖怪，良久沉默不語。
太一君不說話，艾露露就不起身。
她保持著低頭彎腰，拱起袖子的動作，一遍一遍的說道，「拜托了，太一君！」
回去是中原中也的心願，他在擔心著羊的孩子們。
而霞，一生所向皆為神明。
「拜托了，太一君！」
她並不為五年後可能會消亡的自己感到難過。
如果沒有中原中也，大概她早就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被妖怪吃掉了。
「拜托了，太一君！」
她心裡其實很清楚，並不是每一個與神明結契的霞都會善始善終。
但是艾露露覺得，能侍奉中也大人實在是太好了！
能待在中原中也身邊，已經令艾露露非常開心了，更不必說還締結了契約，雖然並不完整。
艾露露覺得自己已經知足了，更不必說接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五年的時間。
所以......
「請幫幫我們吧，太一君！」
第47章
太一君背過身, 聲音沙啞，「......回去告訴中原，你們明天可以回去了。」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
做下這樣的決定的人是艾露露。
太一君身為維護四神天地書的世外之人, 沒有權利對艾露露的選擇置喙。
不干涉異世之人的選擇, 是他的准則。
隱瞞方法讓他們多留半年，讓艾露露修養精神，已經是太一君的私心。
再多的, 他也不能做什麼。
即便，在他看來艾露露是執意為了中原中也葬送自己的未來，他也不能阻止。
「謝謝太一君。」艾露露上前張開翅膀抱了抱太一君，恢復了平時軟乎乎仿佛沒脾氣的語氣。
太一君沒好氣地推開她, 「快走快走，我這邊還有很多事要准備。」
突然說要明天回去, 雖然早就准備好了送他們回去所需要的材料，但是陣法還是要現畫的。
從現在到明天, 時間可是非常緊急的。
雖然太一君知道, 就算他說三天之後才能送他們回去，艾露露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既然無法修養好精神，明天還是三天之後, 對於艾露露來說區別不大。
還不如早點把一直記掛著異世的中原中也和艾露露送回去。
艾露露轉身跑出了大殿, 向站在樹下的少年神明撲去，撞進中原中也懷裡。
他抬手扶了下艾露露，小妖怪退出他的懷抱, 昂起興奮地道，「太一君說明天可以送我們回去啦！」
中原中也愣了愣，像是沒反應過來般。
手上的書卷差點掉落在地上，「可以回去了？」
艾露露抿出乖巧的笑容點了點頭。
中原中也的手緊了緊, 深吸了口氣，低聲道，「終於，可以回去了。」
盈潤的黑眸烏溜溜的看著少年神明強制壓抑著自己的激動，翅膀攏在袖子間，發間的白羽被風輕輕吹動，帶著微微的癢意。
把翅膀從袖子抽出來了點垂眸看去，原本棕色的翅膀，正在轉變為淺棕色。
.
次日。
太一君漂浮在畫上了繁復陣紋的朱砂陣上空，神情嚴肅，「回去你們世界的三個條件，第一個是你們腳下的這個朱砂陣。」
由於中原中也和艾露露都不是巫女，自然不適合巫女和星宿們的方法。
必須要寄托於這個大陣才能回去現世。
「第二個，是艾露露的能量。」
站在大陣最中間的艾露露軟乎乎的笑了笑。
「第三個，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個，」太一君的目光一凜，「也就是你跟現世的聯系之物。」
中原中也不解地抬頭看向太一君，「那是什麼？」
「即是在現世中與你有羈絆的人，共同擁有的東西。」太一君神情嚴肅，目光落在下首的艾露露身上。
中原中也愣了愣，看向手腕上的藍色手環，手環的中間還印著羊的標志。
真要說與現世的聯系，大概也就是這個了吧？
「除此之外，還需要強烈思念的心情。」太一君說著玄之又玄的話。
鈷藍色的眼睛懵懵地眨了眨，「強烈思念的心情，是指我嗎？」
目光涼涼的瞥了他一眼，「當然不是，是現世對你的思念。」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來，雖然說聯系之物可以用羊的手環來代替。
但是羊的孩子們對他有沒有強烈的思念，他還真不確定。
他甚至不知道，現世已經過去了多久，羊的孩子們失去了羊之王的庇護，到底過得怎麼樣。
艾露露踮起腳，用翅膀拍了拍中原中也的頭，「一定能回去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扯出了抹笑容，「一定會回去的。」
「那就開始吧！」太一君指揮著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在大陣中站好，念出古老的咒語。
艾露露黑眸輕垂，她能感覺到身上的能量正在不斷地被抽走。
大陣亮起一陣暗紅色的光芒，包裹住兩人。
中原中也雙目緊閉，唇緊抿著，腕間的藍色手環被光芒重點關照，層層包裹起來。
他一定要回去！
【要是中也在就好了】
【中也在的話，他們怎麼會敢對羊動手】
【可惡，中也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那個異能力，從書裡出來】
睫毛輕輕顫了顫，中原中也恍惚間好像聽到了羊的孩子們的聲音。
強烈想要回去的心情與現世中羊的孩子們或抱怨或感慨的話，產生感應。
.
晶抱著剛搶回來的食物，拼命地跑著。
昔日被中原中也保護得很好的小羊，此刻灰頭土臉的，渾身上下髒兮兮。
身後追趕著幾個高大的男人，雖然沒有武器，但是卻非常的強壯。
晶拐過棚屋被地上的木棍絆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裡打轉，回頭看著捏著拳頭走來的幾個男人。
情不自禁地說出，「要是中也還在就好了。」
語音落下，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從地上爬起來，拼命地奔跑。
中原中也已經丟下羊了，失蹤了一年的人，怎麼可能會再出現。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慌張地回頭張望，但是由於長期吃不飽飯，身體虛弱，步伐越來越慢。
就在晶恐懼地想著，她可能要被追上來的人殺死時。
她的上空紅光大作，晶愣愣地昂起頭看著。
那熟悉的紅光——
是中原中也！
才來擂缽街的混混們不知道羊之王的威名，他們只是看著晶不再跑了，獰笑著要上前抓她。
不料卻被人狠狠地踢飛了出去，撞進了棚屋脆弱的牆面裡。
紅光散去，中原中也緩緩在晶面前落下。
「你沒事吧？」他記得晶是羊裡面年級比較小的一個孩子。
眼淚瞬間衝出眼眶，晶脫力地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中也你終於回來了。」
中原中也有些手足無措，抬手抓了抓赭發，沉聲道，「我回來了，放心吧。」
縮在中原中也頸窩的艾露露翅膀攏緊身體，黑豆似的小圓眼睛光芒微微黯淡，相較於從前毛色似乎變淺了很多。
她歪頭看了看中原中也，遲鈍地眨了眨眼。
中也大人現在已經不記得書裡的艾露露了吧。
身體的保護機制會讓記憶自動合理化起來，在現在的中原中也記憶裡，是他帶著麻雀樣的艾露露，獨自一個人走過俱東國、紅南國、太極山的風景，應付著一樁樁一件件的突發事件。
除了小毛球似的艾露露，他的身邊什麼都沒有。
第48章
艾露露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 爪子往裡挪了挪，蹭在中原中也頸間。
縮起小細腿蹲下，只剩下軟絨絨的小身體暴露在外。
幾天前, 中原中也救了晶之後, 她帶著他去了羊的新據點，並向他敘述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事。
剛開始羊之王中原中也失蹤的時候，擂缽街的人還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不敢隨意相信這個不知道源頭的消息。
別說擂缽街的混混們，就連羊的人都不相信。
那麼強大的中原中也竟然會被算計困住。
他們依舊按照平時的行事，大搖大擺、誰都不怕的在擂缽街晃悠，照常收取保護費。
正是因為這樣, 反而讓一些人害怕，不敢動羊的孩子們。
如果不是知道中原中也還好好的, 羊的人怎麼會這麼大膽呢？
畢竟失去了護身符的人，不可能這麼囂張。
......
但是事實上, 羊的人就是敢。
等擂缽街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中原中也一個月都沒出現在擂缽街, 也沒護著他的小羊們。
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中原中也被某個異能力者困住了，亦或者更嚴重點，是被殺了。
不管答案是哪一個, 對於曾經被羊冒犯得罪過的組織來說, 都不失為是一件好事。
雖然如此，但是天性謹慎的上位者還是不打算親自動手。
萬一中原中也轉頭就回來了，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件麻煩事。
但是, 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打算跟羊計較了。
而是——
讓擂缽街裡別的小混混們，對羊的少年們出手就可以了。
羊除去中原中也，剩下的都是沒有異能力的普通孩子。
甚至不需要出動異能力者，隨便一個有武器在手的成年人都可以拿下他們。
不過是短短的一周, 羊就被打壓的分崩離析。
大部分因為中原中也這個異能力者而聚集起來的孩子，都離開了羊。
只剩下少部分，還堅信著中原中也會回來的孩子，還在抱團生存。
東躲西藏、苟延饞喘。
幾個月之後，已經沒什麼人再記得羊曾經的輝煌了。
不，應該說擂缽街裡，已經沒有羊了。
只要還頂著羊的名頭一天，他們就會一直被打壓。
迫不得已之下，他們只能表面上解散了羊。
不再以未成年自衛組織為名，僅僅只是作為普通的擂缽街孩子活下去。
只剩下當初評議會的人，不知道是放不下羊，還是覺得中原中也一定會回來，他們沒有取下手腕上的藍色手環。
只是穿著長袖的衣服，擋住藍色手環，不讓它露在外面。
就這樣，勉勉強強本也可以繼續活下去。
但是，不久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像是瘋了一般，突然下令要殺掉所有紅頭發的孩子。
僅僅只是因為，有個紅頭發的孩子惡作劇時劃花了他的車，他就要讓所有紅頭發的孩子都跟著付出生命的代價。
羊僅剩的孩子中，有一個是紅頭發的。
本來他們都准備讓他避避風頭，先躲過這陣子之後再出來。
但是沒想到，被之前羊得罪過的人舉報了。
內容很簡單，僅僅只是一句，羊不顧港口黑手黨發出的通緝令，私藏紅頭發的孩子。
就是這一句話，惹來了港口黑手黨的人端著槍上門一頓掃射。
不僅僅是藏在安全屋的紅頭發孩子，就連幾個年紀比較小當天沒有出門的孩子也被一並殺死。
當晶他們回到去的時候，安全屋上滿是彈孔，屋子裡的鮮血濺得到處都是，血液自眼睛睜大的孩子身下流出。
他們臉上的表情還維持在錯愕、驚訝上，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被殺了。
港口黑手黨的夜之暴帝，在他的統治下港口黑手黨就是橫濱底層人民的噩夢。
或者說，並不單單只是底層人民。
只不過底層人民本來就活得最艱難罷了。
.
晶帶著中原中也回到狹小逼仄的安全屋時，中原中也站在門口躊躇了下，不是很敢進去面對曾經的同伴。
「晶，你搶了多少回來？」晶抱著食物率先進去，懷裡的食物被同伴一把搶了過去。
「不夠啊，就這麼點夠幾個人吃啊。」抱怨的話自他們口中說出。
晶也不反駁，中原中也終於回來了她高興，不跟這群不做事干吃飯的計較。
「中也回來了！」她開心得有些激動地回頭看向門口。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緩緩走進屋裡，「我回來了。」
就這麼逼仄的屋子裡卻站了五六個孩子，他們瞪大眼睛震驚不已，「中也你終於回來了！」
「中也回來了！我們終於不用再受氣了！」「太好了，又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感慨慶幸的話語自他們口中說出，面對中原中也的回歸，他們是真的很開心。
但是，目光落在中原中也的臉上、身上時。
略帶嬰兒肥的白皙臉龐，奇怪的衣服但是明顯料子裁剪都非常好的短打。
話語慢慢開始變質。
「中也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如果不是你突然不見了，羊怎麼會被打擊報復！」
「中也是不想回來了吧，覺得我們是負累。」
「如果不是中也不小心中了異能力被困住，羊怎麼會被打擊被迫解散。」
原本因為同伴們激動歡迎的話語，嘴角剛剛勾起的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一滯。
面對敵人有多殘暴、無情的少年，面前同伴的指責抱怨就有多麼的無措。
鈷藍色的眼睛微沉，他緊抿著唇，不知道該辯解什麼。
說他一直在找回來的辦法？
說他不是被異能力者困住，而是掉到另一個奇怪的書裡世界。
......他們都不會懂，也不想聽。
他們只是單純的想把這一年多的負面能量全部發泄在中原中也身上，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無辜，也不管他從前幾年給予過他們多少的庇護。
心髒仿若被浸在冰涼的湖水中，不斷的下沉，令人渾身發冷。
通過契約感受到中原中也的內心，艾露露強忍著困意輕輕地叫了聲，「啾、啾。」
中也大人別怕，不管什麼時候艾露露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清脆的雀鳴讓中原中也回過神來，毛茸茸的觸感蹭在他的頸間，親密無間。
是了，艾露露一直陪在他身邊。
第49章
中原中也的回歸意味著羊的復起。
手上戴著藍色手環羊的標志的赭發少年, 以最快的速度清掃了一遍擂缽街。
他強迫自己冷下臉，眉目冷淡地讓羊把當初散去的孩子們找回來。
帶著為將者的氣勢和身上混跡戰場，洗不去的血腥氣, 中原中也態度強勢又冷漠的樣子讓羊的孩子們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原本帶著質問、責怪的聲音漸漸變小。
羊剩余的孩子們面帶驚恐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也, 你怎麼了？」有個孩子顫著聲音問，他不懂從前好脾氣的中原中也怎麼突然變了。
鈷藍色的眸光冷冷地看向他，「還要我再說一次嗎？」
昔日同伴們驚懼的眼神讓中原中也抿緊了唇, 暗暗握緊了拳，背過身，「我出去一趟。」
他沒有直白的說，他要去找擂缽街當初壓迫羊的小混混們和某些暗中下手施壓的組織。
尤其是港口黑手黨, 他們對羊做過的事，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
羊的本質就是由未成年孩子, 抱團自衛、相互幫助的一個組織。
身為羊之王的時候，中原中也不在意這個首領的身份, 就算明白評議會的咄咄逼人, 他也是多有退讓。
不願與曾經收留，給予過他保護的同伴們起爭執。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他被困在書裡，失蹤一年, 導致羊的分崩離析。
羊之前因為他太過高調, 導致他一失蹤立刻就被打擊報復。
跟著心宿那段時間他學到了很多，首先就是——確立只有一個權威的聲音。
羊現在太糟糕了，想要重建並不是單純的中原中也回來, 把曾經所有羊的人召集回來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羊曾經分裂過，強硬的召集按照以前的生活、處事，只會讓他們變成拼湊起來的碎片，無法形成真正的整體。
他必須要建立身為首領的威信, 與同伴們拉開距離，才能更好的保存住羊。
指甲扎進肉裡，陷入了失神的中原中也甩了甩頭。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紅光裹挾著少年懸浮在擂缽街的上空，編成三股編的辮子垂在身前，赭色的發尾搭在胸口處，鈷藍色的眼睛帶著兵器般的冷戾感。
「啾、啾。」艾露露歪頭，抖了抖翅膀。
已經下定決心了嗎，中也大人？
黑黝黝的小圓眼睛，注視著少年神明的側臉，唇瓣緊抿，帶著絲冷漠和不破不立的決絕。
聽到艾露露的叫聲，中原中也松了口氣，扭過頭，臉上的表情松緩帶著一絲笑意，抬手搓了搓她頭頂的絨毛。
「該干活了！」少年氣的聲音略微揚起，帶著一絲嗜血的興奮。
重力纏身的少年神明向著目標俯衝而去，狠狠地砸落下去，濺起一地碎石沙塵。
守衛在此的黑手黨高聲喊道，「敵襲！！！」
端起槍就對著煙塵中開槍射擊，「噠噠噠——」的槍聲之下，煙塵中沒再傳出聲音。
黑手黨警惕地停下扣動扳機，卻被下一秒從煙塵中衝出的子彈貫穿了額頭，重重倒地。
煙塵緩緩散去，露出其中凝實猶如實質的重力能量，或大或小的碎石懸在半蹲下的少年身旁。
黑手黨眼睜睜看著他站直身子，昂起頭，露出一抹囂張張狂的笑容，「誰敢於重力一戰？」
瞳孔劇烈收縮，手上的槍都有些端不住，驚恐到近乎破音的一聲，「是羊之王！」
隨著他話音落下，或大或小的碎石如流星般向他們身後的武器庫襲去。
如同怪物踩踏般，血肉橫飛，中原中也冷漠地看著剛剛沒被子彈反擊中，但是被碎石砸飛了的黑手黨。
破壞了一個武器庫，中原中也也沒管後續有多少人重傷，有沒有留下活口，徑直往下一個目標而去。
艾露露看著看著，微微出神。
中也大人是強大的武神，鬥尖荒霸吐。
面對戰鬥的時候，他是開心的，也是享受的。
他是屬於戰場的明，但是他卻在為守護而戰鬥。
艾露露沒跟著中原中也上過戰場，不知道他在跟隨心宿一起戰鬥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但是她看得出來戰鬥時候的中也大人是最放松、最享受的。
既然如此......
暗紅色的能量自艾露露身體傳導進中原中也身上，那是經過艾露露轉化的純粹力量，用以維持中原中也的精力。
異能力者沒有能量用盡一說，有的只是體力耗盡，無法再使用異能力戰鬥。
艾露露現在做的就是，讓中原中也的精力可以處於一個長期活躍的狀態，並且純粹化的能量消失之後也不會感到身體的疲憊，反而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從四天地書中回來，對艾露露來說相比較消耗能量，對精的消耗更大。
所以盡管她現在因為半契約很快就恢復了身上的能量儲備，但是總是感覺很困很乏。
不過這對她使用能量幫助中原中也影響並不大。
頂多就是之後會覺得更加想睡。
剛砸了幾個武器庫的中原中也一把撈住睡得差點從他肩上掉下來的艾露露，略帶無奈寵溺的道，「怎麼不小心睡掉下來了。」
話脫口而出，中原中也愣了愣，印像中他好像經常跟誰這麼說話。
暖絨絨的小毛球窩在掌心裡，帶著微弱的起伏，脆弱的仿若一不留心就會死去的小生命。
艾露露是他需要小心珍惜照拂，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責任。
鈷藍色的眼眸落在艾露露身上，中原中也疑惑地用手撩了撩她的翅膀，低聲喃喃，「怎麼好像掉色了？」
麻雀還會掉色的嗎？
中原中也自嘲自己想多了，麻雀怎麼可能會掉色。
邁步向著下個地方走去，中原中也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啊，艾露露是小妖怪啊，又不是真的麻雀。」
所以會掉色其實也很正常？
這麼想著的中原中也，並沒有察覺到記憶中的漏洞。
按理說這個時候的中原中也不應該察覺到艾露露並不是單純的麻雀，而是一只特殊品種的小妖怪。
但他就是下意識這麼叫了。
仿佛在他的印像中，從始至終艾露露都是這麼只長得像麻雀的小妖怪。
是個有獨立思維，能跟他交流的小妖怪。
第50章
中原中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勉強把以前大部分的孩子找回來，穩定住羊。
這時他才騰出時間，准備帶艾露露去看病。
就算是再遲鈍的家伙, 也發現了艾露露的不對勁。
從四神天地書中出來之後, 艾露露就總是一副懨懨的樣子，最近更是發展為了嗜睡。
也不整天跑出去玩了，而是像冬眠的動物一般, 總是窩在他身上睡覺。
奇怪的習性改變讓中原中也不禁心生擔憂。
他養艾露露也有兩年多，快三年了，像是這樣時不時就嗜睡困倦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在艾露露之前，從來沒接觸過小動物的中原中也不清楚, 當動物突然出現違背習性的行為，很有可能就是生病, 或者快要死了。
他也不清楚該怎麼辦才好。
想著擂缽街裡一直有個黑診所，最適合他們這種沒有身份證明的人去。
中原中也決定帶上艾露露去看看醫生。
回到這邊之後, 中原中也已經換回了從前的打扮, 騎手服和休閑褲，裡面還套著件衛衣，雖然一年前的衣服現在穿著已經有些短了, 但是中原中也沒空去買新衣服, 就還是穿著以前的衣服。
他恍然有些明白了，太一君當初說的，雖然他在書裡度過了將近兩年, 但是如果書外的世界只過了幾個月，那他的身體成長是跟隨書外的時間流逝的。
也就是說，中原中也現在的身體年齡也就是十四歲而已。
走進殘破的建築裡，中原中也狐疑地抬頭看了下門上破舊的門牌, 伸出手試探性敲了敲。
「有人嗎？來看病的——」並高聲喊道。
門被一個身上纏著繃帶，臉上一片死寂的少年打開，他面目冷淡的道，「進來吧。」
中原中也抬高眉毛，質疑道，「你就是醫生？還是只是助手？」
露出一只鳶色眼睛的少年拖長了聲音，「年紀輕輕眼睛就不好了嗎，我只是被無良醫生收留的人。」
中原中也拳頭緊了緊，聽著面前這個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人覺得，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深吸了口氣，邁步越過少年走進診所裡。
忍住，他今天是來給艾露露看病的。
破舊的小診所裡，穿著白大褂的黑發醫生坐在書桌前，轉椅轉過來，把聽診器戴上，「就是你要看病嗎，少年？」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聲音壓低，「不是我。」
從兜帽裡把睡著的艾露露掏出來，指腹揉了揉她軟絨絨的羽毛，「是這個孩子。」
黑發醫生臉色的笑容僵在臉上，「少年你這個是麻雀哦？」
「耶，看來確實是腦子不大好使啊，給麻雀看病不應該找獸醫嗎？」關上門跟在後面過來的少年拖長了嗓音，湊過來看了看中原中也捧在手心裡的麻雀。
「混蛋，你——」中原中也怒氣上湧，想著他是診所裡的人，強制壓抑怒氣。
深吸了幾口氣，中原中也決定帶艾露露出去擂缽街外找獸醫，「算了，我去外面給她找獸醫。」
他之前從來都沒關注過，也沒找過醫生，怎麼知道還分普通醫生和獸醫。
「等等，少年，既然來了這裡不妨讓我看看吧，畢竟我也是個醫生。」黑發醫生眼見中原中也要離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開口挽留道。
中原中也遲疑了會，從兜裡掏出塊手帕，小心地把艾露露放上去，手帕盛著麻雀放在桌上。
看著黑發醫生不出聲，小心給艾露露檢查，中原中也撓了撓頭，主動開口道，「艾露露、啊，就是這孩子的名字，最近突然開始變得很沒精神，而且總是嗜睡的樣子。」
醫生沉吟了一陣，「少年，據我所知麻雀是不會被人類圈養的，所以艾露露是？」
麻雀不會被人類圈養，強行抓住想要養，麻雀也會不吃不喝絕食，直到餓死為止。
「該不會是你抓回來，麻雀小姐不想被你養才折騰自己的吧？」站在一旁的少年露出了個涼涼的笑容，嘴上說著不著道惹中原中也生氣的話。
中原中也生氣的反駁，「才不是，艾露露是幾年前突然撞我身上，賴著不走的。」
被人抬起翅膀，檢查了下虹膜和喉舌，距離自己最近的還是很陌生的氣息，艾露露就算再困也被折騰醒了。
艾露露迷迷瞪瞪地抖了抖翅膀，在桌子上跳了幾下，張開翅膀向中原中也飛去，「啾、啾！」
早上好，中也大人！
今天也非常有精神呢！
中原中也送了口氣，表情松緩笑著接住艾露露，放在臉旁蹭了下，「你嚇死我了，最近老是很沒精神的樣子。」
艾露露不明所以的歪了歪頭，站在中原中也掌心，爪子抓了抓。
中也大人在說什麼？
艾露露怎麼聽不懂。
雖然擁有一半的契約，可以讓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心意相通，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能理解復雜的情緒。
混雜著表面上的擔憂、不安，還有藏在最深處的惱怒、自責。
太過復雜的感情，艾露露解讀不出來。
醫生欣賞了下中原中也和麻雀親密的樣子，出聲打斷道，「這孩子身上沒什麼問題哦，看起來也不是因為年紀大了。」
鳥類如果上了年紀，羽毛顏色會變得黯淡、粗糙，同時腿、趾、爪之類的地方皮質會厚而糙。
就這麼看來中原中也的麻雀是都沒有的。
中原中也聽罷，把艾露露重新放回肩上，猶豫了下，「她好像有點掉色？」
醫生感興趣的挑起眉頭，「具體是怎麼樣的呢？」
「就是......」中原中也比手劃腳了一番，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把艾露露從肩上捏了下來，小心地抬起她的翅膀，「翅膀尖的羽毛發白了，之前不是這樣的。」
直男如中原中也都發現了的褪色，自然不是什麼簡單的變化。
艾露露弱弱地叫了聲，「啾。」
不是掉色，是艾露露要長大啦！
醫生摸了摸略帶胡渣的下巴，一時沒說話。
外貌上雖然很像麻雀，但是麻雀總不至於會掉色吧？
第51章
「少年, 你確定艾露露的品種是麻雀嗎？」為森鷗外的擂缽街無證醫師沉吟了半響，突然冒出了句。
麻雀是不可能出現掉色，那如果艾露露不是麻雀呢？
這麼講似乎就說得通了。
中原中也捏住艾露露翅膀的手指頓了頓, 鈷藍色的眼睛閃了閃, 「就只是普通的麻雀吧。」
他也不確定艾露露是不是麻雀精，總歸不是普通的麻雀就對了。
但是這種事也不可能對一個普通醫生說。
既然他們沒辦法那就算了，他還是去想想別的辦法吧。
「這是診金, 既然艾露露沒什麼事，我就先帶她回去了。」中原中也把診金放下，手指輕攏擋住艾露露異常的翅膀，匆匆離開了診所。
綁著繃帶的少年鳶眸深深, 看著中原中也離開的方向，饒有興致地勾起嘴角, 「果然那只麻雀有哪裡不對勁吧。」
鳶色的眸子中仿佛照不進任何光亮，帶著沉沉的死寂, 笑意涼薄如水, 不過眼底。
「看來羊之王回來的事是真的了，」森鷗外轉了下轉椅，手中的筆在紙上點了點, 「那件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太宰君。」
太宰治拖長了語調，懶洋洋的應道，「森先生要記得答應過要給我的藥。」
森鷗外笑了笑, 沒有說話。
.
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離開診所的時候，松了口氣，「你最近怎麼這麼能睡啊。」
跳在他肩頭上的小麻雀拍了拍翅膀，「啾！啾！」
是要為長大養精蓄銳哦, 中也大人。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看到你現在這麼精神，真是太好了。」中原中也慣例抬手順了順艾露露的絨羽。
軟乎乎、暖融融的小麻雀，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不同的樣子。
出了診所之後，中原中也隨便找了棵樹跳上去，倚靠著樹干躺下。
把艾露露從肩膀，移到胸口處。
中原中也雙手抱在腦後，鈷藍色的眼睛看著上空愣愣出神。
層層疊疊的樹葉間，陽光灑落下來，斑駁的光影落在赭發少年的臉上、身上。
羊的事情，大致上是解決了。
但是中原中也感覺自己跟曾經的同伴產生了隔閡，這並不僅僅是羊對他的疏遠畏懼。
也有他對於羊的猶疑，一方面放不下羊的孩子們，一方面又覺得不可以再用以前的方法去對羊的孩子們了。
尤其是，他擊毀清掃敵人回來之後，無意間聽到他們的怨恨之語。
以及那一雙雙本該純真的孩童眼睛中滿含的怨恨和畏懼。
強烈到，直接碎了他想要回到從前的幻想。
不僅僅是羊，進入四神天地書的那兩年對他的影響真的太大了。
中原中也心知，按照當年心宿教他，面對不服管教的部下應該強勢鎮壓，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殺掉幾個，通過暴力壓制，殺一儆百的手段去控制部下。
但是，當年的中原中也做不到。
現在的中原中也更不可能做到，他果然跟心宿不一樣。
心宿可以因為部下的忤逆，頂撞把人處決了，但是他卻選擇了一遍遍把人打服。
都是朝夕相處的同伴，讓中原中也輕易的舍棄，他做不到。
面對當年認識、合作時間不長的同伴都尚且如此，面對當初收留了他的羊，中原中也更是沒辦法下定決心。
道理他都懂，但是要做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艾露露在中原中也身上跳著，踩著一小格一小格的光斑，像是在玩游戲，又像是在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陽光落在她泛著白光的翅膀尖，染上了瑰麗動人的光點。
「啾啾！啾！」艾露露拍著翅膀，通過契約，努力去感受中原中也身上的情緒。
中也大人又因為他們不開心了。
要是艾露露能幫上忙就好了。
愧疚、自責、為難的情緒湧上艾露露的心頭。
不僅僅是人類的感情復雜，就連神明大人的感情也很復雜呀。
麻雀的小腦袋裡塞滿了屬於少年神明的復雜情緒，滿滿當當的把屬於自己的快樂都擠到角落裡了。
撲騰著身體抖了一圈，衝到中原中也的臉旁狂蹭，一聲比一聲婉轉悅耳的叫聲在少年神明的耳邊響起。
「啾啾~啾~」
中也大人，別想亂七八糟的事情啦，看看艾露露呀。
艾露露難道不能讓你開心嗎？
被艾露露的一通狂蹭撒嬌斷了思緒，中原中也坐起身哭笑不得的攏住她，「艾露露你干什麼呀。」
黑黝黝的小圓眼睛無辜的看著他，小聲地叫了聲，「啾！」
在讓中也大人開心哦！
中原中也吐了口氣，從樹上跳下來，「算了，我們接著去給你找醫生吧。」
去找獸醫得出來的結果，估計跟森鷗外得出來的結果是一樣的。
果然小妖怪還是要找妖怪醫生看病才對吧。
帶著艾露露離開擂缽街，中原中也雙手插兜漫無目的的逛著，鈷藍色的眼睛環視了附近一圈，有些苦惱地抬手抓了抓頭發。
說是要去找能給妖怪看病的醫生，但是橫濱這種地方真的會有妖怪出沒嗎？
雖然說中原中也大部分時間都只待在擂缽街，但是妖怪的話，他確實是只見過艾露露以及當初追著她的那只章魚怪。
「啾！」艾露露突然出聲叫道。
小腦袋扭向位於右邊的房子，迷惑地眨了眨眼，這裡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力量。
「怎麼了嗎，艾露露？」中原中也飄遠的思緒被艾露露的叫聲拉回，扭頭看過去。
鈷藍色的眼睛微微放大，他自言自語道，「這裡剛剛，不是一片空地嗎？」
這個房子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情不自禁地往前邁了一步，鞋子踩上庭院的草坪，中原中也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這是私闖民宅啊！他在干嘛！
正要趁著還沒被房屋主人發現之前轉身離開，兩個小女孩蹦跳著跑了出來，拉住了中原中也的衣擺。
「有客人來啦！」「有客人來啦！」
發型和發色並不相似，但是臉上的神情幾乎一模一樣的多露和全露，拉住中原中也就要把他往裡帶。
「等、等等？」一向對小孩子比較優待的中原中也有些懵逼，但也不好就因為這個對她們使用重力。
這是什麼啊？強迫客人進去消費的黑店嗎？
第52章
雖然沒想買什麼東西, 但是本質上很尊老愛幼的羊之王，還是跟著多露和全露進了屋。
中原中也剛脫了鞋踩上玄關，嘴裡還在猶疑道, 「你們到底賣得是什麼啊？」
看起來跟正常的店完全不同, 就像是普通的民宅一樣。
不論是外面還是裡面看起來都不像是賣東西。
倒是像那種先把人拉進來，再用高超的話術騙錢的奇怪地方。
蹲在中原中也肩上，小爪子勾住他衣服的艾露露, 頓時感覺能量有些不受控制。
「啾？」身體裡的能量活躍起來，艾露露展開翅膀飛到中原中也面前。
啊呀？這是要變成人型的節奏？
「怎麼了，艾露露？」中原中也的腳步頓住，看著飛停在他面前的小麻雀身上亮起暗紅色的光芒。
光芒中央慢慢拉長, 最後散去在中原中也面前的是一個有著鳥類翅膀和爪趾，暖棕色微卷發的幼女。
「.......哈？」鈷藍色的眼睛懵懵的眨了眨, 他剛剛還放在肩上的鳥，怎麼就變成個幼女了？
扭頭看向肩膀處空空的地方, 以及面前的艾露露。
中原中也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變成人型啦！」「變成人型啦！」多露和全露歡快地繞著兩人奔跑。
艾露露抬起翅膀看了看, 淺棕色的翅膀尖羽毛已經變成了白色，就連那暖棕色的發尾也開始染上霜色。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竟然可以突破限制讓她提前在現實世界中化作人型。
雖然化形並不完整，還保留著翅膀和爪趾, 但是外表年齡卻定格在九歲。
這對艾露露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而且看中原中也驚訝的樣子, 夢裡和書裡的記憶大概還沒有影響到現實中的記憶，艾露露暗自松了口氣。
「中也大人，我是艾露露, 也是您的眷屬。」能量化作的華服，拖著長長的衣擺，艾露露昂起頭抿出一抹可愛的笑容。
第一次在現實世界中，與中原中也打招呼。
這裡不是夢裡, 也不是書裡的世界，中原中也對她的認識可能會從零開始。
但是沒關系的，有麻雀形態長時間的陪伴，中原中也很快就會接受艾露露的人型。
更何況，他的記憶早就開始偷偷混淆。
他對艾露露的認知已經不是單純的麻雀了，而是一只小妖怪。
中原中也無措地抬起手摸了摸後頸，扭過頭，「啊，嗯，艾露露你原來長這樣啊。」
一直養在身邊的麻雀，突然變成了個幼女。
對中原中也來說真的有點刺激，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幼女軟乎乎的笑容，他心底就忍不住騰升起一股保護欲。
......以及濃重的占有欲。
這孩子是屬於他的。
「......」中原中也暗自咬牙，不敢看艾露露。
話說這種想法也太奇怪了吧？
就算他飼養了艾露露幾年，但是這樣奇怪，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頭的想法真的是他會有的嗎？
對第一次見的幼女。
哦，不是第一次，是他養了好幾年的小麻雀、小妖怪。
.
跟著多露和全露來到陌生的房間，粉發和藍發的女孩一左一右的拉開門，歪頭擺了個手勢請兩人進去，臉上還帶著一模一樣的笑容。
中原中也抿著唇，強壓住內心升起的警惕感。
繞過屏風，房間後面有一張巨大的臥榻，黑發紅眸的女人一手托著頭，一手拿著精致的長杆煙鬥斜臥其上，身上是華麗繁復的和服，瀑布般的長發如網狀散落在身上，美麗惑人的臉上帶著慵懶的笑意，「來了嗎？」
中原中也頓住腳步，「你到底是誰？」
他為什麼會不受控制邁進這裡。
不，應該說他會順勢跟著那兩個女孩進來本來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壹原侑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吸了口煙嘴，緩緩吐出了口裊娜青煙，臉上帶著蠱惑人心的笑意，「這裡是可以實現願望的店。」
黑黝黝的眸子眨了眨，艾露露側頭去看身前少年神明的側臉。
中原中也抬眼打量了圈房間裡的擺設，「我沒什麼願望要實現的。」
這種說是實現人願望的店，聽起來就很可疑啊。
「只有心裡有想要實現的願望的人才能看到這間店。」壹原侑子並不在意中原中也說的沒有願望，她只是饒有興致的看向艾露露。
為了觀察艾露露，壹原侑子還從榻上下來，走到她面前挑起幼女尖巧的下頜，「哦呀？」
「喂！你這女人想干什麼！」雖然不習慣艾露露的樣子，但是中原中也還是習慣性地揮開了壹原侑子的手，抬手擋在了她的面前。
鈷藍色的眼眸警告地看向壹原侑子。
就像是神明守護他珍貴寶物一樣，不讓他人隨意覬覦、窺伺。
黑發魔女放下了手中的煙鬥，紅眸落在中原中也和艾露露身上。
她現在對這兩個小家伙都很感興趣。
一個是沒落神明，一個是他的眷屬，更進一步甚至可以發展為神明的新娘。
這關系真是讓人覺得有趣啊。
看中原中也實在護得緊，壹原侑子倒也不在意對方的態度，「你是在擔心這個可愛的孩子嗎？」
中原中也愣了下，不知道壹原侑子指得是哪方面。
艾露露抬起翅膀扒上中原中也的手，就像小動物一樣在他身後探頭去看壹原侑子，黑眸染上好奇的色彩。
她能感覺到，面前這個人擁有強大而澎湃的能量，她說這裡是能實現別人願望的店，說不定是真的。
「她最近總是嗜睡，精神困乏吧。」壹原侑子一口就點出了艾露露的問題，雖然她進來店裡化作人型之後一直看起來很健康活潑的樣子，但是實際上精神受損對她還是有影響的。
艾露露愣了愣，她並不奇怪壹原侑子能看出她的問題，精神受損本來就會帶來這樣的影響。
她驚訝的是，自從進來店裡之後她不由自主地變為了人型，甚至身體裡一直上湧的疲憊困意似乎都削減了很多。
是一種，可以讓她勉強支撐住，不在中原中也面前露出異樣疲憊狀態的程度。
第53章
爪子無措地抓了抓, 勾住了裙擺，艾露露有些不穩得晃了晃。
「哇！」慌亂地用翅膀抱住中原中也的手穩住身體，一時間竟緊張到忘記控制爪子松開衣擺, 站不穩身形。
中原中也彎腰, 扶住了艾露露，無奈的話脫口而出，「怎麼總是這麼不小心？」
臉上的表情一頓, 鈷藍色的眼睛對上黑亮的眸子，中原中也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
他剛剛在說什麼啊？
這個形態的艾露露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哪有什麼總是不小心。
「謝謝中也大人。」艾露露乖巧地抿嘴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中原中也看似責怪實則寵溺的語氣。
軟乎乎的小麻雀就算變成了人型, 也還是那個會暗自開心的性格。
因為她知道，如果明著說出來, 中原中也一定會覺得很尷尬。
中原中也為了轉移話題，轉而開口問壹原侑子, 「你是怎麼知道的？」
艾露露的狀況, 應該只有他一個人清楚。
就連羊的同伴，也沒在意這只顏色變得有點不一樣的麻雀，其實不是中原中也換了只鳥養, 而是同一只麻雀。
雖然這只看起來顏色不一樣、體型稍大一點, 甚至還有點懨懨的。
但是連溫飽和生存都成問題的孩子們又怎麼會記得中原中也之前的小寵長什麼樣子。
「這孩子的精神受損了，再這樣下去可能活不過五年哦。」壹原侑子略帶惡趣味的道破了艾露露的秘密。
中原中也愣了愣，猛地回頭看向艾露露, 「她說的是真的嗎？」
霞不可以對自己的神明撒謊，但是艾露露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因此她只是低下了頭，不敢跟中原中也對視。
內心有些惶惑，中也大人是不是生氣了？
就像在那天晚上借宿在黑店時一樣, 生她的氣了。
雖然艾露露不說話，但是她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極力壓制住怒火，平靜地問，「要怎麼才能治好她？」
該算的賬，他到時候再好好教訓這個不愛惜身體的孩子。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讓艾露露的精神修復好。
壹原侑子拿起煙鬥輕輕磕了磕，「唔，這個就要看你了，小神明。」
「......靠我？」中原中也有些愣愣的反問，這時他都來不及關注壹原侑子對他的稱呼。
她笑吟吟地點了點頭，「你跟她身上有不完整的契約，如果想要徹底治好這孩子就必須要把契約完善，讓你們兩人身上的能量互通。」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也是霞這個種族的特性。
如果不是這樣，霞又怎麼會如此依賴神明，必須要跟神明簽訂契約。
鈷藍色的眸子重新轉回艾露露暖棕色的發頂上，眸光幾變。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跟艾露露有契約的？
她剛遇到他的時候，還是在書裡的時候？
克制不住的懷疑湧上心頭。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要怎麼做？」
要怎麼做才能治好艾露露的精神受損？
雖然跟艾露露契約這件事讓中原中也產生了懷疑，但是他就是沒辦法對這個孩子生起惡感。
尤其是看著她沉默低頭的樣子，內心深處慢慢湧上來的只有無奈。
跟艾露露的契約看不見、摸不著，但是他卻能隱隱感覺到她的情緒。
惶恐、難過以及害怕被拋棄的心情。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彎下腰把艾露露摟進懷裡，「別怕，我不會丟下你的。」
一直強忍著淚意，聽到中原中也熟悉的寵溺又無奈的語氣，淚水迅速湧上了眼眶，黑亮的眸子浸得水潤潤。
精致的小臉埋在中原中也頸窩，滾燙的淚水滴在他的頸間，艾露露發出小聲的抽噎，「對、對不起，中也大人。」
對不起，現在還不能告訴中也大人真相。
雖然明白記憶無法互通，會造成中原中也對她的認知差異，但是無論在心裡做多少假設，當這一幕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害怕。
害怕中也大人會對她心生芥蒂，想要跟她解除契約。
中原中也抬起的手僵了下，輕吐了口氣，緩緩落在艾露露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別哭啦，女孩子哭鼻子不好看的。」中原中也無奈地低聲哄道。
就算明白艾露露的出現很可疑，契約很可疑，當初他進入書裡會不會跟她有關。
回顧過往，艾露露的存在和能力似乎一直都很可疑，深藏著很大的秘密。
但他就是沒辦法怪罪她。
甚至感覺對她說一句逼迫的重話，都忍不下心的那種。
中原中也自嘲的想著，這就是自己養大的原因？
「要怎麼做才能讓契約變得完整，」中原中也頓了頓，「只要不違背我的原則，不論代價是什麼，我都願意接受。」
能幫人實現願望的店，需要的應該不僅僅是錢吧。
倒不如說，如果壹原侑子要的是錢，中原中也反倒松了口氣。
畢竟錢還是有可能搞到的，萬一她提出什麼奇怪的要求，才讓他頭疼。
「契約的事我沒辦法，那是她們一族的辛秘。」壹原侑子的話讓中原中也的臉上的表情一僵。
才說的能實驗願望，現在告訴他做不到是怎麼回事？
「都說了契約這件事，要靠小神明你啊！」壹原侑子笑了笑，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暫時收留這孩子，讓她留在店裡。」
艾露露發間的白羽抖了抖，她抬頭看向壹原侑子，「留在店裡？」
「店裡的環境能緩解你的不適，進來之後精神受損對身體的侵害變緩了吧？」壹原侑子自信又帶點小得意的話，讓艾露露愣了愣，小心地看了眼中原中也，怯怯地點了點頭。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艾露露你，是一直都在受到影響嗎？」
話一出口，中原中也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如果不是一直受到影響，艾露露怎麼會一直犯困沒精神，還差點睡到從他身上栽了下去。
麻雀形態的艾露露自然也沒辦法告訴他，她身上哪裡不舒服。
所以這不怪她，中原中也努力這麼告訴自己，強自壓抑住內心深處因為艾露露隱瞞的不滿。
藏在荒霸吐武神內心的最深處，有道聲音叫囂著。
「艾露露是他的，她的事情都不應該瞞著他。」
那是屬於神明的霸道。
第54章
艾露露低著頭, 不願出聲。
留在店裡固然很好，可以緩解精神上的倦怠，但是跟中原中也分開, 卻又是艾露露所不願的。
「……」爪趾小心地抬起, 勾了勾中原中也的褲腿。
少年神明低頭看了眼艾露露，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樣子，抬手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摁了摁。
「……你乖一點, 我有空每天都會來看你的。」中原中也沉默了會，無奈又不舍道。
要把艾露露留下，對於中原中也來說，也是非常艱難的抉擇。
艾露露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已經太久, 久到就算中原中也對壹原侑子口中的契約有所疑惑，也沒辦法放下這個孩子。
雖然說中原中也認識羊的孩子們時間更長, 但是真要算起來陪伴相處的時間，除了特殊情況中原中也和艾露露會分開, 其余時間他們都是一直在一起。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相處的時間更甚於羊的孩子們。
要突然讓中原中也放手, 讓艾露露一只小妖怪留在陌生的地方，中原中也也很舍不得。
但是，沒辦法。
為了艾露露的安全, 在沒找到把契約補全的方法之前, 艾露露最好還是寄養在壹原侑子這裡。
「這個孩子就拜托你了……」中原中也摟著艾露露看向壹原侑子，突然尷尬的發現，他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壹原侑子興味十足地笑了笑, 「壹原侑子，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次元魔女。」
次元魔女的真名誰也不知道，壹原侑子只是她經營店鋪與人交往時使用的一個假名。
名字是擁有魔力的，深諳魔法的次元魔女自然不會隨意透露自己的真名。
中原中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無視自己聽不懂的話，假裝很自然地把話接下去，「艾露露住在這裡的生活費由我來出，此外侑子小姐還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向我提。」
雖然才回來現實世界，資金上有點短缺，但中原中也也不是什麼會隨便占人便宜的家伙。
既然自家小妖怪都確定要寄養在這裡，錢自然是由他出的。
「這個不急，」壹原侑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的代價，一年後的今天再來給也不遲。」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他不是很喜歡壹原侑子說一半藏一半的風格。
他謹慎地問道，「可以具體說說你要的是什麼嗎？」
「你手上的藍色手環，」壹原侑子頓了頓，抬起眼簾，帶著說不出的韻味，「以及一年後的今天，你獲得的第一筆錢所買的東西。」
壹原侑子的要求奇怪到讓中原中也擰眉。
並不是很難做到。
相反，應該說是簡單過頭了才對。
羊裡的藍色手環，就算不見了也可以重新領，一年後的今天獲得的第一筆錢買的東西，更是簡單得讓中原中也心生疑竇。
「這只是你的代價。」壹原侑子磕了磕煙鬥，漫不經心地托住了腮。
她可沒說，代價只需要一個人付就可以了。
「代價我一個人就可以付清，不需要艾露露。」中原中也護犢子似的把艾露露往後擋了擋。
他就說，代價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原來在這裡等著他。
壹原侑子搖了搖頭，「這不一樣。」
看著少年神明警惕地看著她，護住小妖怪的樣子，壹原侑子不禁感慨，少年人的感情真是真摯又美好啊。
艾露露在中原中也的懷裡拱了拱，探出頭來怯怯道，「我、艾露露也可以的。」
面對揭穿了自己的次元魔女有些恐懼，艾露露說話的時候差點咬到了舌頭。
「真是個好孩子。」次元魔女的聲音優雅慵懶，帶著說不盡的風流，聽得艾露露不禁紅著臉往中原中也懷裡躲了躲。
多露和全露為壹原侑子捧上一個盒子，她抬手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綴著紅寶石的抹額，滿是異域風情。
艾露露好奇地看過去。
「艾露露每天都會有能量溢出吧？已經締結了部分契約，淨化起能量更快了吧？」壹原侑子笑著說著只有艾露露能聽明白的話。
黑潤潤的眸子看了眼中原中也，而後小心地點了點頭。
締結了部分契約，對於艾露露吸收中原中也溢散出來的能量更有幫助，不僅吸收的能量變多了，就連處理淨化的速度也變快了。
如果，艾露露沒有精神受損的話，這不管對中原中也還是艾露露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偏偏艾露露就是精神受損，倦怠程度持續上升。
反饋能量，是需要度的。
並不是單純的艾露露能轉化多少，就返回給中原中也多少。
只有一半契約在手的中原中也，並不能一下子掌握艾露露回饋給他的，純度更高，更強大的能量。
為了不讓中原中也發現異常，艾露露都是循序漸進的反饋。
吸收、轉化能量是艾露露的本能天賦，即使失去意識也會自行運轉的本能，只不過跟主動時相比效率要稍低一些。
但是反饋能量不是。
這是需要艾露露時刻關注調控的細活。
睡眠時間直線上升，也讓多余的能量長期滯留在艾露露的身體裡。
未成年的霞容量就像個水壺那麼大，現在艾露露的狀態就是這樣。
明明水已經滿了，卻還在不斷地往裡倒水，倒出去的永遠沒有倒進來的多。
所以，尷尬的情況出現了。
能量多到溢散的人變成了艾露露。
但是艾露露並不像中原中也一樣不受影響。
不，應該說是少年神明每天都會往外輸出能量，即使能量多到溢出，也有他心中的枷鎖，那頭凶獸所控制。
但是艾露露不行。
她每天的輸出只有中原中也。
純度那麼大的能量，艾露露不可能隨便甩出去。
一方面是守財奴的心理影響，畢竟以前窮慣了，一方面是沒地方處理。
她每天短暫的清醒時間都用來給中原中也回饋能量，哪裡還有空倒騰別的輸出呢？
「艾露露的代價就是，每天把多余的能量輸進抹額裡。」
因此壹原侑子對她的提議，可謂是一場及時雨。
艾露露正要點頭答應的時候，被中原中也的手扣住腦袋，黑眸小心地抬起看向對方，「中也大人？」
「有沒有人給我解釋一下，多余的能量又是怎麼回事？」看著中原中也咬牙擠出來的笑容，艾露露嚇得直把頭往他懷裡埋。
第55章
溫熱的手搭在艾露露後頸處, 危險地摩擦幾下，頭頂上是中原中也氣得差點笑出來的聲音，「瞞著我干壞事的時候不是挺大膽的嗎, 現在怎麼害怕了, 嗯？」
一方面被中也大人恐怖的語氣嚇到，一方面又覺得中也大人的聲音真好聽。
艾露露怯怯地抬起頭，略帶不服氣的反駁, 「才不是干壞事。」
艾露露才沒有干壞事呢！
「哈？膽子變大了嘛，敢反駁我了？」中原中也揪住艾露露臉上的軟肉，惡劣地扯了扯。
艾露露趕忙抬起翅膀摟住中原中也的手，委屈又可憐的看著他, 「嗚、中也大人。」
被可憐又可愛的小妖怪萌了一臉的中原中也松開了手，扭過頭低咳了一聲, 「這次就先放過你。」
裊娜的煙氣在房間內散開，壹原侑子好整以暇地看向艾露露和中原中也打打鬧鬧, 直到兩人停下她才開口道, 「艾露露的種族是對神明有益處的小妖怪，在她的世界裡可是有很多神明喜歡跟她們締結契約的。」
她的世界？
難道艾露露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嗎？
俊秀的少年神明挑起眉頭，似乎想問什麼的樣子, 最終還是決定等壹原侑子說完再問。
「你不覺得艾露露在你身邊的時候, 你的實力總是增長的特別快嗎？」紅色的眸子深深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懷裡的艾露露，黑潤潤的眸子乖巧又討好地彎了彎。
「......嗯。」中原中也沉默了會，神色怔松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她的能力哦, 吸收小神明平時逸散出來的多余能量，進行過濾淨化，再反饋回去的純淨能量可以修復身體上的暗傷以及提高身體的潛能和體力。」壹原侑子漫不經心地說著，可能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作用。
但是至少明面上這些, 對她來說已經盡夠了。
「拿走這些能量，會對你有害嗎？」鈷藍色的眸子略帶遲疑和擔憂地看向艾露露。
艾露露急急地搖頭，「不會的，艾露露身上有好多！」
「就是、就是，」她有些為難猶豫地抬起翅膀擋住半邊臉，「給了侑子小姐，就不能給中也大人了。」
比起自己的身體，艾露露更加憂心的是不能幫助到中原中也。
不能對神明奉獻能量的霞，是沒有用的廢物！
只要一想到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不能為中原中也奉獻，艾露露就焦慮地想啃翅膀。
帶著中原中也體溫的手落在艾露露的腦袋上，揉亂了她暖棕色的頭發，「哈，你在說什麼啊？」
艾露露愣愣地抬起頭看向中原中也。
少年神明扯出一抹囂張狂氣的笑容，「我可不是會那麼輕易被打倒的人。」
增長實力固然很重要，但是如果這是需要消耗艾露露生命換取的，中原中也寧肯不要。
他本來就很強，就算不憑借艾露露的能力，他也有自信以後的他會成為頂尖級別的異能力者。
黑曜石般的眼眸愣愣地看著中原中也。
多麼耀眼、多麼光耀奪目。
能通過契約和能量氣場感知中原中也情緒的艾露露自然知道他說的沒一句假話。
但是，那美麗耀眼的赭色和鈷藍色還是如彗星般狠狠撞進她的心口。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心跳的很大聲，吵得她有點看不清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
翅膀上的力度無意識地加大，艾露露顫了顫唇，「我、我，」
狠狠閉了閉眼，清麗稚氣的臉龐上露出美麗動人的笑容，「就在這裡等大人接我走。」
「怎麼又哭了。」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抬手擦去了艾露露臉上的淚水，剛還在笑著的小妖怪眨了眨水潤的眸子，抬起翅膀碰了碰臉，有些茫然。
她剛剛，哭了嗎？
被淚水沾濕了的那點羽毛格外的明顯。
「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快找到辦法的。」少年神明鄭重地向他的小妖怪許諾。
剛還板著的臉一松，中原中也嘆了口氣，「所以，別哭了好嗎？」
「怎麼又哭又笑的。」俊秀的少年神明眉頭輕皺起，動作輕柔地給艾露露擦去眼淚。
雖然心裡對艾露露的來歷還有些疑問，但是中原中也決定暫時先不問了。
等她什麼時候願意說的時候，他再問吧。
畢竟是他養了將近三年的麻雀啊。
在他這裡，總該有點特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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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談妥之後，中原中也本想直接回擂缽街，但是壹原侑子卻邀請他今晚留下住一晚。
晚飯有酒、有下酒菜的那種。
待到晚上之後中原中也已經認全了店裡的所有人，包括放學之後過來勤工儉學（？）的四月一日君尋。
「才不是什麼勤工儉學啊！」四月一日君尋狠狠地剁著蘿蔔。
中原中也因為不好意思在這裡白吃白住，選擇進廚房幫忙打下下手。
「你該不會也是被侑子小姐的黑店給騙了吧？」四月一日君尋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神色嚴肅低聲問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遲疑了一會，「不算吧，我們確實是有求於她。」
四月一日君尋回頭悄悄看了眼，守在廚房外面的艾露露。
類鳥的小妖怪讓四月一日君尋有些不安，畢竟他從小就被妖怪追殺，對妖怪的好感度實在不高。
感覺到了有人看她的艾露露，抬頭看過去，軟乎乎地笑了笑。
「看起來好乖啊。」他一邊剁著菜，一邊小聲地嘀咕著。
應該不是那種想要吃他的妖怪吧？
聽到他小聲的嘀嘀咕咕，中原中也狐疑地抬起頭，「你不會想對艾露露干什麼不好的事吧？」
如果他敢說是，中原中也保證不管他是不是壹原侑子這裡的店員，他一定會痛揍他一頓。
「才不是！我看起來那麼像是變態嗎？」四月一日君尋炸毛地反駁，他就是沒見過這樣子友善的妖怪罷了。
被四月一日君尋一句變態鎮住了的中原中也頓了頓，陷入深思。
他也不是什麼變態吧。
他只是、只是單純地對自家小妖怪比較關注而已。
中原中也回頭看了眼艾露露，小妖怪一見他回頭，眼睛都亮了一圈，笑容甜度都上升了好幾個程度。
被萌得肝顫的少年神明，手扶著料理台撐了撐，深吸口氣，重新轉回來看著洗碗槽裡需要他洗的菜。
自家養大的，多看兩眼有什麼錯？
第56章
當天晚上中原中也跟壹原侑子喝得酩酊大醉, 完全忘記了第二天還要回擂缽街的事。
艾露露跪坐在一旁，想要勸中原中也別再喝了，「中也大人, 再、再喝的話, 明天就要起不來了。」
卻被少年神明一把撈過懷裡，洋娃娃似的抱著，嘟嘟囔囔地低頭蹭了蹭艾露露毛茸茸的發頂, 下頜壓在其上，「好久沒喝這麼盡興了，艾露露再讓我喝點吧。」
帶著酒香的體溫包裹著周身，整個人暖洋洋的, 頭頂上是崇敬的神明大人難得軟乎的撒嬌話。
艾露露抬起翅膀捂住臉，發出低低的嗚咽, 「嗚，中也大人犯規。」
黑潤潤的眸子悄悄從翅膀中露出來, 小心地昂起頭向上看去, 赭發的少年神明還在一句一句地說著好話撒嬌。
中也大人也太會撒嬌了吧。
明明沒喝酒，但是卻感覺熱氣開始上臉，艾露露縮在中原中也懷裡, 小聲說道, 「只、只可以再喝一瓶哦。」
「嗯、嗯再喝一瓶。」中原中也壓著艾露露的發頂，胡亂地點頭。
喝完這瓶再說，等等再悄悄添酒, 只要不讓艾露露發現就好。
喝醉了之後的中原中也不復平時強勢的保護者姿態，反而對艾露露撒嬌耍賴非常得心應手。
中原中也在此之前，從來沒在艾露露面前喝過酒，她也不知道喝醉了的中原中也會是這樣的。
在俱東國的時候, 中原中也都是跟著將士們學的喝酒，不過因為想著不能當著小妖怪的面喝酒，才沒暴露出來。
萬一艾露露也想喝了呢？
看著小妖怪那張五六歲的幼女臉，生怕自給艾露露做了壞榜樣的中原中也在她面前連喝酒都不敢。
回到現實世界，封存了書裡跟艾露露記憶的中原中也這時倒是沒什麼顧忌了。
因為在他的記憶裡，他是有當著艾露露的面喝過酒的。
當著麻雀款的艾露露面喝。
所以這次在壹原侑子這邊中原中也也沒顧忌，直接跟次元魔女拼起酒來了，當即就把艾露露嚇到了。
中原中也喜歡喝酒，這是艾露露才知道的。
不僅喜歡喝酒，還很容易喝醉，喝醉了之後還喜歡撒嬌。
「四月一日，再拿幾瓶過來吧。」壹原侑子雙頰泛紅，喝得暈暈乎乎地舉起酒瓶子衝四月一日君尋晃了晃。
中原中也雙手抱著艾露露，一邊跟貓兒似的蹭著撒嬌，一邊跟著抬高聲音，「再來幾瓶！拜托了嗝，四月一日君！」
「啊！中也大人耍賴皮！明明說了最多再喝一瓶的！」艾露露立刻回過頭，氣鼓鼓地頂了頂中原中也的下頜。
中原中也倒抽一口涼氣，「嗷！」
「誒？誒！很、很痛嗎？抱歉，中也大人！」艾露露慌亂地用翅膀在中原中也臉上摸索。
中原中也臉有些紅地按了按艾露露的腦袋，鈷藍色的眼睛有些心虛地看向一邊，頭稍稍往後仰了仰，「嗝，沒、沒事，就是嚇了一跳。」
他就是隨便叫叫，沒想到艾露露這麼好騙。
有點心虛，負罪感上來了。
不過被艾露露這麼撞一下，中原中也酒稍微清醒了些，起碼腦子沒這麼暈乎了。
但是想到剛剛跟艾露露撒嬌的樣子，中原中也還是有些不能面對，他記得自之前喝醉酒也不會這樣的啊。
「不能再這麼縱容他們喝酒了。」站在一旁圍著圍裙的四月一日君尋雙手叉腰，臉色不爽道。
平時只有壹原侑子一個酒鬼就算了，沒想到新來的這個小鬼也是個酒鬼。
中原中也扶著額頭有些踉蹌的站起來，一只手還下意識抱著艾露露，「抱、抱歉，嗝！喝得有點失態了。」
「耶，」壹原侑子舉起酒杯有些失望的樣子，「小神明你不喝了嗎？」
「啊，嗝！是的，我明天還要早起回去一趟。」中原中也甩了甩頭，勉強站穩回答壹原侑子。
壹原侑子大大地嘆了口氣，「好吧，好好休息呀！」
多露和全露跑過來給中原中也引路，兩個神情極其相似的幼女圍著他跑來跑去，讓醉酒狀態的中原中也不禁有些暈乎。
身後的壹原侑子還在開心地高呼，「四月一日，上酒上酒！」
四月一日君尋生氣地大力踩著回廊，「啊，侑子小姐明天再宿醉我就不管你了！」
雖然生氣，但還是乖乖地去拿酒了呢，四月一日君。
中原中也感覺自現在腦子亂成一坨漿糊，能勉強站穩都是憑借他強大的意志力，就是這樣他還抱著艾露露，一點都沒有放手的意思。
「中也大人，要不還是放艾露露下來吧？」艾露露有些擔憂地看著中原中也醉得迷糊的樣子。
她是真的害怕中原中也等下因為醉酒栽倒。
鈷藍色的眼睛微眯，剛剛因為被艾露露撞了下稍微清醒些的腦子再次陷入混亂。
漂亮如寶石的眸子打量著懷裡的艾露露，似乎有些認不得人的樣子。
「中也大人？」艾露露小心地呼喊著他，同時在他懷裡掙扎了下，想中原中也放她下來。
抱著她的話，中也大人估計很難走順路。
中原中也盯著艾露露看了好一會，突然又開始上去蹭她，同時喉嚨裡發出陣陣咕噥聲，像只在撒嬌的大型貓科動物一般。
「等、等等！中也大人！」艾露露推搡了兩下中原中也，但這種力度對中原中也來說，就跟貓咪踩奶差不多。
不說毫無作用，只能說不痛不癢。
甚至艾露露推搡拒絕的動作還引來了中原中也的不滿，他直接就地坐下伸出舌頭舔了艾露露軟乎乎的臉頰一口。
「嗚、嗚哇！」艾露露猝不及防被舔了一口，臉瞬間漲得通紅。
「喝醉啦！」「喝醉啦！」
見中原中也不打算走了，多露和全露也不催促，只是頭湊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只剩下紅著臉的艾露露被中原中也抱著，一動都不敢動，小聲嘀咕，「中也大人明天如果不能及時回去，羊肯定又要抱怨中也大人了。」
雖然不想中原中也接觸羊，但是這畢竟是崇敬的神明大人的願望。
所以艾露露是想盡量讓雙方不起衝突的，這樣中原中也就不會傷心了。
黑潤潤的眸子看著貓兒似的撒嬌的中原中也，軟和下來，「算了，今天就讓中也大人高興下吧。」
第57章
刺目的陽光透過木格推拉門照射進來, 中原中也被惱人的陽光弄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還沒來得及想什麼，就感覺到了腦袋暈暈沉沉, 還伴隨著陣陣痛疼。
眉頭皺起, 熟悉的宿醉感覺。
他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
鈷藍色的眼睛環顧了一圈房間，俊秀的臉上透出一股迷茫。
這裡是哪？
「嘶。」頭部陣陣疼痛，中原中也動了動身體正要爬起來, 突然發現懷裡似乎抱著什麼。
少年神明渾身一僵。
這誰？他抱著什麼？居然還是有溫度的？
鈷藍色的眸子驚疑不定的看過去，一顆暖棕色的腦袋埋在他懷裡，發間還有合攏起來的白色羽毛，輕靈飄逸。
抬起環住人的手,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艾露露耳朵上的軟毛，白絨絨的羽毛條件反射的抖了抖, 往後一壓躲開中原中也的手。
像鳥類一樣順滑輕盈的羽毛，很軟很可愛。
艾露露睡得迷迷糊糊, 感覺到耳朵上的毛毛被碰到了, 「唔，中也大人。」
昂起頭黑眸半睜半閉地看向中原中也，抬起翅膀就想揉。
「小心。」中原中也一把按下了她的翅膀, 翅膀上全是羽毛萬一揉眼睛裡了怎麼辦。
雖然不明白中原中也的意思, 但還是下意識順從的艾露露軟乎乎地衝他笑了下，「中也大人，早安！」
宿醉的疼痛仿佛有人在用工具一下一下地鑿著他的頭,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表情有些凶巴巴的樣子。
正要惡聲惡氣的問艾露露是誰，為什麼他會睡在這裡。
黑潤潤的眸子就帶著擔憂看向中原中也，抬起翅膀摟住中原中也的肩膀, 整個身體往上蹭蹭蹭，直到黑眸對上鈷藍色的眸子，兩人視線平行。
「喂、喂！你這家伙干、干什麼啊！」中原中也瞬間漲紅了臉，色厲內荏地高聲喊道。
艾露露衝他抿嘴甜甜地笑了下，「中也大人不用擔心，很快就舒服起來了。」
雙眸微闔，額頭貼上去抵住中原中也的額頭，溫潤的暗紅色能量傳導過去，幫助中原中也緩解身體上的不適。
直接近距離的直視了艾露露異於常人的美貌，即使只是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但是也讓從來沒跟女孩子貼這麼近過的中原中也緊張地屏住呼吸。
直到宿醉的頭疼消失，昨天的記憶才慢慢回籠。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啊，這是他養了三年的麻雀。
昨天就在他的面前，變成了個小姑娘。
中原中也倒抽了口涼氣，一想到這三年裡對著艾露露毫不顧忌的行事，中原中也就有股要躲到地縫裡的衝動。
天啊，你耍了三年的流氓啊，中原中也！
包括但不限於帶著麻雀一起洗澡，在她面前換衣服，跟她同吃同睡同住。
什麼時不時的貼貼、蹭蹭，跟麻雀吐露心聲在中原中也看來都不算什麼了。
把記憶中所有畫面裡的麻雀都替換成面前的幼女，中原中也感覺心髒都要跳停了。
昨天情況特殊，他還沒來得及細想。
今天這麼一想，他那三年都干了多少糟糕的事情啊。
見宿醉的負面狀態都消除了，中原中也還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艾露露輕輕撞了撞中原中也的額頭，不解的問道，「中也大人，還感覺不舒服嗎？」
按理說不應該啊？淨化過的能量在消除負面影響上可是效果非常顯著的。
「不、我很好！沒錯，我現在感覺再好不過了！」中原中也手忙腳亂地坐起來，強制自己不去想這三年裡發生過的事。
他當年養的是麻雀，不是個小姑娘。
艾露露是最近才變成小姑娘的！
......
糟糕，這樣一想他好像更不妙。
「啊！」艾露露小聲地叫了下，睡覺的時候披散下來的長卷發被剛剛起來的中原中也壓了下。
中原中也連忙移開手，「抱、抱歉！」
少年的手掌上纏繞著幾根發絲，暖棕色的靠近末端的部分還泛著白。
艾露露用翅膀搓了搓發痛的頭發，感覺到自己並沒有禿，「沒關系，其實也不是很痛。」
中原中也胡亂地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麼鈷藍色的眸子落在發絲後面的那截白色上。
「為什麼變白了？」鈷藍色眸子略帶疑惑和凝重地看向艾露露。
昨天發生了太多事，他都忘記問艾露露為什麼突然開始褪色。
不僅僅是身上的羽毛在褪色，翅膀尖尖變成白色，就連人型的頭發尾端也是白色的。
艾露露把變白的發尾撈了過來，有些高興的道，「是在長大哦！」
幼生期的霞跟成年期的霞長相並不一樣。
如果說幼生期的霞，為了保護還沒有自保能力的自己會以在蛋時見過的某種生物作為擬態，那麼成年期的霞就會變成傳說中的生物擬態。
畢竟霞都是愛美的妖怪。
幼生期時沒有神明保護也就算了，到了成年期身上有力量、有神明的契約保護，自然要讓自己變得漂漂亮亮。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昨天壹原侑子才說艾露露精神受損，現在她又面臨著特殊的成長期。
依照艾露露三年都不帶怎麼變的外形、大小，也就是羽毛換了一圈，變得更蓬松。
但是實際上艾露露跟正常的麻雀壓根不一樣，完全沒有長大的跡像。
現在她居然說羽毛褪色變白是長大的像征，怎麼看都不大對路。
中原中也雖然平時不大愛思考這些，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是個蠢的。
恰恰相反，與普通人相比中原中也的腦子其實還算不錯，雖然比不得某些腦力頂尖的人物，但是也不至於不會思考。
他平淡的指出，「你長大會受到精神受損的影響嗎？」
就算是蝴蝶，破繭成蝶也需要花費巨大的毅力和能量，他不信艾露露的成長隨隨便便就可以完成。
艾露露臉上的表情頓了頓，有些不安的動了動，「會、會有一點。」
她不敢說的太過，但是就憑她這個態度中原中也也能看出來，這影響絕對不是艾露露說的一點那麼少。
少年神明眼簾輕垂，視線避開艾露露，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這個我不問，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說了？」
他害怕自己一看過去就忍不住對艾露露生氣。
艾露露一時語塞。
第58章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 努力告訴自己艾露露還小，什麼都不懂。
鈷藍色的眸子抬起，逮住某個怯怯看過來的小妖怪。
艾露露蹭到中原中也懷裡, 小聲道, 「對不起，中也大人。」
心口微微一軟，面對艾露露時的無奈湧上心頭。
不知道為什麼, 他總是無法對這孩子生氣。
「......下次有什麼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中原中也摟過艾露露，下頜壓住她的發頂，聲音愈低愈沉。
聲音帶起的震動，讓艾露露聽得格外的清晰。
「不要讓我擔心好嗎？」無奈溫柔的嗓音, 是屬於艾露露憧憬了三年的神明大人。
小臉埋在中原中也懷裡，小妖怪低低地嗯了聲。
「......不是故意不告訴中也大人的, 」艾露露聲音略頓了頓，「是成年期的到來也需要契約完整。」
所以她才覺得, 說不說其實都無所謂。
只不過拖得時間越長, 她後面成年期的到來可能就越艱難。
霞的成年期並不是百分百成功的。
成年期失敗的霞也是很多的，其中原因多數是因為契約的神明不夠強大，或是給予的能量不夠多。
無法讓她們完成從幼生期到成年期的蛻變。
但是這些問題艾露露都沒有。
反而是最簡單的契約和精神這兩個問題困住了她。
霞就算受傷也很少會傷到精神, 而且就算真的千萬分之一那麼倒霉傷到了精神, 只要跟神明的契約完整，身上的能量足夠，就可以分分鐘治好。
並不會影響什麼。
「以後不管什麼事, 都不准再瞞著我，這件事對我來說重不重要，由我來判斷。」中原中也松開艾露露，低頭對上她黑黝黝的眸子。
語氣裡的堅定強勢, 艾露露只在當初因為傷害共享而竊喜時見過。
小心地點了點頭，艾露露覺得中原中也好像有點變了，但是她並不排斥這種改變。
雖然中原中也並沒有發現，但是三年的時間，在四神天地書裡長達兩年的相依為命，讓他潛意識裡把艾露露當成他的所有物。
只要一想到，艾露露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突然死去，心口就會一滯，悶悶地發痛。
「艾露露知道了，中也大人不要難過。」乖巧的小妖怪，上前擁住了中原中也。
環繞在中原中也周身的暗紅色能量場，帶著沉悶、難過的情緒。
艾露露非常自責，又一次因為她的自以為是讓中原中也難過了。
她的初衷明明只是，想讓中也大人開心，不要為了還沒到來的事情煩憂。
誰知道正是因為她不在乎自己身體的行為，反而讓中也大人不開心。
鬢邊的白羽緩緩收攏彎下，艾露露微軟略帶難過的聲音在中原中也耳邊響起，「中也大人，不要難過啊！」
「艾露露的存在就是為您而生的。」
因此不管中原中也的要求違背了霞的本性，只要他能露出像往常一般疏朗開懷的笑容，艾露露什麼都願意答應。
.
送別了中原中也之後，艾露露就跟著壹原侑子待在店裡。
按照壹原侑子的要求，把多余的能量輸入進抹額裡，抹額上微微泛起一陣紅光，隨即黯淡下去。
「侑子小姐，開店是為了幫助別人嗎？」艾露露有些好奇的歪頭看向歪躺在躺椅上的壹原侑子。
壹原侑子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沒錯沒錯，艾露露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一旁正在打掃的四月一日君尋滿臉不爽地看過來，「才不是，這裡就是間強迫人消費的黑店。」
「喂，四月一日！別拆我台好不好！」壹原侑子坐起來，美麗妖異的紅眸瞪了眼對方。
艾露露小心翼翼地捧著茶杯吹了口氣，黑眸躲在茶杯後面看向拌嘴的兩人。
小小又開心地笑了笑，軟乎乎甜蜜蜜的，「君尋跟侑子小姐的關系真好呀。」
毛毛躁躁的四月一日君尋和神秘自矜，但卻總是喜歡捉弄他的壹原侑子。
「哈？你哪裡看出來我們這是關系好的表現了？」四月一日君尋一邊撣去花瓶上的灰塵，一邊反駁道。
壹原侑子哼笑幾聲，「我可是四月一日的債主哦！」
黑眸彎了彎，艾露露小心地抿了口茶，不打算再說什麼。
雖然四月一日君尋一直在吐槽壹原侑子的店是黑店，但是他周身的氣場是不會騙人的。
一跳一跳，活潑歡快的氣場，表明了四月一日君尋現在放松舒適的心情。
「對了，艾露露你的原型是鳥吧？」壹原侑子剛要喝口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眼神帶著暗示的意味。
艾露露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是的，艾露露的原型長得比較像麻雀......」
她還沒說完，就被雙手合十的壹原侑子打斷了。
「鳥類善舞，艾露露應該也是會的吧？」壹原侑子眸光閃亮，臉帶期待地看著她。
艾露露的幼生期擬態是麻雀，成年期擬態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白色的鸞鳥。
鳥類是天生的歌唱家和舞蹈家，一直都有跳求偶舞的傳統。
真正的鸞鳥早就消失了，但是艾露露既然化形是那個方向，肯定也會有這方面的天賦。
艾露露愣了愣，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四月一日君尋有些看不下去，「侑子小姐，別欺負艾露露了。」
莫名其妙就上來讓人跳舞，是鳥就一定會跳舞的嗎？
侑子小姐這太為難人了吧。
而且艾露露不是來借住的客人嗎？
放下茶杯，淺棕色的翅膀托了托臉，艾露露認真的思考了下，「沒試過呢，不過應該沒問題。」
雖然沒跳過舞，但是艾露露感覺應該不難。
對於能與神明溝通契約的霞來說，除了戰鬥力，才藝方面的能力多數霞都是點滿的。
起碼就艾露露見過的霞，都是能歌善舞的。
這跟擬態原型是不是鳥關系應該不大......吧？
「那我們快試試吧，小多、小全去倉庫拿那套衣服出來！」壹原侑子迫不及待地喊道。
有什麼能比喝酒看漂亮的人跳舞更開心的嗎？
「喂、喂！」四月一日君尋伸出手想阻止。
「艾露露可以先在我們這裡試試，跳得好看的話也可以給小神明跳啊！」壹原侑子一句話就激起了原本可有可無的艾露露的鬥志。
第59章
艾露露拽了拽衣袖, 如流光般的緞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長而寬大的袖子輕輕—甩, 蕩出清麗寫意的弧度。
多露和全露手牽手站在艾露露身邊歡呼, 「好看！」「好看！」
兩雙蒼白微涼的小手牽起艾露露的翅膀向前跑去。
「慢、慢點，小多、小全！」拖著長長的裙擺，艾露露有些慌亂地喊道。
好在雖然跌跌撞撞, 但艾露露還是順利到達了壹原侑子面前。
「很適合嘛。」壹原侑子勾起嘴角，輕輕拍了拍艾露露的頭。
散落下來的暖棕色微卷發，發尾處的白色又往上攀爬了—截，鬢邊微卷的發絲蹭在臉旁, 艾露露抿著嘴軟乎乎地笑了笑。
「很好看哦。」四月—日君尋露出抹溫柔的笑意，先不說侑子小姐讓客人給自己跳舞的行為, 她讓多露和全露找出來的衣服確實很適合艾露露。
把臉埋進袖子裡，艾露露微微有些臉紅。
環繞在周身的氣場暖暖軟軟、輕乎乎帶著溫柔的善意, 就像還沒破殼時感受過的溫暖。
壹原侑子拍了拍手, 「嗨嗨，可以開始啦！」
像狐狸—般勾了勾嘴角，壹原侑子舉起了手邊的酒瓶子, 「我已經准備好了！」
美酒、美人還有美麗的舞蹈, 絕配！
四月—日君尋無力地扶了扶額，「大白天的還要喝嗎？」
明明今早才嚷嚷著宿醉頭疼，讓他跑腿去買解酒藥。
「高興就應該喝酒才對！」壹原侑子抿了口酒, 舉了舉酒杯。
艾露露點了點頭，小心地提著裙擺走到庭院中央站定，翅膀垂在身側，低下頭緩緩深吸了口氣。
不太強烈, 但足夠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的發間、眉眼上。
邁出—步，繡著繁復花紋的袖子甩出，纖細不盈—握的腰肢輕擺，美麗得異於常人的外貌，含羞帶笑。
明明是不適合舞蹈的爪趾和翅膀，在此刻仿佛化作美麗的化身。
暗紅色的能量在身周形成隱約的霧氣，陽光落於其間，帶來猶如仙境的夢幻感。
四月—日君尋看得不禁屏住呼吸。
「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初初有了百鳥之王的姿態了呢！」壹原侑子帶著欣慰的笑意，眼簾輕垂，紅艷艷的眸子帶著柔柔的暖意。
鸞鳥可是鳳凰的—種，擁有統御百鳥的能力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隨著壹原侑子話音落下，—只只羽毛絢麗的鳥兒在庭院上空盤旋，或是落在庭院的樹杈上，或是停在艾露露的裙擺上。
靈動優美的啼鳴仿佛伴奏—般，配合著艾露露的舞蹈。
「百鳥之王？」四月—日君尋低低地重復，神情有些迷惑有些震驚。
「這可是獻給神明的舞蹈，要好好認真看，四月—日。」壹原侑子漫不經心地帶笑挑眉提醒道。
暗紅色的能量繚繞在艾露露的身周，隨著她的甩袖、轉身、彎腰蕩出—圈圈弧度。
瑰麗而又浪漫。
沉浸在舞蹈中的艾露露，眼眸輕垂，濃密纖長的睫羽猶如小簾子—般擋住了眼中的思緒，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邁出去的爪趾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人類的腳，小巧的足踩在草坪上。
衣袖揚起，露出淺棕色的翅膀被暗紅色的能量環繞，轉變為人類的雙手。
但艾露露好似沒有察覺—般，反而越舞越輕靈。
在她的感知裡，她是沒有怎麼刻意地想動作，反而是很自然而然的起舞。
這本來就是她們霞天生就會的。
四月—日君尋看著看著，突然懵了—下，猛地轉頭看向壹原侑子，「艾露露是不是長高了？」
就在爪趾和翅膀轉變之後，身形和外貌也在慢慢長大。
最後定格在莫約十二歲這個介於幼女和少女之間的外貌。
壹原侑子笑吟吟地點了點頭，「是的哦。」
霞本來就是神明的眷屬，與神明契約之後，只需要負責吃吃喝喝，快快樂樂地唱歌跳舞，愉悅神明就可以了。
但是艾露露卻不—樣。
壹原侑子從第—眼看到她就發現了，這孩子繃得太緊了。
無論是長大也好、還是身體的轉變，這些對於霞來說都是要放松愉悅地去接納。
但是艾露露卻把自己繃得太緊了，過於在乎自己的神明，導致她忽略了自己。
小妖怪嘛，不需要心思那麼重，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只需要快快樂樂地做自己就好了。
最後—個動作落下，艾露露呼吸微微急促，汗潤濕了她的額發，臉上帶著輕松愉悅的笑意。
「咦？」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轉變。
黑潤潤的眸子有些懵懵地看著周圍絢麗少見的鳥兒，「誒？這是......」
或大或小的鳥蹦跳著過來，蹭了蹭艾露露的手指，很有禮貌地啾啾兩聲，像是在告別—般，然後才轉身離開。
艾露露雖然有些茫然，但還是很耐心地摸了摸每只鳥，小聲地道別「再見，要過得開心呀。」
目送著鳥雀們的離開，艾露露五指屈起，握了握衣袖，原本長出來擋住翅膀的袖子現在剛好能擋住半個手掌。
光著腳踩在草地上的感覺，癢癢暖暖的。
「侑子小姐，這是......？」艾露露有些不習慣地動了動手指。
她是真沒想過，只是跳—支舞竟然就解決了—直困擾她的化形不成功的問題。
這到底是......？
壹原侑子—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欣慰地笑了笑，「—直以來，辛苦你了。」
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句話，卻讓她頓感委屈，心口酸酸軟軟的，好像—直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隱忍都被看透了般。
抬起手笨拙地擦了擦眼淚，艾露露昂起頭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謝謝你，侑子小姐。」
四月—日君尋適時地遞上—杯蜂蜜水，「喝點水補充□□力吧，剛剛跳得真的很棒哦！」
看到艾露露停下來喘得厲害，四月—日君尋就轉身去准備蜂蜜水了，回來的時候剛好艾露露已經平順了呼吸。
艾露露點了點頭，接過蜂蜜水小小地抿了口，「謝謝君尋。」
—道紅光猛地砸了下來，瞬間把壹原侑子的庭院砸出了個大坑。
「艾露露你沒事吧？」少年神明著急擔憂地看向艾露露，剛剛看到壹原侑子店的方向聚集了大量的鳥雀，他就趕緊把敵人給解決了趕過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既然放心不下就去看看。
艾露露回過頭，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中也大人！」
陽光落在少女精致的眉眼上，額頭上的汗泛著微微的光彩，璀璨明媚的笑容印入眼簾。
心跳微微加速，中原中也愣了下，「我回來了。」
第60章
還不待中原中也發問, 艾露露為什麼突然長大了。
壹原侑子就把手中的酒杯磕在托盤上，眼神慵懶略帶威脅道，「我說, 小神明。」
中原中也扭過頭看向壹原侑子, 鈷藍色的眼睛還帶著些沒反應過來的情緒。
「砸壞了我家的院子，可是要賠的啊。」壹原侑子似笑非笑的看過去，中原中也腳下崩裂的草坪。
少年神明渾身一僵, 木著張俊臉低頭看了眼，被他踩塌的庭院。
「......我會賠的。」最後他也只能僵著臉回答道。
艾露露習慣性把手藏在袖子裡，上前幾步，略帶懇求地看向壹原侑子。
「侑子小姐, 那個，請讓艾露露也出一份力吧！」
紅艷艷的眼眸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壹原侑子勾起了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一旁的四月一日君尋打了個寒顫。
他開始同情中原中也了，得罪了壹原侑子這個魔女。
黑發紅眸的次元魔女拖長了嗓音, 「——賠償倒不用, 幫我把庭院收拾好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正要松口氣，就聽到壹原侑子話音一轉，「艾露露的話, 今晚繼續剛剛做的事就可以了。」
「誒？！可是......」黑潤潤的眸子怯怯地看向中原中也, 艾露露有些害羞地把大半張臉埋在袖子裡。
鈷藍色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過去，「你們在說什麼？」
他剛剛就想問了，艾露露怎麼突然長高了一截。
身上類鳥的特征也變少了, 現在除了發間那軟絨絨的白羽，看起來就像個乖巧無害的貴族少女。
壹原侑子一臉神秘地笑了笑，隨即用打發人的語氣，「小神明不是還有事要忙嗎？」
「快去, 快去！今晚記得回來給我填院子。」
次元魔女在心裡偷偷盤算著，白天一支獻神舞，晚上一支拜月舞，統統用攝像機記錄下來，以後高價賣給中原中也。
填庭院那點小事，兩三下就能搞定的小事算什麼懲罰呢。
中原中也雖然心裡有些狐疑，但是白天的他確實還有別的事要忙。
因為他消失了一年，導致羊的孩子們很沒安全感，昨晚他都是找了借口推脫跑出來。
白天要是還見不到人，各種難聽的話又要堆上來了。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艾露露是有完整思維，跟人類也沒差兩樣的小妖怪。
那些責怪怨懟的話不應該讓她聽到的。
.
月上中天，次元魔女庭院裡。
中原中也一邊咬牙切齒地鏟著土，一邊氣恨恨地看向在另一邊悠閑喝酒賞舞的壹原侑子。
這個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本來艾露露會跳舞，他還很驚訝。
結果只要他的動作一停下來，壹原侑子就會撿個果子砸他頭上，提醒他好好干活，不要偷懶。
雖然有重力護持，中原中也除了第一次看呆了的時候被砸中過一次，之後都順利接住了果子。
但是......
這個女人果然是故意的吧！
換了一身衣服，素白的手腕捏著折扇靈活地翻轉，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眸。
折扇後的眉眼微彎，悄悄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嘴角抿出甜蜜的弧度。
中也大人真是努力呀，艾露露也要更加努力才行呢。
每一個轉身，每一個舞動的動作都帶著白天跳舞時沒有的情感。
如果說白天艾露露跳的獻神舞，是打破自己壓抑的情緒，盡情娛樂，盡情釋放。
那麼在月光下跳舞的艾露露就是，情竅初開的少女。
月華籠罩在她的周身，暗紅色能量化作的霧氣繚繞周身。
輕輕一眨眼，一扭身一擺腰，都帶著說不盡的寫意風流。
雖然面前的人是壹原侑子，但是黑眸總是忍不住偷偷看向一旁認真干活的中原中也。
壹原侑子輕笑了聲，「這真是......我們現在怕是比月光還亮了吧？」
四月一日君尋有些不解眨了眨眼，快速地扭頭看了壹原侑子一眼，「什麼意思？」
「這拜月舞啊，每一步都在向小神明表白啊。」眼簾垂下，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連當事人自己都沒發現，但是卻從舞姿中透露出來的——
我喜歡你呀！
請看看我吧！
請再多憐惜我一點吧！
庭院裡看起來最狼狽，灰頭土臉的中原中也，氣鼓鼓地填上了最後一點，用重力狠狠地碾平了不太平整的土地。
抬手蹭了把髒兮兮的臉，中原中也不禁有些懷疑。
壹原侑子特意讓他大半夜過來，不會是讓他看看她是怎麼調戲他的鳥的吧？
寬大的袖子揚起，急急的舞蹈讓裙擺旋開，月光落在精工繡制的衣裙上泛起如夢似幻的微光。
雙手壓在鏟子的三角把手上，下頜壓在其上，鈷藍色的眼睛落在艾露露身上。
明明跟昨天比才長大了三歲，相貌卻仿佛長開了一般。
美麗得不似人類的外貌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不同於這個年紀的少女可能會有的稚氣可愛，反而帶著種獨特的韻味。
霜華加身，若非周身那暗紅色的霧氣，他都要以為艾露露是書上藏在月亮裡的神女。
留下動人心弦舞蹈就會離開的月宮神女。
手腕一抖，折扇展開，黑珍珠般的眸子欲語還羞，輕輕一眨仿佛能眨到人的心底一般。
中原中也保持著下頜壓著雙手的動作，鈷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散發著祈求神明垂憐的舞姿，在等到神明的視線終於落在她身上之後，嘴角抿出了甜蜜動人的笑意。
她的動作沒有靠近中原中也，最佳的觀舞視角也還是在壹原侑子處。
但是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一旁狼狽的少年神明身上。
像是極力展示著自己優點，舞動的同時帶動月華和暗紅色的能量，混雜著兩種顏色的鸞鳥虛影落於艾露露的身後。
外表華美，羽毛美麗璀璨的鸞鳥虛影一拍翅膀，昂起高傲的頭顱。
中原中也突然丟到了鏟子，大步上前打斷了艾露露的動作，把人撈起扛在肩上。
「誒？誒！中也大人？！」剛剛進入狀態突然被打斷了的艾露露踢了踢腿，雙手無措地抓著中原中也後背的衣服。
鈷藍色的眼眸微冷，「抱歉我先把艾露露帶下去了。」
壹原侑子不甚在意地舉了舉酒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自己的人自己要看好啊。」
......要是不小心被偷了，可不關她的事。
第61章
艾露露趴在中原中也背上, 雙手有些無措地揪著中原中也的衛衣，疑惑地眨了眨眼，「中也大人？」
上身不穩地撐起, 白色微卷的發尾落在中原中也的臉上、頸間, 帶來微微的癢意。
「剛剛那個是什麼？」中原中也神色微冷的問道。
艾露露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中也大人說的是什麼？」
有些艱難地回過頭，黑潤潤的眸子在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中原中也赭色的發頂, 明亮耀眼令人目眩神迷。
「……就是剛剛那個鳥。」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剛剛在艾露露身上看到的異像。
紅白色霧氣繚繞形成的鸞鳥，在艾露露的身後張開雙翅，像是在擁抱她一般。
有那麼一瞬間, 中原中也甚至覺得，那只紅白色的神鳥會把艾露露帶走。
莫名的不安讓中原中也打斷了艾露露的拜月舞, 直接把人扛起來帶走。
「剛剛那個鳥……？」艾露露有些迷茫地重復了一遍。
雖然不明白中原中也剛剛看到了什麼，但是她確實只是像早上一樣正常的跳舞罷了。
揪住中原中也衣服的手一滑, 「嗚哇！」艾露露慌亂地揚手亂抓, 粉白的指甲在中原中也頸間留下一道紅痕。
「嘶！」中原中也倒抽了口涼氣。
艾露露的小爪子對於中原中也來說，還不至於能讓他感到痛。
方才被抓得那一下，如其說是痛, 倒不如說是癢。
心癢難耐的那種癢。
雖然已經是個半大的少年, 但確實未通人事的中原中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他故作冷靜地拍了拍艾露露的臀部，「乖一點，別亂動。」
力度不大, 但是聽著卻很響。
尤其是他們現在正在回房間的路上，周圍靜得除了他們的說話聲、腳步聲，就只有庭院那邊若隱若現的吵鬧聲。
「嗚！」艾露露有些羞恥地捂住臉。
此前渴望已久，能把翅膀轉變為人類的雙手, 但是卻一直沒做到。
現在艾露露卻非常希望手可以變回翅膀。
感覺人類的手根本擋不住通紅的臉上升騰起來的熱氣。
嬌小的身軀軟綿綿地趴在中原中也肩上，艾露露雙手捂著臉，咬住下唇。
少年神明有力的臂膀扶住她的腰和腿，隔著柔軟的布料，透著灼熱的溫度。
明明以前被中原中也抱在懷裡都不會有那麼多綺想，現在卻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
好奇怪呀她。
「？」艾露露怎麼突然沒聲了。
中原中也正要把小妖怪翻過來，改放懷裡抱著，艾露露立刻慌亂地伸手攥住了中原中也衣服。
「嗯？你在干什麼啊？」中原中也眼睛微眯，扒了幾下，都沒把人弄下來。
小妖怪使勁地拽住衣服的力度，要是中原中也硬拉，估計身上的衣服都要被扒拉下來。
「中、中也大人別看！」指尖用力到微微發白，艾露露害羞地把臉埋在中原中也的背上。
這幅樣子要是被看到，也太失禮了吧。
絕對！絕對不能讓中也大人看到！
嗚！明明剛剛那麼好看的說！
突然上湧的強烈羞恥心，讓艾露露全程拽著中原中也的衣服不放。
「到房間了，可以下來了吧？」原來還有些生氣的中原中也，被艾露露耍賴拽著衣服弄得有些無奈。
直男如中原中也，完全沒察覺到艾露露小女生一樣的小心思。
艾露露撲騰了一下，試圖自己下來，卻發現中原中也的手不算用力，但固定的特別牢。
完全不怕艾露露會因為掙扎掉下來的那種。
「中也大人不要看好不好？」艾露露軟乎乎地哀求道。
中原中也歪了歪頭，艾露露的發尾又輕又軟地蹭在他頸間，雙手因為抱著艾露露沒空撫開，略帶無奈，「知道了，我不看。」
鈷藍色的眼睛閉上，中原中也摸索著把艾露露放下，「這樣行了吧？」
眼睫毛顫了幾下，就要睜開雙眼。
「不不不！等等、等等！」艾露露剛落地站穩，就見中原中也要睜開雙眼，慌忙踮起腳撲過去，卻不慎踩到長長的衣擺。
中原中也只聽到艾露露驚叫一聲。
少女嬌小帶著馨香的身軀向他撲來，中原中也略略出神。
香香的，是什麼味？
桂花？還是櫻花？
從來沒關注過花香的中原中也一時分辨不出艾露露身上的味道到底是屬於什麼花的。
心不在焉又對艾露露毫不設防的中原中也，被艾露露撲倒在榻榻米上。
白嫩的小手捂在少年神明的眼睛上，額頭狠狠地磕在他的鎖骨上。
「唔，好、好硬。」艾露露一邊捂著中原中也眼神，一邊抬手揉了揉發紅的額頭。
「怎麼了，艾露露？」中原中也神情茫然，抬起手在空中猶豫了下，緩緩落下順了順那頭柔軟的微卷發。
卷翹的睫毛在掌心撲閃兩下，艾露露抬手扇了扇微燙的臉，「沒、沒事。」
嗚哇，這個角度看中也大人。
艾露露動作別扭地用手撐著中原中也的胸膛坐起來，同時還小聲道，「中也大人，不許偷看！」
淺棕色漸變白色的微卷發因為剛剛那一遭變得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亂。
讓艾露露說就是，這麼失禮的樣子絕對不能讓中原中也看到。
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勾了勾嘴角，「我不偷看，你自己小心點。」
確定中原中也說到做到，艾露露小心地移開了手，解開發帶，用手指梳了梳凌亂的頭發。
黑黝黝的大眼睛還時不時偷看中原中也一眼。
毫無防備躺下的少年神明，赭色的微卷發，俊秀逼人，略顯凌厲的臉龐，身上衛衣的領口大開，露出一片精致的鎖骨。
中也大人真的很好看呀。
艾露露的動作越來越慢，雙手不自覺地撐在中原中也的胸膛上，微微俯下身。
白色卷曲的發尾落在白皙的鎖骨處，中原中也的睫毛顫了好幾下，似乎想睜開眼，但是又礙於答應了艾露露的事情，只能強忍著。
「還沒好嗎，艾露露？」中原中也眉頭輕皺，少年略沉的嗓音驚醒了艾露露。
第62章 番外
純潔的白雪如細碎的絮狀物落下, 沾染了站在槲寄生下的少女。
淺棕色的微卷發長過臀部，自腰往下發色漸變成如雪般的顏色，發間探出華麗繾綣的白色羽毛如小扇子般微微展開, 精致美麗到妖異的外貌, 純白的睫羽輕輕撲閃一下仿佛能帶起無限的星光。
黑潤透亮的眸子滿含期待地看著路的盡頭。
「中也大人，什麼時候會完成工作呢？」外貌已經成長到十七八歲的少女，帶著一種介於少女與女人之間的青澀感, 如含苞待放的嬌艷花朵，沾滿露珠，殷殷期盼著命定之人的到來。
嘴角抿出甜蜜的弧度，艾露露雙手合十抵在唇邊, 雙眸微闔。
「中也大人一定會來的吧！」
如此堅定、如此相信的話語。
以艾露露出眾奪目的外貌，一副等人的姿態站在廣場正中央巨大的聖誕樹附近, 頭上也沒個遮擋物，身後是咖啡店掛在玻璃櫥窗上的槲寄生, 深綠色纏成圈狀的葉子上點綴著正紅色的緞帶和金色的鈴鐺。
好些聖誕節是自己過, 還沒找到女朋友的少年、青年不好意思跟艾露露打招呼，就會進到她身後的咖啡店，點上一杯咖啡, 透過玻璃櫥窗偷偷看向站在外面美麗的少女。
本來因為今天是聖誕節准備早點打烊的咖啡店因為客人多了起來, 愉快地延長了營業時間。
咖啡店店長因為感激艾露露給他帶來的生意，還想邀請她進去裡面坐坐。
反正只是等人而已，沒必要一定要站在外面等。
但是艾露露卻搖了搖頭, 露出可愛甜蜜的笑意，聲音甜甜軟軟地回道，「不用啦，我想對方可以第一時間看到我呀。」
不同於精致到有些妖異的外貌, 艾露露一笑起來就會讓人覺得心裡軟軟的，想要好好愛護這個女孩。
似乎對她心生憐愛本來就是很應該的事。
隱約偷聽到店長和艾露露對話的單身青年們，恨得臉色扭曲。
有這麼可愛的女朋友還放鴿子？還是不是男人了？
要是他（們）絕對不會讓她在這麼冷的聖誕夜一個人等上那麼久。
可惜他們都不是中原中也。
這幾年雖然外表年齡沒變，但是為人處世已經懂事了很多的艾露露，可以明白清楚分辨出他人對她的好意。
越是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事，艾露露就越喜歡橫濱這座城市。
不同於亂界表面繁華，實則對底層妖怪、神明和霞並不友好的現狀。
橫濱是真的能包容所有外來的人、容納他們這些無處可去的野犬之處。
中原中也的想法，就等同於艾露露的想法。
同心愛的神明大人一樣，艾露露也一樣深深地喜愛著橫濱這座城市。
「中也大人是在守護我們心愛的城市呀。」
只要一想到這個，艾露露就覺得再漫長的等待都是有意義的。
就像她曾經無意間在網上認識的一個網友說的，「等待的時間如果足夠長，那麼等到的時候，驚喜的感覺也會加倍的湧現啊。」
艾露露對此深以為然。
或許有很多人並不理解，她為什麼能那麼安分地守在港口黑手黨內等待著中原中也的回來。
即使有時候對方回來的時候已經很累、很髒，連跟她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曾經同去俱東國給他們帶來同生共死的特質，以及因為神明和霞之間的契約讓他們心意相通，這都是艾露露感受中原中也的證明。
只要沉下心認真的感受，就能感應到對方一直都陪伴在身邊暖融融的感覺。
「艾露露！」中原中也按著帽子急急地跑過來，身上還穿著一貫工作穿的衣服。
因為剛剛結束了今天的任務，時間已經晚了，中原中也直接從任務地點趕過來，都沒來得及回去換衣服。
「中也大人！」艾露露瞬間綻放出比剛剛更加燦爛甜蜜的笑容，向中原中也撲過去。
雖然知道自己肯定能接住，但是因為擔心艾露露莽撞會不小心摔倒，他還是上前接住了自家的小妖怪。
有些無奈又寵溺的開口，「不是說過等我過去就好了嗎？」
踩著雪地靴在雪地上摔跤的經歷艾露露還真有過，整個人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還隱隱發懵。
像是沒反應過來地上怎麼會這麼滑，自己怎麼會摔倒一樣。
摔懵了的艾露露很可愛，但是中原中也還是希望可愛的小妖怪還是能順利落到他的懷裡。
艾露露嬌憨地昂起頭笑了笑，聲音甜軟帶著股天真的味道，「我知道中也大人一定能接住我的。」
對於小妖怪總是沒辦法責怪的中原中也輕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發上的細雪。
不知不覺間，艾露露陪伴在他身邊已經有十年了。
從剛開始以為的寵物、伙伴、家人，到後來心態的轉變，契約者、戀慕之人以及......屬於他的新娘。
中原中也其實並不是個很細心的男人，但是面對艾露露的時候他總是擔心，如果他不多關注點，他的小新娘估計能把自己玩沒。
在最開始艾露露還是麻雀的時候，中原中也就習慣了照顧她。
直到現在他長大成年，對這個小妖怪已經情根深種，更加沒辦法放開她。
「為什麼不進去等我？」中原中也脫下外套披在艾露露身上，攬著她的肩走進咖啡店。
耳邊傳來清晰的嘆氣聲。
中原中也面色不改，他已經對自家小妖怪的魅力非常清楚。
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會引來大波男人的關注，咖啡店裡的這點人對他來說還不算什麼。
艾露露的外貌雖然一直沒長大，但是她身上的時間確實是有在流逝的。
美麗到妖異的外貌下是她永遠保持著天真堅定如一的真心，看似天真好騙的少女皮囊下是對於中原中也專注唯一的非你不可。
她可以對所有人都笑得可愛有禮，但是只有在面對中原中也的時候才會展露出屬於她的嬌憨甜美。
按照艾露露的話就是，「我啊，對中也大人的喜歡是世界第一的哦！」
誰都比不過，誰都無法動搖的那種。
.
「一杯熱可可和一杯藍山，麻煩再給我們拿條毛巾來好嗎？」中原中也平淡得對咖啡店的服務員道。
艾露露拉開了身上披著的外套往中原中也身上也披了一半，笑容甜美地昂起頭，「不好意思，我們不要咖啡，要兩杯熱可可謝謝。」
「喂，」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喊了艾露露一聲，「就這麼替我決定了嗎？」
艾露露笑嘻嘻地在中原中也臉上親了下。
「喂喂，我可不吃這一套。」鈷藍色的眼睛透出絲苦惱，他是真的不喜歡熱可可那種甜膩的東西。
艾露露抬手捧住中原中也的臉在他雙頰、鼻尖、嘴巴上各親了一口。
黑潤潤的眸子期待地看著他，小聲撒嬌道，「就喝熱可可吧，喝咖啡中也大人今晚又要睡不著了。」
中原中也扭過臉低低地咳了聲，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能習慣艾露露表露感情的方式。
太過熱情了。
......雖然他很喜歡就是了。
但是在人前做這種事果然還是很讓人害羞啊。
「就按她說的吧，兩杯熱可可，毛巾先送過來吧。」中原中也揉了揉艾露露微濕的頭發，有些雪粘上就融化了。
咖啡店服務員愣了下，目光對上中原中也凌厲的鈷藍色眼睛，慌亂地點頭應道。
脫下雙手的皮制手套，寬大的手掌捂上艾露露發間軟絨絨的白羽，微涼的羽毛在他掌心微微抖動。
「怎麼不用能量烘干？」只有面對艾露露的時候，中原中也才會那麼無奈。
用儲存在身上的能量烘干落在身上的白雪，對於艾露露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完全契約了的艾露露，轉化和使用能量都非常順手，完全不需要像當年一樣節儉。
艾露露歪頭蹭了蹭臉龐溫暖的手，「因為我想中也大人像現在這樣給我暖暖啊。」
俊美不羈的臉龐略有些不自在，鈷藍色的眼睛偷偷看了眼附近，飛快地在艾露露額上落下一吻。
「咳，撒嬌也是沒有用的。」說著這話的中原中也卻是剛剛妥協得最快的人。
艾露露笑眯眯地，也不揭穿自家不擅長感情外露的神明大人。
就看中原中也現在這幅樣子，任誰都看不出來，這個男人是這個城市至惡面的高層之一。
服務員把干淨溫暖的毛巾拿上來，中原中也接過直接往艾露露頭上一搭，像是給貓搓毛一樣搓著她頭上微濕的頭發。
「中、中也大人！」艾露露被搓得暈頭轉向，抬手直接按住中原中也的手。
少女白嫩的手比中原中也小了好幾號，按住中原中也的力度也不大，但就是讓他沒辦法再輕易動手。
中原中也看著艾露露黑眸盈潤地看過來，嘴巴嘟起，臉頰微鼓。
唔，可愛。
他的小妖怪，果然是最可愛的啊。
「......不想我這樣的話，就好好把頭發弄干啊。」中原中也反手扣住了艾露露的左手，把她的手拉下來，指間穿過柔軟的發絲輕輕順了順。
暗紅色的能量微微一閃，艾露露整個人瞬間變得暖烘烘的，臉頰甚至因為熱氣還泛著微紅。
配上精致絕倫的外貌，嬌艷動人的不可思議。
唯一的問題就是，艾露露剛剛弄得太干了，本來就有些卷曲的長發微微炸開，像只炸毛的毛團子似的。
「啊，果然炸開了。」艾露露嘟嘟囔囔地抱怨著。
帶著微卷的長發雖然很好看，但是平時真的很難打理，尤其她還是長發，每天花在頭發上的時間就更多了。
中原中也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把小梳子，「轉過來，我幫你梳好。」
叼著從手腕上拿下來的發圈，中原中也神情專注，手指靈活地幫艾露露編著長發。
想當年艾露露剛徹底結契的時候，看起來很漂亮可愛的樣子，其實很多事都不懂。
就連頭發都是中原中也幫她梳的。
剛完整締結契約的時候，艾露露因為之前的大爆發，導致後面好長一段時間不能控制好能量。
這時中原中也才知道她平時的衣服和頭發都是直接用能量幻化的，本身對這些懂得其實並不多，只是以前在亂界的時候看得多才有的那麼點審美。
這就導致中原中也那段時間除了要忙於港口黑手黨的工作，還要負責艾露露的生活起居。
一度被太宰治那個混蛋嘲笑是在養閨女。
雖然很火大，但是艾露露對中原中也的意義確實是不一樣的。
那時候的她，是他過去唯一剩下的證明。
也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存在。
給艾露露編頭發也是那個時候學會的，好在中原中也只需要負責艾露露早上起來的時候，等去到了事務所那裡，他就可以直接把人交給尾崎紅葉。
尾崎紅葉雖然是五大干部之一，平時對待部下行事風格也是風雅凌厲的類型。
但是在對上艾露露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爆發出慈愛之心。
尤其是她還知道這個小姑娘對中原中也來說意味著什麼。
早期熟練養閨女，後期熟練養女友的中原中也手腳麻利地編了個甜美可愛的發型，配上艾露露今天的打扮，簡直是甜品中的馬卡龍，可愛到讓人心都化了的那種。
艾露露小心地碰了碰發型，撲閃著靈動的雙眸，「中也大人，這是我的聖誕禮物嗎？」
指尖碰到微硬冰涼的寶石，由緞帶交纏在正中間的藍寶石落在艾露露的發間，明亮動人。
「咳，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中原中也有些羞赧地低咳了一聲，他在選禮物這方面一向不在行，這次選的發飾還是問了好些人，猶豫再三才決定下來的禮物。
捧起中原中也的手在臉邊蹭了蹭，艾露露歪頭抿著唇笑了起來，「超——級——喜——歡——！」
中原中也，她的神明大人。
拯救了她灰暗無望的一生，溫柔又強大的神明大人。
這樣的中也大人怎麼能讓艾露露不喜歡。
中原中也跟很多正統神明不一樣。
正統神明即使他們喜歡自己的霞，也不會怎麼表露出來，只是給予她們尊貴的身份、強大的能量，以示對自己選定的妻子的肯定和尊重。
但是中原中也不一樣，他是切身喜歡著艾露露，會認真的思考她會喜歡什麼，她會不會因為他的行為感到不滿和不高興。
認真且在意著艾露露的想法。
也正是因為中原中也一點點的寵溺和讓步，才讓艾露露越發的放肆。
「咳，那我的呢？」鈷藍色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向另一邊。
似乎這樣主動討要禮物的舉動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艾露露笑吟吟地點頭，「我有好好准備的哦！」
中原中也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是嗎？」
他還以為艾露露不明白聖誕節的含義，畢竟往年他們從來都沒過過聖誕節。
「中也大人快閉上眼。」艾露露有些興奮地晃了晃手，秀美的手搭在中原中也的臉上，捂住了他的眼睛。
微微歪頭試圖從手指間的縫隙看看中原中也有沒有好好閉上眼睛，「中也大人閉好了嗎？有乖乖聽話的吧？」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我又不是艾露露，才不會耍賴。」
手指試探性地放開，見那雙鈷藍色的眼睛確實有聽話地閉好，艾露露這才放下手，「艾露露是中也大人的小妖怪呀，這點耍賴的特權還是可以有吧？」
「好吧好吧，你是有特權的。」低沉溫柔的嗓音，帶著對自己寵愛多年的小妖怪的寵溺。
從包包裡翻出長條形的盒子，艾露露小心地拿出准備了很久的禮物。
剛剛因為能量烘得暖乎乎的手指落在中原中也的頸間。
赭發青年落在身旁的手微微緊了下，脖頸這種敏感的地方平時基本沒什麼人會碰到。
雙眼緊閉，感知內一片漆黑的情況下。
他所心愛的人動作小心地觸碰著他的脖頸，帶著輕微的癢意，以及明知道這種卡座雖然有植物遮擋，但隱秘程度並不高隨時可能會有人過來的地方。
無論是哪一方面，都帶給他難以言說的刺激感。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努力壓制下腦海中湧起的綺想。
艾露露的動作又輕又快，中原中也只感到頸間一松，有什麼微涼的東西重新束縛了上來。
睫毛輕輕顫動了下，中原中也有些想睜開眼睛看下。
雙手扶住中原中也的肩膀，艾露露湊過去聲音曖昧又甜美，「中也大人，請不要動。」
唇落在中原中也頸上剛換上去的choker中央那枚紅色晶石上，動作虔誠輕柔，睫羽輕輕一顫，蓋住泰半的眼眸，眸中帶著令人心驚的渴盼。
我的神明大人，請一直專注的看著我。
我願意將我的一切奉上，包括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吻過帶著溫度的紅色晶石，艾露露頭一歪，櫻粉色的唇落在中原中也白皙的脖頸上。
中原中也輕喘了一聲，喉結滾動。
追著吻過去的妖怪少女神態痴迷，張開小嘴咬了上去。
捏緊的手落在艾露露的背上，中原中也呼吸微微急促，聲音低啞，「艾露露.....」
還不待他阻止，艾露露就起身退出了中原中也的懷抱。
中原中也睜開眼，神色有些復雜，他還是第一次見艾露露侵略性這麼強的一面。
......剛剛艾露露的表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有那麼一刻，中原中也很好奇艾露露剛剛咬上來的神態。
不過——
「兩位的熱可可到了，請慢用。」腳步聲傳來，服務員端著兩杯熱可可輕巧的放下。
鈷藍色的眼眸有些復雜地看了眼服務員離去的背影，感覺如果不是她突然過來，艾露露估計不會停下。
不知道該遺憾還是慶幸。
算了，這種事本來就不應該在咖啡店這種地方干。
腦子裡想法很多的中原中也完全沒想到，艾露露剛剛其實只是在汲取他的氣息，感受他們之間的契約。
並沒有他想的那麼見不得人。
抬手碰了碰頸間新換上去的choker，中原中也有些好奇艾露露送他的choker到底長什麼樣。
「怎麼想到了送這個？」中原中也有些不解的問道，他以為艾露露會送圍巾之類的。
畢竟前段時間他才看到她在偷偷跟著網上的教程學織圍巾。
艾露露歪頭笑嘻嘻，舉起了手中中原中也原本戴在頸間的choker，「因為想跟中也大人交換這個。」
簡約的choker是當年中原中也剛加入港口黑手黨時，尾崎紅葉為他選的，自那以後他就一直戴著了。
這麼多年也沒有換過，雖然保管的很好，但是說實話已經有些舊了。
他本來就准備過段時間就換了它的，就是沒想到居然被艾露露搶了先。
「那不還是我虧了嗎？」中原中也有些哭笑不得。
指腹摩擦了下choker中間的紅色晶石，似乎長得比較張揚的樣子。
卡扣在中間的紅色晶石暗紅透亮，裡面流轉著神秘又令人心驚的能量。
那是艾露露放在裡面的心髒。
以能量為食的霞除了能把能量轉化為衣服首飾之外，自然也能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化作能量。
choker上的紅色晶石就是艾露露獻給中原中也，最誠懇最有價值的禮物。
即使是契約過的神明和霞，也是可以解除契約的，但是一旦霞把心髒給了神明，就說明她這輩子都認定了對方，再也不會更改。
她不會告訴中原中也那是她的心髒。
「中也大人，請一定要好好珍惜、愛護！」
因為那是她最真摯的愛戀之心。
她的感情並不僅僅只是中原中也所賦予的。
是當初那個少年神明一點點教會她，什麼是疼惜、什麼是不舍、什麼是難過。
她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中原中也，所以她也願意為他奉獻出一切。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雖然有些不明白艾露露說的話，但還是扯開嘴角露出了個張揚自信的笑容，「除非我死，否則這個可不會隨意被弄壞。」
能碰到他脖頸的人，相當於強大到能掌控他的生命。
他自信於自己的實力，不會落到那種境地。
他也不會讓艾露露送給他的禮物，就這麼輕易破碎。
第63章
被少年神明的聲音突然驚醒, 艾露露猛地後昂了下，「啊？啊！可、可以了！」
像小動物打滾似的翻到榻榻米上，艾露露跪坐在中原中也身旁, 頭低垂著, 淺棕色的微卷發垂落下來擋住大半邊臉，稚氣美麗的小臉漲得通紅。
她剛剛在干什麼啊？
那可是冒犯神明啊！
就算中也大人對她再寬容、再友好都不可以這麼隨便的呀！
落在膝上的手緊了緊，抓皺了如月華流光般的緞子, 艾露露深吸了口氣。
鈷藍色的眼睛緩緩睜開，正對上艾露露緋紅的雙頰，中原中也有些好笑地撐起身體，抬手摸了摸艾露露毛茸茸的發頂,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艾露露連忙甩頭, 黑潤潤的眸子中閃爍著名為憧憬的光芒。
軟軟甜甜地笑了下，「中也大人好看呀。」
嘴甜的小妖怪, 總是很輕易就能脫口說出讓中原中也臉紅的話。
「咳咳, 別亂說。」中原中也有些羞赧地別過頭。
嘴甜會說好話的人，中原中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像艾露露這樣每句稱贊似乎都發自內心, 真摯又熱情的, 才會讓中原中也覺得不好意思。
總感覺自己並沒有艾露露說得那麼好。
見中原中也沒有要提她剛剛奇怪的舉動的意思，艾露露暗自松了口氣。
「中也大人今天辛苦啦！」艾露露笑嘻嘻地跑到櫃子前半拖半抱地把床鋪弄出來。
力氣不大，個頭也不高的小妖怪只能抱住床鋪的部分, 剩下大截拖在地上。
中原中也揉了揉赭發，過去接過艾露露懷裡的床鋪，動作麻利地在榻榻米上鋪平、撫順。
從小在擂缽街長大的孩子干家務活，都已經非常順手習慣了。
「好了, 進來睡吧。」中原中也抖了抖被子，招呼艾露露過來。
艾露露正要鑽進被窩裡，突然想起了身上的衣服和首飾，「這些要先拆下來還給侑子小姐才行啊。」
多露和全露為她編得發型很好看，選得發型也很合適，就是不太好拆。
中原中也無奈地招了招手，艾露露繞著床鋪跑了半圈，撲通聲撲到中原中也面前，雙手撐在少年神明的大腿上，把毛絨絨的腦袋湊過去。
「小心點。」中原中也好笑地拍了拍艾露露的頭。
少年的手摸索著固定在發上的小夾子，神情專注，鈷藍色的眼眸微微垂下，枚枚地把小夾子□□。
艾露露頭低垂著，長長的睫羽輕輕抖動，感受著中原中也的手動作輕柔，盡量在不扯到她頭發的動作下拆著發型。
中也大人好溫柔呀。
能遇到中也大人，真是太好了！
摸索了圈，大概把所有小夾子都取了下來，中原中也這才松了口氣。
剩下的發釵、發飾都是比較容易拆的，這些中原中也在俱東國的時候就幫艾露露拆慣了。
但還是要小心勾到艾露露的頭發，小妖怪這麼愛哭，嬌氣得很。
其實並不怕痛，只是害怕中原中也丟下她的艾露露昂起頭，頂著略顯凌亂的微卷發，抿出抹甜甜的笑容。
剛□□的發釵，卷翹調皮的發落在她的鬢邊，襯得小妖怪的笑容更加的甜蜜。
「謝謝，中也大人！」看過來的黑眸中仿佛蘊藏了星星般閃亮，中原中也莫名地紅了下臉。
「咳，好了快去睡覺。」扭過頭低咳了聲，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的腦袋。
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會穿，但是脫還是挺好脫的。
艾露露站起來扯開了腰帶，層層疊疊的華服落在地上，身上只剩下件貼身的裡衣。
「喂喂！別就這樣脫了啊！」中原中也瞬間漲紅了臉，捂住眼睛扭過頭不看艾露露。
艾露露這家伙還有沒有點常識了，她現在可是人類少女的體型，不可以隨便在別的男人面前脫衣服的好吧。
「？」有些不解中原中也為什麼突然害羞了，明明以前她也是這樣的。
歪頭想了想，艾露露鑽進床鋪裡，把被子拉高擋住大半張臉，「艾露露躺好啦！」
鈷藍色的眼睛在指縫裡偷偷看了眼，確定艾露露確實已經躺進被窩裡了，中原中也這才松了口氣。
把艾露露脫在地上的衣服撈起來，中原中也抱怨道，「別每次都把衣服就這麼脫在地上啊。」
完全沒留意到自己話中的漏洞，明明在他的記憶中，艾露露只是剛變成人型的小妖怪。
少年神明邊教訓艾露露邊幫她把衣服在架子上件件掛好，順便還點點撫平了。
「中也大人快來！」見中原中也收拾好她丟在地上的衣服，艾露露掀起被子拍了拍床鋪，臉期待地看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僵，「喂喂，你現在可不是麻雀了。」
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少女就這麼掀開被子招呼他進來躺下，不管從哪方面看都很糟糕啊。
艾露露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可是之前艾露露直都是跟中也大人睡得啊？」
精致到有些妖異的臉龐上天真疑惑的樣子，仿佛無意間落入人間的精靈。
現在的她跟之前有什麼不樣嗎？
不明白為什麼人型和原型還要區別對待的艾露露，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眸子。
中原中也哽了哽，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艾露露雖然外表長大了，但是心理年齡應該沒變才對。
按這麼說，艾露露的年齡到底應該是幾歲啊？
總感覺這是個不能問的問題，中原中也臉糾結。
「中也大人快來！快來！」艾露露笑嘻嘻地拍了拍床鋪，曬得松松軟軟的床鋪被拍得發出噗噗的聲音。
黑亮的眸子疑惑地看著僵在原地不動的中原中也，艾露露爬起來去拉中原中也的手，「要好好休息第二天才會有精神的哦！」
猶豫再三，中原中也還是決定就這麼睡。
雖然外表看起來長大了，但是艾露露的內心還是個小孩子啊。
中原中也僵著身體跟艾露露躺在個被窩裡，少女柔軟帶著馨香的身軀就靠在他身旁。
她是艾露露、她是艾露露，中原中也雙眼緊閉不斷地在心裡默念著。
雙手環了上來，中原中也放在身側的手頓時握緊。
「中也大人，睡不著嗎？」
第64章
中原中也含糊地應了聲, 「唔。」
是有點睡不著，懷裡軟乎乎的少女身軀挨過來，微卷的發絲蹭過他的鎖骨, 帶來輕微的癢意。
……不是不舒服, 恰好相反艾露露抱上來的時候，他有一瞬間差點想回抱過去。
問題就是，明明之前他都是跟身為麻雀的艾露露一起睡的。
為什麼現在他會那麼自然地接受身邊多了個人, 並且還覺得很安心的感覺。
如說昨晚的艾露露，還可以算是當作妹妹的幼女體型，現在的艾露露可是進階到少女體型了啊。
窩在他懷裡的艾露露興致勃勃地昂起頭，「那我給中也大人數羊吧！」
聽說人類睡不著的時候, 就是喜歡數羊的。
中也大人那麼多年一直跟人類生活在一起，生活習慣肯定是接近人類的。
「啊？不……」中原中也不過出了會神, 艾露露就自顧自地開始數起羊來。
少女尚未進入變聲期軟乎乎的甜蜜嗓音，又輕又軟,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數得時候還會搖晃著小腦袋, 音調忽高忽低像是在唱著什麼歌謠一般。
中原中也有些哭笑不得，這樣數羊怎麼可能睡得著。
數羊不就是講究音調平穩、重復又機械讓人覺得犯困嗎？
小妖怪數羊的時候雖然很可愛，但是這樣是沒辦法讓人睡著的吧。
「二十一只羊、二十二只羊、二十三只羊……」
不快不慢的音調, 配上童稚可愛的語氣, 讓人聽了就覺得心頭發軟。
中原中也為了不辜負艾露露的好意，雙眼緊閉，呼吸放緩, 假裝自己快要睡著了。
耳邊一聲聲柔軟的數羊聲，讓少年神明的意識緩緩陷入黑甜的夢鄉。
中原中也不知道，雖然艾露露數羊的時候看起來很隨意，但是有霞的天賦種族加成在, 她可以輕易讓像唱歌一樣的數羊聲哄睡任何一個人。
感受到中原中也的能量場沉寂了下來，人也真的睡著了。
艾露露笑嘻嘻地蹭了蹭中原中也的鎖骨，「好夢，中也大人。」
這陣子因為擔心她的身體，中原中也一直都沒怎麼休息好，艾露露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次元魔女的店，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只能把她安置在壹原侑子這樣，無法放心她和羊，只能辛苦自己兩邊跑得勤快點。
中原中也一直都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人。
在他看來，艾露露和羊都是屬於他的責任，他應該對他們負責。
艾露露沒辦法改變中原中也的心態，所以只好在中原中也在她身邊這段時間，盡量讓他放松下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艾露露輕聲說道，黑眸緩緩閉上，臉頰貼在中原中也的鎖骨上。
酣甜的睡顏，精致可愛，被子拉高擋住了大半張臉，靠在少年神明的懷抱裡。
.
第二天，艾露露醒來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走了。
被窩裡只剩下艾露露一只雀，像是生怕艾露露會著涼一般，被子被掖得嚴嚴實實。
醒來的時候，艾露露差點掙不出被子，在被窩裡撲騰了好久才冒出頭來。
「唔、唔？中也大人已經走了嗎？」艾露露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坐起來，有些失落的左右看了看。
雖然知道中原中也還要回去擂缽街，為那群得志便猖狂的小羊們忙前忙後。
但是艾露露還是有些失落，早上醒來居然不是她第一個跟中原中也問早。
秀氣地掩唇打了個哈欠，艾露露從被窩裡爬出來，拎起團在一起的被子抖了抖。
勉強把被子堆疊在一起，塞進櫃子裡。
「……」亂得有夠可以的。
算了，反正就表面上來看房間是整潔的。
重新把衣服幻化出來，把亂糟糟的頭發梳順，幻化出發帶束起。
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確定是可以見人的狀態，艾露露這才推開房門出去。
此後的幾天，中原中也也不知道在忙什麼，一直都沒空來次元魔女的店裡。
艾露露雖然有些心焦，但是也明白，住在擂缽街那邊羊的營地對於中原中也來說才是正常的。
要是中原中也每天晚上都為了她跑到次元魔女這裡來住，不說羊的人會有意見，就連中原中也也會不好意思。
畢竟壹原侑子開始答應收留的人只有艾露露。
雖然艾露露是中原中也重要的同伴，但是對人對事還是要分清楚點的，畢竟他們之間終究不是一體的。
總不能讓他天天跟在一起蹭吃蹭喝吧？
對於擂缽街的孩子們來說，食物是有多麼重要的東西，不言而喻。
中原中也實在是不好意思。
就算壹原侑子和四月一日君尋不在意，他也做不到這麼厚顏無恥。
壹原侑子雖然知道中原中也是怎麼想的，但是她也不會去勸。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就是因緣際會，沒必要強求，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處事方針。
順其自然就好，所有會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爾，而是必然。
艾露露雖然不能隨便離開次元魔女的店，但是上次跳舞時引來的雀鳥很多都跟她成為了好朋友，時不時就會銜支鮮花過來送給她，都是有著長長尾羽，羽毛異常漂亮的鳥類。
雖然外形擬態是鳥類，但是實則對鳥類不太清楚的艾露露不知道。
擁有漂亮羽毛和又長又好看的尾羽的，多數都是雄鳥。
它們都是下意識被艾露露吸引過來，本能想要親近她。
能接近百鳥之王的鳥類，本來就是鳥族中的精英，擁有最漂亮的羽毛和強壯的身體。
艾露露雖然聽不懂百鳥在說什麼，但是能感受到善意，以及他們對橫濱這座城市隱隱的忌憚。
似乎，最近發生了什麼對橫濱影響很大的事情。
導致整座城市的水都開始變混了起來。
但是又不同於過去幾年的時候，宛如死水一般。
艾露露搞不清楚這對這座城市來說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她唯一期望的就是——
不要牽扯到羊。
一旦牽扯到了羊，中原中也肯定沒辦法就這麼放下不管的。
「希望中也大人平平安安。」艾露露站在庭院內雙手合十，對著庭院內的那口井低聲念叨著。
第65章
聽壹原侑子說, 庭院裡的這口井連通的是另一個世界。
雖然沒有什麼想要回亂界的心思，但是艾露露還是會時不時過來，坐在井邊低聲敘述著她對中原中也的擔憂。
從上向下望去, 井水看起來異常的清澈, 甚至能倒映出天上的明月。
手上拿著漂亮的絹織團扇轉了轉，輕輕扇動幾下帶出一陣暗紅色的霧氣。
這是艾露露最近鼓搗出來的新玩具。
在壹原侑子那裡看到了副很好看的仕女圖之後。
果然有手了之後，干什麼都方便了很多。
無論是拿東西還是吃飯喝水。
「唔, 突然有點懷念當初沒有手的時候了。」艾露露低聲嘆了口氣，素白的小手托住臉頰有些可惜的說道。
畢竟當初沒手的時候，艾露露吃飯一直都是中原中也喂得。
如果他出征了，就會由房宿和亢宿喂。
至於角宿, 艾露露被他喂過幾次，噎得不行不行就用翅膀拍開他, 嚴厲地拒絕了對方的喂食。
其實艾露露不吃飯也可以，畢竟她是妖怪不是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宿府裡負責照顧她的幾個人總是很熱衷於給她塞東西吃。
「有些想念大家了。」艾露露倚靠在井旁的木柱上, 昂起頭看著頭頂上那輪圓月。
精致到有些妖異的小臉上帶著從來不會在中原中也面前表露出來的落寞, 黑眸輕輕眨了幾下，睫羽如蝶如扇般輕輕扇動，手中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越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寂寞的感覺就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
白天的時候跟壹原侑子他們可以鬧得很開心, 但是到了晚上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艾露露總是忍不住坐在庭院看向外面。
就像當初在心宿的將軍府裡一樣，坐在距離街道只有一牆之隔的樹下, 等待著熟悉的腳步聲歸來。
有點期待，有點寂寞的心情。
「嗯？那是什麼？」捏住團扇的手撐著身體站起來，艾露露疑惑地歪了歪頭，向前走了幾步。
剛剛還一片明亮的月色突然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籠罩住了。
黑蒙蒙的一片, 猙獰可怕的怪異之物，有兩點紅色點綴在其中，那大概是它眼睛的位置。
艾露露有些緊張的捏緊了團扇，屏住呼吸，「那是……妖怪？不對，那不是妖怪。」
如果是妖怪，以她現在身上充沛的有些過量的能量，必定能在對方還沒接近的時候就感應到。
生長得隨性又奇怪的怪異之物似乎只是經過這裡，並沒有能力發現壹原侑子的店。
它高高地躍起，向著擂缽街的方向撲了過去。
艾露露有些不安地往前走了幾步，在接近門口的地方向外探望著。
「喲！小姑娘！」從院子外突然傳來一聲招呼。
團扇往胸口處壓了壓，艾露露扭頭看過去，是一個白發戴著墨鏡的少年和黑發的眯眯眼少年。
艾露露小聲地反問，「是……客人嗎？」
能看到次元魔女店的人都是心裡有想要實現的願望的人，一般來說並不會有例外。
「不是哦，我們是想來問問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略顯輕挑的語氣，讓艾露露往後退了兩步。
發間的白羽有些不安的炸開，總感覺面前的兩人出現得很突然。
看起來有點像除妖師，但似乎又不大一樣。
「是問剛剛飛過去的妖怪嗎？」黑潤潤的眸子輕輕眨了眨，艾露露小心地試探著問。
五條悟抬手摩擦了下下頜，然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嘴角勾起露出笑容，「嗯，就是那個妖怪。」
雖然不知道面前這個看起來身上有著奇怪力量的少女說的妖怪是什麼，反正他知道那是咒靈就可以了。
「它往擂缽街去了。」捏著團扇的手，指向了擂缽街的方向。
五條悟側了側頭，笑容可愛的反問道，「擂缽街是哪裡？」
誒？他們不知道擂缽街？
那就是從外地過來的除妖師先生？
艾露露低頭想了想，又往後退了幾步，實在是面前這兩個人太高了些，比起昂頭看他們，還不如退遠兩步。
「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窪地，那裡算是橫濱的貧民窟吧？」艾露露抬手比劃了一個大圓，神情略有些苦惱。
她形容的這麼奇怪，這兩個人能聽得懂嗎？
黑發少年神情溫柔地笑了笑，「我們知道了，謝謝你，小妹妹。」
「走吧，悟。」拍了拍身邊好友的肩膀。
五條悟懶洋洋地應了聲，雙手插兜，走開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對了，小姑娘，你這裡賣的是什麼啊？」
艾露露愣了愣，回頭看了眼庭院。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只要客人到了門口多露和全露就會很熱情的出來迎接人，但是現在居然一直沒有出來。
「……侑子小姐開得是能實現願望的店。」舉起團扇擋住大半張臉，艾露露小聲地說道。
大概是感覺到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的無害，原本炸起來的耳廓毛緩緩平順了下來。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哦——能實現願望的店啊！」
艾露露猶豫了下，「平時有客人來的時候，多露和全露會出來迎接客人的。」
五條悟像是突然來了興致，突然也不著急去追那個飛去擂缽街的咒靈了，而是跑到艾露露面前，在院子外彎下腰來跟她說話。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有些孩子氣，又有些興致勃勃的語氣。
艾露露歪頭想了下，「大概是可以的，不過我不是很清楚。」
侑子小姐接待客人的時候總是會說些玄之又玄的話，把東西給了客人之後又不會去關注他們的後續。
所以很多時候，艾露露其實也不大清楚，作為被實現了願望的人之後會過得怎麼樣。
「你不是店裡的店員嗎？」
艾露露搖了搖頭，手裡的團扇輕輕扇了幾下，「艾露露是作為寄養在這裡的客人，因為有些原因必須要住在店裡，不能隨便出去。」
「艾露露想念中也大人了，」心裡的話在陌生人面前說了出來，艾露露慌亂地擺了擺手，「其實只是有點啦，如果想念太多會給中也大人帶來困擾的。」
說著，穿著宮裝，衣著華麗的小妖怪有些苦惱地扁了扁嘴。
第66章
夏油傑和五條悟是追著特級咒靈來到附近的, 之後五條悟像是看到了什麼一般，突然在一處荒廢的空地前停了下來。
對著什麼都沒有的空地打了聲招呼。
「......」雖然不知道五條悟到底在這裡看到了什麼，導致他停下了追擊特級咒靈的動作。
但是出於信任摯友, 夏油傑還是跟著五條悟停在了原地。
沒想到五條悟竟然就這麼站在空地前聊了起來, 按照他彎腰的幅度，對方估計連一米五都沒有。
最令夏油傑發懵的是，五條悟的手穿過院牆裡, 再拿出來之後手上就多了兩個食盒。
？？？
「放心好啦，一定會幫你把點心帶到的。」五條悟一手攬住夏油傑的肩，提著食盒的另一只手高舉起來揮了揮。
夏油傑有些好奇地問五條悟，「那裡真的有個小姑娘嗎？又是六眼看到的？」
五條悟一邊走著, 一邊打開了其中一個食盒，從裡面撿了個做成兔子樣的點心出來, 咬了口含含糊糊地道，「真的有哦, 還是個像輝夜姬一樣可愛的小姑娘呢！」
「這不是讓你帶給別人的東西嗎, 怎麼你自己吃上了？」夏油傑有些無奈。
那裡既不像是布下帳，也不像是真的有什麼東西似的。
所以五條悟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好吃，這個比昨天去的那家點心店賣得還好吃耶！」像是猜到了夏油傑心裡的疑問, 五條悟舔了舔手指, 解釋道「我看到的是個很特別的店和一個站在庭院裡的小姑娘。」
五條悟伸手比劃了下艾露露的身高，「大概這麼高的樣子。」
他沒說的是，艾露露的狀態有些奇怪, 他只能看得出來她不是咒靈，大概就是她剛剛說的妖怪之類的存在吧。
但是具體是什麼妖怪，五條悟沒看真切。
想到剛剛艾露露昂起臉把早就准備好的食盒交給他，拜托他幫忙帶去給擂缽街的「中也大人」, 謝禮就是另一份小一點的食盒和一根淺棕色尖尖處呈白色的羽毛。
「可以拜托五條先生，幫我把這個帶給中也大人嗎？」可愛的小妖怪昂起頭，黑眸盈盈一臉期待地看著五條悟。
唔，可愛。
這誰能拒絕啊。
更何況艾露露還給了報酬。
「這個是君尋給我准備的宵夜，現在給五條先生當做報酬吧，」艾露露略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像是想到了可能有些人會不喜歡甜食，又給了根自己的羽毛給五條悟。
「再加上我的羽毛，」手上的團扇抵在頰邊，「這個可以擋住妖怪的致命一擊。」
被暗紅色能量包裹著的羽毛從艾露露的掌心裡浮現出來。
依照她現在充沛的能量，就算只是普通的羽毛都可以充當防護罩一用。
五條悟作出驚訝的樣子，十分捧場的說，「哇，好厲害呢！」
妖怪的力量，那包括咒靈的力量嗎？
回去之後就丟給灰原和七海他們試下吧，反正他和傑用不上。
「......是中也大人借給我的力量很強大。」艾露露有些害羞地用團扇擋住臉。
畢竟那最初可是屬於武神，鬥尖荒霸吐的力量啊。
食盒是艾露露拜托四月一日君尋幫忙准備的，本來是想著等中原中也到了之後讓他也試試好吃的點心，但是沒想到他這幾天一直沒來。
因為中原中也沒來，做好的點心為了不浪費，第二天都是直接端上桌吃掉的。
對於四月一日君尋來說，不過是做多一個人的分量而已，並不是什麼大事。
至於多出來那一份小一點的食盒，是四月一日君尋准備給艾露露的宵夜。
但是現在艾露露沒吃，並且把這個宵夜和自己的一根羽毛當做報酬，請求五條悟幫她去擂缽街看望下中原中也。
擂缽街實在是太危險了，就算四月一日君尋願意幫艾露露跑腿，她也不想讓他去。
畢竟四月一日君尋看起來就是，連她也打不過的樣子。
.
等五條悟和夏油傑追著咒靈的力量趕到擂缽街的時候，五條悟推了推臉上的墨鏡，臉上的表情輕松，「看來是不用我們出手了。」
就如艾露露說的一樣，擂缽街是個巨大的窪地。
裡面的建築簡陋破敗，明明只不過是一步之遙，卻仿佛被世界割裂開了一樣。
大概因為是夜晚，出來到處走動的人並不多。
在兩名咒術師眼中衝天的咒力焉巴了下來，急劇收縮，似乎想再次逃跑。
夏油傑神情一肅，抬手正要放出咒靈，就被五條悟攔了下來。
「再等等。」白發的咒術師一臉興味，似乎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
夏油傑無奈地嘆了口氣，今晚五條悟也不知道怎麼了，老是狀況頻出。
下一刻，長相醜陋巨大的特級咒靈被狠狠地踢飛過來，砸到他們面前。
上空懸浮著個雙手插兜的赭發少年，鈷藍色的眼睛掃了他們一眼，眉頭一皺「最近怎麼總是有莫名其妙的家伙過來？」
在中原中也看來，穿著咒術高□□服的五條悟和夏油傑跟最近總是莫名其妙跑來擂缽街的人都是一伙的。
「嘛，擂缽街不是你們該來的，不想死就快點出去。」中原中也眉頭緊皺，語氣雖然冷淡，但是其中的好意還是能讓人聽出來的。
話音落下，見地上的咒靈又要爬起來，中原中也疾衝過去，抬腿把它再次砸趴下。
見五條悟和夏油傑還不打算走，有些不耐煩地問，「還有什麼事嗎？」
看這兩個人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外地來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跑來擂缽街。
五條悟一手插兜，一手舉起了手中的食盒，「這個是艾露露醬讓我帶給中也大人的哦。」
其中中也大人幾個字還加重了讀音。
鈷藍色的眼睛眨了眨，中原中也的表情稍松，「是嗎？原來是艾露露讓你送來的啊。」
一腳下去把特級咒靈狠狠踩平，用重力控制住不讓它爬起來。
中原中也臉上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赭發，「這幾天擂缽街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進來，所以沒去看她，那孩子大概是有些想念我了吧。」
像是想起了什麼，中原中也表情略微有些窘迫，輕咳了一聲，「我叫中原中也，你不用跟著艾露露的叫法的。」
雖然五條悟的語氣和氣質都比較輕浮，但是想到他會答應幫艾露露跑腿，大概是壹原侑子那裡的客人，中原中也也就沒多想什麼。
第67章
「中原, 」五條悟笑眯眯地應了下來，完全沒有意識到剛認識的人就直呼其名其實是件很不禮貌的事。
「你腳下那個，可以給我嗎？」
鈷藍色的眼睛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挺自來熟的。」
就他所知, 擂缽街外的人對於剛認識的人都是會直接加上敬稱，君或者桑之類的。
剛剛過來的時候不知道他名字就算了，現在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不禁讓中原中也懷疑，這個人大概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
「這個妖怪嗎？你要這東西干嘛？」雙手插兜，比面前兩人矮了一大截的中原中也氣勢絲毫不弱。
眼眸輕垂落在被重力困住的咒靈身上，被狠狠碾壓住的咒靈拼命掙扎著, 嘴裡發出威脅的嘶叫，似乎完全不怕中原中也這個一下子踩平了它的人。
夏油傑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這就是夜蛾校長說的橫濱盛產的異能力者嗎？
詛咒只能由詛咒對付。
異能力者就算再強大，詛咒都不會因此產生恐懼。
不過……橫濱這裡的詛咒倒是出於意料的少。
五條悟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下中原中也, 「你們叫這個妖怪嗎？」
這是橫濱的叫法, 還是在他們看來妖怪跟咒靈是差不多的東西？
中原中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它不是妖怪嗎？」
「我們一般是稱它們為咒靈的。」夏油傑笑了笑，替中原中也解圍道。
鈷藍色的眼睛再次落在地上的咒靈身上, 少年神明的注意力第一次放在手下敗將身上。
說實話, 他其實對交手的敵人都不太關注。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只要打倒對方就可以了。
尤其是，這東西跟他兩年前見過追著艾露露跑的妖怪長得差不多樣。
醜得驚人。
遠遠地看著時, 會以為它就是一團黑霧，其中兩個發光的紅色是眼睛。
現在這麼定睛一看，中原中也發現——
那黑霧裡的翻滾著數十張臉，拉長扭曲糾結在一起讓人第一時間無法發現, 那其實是由一張張人臉組合的。
手腳橫過其中，內部不斷移動時不時會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睛，猙獰且巨大。
「……是長得跟我之前見過的不大一樣，」中原中也忍了忍，終是沒忍住面露嫌惡，「比我以前見過的那家伙還要醜。」
而且，不像追著艾露露的妖怪一樣忌憚他。
雖然會有逃跑的心思，但是……
若有所思地目光落在五條悟和夏油傑身上，「它在怕你們？」
被他踩在腳下，還不忘對他嘶吼。
代表著眼睛的目光，卻不敢落在那兩人身上。
研究清楚之後，中原中也側身把咒靈讓出來給他們，撤銷了覆蓋在上面的重力。
咒靈一躍而起，卻不是為了逃跑。
而是擺出了個奇怪的手勢，周圍的環境瞬間變換。
原本屬於擂缽街坑坑窪窪的地面，變成了層層疊疊的不規則道路。
空間顛倒、時空錯位的感覺。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這是哪裡？」
「是由剛剛那個特級咒靈展開的不完整領域。」夏油傑笑眯眯地解釋道。
反正不是多強的咒靈，只是因為性格奸詐善於逃跑和藏匿，上頭這才派了他們兩個過來。
畢竟，他們是最強的嘛。
五條悟現在對中原中也口中的妖怪很感興趣，他決定速戰速決去捏爆那個特級咒靈，再回來好好問問中原中也。
初生但是狡詐的特級咒靈，尚未領悟真正的領域，明白自己應該逃不出這三個人類的手心，索性把不完整的領域放出來。
然後把自己藏匿在其中。
特級咒靈不現身，五條悟倒也不著急，反正對他來說，第一次見面的異能力者中原中也和代表著妖怪的艾露露，明顯更有意思啊。
「你之前見過的是什麼樣的？」五條悟一臉好奇地問中原中也。
能把咒靈認成妖怪，想必那東西長得也不大好看吧？
但是他剛剛看到的艾露露明明很可愛來著，跟咒靈一點也不像。
在真正見到艾露露之前，五條悟一直都以為妖怪就是咒術界所指的那種特級假想怨靈。
由人類對家喻戶曉的妖怪所產生的恐懼形成的咒靈，被定名為——特級假想怨靈。
中原中也臉色奇怪，「長得像個章魚，但是身上長滿了眼睛。」
這兩個人也太悠閑了點吧？
雖然他也不覺得那個咒靈有多厲害，但是這麼放松隨意，真的沒問題嗎？
話說他還准備今天早點結束，去侑子小姐的店裡探望下小妖怪。
「……跟這家伙不一樣，會怕我的樣子。」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來妖怪跟咒靈的一個不同點。
「哦哦哦！」墨鏡下如冰晶般純粹的藍眼睛眨了眨，五條悟一臉興奮地回過頭，「傑，異能力者、妖怪跟咒術師一樣，咒力都不會隨便泄露耶！」
明明用的不是咒力，但是卻能像咒術師一樣，控制咒力外泄。
這難道不是很有意思嗎？
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咒力，但有多少咒力，能不能看到咒靈，能不能順利應用咒力卻是要看本身的天賦。
術式是每個人一出生時就刻在體內的，可以說咒術師就是個天賦占了大頭的職業。
這個世界上完全沒有咒力的人，就算是五條悟，也只見過一個。
因為天與咒縛導致□□力量極其強大，但是卻沒有一絲咒力的男人——禪院甚爾。
夏油傑愣了下，笑著點了點頭，「是很有意思，明明力量體系並不一樣。」
三人似乎只是站在這裡閑聊了下，面前這個不完整領域就已經開始崩潰。
「傑，你的咒靈已經解決了啊。」五條悟隨口感慨道。
「因為看你還有好一會要聊的樣子。」夏油傑聳了聳肩，這種實力的特級咒靈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所以他就讓他的咒靈去把藏起來的特級咒靈解決了。
手上把玩著由咒靈化作的黑色球狀物，目光涼涼的垂下，張口吞了下去。
「……他就這麼吃下去了？」中原中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雖然說變成現在這樣，勉強讓人覺得看起來正常，但是就它上面散發出來的惡意氣息，著實讓人不喜。
「傑的術式是咒靈操術嘛，」五條悟毫不在意並習以為常道，「對了，中原！」
五條悟舉起了艾露露之前作為報酬之一送他的羽毛，泛著暗紅色微光的漸變色羽毛豎在中原中也面前。
「這個是怎麼用的啊？」
是咒具一類的東西嗎？
但是鳥的話，這樣的羽毛應該有很多吧？
尚在庭院裡晃悠的艾露露突然抖了下，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是突然變冷了嗎？」
「可是……現在還是夏天啊？」
尚不知道這種反應有可能是被惦記上的艾露露，想著變了個小鬥篷給自己穿上。
擋擋夏天突然變大的風。
中原中也打量了下五條悟手上的羽毛，莫約巴掌長的淺棕色漸變白色的羽毛。
很眼熟的顏色。
他伸手比劃了下，恍然明白過來，「這是艾露露的羽毛啊！」
俊秀的臉龐透著些詫異，「那孩子還挺喜歡你們的？」
真是讓他驚訝，艾露露雖然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但是羽毛這東西似乎沒送過給幾個人。
……除了他。
一閃而逝的想法讓中原中也晃了下神，艾露露什麼時候送過羽毛給他？
五條悟捻著羽毛轉了轉，毫不羞愧的點了點頭，「畢竟我看起來就是個好人嘛！」
會信守承諾的那種好人。
「差不多得了，悟！」夏油傑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臉上的表情無奈中帶著縱容的笑意。
「我是不清楚這東西要怎麼用，不過艾露露既然給你們了，應該就是能用上的東西吧。」中原中也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
明明五條悟手上拿著艾露露都沒有給過他的羽毛，但他卻並沒有對此感覺不舒服。
中原中也心裡冥冥有種感覺，羽毛這種特殊的東西只要他想要，艾露露就會給。
「我先回去了。」
得知艾露露還在等著他，中原中也有些著急，隨口跟兩人道了句別，半蹲下身跳起，重力操縱下少年神明的身體可以輕易飛在天上，向次元魔女的店疾衝過去。
五條悟伸了個懶腰，語氣懶洋洋，「傑，那我們也回去吧。」
反正咒靈也祓除了，還見到了橫濱的土特產——異能力者。
夏油傑從五條悟手裡接過羽毛，羽毛到了他手上之後，紅光像是火焰一般炸了一下。
「咦？」見羽毛在夏油傑手上出現異常，五條悟立刻湊了過去，拉低了墨鏡觀察。
「怎麼它在傑手裡就炸了？」五條悟重新拿回羽毛，在手心裡反復鼓搗，卻不得其法。
然後又放回夏油傑手裡，但是這次羽毛並沒有什麼動靜。
依舊是被暗紅色的光芒包裹著，每一根羽毛都纖毫畢現發出盈盈的光芒。
「啊，沒有了！」五條悟像貓貓一樣有些失落地嘟嘟囔囔。
夏油傑有些哭笑不得地推開五條悟的頭，「沒有就沒有了。」
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指尖，剛剛紅光炸開的時候，一點都不痛，甚至暖暖的。
身上一松，像是有什麼一直沉甸甸壓抑地的東西消失了部分。
雖然沒有全部消失，但是勉強能讓人喘口氣的感覺。
第68章
急急忙忙往次元魔女店裡趕去的中原中也趁著時間已晚, 沒什麼人注意到，肆意地在夜幕中飛馳。
原本披著小鬥篷，搖著團扇的艾露露立刻站了起來, 向前走了兩步, 黑眸瑩潤又期待地抬起，「……是中也大人！」
是拜托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帶給中也大人的東西到了嗎？
不知道中也大人有沒有吃，君尋的手藝真的超級好的, 可惜中也大人這幾天沒空過來。
完全沒想過，中原中也好幾天沒來次元魔女的店，說不定是在躲開艾露露。
四月一日君尋還這麼小心地問了壹原侑子，「中原君是不是不方便過來？」
畢竟上次看他似乎對跟艾露露一起睡, 很有顧慮的樣子。
但是壹原侑子就是堅定只給他們安排一間房，甚至大大咧咧的說, 「未婚夫妻為什麼要分開睡？」
「……」
滿滿的槽點不知道應該從何吐起。
妖怪和人類真的能結婚嗎？不會有生殖隔離什麼的嗎？
哦，不對。
中原中也不算人類來著。
按照壹原侑子每次叫他的名稱, 看起來不大脾氣也挺好的中原中也還是個神明來著。
沒見過中原中也脾氣真正暴起來, 只見過他平時頂著張桀驁的俊臉，一臉不馴但是又很認真幫忙做家務打下手的樣子。
不過話說，神明這麼好說話的嗎？
侑子小姐讓幫忙干活就干活, 讓洗碗就洗碗。
都不會拒絕, 一點神明的架子都沒有。
要不是壹原侑子整天喊中原中也小神明，四月一日君尋絕對猜不到對方的身份。
某種意義上被中原中也和壹原侑子雙雙誤導了的四月一日君尋，是真心認為中原中也是個好孩子來著。
……嗯, 好神明。
在被窩裡躺著睡不著的四月一日君尋猶豫著，艾露露是還在外面等嗎？
雖然給她分裝了點點心，但是等不到中原中也她也不會自己吃的吧？
要不給她另外做碗面算了？
心裡糾結猶豫的四月一日君尋小心地推開了木格拉門，往外探頭, 真好看到一抹紅色從天上落下接近庭院。
默默地退回去，把木格拉門關好。
希望中原君這次不要再砸壞了侑子小姐的庭院了，他明天還計劃曬被子來著。
已經很習慣被侑子小姐奴役的生活了呢，四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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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這次特意放緩，動作輕巧地在庭院降落，手上還提著艾露露托人給他送來的食盒。
看見某個小妖怪披著小鬥篷一臉興奮地向他撲過來，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接住了人，略顯無奈地嘆氣，「不是說了不要跑嗎？我就在這裡，等著你過來，哪都不會跑。」
艾露露掛在中原中也身上，纖細的胳膊環住少年的脖頸，昂起頭笑嘻嘻，「艾露露等不及嘛！」
更何況，中也大人又不會讓她摔倒。
「抱歉，這幾天有點忙沒有來看你。」安撫性摸了摸艾露露的長發，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有些歉意。
最近因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更替，擂缽街裡總是會出現些莫名其妙的人。
就連自稱專門追著特級咒靈過來的兩個咒術師，五條悟和夏油傑都讓中原中也覺得很奇怪。
之前他在橫濱生活了那麼多年，都沒怎麼見過咒靈。
如果說是因為他沒怎麼出過擂缽街，所以從來沒遇見過，倒也說得通。
但是按照五條悟的說法，咒靈是由人的負面情緒衍生出來的，其中尤以學校和醫院為首。
那，身為貧民窟的擂缽街，每天會產生的負面情緒難道就比醫院和學校少嗎？
為什麼他之前從來沒有看到過咒靈？
妖怪是因為追著艾露露過來，所以他才偶然間看到的。
但是咒靈可是自己跑過來的！
而且這還不是擂缽街自己生成的。
這樣看來就很奇怪且沒道理了。
不過咒靈是中原中也今晚才見到的。
除此之外，這幾天還總是有奇怪的家伙想找他。
說是出高價讓他取得港口黑手黨現任首領的人頭。
「……我現在沒空關心港口黑手黨的家務事。」
中原中也神色冷淡。
港口黑手黨的事，能不插手最好就不插手。
雖然羊的孩子們對對方開出來的高價很感興趣，但是中原中也冷著臉嚴詞拒絕了。
並且再三重復，他不會去接這樁生意。
並不是做不到，而是羊無法承受來自港口黑手黨的報復。
即使是現在這樣破破爛爛、人心不齊的港口黑手黨。
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既然能上位，想必是有人支持他的。
不管現在上位的這個人是真的有能力，還是只是別人的傀儡，對於中原中也來說都與他無關。
他想守護的僅僅只是羊和艾露露。
只要中原中也說了，艾露露就會相信。
依戀地蹭了蹭中原中也，「沒關系的，艾露露超擅長等待的！」
「就是、就是，有時候會想念中也大人。」有些害羞地把臉埋在中原中也懷裡，藏在發間的羽毛緩緩地向內卷起。
雖然會感覺害羞，但是艾露露總是能很直白地向中原中也吐露心聲。
「咳咳，艾露露別鬧。」中原中也扭過頭，耳根有些發紅，拍了拍艾露露的背。
「……我也很擔心，艾露露。」中原中也猶豫了下，才緩緩地說道。
倒也不是擔心艾露露的安危，壹原侑子的能力他是見過的。
……當然對方不靠譜的性格，他也在那短時間裡充分認識到了。
他是真的擔心，他不在的這幾天艾露露會不會跟壹原侑子學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不要隨便教壞別人家的孩子啊！
「好了好了，我們來吃點心吧。」手臂托住少女的腿，把人打橫抱起，抱著人走到回廊上坐下。
雖然外表是個十二歲少女，但是本身體重其實並沒有多重。
就算算上身上的衣服、首飾，艾露露的體重還是有些輕得過分了。
中原中也恍惚地想到，大概因為她的本體是鳥，所以才會又小又輕的樣子？
「中也大人，艾露露去泡茶！」艾露露一被放下，立刻就要撲騰著站起來。
「回來，」中原中也攔腰把人撈了回來，神情無奈，「別到處亂跑。」
「大晚上了還泡什麼茶，吃完就睡了。」少年低沉悅耳的嗓音在上方響起。
艾露露猶豫了下，語氣帶著點小別扭，「可是君尋那時候就是泡了茶的。」
能讓中原中也吃起來更舒服，泡個茶有什麼麻煩的。
「可是半夜喝茶會睡不著的！」中原中也微微板起臉。
忘記從哪裡看到的，現在拿來忽悠下艾露露正合適。
「那艾露露給中也大人數羊！」興奮地小妖怪舉起手，寬大的袖子落下露出雪白的小臂，纖細的手腕上還戴著血紅的鐲子。
中原中也皺著眉頭跟艾露露對視，鈷藍色的眼睛對上瑩潤的黑眸，良久他嘆了口氣，雙手撐在身後，一臉無奈，「簡單點不好嗎？」
這就是妥協了的意思。
「可是能讓中也大人享受更好的，為什麼要妥協呢？」
「艾露露又不是做不到。」
小妖怪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啊。
明明長著一副妖異精致的漂亮容貌，但是艾露露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總是會說出讓中原中也發笑的話。
讓本來不應存於世的美貌多了份人氣，看起來更像個十二歲的少女一般。
十二歲，一個介於幼女和少女之間的過度階段。
艾露露恰逢就是又有孩子的可愛，又有少女的美麗，這樣一個特殊又特別的時期。
看著艾露露跑去廚房給他泡茶的身影，中原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艾露露真的又乖又可愛啊，有時候希望她能快點長大，有時候又覺得不長大其實也沒什麼的，只要她開心就好。
反正中原中也總是能守護她的。
守護那顆純稚真誠的心。
艾露露腳步輕快地端著茶向中原中也走來，「中也大人，茶泡好了！」
清澈的茶湯衝入杯中，陣陣裊娜的茶香升起，配上四月一日君尋准備的兔子點心，真的是再愜意舒適不過。
中原中也捧起茶喝了口，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像胸中的郁氣都釋放了出來。
夏天的風吹來，帶來微微的涼意，中原中也有些恍惚，「溫度降下來了，是秋天快要到了嗎？」
鈷藍色的眼睛落在艾露露身上披著的小鬥篷上，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的頭，「記得添衣服就好，別凍著涼了。」
正在伸手拿兔子點心的艾露露手縮了回來，正襟危坐，小聲地道，「艾露露好乖的，不會生病的！」
霞一般不會生病，一旦生病就沒有什麼好事發生，所以艾露露是不會讓自己有生病的機會的。
她還要陪伴中也大人很多年的呢！
在找到完整契約保住性命之前，她都會乖乖的愛重自己的身體。
喝下微燙的茶水，肚子填得飽飽的，艾露露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眼皮子不停往下耷拉，「……好像，困了。」
艾露露迷迷糊糊地想著，中也大人說的不對，吃飽喝足明明就是會犯困才對。
小身體晃了晃，頭靠在中原中也肩上睡著了，呼吸淺淺，模樣安靜又乖巧，完全看不出來醒著的時候是那麼活潑的孩子。
第69章
雖然對於中原中也來說, 最近擂缽街總是會出現奇怪的人。
但是他們似乎也並沒有因此來做什麼。
反而是上次自稱咒術師的那兩個人，後面又過來了一次。
似乎是對橫濱的咒靈為什麼會那麼少感到好奇。
對此中原中也表示，不是很懂你們力量體系不同的人。
那天之後, 中原中也每晚都會盡量回去哄艾露露入睡, 然後再回擂缽街。
有時候時間太晚，不方便回去他也會打電話給艾露露，讓她別等了, 今晚他不會過去了。
他是真的擔心，哪天忘了跟艾露露打招呼，她又會坐在庭院裡一直等他。
雖然心裡清楚，艾露露是妖怪, 不吃不睡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他始終沒辦法放心下她。
既然沒辦法放心, 那就再上點心好了。
時間久了之後，他都不明白, 這是給艾露露養成的習慣, 還是給他養成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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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關東煮？」艾露露好奇地歪了歪頭，雙手扒在料理台上抬頭看四月一日君尋。
這是他剛剛從外面帶回來的。
據說是對方專門讓四月一日君尋帶回來給壹原侑子的。
說是感謝她這麼多年的關照。
雖然對狐狸倆父子的話心有疑慮，但四月一日君尋還是笑著接過了關東煮, 並且給壹原侑子帶了回來。
「關東煮！關東煮！關東煮！」一只有著兔子耳朵, 身體圓滾滾長得像玩偶的生物直直地向艾露露撲了過來。
艾露露轉過身，接住了摩可拿，把它抱在懷裡, 小聲地教訓道，「摩可拿下次不可以這麼撲過來哦，萬一艾露露沒接住你呢？」
全身黑乎乎的摩可拿毫不在意地在艾露露懷裡轉了個身，面向四月一日君尋手中的關東煮, 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可是艾露露每次跟小神明也是這麼撒嬌的啊！」兔子樣的耳朵往兩邊一壓，可愛的臉上露出類似調侃的笑容。
黑眸有些迷惑的眨了眨，像是不明白怎麼會突然扯上中原中也。
「中也大人當然是不一樣的！」艾露露這麼理所當然的說道，絲毫不為自己的雙標感到羞愧。
作為一名優秀的中吹，艾露露能從各個角度吹捧中原中也的厲害，並且安利給其他人。
由於現在她被困在了次元魔女的店裡，所以現在備受折磨的就是摩可拿。
因為四月一日君尋一般不會住在店裡，平時也多是要去上學。
壹原侑子可以假裝喝醉了沒聽到，或是大聲嚷嚷著要出去工作了。
只剩下摩可拿。
就算想跟著出去也會被狠狠地抱住，像玩偶一樣摟在懷裡，兩眼發暈地聽艾露露講中原中也的故事。
「中也大人肯定能接住艾露露的，才不會讓艾露露摔倒呢！」全然信任的語氣，艾露露抿出了個甜甜的笑容。
摩可拿耳朵往下一壓，大聲嚷嚷，「艾露露，我們給四月一日幫忙，人多做事就會快呀！」
雖然總是時不時就能扯到中原中也身上，並且面對這種等級的調侃絲毫不會臉紅，但是艾露露本質上還是個很聽話的小妖怪。
摩可拿這麼一說，她就給四月一日君尋打下手去了。
一名優秀的中吹，就是要在對方想聽的時候滔滔不絕，不想聽的時候就適可而止。
其實說到底也是因為，摩可拿本身也是想聽的，關於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在四神天地書裡的故事，不然它早就裝作要休息從艾露露懷裡跑開了。
在同胞的白色摩可拿可以跟著小櫻和小狼他們各個世界到處去，而黑色摩可拿只能作為聯絡和打開通道的對像留在次元魔女的店裡時。
也無外乎它會對異世界的旅行有所好奇。
畢竟白色摩可拿他們每次只會在壹原侑子的店裡停留很短的一段時間，根本不夠時間跟它說多少關於別的世界的事。
狐狸的關東煮不虧是聞名妖界的美食料理，就算是很擅長料理的四月一日君尋也對此發出驚艷的贊嘆。
「超級好吃啊，這個！」
「狐狸的關東煮，唔，想念好久了！」
「唔，有機會想讓中也大人也嘗嘗。」
艾露露小心地吹了吹蘿蔔，一口咬下去，飽滿的口感，鮮美可口，黑亮亮的大圓眼睛微微一亮，拽了拽四月一日君尋的袖子，「這個君尋能做出來嗎？」
四月一日君尋在料理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凡是他吃過的料理，最少也能還原個七八分的味道。
剛剛已經在狐狸的關東煮那邊吃過的四月一日君尋，這份是專門帶回來給他們吃的。
「我可以試試，但是不保證能做的這麼好吃。」四月一日君尋低頭看了下艾露露，有些不確定地說。
艾露露連連點頭，臉上滿是開心的表情，「這樣子就可以啦！」
無論是好吃的東西、還是好玩的東西，艾露露每次第一時間會想到的都是中原中也。
她由衷的希望中也大人在她這裡是感到放松、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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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跟著沒什麼時間觀念的壹原侑子，除了每晚等待中原中也的晚安問候，艾露露也沒怎麼覺得時間過得快。
倒是中原中也對此非常有緊迫感。
一天找不到完整契約的辦法，艾露露的生命一天就得不到保障。
就憑他現在每天在擂缽街上耽誤的時間，就很難再抽出時間去打聽那些有關妖魔鬼怪的事情。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很容易打聽到的事。
這個世界上知道妖怪的人還是少數。
大多數人可能會在生命垂危的時候見到咒靈，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能看到妖怪。
妖怪多是藏在荒野深山處，很少會有跑大街上的妖怪出來。
中原中也對此非常苦手，又因為不能對羊撒手不管，扔下他們鑽到深山裡找妖怪。
倒是艾露露一副平常心地安慰中原中也，「中也大人不用著急的啦，說不定找到那些妖怪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麼締結契約。」
畢竟妖怪本來就是非常隨性不羈，很少會有妖怪跟人類締結契約。
中原中也略顯無語地看了艾露露一眼，摁住她的頭發狠狠地揉了把，「這可是關乎到你的小命啊，給我上心點吧。」
「唔，有中也大人在，艾露露什麼都不會怕的。」艾露露往下縮了縮，抬手護住她的頭發。
不過是一年的時間，艾露露發尾處的白色又往上攀爬了一截，似乎是在昭告著時間不多一般。
中原中也無奈地長嘆了口氣，「你自己也給我上心點啊！」
艾露露依舊是一貫在中原中也面前笑嘻嘻的樣子，含混著糊弄了過去。
少年神明想了想，還是他自己再多關注點吧。
無論是去書店找志怪小說，還是去打聽哪裡有怪異事件出現過的傳聞。
反正只要是中原中也覺得會對艾露露有幫助的，他都會去。
自愧於自己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無法兼顧艾露露和羊的中原中也非常焦慮，但是卻也深知僅僅只是著急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不過那天之後，中原中也的態度突然改變了。
他決定把他收集回來的書搬一部分過來給艾露露看。
僅僅只是他一個人能看書的時間，匆匆翻過很有可能會漏掉什麼關鍵的信息。
還不如讓艾露露也加入其中。
別讓她整天被壹原侑子逗著，唱歌跳舞給她表演娛樂。
中原中也咬牙。
他都沒看過幾次，壹原侑子這個房東倒是一次不少的看全了。
艾露露對此倒是接受良好，作為一名中吹，那當初是中原中也說什麼都是好的。
乖巧的小妖怪接過厚厚的志怪小說以及各種收集了怪談、妖怪之類的書籍，每天都會空出一段時間來看。
「侑子小姐，這上面說飼養腓腓的人會忘記煩惱和憂愁，是這樣的嗎？」艾露露抱著書好奇地湊到壹原侑子身邊。
端著酒杯賞月的壹原侑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艾露露覺得呢？」
小妖怪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大概，是真的吧？」
畢竟排解憂愁的妖怪，就算在亂界也是有的啊。
像霞一樣，每天負責取悅、娛樂神明不也是排憂解難的一種妖怪嗎？
只不過提到霞的時候，從來沒有神明會在意這種次要的作用就是了。
「腓腓的忘憂跟艾露露你們的不一樣。」壹原侑子像是知道了艾露露在想什麼，意味深長的說道。
艾露露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有什麼不一樣？」
壹原侑子哼笑一聲，用手指戳了戳艾露露的腦袋，「腓腓的忘憂可是能瞬間讓你變成小傻子的那種。」
「耶？！」黑黝黝的眼睛瞪得溜圓，代表著耳朵的白羽害怕得抖了抖。
艾露露有些後怕的想著，她還想著如果腓腓真那麼厲害就拜托侑子小姐幫忙弄一只回來。
中也大人最近精神繃得有點太緊，她想讓他放松一下。
在壹原侑子店裡待了這麼久，次元魔女的能力她是充分見識到了。
可謂是真正的，只要能付出足夠的代價就能實現願望。
誰知道腓腓的忘憂跟艾露露理解的不大一樣。
是那種物理意義上的，直接清空大腦，非常簡單粗暴的忘憂。
第70章
此刻站在次元魔女店外的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夏油傑, 身材高大的黑發青年，神情略顯落魄失神。
「夏油先生？」艾露露歪了歪頭，像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雖然距離上次見到夏油傑已經過去了一年, 但是時間對於霞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
「......是, 艾露露嗎？」夏油傑沉默了下，緩緩遲疑道。
就像五條悟說的，艾露露是個漂亮可愛得像輝夜姬的少女, 同時她精致妖異得不像人類的外貌，以及藏在淺棕色發裡仿佛裝飾一般的繾綣白羽被風吹得微微抖動。
是個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的少女妖怪。
艾露露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回頭看了眼身後，多露和全露已經來到了門前, 齊聲笑道，「有客人來啦！」
......夏油傑這次居然是真的看到她了, 而不是像上次一樣，只是出於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對於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出現, 艾露露第二天就問了壹原侑子。
什麼情況下有客人上門, 但是多露和全露不會出來迎接？
「什麼情況下明明來了客人，小多和小全不會出去迎接嗎？」
「大概是，因為對方並不是客人吧。」
壹原侑子自相矛盾的話讓艾露露有些沒反應過來, 睫羽撲閃了幾下, 昂起頭疑惑地看向她，「這是，什麼意思？」
顯然次元魔女現在心情很不錯, 她向艾露露伸出手，小妖怪愣了下，把手搭了上去。
黑潤潤的眸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她，這是要干什麼呢？
美麗妖媚的女人把艾露露軟若無骨的小手翻過來, 食指在白嫩的掌心上劃動。
「艾露露知道會來店裡的客人都是什麼人嗎？」略帶引導的語氣，次元魔女輕笑地抬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艾露露。
艾露露眨了眨眼，略顯遲疑地歪了歪頭，「心裡有想要實現的願望的人......」
話一出口，艾露露頓時反應了過來。
是了，只有心裡有願望的人才會看到次元魔女的店。
雖然壹原侑子整天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是她本質上其實是開著會幫人實現願望的店的次元魔女。
「但是，那為什麼五條先生能看到侑子小姐的店呢？」艾露露有些不解。
是的，她其實已經知道了。
當初能看到她的人，只有五條悟。
夏油傑只是禮貌性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即使他什麼都看不到。
僅僅是因為他相信五條悟，所以就順著他的話跟她打招呼。
那為什麼，現在夏油傑又能看到艾露露和次元魔女的店呢？
是因為他已經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夏油先生要進來看看嗎？侑子小姐超級厲害的。」艾露露搖了搖手中的小團扇，擋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微彎的眼睛。
夏油傑顯然有些不對勁，他反應遲鈍地搖了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不用了，我這次來是專程來感謝你的。」
艾露露歪了歪頭，「感謝我？」
她有做什麼值得他感謝的事情嗎？
夏油傑勾唇笑了笑，語氣有些平靜又有些感慨「你送的羽毛，救了我的兩個學弟。」
當初五條悟從艾露露手上得到的兒戲似的報酬，誰能想到會救下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呢？
雖然是從小妖怪手上得到的，還挺漂亮的羽毛，但是五條悟把玩了一陣子就沒興趣了。
還嚷嚷著，「反正我們是最強的，這個羽毛就送給灰原和七海他們吧。」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是低五條悟和夏油傑一屆的學弟。
前不久，接到情報出了錯的任務，導致命懸一線差點死在一級的土地神咒靈手上。
是因為艾露露給的羽毛才驚跑了對方，給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留下逃回來的時機。
那是個本不應該由他們這種等級的咒術師去祓除的咒靈，相較於普通的一級咒靈要強上不少，接近特級的咒靈。
就在灰原雄以為他要死在當場的時候，被制作成護身符放在口袋的羽毛爆發出了一陣暴戾可怖，比面前的咒靈還要恐怖的氣息。
瞬間就嚇得土地神咒靈掉頭就跑。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既然對方已經跑了，他們也要盡快回去咒術高專彙報。
這次的任務不是他們能解決的。
身為咒術師的兩人不知道，但是作為人類對土地神的畏懼衍生出來的一級咒靈又怎麼會不知道。
那是屬於神明的力量。
無限接近於特級咒靈的它已經衍生出了一定的智慧，懂得趨利避害。
屬於真正的神明鬥尖荒霸吐的力量自然讓它畏懼不已。
純粹而強大的神明力量，仿佛碰一下就會被灼傷的力量告誡著它，那兩個人是有神明罩著的。
艾露露眨了眨眼，歪著頭回想了下，一手握拳敲了敲手掌，「啊，前陣子好像是有感覺到羽毛上的力量被觸動了。」
因為是已經脫離出去的羽毛，所以感覺也不是很明顯。
羽毛本身的力量不至於能祓除一級的土地神咒靈，僅僅只是因為上面的氣息非常駭人，所以才嚇走了對方。
萬一它真的頂住了威壓留下來，就會發現羽毛只能撐起一個防護罩護住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次。
「嗯，是的，所以這次我是特意來感謝艾露露的。」夏油傑似乎已經恢復了過來，神情平靜地笑了笑。
及時逃回咒術高專的兩人得到了家入硝子的治療，捏著護身符向夏油傑提起了這件事。
開始夏油傑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灰原雄拆開了護身符，小心地拿出了裡面的羽毛。
微微卷起，淺棕色漸變白色的羽毛泛著暗紅色的光芒，氣息暴戾。
「這是咒物......還是咒具？」家入硝子有些好奇地湊過來看了看。
夏油傑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凝重，「悟說對方是像輝夜姬一樣可愛的妖怪。」
他當時還以為悟是在開玩笑來著，畢竟他這個人本來就很不正經。
......當然他也不怎麼樣，不然他們兩個也不可能玩得這麼好。
「不是特級假想怨靈嗎？」話一出口，她就反應過來了。
咒靈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會跟人類合作，還送人類能保護別人的貼身之物。
要知道有些詛咒師可是只要得到對方貼身的物品就能詛咒對方。
既然五條悟都認證過了，那應該就不是咒靈了。
不過，妖怪的話。
家入硝子看了夏油傑兩眼，有些可惜道，「可惜我不能隨便離開高專，不然我還真想看下妖怪跟咒靈有什麼不同。」
懂得反轉術式的家入硝子就算在整個咒術界也是非常重要的人才。
上頭那群怕死的老頭們自然是不敢放她隨便出去亂跑。
「嗯，我這次任務結束之後，順便去感謝下對方吧。」夏油傑把羽毛放回護身符裡，還給灰原雄。
比起整天呆在咒術高專的家入硝子，果然還是實力稍弱的灰原雄他們更需要。
回憶結束，夏油傑舉了舉手中的喜久福，「因為不知道該帶什麼謝禮上門比較好，所以就帶了這個，不介意吧？」
既然對方上次會給他們點心作為謝禮，應該就是喜歡的意思吧？
夏油傑本身雖然不是很愛吃甜食，但是五條悟很喜歡吃，因此多少也了解一點。
「夏油先生先進來吧。」艾露露側了側身，多露和全露立刻迎了上去拉住對方。
一邊蹦蹦跳跳一邊高興地喊著，「喜久福！」「喜久福！」
夏油傑有些被動的跟著艾露露進去，似乎是想拒絕的樣子。
走在前面的小妖怪回頭衝他笑了笑，「夏油先生心裡有猶豫不定的事情對吧？」
語氣輕緩中帶著堅定，黑眸中仿佛蘊含著星河一般，「侑子小姐一定可以幫你的。」
而且——
「這個世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壹原侑子曾經說過的話，自艾露露口中說出，顯得少了那麼幾分神秘的感覺，而是帶了種直白的堅信。
原本還想推拒的夏油傑沉默了下，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了。」
他心中確實有疑問想要獲得解答。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他才從看不見，變成能看見吧。
來到接待客人的房間，壹原侑子有些驚喜道，「哎呀，居然是仙台的喜久福嗎？」
原本神秘，架勢十足的次元魔女瞬間變了個畫風一般，一臉陶醉「已經很久沒吃到啦，這次真的是大驚喜呢。」
夏油傑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低下頭跟艾露露對視。
小妖怪用團扇擋住大半邊臉，露出一雙帶笑的眼睛，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這個是，從仙台帶過來的伴手禮。」夏油傑把喜久福的袋子遞了過去。
一旁的四月一日君尋接過了袋子，准備去廚房給客人泡茶。
號稱能實現願望的次元魔女壹原侑子俯身上前打量夏油傑，手指托住尖巧的下頜，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的疑問，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那麼，你想要的答案，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第71章
和室內青煙裊裊, 面對跟好友五條悟一樣不懂得注重人與人之間的禮貌距離的壹原侑子，夏油傑眉頭都沒皺一下，「我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次元魔女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重要嗎？
「是的, 作出什麼樣的決定, 」壹原侑子後退一步，「那都是你的選擇。」
「那是有意義的。」
咒靈操術聽起來是很厲害的術式，事實上也確實很厲害。
術式是每個咒術師天生擁有的, 就如同異能力者一般，是獨屬於他個人的能力。
咒術師的成就，有八成由天生的術式所決定。
咒靈操術無疑是最頂級的術式之一，通過降伏咒靈來御使它們, 用咒靈對付咒靈。
但是使用強大的術式卻並不是沒有隱患的，術式強大的同時如果肉體和意志無法成長匹配起那份強大, 就會淪落到被術式操控反制。
也就是通俗所說的，被自己的力量所迷惑、陷落。
艾露露昂頭凝望著她眼中的夏油傑, 被邪惡、不詳的氣息所籠罩的氣場, 散發著孤獨、迷茫的味道。
夏油傑現在正處於人生的岔路口，他的任何一個念頭，都有可能會影響他今後的人生。
通過吞噬降伏後的咒靈, 來完成之後驅使它們的術式, 正在影響著他自身。
咒靈是由人的各種負面情緒衍生出來的，不管怎麼樣通過怎麼樣的手段收服，吞噬的過程必然不會令人感到愉快。
且不提咒靈那令人惡心的口感, 單說那潛移默化會影響人的負面情緒。
若是之前心志堅定，堅信強者是應該保護弱者的夏油傑必不會被影響。
但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獨自奔波在祓除咒靈的路上。
頻繁的吞噬咒靈，吸收他們的負面情緒對他的影響可謂是極大的。
就連艾露露都能看出來, 現在的夏油傑和一年前身邊有五條悟的夏油傑，有多不一樣。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在侑子小姐這裡獲得答案。
壹原侑子和夏油傑的對話，艾露露聽不懂，天性單純，腦容量也小的小妖怪腦子裡記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神明大人，對其他事能分出一絲絲的關懷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反正最後的結論她是知道了。
壹原侑子讓她這段時間跟著夏油傑出去放放風。
「？讓艾露露跟夏油先生出去？」艾露露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
之前不是才說過，艾露露不能隨便離開店裡嗎？
為什麼現在又讓她出去了呢？
「你心中的疑惑，或許由艾露露來解開更合適。」壹原侑子彎腰，笑容溫柔地摸了摸艾露露軟絨絨的長發。
黑潤潤的眼眸不解的眨了眨，艾露露回頭看了眼明顯也沒反應過來的夏油傑。
來到次元魔女的店，不僅沒有解決心中的疑惑。
反而還帶了一個回去，這是什麼意思？
應壹原侑子的吩咐，多露和全露從倉庫裡拿出了一把華麗的紅傘，綢緞的傘面，玉制的傘骨，一邊還會墜下花簾一樣的裝飾。
壹原侑子接過傘，臉上帶著懷念的神情，仿佛看到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這是御魔傘，可以用來收服妖魔，當然這一點你是用不上的。」
轉了個大彎，然後說他用不上，就算是夏油傑也不禁愣神，「所以把這個給我是？」
「是借你的！」壹原侑子一臉正色地反駁他。
紅艷艷的眸子落在艾露露身上，壹原侑子面帶憐惜，「艾露露是別的客人寄養在這裡，為了借助店裡的結界緩解她身體的崩壞。」
「而御魔傘，對艾露露的作用是跟店裡的結界一樣，可以庇護她在外界活動的重要器具。」
夏油傑的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那為什麼不把傘給那個客人？」
壹原侑子口中的別的客人，夏油傑猜測大概就是擂缽街裡的那個少年中原中也，但是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不直接把傘給中原中也，而是現在要交到他的手上？
壹原侑子這麼笑了笑，並沒有解釋，「比起我店裡的東西，大概是艾露露更適合幫助你吧。」
之前御魔傘不給中原中也是有原因，現在把御魔傘和艾露露托付給夏油傑也是有原因的。
但這些都不是現在應該說明的事。
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們自然會明白。
就這樣，夏油傑帶著御魔傘和艾露露離開了次元魔女的店。
雖然對於壹原侑子的話，心中有些疑慮，但是艾露露選擇相信壹原侑子。
店裡最近的異常，她也隱隱有所察覺。
多露和全露休息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變長，壹原侑子和摩可拿開始頻繁的動作，就連在擂缽街的中原中也似乎也在忙著什麼一般，已經好一陣子沒來店裡了。
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唯獨她和四月一日君尋被蒙在鼓裡。
現在就連她也被壹原侑子丟出來，執行所謂的幫助人的工作。
雖然不懂這是為什麼，但是既然連中原中也都同意了的話，那艾露露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夏油傑懷裡抱著壹原侑子給他的傘，獨特而又美麗的淺棕色漸變白色的雀鳥停在傘上，長而華麗的尾羽垂下，黑黝黝的圓眼睛安靜地看著他。
雖然猜到了艾露露有可能是鳥，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長這樣子的雀鳥。
「啾啾！」像麻雀一樣的啾啾聲，輕靈動聽。
[夏油先生，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裡？]
抱著御魔傘的夏油傑很自然就能聽懂了艾露露啼鳴的意思，他難得放松地笑了笑，「要去哪裡啊，大概是接著執行任務吧。」
畢竟就算在全日本的範圍內，咒術師也是很稀少，但是由人的負面情緒衍生出來的咒靈卻非常泛濫。
就算是特級咒術師，也是要經常出任務的。
這裡要說明一下的是，咒術師和咒靈的等級劃分是不一樣的。
一般來說咒術師的評級是要比咒靈高半級，也就是說二級的咒術師必定能祓除二級的咒靈，就實力上來說相當於是准一級的咒靈。
在這種情況下，特級的評定可謂是十分嚴格，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領域。
特級的咒靈必定會擁有領域，同樣特級的咒術師也一定會擁有領域。
曾經自稱最強的兩個少年，在各自擁有領域之後，雙雙升上了特級咒術師。
從此開始分開執行任務，經常很久都不能見上一面。
因為咒術師的人才稀缺，不可能讓兩個特級一起外出執行任務。
這絕對算得上是一種浪費人才的行為。
在見過九十九由基到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回到咒術高專，夏油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五條悟。
他身邊，已經很久沒有可以一起同行的同伴了。
或許壹原侑子說的是對的，艾露露的存在對他的幫助，比她店裡的東西對他幫助更大。
「啾啾？啾！」艾露露在傘上跳了跳，歪了歪小腦袋。
[我們是會去很多地方嗎？可以給中也大人帶伴手禮嗎？]
說起來，她除了最開始還沒遇到中原中也的時候，總是在路上奔波。
之後似乎一直都是停留在某個地方等待。
作為擬態為擁有飛行能力的雀鳥，艾露露並不是不想飛向遠方看到更多的風景，而是有時候，對她來說等待重要的人比去遠方看美麗的風景更具有意義。
但是這次不一樣！
這次艾露露跟隨夏油傑出來，是經過了監護人的同意。
中原中也和壹原侑子都認同了的旅程。
就連四月一日君尋都說，「小孩子經常悶在家裡果然是不行的，要多出去走動走動啊！」
比起離開熟悉的地方的不安，果然還是對外面廣闊世界的好奇更多，艾露露現在就像是第一次春游的小朋友一般。
離開家裡和家人雖然會感到害怕，但是有熟悉的人在身邊陪著就會好很多。
「可以哦，伴手禮的話，」夏油傑托著下巴，低頭想了想，「我順便也買點回去給悟和硝子他們吧，啊對了，還有夜蛾老師。」
之前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想著快速結束了這個任務，奔赴下一個任務地點，都沒想過好好放松一下。
帶著小姑娘總不好也這麼忙忙碌碌，沒得個休息時間吧。
就算他熬得住，艾露露也未必熬得住。
反正咒術界又不是沒有人，稍微也像悟一樣，學會推脫一下任務吧！
這麼想著的夏油傑笑眯眯地伸出手指摸了摸艾露露頭上的翎羽，軟軟滑滑，輕飄飄的感覺。
溫溫熱熱，但是讓人治愈的感覺啊。
在夏油傑看不到的視角裡，某些黑色由詛咒留下來的負面氣息被灼燒干淨，艾露露恍然有些明白。
這才是侑子小姐說她對夏油先生的作用更大的意思嗎？
由她淨化過的屬於中原中也的能量，灼燒負面氣息。
神明之威不容褻瀆，即使只是負面氣息他也不會容許它傷害他的眷屬。
艾露露什麼都不需要干，只需要停在夏油傑的附近，就可以幫助他度過這段足以改變他人生的迷茫期。
爪子扣了扣傘面，小巧的雀鳥昂起頭看向夏油傑。
黑發青年的模樣，明顯比進次元魔女店之前的狀態要好多了。
這樣，也挺好的。
第72章
才繞路去了仙台那邊買喜久福, 然後又專程跑到橫濱這邊。
本來只是想感謝艾露露的羽毛救了他的學弟，最後竟然把整只鳥給帶走了。
按照計劃，夏油傑現在該去的是新宿。
但是, 剛剛他接到了夜蛾正道的電話, 讓他先去橫須賀那邊祓除咒靈。
新宿那邊則交給了別的咒術師去處理。
「這可真是，正好了啊。」夏油傑掛斷電話，這麼感慨道。
橫須賀就在橫濱隔壁, 從這裡過去可不是正好？
「啾啾？」艾露露撲騰了下翅膀，展翼優雅美麗，太陽照射下來泛著星星點點的微光，羽毛分明柔亮。
爪趾的部分是紅色的, 緊緊地扣在綢面的傘上，卻沒有抓壞。
[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夏油傑沉吟了一下, 隨後笑著道，「是不是好事, 要去了才知道。」
突然讓他轉道去橫須賀, 必然是有什麼原因。
而這些都是要去了才能知道的。
抵達橫須賀的時候，夏油傑沒要輔助監督的同行，自行前往了據說出現了咒靈的醫院。
連續一個月, 斷斷續續死了十幾個醫護人員。
剛開始還以為是有看不順眼醫院的人, 暗中對醫護人員下手。
院方高層還想把消息壓下來不讓人知道，誰知道死的人一個個增多，並且死狀都十分凄慘。
更有甚者是直接失蹤不見, 還沒算到死亡的人數上。
悄無聲息的失去了蹤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往好處想，人只是失蹤了, 並沒有死去。
但也極有可能是遭到了更加可怕的迫害。
醫院這邊警察也告知了，偵探也請了，人還是一個接一個的死去。
無論是醫院還是警察，壓力都非常大。
最終還是窗先檢測到了醫院這邊不對勁，主動聯系了醫院。
由夜蛾正道決定，把夏油傑調度過來解決醫院的詛咒。
單看窗的報告，醫院這邊的咒靈等級很有可能已經達到了一級。
一級的咒靈必須由一級或以上的咒術師解決。
但是由於人手問題，以及為了避免再出現前陣子那樣的情報出錯導致咒術師差點折損的問題，已經成為咒術高專校長的夜蛾正道決定把夏油傑派過去。
醫院這邊已經提前安排了清場，就是防止在祓除咒靈的途中再出現什麼意外。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熟練地降下帳，猶如濃重墨水潑下來一般，黑色的幕布籠罩住了整座醫院。
艾露露驚訝地拍了拍翅膀，飛起來了一點，但是因為不確定御魔傘的庇護範圍，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啾？」好奇的雀鳥伸長脖子，啄了啄夏油傑的衣服。
[黑乎乎的，是什麼？]
夏油傑忍俊不禁，「那是帳，用來遮擋普通人視線的結界。」
黑黝黝的小圓眼睛眨了眨，似乎還沒有些沒反應過來。
修長的手指就伸到了她的面前，艾露露昂頭看了看夏油傑，抬爪踩了上去，爪趾松松的扣住手指。
她的爪趾還是蠻鋒利的，如果不小心點，說不定會劃破夏油傑的皮膚。
「現在艾露露可以試下在這裡變成人型了。」食指輕輕撫了撫雀鳥毛絨絨頭頂，摸到翎羽時還會順著弧度滑過去。
艾露露舒服得微微眯起眼睛，反過去蹭了蹭夏油傑的手指。
「去吧！」手指往上一送，艾露露順勢展開翅膀在空中停滯下來。
暗紅色的光芒籠罩她的周身，雙手攏在袖子裡的小妖怪浮在半空，動作輕巧的落地。
「夏油先生？」艾露露有些不解夏油傑為什麼要讓她在這個時候變回人型。
怎麼說她也不是能作為戰鬥單位的妖怪吧？
更何況，以夏油傑的實力，祓除咒靈真的需要她幫忙嗎？
「艾露露只需要拿好這個就好了，祓除的過程中要是把御魔傘弄破了次元魔女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夏油傑把御魔傘撐開遞給艾露露，露出個有些無奈的笑容。
御魔傘看起來實在太過金貴了，再加上類似於特級咒具一樣的存在。
夏油傑可不想在這方面惹怒壹原侑子。
祓除咒靈雖然對他來說已經是很習慣的事，但是雙手捧著傘，還要兼顧艾露露安全的同時，祓除咒靈。
果然還是有點太囂張了。
還是讓他用回正常的辦法吧。
而且，就窗傳過來的資料來看，這裡的詛咒是不是一級咒靈還不好說。
就夏油傑看來，這裡面像是有兩個不同的手筆。
一個是窗監視到的咒靈，還有一個......他猜是詛咒師。
艾露露拿好傘，轉了轉御魔傘，把垂下來的花簾轉到身後，微抬傘面，「夏油先生要進去了嗎？」
話說她還沒見過咒靈長什麼樣子呢，是跟妖怪差不多的東西嗎？
「跟緊我，不要隨便亂跑。」夏油傑說著召出了個咒靈跟在身後。
艾露露悄悄從傘下偷看咒靈，仿佛隨意生長，身上混雜了動物和人類特征的怪異之物。
就，還挺醜的。
「嗯嗯。」艾露露乖巧的點頭，小跑著跟上夏油傑的步伐。
身長超過一米八的高大咒術師邁出一步相當於艾露露的好幾步。
注意到跟在身後的少女跟得有些慌亂的步伐，夏油傑體貼地放慢了步子，方便她跟上來。
現在雖然還是下午，但是醫院裡已經籠罩了一種不詳的黑色氣息。
由疾病、痛苦、絕望衍生出來的詛咒，實力強大已經吞噬了好些人類。
站在住院部一樓的樓層指引前，夏油傑一手叉腰一手托住下巴，「嗯，三樓是心外科，四樓是神經內科。」
小心地伸手碰了碰，艾露露小聲感慨，「艾露露都沒來過醫院呢。」
原來這個時代治療人類的地方是這樣的。
還在四神天地書的時候，艾露露因為翅膀的問題都是房宿幫她處理因為中原中也多出來的傷口。
再之後的軫宿和太一君那裡的娘娘都不算是正規的醫院診所。
一個是四處游歷的游醫，一個是長年待在太極山的神女。
跟普普通通，正規又有條理的醫院都不一樣。
擂缽街裡的黑診所不算，那裡實在是太破舊、太隨便了。
不知道夏油傑是理解成了什麼，反正他伸手進傘下拍了拍艾露露的肩膀。
「醫院這種地方，以後艾露露怕是會看到膩。」夏油傑這麼笑了笑，率先往前走去。
傘柄架在肩上，艾露露懵懵地跟上去，歪著頭追問，「會膩的嗎？」
由妖怪變成的少女，就像從來沒在外面生活過的人一樣。
雖然一定的常識都具有，但是對於人心理的轉變卻無法理解。
醫院雖好，但是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喜歡來。
會來這裡的人都是自己生病或是家人生病，為了得到治療才會來。
因此醫院也是最容易滋生負面情緒的地方。
乘著電梯來到三樓，夏油傑和艾露露剛走出來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的咒靈。
糅雜著針管和吊瓶，七八張臉上都是痛苦掙扎的神色，手拼命地向外伸著，重復而哀怨地喊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好痛啊，好痛啊......」
刺耳得宛如噪音一般的，扭曲而生硬的喊聲。
「這個聲音似乎會影響人？」在艾露露眼中咒靈身上那七八張嘴都不是白長的。
線條混亂，帶著迷惑擾亂人心智的黑霧朝著兩人撲過來。
「似乎是的呢。」夏油傑宛如一個好好老師一般，任由艾露露觀察，臉上帶著縱容的笑意。
身後的咒靈也不著急攻擊的樣子，只是護住兩人的後背。
「能看出它的弱點嗎？」夏油傑低頭看向艾露露，聲音低沉地引導著她去想。
相比較於，術式可以把目標化為幾等分，通過打擊目標點，能順利打出暴擊的七海建人，大多數人很難一下子給予咒靈重擊。
而這就需要不斷的祓除咒靈，通過此來獲取足夠的經驗，才能人為的讓自己達到一擊就能拿下對方的目的。
如點漆黑亮的眼眸落在對面的咒靈上，艾露露歪頭思考了下，「......是嘴巴嗎？」
夏油傑欣慰地笑了笑，「嘴巴固然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弱點，但並不是我們首要打擊的。」
話音落下，他指揮著咒靈上前去把對方絞殺。
一層層纏繞上去，咒靈張開有著巨大牙齒，可以咧到耳根處的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
醫院的咒靈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叫，加大了力量的輸出，「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由聲波組成的咒術向兩人襲來，艾露露轉了轉御魔傘，暗紅色的能量飛快覆蓋上傘，向前一揮以傘面擋下了咒術。
雖然不知道醫院這個咒靈的咒術如何，但是肯定沒有神明大人強大。
所以艾露露毫不猶豫把能量覆蓋上傘擋住了攻擊。
正如她所料的一般，咒靈掙扎著發出的強大咒術攻擊在中原中也的力量下瞬間就被灼成了灰燼。
「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對待認真學習的小妖怪，夏油傑不吝嗇於誇獎。
雖然就算艾露露不動，他也不會讓她受傷。
但是能學會保護自己，肯定是更好的。
「就算很有信心能解決對方，也要小心它的反撲，」夏油傑語重心長地說道，「大城市的咒靈可是非常狡猾的。」
第73章
大城市的咒靈非常狡猾？
「是指大城市裡的咒靈會騙人的意思嗎？」艾露露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
大城市的咒靈會騙人, 那偏僻的鄉下咒靈就不會騙人？
被艾露露天真的話語逗笑，夏油傑動了動手指，指揮著咒靈絞緊了對手, 膨脹粗壯的身體勒住詛咒的身體。
更加刺耳的嘶吼聲傳來——
「並不是說會騙人, 而是咒靈的思維會更接近人類。」
咒靈身上極為肖似人臉的地方開始露出懼怕的神色，屬於眼睛的地方開始流出眼淚。
就像是咒靈在求饒一般。
「看，就像是這樣。」
「咒靈是不會擁有人類的感情, 它們做出求饒的樣子只是為了麻痹人類。」
夏油傑絲毫不為所動，臉上帶著笑意指點著艾露露。
寬大的手掌落在艾露露肩上，「現在試著向咒靈攻擊。」
如果他沒想錯的話，艾露露的能量應該是可以傷害到咒靈的。
僅僅是她的羽毛就可以灼燒他身上留下的殘穢, 那如果她主動攻擊咒靈呢？
艾露露愣了愣，收起御魔傘對著咒靈, 增大覆蓋在上面的能量狠狠地向前一劈。
暗紅色的能量形成利刃一樣的攻擊向咒靈襲去，氣息帶著屬於荒霸吐的暴戾凶猛。
「轟——」
艾露露的攻擊劈開了面前的咒靈不止, 直直越了過去把牆面給打崩塌了。
「哇！」小妖怪自己都驚訝不已, 她是真沒想到剛剛那一下會那麼厲害。
夏油傑手插在兜裡，姿態有些悠閑，「威力是夠了, 但是准確度還差了點。」
艾露露剛剛的那一下不僅把醫院的詛咒給祓除, 連夏油傑的咒靈也沒放過，一並被劈成了兩半、撕裂開來。
「抱歉，夏油先生！」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把夏油傑馭使的咒靈一並消滅, 艾露露有些羞愧地抱緊了御魔傘。
倒是夏油傑，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咒靈被艾露露消滅，只是笑著拍了拍艾露露的頭。
「沒關系，下次小心點就可以了。」夏油傑領著艾露露往電梯走去。
想要保護重要的人, 僅憑著口號可是不行的呢。
中原中也沒辦法傷害咒靈，但是艾露露卻可以祓除詛咒。
如果用這個來激勵艾露露變強應該會很有用吧？
夏油傑低頭看了看乖巧跟在他身旁的艾露露，注意到他的視線，艾露露疑惑地抬起頭看他。
「怎麼了嗎？」
他心情很好地搖了搖頭，「還有一個！」
說不定他意外的適合教導別人呢。
.
剩下的詛咒師意外的能躲。
發現醫院裡的詛咒被輕易地祓除，他更是不敢隨意出來，跟夏油傑和艾露露躲貓貓似的在醫院裡亂轉。
「真是讓人頭疼呢，」夏油傑溫和的臉上帶著笑意，用完全看不出苦惱的口吻說著，「要是對方太能躲的話，就有點耽誤時間了。」
至於不去管這個詛咒師，而是就這麼撤下帳以任務結束的選項，夏油傑完全沒有想過。
畢竟在他看來，強者保護弱者是理所應當的事。
雖然這一年裡，他對強者和弱者之間的定義有些模糊。
但是，這也不是隨意放走一個詛咒師的理由。
有時候詛咒師對於人類的危害，比詛咒可大多了。
雖然很多時候，詛咒師對付起來，比詛咒要更容易。
就像中原中也，明明是個強大的異能力者卻傷害不了詛咒，只能控制住對方，但是面對詛咒師的時候。
估計不用一個照面，他就能把詛咒師打得滿地找牙吧。
艾露露側著頭昂望夏油傑，黑發的咒術師神情閑適，頭發全部梳攏上去扎成丸子頭，還帶著黑色的耳釘，看起來脾氣溫和帶著股慈悲端正的氣韻。
但是，總感覺夏油先生有時候意外的惡劣啊。
睫羽輕輕撲閃幾下，黑黝黝的眼眸落在不遠處散發著惡意氣場的詛咒師藏身之處，明明早就發現了對方不是嗎？
如果說艾露露是根據氣場來找到詛咒師，那夏油傑就是憑借他馭使的咒靈看到的。
是的，從剛到醫院，落下帳之前，夏油傑已經派出了咒靈去尋找詛咒師。
那是個咒力非常微弱，等級也不高的咒靈。
但是有一點很特別的是，它隱匿自身的能力很強。
只要不是遇上五條悟那樣具有六眼的咒術師，一般都可以很輕松的逃脫。
夏油傑當初都沒發現這只咒靈的存在。
他只是，感覺那裡不太對勁，隨手試了下。
結果真的收復了一只獨特的咒靈。
要知道，咒靈操術面對比他等級低兩級以上的存在，可是能直接碾壓收復的。
所以，這真的可謂是意外之喜。
「夏油先生明明早就找到了。」艾露露輕嘆了口氣，像是在看喜歡惡作劇的同伴一樣，稚氣美麗的臉上滿是無奈。
夏油傑聳了聳肩，不懷好意地勾唇笑了下，「嘛，人生在世總是要找點樂趣的啊。」
艾露露抱著御魔傘搖了搖頭，看來就算是長大的男人也難免會有幼稚的一面啊。
不過......
她悄悄地看了眼沉迷於貓抓老鼠的夏油傑，這樣也挺好的吧？
夏油先生開心就好，長大啊、成熟啊，其實都沒那麼重要的吧？
「嘟嘟——」
「啊，是中也大人的電話！」艾露露手忙腳亂地把手機摸出來，接通起來。
眉開眼笑，聲音甜脆，「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的聲音自電話裡傳來，「橫須賀好玩嗎？」
還能隱隱聽到電話對面傳來，敵人的慘嚎和陣陣轟聲，不難想像中原中也現在又在打擊敵人。
就是不知道這次是高瀨會還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艾露露抬頭看了看四周，空蕩寂靜的走廊上流轉著黑色的能量場，如霧如氣的繚繞在附近。
「很有意思，艾露露看到醫院了！」艾露露用力地點了點頭，即使電話對面的中原中也完全看不到。
「哈？醫院，你去那種地方干什麼？」
艾露露的話讓中原中也不禁擔心她是不是受傷了。
按照小妖怪的倔強程度，很有可能受傷也不會告訴他，只是一個人強撐著。
實際上並沒有中原中也想得那麼慘，只是來參觀下醫院和咒靈的艾露露，「看下大城市的醫院跟擂缽街的診所有什麼不一樣。」
艾露露又乖又耿直的話瞬間噎住了中原中也。
也對，大城市的醫院肯定跟擂缽街的小破診所不一樣。
艾露露一直跟著他，也沒去過什麼地方，去醫院說不定就是為了參觀。
就這麼自己說服了自己的中原中也，老媽子似的叮囑她出去玩的時候要小心，別到處亂跑。
小妖怪乖巧的連連點頭，「好哦，艾露露會緊跟夏油先生的啦。」
對面的中原中也沉默了會，長嘆了口氣，「......總之，別讓自己受傷。」
艾露露小心地捧著電話挨到耳旁，「中也大人才是，要小心不要受傷。」
「在重力之下，沒什麼人能傷到我。」中原中也這麼自信地說著。
中原中也和艾露露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一些話，這才掛斷了電話。
「艾露露跟中原每天都會這樣講電話的嗎？」夏油傑一臉好奇地蹲在地上托腮看艾露露，身後是在她講電話期間已經抓出來的詛咒師。
黑黝黝的大圓眼睛眨了眨，目光落在被捆縛起來，跟詛咒相親相愛的詛咒師。
「是的哦，有什麼問題嗎？」艾露露有些不解地反問。
她跟中也大人的對話是有什麼問題嗎？
眼睛向上撇了撇，吐出一截舌頭，夏油傑有趣地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中原明明才十幾歲，就已經像老父親一樣滄桑了。」
抱著御魔傘的手一松，歪頭托住了臉，艾露露略帶苦惱地喃喃自語，「中也大人像老父親一樣嗎？」
雖然感覺夏油傑的話，並不是什麼貶義的意思。
而且認真想下來，中原中也剛剛確實有向老父親發展的趨勢。
但是心裡隱隱排斥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父親跟女兒是很親密的關系嗎？」精致到妖異的臉上帶著點茫然，黑亮的眸子對上夏油傑的眼眸。
他似乎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側了側臉轉過去看向詛咒師的方向。
「……不一定吧，父母跟孩子的關系也不一定是親密的吧。」
「那還有比父母和子女之間更親密牢靠的關系嗎？」
夏油傑似乎有些驚訝艾露露的問題，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饒有興致地笑了笑，「有的。」
「夫妻之間的關系就比父母與孩子之間更加親密啊。」
「畢竟孩子遲早是要離開父母，但是戀人卻是可以一直陪伴你的。」
看著艾露露因為他的話陷入了沉思，抱著降魔傘的手緊了緊。
艾露露與中原中也之間的關系，出來之前壹原侑子已經告訴他了。
妖怪與神明之間的共生關系。
很有趣，不是嗎？
至於人類夫妻之間還可能會有的離婚……
誒，喜歡一個人就盡全力留下他啊！
不管用什麼辦法。
某個曾經堅守正論的咒術師，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改變了許多。
比方說，某些意外跟詛咒師合拍的瘋狂想法。
第74章
比血緣關系更親密的是夫妻關系？
是這樣的嗎？
艾露露陷入了迷茫, 長長的睫羽垂下擋住了大半的眸子，柔嫩的臉頰貼在綢面的傘上。
腦子裡一片混亂，御魔傘散發出溫熱的溫度治愈著艾露露雜亂的心緒。
「艾露露想怎麼處置這個詛咒師？」見艾露露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夏油傑笑著轉移了話題。
跟著夏油傑的話, 抬起目光，艾露露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眨了眨眼，「詛咒師是什麼？」
對於咒術界艾露露了解的實在不多, 只知道咒靈和咒術師的存在，這還是是夏油傑和壹原侑子給她解釋了才知道的。
詛咒師又是什麼？聽起來跟咒術師很像。
「唔，按照上頭那群老頭老太太的定義，可以說是墮落了咒術師吧。」夏油傑想了想, 這麼解釋道。
「墮落了的......咒術師？」圓圓的眼睛落在詛咒師身上。
墮落是怎麼定義的？
是像霞一樣吸收了過多的駁雜能量導致墮落，能量再也無法幫助神明, 反而會灼燒神明的那種嗎？
「簡單來說，就是不再接受祓除咒靈的任務, 反而對普通人類下手的咒術師。」臉色略微沉下來, 夏油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得有點難看。
艾露露扭頭看向夏油傑，黑發咒術師身上的氣場變得混雜駁亂, 周圍存在於醫院的詛咒殘穢開始向他湧去。
「啪——」
抽出一只手拍在夏油傑的額頭上, 艾露露歪了歪頭，一臉可愛地問他，「夏油先生冷靜了嗎？」
夏油傑難得愣了下, 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地眨了幾下。
表情恢復溫和，失笑道，「恢復過來了，艾露露不用擔心。」
被困於過去的回憶, 讓小孩子看了笑話可不好。
更何況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多想無益。
艾露露板著張小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剛剛夏油先生差點就墮落了哦！」
醫院裡的詛咒雖然已經祓除，但是剩下的殘穢卻仍舊會影響人的心智。
因為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只要保持堅定的心性就不會被影響，所以一般都沒有咒術師會去管。
畢竟這點殘穢就算不管它，也會很快自己消失。
至於之後因為醫院裡病人的負面情緒再次生出的詛咒，那就已經是一年以後甚至好幾年之後的事了。
一般來說，詛咒是沒那麼容易生成的。
但是畢竟全日本範圍那麼大，咒術界裡的咒術師又只有那麼些，所以才導致咒術師平時看起來都很忙。
就連還在校的學生都不會空閑下來的那種。
溫暖寬大的手掌落在艾露露的頭頂，夏油傑眯起眼睛笑起來，「那就謝謝艾露露啦！」
蹲在艾露露面前的高大咒術師笑起來帶著點陽光的味道，是那種暖融融讓人覺得被寵溺縱容著的大哥哥式的微笑。
「沒有關系啦。」艾露露抿了抿嘴，低著頭小聲嘟嚷。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夏油傑的笑容，會感覺有點不自在和害羞的艾露露。
跟中也大人笑起來不一樣的感覺。
就像是......很可靠的長輩。
.
最後詛咒師的結局，夏油傑交到了艾露露的手上。
「詛咒師就交給艾露露好了，不管是放走他還是殺死他都隨你。」夏油傑站起來掰了掰脖子，彎腰捶了捶腿。
蹲太久了，腿有點麻。
果然還是不能學五條悟，蹲久了腿麻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雖然本身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但是體術也不差的夏油傑感慨地嘆了口氣。
「誒？」艾露露懵懵地眨了眨眼，白絨絨的羽毛微微炸開。
明明本體是鳥，但是某些時候卻很像貓呢。
夏油傑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手指有點癢，「沒錯，這家伙就交給艾露露了。」
那個羽毛，雀鳥的形態時反而不起眼。
有點想摸，但是人型只留下了這個羽毛，怕是不好隨便摸吧？
就像真的教導著自己的學生一般，夏油傑把選擇權交到了艾露露的手上。
不管她選擇什麼，最後他都會幫她善後的。
「放過我，放過我......」詛咒師哭得涕泗橫流，「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當詛咒師，再也不害人了。」
夏油傑雙手插在兜裡，漫不經心地想著。
詛咒師都是只會說這些的嗎？
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夏油傑扭頭看向窗外，醫院外面都被帳遮擋住了，連只鳥都看不到。
「殺過人的人，真的能改過嗎？」艾露露好似天真地這麼問道。
就像吸毒一樣，墮落了的詛咒師，沉迷於殺人這種感覺的詛咒師，真的說不干就能做到不干了嗎？
夏油傑挑了挑眉，回過頭看向艾露露。
他還以為她肯定會放過這家伙呢，沒想到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
詛咒師慌慌張張的說，「您可以跟我定下束縛，要是違背了束縛，我就會因為束縛而死。」
束縛的概念就是，以咒力跟對方定下誓約，如果有哪一方不遵守，將會受到懲罰。
具體是怎麼樣的懲罰不好說，但肯定不會讓人好受。
長相精致妖異，但是氣質天真，看起來很好騙的小妖怪，歪了歪頭，「似乎很有意思的樣子。」
詛咒師松了口氣。
「但是，艾露露為什麼要跟你定下束縛呢？」
猶如翅膀一樣漂亮纖細的手指向詛咒師，「艾露露只要在這裡把你殺掉，你不就再也不能害人了嗎？」
詛咒師瞬間呆愣住，流滿髒污淚水和汗水的臉僵在一個慶幸放松的表情上。
「束縛的存在是讓雙方都能獲利而存在的吧？」
「但是，留你一命對艾露露有什麼好處呢？」
天真柔軟的嗓音一步步把詛咒師逼到盡頭。
「您說是嗎，老師？」艾露露抿出了個可愛的笑容，看向夏油傑。
為什麼要給壞人退路？
為什麼要跟壞人定下束縛？
就像壞掉的農作物，一開始就應該拔除掉，防止它影響到周圍的農作物啊。
就像墮落了的霞會被整個亂界的神明和霞敵視，當作惡獸除掉。
「......艾露露說的沒錯，從一開始你們之間就不是能平等交易的地位。」有些意外艾露露對他的稱呼突然轉變，夏油傑臉上帶著趣味的笑意看向詛咒師。
艾露露和夏油傑一唱一和的對話讓詛咒師無法冷靜下來，腦子一片混亂的他，在被咒靈禁錮住的情況下開始出了昏招。
利用留下逃跑的後手攻擊了艾露露。
夏油傑他不敢動，但是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應該只是跟著他出來長見識的吧？
沒有親眼見到艾露露祓除咒靈的一幕，詛咒師憑借著固有印像作出了這樣子的判斷。
爆炸式的術式在艾露露頭頂上炸開。
艾露露這次連御魔傘都沒有撐開，全然憑借著衣服上的暗紋把術式擋下。
「他是瞄准艾露露來的吧？」她有些不確定的這麼問道。
那從上面炸開，明顯更容易遭到攻擊的是夏油傑而不是她啊。
這家伙真的有腦子嗎？
召喚出咒靈擋住了術式攻擊的余波，夏油傑笑出了聲，「大概是吧。」
「指望壞人改過自新的成本太大了，還是直接干掉簡單點吧？」艾露露皺了皺眉頭，微微鼓起了臉頰。
明明剛剛才說過以後不當詛咒師，再也不傷害別人了。
結果轉頭就對她炸了術式。
欺騙非人生物的代價可是很大的！
「說起來，艾露露身上現在有很多還沒淨化的能量呢。」艾露露抱著御魔傘走到詛咒師身前，昂起一張漂亮的小臉蛋。
那是剛剛跟中原中也通話的時候，老媽子似的神明大人不放心她，自發通過不完整契約傳導過來的能量。
伸出衣袖的小手輕輕按在詛咒師身上，小妖怪揚起下頜，一臉得意的小模樣，「就用神明大人的能量來祓除你吧。」
代表著神明暴戾殘暴的能量覆蓋上詛咒師的全身，卻沒有波及到束縛住他的咒靈身上。
重力的加持碾壓下，詛咒師痛苦地發出咯咯的聲音，一寸寸地被壓倒，身體開始往下滑去。
咒靈懵了下，跟著下滑想要縛住詛咒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剛好的松緊度現在卻沒辦法固定住詛咒師的身體。
......
那是因為詛咒師身體內的骨頭已經被碾碎了。
只剩下外在皮肉還算完好。
艾露露有些苦惱地打量著詛咒師，「奇怪，艾露露明明是跟中也大人的用法一樣的啊？」
怎麼出來的效果完全不一樣？
中原中也使用重力的時候會把人完全碾進地底。
同樣的力量到了艾露露手裡卻只作用於詛咒師的骨頭。
「我、我要......詛咒你，我要......詛咒你。」伴隨著詛咒師痛苦的□□，斷斷續續說出滿含怨氣的話。
艾露露乖巧的點了點頭，「嗯嗯，然後呢？」
要詛咒人，只是這樣說就可以了嗎？
「我詛咒你......會死得比我還慘......」
艾露露歪了歪頭，純稚可愛地說，「可是我有神明大人的庇護，你是沒辦法詛咒艾露露的哦！」
骨頭盡碎，因為咒力而多苟延殘喘了一會的詛咒師，雙眼瞪得極大。
不甘地死在了不斷加重的重力上。
第75章
「祓除任務結束, 我們也該離開了。」夏油傑雙手合十拍了拍，笑眯眯地領著艾露露離開醫院。
艾露露自覺地把御魔傘遞給夏油傑，待他接過傘之後, 輕巧地變回雀鳥的樣子落在傘上。
某種意義上來說, 艾露露的自我管理能力還是很好的。
起碼她知道出來之後，夏油傑就要收起帳，重新把醫院變回可以讓普通人進出的地方。
而這樣的艾露露, 就不是很適合讓普通人看見了。
至少在跟著夏油傑到處跑的時候不適合。
「啾嗶？」小巧的雀鳥歪了歪頭，看著如墨水般濃稠的帳向上升起。
［現在是要去哪，老師？］
任務結束了，現在自然是要好好散散心, 放松犒勞下自己。
「去買伴手禮吧。」夏油傑伸手捋了捋艾露露頸下順滑的羽毛。
舒服得差點像鴿子一樣發出咕咕聲的艾露露抖了抖翅膀，「啾咪！」
［伴手禮！伴手禮！伴手禮！］
夏油傑抱著傘往街道上走去, 狹長的丹鳳眼垂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艾露露的叫聲怎麼變了？」
像是摻雜了別的動物叫聲一般, 雖然依舊很好聽，但叫起來越不像鳥了。
迷惑的小妖怪爪子挪了挪，蹭到傘頂端的位置, 「啾嗶？啾咪？咕啾？」
［誒？誒？誒？］
一下下的試著轉變叫聲, 跟原來的叫聲差距越來越遠，翅膀張開拍打了好幾下。
艾露露自己都搞不懂，她這些奇怪的叫聲是從哪裡學來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開始還作勢握拳抵在唇邊, 想要擋住笑意，結果越聽越不對勁，忍著忍著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艾露露倒是好脾氣，被夏油傑取笑了新叫聲也不生氣。
「啾嗶？」頭頂處還是淺棕色的雀鳥回頭看了眼醫院。
［那個詛咒師, 不用管嗎？］
就這麼把他破破爛爛的屍體扔在那裡，真的可以嗎？
不是會嚇到非術師的普通人嗎？
夏油傑不甚在意地道，「會有輔助監督負責收拾後續的。」
詛咒師的事情，他已經報上去了。
基於他咒靈操術的術式，收復的咒靈千奇百怪，也不會有人奇怪詛咒師的屍體，最後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只要有夏油傑在，艾露露的能力就不會暴露。
要是讓上層那群腐朽的老頭老太太知道了艾露露和中原中也的存在，大概會害怕得叫囂著要給他們處以死刑吧。
畢竟他們可是對任何可能危險到他們生命的存在，都懼怕不已的老骨頭。
.
抱著傘走進咖啡廳，從來沒進過這種地方的艾露露好奇地扭頭望著。
「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美式。」
御魔傘放在身側，艾露露跳到桌子上，尖利的小爪子踩著桌面走來走去，拍了拍翅膀。
淺棕色漸變白色的羽毛柔亮光澤，獨特的翎羽和尾羽昭示著她的罕見和稀有，黑黝黝的圓眼睛靈動的觀察著周圍。
「像只小鴿子。」夏油傑一手支頜，語氣輕緩柔和。
艾露露歪了歪頭，張了張嘴正要叫出聲的時候。
一雙手突然向她攏了過來，警覺的雀鳥一拍翅膀飛到夏油傑的肩上，躲在他臉旁。
夏油傑臉色陰沉下來，「先生這是干什麼？」
「無緣無故過來碰別人的，」夏油傑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怎麼對別人稱呼艾露露，「朋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
「啾嗶——」輕靈悅耳的雀鳴仿佛能震蕩人的心靈一般。
站在夏油傑面前的男人臉色漲得通紅，一臉痴態，眼神痴痴地落在艾露露身上，「太好看了！太棒了！」
夏油傑眉頭一皺，伸手護住了艾露露，「沒什麼事的話，可以請你讓開嗎？」
雖然語氣還十分的禮貌，但是夏油傑此刻已經很不耐煩了。
這男人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上來就想抓艾露露。
像是被夏油傑的話驚醒一般，男人回過神來，高聲道，「我可以出高價！我要出高價買下這只鳥！」
「他太好看了！無論多少錢我都願意出！」
這是被艾露露美麗的外表迷惑了。
一般來說，鳥類的性別並沒有貓狗之類的好區分，不同的鳥類有不同的辨別方法。
當然，鳥類也有一種最簡單直觀的分辨之法，那就是看羽毛的華麗程度。
一般來說雄性的鳥類都會比雌性的鳥類要更加的好看，美麗，叫聲更加婉轉動聽。
以男人的眼光，艾露露比他見過的所有鳥都要美麗，叫聲輕靈悅耳，一定是只雄鳥。
夏油傑神色冰冷，丹鳳眼微眯，隨即臉色一松，向著服務員喊，「麻煩幫我請走這位先生好嗎？」
原本正站在半開放式餐台等著取餐的服務員連忙過來，攔住了男人撲過來的動作，並且連連向夏油傑道歉。
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眉頭輕皺，神態略顯無奈，「沒關系，讓他離開這裡就好了。」
「我願意出50萬，」被拉拽著出去的男人高聲喊道，「不，100萬！」
見夏油傑還是不為所動，甚至笑意還減淡了點，「你開個價！開個價！」
雙眼瞪得發紅痴痴地望著站在夏油傑肩上的雀鳥。
艾露露身上的羽毛微微炸開，直接往夏油傑頸後一躲，爪子動了幾下勾住了他的後衣領。
聽到男人開出的高價，正攔在他面前的服務員愣了愣，回頭看向夏油傑。
「抱歉，這孩子並不是能用價格來衡量的。」夏油傑臉上的笑容再下去了一分，神情淡淡的說道。
咖啡店的店長連忙上前來推了下沒眼見力的服務員，彎下腰賠笑道歉，並表示夏油傑今天的消費會給他免單。
長長地吐了口氣，夏油傑有些頭疼地用大拇指摁著太陽穴，眉目輕斂，唇微微抿著。
不知廉恥的男人，沒有眼色的服務員，自以為是的店長都是讓夏油傑頭疼煩躁不已的存在。
如果不是還顧忌著強者不能隨便對弱者動手，他早就讓咒靈把面前這幾個人給扔出去了。
他的需求從一開始就很明確。
就是讓這個吵吵嚷嚷，想對艾露露動手動腳撲上來的男人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就這麼簡單。
怎麼能折騰到整個咖啡廳的人都看過來，還磨磨蹭蹭得讓男人在他面前叫嚷。
被這番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別的顧客們開始交頭接耳，低聲竊竊私語。
「你看到了嗎？那個鳥真的值100萬嗎？」
「看到了，是長得很好看，但是一只鳥而已，真的值100萬嗎？」
「說不定就是個珍稀鳥類狂熱愛好者呢，我看那只鳥是很少見的樣子。」
自以為低聲的竊竊私語，頻繁投射過來窺探的目光，都讓夏油傑煩躁不已。
頭一陣陣的痛著，還要忍耐著那些人看猴子一樣的目光。
感知到夏油傑氣場又開始不穩定的艾露露悄悄探出頭來，柔韌的鳥身可以把頭扭到人類扭不到的弧度。
「啾咪？」艾露露擔憂地掛在夏油傑的衣服上，爪子往外挪了挪，試圖去看他現在的表情。
一只大手伸過來罩住了艾露露，夏油傑微微有些壓抑地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俊秀的咒術師眉心緊促，臉色略有些難看，周身的氣場壓抑、沉悶。
被兩名服務員往門外拽去的男人看到艾露露出來，頓時激動起來，嘴裡癲狂魔性的喃喃著，「就是他……就是他，他一定是能讓我翻身的神鳥！」
差點沒按住人的服務員臉色一變，用力鎖住男人膀臂，把他往外拖去。
奈何對方現在死死地扒住周圍經過能抓住的一切東西，弄得他們現在狼狽不已但就是沒辦法把人扔出去。
「柯南君，那只小鳥真的那麼值錢嗎？」距離夏油傑不遠處，坐著一桌小孩子和一個老人。
戴著頭箍的女孩小聲地問身邊的同伴。
「是的吧？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那只鳥市面上確實沒見過。」
不僅僅是那漸變色的羽毛，還有那優雅翹起的翎羽，排列整齊在玻璃窗前投射進來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羽毛，長而華麗的尾羽，都在昭示著他的不凡。
「我在鳥類百科上也沒見過。」
「一百萬可以吃多少個鰻魚飯啊？」
「元太君，就想著鰻魚飯！」
隔壁小孩的絮絮叨叨，夏油傑沒去理會，也沒空去在意。
他只是冷冷地抬起目光，落在死皮懶臉還不肯走的男人身上。
該死的……到底還要，多挑戰他的耐性？
男人身體猛地一僵，被嚇得手一松，連帶著用盡全身的勁拽他出去的兩名服務員一同摔到在地。
夏油傑深吸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耐性已經到達了頂點。
「——」
被夏油傑禁錮在肩上看不到他神情，卻能感知到他越來越糟糕的氣場，艾露露張開了鳥喙。
比夜鶯更動聽、比百靈更婉轉，輕靈悅耳仿佛能直擊靈魂的歌聲在咖啡廳內響起。
夏油傑緊蹙的眉心微松，從剛剛起就一直煩躁不已的心緒漸漸得到了平復。
整個人陷入一種寧靜安定的狀態。
要讓他說就是，離開咖啡廳之後他應該不會再想著讓咒靈對這個男人狠狠惡作劇一番。
第76章
宛如置身最高級的音樂殿堂, 明明只是毫無意義的雀鳴歌唱卻能讓人心神寧靜。
咖啡廳裡的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停下了動作，生怕鬧出什麼動靜，驚到了這華麗且身價百萬的鳥兒。
雖然不明白艾露露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歌唱起來, 但是不得不說, 這很好地緩解了夏油傑的頭痛。
而艾露露也不是為了別的什麼人而開嗓的，見夏油傑小心地把她從肩上摘下來，攤開手心讓她站在上面。
艾露露歪著頭打量此刻夏油傑的神情, 原地跳了下，翅膀動了動，「啾啾！」
沒有御魔傘的同步翻譯，夏油傑聽不懂艾露露的叫聲。
但是雀鳥歪頭觀察他的神態, 還是被他盡收眼底。
這孩子，在擔心他。
夏油傑輕舒了口氣, 摸了摸她翹起的翎羽，艾露露歪頭蹭了蹭夏油傑, 「啾啾！」
撲騰著相較於身體, 華美、絢麗的羽翼，停止歌唱的雀鳥在隔窗灑落進來的點點夕陽下，美麗得猶如藝術品一般。
「……我現在明白那個男人, 為什麼願意出100萬了。」
「我也是, 要不是我沒錢，我也想要。」
不同的人聽到艾露露歌聲的時候，都是不一樣的反應。
像是夏油傑那樣頭痛煩躁的就會緩解頭痛, 飽受失眠之苦的人感覺到久違的困意。
就連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們，都感覺自己現在心情非常的快樂、愉悅。
年紀不大的孩子不理解，只是以為自己聽到了美妙的歌聲，所以感到開心。
但是剛剛還被架著往外拖的男人此刻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他不再大聲囔囔著要高價買下艾露露, 只是平靜地垂下頭，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下來。
回過神的店長連忙示意服務員把人趕出去，趁著他現在人呆滯在原地。
「真是，多虧艾露露了。」夏油傑眉目舒展，俊秀的面容上是淺淺的笑意。
比任何一刻都要真誠，略帶寬慰和無奈的笑容。
艾露露用腦袋頂了頂夏油傑的手掌，喉嚨裡發出陣陣細碎的雀鳴，「啾啾！啾！」
老師的氣場平靜下來真是太好了。
誒？她的叫聲好像恢復正常了？
爪趾扣了扣桌面，艾露露有些可惜地又叫了兩聲，還是正常的啾啾聲。
她還想著給中也大人聽下她的叫聲呢。
連老師看起來這麼正經的人都能逗笑，中也大人聽了也一定會開心的。
.
雖然前一天在咖啡廳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但是好在事情最後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夏油傑氣場沒有崩壞，奇怪的男人也沒有再鬧事，離開的時候咖啡廳的老板還賠禮送了一大堆優惠劵。
並且偷偷地暗示夏油傑，如果可以多帶愛寵一起出來坐坐，他們咖啡廳是完全歡迎寵物入內的。
弄得夏油傑有些啼笑皆非。
倒是出來之後，他對艾露露表示，「很抱歉，不能向店長解釋艾露露的身份。」
即使他一再強調，艾露露是他別人寄養在他這裡，是他的朋友。
店長都是滿臉笑容的附和。
完全讓人猜不透，那張和藹可親的臉上笑著的時候，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可能是鄙夷夏油傑把一只鳥當做朋友，即使外表再漂亮，歌聲再動聽，在什麼都可以用價值來衡量的生意人眼裡，艾露露不過是一只名貴的鳥罷了。
最多可以因為她美妙的歌聲為店裡帶來更旺的人氣。
要說夏油傑為什麼能看穿店長，友善外表下的輕視。
那就是——
咖啡廳的店長被一只低級咒靈纏上，那是跟蠅頭差不多的四級，卻最容易在表裡不一的人身上出現。
對普通人沒什麼危害，最多只是會讓人身體出現些小毛病。
夏油傑也不打算管這個。
反正只是普通的四級咒靈，不管也不會怎麼樣。
況且，這只咒靈本來就是因為對方而生，就算他祓除了，咒靈大概過不了幾個月又會出現。
來橫須賀的第一天，就是祓除咒靈和簡單地在咖啡廳解決晚餐中結束。
之後夏油傑和艾露露也沒去買伴手禮。
從咖啡廳出來之後，艾露露就有些懨懨的，精神不振的樣子。
夏油傑本以為是小妖怪太累了，所以想著早點去酒店落腳休息。
但是出了咖啡廳，回到御魔傘上的艾露露卻否認了。
「歌唱需要消耗艾露露的能量，」神情懨懨的小妖怪，有些瞌睡地點了點頭，「雖然說艾露露現在身上能量多得用不完，但是持續輸出可是體力活呀。」
想到他聽著艾露露的歌聲，頭痛的感覺緩緩消散，夏油傑輕嘆了口氣。
「明明我才是應該照顧艾露露的那個，結果最後還是被你關照了，」夏油傑緩緩笑了下，「真是愧對次元魔女的囑托啊。」
也就是說，艾露露剛剛突然開嗓，並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因為她感覺夏油傑需要她的幫助，才會耗費能量歌唱。
如果只是普通的歌唱是不會影響到艾露露的精神。
就跟拜月舞和獻神舞，只是單純為了欣賞愉悅是不會耗費多少精神的。
「辛苦艾露露了，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再出來買伴手禮。」寬大的手掌攏起雀鳥，輕輕碰了碰。
夏油傑把艾露露妥善地安置好之後，就按照輔助監督幫忙訂的酒店而去。
本想著第二天可以好好逛逛橫須賀。
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叫醒夏油傑和艾露露的不是客房服務，而是橫須賀當地的警察。
昨天對艾露露有著強烈古怪執念的男人被殺了。
屍體就倒在一條小巷裡，清晨的時候被環衛工人發現。
滿頭滿臉都是血，臉上的神情定格在一個震驚扭曲的樣子上。
.
被害人本部直人，死於昨晚凌晨三點。
「你跟被害人昨天發生了衝突是嗎？」制服端正的警察一邊詢問，一邊做著筆錄。
雖然夏油傑的嫌疑不大，畢竟按照他們昨天的衝突情況，本部直人對他下手的可能性更高。
但是事實上死的卻是本部直人。
如果說凶手真的是夏油傑的話。
最可能的理由莫過於本部直人高價收購艾露露不成，就直接動手搶，卻被夏油傑給反殺了，棄屍在巷子裡。
不說別的，單看夏油傑高大的體型，以及露出來的手臂上結實的肌肉。
要徒手干掉一個本部直人，真不是什麼難事。
「是的，但是我離開咖啡廳之後就沒再見過他了。」夏油傑語氣平淡的解釋。
畢竟警察再怎麼懷疑他，沒有證據也是不能隨便抓人的。
休息了一晚上已經恢復了精神的艾露露站在夏油傑的肩上，挪了挪小爪子，有些好奇地歪著頭看警察。
說起來，艾露露還真沒怎麼看過警察。
畢竟橫濱的警察因為各方勢力之間的鬥爭，都不怎麼管事。
就算是數量稀少且精英的軍警，面對異能力者之間的戰鬥，都招架不住。
在橫濱這個異能力者橫行的地方，最好的選擇就是，不看不聽不說。
遮住眼睛、掩住耳朵、捂住嘴巴。
才是最好、最容易活下去的辦法。
因此明明在橫濱生活過一段時間，但艾露露愣是沒有見過軍警。
黑黝黝的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橫須賀的警察，非常像人在觀察別人的舉動。
外表俊秀、溫和的夏油傑，再搭配上華麗可愛的艾露露，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
就如同現在這名警官一樣。
「那個，他需要吃點東西嗎？」警官小心翼翼地看著艾露露。
跟昨天的那些人一樣，警官看著艾露露長得好看，也以為她是個男孩子。
夏油傑笑了笑，屈指伸到艾露露面前，非常配合的小妖怪抬爪踩上了手指，爪趾松松的扣著。
剛開始還張開了下翅膀穩住身體。
徹底站穩了之後，回過頭跟夏油傑，「啾！」
丹鳳眼輕垂，憐愛的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艾露露是女孩子。」
「是像輝夜姬一樣可愛的小姑娘。」想到了好友五條悟曾經對艾露露的形容，夏油傑笑吟吟地說著。
聽懂了夏油傑是在誇獎她，艾露露挺起了毛絨絨的胸脯，小腦袋微昂著回頭看他。
除了對中也大人的誇獎還會感到害羞，現在艾露露已經能很坦然地接受別人的贊美了。
畢竟現在的她比起當初灰撲撲的麻雀，確實要好看很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艾露露才覺得中原中也，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神明。
不對，即使他不是神明。
艾露露也會喜歡中原中也的。
不管她是麻雀還是稀有的名貴雀鳥，中原中也對她的態度都是一如既往，沒有改變。
這才是中也大人最讓艾露露仰慕的地方。
這個，這個也太可愛了吧？
明明家裡已經養了一只貓主子，但是面對可愛驕傲的艾露露，還是會忍不住手癢的警官壓低聲音低咳了一聲。
「我相信夏油先生不是殺死本部先生的凶手。」他偷看了下守在門口的同事，湊過去小聲對夏油傑道。
夏油傑愣了下，好笑地反問「我知道酒店的監控應該會有拍到我的出入記錄，但是現在警方那邊應該還沒看完監控吧？」
畢竟第一時間，發現了被害人的身份之後，他們就去控制了跟本部直人相關的人。
警官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夏油先生就算是為了可愛的艾露露，也不能讓她因此沾上無辜之人的血污啊。」
夏油傑沉默了下，笑著道，「也是。」
第77章
簡單的問詢之後, 警官就讓夏油傑暫時留在酒店內部，不要隨意外出。
出於某些考慮，可能還會讓別的警察同事負責守在附近。
這並不是針對夏油傑個人, 而是對每個可能殺害本部直人的嫌疑人, 橫須賀警方都是采取一樣的措施。
不知道應該說湊巧，還是說命運使然。
有可能殺害本部直人的四名嫌疑人，昨晚都是住在橫須賀酒店, 並且都在同一層。
本部直人的屍體倒下的地方是距離酒店不到五百米的巷子裡，從酒店過去一趟來回要不了多少時間。
除了夏油傑這個從東京過來的外地人，剩下三人分別是本部直人的朋友倉田一成、同事大岡龍一以及未婚妻瀨戶晴。
朋友倉田一成喜歡瀨戶晴，一年前本部直人橫刀奪愛搶走了朋友的女朋友, 最後兩人決裂。
同事大岡龍一有賭馬的習慣，並且一賭起來非常瘋狂, 經常會問本部直人借錢，據身邊其他的同事所說, 至少也有個上百萬。
未婚妻瀨戶晴態度不明, 面對橫死的未婚夫並沒有表現出傷心的樣子，反而是脫口而出，「哈, 這爛人終於死了嗎？」
之後面對警察的問詢都是一副不配合的態度, 冷漠地表示有事去跟她的律師談。
夏油傑倚靠在門框上，無奈地嘆了口氣，「照現在這麼看來是, 四個嫌疑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啊。」
如果不是案件陷入了僵局，橫須賀的警方又何必讓他們四人都留在酒店內，禁止外出。
酒店的監控顯示，四名嫌疑人昨晚進入酒店之後就沒有再外出了。
其中最晚一個進酒店的, 也不過是晚上十一點。
距離本部直人的死亡時間，凌晨三點還有好幾個小時。
再這麼折騰下去，他好不容易空出來准備好好放松下的時間，就要全耗費在橫須賀酒店裡。
最糟糕的情況莫過於，有突然插入的緊急任務讓他處理，到時候必然會驚動咒術高專。
夏油傑倒不是怕咒術高專派人過來跟橫須賀警方交涉，提前讓他離開。
他就是覺得，如果事情傳到了咒術高專，五條悟肯定也會知道。
很難說五條悟會不會特意跑過來取笑他一番。
畢竟他真的是干得出來那種事的人。
深深地長嘆了口氣，夏油傑由衷地希望，「事情快點結束吧。」
蹲坐在心愛的方形抱枕上的艾露露，穩如泰山。
除了中原中也，艾露露不會跟別人睡一張床上，即使她還是鳥的形態。
所以昨晚她是睡在床頭櫃上的，墊著專門從次元魔女店裡帶出來，裝進行李裡拜托輔助監督送到酒店的抱枕。
那是個沾滿了中原中也氣息的抱枕，在他不能去次元魔女店裡時，都是由這個抱枕陪著艾露露。
當然在店裡的時候，艾露露是枕著抱枕睡的。
出來之後，因為形態問題艾露露是把腿縮起，蹲坐在抱枕上。
畢竟對艾露露來說，就算被困在酒店裡，只要有抱枕和中原中也每天的晚安電話，她就能耐得住。
.
「大哥哥，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江戶川柯南昂起頭，看向雙手環胸倚在門框往外看的夏油傑。
夏油傑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面前的五個小蘿蔔頭身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夏油傑笑彎了眼睛，「這倒是可以，不過你們是在做什麼？」
見夏油傑脾氣很好的答應了，跟在江戶川柯南身後一起的幾個孩子齊聲道，「我們是少年偵探團！」
「哦，」意味深長的應了聲，夏油傑了然地點了點頭，側身讓開，「進來聊吧。」
抬眼看到守在附近的警察沒有攔住少年偵探團，而是任由他們在酒店裡竄來竄去。
也對，畢竟他們不是真正的犯人，橫須賀的警察沒有權利阻止他們見外人。
五個孩子歡呼著跑進了房間，東摸摸西看看，看樣子夏油傑是他們第一個找的人。
「是小鳥！」吉田步美有些興奮地湊過去，低頭看閉著眼的艾露露。
大大咧咧的小島元太想直接伸手摸，被警覺的艾露露躲過，銜起抱枕飛向夏油傑，落在他的肩上。
「啊，飛走了......」小島元太失望地道。
「元太君，不可以不經大哥哥同意隨便摸小鳥。」吉田步美有些生氣地說道。
「對不起嘛......」
夏油傑沒有打圓場說什麼沒關系之類的場面話，而是找了個位置坐下，「少年偵探團的各位，想問我什麼呢？」
順手接過艾露露手上的抱枕，在中原中也看來略小的抱枕，夏油傑一只手就可以抓住大半。
由於抱枕的手感太好，他一個順手就捏了起來，被不高興地艾露露啄了下。
「啾！」生氣地拍了拍翅膀，艾露露搶過抱枕落在旁邊的衣帽架上。
[就算是老師也不可以隨便捏中也大人的抱枕！]
艾露露有些心疼地找了個位置，把抱枕卡在上面。
夏油傑那麼大只，大手隨便捏兩下抱枕就扁下去了，照著他們這個要聊天的架勢，還不知道會把抱枕蹂.躪成什麼樣。
「啊，小鳥飛上去了。」
夏油傑失笑道，「艾露露生氣了。」
「誒？他是叫艾露露嗎？小鳥也會生氣的嗎？」
「是啊，抱枕是艾露露很喜歡的人給她的。」
江戶川柯南見話題越岔越遠，連忙打斷道，「大哥哥，你昨晚幾點回到酒店？」
「離開咖啡廳就回酒店了，畢竟艾露露看起來有點不舒服，所以就取消了原定的計劃。」
連想都不用想的回答，因為之前過來做筆錄的警官已經問過同樣的問題。
江戶川柯南接下來的問題，跟夏油傑之前回答過的問題大同小異。
回答起來倒也不算什麼難事，最後江戶川柯南話題一轉，「夏油哥哥來橫須賀是做什麼的啊？」
「是學校布置的校外任務。」夏油傑笑眯眯地回答。
咒術界的事不能隨便告訴普通人，而現在名義上還是咒術高專三年級的夏油傑會出現在這裡就需要個名正言順且合適的理由。
江戶川柯南捏住下頜低頭思考了下，隨即抬起頭笑道，「謝謝夏油哥哥，我沒什麼問題要問的了。」
夏油傑應該不是犯人，他沒什麼作案動機，本身也沒什麼嫌疑，會被一起留在酒店裡，也只是警方那邊對待嫌疑人的一視同仁而已。
重點應該還是在與本部直人相關的那三個人身上。
「是嗎？那就拜托少年偵探團們早點找到凶手了，」夏油傑略顯苦惱地皺眉，「不然我提前完成作業的假期都要浪費在酒店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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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少年偵探團之後，夏油傑走到衣帽架前，伸手想摸艾露露。
被生氣的小妖怪躲過去，飛到另一個位置，圓溜溜的黑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夏油傑。
像是在說他不道歉，就不會讓他摸。
「抱歉，艾露露，我下次不會再這麼捏那個抱枕了。」
「不生氣了，好麼？」
一米八的衣帽架跟夏油傑差不多高，甚至還略矮上一些。
夏油傑站在衣帽架前可以很輕易跟艾露露對視，俊秀的臉上微斂著眉目，帶著真誠的歉意。
「啾？啾啾！」艾露露歪了歪頭，思考了一下。
[真的嗎？說好了，不可以再這麼粗暴地捏抱枕君了！]
雖然聽不懂艾露露在說什麼，但是這個時候只需要應好就可以了。
夏油傑再三保證，就差作出發誓的樣子，「真的，我保證！」
艾露露這才高高興興地重新落在他肩上，親昵地蹭了蹭夏油傑的臉頰。
軟絨絨、暖乎乎的蹭過來，夏油傑歪著頭伸手撫了撫。
果然，小動物就是會讓人很有治愈感啊。
就像夏油傑所想的那樣，還沒到假期結束，新的任務又下來了。
去某個位置很偏僻的小鄉村祓除咒靈，等級不高，大概只有二級左右。
最多也就是變異到准一級，不會再出現像上次那樣嚴重的情報錯誤。
本來夏油傑以為這次真的要驚動咒術高專那邊，讓人去跟橫須賀的警方交涉，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後凶手就抓到了。
由帶著少年偵探團的老人推理出來的凶手，本部直人的同事大岡龍一。
因為債務問題，以及大岡龍一曾經多次私下詢問本部直人為什麼能來錢那麼快，都被他糊弄著蒙混過去，最後生氣爭執之下錯手殺死對方。
就推理來說不可謂不精彩，夏油傑有點驚訝，原來少年偵探團不是開玩笑的啊。
是有認真的尋找證據，找出凶手的小偵探們。
艾露露站在夏油傑肩上，有些奇怪的歪了歪頭。
那個戴眼鏡的人類孩子，為什麼氣場怪怪的。
就像十幾歲的少年一樣。
一般來說不同年齡段的人，氣場表現都是不一樣的。
像江戶川柯南這樣，明明才七歲，但是氣場卻表現得跟夏油傑差不多，讓艾露露不禁有些疑惑。
艾露露歪頭想了會，「......」
想不通。
艾露露決定放棄。
總有這樣子的人吧，特別早熟的。
最後艾露露心愛的小抱枕還是由夏油傑重新收好放在行李箱裡。
行李箱由輔助監督帶回咒術高專，夏油傑和艾露露即刻出發前往任務地點。
地方不遠，就是有點偏僻。
只是個二級的詛咒，對特級咒術師夏油傑來說，算是個可以當天往返的任務。
第78章
夏油傑這次祓除任務的地點非常偏僻。
偏僻到要穿過好幾座山, 如果不是窗檢測到那邊有詛咒的波動，都不會有人知道的那種偏僻鄉下。
最讓人頭疼的是，車還很難開進去, 因為山路太過顛簸。
顛簸到什麼程度呢？
開山地車都是一顛顛, 能把人腦漿都晃出來的那種。
「......」
艾露露的爪子差點勾不住夏油傑的衣服，翅膀胡亂地撲凌著，像只慌張的小雞崽一樣扇了夏油傑好幾下。
系著安全帶, 一手抓著頭頂上的扶手，一手抱著御魔傘躲都沒處躲的夏油傑，正面挨了好幾下翅膀。
雖然說不怎麼痛，但是那種被糊了一臉的感覺, 實在說不上好。
「艾露露，到這裡來。」勉強抽出空擋, 把帶過來放在一旁的衛衣反穿，夏油傑招呼艾露露躲到衛衣帽子裡。
雖然躲在裡面可能會有點不舒服, 但是起碼不至於會在中途被甩出去。
尤其是, 山路這麼顛簸的路上，山地車打開了車窗透氣。
夏油傑是真的擔心，艾露露一不小心會被甩出車。
別看艾露露翼展很可觀, 尾羽也很長, 但是本身的軀干其實就那麼點。
真要被甩出去，估計一下子就找不見了。
要不是艾露露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離御魔傘太遠，夏油傑是更傾向於讓她在車外飛著的。
不過, 這麼偏僻的山裡，說不定會有狼。
一口一只小麻雀的野生動物。
一般來說狼不會去狩獵雀鳥這種體型小的獵物，毛多肉少，還費勁。
但是如果肉滾到面前了呢？
那不就是一口的事。
聽到夏油傑的招呼, 艾露露忙不迭地一頭栽了進去。
就算在衛衣帽子裡也站不穩，就這麼躺下或是蹲下，對艾露露來說也是好的。
她已經被晃得有些懵圈了。
屬於那種放下，就會搖搖晃晃站不穩，隨時有可能被撿走的狀態。
「啾、啾。」難得焉噠噠的叫聲，艾露露直接在衛衣帽子裡躺下，就算時不時會撞到夏油傑的胸口也不在意了。
坐在駕駛位的輔助監督縮著身體，連連道歉。
似乎對山路顛簸的程度感到羞愧，滿頭都是汗的樣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夏天的悶熱導致的。
夏油傑苦笑了下，「不，我知道這不怪你。」
「但是我能問下，還要多久嗎？」神色隱隱有些難看，夏油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會暈車的人。
但是他現在是真的被顛得想吐。
夏天悶熱的天氣，車窗外透進來一絲絲山風，帶走車內的窒悶感。
總而言之，夏油傑和艾露露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可喜可賀。
下車之後，第一時間深吸了口氣，順便把暈在衛衣帽子裡的艾露露撈出來。
平時總是瞪得圓溜溜，明亮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半睜著，翅膀都沒有好好收在身側，而是微微攤開，爪趾收起縮著。
「艾露露，還好嗎？」夏油傑扯了扯艾露露的翅膀，一直把翅膀拉到完全打開，艾露露都是一副暈乎乎的樣子。
好的，確認了。
暈得還沒緩過神。
「山田先生先去跟村民們交涉吧，我去找下詛咒。」夏油傑把艾露露重新放回衛衣帽子裡，伸手指了指散發著詛咒氣息的方向。
負責輔助夏油傑的輔助監督山田連連點頭，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相比較於穿著短袖，最多因為艾露露在身上反著套了件衛衣的夏油傑，山田監督身上的西裝穿得整整齊齊，即使因為酷夏出了一背汗也沒有脫少一件。
「偶爾也放松下吧，山田先生。」夏油傑走之前拍了拍山田監督的肩膀。
雖然並不是咒術師，但是輔助監督在咒術界這行也是非常稀缺的。
輔助監督一般是為了輔助咒術師而存在的，但也正是因此。
能看到詛咒，能放下帳，但是偏偏沒有自保能力，還要站在前線的輔助監督，消耗速度也是很快的。
即使有更前線的咒術師在，有時候也不能避免詛咒對輔助監督的傷害。
山田監督滿臉感動地應下夏油傑對他的關心。
雖然非常崇拜特級咒術師夏油傑，但是由於輔助監督不能跟咒術師走得太近，導致他只敢目送夏油傑走遠。
輔助監督是配合著咒術師行動的存在，但是同時他們也是御三家的人安排下來負責監督咒術師的存在。
防止咒術師失控，及時上報御三家進行通緝，宣判對方成為詛咒師。
從此刻起與咒術界所有的咒術師為敵。
對於御三家的人來說，輔助監督的作用比起輔助咒術師，可能是監視咒術師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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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沿著詛咒的氣息而去，因為範圍太大甚至囊括了整個村莊和附近的山林，反而不好放下帳。
帳的存在是為了阻擋普通人的視線、防止他們誤入，以及讓帳內的詛咒顯形。
但是在詛咒的殘穢遍地都是的情況下，不好好調查下反而不方便放帳。
要是一不小心把普通的村民也關進帳裡，才是麻煩。
「啾？」衛衣帽子突然動了動，艾露露掙扎著從裡面冒出了個頭。
頭上的翎羽微微有些凌亂，艾露露有些迷糊地扭頭去看附近。
夏油傑伸手順了順翎羽，「醒了？」
「啾啾！」艾露露伸長脖子叫了兩聲，拍著翅膀飛出帽子落在夏油傑背負在身後的御魔傘上。
想到可能會有艾露露和他都不方便拿御魔傘的時候，夏油傑干脆就用綢布綁住御魔傘的兩端背負在背上。
這樣的話，既不會影響他戰鬥，又不需要艾露露特意化作人形。
對於鳥來說，果然還是更適應有翅膀的樣子吧？
艾露露扭頭用鳥喙梳理著身上凌亂的羽毛，時不時張開翅膀拍兩下企圖讓亂掉的羽毛自己歸位。
「詛咒的殘穢到處都是，」夏油傑托住下頜，神情略有些苦惱，「這樣下去天黑之前可能沒辦法回咒術高專啊。」
一聽到晚上可能沒辦法准時回去的艾露露，立刻抬起頭，張開翅膀飛到夏油傑面前，「啾啾！」
夏油傑歪了歪頭，笑得像只狐狸似的，「艾露露願意幫忙找詛咒的蹤跡嗎？那真是太好了！」
艾露露認真的點了點頭，向上空飛去。
要是老師不能按時完成任務，那他們今晚就必須要在這裡留宿。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之前想著這次的任務簡單，夏油傑直接讓輔助監督把行李箱送回咒術高專去了。
......有著中也大人氣息的小抱枕也在裡面啊！
詛咒！詛咒！詛咒在哪，快點出來！
「啾——啾——」輕靈嘹亮的雀鳴響徹山林，遠遠地就能讓夏油傑聽到。
抬手搭在額上昂望天空，夏油傑感慨道，「哎呀，艾露露真是努力呢。」
看來是很擔心，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沒有小抱枕。
「好吧好吧，我也要加把勁了。」夏油傑低聲笑著，隨手放出了幾只低級咒靈出去探查。
就算是為了讓艾露露今晚能睡個好覺，他也要好好努力啊。
詛咒之間會互相吞噬，在屬於它們範圍內的人類被吃完了之後，他們就會開始對同類下手。
吞噬同類，比吞噬人類更容易晉級。
但是很多時候，對於詛咒來說，人類是美味的大餐，同類卻是下水道嘔吐物一樣的存在，如果不是變強的本能驅使，它們是不會這麼干的。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雖然沒辦法與咒靈聯系，看到咒靈能看到的畫面。
但是感知在他控制範圍內的咒靈還是沒有問題的。
只要發現哪裡的咒靈突然消失了，那個方向估計就是有問題的地方。
懷揣著有咒靈和艾露露幫忙出去找詛咒，可以放松下的夏油傑另尋了個方向去探查。
「砰——」
槍響聲在山林裡分外的明顯。
「？！」
夏油傑猛地回頭往艾露露的方向跑去，眉頭緊皺。
「砰——砰——砰——」
像是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開槍的人開始毫不顧忌的接連又開了好幾槍。
「可惡！」
山林實在太大了，艾露露的速度又很快。
雖然幾分鐘前才見過艾露露，但是夏油傑也不敢保證現在她飛到哪裡了。
本來不想鬧出這麼大動靜，但是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夏油傑召出飛行咒靈翻身上去。
扁扁得猶如鯰魚的咒靈迅速升空，夏油傑焦急地來回望著，在大片的綠色山林中尋找著那抹獨特的顏色。
「砰——」又是一聲槍響，附近的鳥雀全部被驚得飛起。
就是那裡！
夏油傑迅速驅使著咒靈向那邊飛去，果不其然，他在那裡看到個端著獵槍的男人。
毫不猶豫地翻身跳下來，一腳把男人踹翻在地。
「你在干什麼！」夏油傑冷著臉，厲聲呵斥。
被他踢翻在地的村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夏油傑死死地踩在地上，不甘地扭過頭，「我在干什麼？」
「我問你在干什麼才對，擅自闖入我們村子的範圍，還突然跳下來打人。」
村民臉色猙獰地怒吼，「我剛剛差點就要把那只鳥打下來了！」
要是能把那只毛色獨特的鳥打下來，賣給那些喜歡收藏特殊艷麗羽毛的商人，那可是很大一筆錢！
「賠錢！我還准備賣了鳥，買個老婆回來的！」
夏油傑踩在他背上腳用力一碾，面無表情，目光極冷，「你個猴子在說什麼啊？」
第79章
在他跟艾露露不辭辛苦奔赴過來, 為這個偏僻村莊的人解決詛咒的時候。
村裡的村民卻只把他們當作惡客，甚至想狩獵艾露露。
冷冰的紫眸看著被他踩在腳下的男人，從他剛剛的幾句話中就透露出了好幾個信息。
這裡是個排外、封閉, 會買賣人口, 狩獵珍稀動物的偏僻地方。
「你還不放開我？你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被夏油傑的眼神嚇了一跳的村民，反應過來色厲內荏地大聲道。
一只大手摁著村民的頭狠狠往下地壓去，碾著他的口鼻吸入泥土, 越是反抗越是大聲叫嚷，他就越用力。
「這裡是誰的地盤？我還真不知道，要不你告訴我？」憤怒到極致的夏油傑反而笑了出來。
燦爛到極致，同時也憤怒到極致的笑容, 漫不經心的聲音像是下一刻就會殺死對方。
夏油傑手下的村民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
「啾——」長長的一聲雀鳴。
一個裹挾著紅光，拖著長長尾羽的小點從天際直衝下來, 穩穩地落在夏油傑的肩上。
艾露露歪了歪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啾啾！」
她找到詛咒啦, 今晚不用擔心會回不去了。
夏油傑歪頭跟她碰了碰，臉上的表情略松，「有受傷嗎, 艾露露？」
「啾？啾！」艾露露有些迷惑夏油傑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但還是乖乖地飛到他面前，三百六十度地翻轉了一圈，證明她並沒有受傷。
她很好哦, 倒是老師怎麼了？
剛剛還渾身氣勢緊繃凝練的夏油傑松了口氣，溫柔地笑了笑，「艾露露沒事就好。」
看到艾露露平安回來，夏油傑手下微微一松。
「原來這是老哥你的寵物啊, 」感覺到夏油傑力度松了下，村民艱難地扭過頭，賠笑著道歉，「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這是你帶來的。」
夏油傑手上一個用力再次把他摁了回去，「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先閉嘴嗎？」
嘴上斯斯文文，手上卻毫不留情。
艾露露歪頭看了下，被夏油傑控制住的村民，「——啾！！」
剛剛沒留意看她還沒發現，這不就是剛剛在地上用獵槍打她的男人嗎？
憤怒的小妖怪順著夏油傑的肩膀一路跑去下，踩在他的手背上，打開左翅昂起頭，「啾啾！啾！」
告狀！絕對要告狀！
沒遇到都算了，現在人落在了夏油傑手上，此刻不告狀還等到什麼時候。
氣鼓鼓地在夏油傑手背上跳了幾下，尖利的爪趾就算再小心也免不了在他手背上劃出幾道傷口。
「.......啾。」發現夏油傑被她抓傷了，艾露露有些心虛地用能量治好了傷口。
被艾露露一頓撲騰逗笑了的夏油傑，「好了，不怪艾露露。」
「會幫艾露露報仇的。」
夏油傑這時候才想起艾露露本身有一層能量護體，就像五條悟的無下限一樣，不會輕易受傷。
但是，這跟他為艾露露報仇並不衝突。
不會受傷就不能為艾露露出氣了嗎？
「艾露露是找到詛咒了嗎？」松開手的瞬間，夏油傑召出了只低級咒靈纏住村民。
就算不能殺掉他，用咒靈悄悄教訓下，也沒人知道的吧。
反正這裡很偏僻，就算輔助監督知道了，不出大問題，他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驕傲地挺起小胸脯，「啾！」
艾露露找到啦，比老師的咒靈還快！
是不是超級厲害？
「真厲害呀！」不吝於誇獎的夏油傑摸了摸艾露露。
翎羽得意的翹起，艾露露拍著翅膀向前飛去，示意夏油傑跟上。
兩人無視被咒靈纏住的村民頻頻發出的凄厲慘叫，徑直離開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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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夏油傑猜測的那樣，祓除詛咒並不是什麼難事。
不管是二級詛咒還是准一級詛咒，對於他這個特級咒術師都是手到擒來。
對於夏油傑來說，最麻煩的可能還是趕路的時間和吸收詛咒。
現在有了艾露露，旅途上倒也多了幾分趣味。
任務解決了，現在只需要跟著山田監督的車回去就好。
「......」
一想到這個，夏油傑和艾露露沉默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完全忘記了。
回去還要再經歷一次顛簸的山路折磨。
氣氛略有些沉重地回到山地車旁，夏油傑拍了拍山田監督的肩，「任務解決，該回去了。」
「呃，夏油先生，村民那邊堅持說詛咒的源頭在村子裡。」山田監督擦了擦額上的汗，臉色有些尷尬。
他也不想讓夏油傑增加任務量。
但是村子裡的村民堅持說，村子裡會死人都是因為兩個會奇怪法術的女孩。
不知道是因為迷信還是想要另尋一個發泄的途徑，最終村民把最近頻頻死人的惶恐發泄在了那兩個女孩身上。
山田監督有些不忍。
即使他知道，祓除任務已經結束了。
他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回去咒術高專，等待下一個任務，而不是去管別人村子裡的閑事。
但是只要想到，還有兩個孩子因為詛咒被抓起來，他就過不去心裡那關。
「村長堅持要見您，說是那個詛咒只能讓您看見。」山田監督的臉色有些奇怪。
夏油傑無奈地嘆了口氣，明白他的意思。
大概就是讓他去看一眼而已吧。
「我去去就回，山田先生可以開始准備回程了。」
留下這麼句話，夏油傑帶著艾露露往村子裡走去。
才走到村口，就看到一對中年夫婦頻頻向外探望。
夏油傑很自然地上去跟他們自我介紹，並向他們解釋，位於山林裡的妖怪已經被消滅了。
比起跟村民們解釋，什麼是詛咒，倒不如直接順著他們說是妖怪事情會簡單很多。
山田監督應該只是想他過來跟村長解釋下這個吧，畢竟他看起來就很不善言辭的樣子。
夏油傑這麼漫不經心地想著。
「不不不，法師大人！」
「還有妖怪沒有鏟除干淨，」村長連連擺手，「那兩個妖怪崽子已經被我們抓住關起來了。」
夏油傑臉上的表情一頓，他扭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後一步的村長。
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村裡的婆娘心善一直沒殺她們，但是一直留著也不是這麼回事，麻煩法師大人幫我們解決了她們。」
村長自顧自地說著，指引著夏油傑去他所說的關著妖怪的地方。
夏油傑眉頭微微皺起，勾住他衣服的艾露露認真地感受了下，「啾？」
這裡沒有妖怪啊？
直到到達那裡之前，夏油傑還在想村長說的妖怪到底是什麼。
萬萬沒想到，陰暗的房間深處，只有兩個瑟瑟發抖抱在一起的女孩。
渾身是傷，滿臉恐懼地看過來。
「......這是你們說的妖怪？」夏油傑聲音艱澀的開口。
盛夏的時候穿著破舊的連衣裙，身上暴露出來的地方全都是傷口。
眼神就像毫無反抗能力的幼獸，惶恐地看著村長口中會來除掉她們的夏油傑。
「對啊，村子裡的怪事和死人都是因為這兩個妖怪。」
「還說什麼怪物吃掉了村子裡的人，我看就是她們吃掉的。」
拳頭緩緩攥緊，明明是悶熱的盛夏，夏油傑卻感覺身體一片冰涼。
村長夫婦的話猶如被扭曲過一般傳到夏油傑的耳中，帶著滿滿的憎惡和鄙夷。
「......她們不是妖怪，她們只是能看到妖怪的人。」
夏油傑的話一出，村長夫婦立刻投以懷疑的目光，「你該不會是騙子吧？」
「村子裡的人都看到她們害死人了！」
嘴唇動了下，夏油傑現在甚至感覺自己的聲音都離得很遠的樣子，「所以你們虐待了她們？」
從村長夫婦的只言片語中可以知道，她們是能看到詛咒，擁有咒力的孩子。
是有咒術師天賦，就算在全日本都非常稀缺的人才。
「這怎麼能叫虐待？我們都沒有殺了她們，還留著她們一條賤命。」村長理所當然的說著。
村長夫人也跟著道，「本來她們母親就是不守婦道的，買回來的媳婦不好好服侍丈夫，總是想著逃跑。」
「現在想來，該不會是什麼妖怪潛入到村子裡，留下了兩個妖怪孩子來禍害我們村子。」
多麼厚顏無恥的話。
多麼不知廉恥，不懂教化的猴子。
夏油傑再一次懷疑，強者保護弱者真的是應當的嗎？
他們所保護的弱者就是這樣惡心卑劣的存在嗎？
因為可以看見詛咒而被他們虐待的幼年咒術師，因為他們負面情緒而誕生的詛咒被殺死的同伴們。
如果不是艾露露，灰原雄上次就會死在那個任務裡。
而那個一級的土地神咒靈都是因為這些猴子的祭拜、恐懼而誕生的。
原本因為艾露露歌聲褪去的頭痛再次席卷而來，夏油傑深吸了口氣。
他知道他不應該這麼想，但是.......
強者保護弱者，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幾個月前跟九十九尤基的談話，再次湧上心頭。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非術師，就不會有詛咒了。
只要殺光所有的非術師人類，由他們負面情緒而誕生的詛咒，自然不會再有。
伴隨著村長夫婦喋喋不休、厚顏無恥的發言，強烈的殺意開始瘋狂上湧。
夏油傑紫眸沉寂，冰涼的垂下，沒有看向任何一處，五指張開用力一抓。
「啾——————」
第80章
尖銳且極具穿透力的鳴叫宛如一把利刃, 破開了夏油傑一片混沌的思緒。
他恍惚地想著，原來聲音好聽得猶如神鳥一般的艾露露也能發出這麼尖銳刺耳的聲音嗎？
為了喚醒周身都被黑蒙蒙的氣場所籠罩的夏油傑，艾露露運轉能量發出了能直擊靈魂的叫聲。
夏油傑垂下眼簾, 抬手摸了一把鼻子下面, 紅艷艷的血蹭在他的掌心上。
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人形的艾露露雙手攏在袖子，精致到妖異的臉上帶著擔憂和憐憫之色。
憐憫？
她在可憐他什麼？
就算是這個時候，夏油傑的第一反應還是去看身後的村長夫婦, 要是被他們發現艾露露是能變成人的妖怪就糟糕了。
村長夫婦七竅流血地倒在地上，雙目瞪得極大，身僵硬，僅剩胸口上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
同樣被來不及留手的艾露露傷害到的兩個女孩抱成一團, 口鼻中流著血。
原本恐懼的眸子中帶著一絲光亮。
因為身負咒力，所以僅僅只是口鼻流血並沒有被震暈過去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臉震撼地看向背對著她們的艾露露。
強大、美麗, 輕易就能打敗討厭的村長夫婦的妖怪少女。
即使她們同樣也被艾露露的叫聲傷害到了，但是只要看到村長夫婦的下場比她們還慘, 就會心生快意。
更何況, 艾露露帶給她們的傷害甚至還不如村民們日復一日的打罵。
......好厲害啊，跟她們之前看到的吃人的怪物完全不同。
微小的祈願自心頭生出。
如果可以，她們也想變得強大, 變得再也不會隨便被人欺負。
「......讓艾露露看笑話了。」夏油傑苦笑了下。
她是覺得我不應該殺了這些該死的猴子嗎？
艾露露現在沒有憑依, 也沒有放下帳，就這麼變成人形對她傷害大嗎？
兩種念頭不斷地在心中交雜回響，讓夏油傑沒辦法對此刻的艾露露作出反應。
艾露露搖了搖頭, 上前一步。
嬌美稚氣的臉上，神情認真又專注，黑亮亮的眸子落在夏油傑的臉上，不放過他一絲的神情變化。
「要抱抱嗎, 老師？」張開雙臂，寬大的袖子高舉。
外表十二歲的妖怪少女就如他當初猜測的一般，還沒有一米五，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孩子般。
「老師，在哭嗎？」如同能感受到一般，艾露露露出了個有些難過的表情。
夏油傑的表情僵在臉上，丹鳳眼木然地垂下看著艾露露，臉上還有沒擦干淨的血跡。
見夏油傑沒有反應，艾露露主動上前，輕輕地擁住他的腰，「艾露露在這。」
「老師不是一個人。」
「老師還有咒術高專的同伴們，並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艾露露悠悠的聲音一句一句緩緩地說著。
「......沒有在哭。」夏油傑雙手垂下，放棄召出咒靈的動作，低聲回應道。
自艾露露擁上來，夏油傑能感覺到他身上負面的情緒開始燃燒褪去，心底變得格外的平靜。
這讓他可以冷靜下來跟阻止了他的艾露露對話。
可是，這有用嗎？
只要他有這樣的想法，只要他還會遇到這樣的人，就算這次被艾露露抑制住，下次肯定還會再冒出來。
消滅所有非術師固然有他長期吞噬咒靈，被影響的原因在。
但是，歸根到底是他有過這樣的想法，他才會被上湧的殺意和負面情緒所影響。
「滴答滴答，下著小雨，」艾露露昂起頭來，「老師明明就是在哭啊。」
代表著個人的氣場粘稠成一片，黑沉陰冷，仿佛擰一下就會擠出一大灘水。
夏油傑深深地長嘆了口氣，昂起頭，「是嗎？原來是我在哭啊。」
他平靜地復述著，臉上卻沒有一滴眼淚。
曾經堅守的信念被擊潰，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離他遠去。
原來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他是在哭的嗎？
「我應該怎麼做呢？」夏油傑喃喃自語，隨即輕呵了一聲，「悟討厭的正論，現在破破爛爛的了。」
從保護弱者，轉變為殺死所有的非術師。
他清楚，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可能終其一生，他都沒辦法把所有的普通人消滅。
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普通人占大多數的。
但是，如果不這麼做，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要怎麼面對死去的同伴？
怎麼面對崩塌了的信念？
「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如果這能讓你好受點的話。」艾露露輕聲地回應。
「做不到啊，」夏油傑謂嘆了一聲，「我做不到啊。」
如果真的能像艾露露所說的那樣多好，蒙住雙眼、捂住耳朵，不管不顧只負責埋頭祓除咒靈。
「艾露露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身溫度略高的艾露露晃了下神，「但是，如果是老師跟五條先生一起，總能想到辦法的吧？」
畢竟，就像他們常說的——他們是最強的。
「就算是神明，也沒有辦法解決所有的困難和麻煩吧？」艾露露輕聲回應，濃密纖長的睫羽垂下。
夏油傑意義不明的哼笑了一聲。
「以前我一直覺得妖怪和神明都不過是詛咒的一種，沒想到......」
原來神明和妖怪都是真實存在的。
甚至看起來跟人類沒什麼兩樣。
想到了某個生活在擂缽街守護著一群孩子，活得像個人類的神明和如今被寄養在他身邊的艾露露，不得不說世事難料。
人如果真的能不想那麼多就好了。
「我說，艾露露......」
夏油傑苦笑了聲，「你的能力再淨化下去，我可能離開村子就要去出家了。」
所有的世俗煩惱都在離他遠去，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還挺讓人沉迷的。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也不可以。
「我已經冷靜下來了，你可以松手了。」手落在艾露露毛茸茸的發頂，輕輕揉了兩下。
還把臉埋在他身上的艾露露含糊地應了聲，「......哦。」
環在夏油傑腰上的手松松得落下，艾露露後退了一步，身晃了晃緩緩倒下。
失去意識之前，還隱隱聽到了身後被關在籠子的兩個女孩的驚呼和夏油傑慌亂的聲音。
身、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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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驚恐地看著艾露露倒下，臉上一片空白地半跪在地上接住了她。
之前見過華美的裙子上的暗紋消失了大半，血跡沾濕了身上的布料。
夏油傑有些恍惚地低頭看向了他扶住艾露露的手，以及剛剛一直被她抱住的腰上的衣服。
刺目的紅色遍布他的眼底。
艾露露是什麼時候受傷的？
是剛剛被□□射擊的時候受得傷嗎？不對，傷口不對。
但是之後，艾露露一直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受傷。
「......艾露露？」雙手微微顫抖，夏油傑有些不穩定地喊她。
還是說，這其實就是次元魔女說艾露露不能離開店、不能隨意離開御魔傘的原因？
她剛剛是一直忍耐著失血和傷痛在擁抱他嗎？
有些恍惚地抱著艾露露站起來，夏油傑低聲道，「去找次元魔女、不對去找硝子。」
會反轉術式的家入硝子應該比壹原侑子更合適。
雖然是妖怪，但是艾露露也說過，她人形的身跟人類其實差別不大。
抬手召出飛行咒靈，夏油傑正要離開的時候，看到了籠子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請、請把我們也帶走吧！」菜菜子抱著美美子，忍不住出聲喊道。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令咒靈擊碎了牢籠，向她們伸出手，「來吧，我們一起走。」
傷痕累累的小手搭上夏油傑的大手，美美子和菜菜子被一把拉上了飛行咒靈。
「去找硝子！」藏在丹鳳眼中的紫色沉沉，夏油傑操控著咒靈向外面飛去。
不管咒靈會不會被村子的人看到，也不管還在山地車上等著的輔助監督。
乘著風坐著飛行咒靈飛翔於天空中，一路向著咒術高專而去。
即使是這個時候，夏油傑還會記得讓飛行咒靈升高到不會讓普通人注意到的高度。
菜菜子和美美子抱在一起，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動地看著下面的風景。
那是她們在那片狹小、守舊的偏僻村莊所沒見過的美麗風景。
飛行咒靈的速度快，但是再快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速度了。
因此即使夏油傑再焦急，飛行咒靈還是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咒術高專。
乘坐著飛行咒靈大大咧咧地從高空降落下來的時候，留在學校的夜蛾正道差點以為發生了敵襲。
好在他認出了那是夏油傑所馭使的咒靈。
「夜蛾老師，硝子在哪？」夏油傑抱著艾露露跳下咒靈，問趕過來的夜蛾正道。
本想責問他的夜蛾正道看到夏油傑懷的艾露露和坐在飛行咒靈上傷痕累累的姐妹，嘆了口氣，「跟我來。」
所幸家入硝子因為掌握了反轉術式一般都不會隨便離開咒術高專。
夏油傑抱著艾露露進去醫務室的時候，她正在看書。
「怎麼了？」家入硝子一抬頭就看到了神色不對勁的夏油傑，以及怯怯地跟在他身後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渾身都是血，耳朵的位置有著漂亮羽毛的少女和兩個傷痕累累的孩子。
「她們就交給我吧。」家入硝子戴上了醫用手套，凝重地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
先從這個失去意識的下手吧。
第81章
意識沉浮間, 艾露露恍惚感受到了中原中也那邊的情況。
通過不完整的契約，感受到了中也大人正在面臨激烈的戰鬥。
契約感應被什麼東西屏蔽，那是金黃色的一片巨大能量。
非常、熟悉的感覺,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身上的疼痛不斷蔓延過來, 但是艾露露很清楚，如果她都痛得受不了的話。
中也大人只會更痛，情況比她更糟糕。
白嫩的皮膚上不斷出現傷口, 不論家入硝子怎麼使用反轉術式都沒辦法控制。
即使上一秒傷口好了，下一刻又會重新爆開。
家入硝子眉頭緊皺，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是中了什麼詛咒嗎？」家入硝子打開門問坐在外面，雙手撐著額頭的夏油傑。
夏油傑愣了愣抬起頭, 像是沒想到家入硝子怎麼會突然提到這個。
「不，」黑發的咒術師青年搖了搖頭, 眼眸垂下，「艾露露是妖怪, 不會有詛咒能近她身的。」
正是因此, 家入硝子提到艾露露可能是被詛咒了時，夏油傑這個特級咒術師才會沒反應過來。
「那孩子真的是妖怪嗎？」就算隱約有所猜測，但是當夏油傑肯定時, 家入硝子還是會覺得很驚訝。
夏油傑臉色略沉地點了點頭, 「還是有神明庇護的妖怪。」
家入硝子拆了顆糖扔進嘴裡，昂著頭想了會，「我還以為神明和妖怪都是假的呢。」
糖果在口腔內滾動, 家入硝子含糊著道，「我的反轉術式沒用，她的身體在排斥輸入外部血液。」
一身技術全靠反轉術式，本身並不會什麼醫術的家入硝子對艾露露也沒辦法了。
「我幫那兩個小的治療下, 你進去看看她吧。」家入硝子衝縮在夏油傑身旁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招了招手。
夏油傑撐了下膝蓋站起來，步伐有些沉重，伸手在碰到床簾前頓了頓。
緩緩撩開簾子，露出躺在被窩裡臉色蒼白的艾露露，雙唇緊抿，睫毛微微顫抖。
「中也大人......」低聲的喃喃道。
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艾露露的話讓夏油傑突然反應過來，他應該打個電話問問次元魔女那邊應該怎麼解決。
如果家入硝子沒辦法，壹原侑子那邊估計是最後的辦法。
撥通次元魔女店裡的座機電話，在一聲聲等待的嘟聲中，夏油傑感覺他的心跳都跟著變慢。
漫長的等待之後，電話被接起。
「你好？」那是四月一日君尋的聲音。
夏油傑冷靜地復述了艾露露的現狀，「......她現在還在不停出血，侑子小姐有什麼辦法能救她嗎？」
「艾露露本身可以使用能量治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艾露露現在是正在昏迷對嗎？」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那頭並沒有換人，反而一直都是四月一日君尋那平淡到有些冷漠的聲音。
「是的，反轉術式也對她沒用。」夏油傑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
伸手撫了撫她被汗濕的微卷發，像只絨毛卷起的可愛小羊。
夏油傑失笑了下，明明就是個不怕死的麻雀精。
「同生共死，」四月一日君尋低聲說道，「那是艾露露和中原的特殊羈絆。」
即是中原中也受傷，艾露露也會一樣受傷。
如果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治好作為受傷主體的人，那麼另一個人身上的傷口就不會消失。
也就是說，現在是中原中也正在戰鬥受了重傷，才導致艾露露身上突然爆開這麼多傷口。
「沒有辦法，」四月一日君尋聲音壓低，「或者說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
握著手機的手指僵硬，夏油傑的表情有些怔松。
艾露露，會死嗎？
他從來沒想過，艾露露會有比他早死的可能性。
明明這孩子是妖怪，不應該比人類壽命更長嗎？
「艾露露是不一樣的，她的種族與神明有聯系。」像是猜到了夏油傑心裡的想法，四月一日君尋接著補充道。
拳頭緩緩攥緊，夏油傑忍不住往牆上捶了一拳。
難道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艾露露死在他面前嗎？
「艾露露身上的能量還夠嗎？」四月一日君尋並沒有詢問電話那頭突然傳出的巨響，而是冷靜地反問。
夏油傑回過神，掀開雪白的被子。
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的小妖怪，頭發散落下來，衣服只剩下最簡單的樣式，微不可見的暗紅色能量正在有選擇地覆蓋住傷得最重的地方。
她正在努力的自救。
艾露露正在為了活下去而努力。
因為能量不夠，她只能選擇護住傷得最重的部位。
「......不是很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她補充能量？」夏油傑深吸了口氣，強制冷靜下來。
艾露露都在這麼努力自救，他總不能拖她後腿吧。
聽到艾露露的能量不夠，四月一日君尋也不問為什麼，當機立斷地道「夏油先生來店裡一趟，這裡有條抹額是儲存了艾露露一年盈余力量的媒介。」
「有了這個艾露露應該就能度過這次難關了。」
夏油傑點了點頭，「好，我這就過去。」
掛上電話之後，夏油傑幫艾露露重新掖好被子，輕聲道「我去去就回。」
.
夏油傑離開之後，菜菜子和美美子跟家入硝子一起留在了醫療室。
兩個女孩小心翼翼地扒在艾露露床邊，小心地觀察著艾露露。
「......她會好的吧？」美美子有些低落地道。
雖然一時衝動跟著夏油傑和艾露露離開了村子，但是她們並不後悔。
這裡的人對待她們，態度都很平和。
即使是看上去很凶的夜蛾正道，也給她們一人送了一個娃娃。
據對方的說法，那是他制作出來的咒骸，只要注入咒力就可以讓它們動起來。
但是現在比起特別的咒骸娃娃，菜菜子和美美子反而更在意艾露露的安危。
畢竟她看起來真的好虛弱，就像母親去世前的那段時間。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菜菜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麼厲害擊敗了村長夫婦的人，攔住了帶她們回來的那位大人暴走的力量。
看起來跟她們完全不在一個世界的妖怪少女。
就算親眼看到艾露露從一只小小的雀鳥變成人，她們也沒辦法對她心生恐懼。
畢竟她是那麼光華耀眼的人，就像母親曾經給她們講過的睡前故事裡的姬君。
家入硝子托著腮，歪頭看向聚在一起的三個女孩。
夏油那家伙是怎麼出去一趟，就帶了三個小姑娘回來的？
其中一個還那麼重視著急的樣子，如果不是夏油傑年紀對不上，她真的要懷疑躺著的那個是不是他閨女了。
扭過頭看回窗外，家入硝子嘆了口氣，還是快點好起來吧。
她可不想在還沒考到醫師執照之前，就有人死在她的醫療室。
濃密纖長的睫羽輕輕顫了顫，艾露露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一雙如沁過泉水一般透徹的眼眸。
「你醒啦！」菜菜子有些興奮地喊道。
美美子低頭用力抱著咒骸，悄悄抬眼偷看艾露露。
艾露露扭過頭，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茫，帶著淺淡迷茫的笑意。
手從被子裡抽出輕輕落在菜菜子的頭上，「謝謝你。」
菜菜子眸子一亮，有些害羞道，「我、我叫菜菜子。」
旁邊的美美子表情淡漠，頭埋得更低，不敢抬頭看艾露露。
「這是美美子！」見妹妹這麼害羞，菜菜子一把抱住美美子大聲的介紹。
艾露露用手撐了下身體，有人過來扶住她坐起來，順便把枕頭立起來塞到她身後，「你沒事啦？」
黑色短發眼角下有著淚痣的家入硝子衝她笑了笑。
「謝謝大家，我沒事了。」艾露露雙手交疊在腹部，歪頭露出了個柔軟可愛的笑容。
淺棕色漸變白色的微卷發披散在身後，臉色略顯蒼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
但是其實只要艾露露醒過來，就意味著中原中也的戰鬥勝利了。
就算不能遠距離治好他，身上現在有的能量也夠艾露露撐到夏油傑回來。
「不不不！我們沒干什麼！」菜菜子連連擺手，臉羞得通紅。
確實，她們什麼都沒干。
甚至還是托了夏油傑的福才離開的那個村莊，艾露露的感謝她們實在是受之有愧。
不過，大人好可愛呀。
不同於跟夏油傑對峙以及昏迷的時候，艾露露只要一笑起來就會給人很乖的感覺。
保護欲油然而生。
「我叫艾露露，」黑眸環視了一圈，艾露露眨了眨眼，「初次見面？」
她不是很精通人類的見面儀式，這個時候要是老師在就好了。
「家入硝子，夏油他好像去幫你拿什麼東西了。」家入硝子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艾露露的頭發。
艾露露乖巧地點了點頭，「請問這裡是......？」
「咒術高專，我剛剛還以為你要死了。」家入硝子暗暗松了口氣。
人要是真在夏油傑出去的時候沒了，她都不敢想夏油傑會干出什麼事。
尤其是這一年的夏油傑，越來越沉默，也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艾露露抿嘴笑了笑，沒有對家入硝子直白的話作出什麼反應。
「老師，要回來了。」扭頭看向窗外，艾露露輕聲篤定地道。
第82章
飛行咒靈停在醫療室的窗外, 夏油傑一手扶著窗，一手攥著抹額跳了進來。
「醒了，這個給你。」見艾露露醒過來, 夏油傑松了口氣, 把抹額放在她手上。
雖然精神狀態一般，但是好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艾露露低頭看了看放在手心的抹額，「老師剛剛去店裡的時候有看到侑子小姐嗎？」
夏油傑沉默了下, 抬手摸了摸艾露露的頭，「有哦，她還讓我告訴你好好休息，下次別再這麼任性了。」
消耗大量的能量就為了淨化他身上的詛咒殘穢, 導致中原中也受傷的時候，能量不足暈倒。
黑潤潤的眸子眨了眨, 艾露露收攏著手指握住抹額，吸收裡面的能量維持身體機能。
原本散發著暗紅色微光的抹額漸漸黯淡下來, 變回最初見到時古樸的樣子。
艾露露抬起頭衝著夏油傑笑了下, 軟聲道「我感覺好多了，謝謝老師。」
家入硝子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了一圈，「夏油, 你什麼時候收了個學生？」
夏油他現在還是咒術高專的三年級學生, 還有一年才會正式畢業。
「就前陣子出任務的時候。」夏油傑回應道，說到這他不禁有些晃神。
明明艾露露跟他認識並不久，但是總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甚至還變成了艾露露的老師。
雖然一開始只是她興致上來叫的, 但是後面夏油傑也默認了。
畢竟艾露露很可愛不是麼？
家入硝子是真的意外，她還以為這種出格的事只會出現在經常自說自話的五條悟身上。
不過想想夏油傑既然能跟五條悟成為摯友，平時裡肯定也是一肚子壞水。
攥著抹額，艾露露微微有些失神。
不知道中也大人這次是遇到了什麼樣的敵人, 竟然會傷的那麼重。
見艾露露有些懨懨地心不在焉，家入硝子推了推菜菜子和美美子，「好了好了，看也看過了，該讓病人好好休息了。」
「夏油，你也要來，你自己帶回來的自己負責。」扭頭對還想守在病床邊的夏油傑道。
夏油傑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想到之前四月一日君尋說的，了然地笑了笑。
「好好休息，晚點再來看你。」
艾露露乖巧地點了點頭。
.
睫羽輕垂，眸光落在身側的御魔傘上。
素白的指尖輕輕搭在傘上，帶著結界力量的傘溫潤地回應了她。
把抹額跟傘放在一起，艾露露有些迷茫地喃喃道，「中也大人……侑子小姐……」
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雖然看不出夏油傑剛剛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如果侑子小姐沒事，怎麼會沒來呢？
這倒不是艾露露自戀，實在是跟著夏油傑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多露和全露休息的時候變多了。
壹原侑子整天不知道在忙什麼，去外面工作的次數也少了很多。
但是想著壹原侑子的強大，她便以為這是對方早就計劃好的。
現在看來，早就計劃好是真的，事情另有隱情也是真的。
這個時候就算給四月一日君尋打電話，他也不會告訴她真話。
「……」拿出中原中也給她買的手機，拇指頓在上面好一會兒。
挑開翻蓋，熟練地撥出中原中也的號碼，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挨在臉旁。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艾露露，」聽筒處傳來中原中也的輕笑聲，「還沒到晚上的晚安時間呢，這就打電話來了嗎？」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艾露露跟他昨晚才打過電話。
因為不確定中原中也什麼時候有空，艾露露跟中原中也是約好了一個時間打電話的。
除了第一天在橫須賀的時候。
中原中也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撥出電話。
這算是唯一一次的例外。
面對壹原侑子調侃的目光，中原中也惱羞成怒地吼道，「家裡的小朋友第一次出遠門，我還不能擔心下嗎？」
其實不是第一次出遠門。
只是第一次跟不是中原中也的人出遠門罷了。
「哦——」壹原侑子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
中原中也掛斷了電話之後，抬腳把端著槍衝過來的GSS成員打倒。
撐著另一把傘的壹原侑子搖了搖頭，輕笑道「好了，我也該去辦正事了。」
「所以說你到底是來干嘛的啊！」鈷藍色的眼睛瞪了壹原侑子一眼。
次元魔女賣萌似的歪了歪頭，手指點在頰邊，「說不定是來看小神明熱鬧的哦！」
這家伙真是讓人火大！
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看著壹原侑子離開。
「啊啊，對了！」走出一段距離的壹原侑子隨手拋了個東西給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抬手接住，「？」
「這個先借給你，記得還給我啊！」背對著中原中也擺了擺手，壹原侑子瀟灑地離開了擂缽街。
少年神明一頭霧水，「什麼跟什麼啊？」
這個東西他會用上？
中原中也翻來覆去都不知道壹原侑子給他的東西到底要怎麼用。
神神秘秘的。
「算了，不管了。」
到時候再說吧。
.
「艾露露想中也大人了。」還是一貫笑嘻嘻的語氣，沒讓中原中也察覺出絲毫異常。
中原中也眉目略略柔和了下來，「是嗎？什麼時候回來？我最近應能抽出時間來看你。」
站在中原中也身邊的黑發少年扭過頭來，露出了一臉惡心的表情，掐著脖子吐了吐舌頭，無聲地張嘴道。
哇，蛞蝓還會用這麼惡心的語氣說話。
不不不，應該說這幅表情也很不對勁啊！
中原中也臉色沉下來抬腿踹了太宰治一腳。
直接被看穿了他攻擊方式的太宰治側身躲過了。
略略略，沒踢到！
拉下眼皮，吐出舌頭的鬼臉表情雖然在太宰治臉上很好看，但是中原中也此刻只想把他踹得遠遠的。
「……怎麼了嗎，中也大人？」聽到電話那邊好像還有什麼奇怪的動靜，艾露露輕聲問道。
不像是在打架，更像是在打鬧？
「咳咳，沒什麼。」中原中也低咳了兩聲，單手插兜背過身對著太宰治。
眼不見為淨。
中原中也不想說，艾露露也不追問，而是話題一轉。
「中也大人，受傷了嗎？」柔軟的聲調帶著滿滿擔心的意味。
中原中也愣了下，低頭看了眼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和沾得到處都是的血跡。
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受傷，怎麼可能有人能傷害我。」
他不想讓小妖怪知道他受傷了。
要是知道他受傷了，艾露露肯定會立刻回擂缽街的。
出去見識下，多看看外面。
沒必要一直困在他身邊。
「……沒受傷，真是太好了。」眼簾垂下，艾露露輕聲地重復。
身上一陣一陣作痛的傷口提醒著她，中原中也受了很重的傷。
但是，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艾露露突然有點明白，在瞞著中原中也的事暴露出來之後，他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了。
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生氣。
那現在，中也大人受傷卻瞞著她，她應該生氣嗎？
艾露露有些迷茫地捏緊了手機。
對面中原中也有些磕磕絆絆地說著，沒說幾句就想掛電話了。
「今晚有點事，就不聯系了。」
「……嗯，中也大人再見。」
手指停在掛斷鍵上遲遲按不下去。
靜靜地聆聽著中原中也的呼吸聲。
等了會，他有些耐不住地問，「怎麼不掛？」
「中也大人先掛吧。」艾露露輕聲回應道。
中原中也別扭地小聲嘀咕道，「晶那家伙不是說不能先女孩子掛電話的嗎？」
「什麼？」艾露露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
中原中也心虛地提高音量，「總之，艾露露先掛就是了。」
有些好笑地點了點頭，艾露露乖巧道，「中也大人，今晚會睡得很好的。」
少年神明理所當然地挑了挑眉，「有艾露露的數羊，睡個好覺還是不成問題的。」
中原中也手機裡存了艾露露數羊的音頻。
那次數羊之後，過了幾天中原中也別別扭扭地來找艾露露。
想讓她把她數羊的聲音錄成一個音頻。
雖然有些不解，但是聽話的艾露露還是在四月一日君尋的幫助下錄好了音頻。
中原中也收到的時候，為了保存他在小妖怪面前的威嚴，強制壓住眉梢中透出來的開心。
「咳咳，謝謝艾露露！有了這個，羊裡失眠的同伴就可以睡個好覺了。」
黑黝黝的眸子落在中原中也身上，艾露露拱起袖子軟乎乎地笑了笑。
「不辛苦，中也大人的同伴喜歡就好。」
就艾露露所知，羊的人雖然經常都會擔驚受怕，害怕遭到別的組織的報復，但是並不失眠。
因為有中原中也在，他們反而會睡得很熟。
所以這份數羊的錄音會落在誰那裡，不言而喻。
艾露露擋住大半張臉偷看中原中也。
自以為借口非常完美，大家都信了而松了口氣的中也大人好可愛呀。
所以就算艾露露看穿了中原中也的謊言也沒有拆穿，反而順著他的話答應下來。
想到這裡，艾露露閉了閉眼。
中也大人一直都是這麼把所有事都攬在身上，還作出一副若無其事，並沒有干什麼特別的事的平淡樣子。
第83章
掛斷了電話之後, 艾露露輕輕嘆了口氣。
「……中也大人，明明說過艾露露不能再瞞著他。」
扭頭看向窗外昏黃的天空，手指糾結在&—zwnj;起, 神情有些怔松。
中原中也的想法, 她能理解。
就像她不想告訴中原中也，他們身上共同背負著什麼&—zwnj;樣。
兩個人不希望對方擔心的心情是相同的。
「但是，這次是中也大人先瞞著艾露露的呀。」
&—zwnj;點都不公平。
艾露露不可以隱瞞自己受傷的事實, 中也大人卻可以選擇不告訴她。
……所以，她不告訴中原中也也是可以的吧？
「除非中也大人主動坦白，不然艾露露是不會說的。」
下定了決心之後，艾露露有些生氣地鼓了鼓臉頰。
過了&—zwnj;會, 她又泄了氣小聲地咕囔，「是不是太過任性了呢？」
但明明就是中也大人先開的壞頭。
「……艾露露問過了, 是中也大人沒有說真話。」
所以問題不在她！
想了&—zwnj;圈之後，艾露露小心翼翼, 盡量不讓人察覺地通過契約感受中原中也的情緒。
——混雜著釋然、憤怒和&—zwnj;丁點傷感的復雜情緒。
「？」
艾露露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雖然她知道遠距離感知可能會有延遲，甚至是把&—zwnj;段時間內的所有情緒全部&—zwnj;起反饋過來。
但是，中也大人這段時間的情緒為什麼會這麼復雜？
亂糟糟的, 像團成&—zwnj;團的毛線團, 讓人理不清頭緒。
搞不清楚，現在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艾露露抬手搓了搓臉，「……所以中也大人剛剛到底是經歷了怎麼樣的戰鬥？」
說起來, 暈睡過去時感受到的金黃色能量，真的好熟悉啊。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
見過？！
是當初看到還被關在奇怪地方裡的中也大人。
那兩個想帶走中也大人，最後鬧翻了的人！
原來那個人還沒死嗎？
想到當時瞬間把她意識炸成灰灰的暴戾能量，艾露露不僅有些慶幸。
幸好只是精神體過去了, 不然就憑著她當時的狀態，絕對會被秒的。
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艾露露慢慢滑到被子裡，把被子拉起擋住了大半邊臉。
只露出&—zwnj;雙漆黑的眼眸撲閃了幾下，「……中也大人，那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無法分清到底哪種情緒才是屬於現在的中原中也。
困意開始上湧，這&—zwnj;天經歷過的亂七八糟事太多了。
艾露露緩緩閉上眼，「睡醒，再問&—zwnj;次中也大人吧。」
……如果這次他坦白了，艾露露也會坦白的。
.
而此時的中原中也。
掛掉電話之後，毫不猶豫就要離開這裡跟太宰治分道揚鑣。
跟港口黑手黨的合作只是迫不得已，現在分開才是正確的。
羊的人不會跟港口黑手黨的人有什麼瓜葛。
「喂喂，剛剛那個是小矮子的女朋友嗎？」太宰治雙手垂在身側，白襯衫血跡斑斑，袒露出胸前那道狹長的傷口。
臉色蒼白，但是帶著饒有興致的笑容，似乎&—zwnj;點都不著急去找醫生治療。
中原中也白了他&—zwnj;眼，沒好氣道，「我好像沒有義務要告訴港口黑手黨的人我的私事吧？」
這家伙，明明剛剛還&—zwnj;副立刻要走的樣子，看到他跟艾露露打電話之後突然就不著急了。
說不是惡趣味上頭他都不信。
不過……
太宰治說的，艾露露是他女朋友什麼的……
艾露露才幾歲呀！
他又不是禽獸！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的腳步頓了&—zwnj;下，俊秀的臉龐開始陷入了沉思。
說起來艾露露幾歲了？
從十二歲遇到她開始，再加上書裡的時間，艾露露已經跟在他身邊有四年了。
小孩子長大了會離開家長嗎？
完全沒覺得把自己的定位放在家長有什麼不對勁的中原中也。
「中——也——」
太宰治拖長了聲音，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哈？干嘛！」中原中也&—zwnj;臉不耐煩地扭過頭看太宰治。
這個自殺狂魔還有完沒完了？
「剛剛表情，好奇怪呢！是在擔心被女朋友拋棄嗎？」
繃帶纏縛著他的右眼，太宰治惡劣地勾起了嘴角。
「艾露露不會離開我的！」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神色有些不愉。
艾露露在他身邊那麼久，怎麼會說離開就離開？
要不是壹原侑子說跟夏油傑出去對艾露露有好處，他才不會把小妖怪放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不否認女朋友嗎？」太宰治挑了挑眉。
中原中也的表情有&—zwnj;瞬間變得很奇怪，像是糾結又像是想吐槽的樣子。
最終還是只說，「……艾露露不是。」
太宰治暗笑了&—zwnj;聲，這可不像是不是的意思啊。
說起來，之前羊之王的調查中好像提到了。
中原中也每隔&—zwnj;段時間，就會離開擂缽街去某個地方。
但是跟蹤的人怎麼都打探不出來，中原中也到底去了哪裡。
反正就是，有空的話就每天都會去，沒空的話就偶爾去。
但是每天電話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這些，都是羊的人給他提供的情報。
只是&—zwnj;些關於中原中也無關緊要的事，就可以換來錢，對羊的人來說再好不過。
更何況……
他們對中原中也&—zwnj;直藏著的人也很忌憚。
他們總是擔心中原中也會有&—zwnj;天丟下他們，帶著那個他藏在背後的人離開，再也不管他們。
然後他們就會再次淪落到之前被打壓，四處逃竄的生活。
不管買下這些情報的人是誰，要是除了錢還能幫他們除掉那個人就再好不過了。
「真沒想到，小矮子也會有女人緣，我還以為你這種性格注定要孤獨終老了呢。」
「混蛋，你個自殺狂魔有什麼資格說我！」
真想看到羊之王中原中也知道他那群小羊，背著他出賣了他藏起來的那個人的信息，並且表示如果能幫忙除掉對方，他們可以拖住中原中也時的表情。
中原中也連踹了太宰治好幾腳都被他躲過，雙手插兜臉色不愉。
「……就不應該跟你這條青花魚浪費時間。」中原中也低聲嘟嚷幾句，用異能直接衝向天往擂缽街的方向回去。
太宰治興致勃勃地掏出了剛從中原中也那裡順過來的手機，「好了！現在是揭秘時間！」
就讓他來看看，羊之王藏起來心心念念的小朋友是誰吧！
森先生&—zwnj;定會很高興他這麼努力工作的！
.
剛睡著不久就被吵醒了的艾露露，伸手摸索著手機，&—zwnj;看來電顯示——中原中也。
？？
剛剛中也大人不是才說過，今天不會再打電話了嗎？
雖然不明白中原中也為什麼反悔，但艾露露還是乖乖接起了電話。
「是中也大人嗎？」軟乎乎的甜美嗓音迷迷糊糊道。
艾露露偷偷往外看了眼。
要是讓夏油傑或是家入硝子發現她沒好好休息，而是在打電話就不好了。
「不是哦，可愛的小小姐，我是意外撿到了這台手機的人。」
艾露露眨了眨眼，瞬間清醒了幾分。
中也大人不小心丟了手機？
「那、那你打電話過來是？」艾露露捧著手機小聲問道。
手機對於中原中也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畢竟現在雖然有&—zwnj;定的收入來源，但是手機在這個年代也不是什麼人人都會有的東西。
艾露露的手機還是因為壹原侑子跟中原中也說她最近可能要出遠門，他才給准備的。
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換台手機，對中原中也來說也是挺有負擔的。
「啊，就是想著小小姐是最近的&—zwnj;次通話記錄，所以才想著撥過來問問的。」
太宰治接著在電話對面，裝作人畜無害的樣子，聲音甜膩的說道。
護士正在幫太宰治處理傷口，酒精棉在傷口上擦過，冰涼又火辣辣的感覺。
太宰治不禁倒抽了口涼氣。
「怎、怎麼了嗎？」艾露露有些迷茫地道。
「沒事，就是不小心受了些傷，現在正在包扎。」太宰治故作堅強地說道。
「……」
艾露露沉默下來。
本想問他能不能幫忙把手機送回去，但是人家都說他受傷了。
就算再沒常識，也不可能勉強&—zwnj;個受傷的人幫他撿到的手機去尋找失主吧？
「小小姐？」
「在的！」
「需要我托人把手機送回去嗎？」
黑黝黝的眸子眨了眨，艾露露小聲地問，「真的可以嗎？」
「嗯嗯，不過因為怕找不到手機的主人，我可以直接過來找小小姐嗎？」
艾露露猶豫了。
咒術高專畢竟不是她本該呆的地方，只是因為跟著夏油傑才進來的。
擅自讓人上門送東西，會不會給老師添麻煩？
她隱約記得，夏油傑之前說過。
為了不讓普通人胡思亂想，散播惶恐，咒術師的存在都是要瞞著普通人，不對外公開的。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對外&—zwnj;向都是自稱宗教學校。
位置隱蔽，並且隨時都有結界存在。
「……我可以通知中也大人去拿。」艾露露再三猶豫，還是決定這麼說。
中原中也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給她，就算今晚說好了不打，明天晚上肯定也會打。
更何況，中原中也也不是孤僻到只用手機跟她&—zwnj;只鳥聯系。
說不定不用明天晚上就發現手機不見了。
「啊，這樣子嗎？」
太宰治吐了吐舌頭，聲音輕快，「也可以的呢。」
比小矮子要警惕不少呢。
第84章
養傷的時間並不長, 大概是由於中原中也本身強大的自愈力，沒多久艾露露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因此就算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對艾露露不起作用，問題也不大。
倒是養傷這幾天, 陸陸續續有人跑來家入硝子的醫療室。
各種借口都有。
「其實你們就是想看下現實中的妖怪到底長什麼樣吧？」家入硝子一臉無語地看著來來往往像是在串門的人。
畢竟不同於日本妖怪大全上畫的圖, 真正的特級假想怨靈長得非常醜。
大概是因為本身就是由人們對幻想生物的恐懼而生，同樣是裂口女。
夏油傑收復的裂口女就比書上的要恐怖很多，當然實力也比傳說中只會剪小孩子嘴巴的裂口女強大很多就對了。
「嘿嘿, 家入前輩，」灰原雄笑著摸了摸頭，「其實還有來道謝的成分啦。」
關於羽毛的事，五條悟已經告訴他了。
之前見不到就算了, 現在人就在咒術高專，總要親自去道謝的。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 叼著煙從門口走到不遠處的窗邊靠著，「我抽根煙, 你們自己進去吧。」
他們之前差點死在一級土地神咒靈手上, 她也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那根羽毛，他們也不可能撐到回咒術高專找她治療。
灰原雄推門進去的時候，五條悟正反坐在椅子上, 下巴擱著椅背。
「喲, 灰原、七海！」略昂起頭，從口袋裡抽出手，隨意的打了個招呼。
「啊, 五條前輩也在啊！」灰原雄元氣滿滿地回應道，一旁的七海建人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木然地跟著喊。
跟五條悟打過招呼之後，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
——長得好乖啊。
艾露露歪頭, 抿嘴笑了笑，「你們好。」
身上受傷的地方已經妥善地用繃帶纏好，雖然藥物和反轉術式對艾露露作用不大，但是繃帶還是需要的。
最起碼，不要讓傷口暴露在外面。
跟他們想像的不大一樣。
雖然五條悟早就跟他們說過，對方長得很可愛，但是只要一想到五條悟是連某些咒靈都可以說可愛的存在，七海建人就不禁對艾露露的外表產生懷疑。
現在看來，這大概是五條悟說的唯一沒錯的一件事了。
想像中三個頭三對翅膀的妖怪從腦海裡抹消，取而代之是現在除了耳朵，其他方面都正常得不行的小姑娘。
灰原雄家裡有個年紀比他小上幾歲，正在念國中的妹妹。
總是吵著要像哥哥一樣，以後就讀咒術高專，成為咒術師。
不過灰原雄本人倒是並不想妹妹以後跟他一樣成為咒術師。
現在看到長得比妹妹還要小點的艾露露，灰原雄的好感度頓時就上來了。
「謝謝你救了我們。」灰原雄連帶著七海建人深深地向艾露露鞠了一躬。
艾露露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扭頭看了眼五條悟，小聲解釋道，「唔，羽毛是五條先生送給你們的。」
跟她關系並不大，羽毛無論在誰身上都只會起一次作用。
羽毛雖然是她給五條悟的，但是之後五條悟轉送給誰，她是不會管的。
至於有沒有可能，羽毛最後到了中原中也的敵人手裡。
......艾露露的羽毛不會保護與神明大人為敵的人。
甚至可能還會加強中原中也的攻擊。
「並不是這樣算的，雖然羽毛是五條前輩給的，但是歸根到底是因為你送出了羽毛。」七海建人聲音平穩，明明是五條悟的後輩卻意外得給人更穩重的感覺。
灰原雄在旁邊連連點頭，「是這樣沒錯。」
艾露露小聲地啊了聲，低頭捧住臉，「不、不用謝。」
這麼直面別人的感謝，還真是第一次。
變成人形的時候，總感覺會更容易暴露出情緒，不像毛茸茸的時候，表情怎麼都不會出錯。
大體是因為本體不大的原因，艾露露的人型看起來也頗為嬌小，骨架子也很輕巧，看起來非常惹人憐惜。
五條悟把墨鏡拉下來一些，露出那雙如碎晶粹石般動人心魄的雙眸，「啊，這個距離看，果然是很小呢。」
艾露露有些疑惑地看過去，「？」
「就像這樣的。」五條悟伸出手罩在艾露露頭上，使勁揉了揉。
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
「看，灰原、七海！我果然沒猜錯，一只手就能罩起來。」說著還扭過頭，一臉高興地對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道。
艾露露被搓得話都說不出來，暈頭轉向地抬手去拍五條悟，「等、等等......」
一米八多接近一米九的白毛高中生，手長腳長，手掌也大。
艾露露在他面前就像個小朋友一樣，可以任他揉圓搓扁。
「五條前輩！」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皺眉不贊同地看向五條悟。
「悟！」不知道何時從窗外路過的夏油傑翻進來，護犢子地抓住了五條悟的手腕。
明明已經十七歲，卻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幼稚的五條悟，不甘不願地松開了手，「切！」
好好的一個小妖怪被五條悟給搓懵了頭。
五條悟拿開手時，艾露露還沒緩過勁來，雙手扶住腦袋一臉懵逼。
又黑又圓的大眼睛眨了好幾下，才緩緩回過神來。
「老師......」略顯委屈地喊著夏油傑。
平日一臉溫和的黑發咒術師此刻，笑得危險地說，「不要隨便對別人的學生惡作劇啊，悟。」
「五條前輩，艾露露現在還是傷者啊！」灰原雄義正言辭地告誡道。
精致可愛到有些妖異的小臉鼓了鼓，艾露露一臉認真地跟五條悟說，「艾露露不喜歡這樣，五條先生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接連被摯友和後輩教訓，後面又被艾露露直白地說不喜歡的五條悟有些懨懨地應道，「知道啦——」
像貓一樣的少年嘟嘟嚷嚷的扒住椅背，往後仰頭「明明傑也很想這麼做。」
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就不信夏油傑不想這麼玩。
小小只的艾露露在五條悟眼裡跟洋娃娃似的，尤其還是長得很可愛的真人娃娃。
某種意義上把捉弄和憐惜給搞混的五條悟鬧脾氣地扭過頭。
或者對五條悟來說，覺得艾露露可愛跟想捉弄她其實是並不衝突的。
夏油傑從懷裡掏出梳子給艾露露梳順被揉亂的長卷發，臉上表情不變，「那只是你認為。」
平時夏油傑自己也會把頭發梳上去扎成丸子頭，想到最近身邊多了三個女孩子，還是隨身帶了把小梳子。
這不，就用上了。
「裝模作樣。」五條悟輕哼了一聲。
握著梳子的手緊了緊，夏油傑看向五條悟，臉色略沉，「悟，我們出去聊聊。」
「傑，你是上廁所必須要結伴的小朋友嗎？」五條悟扒住椅子後仰的動作松了松，墨鏡下的六眼挑釁地看向夏油傑。
艾露露昂起頭，想要拉住明顯被惹得快炸的夏油傑。
一股有些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心髒仿佛被誰抓住了一般。
艾露露有些茫然低下頭，徐徐吐了口氣，試圖調整下呼吸。
呼出的氣息帶著灼熱的溫度，體溫在慢慢地升高。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已經習慣了夏油傑和五條悟偶爾的衝突。
雖然兩人關系很好，但是因為某些觀念問題，時不時地就會吵起來。
「五條前輩、夏油前輩，」灰原雄無奈地喊道，正要說他們嚇到小朋友了，卻見艾露露突然臉色一變，「艾露露，你怎麼了？！」
這話一出，把幾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秀氣的眉頭皺起，艾露露略有些急促地呼吸著，左手拽著胸前的衣服，渾身開始不自覺泛起紅光。
「艾露露？」夏油傑立刻停下跟五條悟的對峙。
「......中也大人，」艾露露深喘了口氣，小臉有些難受地皺起，「中也大人現在、很生氣。」
黑亮的眸子擔憂中帶著焦急地想看向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
通過契約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憤怒，強烈到影響到艾露露的情緒。
神明的震怒壓得艾露露有些喘不過氣，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前一天晚上通話時還好好的。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不知道艾露露口中的人是誰，但是看夏油傑和五條悟現在的表情就知道，那必然是跟艾露露有很深聯系的人。
「唔、呃。」
隨著艾露露每一下深深地喘息，原本白嫩的手臂開始轉變為熟悉的翅膀，漸變色的羽毛開始緩緩褪去淺棕色，轉變為純白色。
繃帶下的傷口開始快速的痊愈，暗紅色不詳且猙獰的紋路迅速蔓延上來，沾滿了純白的翅膀和艾露露隱忍痛苦的臉龐。
艾露露深喘了口氣，「是、污濁，神明大人開啟了污濁。」
強烈的怒氣和暴戾的能量通過契約瘋狂向艾露露湧來，讓霞尚未完全成長的身體產生了巨大的負擔。
「污濁是什麼？」夏油傑護住艾露露不斷顫抖的身體，皺著眉問道。
艾露露咬著唇搖了搖頭，顫著聲道，「中也大人、請帶我去找中也大人！」
即使如此難受，艾露露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中原中也。
「悟！」夏油傑抬眼看向五條悟。
要說誰能做到瞬間帶著人去到中原中也身邊，在場的人中非五條悟莫屬。
五條悟揉了揉頭發，誇張地嘆了口氣，「好吧好吧。」
第85章
碎石崩裂了一地, 中原中也站在被重力碾壓出來的坑洞中，拳頭握得死緊。
頭低垂著，昔日明亮的赭發垂落下來, 擋住了精致的眉眼, 鈷藍色的眼睛落在腳下的同伴身上。
鮮血自羊的人身下流出，蔓延到中原中也的腳下，再通過裂縫滲入地底。
一張張稚嫩的臉龐上, 滿是驚恐和不敢置信，眼睛瞪大得幾乎要脫出框。
「你們......」
「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憤怒到極致的中原中也抬起頭，怒視站在他對面的少年們。
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都是中原中也曾經的同伴, 但是此刻卻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GSS和高瀨會的成員端著槍包圍中原中也，好幾個異能力者姿態輕松地穿插其中。
許久不見的白瀨和省吾也出現在對面敵人的陣營中。
「因為有人通過黑市給羊之王下了懸賞, 正好GSS和高瀨會都有意向啊。」白瀨聳了聳肩，手上拋接了幾下蝴蝶刀。
「中也本來就得罪了GSS和高瀨會, 現在有黑市懸賞你, 他們自然樂得插一腳。」作為在中原中也失蹤的一年中，背叛了羊加入高瀨會的省吾神情冷漠地道。
中原中也狠狠地閉了閉眼，質問地怒吼, 「我是問, 你們為什麼要把羊的人牽扯進來！！！！」
明明白瀨和省吾以前也是羊的人。
在最初最無助、最弱小的時候被羊接納。
為什麼對付他要把羊的人也牽扯上？！
聽到中原中也堪稱天真的一番話，白瀨哈了一聲，臉上帶上嘲諷的神情「不是吧？」
「中也, 」充滿惡意的笑容溢上來，「你難道沒發現嗎？」
「羊的人，都是自願加入我們的啊。」
鈷藍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中原中也不敢相信地瞪向站在白瀨他們身後, 屬於羊的少年們——
那些都是中原中也回來之後，一個一個找回來的，曾經的同伴。
看到中原中也的表情，省吾露出了個怪異的神情，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中也，你不知道嗎？」
「你一直保護著的同伴，一聽到我們的計劃，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
誇張且惡劣地拉扯著嘴角，省吾一字一頓的道，「中——也——」
「——你真是失敗透頂。」
牙齒咬得死緊，臉上的肌肉開始不自覺地抽動，屬於重力的紅光覆蓋滿全身。
包圍著中原中也的GSS和高瀨會的成員身體緊繃，槍口對准中原中也。
白瀨和省吾的身體一僵，作為曾經最熟悉中原中也的同伴，自然知道那紅光出現的時候意味著什麼。
「啊，對了對了！」
白瀨的表情有些僵硬，面對中原中也強大的恐懼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故作輕松道，「中也，你知道嗎？」
「死掉的那幾個，都是因為搖擺不定，即不舍得黑市的懸賞，又不敢對上你的重力，才會被安排作為炮灰的哦！」
舌頭抵住齒根，白瀨身影僵硬的同時，又有些快意地道，「他們還想過對中也用老鼠藥呢！」
「沒辦法，誰讓中也你這麼強大呢。」
省吾不動聲色地抵住白瀨不自覺後移的腳跟，笑得隨意接著道，「但是我們制止了，因為現在的中也並不是完全信任著羊的同伴，沒必要打草驚蛇。」
隨著白瀨和省吾一句接一句的話，中原中也身邊的碎石被紅光包裹著懸浮起來。
憤怒到極致的時候，中原中也反而有些冷靜下來。
凌厲的眼神掃過圍剿他的異能力者和高瀨會、GSS的成員，他盡量壓制著情緒評估著。
GSS和高瀨會的成員不成問題，那三個異能力者可能會有些難搞，但是再厲害總不至於比蘭堂還強。
至於背叛了他的羊，中原中也刻意地不去想這些。
還真被太宰那混蛋說中了。
在擊敗了蘭堂的第二天，太宰治再次來找他，說是撿到了他的手機。
因為沒跟艾露露聯系，中原中也都沒發現他手機丟了。
「中原中也，森先生讓我再次向你發出邀請，加入港口黑手黨——」
「期限是，五天後的太陽下山之前。」
還沒等中原中也再次拒絕，表示絕對不會加入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就像來時一般莫名其妙，帶著一眾黑手黨手下離開了。
搞不懂太宰治特意過來是干嘛，中原中也糾結了一通，然後感覺在意太宰治的話的他就像個傻子一樣。
之後便拋之腦後。
.
面對昔日的保.護.傘，如今的敵對目標，白瀨有些緊張地向後退，卻被省吾抵住了退路。
耳麥裡傳來新的指示，「繼續激怒中原中也。」
「等到中原中也的力量完全放開，會有一段脫力的時間，那才是最好殺死他的時機。」
白瀨咬了咬牙，想到對方曾經許諾給他的財富和地位，野心再次上湧蓋過對重力的恐懼。
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有什麼是可以激怒中原中也，確保他一定會用出底牌。
啊，對了。
還有那個！
白瀨深吸了口氣，用力掐住手心，克制住身體不自覺的顫抖，繼續挑釁中原中也。
「中也那只漸變色的小鳥，很可愛呢！」
中原中也的呼吸猛地一滯。
「聽說是超名貴的稀有品種對吧？」
「把那身羽毛扒了，」白瀨吞了吞口水，「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懸浮在半空中的大塊碎石猛地炸開，向外疾射出去。
「你們——」
壓到極低極沉的嗓音，「我要用重力把你們挨個碾碎！！！！！」
極致的憤怒湧上心頭，如果說剛剛的中原中也還能勉強記得心宿說過的話，不論何時都要保持冷靜。
那麼此刻的中原中也已經完全被憤怒所支配。
屬於鬥尖荒霸吐，暴戾好鬥的思緒侵襲了中原中也的神經，暗紅色的斑紋順著抽出口袋的雙手，一路向上攀升。
鈷藍色的瞳孔收縮到極致，屬於中原中也的人格被強制壓縮，無序且強大的力量支配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聲自中原中也的口中爆發，露出來的一截小臂上滿是不詳且猙獰的暗紅色斑紋，右手高舉漆黑的重力球凝聚在他手中，狠狠地甩向周圍的人。
被威力比炸.彈還要恐怖的重力球擊中，瞬間身體就會變得破破爛爛的。
白瀨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撞開省吾，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顫聲「這就是中也力量完全展開？」
「怪物嗎？是怪物啊！」
「人怎麼可能跟這種力量對抗？」
「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
不停地搖頭，不敢置信地慘嚎，「我們都是棄子！被騙了！我們都是那家伙用來殺死中也的棄子！」
被神秘人派來保護白瀨的異能力者提起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的少年，臉色不耐地道。
「還不趕緊跑！留在這裡是要等死嗎？」
省吾反應過來連忙跟在三個異能力者身邊，再也維持不住剛剛的姿態，恐懼地喊道，「帶上我！！！！」
「只有我們才能聯系到那家伙！你們要是想要懸賞的話，就不能丟下我們！！！」
冰系異能力者提著白瀨的動作一頓，「哈，你倒是提醒我了！」
省吾表情一松，剛要露出個笑容來。
卻被冰系異能力者甩出的冰錐貫穿了腹部，巨大的衝力帶著他向中原中也撞去。
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的中原中也，不躲不閃，直接伸出手搭在省吾肩上。
「砰——」不過一個眨眼，省吾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碾成了一灘肉泥。
眼白占滿了整個眼眶，中原中也卻像依舊能看到東西一般，接連不斷的重力球向異能力者們甩去。
三個異能力者連忙避讓開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情報沒告訴我們羊之王這麼強？」
原本包圍著中原中也的GSS和高瀨會的成員已經悉數被暴走亂炸的重力球和碎石、子彈殺死。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背叛了中原中也的羊，身材相較於成年人更加瘦小，手上也沒有武器的少年們，反而並沒有死絕。
重傷和輕傷的都有，但是總比當場就死亡了的其他人要好。
「去他們那邊！」注意到中原中也攻擊規律的人不止一個。
明明是異能力者，卻比羊的普通少年們受傷還要重，還要狼狽。
如果不是因為異能力者的身體素質遠高於普通人，他們早就死在中原中也的重力之下。
現在既然發現了天然的盾牌，不管能擋多久，都比就這麼硬抗中原中也的重力要好。
似乎發現了異能力者們的意圖，中原中也咧開嘴大笑了起來。
攻擊更加的迅猛，鮮血自他的額上、嘴角流出也毫不在意。
從密集的重力球旁邊經過才知道，除了強大的破壞力以外，巨大且恐怖的吸力也會隨時把人卷進去。
凄厲的哀嚎聲爆發出來，不小心蹭過重力球的一個異能力者瞬間被卷進去碾壓成泥。
「怪物嗎？這是！」冰系異能力者手顫抖著，看著一個同伴死去，一個同伴瞬間沒了半邊身體。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剛剛那些人並不是單純被重力球炸爛了身體，而是被巨大的重力卷進去碾碎了身體。
第86章
五條悟帶著夏油傑和艾露露落下的時候, 是在半空之中。
夏油傑及時召喚出他的飛行咒靈，像抱孩子似的把艾露露圈在臂彎裡，順利接住下落的身體。
「哇哦, 鬧得還挺大的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五條悟盤著腿, 探頭出去看下方的戰場。
坑坑窪窪，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人類的斷肢殘骸, 僅剩一群傷痕累累抱團縮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們。
強大、癲狂，仿佛已經失去了屬於人的理智的中原中也，步子都沒挪動幾步，僅僅只是憑借著抬手舉起的重力球, 就把在場的所有人炸得人仰馬翻。
「他已經失去神智了。」夏油傑目光垂下，神態有些少見的冷淡。
並不是對中原中也殺死那麼多人有什麼意見。
混跡、投身於黑暗之中的人, 本就隨時都會面臨死亡。
現下只不過是因為他們輸給了中原中也，且這一輸便失去了性命。
倒不如說, 人被中原中也殺了也沒什麼不好的。
極道組織本來就是最容易滋生負面情緒的一個行業, 無論是怨恨、憎惡、貪婪還是別的什麼。
都會由此而孕育出強大的詛咒。
但不知道為什麼，橫濱的詛咒就是特別的少。
現在夏油傑看明白了。
能凝聚出詛咒的負面情緒剛聚合到一起，甚至還沒開始行動, 就被震怒的神明之威碾散。
但是看中原中也陷入癲狂失神的狀態就知道, 這並不是個輕松的辦法。
不然一年前的他，完全有能力自己祓除詛咒。
艾露露掙扎了下，虛弱地喘息, 伴隨污濁狀態的開始，小妖怪的身體也像個容器般，不斷有能量湧入，快速淨化再導向中原中也。
「艾露露……要下去……」
要去到, 中也大人身邊。
夏油傑擔憂地扶住站都站不穩的艾露露，「這樣子不可以的吧？」
臉色蒼白如霜，身體微微顫抖，從袖口裡看進去，純白的翅膀仿佛被污濁的枷鎖禁錮。
就像是，即將被拖入深淵的白色鸞鳥。
艾露露回頭衝夏油傑笑了下，「老師，人生中總有拼命都想要追求的吧？」
退出夏油傑的懷抱，身上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漸變色的長卷發凌亂地飛舞。
夏油傑眉頭輕皺。
「艾露露就是為了中也大人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啊。」
像鳥兒一樣輕巧地轉身，往下一躍。
面朝著地面上的中原中也，直直地向著心中的神明而去。
明明雙手就是翅膀，就算隨便抬手撲騰兩下都可以減緩下降的速度。
但是艾露露卻什麼都沒有做。
只是用那雙黑眸專注地看向中原中也。
.
深色略帶腥氣的血沾濕了赭色的額發，臉上的表情冷酷張揚到了極點，不顧身體暴戾的輸出，讓中原中也的身體瀕臨崩潰。
中原中也大笑著舉起了重力球，就要向躲在一起的羊砸去。
曾經一張張熟悉的臉龐，無法喚醒他心中的人性。
如果說最開始進入污濁狀態的中原中也，還會無意識地放他們一馬。
因為艾露露的存在，導致污濁時間增加的荒霸吐安全裝置，在超過了一定的安全時限之後，就再也不會記得對他們留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羊的人推推擠擠，顫抖著身體慘叫出聲，但是因為失血以及體力透支，導致跑都跑不動，只能驚恐地看著中原中也的手即將落下。
與此同時，艾露露跳出了飛行咒靈的範圍。
夏油傑手緊了緊，差點控制不住想用咒靈把艾露露撈回來。
「不著急，不著急。」盤腿坐著的五條悟伸手拍了拍夏油傑。
反正就算中原中也真的對艾露露無動於衷，他也可以在她摔成張鳥餅餅之前把她接住。
墨鏡下的通透如鑽石般的藍眸探究地看向污濁狀態的中原中也。
哇，這個破壞力在特級中也是佼佼者了吧？
不過都不會比他們強。
畢竟，他跟傑可是最強的。
夏油傑深吸了口氣，暫時穩住了自己。
並不是相信沒見過幾次的中原中也，而是相信他跟五條悟的實力，能救下艾露露。
不知道應該稱之為奇跡，還是應該說神明與霞之間的關系真的有那麼獨特。
中原中也的動作頓住了。
癲狂又沾滿鮮血的臉上，出現了個怔松的神情。
高舉著重力球，中原中也在污濁的狀態下露出了個有些迷惑的神情。
……有什麼，正在接近？
對於進入污濁狀態的少年神明來說，感知範圍內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敵人。
是他要去殲滅的存在。
那是他還在實驗室時，研究員深埋在他心底的一個暗示。
作為前國家級預備人形核武的暗示。
消滅所有的敵人。
包括他自己。
「……艾、露露？」中原中也張了張嘴，聲音有些艱澀的吐字。
那是，誰的名字？
很熟悉、很重要的存在。
……是他決心，要一直守護的珍寶。
睜大到近乎撕裂的眼眶，中原中也隨手甩出手中的重力球。
本能地操縱著重力向上飛去，張開雙臂接住落入懷中的少女。
低頭目光落在跟他一樣狼狽非人的艾露露身上。
「中也大人……」有些虛弱、又有些寬心，艾露露把臉埋在中原中也的頸窩裡。
跟他如出一撤的污濁斑紋，屬於中原中也的能量瘋狂湧入艾露露的身體，再由她快速淨化轉換出來。
對於艾露露來說，離中原中也越近，吸收的能量就越多，身體的崩潰就越嚴重。
中原中也濫用污濁的時候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影響，同樣艾露露因為契約也會受到影響。
只不過因為能力特性，可以抽取部分力量來治愈，才不至於崩塌的太快。
但即便如此，她也要堅持來到中原中也身邊。
只有這樣，契約的作用才能最大化發揮出來。
忍著身體崩潰又在瞬間修復好的疼痛，艾露露開始治愈中原中也。
雖然搞不清楚污濁狀態下的中原中也是怎麼回事，但是既然他沒有攻擊她，她就會一直幫他治療。
還殘存下來的人看著中原中也似乎不再攻擊人了，立刻四散開來，想要離開這裡。
但是怎麼都沒辦法逃出附近的範圍，恐懼地想要大喊大叫，又怕驚動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中原中也。
「唔？」五條悟歪了歪頭，看著地上小螞蟻似的亂竄的人，一敲掌心。
「啊，對了對了！我今天有記得好好下帳哦！」略帶得意的小表情，五條悟壞笑了幾聲。
夏油傑聽罷松了口氣，挑了挑眉，「看來這次是可以不用再寫檢討了。」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那裡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不過地上那群人要怎麼處置，他們暫時還沒想好。
應該說，不管怎麼樣，都應該是由中原中也這個被圍剿的人決斷。
雖然他們最後被人反圍剿，差點被全殲了。
不似夏油傑略略放松下來的態度，擁有六眼的五條悟看得很清楚。
現在的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仍處於危機之中。
雖然說擁有治愈能力的艾露露能讓中原中也穩定下來，不再胡亂發泄神明的力量。
但是，艾露露的精力是有限的。
誰也不知道她能支撐多久。
現在尚未恢復神智，不過人已經安分下來的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落地。
同時手上下意識地拂過懷裡不停顫抖的小妖怪的長發，「艾、艾露露，不怕……」
眷戀地在中原中也懷裡閉上眼，艾露露小聲地回應，「有中也大人在，艾露露不怕。」
……就是，有點痛。
艾露露比誰都清楚，再這樣下去首先堅持不住的人肯定是她。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賭一把大的呢？
抬眼看向中原中也眼眶內近乎消失了的鈷藍色，俊秀的臉上被鮮血沾濕。
身體不斷受到損傷，又被再次修復。
中原中也此刻身上的痛，並不會比艾露露少。
只會更甚與她。
「中也大人……要來賭一把嗎？」抬起翅膀，袖口滑落露出雪白的羽翼環上中原中也的脖頸。
用她和中原中也的命，一起賭一把。
成，他們都會活下來。
不成，她的身體提前崩潰，中原中也也會因為污濁得不到解除，耗盡力氣而終。
「……不怕，我在。」
回應艾露露的是中原中也機械而重復的動作。
那都是，中原中也這麼多年來下意識對自家寵愛的小麻雀的安撫。
「艾露露不怕的呀，只要有中也大人在，艾露露什麼都不怕的。」
歪過頭蹭了蹭中原中也臉上的血跡，髒兮兮的血污蹭在艾露露的臉上。
小妖怪彎起眼睛笑了笑。
加大了能量吸收，暗紅色的能量瘋狂地衝擊著她孱弱的身軀。
如果說剛剛的艾露露還是有意識的控制能量的吸收，保持在一個雖然痛但是也能維持神智的度。
現在她則是開始不管不顧地，任由龐大的能量衝刷通過。
「痛……」
小聲又嬌氣地蹭了蹭中原中也，帶著點哭腔，淚水滾落下來。
這還是，艾露露第一次被痛哭了。
「……不怕，我在。」
瑰麗的鈷藍色出現，中原中也貼著艾露露憐惜的吻了吻她的長發。
第87章
力量的瘋狂湧入, 使得艾露露身上的傷口不斷崩開再愈合。
一呼一吸間甚至能感受到身體被捆開長大，骨頭縫裡劈裡啪啦的痛感。
人型的身體和獸型的身體同時成長，發尾那截白色開始迅速往上攀升。
精致可愛的面容長開, 變得濃稠妖美, 藏在發間的繾綣白羽變得更長更蓬松，宛如裝飾般點綴著那張嬌俏妖異的臉龐。
以艾露露現在的身體，不可能承受得住神明大量的污濁能量。
必須要長大, 不能再慢吞吞、磨磨蹭蹭了。
要長大，變得更加強大、有用。
鼻尖埋在中原中也白皙的頸間，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話是這麼說，決心也很堅定。
但果然還是會覺得很痛啊。
「長大好痛呀。」
艾露露現在的狀態就屬於偃苗助長, 更糟糕的是她還要幫助中原中也清醒過來。
卷縮在中原中也懷裡，艾露露一邊小聲地啜泣, 一邊引導著能量修復兩人的身體。
中原中也眼睛微闔，神情慢慢變得安定, 臉上的污濁斑痕正在緩慢褪去。
鈷藍色的眼睛困倦地眨了好幾下, 精神慢慢回攏之後，困意就開始上湧。
畢竟污濁對於中原中也來說，還是太過耗費精神了。
這還是中原中也有意識以來, 第一次開啟污濁。
在此之前, 中原中也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開啟污濁的一天。
從他掌握了重力異能，中原中也就知道開啟污濁之後，屬於鬥尖荒霸吐的力量將會全面爆發。
他會陷入八年前的荒霸吐事件中只懂破壞, 心中毫無感情的怪物。
「假使有一日，希望有人還會眷戀我這個人的存在。」
雖然總是自稱荒霸吐安全裝置，但是中原中也其實比任何一個真正的人類要更加的有情有義，具有人性。
就算如此, 中原中也也不會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敢在這個時候開始污濁，是因為他想起來了之前太宰治說的話。
當時還覺得不明所以，現在這麼看來這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了。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想他加入，必然不會讓他隨便死去。
也就是說，太宰治肯定早就在附近蹲著守株待兔。
異能無效化能不能解除污濁他不清楚，但是中原中也覺得值得一試。
.
本來還在帳內到處逃竄的人發現中原中也突然安定了下來。
一副困倦的樣子抱著個少女。
就像是大BOSS甩完大招之後會有的虛弱期，讓人一看就覺得有機可乘。
最重要的是，中原中也臉上不祥的斑痕正在緩慢褪去。
僥幸沒有死去，仍抱著白瀨和作為擋箭牌用的羊的冰系異能力見中原中也停下，心頭微微一動。
真的要放棄中原中也的懸賞嗎？
那些多錢、真的要放棄嗎？
……誰會放棄啊？！
那麼多錢啊！！！！！
甩開嚇暈過去的白瀨和羊，冰系異能者凝聚起冰色的長刀向中原中也砍去。
鈷藍色的眼睛猛地睜開，中原中也冷漠地直視對方。
不知道為什麼，比起剛剛失去理智的中原中也。
他竟然會覺得，現在暫時不能動彈的中原中也更加的恐怖。
「滾！」摟著艾露露的手緊了緊，中原中也抱著陷入半昏迷狀態抽抽噎噎的艾露露站起來。
聲音冷沉，氣勢也很足。
但是冰系異能力者看出來了。
中原中也現在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不能隨便使用重力。
咧開一抹笑容，握緊手上的長刀狠狠地劈砍下去。
「……這可是個，天賜良機啊！」
這都抓不住中原中也，那他還是退出殺手界，別混好了。
「啊，我們存在感真的有這麼低嗎？」抬腿踢斷了冰刀，五條悟嘟嘟嚷嚷著有些不高興。
他跟傑可是在上面很久了哦？
就沒人抬頭看看他們嗎？
虧他還想了好久，被發現了之後要怎麼耍帥才好！
夏油傑拍了拍五條悟，溫和地笑著道，「畢竟我們飛得太高了嘛。」
「總不能對弱者有那麼高的要求。」
某種意義上來說，夏油傑不愧是能跟五條悟成為摯友的人。
都是一樣的損。
只不過一個是明著來，一個是暗著來。
兩個一米八以上的大高個站在冰系異能力者面前、身側，把身後的中原中也和艾露露擋得嚴嚴實實。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他倒退兩步，眉頭皺起，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五條悟和夏油傑。
隨手拆了顆水果糖塞進嘴裡，「唔，你就當做是代表愛與和平的戰士吧。」
「噗！」夏油傑握拳抵在唇邊，忍不住笑了出聲。
他還以為一年過去，五條悟這種嘴上不饒人的性格會有些變化呢。
中原中也看到夏油傑和五條悟，輕吐了口氣。
一個是壹原侑子的客人，一個是最近帶著艾露露的人。
不管怎麼說都比圍剿他的那群人要安全。
正如冰系異能者所想，中原中也他現在確實是不方便使用重力。
他能感受到，他現在的狀態正在越來越好，身體上的暗傷也在緩緩恢復。
但是，這一切都是艾露露的能力。
維持住兩人的平衡，已經盡了艾露露最大的努力了。
現在如果貿然使用能力，艾露露的身體大概會因為承受不住力量，導致潰敗。
隨著艾露露的能量不斷反饋過來，兩人之間的契約不斷加深。
某些神明和霞之間的隱秘，開始在他腦海中解鎖。
神明和霞之間會有共生契約，兩者相輔相成。
大概是因為神明太過強大，必會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就像缺了一塊的球形。
而霞則是負責補足那一塊殘缺的碎片。
神明跟霞天生一對。
霞是神明的專屬新娘。
這可以說是上天的引導，也可以說是上天的指示。
給予神明補全不完整一面的機會。
原本中原中也身上是沒有這些記憶的。
但是隨著污濁褪去，神智恢復。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之間的契約不斷完善，該他知道的信息，也在開始向他開放。
本來他們就是走的歪路，用了最粗暴的方法締結了不完整契約。
現在想要完善契約，只能采取比之前更加暴戾粗暴的方法。
中原中也身上的污濁褪去，艾露露臉上、羽翼上的污濁也跟著消失。
「嗡——————」
只有艾露露和中原中也能聽到的嗡鳴在耳邊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心神牽絆的感覺，仿佛時時刻刻都能明白對方心意，可以通過契約呼喚對方。
代表重力的異能運用得更加得心應手，如指臂使。
不誇張的說，少許開啟污濁時才能使用的能力，中原中也現在也可以做到。
而艾露露早已筋疲力盡地睡去，淺淺的呼吸打在中原中也的鎖骨上。
猶帶著血跡的小臉上帶著滿滿的倦色，幼崽似的往中原中也身上蹭了蹭，小聲咂摸著，「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輕聲哄她，「睡吧，我在。」
剛剛因為能量瘋狂轉換而長大的身體緩緩縮小定格回十二歲的姿態，看起來跟之前無甚變化。
但是中原中也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
大量沒有轉化的能量存留在艾露露的體內，等待她的需要供給她緩緩長大。
初步估計，長到十六七歲的樣子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再之後就不好說了。
不過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中原中也以後開污濁不僅續航能力好了很多，而且身體崩潰之前會主動通過契約從艾露露那裡獲取能量。
至於鎮靜下來的辦法？
大概是艾露露全心全意奉獻的懷抱吧。
「啪！」五條悟伸手在中原中也面前打了個響指。
「回神！回神！」
「溫馨的貼貼時間結束了，」五條悟指了指被咒靈圈起來的剩下的人，「這些要怎麼處理？」
中原中也眼簾輕垂，一時竟陷入了沉默。
「中也，對不起！我們錯了！」
「求求你放過我，中也！」
羊的少年爭先恐後叫嚷起來，一張張臉上滿是恐懼慌亂的神情。
鈷藍色的眼睛落在少年少女們殘缺受傷的部位，沉默良久，中原中也扭過頭道，「我們走吧。」
面對昔日看重的同伴們的背叛，中原中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問為什麼嗎？
之前他已經問過了。
很明顯，在羊的人眼裡，黑市的賞金比中原中也這個人更讓他們看重。
五條悟挑了挑眉，有些失望地嘟嚷，「誒，我還以為武神都是很凶的呢！」
比如說直接殺掉所有的背叛者。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神情說不出是落寞多點還是平淡多點，「不管怎麼說，羊的人都曾經給過我一個庇護之所。」
依照羊的人現在的傷勢，失去了他的庇護，之後會遭遇什麼，在擂缽街生活了這麼多年的中原中也再清楚不過。
夏油傑倒是不意外中原中也的決定，他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回高專吧。」
中原中也的動作一頓。
對啊，擂缽街現在對他來說，已經不算是他的家了。
以為會來的太宰治現在人影都沒個。
「走吧。」
.
離開之前，五條悟隨手撤去了帳。
夜色中的混黑褪去，非常不起眼，但是對於觀察細致的太宰治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帶著人往前幾步，昂頭望向中原中也他們離開的方向，嘴上無所謂地道，「哎呀，被人截胡了！」
第88章
扭頭看到被剩下來的羊和被折騰得半死不活的冰系異能者, 太宰治搖了搖頭，「哦呀、哦呀，這真是慘烈呢！」
到處都是斷肢和死人, 被帳所隔絕的世界宛如一個巨大的牢籠。
被困在裡面的都是需要進行死鬥, 決出最強者才能出來的蠱蟲。
羊的少年們還沒來得及慶幸中原中也沒殺死他們，就被黃雀在後的太宰治帶著人直接包抄了。
外表統一，黑西裝戴墨鏡的黑蜥蜴成員端起槍面無表情地指向癱軟在地上、劫後余生的人。
被咒靈折騰玩弄的狼狽不堪的冰系異能者狠狠地咬牙。
中原中也那個怪物都算了, 現在還要淪落到受制於普通人嗎？
「死了一部分，放過一部分嗎？」太宰治托著下巴，蹲下身湊過去看被包圍起來的人。
只露出一只的鳶色眼睛，目光深沉, 太宰治伸出被繃帶裹纏至腕部的手，戳了戳冰系異能者的傷口。
「誒, 傷的這麼嚴重還不去死嗎？」
語氣涼涼中帶著天真的疑惑口吻。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立刻就選擇去死的, 畢竟太痛了嘛, 我可不喜歡疼痛呀。」
俊秀的臉龐上嘴巴扁了扁，兩頰微鼓，有些可愛的抱怨, 但是與此同時, 鳶色的眸子卻冰冷得讓人感到刺骨。
真是不理解啊。
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
就這麼死在中原中也手裡，從此離開這個世界。
「唉，剛剛不應該去入水的, 」太宰治揉了揉頭發，無奈又抱怨地站起來，「如果聽森先生的話，准時來就好了。」
總是唱獨角戲, 他也很無聊的啊。
「這樣說不定就能順利被小矮子殺死了，真是可惜！」拖長了的語氣，在羊的人看來僥幸逃過一劫，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太宰治。
若不是因為現在正被港口黑手黨的槍指著，他們絕對會上去教訓下這個說話讓人火大的小子。
「是嗎？那就請你現在就去死吧！」一直低著頭趴伏在地上的冰系異能者，冷笑一聲。
威力雖然不如冰刀，但是耗費力量更小，需要更精准操控的冰針在空氣中聚起，向太宰治急射過去。
太宰治雙手垂下，平靜地站在原地，目光涼涼地看著冰針在接觸到他的一瞬間被異能力抵消。
「砰砰砰——」
冰系異能者瞪大雙眼，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如此輕易就能得到我夢寐以求的死亡，真好呀！」
鳶色的眸子一轉落在羊的人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還有你們......」
看著驚嚇到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少年們，太宰治無趣地轉身，披在身上的寬大外套一甩。
「走吧，這裡沒什麼好看的了。」
為了後續會加入的中原中也，這群沒什麼價值的少年們，還是隨他們在擂缽街自生自滅吧。
GSS、高瀨會失去了大批的精英，找不到中原中也，難道還找不到殘存下來的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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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咒術高專之後，中原中也先跟著夏油傑把昏睡過去的艾露露安置好。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夏油傑低頭態度溫和地問中原中也。
大概是因為被艾露露叫著老師，對待跟她異常親昵的中原中也，夏油傑也忍不住帶上對待後輩的態度。
雖然中原中也的實力也很強，但總有些事並不是按實力來算的。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轉頭看向窗外，咋了下舌，「有個地方，我想去看看。」
跟艾露露的契約完善之後，中原中也才恍然反應過來，原來他第一次見到艾露露的人形並不是一年前，而是更久更久之前的最初。
隨著記憶的復蘇，原本為了保護他精神而封鎖起來的大門重新打開，兩份不同的記憶衝擊著中原中也的神經。
一份是書中的艾露露以麻雀的形態陪伴他，一份是艾露露以人型的姿態守在後方等待著他。
在沒有另一份記憶之前，中原中也對小麻雀跟著他從軍的記憶堅信不疑。
現在多出了一份記憶之後，他同樣覺得這份記憶真實的不似作假。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具有邏輯性和符合艾露露的行為模式。
異常真實卻又相互衝突的兩份記憶讓中原中也感到為難。
作為剛剛被重視的同伴背叛了的羊之王，現在滿腦子的都是跟艾露露在書裡相處的時光。
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自己為什麼被掛上了黑市懸賞。
「夏油，如果你突然有了兩份不同的記憶，但是對你來說都非常的真實，你會認為那是什麼？」
中原中也猶豫糾結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問問別人的意見。
雖然雙方並不是很熟悉，但是有著艾露露作為聯結點的他們相處氛圍還算不錯。
五條悟被咒術高專校長夜蛾正道帶走的時候，還在大聲地嚷嚷，如果要寫檢討，你們都要跟我一起寫。
畢竟他可是為了他們才動用咒術瞬移過去橫濱的好吧！
而且他這次明明就有好好下帳，怎麼又要被夜蛾老師抓去叨叨了。
夏油傑聽了中原中也的話，微微愣了愣，像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說這個一般。
「是存在表世界和裡世界嗎？」他這麼想了想，然後給出了個曾經在書裡看到過的設定。
中原中也低聲喃喃著，「表世界和裡世界嗎？」
這麼說似乎也沒錯。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無論是哪份記憶之於他而言都是真實的。
更有甚者，他應該考慮下，原來他曾經在書裡跟艾露露發生過那麼多的事嗎？
被連同記憶一起封鎖的感情洶湧上來，淹沒了中原中也的神思。
這才是他毫不懷疑，突然多出來的這份記憶真實性的真正原因。
不管哪份記憶，艾露露對於中原中也來說都是特別的。
但是另一份記憶的蘇醒，還是給中原中也帶來了些改變。
他突然明白了，他對於艾露露那點相較於羊的人更為在意，更為特殊的感情是什麼。
是由憐惜、愛護以及眷戀組成的心動與喜歡。
是的，眷戀。
中原中也貪戀著有人等待他去的感覺，這麼說可能很不好。
但是中原中也確確實實是喜歡，每次回來之後艾露露的擁抱，以及一句「很想念中也大人。」
或許是因為身為荒霸吐安全裝置，沒有由來，沒有根源的誕生。
也或許是因為羊的同伴從來沒跟他有過的親近，說過這樣的話。
總之到了最後，也說不清到底是艾露露馴養了中原中也，還是中原中也馴養了艾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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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露露醒來之後，中原中也正雙手插兜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中也大人？」艾露露歪了歪頭，伸手碰了碰中原中也架起的腿。
白嫩的小手剛落到中原中也的膝蓋上，就被一把抓住。
鈷藍色的眼睛睜開，看到是艾露露之後，「這就休息夠了嗎？」
抓著艾露露的手，塞被窩裡，拿起家入硝子幫艾露露脫下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嗯？」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
軟乎乎甜蜜的嗓音，如同可愛的小蛋糕一般甜美，「艾露露現在很好哦！」
中原中也伸手敲了敲她的頭，略帶無奈地道，「下次不准亂來了！」
要是他污濁狀態下沒認出艾露露怎麼辦？
一想到艾露露有可能會死在失去理智的他手中，中原中也就忍不住心中那股郁氣。
「艾露露相信中也大人啊！」笑嘻嘻的小妖怪往中原中也的方向蹭了蹭，微微歪過去身子，跟中原中也靠了靠。
看到艾露露幾乎要從病床上掉下來的動作，中原中也無奈地伸手扶住了她，「別鬧，要掉下來了。」
不管他怎麼說，艾露露這家伙就是不上心。
「我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會干出什麼，你還相信我。」
黑亮亮的眸子抬起，專注地凝視著中原中也，「可是，中也大人在污濁狀態的時候也在下意識避開羊啊！」
溫柔又善良的中也大人，即使被羊的人背叛了。
進入污濁狀態時，還是下意識放過了他們。
就是這麼深切的明白著中原中也是多好的一個具有人性的神明。
艾露露才會那麼堅定決絕地從飛行咒靈身上跳了下去。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下意識地偏過頭。
很想說，他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善良大度。
背叛了他的人，他不會重新接納，甚至放任傷殘的他們在擂缽街存活。
就算是健全的他們在擂缽街也不能活得很好，更何況是受了重傷的他們。
中原中也是知道，羊的人就這麼去擂缽街會遭遇什麼事的。
但是他不打算再管了。
這樣的他，算得上艾露露口中溫柔又心軟，具有人性的神明嗎？
「艾露露好久沒見中也大人啦，想抱抱！」
搞不懂中原中也在糾結什麼的艾露露直接伸出雙臂，摟上了中原中也的脖頸，貼著少年神明俊秀的臉龐蹭了蹭。
「喂喂！別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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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同時也是太宰治給出期限的最後一天。
中原中也穿著連帽衫站在橫濱標志性的五棟大樓面前，微卷的赭發蹭在頸間，神情平淡地走上前。
「我是來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
聲音停頓了下，補充道，「中原中也。」前任羊之王。
第89章
「所以你就這麼讓人走了嗎？」五條悟盤起腿坐在椅子上, 手撐著下頜，眼睛透過墨鏡看向艾露露。
啊，比起一年前的樣子確實清晰了很多。
當初還不能看清楚是什麼, 現在卻能看到本體是只繚繞著暗紅色能量的漸變色鸞鳥。
是的, 由於同時兼顧長大以及解除中原中也的污濁狀態。
艾露露的轉變長大留下來一些後遺症，體現在外的就是羽毛沒有完全轉變為白色，而是留有一部分的淺棕色。
本體的白色鸞鳥也是如此。
不過也沒什麼, 畢竟除了顏色上有點怪異，其他方面一樣不缺。
原本的壽命問題也輕松解決了，這可比開始想的要好太多了。
艾露露垂眸轉了轉手中的小團扇，無奈地笑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中也大人還有沒搞懂的事啊。
「為了心裡的目標堅定前行的中也大人，也超級帥氣哦！」
悄悄擋住了大半張臉, 彎了彎精致的眉眼，「艾露露是這麼覺得的。」
五條悟拖長了語調, 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耶——」
有些泄氣地歪過頭看向不遠處正在彎腰跟美美子和菜菜子說話的夏油傑，「傑又偷跑了，我也想要可愛的學生啊！」
說起來, 伏黑甚爾的那個兒子叫什麼來著？
要不干脆把他拐過來吧？
艾露露輕輕搖了搖團扇,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黑眸悄悄看了眼夏油傑的方向。
抬手拽了拽五條悟的袖子，示意他靠過來。
「嗯？」五條悟挑了挑眉, 放下手撐著膝蓋往艾露露那邊靠去，「什麼事？」
團扇擋在兩人的臉龐，艾露露小聲地道，「五條先生有什麼教訓人的辦法嗎？」
五條悟露出了個有些驚奇的表情, 然後壞笑著，「想不到你個小妖怪還有惡作劇的小心思？」
「說吧，五條大人幫你出主意！」
五條悟一臉頓時精神了的表情，一副摩拳擦掌終於找到事干的樣子。
哭笑不得的看著五條悟，艾露露微微嚴肅了一點，「不是那種惡作劇之類的，是要真的能讓人得到教訓的！」
墨鏡下碎鑽般通透的藍眸眨了眨，五條悟的表情跟著微微正經起來，「說說什麼情況？」
能讓艾露露這個脾氣好的小妖怪說，真正能讓人得到教訓的，肯定是做過什麼很惡劣事情的家伙吧。
艾露露抓住五條悟的袖口，拽著人往角落裡躲。
待跑到看不到有人的地方時，艾露露才開始有些小聲為難的說道，「五條先生知道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事嗎？」
五條悟雙手插兜，點了點頭，「不是你跟傑執行任務的時候，在外面撿回來的嗎？」
撿回來的......
這倒也沒錯啦！
但是重點不是這個！
「是這樣沒錯，但也不完全是，」艾露露用團扇抵住下頜，抬眼看向五條悟，「老師執行任務的那個村子是個很封閉的地方，他們認為咒靈是由菜菜子和美美子帶來的，一直把她們關起來。」
身材高大，銀白發的少年眉頭輕緊，唇微微抿著。
「五條先生回來的晚，所以沒看到。」
艾露露低落地道，「村民把她們當成了發泄怨氣的工具，老師當時看到之後氣場非常不穩定。」
如果說，剛開始對於菜菜子和美美子，艾露露只是普通的同情，更為在意夏油傑的情緒。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之後，她能看出她們都是非常乖巧的好孩子。
或者可以說，因為那個村子裡封閉的教育，導致沒什麼善惡觀，只要是夏油傑或是艾露露說好的，她們立刻就會認同。
咒術高專的校長夜蛾正道已經就這事跟夏油傑說過了。
正是小孩子三觀形成塑造的時候，她們卻對夏油傑和艾露露以外的人都抱有警惕、戒備心。
雖然說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舉動，但是她們的心性非常不穩定。
不管是為了菜菜子她們還是為了夏油傑，村子那邊的事情都必須有個處理方案。
不能再這麼任由他們下去了，那個肮髒腐敗的地方。
「嗯——」五條悟摸著下巴沉吟了下，露出一個笑容，「好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任性妄為的咒術界最強決定帶著夏油傑回去那邊大鬧一場。
有什麼不滿就當即發泄出來嘛，這麼忍著有什麼意思？
黑潤潤的眸子看著他，艾露露露出個寬心的笑容，「那就拜托五條先生了！」
「我說，」五條悟推了推眼鏡，「艾露露既然叫了傑老師，那要不要也叫我老師呢？」
艾露露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說不定我以後也會像夜蛾老師一樣留校教書哦！」五條悟衝艾露露調皮地眨了下眼。
艾露露沉默了下，很認真地想了想五條悟教書育人。
......不行啊，完全想像不出來。
雖然她承認五條悟很強，但是並不代表他適合教書育人啊？
看出了艾露露沉默之下的話，五條悟有些不高興地彎下腰按住艾露露的頭，「真的有那麼難相信嗎？」
他覺得他還挺適合當老師的啊？
.
中原中也是在一個星期之後回到咒術高專的，在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並順利在那裡安置好之後，立刻就來接艾露露了。
按著頭上的小禮帽，長外套在身後揚起，落在咒術高專的訓練場上。
艾露露當時正在看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跟一年級的學弟之間的對戰，卻見中原中也突然從天而落，在即將落地的時候輕巧的卸力，避免一不小心把咒高的訓練場給砸出一個坑。
不顧場上幾人警惕的目光，艾露露開開心心地撲了上去，「中也大人，你來啦！」
「誒？！艾露露這是你認識的人嗎？」灰原雄睜著一雙鹿似的大眼睛，驚訝地看向中原中也。
輕松地接住了艾露露，順手整理了下她有些皺起的衣裙，「慢點，我就在這裡。」
「嗯嗯，是中也大人哦！」艾露露笑嘻嘻地扭頭回應道。
原本一臉警惕，以為咒術高專被什麼奇怪的人闖入的灰原雄、七海建人松了口氣。
中原中也態度平和地點了點頭，但是因為天然桀驁不馴的臉龐看起來脾氣不大好的樣子。
不過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倒是沒介意。
畢竟咒術高專裡奇怪的人多得是，中原中也這態度還算友好。
更何況有艾露露給中原中也打擔保，證明他不是對咒術高專有惡意的人。
雖然艾露露並不是咒術高專的學生，只是認識夏油傑和五條悟，屬於編外人員的一個小妖怪。
但是二年級以上的學生都知道艾露露救過灰原雄和七海建人。
因為具有咒術天賦的人很稀少，有時候一屆裡都不一定會有幾個學生，所以整個咒術高專裡的學生都是認識，並且關系還算不錯。
所以對於艾露露，她們的態度都是非常友好，包括她一直掛在嘴邊的中也大人。
「來接你回橫濱那邊，」中原中也聲音略有些緊張，「現在能走嗎？」
艾露露遲疑了會，中原中也抿了抿唇。
「要跟老師他們道別先吧？」小聲又猶豫的說道。
還是有始有終一點好吧？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抬手順了順艾露露的長發，「沒事，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畢竟他也是提前給森鷗外打過報告才出來的，雖然森鷗外也提出了想要見見艾露露的意思，但是這些都不是中原中也緊張的原因。
他只是覺得，艾露露認識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他有點擔心這孩子喜歡外面，更多過在他身邊。
畢竟他總是不能陪伴艾露露，而咒術高專這邊不管怎麼樣，艾露露都不會寂寞。
霞與神明之間確實是有契約，關系也非常特殊。
但是中原中也還是會擔心，畢竟艾露露看起來就沒開竅的樣子。
雖然天天喊著喜歡中也大人，但是那也是崇拜和仰慕吧？
中原中也有些不確定的想著。
「中也大人在想什麼？」艾露露歪了歪頭，看向貌似沒什麼異狀，但是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發呆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聲，「沒什麼，還要去跟誰道別？」
「還有家入小姐和夜蛾校長！」艾露露掰了掰手指，眨著眼睛。
咒術高專裡的人不多，還有部分去出任務，因此艾露露牽著中原中也走了一圈就差不多結束了。
雖然有些不舍得，但是聚聚合合本來就是正常的生活規則，能正式進入到中原中也所在的圈子裡，艾露露也是很高興的。
之前的羊，中原中也無意讓艾露露接觸。
現在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倒是折騰完他的事之後，立刻就打算把艾露露接走了。
「中也大人喜歡港口黑手黨嗎？」撲閃了兩下明亮的黑眸，艾露露好奇地問中原中也。
這樣穿的中也大人還是第一次見啊。
不過，很帥氣哦！
艾露露悄悄用團扇擋住微紅的臉頰，索性中原中也也沒留意到她臉紅了。
中原中也抬手拽了拽帽子，「我會守護現在的港口黑手黨，我認可首領所說的。」
小妖怪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軟乎乎地笑了起來，「是嗎？那就太好了。」
重新找到能為之努力的目標真是太好了呢！
第90章
既然來的時候是從天上來的, 走的時候自然是從天上走的。
幸而咒術高專距離橫濱並不遠，中原中也用重力帶著艾露露倒也不費什麼事。
出於某種特殊的心理，中原中也不想讓港口黑手黨的車靠近咒術高專。
這裡是他能讓艾露露留下的最後壁障。
夏油傑的事艾露露已經跟他說過了。
不管是為了艾露露的能力還是別的什麼師生情誼, 夏油傑都會成為艾露露的後盾。
而有了夏油傑, 作為他朋友的五條悟必然不會對艾露露不管不顧。
這可以說是中原中也的陽謀，同時也是夏油傑和五條悟心知肚明的事。
只是保住艾露露一個，對兩個咒術界最強來說, 不算什麼事。
中原中也效忠於港口黑手黨，但是他不會把艾露露的安全全盤托付給港口黑手黨，也不會讓艾露露跟他一樣把自己全部奉獻給首領森鷗外。
只有，艾露露是不一樣的, 也是絕對不允許出事的。
不過這些事，都是沒必要讓艾露露知道的, 她只要躲在他的庇護之下就好了。
他會為她安排好一切的。
.
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落下時還引起了港口黑手黨門衛的注意。
熟練地操縱重力落地，動作輕柔地放下艾露露, 中原中也面色不改地彎下腰幫她整理了下裙擺。
「中也大人……」艾露露有些害羞地用團扇擋住臉, 想把中原中也拽起來。
「沒事。」撫順了艾露露裙子上的褶皺，中原中也平靜地摸了摸她柔軟的發。
衝目瞪口呆的門衛點了點頭，中原中也牽著艾露露往能直通頂層的電梯而去。
有些怕生地往中原中也身邊靠了靠, 黑黝黝的眸子悄悄地看向神色平靜的中原中也。
中也大人似乎很鎮定的樣子啊！
「叮————」
頂層到了。
艾露露深吸了口氣, 不要慌，她可是代表了中也大人的。
推開莊嚴沉重的門，首先看到的是寬大舒適的棕色沙發, 而後才是已經在座位上坐定的三人。
單獨坐在上首的黑發首領，雙腿交疊，雙手交叉架在腿上，露出了個笑意, 「終於到了，中也君。」
「......還有這位小小姐。」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
坐在一旁的紅發和服女人抬起袖子掩唇笑了下，「啊啦，是個可愛的孩子呢。」
扒在沙發背上，跪坐著太宰治拖長了語音，「耶，這就是小矮子藏著掖著的人嗎？」
不知道應該稱之為鄭重，還是下馬威的會面。
艾露露有些為難地抬頭看了眼中原中也，同時往他身後躲了躲。
這三個人的氣場，都非常的盛，並不像是表面那般無害。
「首領，我帶艾露露來了。」中原中也衝森鷗外脫下帽子，彎了下腰。
隨即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中原中也眉頭皺起。
怎麼太宰治這家伙也在，他不會打著什麼壞主意吧？
「妾身聽鷗外大人說中也要帶重要的人過來，太過好奇所以不請自來了。」嫵媚的眼睛上那抹嫣紅動人心神，尾崎紅葉笑著解釋，略顯憐愛的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
莫約十二歲的少女有些害羞地躲在中原中也身後，精致到妖異的相貌，黑黝黝的圓眼睛盈盈地看過來。
惹人憐愛啊。
「我是來看熱鬧的！」太宰治毫不避諱地舉起手衝艾露露揮了揮。
睫羽撲閃幾下，艾露露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中也大人？」
怎麼感覺中也大人現在很緊張似的？
中原中也決定無視某個煩人的青花魚，直接牽著艾露露走到首領森鷗外面前，「艾露露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是我不打算讓她加入港口黑手黨。」
森鷗外有些感興趣的挑了挑眉，「也就是只讓她享受港口黑手黨的庇護嗎？」
「如果中也君對港口黑手黨的貢獻足夠高的話，沒問題哦，」森鷗外倒是很好說話的笑了笑，「只不過，中也君要怎麼保證艾露露小姐不會背叛你、背叛港口黑手黨呢？」
就算不加入港口黑手黨，要背叛、要竊取資料，有中原中也重要之人的身份在，並不是什麼難事。
「艾露露是我的未婚妻，跟我有生死同契的制約，她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
中原中也面對森鷗外的質疑非常冷靜，畢竟這是他一開始就想好會出現的問題。
誒？誒！
中也大人的未婚妻？
誰？什麼時候？
中原中也還一臉平靜地闡述著的時候，艾露露的臉早已通紅成一片，悄悄看了他好幾眼，但是並沒有反駁。
「艾露露醬好像並不認同中也的話哦！」太宰治不懷好意地笑著指出來艾露露雖然滿臉通紅，但是最開始的時候略顯疑惑的神情。
在場的三個人都是人精，對於艾露露不加掩飾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
看來中原中也說的這件事，事前並沒有跟艾露露串通好。
「咳，」中原中也低頭對上艾露露黑亮如珍珠般的眸子，耳朵發紅，強作鎮定，「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事，但是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
艾露露跟著點了點頭，「是、是真的！只要中也大人願意，艾露露就是中也大人的未婚妻。」
倒不如說，中原中也能選擇她這件事，讓艾露露非常高興。
雖然不知道中原中也在契約完整之後到底得到了什麼信息，但是她的感情都是由中原中也而生的。
心跳微微加速，艾露露抬起眼簾偷看了下中原中也，除了耳根發紅，臉上並沒有異狀。
中也大人，也是像艾露露心跳一樣快嗎？
「啊，年輕人之間的感情真好呢。」森鷗外就像個平易近人長輩一般，只要中原中也解釋了，他就會願意相信。
誰都不知道他那雙深沉的紫眸中想的到底是什麼。
倒是尾崎紅葉瞟了他一眼，還以為他又會發表什麼守備範圍在十二歲以下的人渣發言。
「哇，蛞蝓就是糟糕，居然對小自己三歲的女孩子心動了，四舍五入就是跟小學生談戀愛啊！」
「糟糕，太糟糕了！」太宰治故作嫌棄，姿態很足，看起來就是故意找事的樣子。
拳頭頓時捏緊，中原中也原本平靜的臉上暴起一條青筋，直接松開艾露露的手，抬腳向太宰治踹了過去。
並且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看到太宰治的惱火，「給我閉嘴啊，死青花魚！」
艾露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中原中也追著太宰治滿屋子跑。
雖然很生氣，但是這麼有活力的中也大人也是很久沒見了。
「來這裡，艾露露。」尾崎紅葉衝艾露露招了招手，笑容溫柔親切。
艾露露猶豫著看向中原中也，還在追著太宰治打的中原中也立刻察覺到了艾露露的目光，衝她點了點頭。
然後一個鎖喉勒住了太宰治，滿臉猙獰，「不會說人話就給我下地獄去啊！」
說什麼喜歡小學生啊！
這家伙知不知道他為了理清對艾露露的心思，並且做好了要在別人面前當很多年變態的准備啊！
就算如此，中原中也也不想現在就被當成變態啊！混賬！
艾露露捏著團扇小心地坐到尾崎紅葉身旁，怯怯地看著面前比她成熟很多的美麗女人。
尾崎紅葉直接就伸手把她攬到了懷裡，順了順她散落下來的長發。
「好孩子，接下來可能要辛苦你了。」
港口黑手黨的家屬可不好當。
尤其是中原中也這個早就被森鷗外盯上的預備苦力。
為了讓艾露露能安心待在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肯定會拼命的執行任務。
難免會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略了她。
窩在尾崎紅葉懷裡，艾露露有些懵懂地看著她，明明是笑得溫柔的樣子，卻散發著難過苦澀的氣息。
輕輕地擁住她，纖長濃密的睫羽垂下，輕柔恬靜的小調自然而然從她口中傳出。
明明只是個外表十二歲的少女，而仿佛能看穿撫平她心中的悲傷一般。
本來郁結的心情緩緩散去，尾崎紅葉有些恍惚，這個年紀比她還小的孩子，在安慰她？
因為戀人被先代首領所殺，導致尾崎紅葉至今對愛情都處於一種悲觀的態度。
就算是面對新到她手下的中原中也，她也不禁擔心他要帶來的那個人。
就像她想的那樣，中原中也所帶來的孩子，是個眼神懵懂純真，滿心滿眼都只能看到他的人。
一如當初的她一樣。
大概就是因為太過不懂得掩飾，才會被先代首領發現，最終才導致了那樣的結果。
因此，森鷗外一提出要見艾露露的時候，她就忍不住來這裡了。
跟太宰治不同，尾崎紅葉厚著臉皮來這裡可以說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森鷗外也很清楚這點，所以才會讓她留下來。
美麗風情的干部大人閉上了雙眼，把艾露露緊緊摟在懷裡，下頜抵在她的頭上，淚水順著臉頰淌下，滴落在艾露露的發上、臉上。
「誒？」被尾崎紅葉的動作驚得停住了吟唱的艾露露有些迷茫地睜開雙眼，想向上看去，卻被她緊緊地抱住。
寬大的和服袖子遮擋住她，「請不要動，讓妾身好好抱下你。」
坐在上首的森鷗外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下連紅葉君都要站到那個孩子那頭了。
第91章
美人落淚無聲卻哀慟, 艾露露窩在尾崎紅葉懷裡，柔嫩的臉頰貼在順滑高級的和服面料上，纖長的睫羽輕輕掃過, 撲閃幾下。
「抱歉, 妾身有些失禮了。」尾崎紅葉摟著艾露露的手一松，勾起嘴角淺淺笑了下。
艾露露搖了搖頭，從袖子裡摸出塊手帕遞給尾崎紅葉, 小聲問道，「要擦擦嗎？」
眼睫上還掛著淚珠，但尾崎紅葉已經迅速調整了過來。
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是黑手黨干部應該學會的一門課程啊。
「謝謝。」尾崎紅葉笑著接過了艾露露的手帕, 輕輕在眼角處拭了一下。
握著手帕的手抬起包住了艾露露柔軟無骨的小手，拉到臉龐, 神情柔柔的看著她。
「真是可愛啊，接下來中也執行任務的時候, 可以艾露露留在妾身身邊嗎？」
「？紅葉姐？」中原中也一手按住太宰治, 一臉懵逼地回頭看向艾露露和尾崎紅葉。
剛剛發生了什麼？
雖然打太宰治的時候，因為聽到熟悉的小調停了下來，被快他一拍回過神的太宰治溜了。
但從剛剛到現在也沒幾分鐘吧？
怎麼尾崎紅葉突然就對艾露露好感度大漲了？
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但是總得來說結果是好的。
中原中也僵著臉向艾露露點了點頭。
「好了, 鷗外大人接下來應該還有話要對你們說，妾身就先帶艾露露下去了。」尾崎紅葉姿態優雅，牽著艾露露站起來, 眼簾輕垂，目光柔柔地看著她。
小妖怪的手被尾崎紅葉牽著，艾露露回望了中原中也一眼，「中也大人再見。」
軟乎乎, 乖巧的道別令中原中也的神情微緩，點頭道，「紅葉姐會照顧你，任務結束我就去找你。」
正想慣例地過去摸摸艾露露的長發，卻看到太宰治已經先一步湊了上去。
「艾露露醬跟小矮子認識多久啦？」長相優秀，嘴巴又甜的太宰治在女人方面向來無往不利，可以說上至八十，下至三歲，很少有女性會討厭他。
卻沒想到會在艾露露這裡踢到鐵板。
畢竟小妖怪看起來軟乎乎，沒什麼脾氣很好欺負的樣子。
艾露露疑惑地眨了眨眼，「小矮子？」
「就是中也啦，中也！明明十五歲還是這個身高，怎麼都長不高難道不是小矮子嗎？」太宰治撇了撇嘴，做作地嘆了口氣。
「中也大人不是小矮子，會長高的！」艾露露眉頭輕皺，有些生氣的反駁他。
「混蛋，我還在生長期啊！」中原中也額頭暴起幾條青筋，抬腳衝太宰治踹了過去，卻被他靈活地一閃。
艾露露歪頭有些迷茫地看向又開始追追打打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所以說，人類其實是很在乎長不高的嗎？
雖然會反駁太宰治說中原中也壞話，但是艾露露其實並不理解男人對長高的執念。
反正依照她的本體，人型肯定也大不到哪裡去。
一直比中原中也矮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看著艾露露迷惑但是本能地幫著中原中也，森鷗外不禁笑著道，「我好像有些理解，紅葉君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個孩子了。」
倒不如說，艾露露本身就很可愛。
幼女身上該有天真純摯一樣不少，想法單純直白，能一眼看到底。
尾崎紅葉挑了挑凌厲的眉，「妾身以為鷗外大人是最容易接受這孩子的人呢。」
不過想想也是，森鷗外代表的理性，就算是幼女也不會動搖他對於橫濱的愛。
中原中也是森鷗外穩定港口黑手黨，橫濱黑暗面的必要人物，他自是不想事到臨頭再節外生枝。
「艾露露有空也可以上來首領辦公室，我想愛麗絲會很喜歡你的。」森鷗外面色不改地說道。
挖苦的話對厚臉皮的人來說是沒有用的，尤其是思想成熟，且目標堅定的大人。
尾崎紅葉笑吟吟地說著可怕的話，「艾露露，要是這個人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一定要告訴妾身。」
「管不住的嘴，夜叉可不會客氣。」
艾露露懵懂地點了點頭。
「紅葉君……」森鷗外苦笑了下。
不過艾露露剛來港口黑手黨，中也君應該還沒為她准備替換的衣服吧？
送些可愛的小裙子不算什麼吧？
可愛的小姑娘就是要穿可愛的小洋裙才可以啊！
.
跟著尾崎紅葉離開頂層，沿路經過的黑手黨都很驚訝平日風雅動人的尾崎紅葉身邊跟了個年紀不大的少女。
雖然尾崎紅葉在港口黑手黨裡脾氣尚算不錯，但是由於她掌管著偵訊與審訊兩個部門，總有些黑手黨覺得她身上總是會透著股血腥的寒氣。
實際上那只是他們的錯覺。
起碼艾露露跟在尾崎紅葉身邊覺得很舒服。
身高腿長的干部大人會遷就她的步伐，慢下腳步，聲音輕柔地跟她說話。
「剛剛那是艾露露的能力嗎？」
艾露露昂起頭看向尾崎紅葉，有些不解地反問，「剛剛那個？」
染著艷紅指甲的手指落在艾露露白皙纖細的頸上，尾崎紅葉彎下腰，臉就在艾露露近前，「艾露露的聲音很好聽，像是能治愈人一樣。」
能迅速平復心情，撫平憂郁的小調。
在某些時候，大概會比很多能力都有用。
尤其是港口黑手黨這個壓力頗大的地方。
「艾露露介意幫忙錄一段鈴聲嗎？」
「誒？」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像是沒反應過來話題怎麼突然轉到這裡。
尾崎紅葉直起腰，用略帶苦惱的口吻道，「最近後勤部的人跟妾身說，因為壓力太大想要辭職的員工有點多。」
？
艾露露還是有點不明白，所以這跟讓她幫忙有什麼關系。
「要是有人能給疲勞的大人多點鼓勵就好了。」尾崎紅葉帶著艾露露來到她的辦公室，讓她先坐下。
而她則是去准備泡茶的工具。
團扇蓋住大半張臉，艾露露想了想，「紅葉小姐已經是大人了嗎？」
不知道艾露露為什麼會這麼問，尾崎紅葉一邊挑揀著茶葉，一邊笑著回答。
「妾身？」
「妾身還差一歲才成年呢。」
動作微微頓了下，尾崎紅葉自嘲地笑了笑，原來她還差一年才成年嗎？
為什麼她總以為自己成年很久了呢？
……應該說，愛人死去之後，她就不得不長大「成年」。
在先代首領手下討生活的日子並不好過，雖然被特別晉升為干部。
但是港口黑手黨內其實大多數人並不服她，畢竟當時的尾崎紅葉只是個擁有強大異能的小女孩。
與愛人私奔失敗，被先代首領抓回來之後，她因為擁有強大的異能力金色夜叉而被留下一命，愛人卻被直接殺死。
經歷痛苦而殘忍的刑罰之後，先代首領恩賜般的出現，並破格她提升為干部，妄想得到她的感激。
就如同訓狗一般。
哪怕心裡恨到極點，尾崎紅葉也只能強制壓抑下來，用冷漠封鎖內心，繼續留在港口黑手黨。
……直到先代首領的私人醫生森鷗外跟她接觸，跟她說出了他那危險又大膽的計劃。
尾崎紅葉這才在愛人死去的幾個月之後，再次露出笑容。
一個堪稱快意扭曲的笑容。
並在不久之後，早就定制好的和服取出來，畫上艷麗的妝容，開始暗中配合森鷗外。
……被發現了也沒關系。
她早就不怕死了。
在愛人死在她面前之後。
「那紅葉小姐也還是個孩子呀。」艾露露羞怯地笑了笑，得知尾崎紅葉跟她差距不大之後，反而放開了點。
「小孩子總是有特權的，」艾露露歪了歪頭，「是這麼說的對吧？」
藏在發間仿若小扇子的白色羽毛抖了下，緩緩展開，「鼓勵大人的話要有，鼓勵小孩子的話也要有！」
中也大人和紅葉小姐都沒有成年呀。
這個突然發現的事實讓艾露露有點小驚喜。
因為，作為霞的她已經成年了！
這麼一想，她好像突然就反超了老師、五條先生和四月一日，還挺開心的！
艷紅嫵媚的雙眼微微睜大，尾崎紅葉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
看著艾露露甜美可愛的笑容，她捏著茶壺的動作頓了頓，失笑道，「這麼算來艾露露可以直接稱呼妾身為紅葉呢，畢竟艾露露已經成年了。」
很容易相信別人，同時也能感受到尾崎紅葉友好舒緩的氣息，艾露露有些小高興，「可以嗎？」
撩起衣擺，茶杯輕輕放在艾露露面前，「如果是艾露露的話，可以哦！」
尾崎紅葉在艾露露對面坐下，捧起茶杯吹了吹，「那麼，給小孩子的鼓勵是什麼呢？」
真是可愛呀，沒想到還會有人她當成小孩子——
裡世界赫赫有名的金色夜叉。
艾露露托腮沉吟了下，表情略有些苦惱。
雖然只是一時興起說的，但是既然說了就必須要做到呀！
對了！侑子小姐說的那個，應該可以的吧？
艾露露衝尾崎紅葉招了招手，示意她彎下腰來。
對於讓她想到當初的自己的艾露露，尾崎紅葉自然沒轍，只是笑著放下茶杯俯身湊過去。
小妖怪撩了下裙擺，抬腿膝蓋跪上桌子，伸出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脖頸，又輕又軟的觸感落在額上。
「紅葉，辛苦你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差點讓她再次落下淚來。
第92章
跟在尾崎紅葉身邊, 艾露露並不需要特別做什麼。
這個美麗成熟的干部大人對艾露露非常優待，在辦公處文書時只需要她幫忙遞下文件，就連端茶和跟隨都是艾露露看著尾崎紅葉太忙, 自發有的行為。
需要進行審訊工作時, 尾崎紅葉會讓艾露露在門外等她出來，並不會刻意讓她見到港口黑手黨內的血腥黑暗。
誠然她不是不可以帶艾露露進審訊室，讓她看清港口黑手黨的黑暗面, 認清只要跟在中原中也身邊，這種事必定會變得極為常見。
艾露露性格單純，且經歷的事情不多，要把她改造成盛開在黑暗淤泥裡的花, 並不是什麼難事。
在見到她之前，尾崎紅葉甚至想過為了讓她能更好得適應港口黑手黨, 是不是應該主動帶著她去工作。
太過純白、干淨的花，是沒辦法在裡世界生存下去的。
直到中原中也牽著艾露露, 親口對森鷗外說, 他並不打算讓艾露露加入港口黑手黨。
不打算讓她加入港口黑手黨，但是卻又把人帶到首領森鷗外的面前。
這個主動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羊之王，是打著把艾露露完全納入庇護之下, 卻又不打算讓她接觸黑暗面的主意。
溫柔中略帶憂傷的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 尾崎紅葉苦笑了下。
正在泡茶的艾露露感受到尾崎紅葉的視線，回過頭歪頭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嗎, 紅葉？」
現在就算是她也沒辦法做這個惡人了。
她怎麼忍，親手把這個如月輝般溫柔純摯的孩子拉入黑暗面，讓那雙黑亮單純就像剛出生的幼鹿般的眸子黯淡下來。
墜落泥潭的人，有她一個就夠了。
尾崎紅葉搖了搖頭, 同發色般艷麗的眸子轉向撒入溫暖和煦陽光的窗戶。
生活在陽光之下的花，把她帶入黑暗之中，全心全意地呵護、不沾外物，會開出美麗純潔的花朵嗎？
「紅葉，要喝杯茶休息下嗎？」艾露露把茶放到方便尾崎紅葉取用的手邊。
雖然森鷗外已經繼任港口黑手黨位置一年，但是很多事情還是需要尾崎紅葉處。
港口黑手黨內部被劃分為了三派，以森鷗外為首的新任首領派、中立派以及先代首領手下，不服森鷗外首領之位的殘余派系。
在內部互有矛頭的情況下，很多工作推進的速度都非常慢。
即便是之前只需要負責審訊和刑訊的尾崎紅葉都被迫接下了很多不屬於她的工作。
尤其是，准干部蘭堂死了之後，他之前經手的任務，全部分撥出去並要重新篩查。
明面上，是首領森鷗外的壓力最大。
實際上作為僅有的支持森鷗外的女性.干部，尾崎紅葉身上的壓力並不比其他人要少。
只不過礙於她在先代首領時就有的干部身份，並沒有什麼人會明面上為難她。
「茶梗立起來了，看來是有好事會發生呢。」尾崎紅葉捧起茶，目光落在清澈的茶湯中，輕聲喟嘆。
艾露露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好奇地反問，「茶梗立起來了，是好事嗎？」
對日本獨特的茶文化並不了解的艾露露，把托盤抱在胸前，探頭去看尾崎紅葉杯中的茶湯。
小小的茶梗立在清澈的茶湯中央，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自己一個孤零零的呆在中間呀。」艾露露小聲道，泡茶的時候她都沒留意茶梗漏進去了。
有點寂寞的樣子，但其實只是茶水而已，並沒有什麼值得感慨的。
尾崎紅葉饒有興致地轉了轉茶杯，「艾露露是這麼覺得的嗎？」
小少女看東西的角度在她看來幼稚又可愛，跟她一起工作的時候，總會讓她覺得很放松。
眼睛眨了眨，艾露露有些疑惑地反問，「難道不是嗎？」
「紅葉最後又不會把茶梗喝進去，還是會吐出來的吧？」
吐到紙巾上的茶梗，到時候又是孤零零的了。
尾崎紅葉眼簾輕垂，指尖沿著杯沿輕輕摩擦，良久才輕笑了聲，「也是呢。」
「說不定就是為了把好運帶給我們，茶梗才會變得孤零零的呢。」尾崎紅葉眼神有些怔松地說著意味不明的話。
艾露露看了看尾崎紅葉，很自然地道，「那一會把吐出來的茶梗跟剛剛過濾掉的茶葉一起埋在盆栽裡吧！」
聲音甜軟中帶著少女的不諳世事和天真。
「......艾露露說得對，等下把茶梗和茶葉一起埋到盆栽裡吧。」
「這樣就好。」
.
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一個月之後，艾露露向他提前預支了一天。
「中也大人，明天可以空出來給艾露露嗎？」艾露露趴在沙發上，雙手托腮，昂起頭看向剛回到宿舍的中原中也。
艾露露的下班時間是正常跟著尾崎紅葉走的，美麗的干部大人從來都舍不得可愛的艾露露跟她一起熬著加班，總是到點就讓她回宿舍去好好休息。
由是中原中也的休息時間跟艾露露不一樣，早點回去才不容易錯過中原中也。
艾露露很認真地思考了下，覺得尾崎紅葉的話，非常有道。
基本就是到了下班時間就會乖乖跟尾崎紅葉道別，回中原中也宿舍等他。
而尾崎紅葉則在艾露露離開之後，前往刑訊室開始她的自願加班。
鋒利的刀輕巧地從傘中抽出，比在內奸身上，尾崎紅葉笑得妖冶，「可別讓妾身花太多時間啊。」
艾露露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總是盡量把刑訊室的工作往後推。
審訊室的工作相對沒那麼血腥暴戾，尾崎紅葉有時會帶著艾露露一起去，但是並不讓她跟進審訊室內。
雖然艾露露似乎並不介意，但是把小妖怪孤零零地留在審訊室門口等她出來也太可憐了。
到了最後，她都分不清楚是不希望艾露露沾染上黑暗面，還是因為不想艾露露看到她對內奸用刑的樣子。
「在這方面，妾身還是有些得的。」眼簾輕垂，眸光淺淺，尾崎紅葉平淡而輕緩地說道。
畢竟，在被先代首領抓回來的那段時間裡，她受過的刑罰完全不少於刑訊室裡的人。
甚至由於異能力者強大的恢復力，尾崎紅葉經常是前一天才被醫生包扎治療，第二天又會接著受刑，身上的傷層層疊疊，能加速愈合的藥物讓傷口變得又癢又痛。
那段黑暗又痛苦的時光，讓她印像異常的深刻。
被手銬扣在牆上的內奸恐懼的瞪大雙眼，身著武士服周身泛著紅光的夜叉懸浮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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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剛脫下帽子、大衣掛在衣帽架上，穿著修身的小馬甲，端著水杯抵到唇邊。
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艾露露一眼，白生生的小腿在眼前亂晃，「是有什麼地方想去嗎？」
艾露露現在身上穿得是森鷗外派人送來的小洋裙，層層疊疊的大裙擺，腰後還系著個大大的蝴蝶結，漂亮的漸變色長卷發高高束起，還有跟裙子配套的蝴蝶結發飾固定在上面。
雖然衣服是森鷗外傾情贊助，但是造型是中原中也一手打造的。
小洋裙送到的時候，中原中也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考慮到艾露露本體的曳地宮裝長裙確實不適合在港口黑手黨活動。
考慮到偶爾也要是給小妖怪換點別的衣服，中原中也最後還是收下了。
就像記憶中在俱東國時一樣，中原中也只要有空就會幫著打艾露露的衣服和頭發。
親自幫艾露露挑選每天要穿的衣服，有時候是森鷗外送來的小洋裙，有時候是尾崎紅葉送的和服。
手指穿過細軟順滑的長發，中原中也並不會梳多麼花哨的發型，但是每天只要能給艾露露扎個馬尾，她就會很高興。
明明住在一起，但是中原中也每天能跟艾露露接觸的時間卻不多。
似乎身邊所有的人都比他要先知道艾露露的事。
因此負責承包艾露露每天的穿著打扮，給中原中也帶來一絲微妙的滿足感和愉悅感。
少年神明並不明白突然升起的掌控欲是因為什麼，他只是潛意識想在艾露露身上留下更多屬於他的痕跡。
「中也大人，我們回去看看侑子小姐和君尋吧！」艾露露略帶著點期待地晃了晃腿。
她已經好久沒去店裡，上次打電話回去也是四月一日君尋接的，完全沒聽到壹原侑子的聲音。
中原中也很自然地放下水杯，坐到艾露露身旁，「怎麼突然想到回店裡？」
艾露露瞪圓了眼睛，小聲嘟嘟囔囔著，「啊，中也大人果然不記得了！」
「中也大人不是答應過侑子小姐，要把羊的手環和拿到工資後買的東西作為代價嗎？」
中原中也這麼忙，如果不是特別的事，艾露露也不想打擾他。
忘記支付代價，會發生什麼事，艾露露是真的不想賭這個可能性。
雖然有點擔壹原侑子和四月一日君尋，但是中原中也的身體狀態才是艾露露最擔的。
就算她的能量可以緩解一些不適，但是要徹底修養好精神狀態，還是要好好睡覺才行。
因此在此之前，艾露露一直沒提過讓中原中也陪她去店裡。
「......啊，」中原中也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第93章
原來是因為那個啊。
中原中也失笑, 上前揉了揉艾露露的長發，「明天的話，沒問題。」
「是要先去買東西對吧？」
艾露露愛嬌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 抱住中原中也的手蹭了蹭, 眼神晶亮，「嗯嗯，侑子小姐喜歡酒！」
「好, 那就買酒。」
被艾露露摟住手的中原中也不得已跟著俯下身，鈷藍色的眼眸輕垂，「艾露露有什麼想買的嗎？」
會想要什麼呢，艾露露？
他好像從來沒見自家小妖怪想要什麼, 總是一副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就很開心的樣子。
太過懂事可是很容易會被忽略的啊。
艾露露微微眯起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笑嘻嘻地說, 「艾露露沒什麼想要的，中也大人買自己喜歡的就可以啦！」
對很多東西欲求都不大, 有亦可無亦可, 中原中也才加入港口黑手黨，第一筆工資剛到手，就要給侑子小姐花去大半。
艾露露是真心地覺得, 中原中也可以不用那麼顧忌她的心情的。
俊美的眉眼漸漸長開, 少年眉頭輕皺，態度略顯強硬，「必須要說一個。」
小妖怪似乎沒什麼喜歡的東西, 就算想給她買禮物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對吃的不挑，對穿的也不挑，無論是森鷗外的小洋裙還是尾崎紅葉的和服都能接受良好。
似乎唯一的喜好就是中原中也。
艾露露略歪著頭，柔嫩的小臉貼著中原中也溫暖的手掌上, 苦惱地想了好一會，「……想不出來耶。」
雙腿卷縮起來，背靠著沙發的艾露露籠罩在中原中也的身影之下。
少年纖細卻有力的手臂被她抱在懷裡，另一只手撐在扶手上，「什麼都可以，只要是艾露露想要的。」
像是有些不耐煩俯下身的動作，中原中也很自然地往沙發上壓去，膝蓋蹭在艾露露的身側。
松軟的沙發被壓得陷了下去，少年不算高大的身影卻遮擋住了艾露露上方的所有燈光，仿佛用身體鑄就牢籠困住了心愛的鸞鳥。
俊秀的外表下，鈷藍色的眸子深深地注視著艾露露，臉上的表情憐惜中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尤未發現中原中也此刻的不對勁，艾露露左思右想都想不到自己有什麼想要，索性放開中原中也的手，直接伸手環上了他白皙的頸子。
「中也大人再多給艾露露一點時間吧。」愛嬌地拖長語音，艾露露耍賴地貼臉蹭了蹭中原中也。
這突然讓她說想要什麼，她一時半刻也想不到啊。
中原中也收回手，托住了艾露露忍俊不禁，「好吧，再多給你幾天時間。」
「中也大人最好啦！」
「你就知道說這句。」
「唔？那就中也大人世界第一好！」
「……」
「啊，中也大人臉紅了！」
「……不准說了。」
.
難得的休息日，中原中也睡得迷迷瞪瞪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早早就醒來了的艾露露小聲地呼喊，「中也大人？」
「起床啦！」輕輕推了推中原中也。
少年神明咕噥了一聲，低頭蹭了蹭懷裡的小妖怪，「……再睡會。」
艾露露有些為難地看著中原中也，現在已經快十點了，他們等下還要出門去買東西，再睡下去可能要來不及了。
最重要的是，中原中也的假期來之不易。
很難說，中途會不會突然被叫回去執行任務。
所以能盡快把欠壹原侑子的代價交付過去，解決了這件心頭大患是最好的。
「撒嬌也是要起床的啦！」艾露露拱了拱中原中也，伸手摸了摸少年神明的臉頰。
雖然無意識撒嬌的中也大人很可愛，但是決定好的事還是不能拖延到下午。
弧度完美的下頜線被少女柔軟的手托住，艾露露輕輕撓了撓，像擼貓一樣，為難又苦惱地小聲催促，「起來啦，起來啦！」
之前在書上看過，小動物都喜歡被撓這裡，會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應用到中也大人身上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少年突起微硬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下，小聲嘟囔道，「癢……別鬧……」
閉著眼睛低頭在艾露露額上、鼻尖上胡亂親了幾下，「乖一點……艾露露……」
柔軟的唇接觸著肌膚，像是帶著熱度火星般點著了小妖怪。
羽毛害羞到炸開貼近腦側，艾露露忍不住抬手捂住臉小聲嗚咽，「中也大人，太犯規了。」
明知道艾露露抵抗不了這個的。
總以為她進化了能扛住中原中也的撒嬌，卻沒想到她進化的同時，中原中也也在進化。
簡單來說就是，中原中也在無意識撒嬌上面，總是進步得比艾露露還要快。
雖然清醒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認賬。
並且會臉紅惱羞成怒地反駁，絕對不可能，沒有這回事。
每當中原中也清醒之後賴賬，艾露露總是笑眯眯地看著他，也不打算駁了自家神明大人的面子。
倒是中原中也，被艾露露看著看著，會不好意思地抱住艾露露。
把小妖怪的頭摁在頸間，耳根發紅地嘟嘟囔囔，「不准笑了，下次不會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還是會故態復萌。
.
最後兩人還是耽誤到了下午一點才起床。
久違睡了個好覺的中原中也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很順手地把艾露露從床上撈了起來。
由於氛圍太好，中原中也也在身邊，艾露露最後還是抵抗不住睡神的誘惑，又陷入了沉眠。
這會中原中也睡夠了，艾露露反倒有些睡多了導致腦子暈暈乎乎。
「唔……」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濕熱的毛巾敷上臉，把艾露露給搓了一圈。
「去刷牙換衣服，等下給你扎頭發。」已經洗漱完畢的中原中也，從衣櫃裡選出倆人今天要穿的衣服。
艾露露迷迷瞪瞪地點了點頭，夢游似的走到衛生間，抓起已經擠上牙膏的牙刷就往嘴裡塞。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動作機械又重復。
慢慢悠悠地往嘴裡含了口水，「咕嚕咕嚕……」
「噗——」
閉著眼睛伸手撈了幾下毛巾，「嗯？」
怎麼沒有？
哦，剛剛被中原中也拿進去給她擦臉，順手放到床頭櫃上了。
「換衣服……換衣服……」
待到好不容易完成了每日的日常，艾露露總算清醒了過來。
乖巧地坐在梳妝台前，披散著那頭柔軟蓬松的長卷發，雙手放在膝蓋上，乖巧地等著中原中也過來給她梳頭發。
「艾露露准備好了！」見中原中也半天不過來，她回過頭軟乎乎地喊了聲。
中原中也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拿著系著白絲帶蝴蝶結，下面墜著兩個小金鈴鐺的發圈，「坐好，別動。」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攏著柔亮順滑的長發，嘴裡叼著發圈，用梳子梳順睡得凌亂的長發。
「中也大人好像貓貓。」艾露露抬眼看著鏡子中的中原中也，垂下精致的眉眼，神情專注，動了動小聲笑道。
叼著白蝴蝶結發圈的中也大人就像咬著小蝴蝶的貓貓一樣，很可愛。
中原中也聽了也不惱，按住艾露露的頭，含含糊糊道，「別動！」
艾露露乖乖噤聲，略略低頭，但是上揚的眉眼卻一直注視著鏡中的中原中也。
幫艾露露把頭發都梳到腦側，一縷一縷整理好碎發，最後拽了拽蝴蝶結，把它擺正。
中原中也滿意地後退一步，把艾露露轉過來面朝他。
完美！
他也不是像太宰那家伙說的那樣，品味那麼差嘛！
「可以了，出去等我吧。」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的小腦袋，心情很好地笑起來。
艾露露連連點頭，跑到沙發處坐好。
不知道為什麼，在給她搭配時總是審美在線的中原中也，在自己身上卻非常勇於嘗試各種搭配。
包括但不限於紅配綠。
更神奇的是，由於中原中也的臉好，似乎無論多奇怪的搭配穿在他身上都不會顯得很奇怪。
比起黑白灰這樣百搭的顏色，中原中也更熱衷於鮮亮耀眼的顏色。
乖巧地坐等中原中也的艾露露晃了晃小腿，雙色的條紋襪看起來非常的清新，配上今天的小裙子，可以說可愛程度不下於首領森鷗外的人型異能愛麗絲。
「走吧。」仔細地扣上choker，中原中也雙手插兜從房間裡走出來。
衣服出乎意料的正常，就是普普通通的連帽衛衣和寬松長褲。
最多就是腰帶上掛著銀白細長的鏈子作為裝飾品。
「中也大人今天超級帥的！」艾露露跳下沙發，眼睛閃亮有神地看著中原中也。
好久沒見到穿常服的中也大人了。
跟西裝革履時不大一樣，但是同樣的帥氣。
「要去哪裡買酒呢？侑子小姐喜歡清酒的吧？」
中原中也沉吟了下，「買紅酒更好吧？」
艾露露迷惑地眨了眨眼，「是嗎？」
不過她好像沒見過侑子小姐喝紅酒來著。
「其實哪種都可以吧，次元魔女就是喜歡喝酒而已吧？至於送得是什麼酒，她根本無所謂吧？」
既然那樣倒不如選種他知道且覺得不錯的紅酒。
是同在尾崎紅葉手下的黑手黨推薦給他的，說是味道甘醇，回味悠長。
在此之前並沒有喝過紅酒的中原中也對此十分好奇。
啤酒、清酒還有米酒之類的他都喝過，紅酒又是什麼樣的味道呢？
第94章
雖然出門的時候耽誤了點時間, 但是艾露露和中原中也還是順利來到了商店街。
「紅酒的話，中也大人知道要去哪裡買嗎？」艾露露有些苦惱地左右看看。
附近怎麼看都不像是有賣紅酒的地方，倒是日常生活中會有的東西, 這裡應有盡有。
中原中也摸了摸後頸, 小聲嘀咕，「田中那家伙不是說這裡會有那個賣的嗎？」
「中也大人？」艾露露眨了眨眼，明亮的黑眸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沒什麼, 邊走邊逛也來得及。」中原中也掩飾般地甩了甩頭，抓起艾露露的手，就往前走。
現在打電話去問也來不及了，干脆他們自己找找好了。
說得那麼好, 應該不至於很不起眼吧？
艾露露連連點頭，手指微微收攏住少年溫熱的手, 邁步跟上。
雖然已經到了下午，但是商店街還是非常熱鬧。
不同於擂缽街, 自從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去世, 橫濱的市民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恢復了正常生活。
沒有了街上到處亂跑的黑手黨，橫濱的經濟慢慢開始復蘇，之前幾年蕭條下來的商店街也漸漸繁榮起來, 甚至有了比之前更盛的境況。
大概是因為橫濱蕭條的那幾年把橫濱人民給憋壞了。
陣陣食物的香氣傳入艾露露的鼻間, 聳起小鼻子嗅了嗅，艾露露扭頭看過去。
是拿著鐵簽正在挑著章魚小丸子的攤主，頭上綁著頭巾, 肩上掛著白色的汗巾，看到艾露露看過去，朝他們大聲地吆喝，「小姑娘, 要來試試嗎？大叔這裡的章魚小丸子可是一絕哦！」
「要吃那個嗎？」中原中也注意到艾露露腳步頓住，跟著看過去，低頭問她。
黑潤潤的眸子仿佛能放出光一般，艾露露彎著眼睛回應，「要吃！」
突然想到，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在現實中出來逛街，艾露露就異常地興奮。
要不是惦記著給壹原侑子帶去的紅酒，艾露露大概什麼都想試試。
當然，最重要的不是嘗試什麼。
而是，跟中原中也一起嘗試新鮮的東西。
「啊嗚！」一口咬下新鮮滾燙的章魚小丸子，艾露露含在嘴裡小口地呼著氣。
好燙！
但是也很好吃！
中原中也挑著眉看艾露露燙得舌頭都吐出來一截，低頭湊過去把竹簽上咬了一口的章魚小丸子咬走，含含糊糊地說道，「還不錯。」
很自然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沾到嘴邊的醬，中原中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啊，艾露露現在已經不是麻雀了。
作為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好像不應該這麼自然地接著艾露露吃剩下的食物，毫不避諱地吃下去？
從前一直都是中原中也喂艾露露，不管是麻雀還是半鳥的幼女，中原中也都是這麼喂。
這也導致了中原中也沒反應過來，現在的艾露露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總是需要他投喂的小妖怪了。
一個月前解鎖的記憶，中原中也堪堪理順，但還是沒辦法控制好，有些以前的習慣總是會不自覺帶到現在。
中原中也頓了頓，低頭看向艾露露，「啊......」
纖細白嫩的手指捏著竹簽，艾露露眨了眨眼，「中也大人......」
「那個，我不是......」見艾露露似乎會介意，中原中也連忙想要解釋。
卻不想，艾露露興奮得蹭到中原中也的身邊，「中也大人，啊——」
能給中也大人喂食！
原來有手是這麼好的嗎？
之前艾露露完全不在意，她的翅膀到底方不方便拿東西，想著有中原中也就夠了。
現在看到微微有些愣神站在她面前的中原中也，艾露露立刻就興奮起來了。
鈷藍色的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地眨了眨，中原中也張開口，「啊——」
章魚小丸子被塞到他嘴裡，鹹香的醬汁在口中爆開，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抬手揉了揉艾露露的頭發。
既然艾露露都不介意，中原中也決定就這麼無視掉這個問題。
畢竟、畢竟，真要算的話，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
這、這種事也是很自然的吧？
不管這種事自不自然，反正艾露露似乎是迷上了給中原中也投喂。
看到什麼吃的，就會拉著人去排隊，買回來之後就會塞給中原中也。
「艾露露......」中原中也抬手試圖制止艾露露。
他已經有些飽了，再吃要不行了。
「中也大人飽了嗎？」艾露露眨了眨眼，有些失落地小聲道。
「......」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扭過頭耳根微紅，低聲道。
「其實還能吃一點。」
「哇！那個可麗餅看起來超級好吃的樣子，中也大人我們快過去吧！」
「......」
不是，艾露露是不是忘記了他們出來的目的？
.
雖然前面被商店街美味的小吃勾走了心神，但是艾露露和中原中也最後還是順利買到了紅酒。
是有些年份，中等價位的紅酒。
不是中原中也不想買更好的，而是經濟實力不允許。
畢竟紅酒這東西，貴起來是真的貴。
中原中也現在只是個剛加入港口黑手黨一個月的中層，太貴的紅酒他也買不起。
「這樣子就可以啦！」艾露露小心翼翼地抱著紅酒盒子，昂頭衝中原中也笑了笑。
剛剛投喂中原中也有些太興奮了，一時沒控制住導致中原中也再次體驗到了吃撐到想吐。
幸甚艾露露可以緩解中原中也的不適，抑制住那股撐到喉嚨想要吐出來的感覺。
「走吧，現在過去四月一日大概已經放學了吧？」中原中也見艾露露雙手都忙著抱紅酒，雙手插兜語氣自然地道。
艾露露歪了歪頭，可愛地笑道，「中也大人也想君尋了嗎？」
四月一日君尋的手藝，可是非常棒的。
還在羊的時候，中原中也吃過幾次就總是惦記著。
中原中也別扭地低咳了聲，「不是這麼說的吧？」
艾露露笑眯眯地看他，中原中也沒轍地承認，「好吧好吧，我是有點想吃四月一日做的飯了。」
「這個不重嗎？給我吧。」中原中也轉移話題地指向艾露露懷裡的紅酒。
艾露露搖了搖頭，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中也大人會偷喝的！」
鈷藍色的眼睛猛地瞪大，中原中也頓住腳步，有些生氣地扯了扯艾露露的臉頰，「誰會偷喝要送人的紅酒啊！」
「唔唔！中也大人，在心宿那裡就有過啾！」艾露露抬手抓住中原中也的手，力度不大但還是讓他松了手。
這說的是，之前在書裡的時候，中原中也晚飯的時候喝了一小杯配菜的酒，本來想接著喝的，但是看到艾露露在身邊還是打消了主意。
結果半夜的時候，饞酒饞得睡不著，悄悄爬起來去偷喝酒窖裡的酒。
中原中也一噎，有些沒底氣「現在不會了，這可是答應次元魔女的代價。」
畢竟是有過前科的人，就算這麼說還是會有點心虛的。
尤其是那天早上，還是艾露露最先找到中原中也的。
艾露露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赭發，「好乖好乖，艾露露相信中也大人啦！」
「什麼嘛，突然裝起大人來了。」中原中也小聲地嘀嘀咕咕道。
「——什麼嘛，這不是中也嗎？」
一道略顯輕浮，歡快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中原中也警惕地扭過頭，上前一步，把艾露露擋在身後，「太宰你這家伙怎麼會在這裡？」
「黑漆漆的小矮人都能來，我肯定也能來啊！」太宰治聳了聳肩，一派自然地笑道。
像是要在中原中也的雷區上蹦迪一般，太宰治繞過中原中也，笑眯眯地看向艾露露，「哎呀，這不是艾露露醬嗎？」
艾露露鼓了鼓臉頰，雖然有些不高興太宰治這麼叫中原中也，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們這是准備要去哪裡？」
中原中也眉頭皺起，「這跟你沒什麼關系吧，太宰？」
繃帶下的鳶色眸子落在艾露露身上，「這是要去拜訪別人的禮物嗎？」
艾露露愣了愣，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小心地點了點頭。
同時往中原中也身後躲了躲，太宰治見狀作怪地大聲嚷嚷，「誒？！」
「難道我比小矮子看起來還要凶嗎？」
怎麼看都是他比中原中也更友好，更好說話吧？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艾露露才不會被你騙過去。」
按照艾露露的話，她是能看到氣場的，太宰治這家伙的氣場肯定是黑漆漆的那種。
「誒——」撒嬌似的拖長了聲音，「是嗎？艾露露真厲害呢。」
正要繼續逼近艾露露，中原中也皺眉擋在太宰治身前，「夠了吧？」
「我說過了，艾露露是我的人，你不用再試探了。」
太宰治頓了頓，卸下了臉上的偽裝，神情冷漠，鳶眼平淡地看著倆人。
鈷藍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他，良久，太宰治長嘆了口氣，「行吧，行吧，是有惡龍守護的公主殿下呢。」
轉身的時候，身上的長外套甩起，太宰治背過身擺了擺手，「要好好守護自己的寶物啊。」
就算中原中也再小心，還是免不了艾露露被裡世界的人知道。
要兼顧港口黑手黨的同時，守護好艾露露可不容易呢。
第95章
「怎麼, 這麼安靜？」艾露露探頭往院牆裡看了看。
沒有多露，也沒有全露，平日會曬著柔軟蓬松被褥的庭院裡, 此刻一片寂寥。
就像是許久沒有人打理一般。
跟太宰治分別之後,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就往店的方向走去。
但是，萬萬沒想到，這一路上卻一直透著股奇怪的感覺。
原本大隱隱於市, 藏在居民樓之間的店，來去的路上總是會有些吵鬧的人聲。
這次走來，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安靜得有些過分。
艾露露有些不安地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大人, 進去嗎？」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沉聲道, 「跟在我後面。」
率先邁進院子裡，打開木質的拉門, 多露和全露已經站在門口處, 齊聲道「歡迎回來！」
除了發型和眸色極為相似的兩人臉上帶著一樣的笑容，眸中卻透出了些擔憂，「請去看看君尋吧！」
手指輕輕收攏, 抵在木盒上指甲用力到微微泛白, 艾露露沉默了一下，「侑子小姐呢？」
如果侑子小姐在的話，多露和全露絕對不會露出這幅六神無主的模樣。
還有這個時間也不對勁, 這明明就是四月一日君尋放學後去超市的時間。
不是說這個時間在店裡很奇怪，而是這個時間在店裡，多露和全露不安擔憂的樣子，以及次元魔女少見的不在, 這幾點加在一起讓艾露露感到奇怪。
抬眸向店內深處看去，濃郁強大的氣場在壹原侑子慣常待的地方盤踞。
還沒進來的時候艾露露以為那是壹原侑子，但是現在看來——
那是四月一日君尋。
多露和全露一下子沉寂落寞下來的表情，仿佛道明了一切。
艾露露沉默了下，眼簾垂落下來擋住視線範圍內深色強大的氣場，「我們去看看君尋。」
溫暖的手掌落在毛絨絨的發頂，艾露露抬頭看去，抿嘴笑了下，「不用擔心，艾露露、還好......」
不好的人，明明就是君尋呀。
腳步沉重，思緒忍不住飄遠，艾露露忍不住一次次想起壹原侑子慵懶迷人的聲線。
手落在木格拉門上頓了頓，艾露露緩緩把門打開，房間內青煙繚繞，帶著迷醉濃郁的香味。
一如壹原侑子還在的時候。
只不過坐在主位上的人變成了四月一日君尋。
相似的打扮、長杆煙杆、白皙到蒼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以及......那副熟悉的神情。
「是艾露露呀，還有小神明？歡迎回來。」四月一日君尋抽了口煙，慵懶地靠在榻上，神情懶散地掀起眼簾。
有那麼一剎那，黑眸眼中映出的四月一日君尋仿佛變成了壹原侑子。
那個成熟嫵媚、慵懶迷人的次元魔女。
四月一日君尋正在變成壹原侑子。
沒有一刻，讓她有這麼深的認知。
見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不打算說話，四月一日君尋目光落在艾露露手中的木盒上，「是來支付當初的代價嗎？」
被取下來的藍色手環以及艾露露懷中的木盒。
「......是紅酒，」艾露露聲音頓了頓，「君尋，還會做飯給我們吃嗎？」
就算艾露露不說，他也知道，那是他們精心挑選給壹原侑子的禮物。
可惜她現在已經收不到了。
四月一日君尋失笑，撐起身體，「當然沒問題。」
「小多、小全，來幫我打下手吧。」他高聲喊著，放下手中的煙杆離開房間。
艾露露扭頭看向四月一日君尋離開的方向，小聲道，「中也大人，君尋變得好像侑子小姐。」
「啊，」中原中也這麼應了聲，眉頭緊皺，「艾露露你......」
比起四月一日君尋，少年神明自然更擔心他的小妖怪。
自從意識到壹原侑子不在，再到見到四月一日君尋，艾露露沉默得有些令人不安。
「......侑子小姐已經不在了，艾露露不希望君尋再消失。」
艾露露略有些迷茫地說道，但是四月一日君尋的氣場真的很不對勁。
再這樣下去，他會因為駕馭不住力量，被氣場吞噬的。
「想做什麼就做吧，」中原中也輕聲道，「反正不是有我在嗎？」
不管艾露露想做什麼，他都會幫她兜著的。
不然還怎麼好意思被艾露露叫做神明大人呢？
中原中也不是什麼真正的神明，他只是艾露露一個人的神明。
.
即使頹廢了很多日，仗著身體被時間靜止了就亂來。
但是四月一日君尋的手藝依舊很好，或許他本來就是在家政技能上點滿了的男人。
小心地讓多露和全露把中原中也帶來的紅酒放好，並重新在庫房裡取了一瓶酒出來。
「比不得小神明帶來的好酒，」四月一日君尋舉起酒杯笑了笑，「我們還是用這個來喝吧。」
中原中也聳了聳肩，「無所謂，對我來說只要是酒就好。」
在場的幾人都很清楚，這是四月一日君尋不想動壹原侑子的庫房。
他想把屬於她的東西都留下來。
等待那個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
艾露露安靜地跪坐在一旁，時不時幫兩人倒下酒，眼簾垂下，精致到妖異的容貌上帶著淺淺的憂色。
兩個少年明明都還沒成年，但是喝起酒來就像個老酒鬼一樣。
一杯一杯不停地往下灌，也不管喝醉了會怎麼樣。
「艾、艾露露？」喝得有些暈乎乎的中原中也瞪著雙鈷藍色的眼睛，左右看著似乎想把艾露露找到。
同樣醉得不輕的四月一日君尋撐了撐頭，喃喃自語著，「要去給侑子小姐煮醒酒湯才行。」
說著便搖晃著身體要站起來。
中原中也見對面的人想跑，直接用重力把人拽下來，含含糊糊地道「不、不准跑！接著喝！」
被重力壓得一個踉蹌的四月一日君尋迷迷糊糊地撲騰著要站起來，嘴裡重復地叨叨著「醒酒湯、醒酒湯......」
猶如浸過泉水般清潤明亮的眼眸落在兩人身上，艾露露站起身低頭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
「請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不止是侑子小姐，我們也在擔心著君尋。」
雙手抱臂，艾露露垂下頭，深吸了口氣。
暗紅色的光芒自她身上現出，緩緩擴散包裹著她全身。
剛剛還鬧著要去煮醒酒湯的四月一日君尋頓住了動作，愣愣地看著光芒內的艾露露。
熟悉溫暖的力量就在身側，中原中也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拳頭稍微收緊。
雖然不知道艾露露到底要做什麼，但是他既然說了讓她放手去做，就必定不會攔著。
「啾——————」
清越嘹亮的鳴叫聲自光芒中傳出，一瞬間穿透了迷霧直達腦海之中。
雪白純潔得發亮的翅膀，羽毛末端卻是淺棕色的，有點怪異，卻又帶著聖潔和溫暖的感覺。
翅膀輕輕一振，拍打的時候細碎的暗紅色能量落在中原中也和四月一日君尋身上，帶來溫暖又治愈的感覺。
「啊、呃，」四月一日君尋不由自主地向聖潔的鸞鳥伸出手，眼淚順著臉頰流淌而下，「不要走，回來吧......」
憂傷到讓人心碎的聲音，一直強自偽裝著的少年忍不住哽咽著哭出聲。
太突然了、為什麼會離開的這麼突然？
他以為他能跟侑子小姐相處的時候還有很多......
不管是鬥嘴也好，奇奇怪怪的交易也好，平靜溫馨的日子他還沒過夠啊。
別丟下他一個人，回來吧。
好不容易熱鬧起來的日子，隨著一個人的離開，世界重新陷入沉寂孤獨之中。
明明除了壹原侑子，其他的一切跟之前都沒什麼不一樣。
所有人都在，但卻又給他一種所有人都不在的感覺。
時間被靜止下來，仿佛被身邊曾經的一切都甩開了。
大家都在長大，唯獨他一個人停留在原地。
「侑子小姐......」
難過又懷念地看著那個如同夢中一般，黑發如瀑如網地散落下來，周身被束縛住，猶如頻死的蝴蝶一般吊起的壹原侑子。
壹原侑子無奈又寬慰地笑著，「艾露露又亂來了。」
花費大量的能量來打開通道，只為了讓四月一日君尋跟她再見一面。
「抱歉啊，四月一日，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四月一日君尋沉默地咬了咬唇，衝壹原侑子大聲喊道，「侑子小姐，我會等你回來的！」
不管多久他都會等。
即使再痛苦、再寂寞，他也想再次見到壹原侑子。
放棄平常人的身份，放棄長大，繼續支撐著次元魔女的店，只為了那極其微弱的可能。
壹原侑子愣了下，笑了笑。
由艾露露開辟出來的通道漸漸消失，脫力的鸞鳥收攏著翅膀，往地上一撲。
中原中也及時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動作輕柔地撫順美麗的羽毛。
「......中原、艾露露，謝謝你們。」四月一日君尋終於露出了今晚起第一個熟悉又舒心的笑容。
艾露露有些疲憊地掀了掀眼皮，低低地叫了聲，「啾。」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抬起眉毛認真道，「幫你是出於艾露露的意願。」
「嗯，我去給艾露露准備些喝的補充體力。」四月一日君尋笑著伸了個懶腰，拿起煙杆站起來。
也是時候該恢復精神，認真工作了。
再這麼頹廢可不行啊。
第96章
由於一時衝動, 為四月一日君尋跟壹原侑子打開了通道。
現在身體和精神都陷入脫力期的艾露露變不回去了。
就算中原中也給她輸入再多的能量，她都沒力氣消化。
「啾啾！」叫聲是跟麻雀時不同的清越動聽，艾露露收攏著翅膀呆在中原中也懷裡。
好累呀, 中也大人。
長長的翎羽彎起優雅的弧度, 而後順滑地向下，尾端淺棕色的地方微微翹起。
轉頭打量四周的時候，翎羽會蹭到中原中也的下頜, 又輕又軟的觸感。
「怎麼了？」中原中也很自然地抽出一只手撓了撓艾露露頸間細密的羽毛。
「啾啾！」艾露露發出兩聲意味不明的叫聲，歪頭蹭了蹭中原中也的脖頸。
中也大人，也會有一天突然消失到艾露露無法到達的地方嗎？
就像君尋和侑子小姐一樣。
為了緬懷逐漸被人遺忘的侑子小姐，慢慢把自己變成她的君尋。
艾露露看得很清楚, 四月一日君尋對壹原侑子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或者可以說是，並不完全是。
比起愛情, 更多的是屬於兩個人的羈絆。
密不可分，代表著領路人、同行人、不可割舍的重要之人。
是比學生時期青澀的戀心更為重要的羈絆。
正是這個才促使著四月一日君尋的改變。
從店裡離開的時候, 艾露露就一直在想, 如果她跟中也大人之間沒有契約。
一旦分別，會不會連哪天失去了對方都不知道呢？
「……所以說，如果艾露露害怕的話, 這段時間還是送你回夏油那邊吧。」
翅膀下意識動了動, 中原中也按住艾露露亂動的翅膀，「嗯？還是想留在事務所跟我上班？」
「啾？」艾露露迷茫地看向中原中也。
剛剛一直在發呆，導致她沒聽到中原中也前面的發言。
「艾露露, 你剛剛該不是沒在聽吧？」中原中也低下頭，鈷藍色的眼睛對上黑黝黝的圓眼睛。
哎呀，被中也大人發現了。
艾露露討好地蹭了蹭中原中也。
「啾咕！」一個不自覺，又開發出了新的叫聲。
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
咦？之前還說叫給中也大人聽的叫聲！
「啾嗶！啾嗶！」垂落下來搭在中原中也手背上的尾羽順滑光亮。
「噗！」
就像艾露露當初所想的那樣, 中原中也果然笑了。
「這又是什麼叫聲啊？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中原中也失笑地看著艾露露，抬手捏了捏尖尖的鳥喙，「嗯？怎麼突然學會奇怪的聲音了？」
少年平日抬高傲氣的嗓音，此刻略略壓低，帶著股莫名的磁性。
「啾咕、啾咕！」
「好吧好吧，明天還是把你帶去事務所那邊吧，畢竟夏油也不一定有空照顧你。」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大步往回去的路上走。
踏著月色，抱著自家虛弱的小妖怪，中原中也其實並沒有被四月一日君尋和壹原侑子的事影響多少。
本身他就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
完全不會從他們身上聯想到他跟艾露露。
再者，他也不會隨意讓艾露露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所以，四月一日和壹原侑子的事情在他們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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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艾露露是站在中原中也肩上，跟著他進港口事務所的。
一路上還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似乎又一次重現了大半個月前的事情。
「中也，艾露露呢？」尾崎紅葉坐在桌案後揉了揉太陽穴。
一晚上沒睡的刑訊工作讓她有些支撐不住，現在亟待可愛的艾露露給予一個體貼的抱抱。
中原中也抬手撓了撓艾露露細密柔軟的腹羽，「呃，在這裡。」
尾崎紅葉愣了愣，目光看向中原中也肩上漂亮的鸞鳥。
這個是……艾露露？
「昨晚不小心透支了力量，暫時變不回來了。」中原中也有些尷尬地說道。
「啾嗶！」爪子扣住中原中也昂貴的西裝外套，艾露露昂頭衝尾崎紅葉叫了聲。
早上好，紅葉！
神態疲憊，但是在看到艾露露的時候，輕蹙的眉心略略松開，「啊啦，艾露露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呢？」
雖然中原中也說的時候略有些驚訝，但是看到那熟悉的漸變色，華貴的羽毛時，尾崎紅葉很自然就接受了艾露露的本體。
艾露露歪了歪頭，不知道尾崎紅葉是怎麼看出來的。
「過去紅葉姐那裡吧，晚上我再來接你。」中原中也輕聲道。
「啾啾！」
好哦，中也大人記得早點來！
拍打著翅膀飛到尾崎紅葉的桌案上，翅膀收攏到身側，目送中原中也離開。
「中也已經走了，不給妾身抱抱嗎？」眼簾輕垂，艷麗的妝容下是尾崎紅葉美麗又略帶哀愁的模樣。
對待親近的人，總是很容易被騙的小妖怪，溫馴地挨過去，蹭了蹭尾崎紅葉的臉頰。
手自然地拂過羽毛，是比最高級名貴的和服布料都要順滑的觸感，手指如同掠過輕風流水，帶著微微的涼意。
尾崎紅葉小心又憐惜地把艾露露抱在懷裡，「今天就乖乖呆在妾身這裡吧。」
雖然艾露露不能變回人型，但是鸞鳥形態的她也是非常惹人憐愛的。
尤其是，那雙透亮專注看著她的眼睛。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喜歡小寵物了。
畢竟單純，執著只會看著主人一個人的小寵物，誰不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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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黑手黨事態繁忙的時候就連尾崎紅葉也免不了熬夜加班。
一個個往審訊室送的敵對勢力人員，全都是尾崎紅葉要留心關注，盡快完成審訊的。
越快得到情報，行動組那邊就越快行動。
要是在她這一步上拖延了行動組的速度，說出去可是要讓人看輕的。
然而，就在大家都很忙的時候，總有那麼個人，會抽出空閑來逗鳥。
那個人就是，非常擅長推卸工作，但是某種意義上工作效率又很高的太宰治。
「艾露露醬這是不高興了嗎？」太宰治用木棍戳了戳停在書櫃上的艾露露。
爪子往裡挪了挪，艾露露有些不高興地甩了甩尾羽。
干部大人辦公室裡沒什麼特別高的擺設，最高的書櫃已經被艾露露占領用來躲避太宰治。
「啾啾！啾！」生氣地拍著翅膀，叫聲高亢尖利，帶著絲憤怒和委屈。
太壞了！艾露露再也不要信太宰了！
明明說好摸一下就告訴她中也大人工作的事，結果最後羽毛都差點被薅下來，也沒聽到關於中原中也的事。
太宰治捏著下頜，略帶笑意用苦惱的語氣道，「別生氣了嘛，小矮子的事我告訴你就是了。」
有些心動，且記好不記壞的艾露露扭頭看了太宰治一眼，圓溜溜的黑眼睛悄悄打量著這個看起來跟中原中也差不多大，但是氣場同樣強大的少年。
「啾唔？」弱弱地叫了聲。
雖然知道太宰治很可能又在騙她，但是只要一牽扯上中原中也，脾氣就格外好的艾露露還是屈服了。
她確定聽聽太宰治要說什麼，再決定之後還要不要理他。
「快下來！快下來！」太宰治很順手地從櫃子裡翻出零食，攤在桌子上。
「講故事怎麼可以沒有零食！」包得只剩下一只鳶色眼睛，俏皮地衝艾露露wink了一下。
那些都是尾崎紅葉怕艾露露無聊給她准備的零食。
雖然變鳥之後就不方便吃了，但是艾露露也沒想著糟蹋。
賞味期短的就帶回去給中也大人吃掉，長的留著之後她恢復人型再跟尾崎紅葉一起吃。
「啾！」左思右想，艾露露最後還是決定不糾結零食的事。
拍著翅膀飛到太宰治對面的沙發處，收起腿乖巧地蹲下。
「哦哦！艾露露准備好了嗎？」太宰治隨手拆開一包餅干，低頭看了眼，隨即又把注意力放回艾露露身上。
「啾！」准備好了。
「……蛞蝓做任務的時候，總是想著暴力解決問題，跟壓路機似的壓過去，弄得到處都破破爛爛的，回收任務物品的工作都增加了不少……」
嗯嗯，中也大人實力強大，任務的時候輕松就擊敗了敵人。
「……總是穿得一身黑漆漆的暴力小矮人，時不時就會出現不該有的憐弱心理！要不是我告訴他，那個是敵人，他肯定早就被自己放過的人背刺了……」
哇哦，中也大人心地善良！
太宰治一邊絮絮叨叨，夾帶私貨地向艾露露吐槽，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乖巧呆在他對面的鸞鳥，水潤潤的黑眸晶亮，專注又認真地聽著太宰治說中原中也的事情。
並且順利地過濾掉某些貶低的話語，從中提取中原中也的優點。
太宰治說得越起勁，艾露露聽得就越專注。
「上次任務的時候，還……」
繃帶少年動作一頓，目光狐疑地看向艾露露。
話說，她真的在聽他說話嗎？
不應當啊？
按照艾露露在乎中原中也的程度，聽他說了這麼多也應該生氣吧？
但是現在艾露露卻完全沒有要生氣的樣子，甚至聽得興致勃勃，怎麼看都不對勁。
任太宰治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在中原中也的事情上，艾露露最擅長只聽自己想要聽的東西。
畢竟，太宰治就算再怎麼擅長心操，看透人心、本質。
面對沒什麼表情的小動物，還是會覺得束手無策，不知道從何下手。
第97章
任務回來之後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 中原中也掰了掰脖子，輕吐了口氣，「累死了。」
少年氣的抱怨, 只在沒有別人的休息室裡才會吐露出來。
港口黑手黨的工作適應起來不難, 就算是太宰治非常會惹麻煩，甚至經常把任務推脫給他，那都不是什麼事。
對中原中也來說, 那就是重力暴力碾壓一次和兩次的區別。
這些都跟他在羊的時候，每天要干的差不多，只不過規模更大，並且要注意帶過來的手下。
最讓中原中也感到頭疼的是, 尾崎紅葉教導他的各項社交禮儀，以及工作上的任務文書。
尤其是, 太宰治那家伙不僅會逃任務，還會把所有要做的文書工作都推給他。
「……中也是我的狗嘛, 幫我分擔點工作有什麼不對！」
諸如此類, 令人火大的話。
雖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是才加入港口黑手黨沒多久的中層，但是首領在這方面上對他們非常優厚。
不僅一人分配了一間辦公室，裡面甚至還有可以休息小憩的休息室。
中原中也直接往後一倒, 癱在休息室的小床上, 連鞋子都懶得脫，任由膝蓋以下的部分擱在床邊。
松軟舒適的床鋪很快令他昏昏欲睡，連續幾天又要照顧艾露露, 又要顧忌工作，還要接住太宰治丟過來的工作。
就算是再強硬的身體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中原中也的身體本來就還屬於人類的範疇。
迷迷糊糊間，中原中也下意識去摸口袋裡的手機, 「……手機、手機……」
就算是，入睡不困難的時候，中原中也也已經習慣了聽著艾露露的數羊進入夢鄉。
掏了兩下，中原中也閉著眼睛喃喃自語，「啊，在外套那裡……」
雖然很想爬起來，去把外套裡的手機掏出來，但中原中也實在睜不開眼了。
不躺下的時候，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一下。
一躺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睛，中原中也連被子都懶得扯過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有些氣悶地抿了抿唇，帶著不甘地陷入沉睡，「艾露露……」
不僅僅是艾露露需要、離不開中原中也。
對於少年神明來說，小妖怪同樣也是他所需要、離不開的重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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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悠閑地躺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漫畫。
艾露露的爪子扣住沙發扶手，歪著頭去看太宰治手上的黑白漫畫。
看不出分鏡和劇情的內容好不好，艾露露只是大概明白了，漫畫的主人公是黑貓和少年。
莫約能看出來的是他們感情很好，但是因為太宰治翻得太快了，艾露露也沒看清楚對話框裡寫得是什麼。
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反應過來。
咦？她好像還沒會認字來著？
追溯回上次中原中也想教艾露露認字，已經是進入四神天地書之前的事。
但是由於之後各種各樣的事情，艾露露和中原中也都忘記了這回事。
他們忙著學俱東國的文字都來不及，哪裡有閑暇時間學平假名、片假名和五十音字符。
平時用不到的時候，艾露露還沒想起來自己不認識字，現在看到太宰治的漫畫，她才猛然想起來。
誒？她好像是個文盲來著？
有些苦惱地收緊爪子，皮質沙發被抓出一道道痕跡。
該怎麼跟中也大人開口呢？
還是說跟紅葉說？
可是大家最近都很忙的樣子。
就在艾露露還糾結於，該找誰掃盲的時候。
太宰治突然合上漫畫，一個挺身站了起來，笑得不懷好意道，「時間到了！」
漫畫封面上的彩圖，頂著貓耳的少女跟少年親密無間地挨在一起。
黑黝黝的圓眼睛有些不解地看過去，剛剛不還是貓咪嗎？
黑色.毛絨絨的貓咪去哪了？
見艾露露注意力還沒從漫畫裡收回來，太宰治直接把她撈到懷裡，順了順毛，「走！我們去找小矮子玩！」
中也大人？！
說到中原中也，艾露露的雷達就響了，立刻把注意力從無關的事情上收回，扭頭去看太宰治。
太宰治步伐輕快地抱著艾露露來到中原中也的辦公室，壓下門把手時動作頓了頓。
低頭對上鸞鳥圓潤的眼睛，太宰治豎起食指，「噓！」
艾露露歪了歪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進中原中也的地盤還要偷偷摸摸，但是第一次進中原中也在事務所的地盤還是讓她非常興奮。
推開門，除了跟太宰治那裡差不多的布置外，還有件中原中也隨手扔在沙發上的外套。
艾露露撲騰著翅膀從太宰治懷裡出來，落在中原中也的外套上，很自然地打了個滾，「啾啾！啾啾！」
同生氣時面對太宰治不一樣，柔嫩甜美的啼鳴。
太宰治環視了周圍一圈，不緊不慢地說，「看來中也是不在這裡了，艾露露我們回去吧。」
轉身的時候，嘴角微微勾起。
果然不出他所料，艾露露扭頭衝他叫了幾聲，再次展開翅膀衝休息室而去。
太宰治轉過身，興致勃勃地伸手在中原中也的外套裡把手機摸出來。
大搖大擺，毫不掩飾。
輕易就把中原中也的手機翻了個底朝天。
「啊，這就是蛞蝓一直以來藏著的小秘密吧！」
手指靈活地按動著，從兜裡掏出耳機插上，「讓我聽聽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只露出一只的鳶色眼睛中寫滿了興奮、好奇，就像家裡不懂事的貓總是熱衷於各種搗亂、挑戰鏟屎官的耐性。
太宰治各種作死的心態也是這樣。
當然，跟只會搗亂，但是最終肯定逃避不了被鏟屎官揍一頓的貓貓不同，太宰治每次搞事之後，能逮住他的人不多。
就算是中原中也，也是十次裡能逮住太宰治五次而已。
而且還會因為已經被看穿了攻擊習慣，躲過去大半的攻擊。
當然以中原中也的實力，就算只打到太宰治幾下都夠他嗆了。
插上耳機，太宰治一邊把玩著手機，一邊靠坐在沙發上。
「……可以開始了嗎？」
「那開始了哦！」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耳機裡傳來軟糯甜美的嗓音，雖然在耳機裡稍顯失真，但是太宰治還是能聽出那是艾露露的聲音。
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錄音，或是告白紀念之類的。
備注著重要的音頻，甚至可以說，單純過頭。
那只是艾露露給中原中也的數羊聲。
「什麼嘛，還以為能抓到小矮子的把柄。」
太宰治嘟嘟嚷嚷地說道，正要一把把耳機拽掉。
「十六只羊，十七只羊……」
活潑輕快得有些不像正經催眠的調子，卻讓太宰治產生了一絲困意。
手指攥住耳機線的動作頓了頓，「就當聽歌一樣，再聽一會兒吧。」
太宰治緩緩吐了口氣，有些放松地靠在沙發松軟彈性的背靠上。
頭微微後仰，鳶眸有些出神地看著上方。
少女柔軟如小調般的聲音，仿佛能洗滌心靈一般。
內心原本空蕩能穿過風的空虛感，緩緩被蓋上一層輕紗，擋住無孔不入的風和絕望。
眼睛有些遲鈍地眨著，太宰治聽著耳機裡傳出來的聲音，「……這才是，艾露露特別的地方嗎。」
產生困意，對太宰治來說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不是不能抵抗，但是……
太宰治緩緩閉上眼。
偶爾享受下正常人產生困意，正常入睡的感覺也沒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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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休息室的門沒有關緊，艾露露側了側身就擠了進來。
無聲地拍打著翅膀落在小床上，帶著一絲微涼的風，艾露露小心又警覺地探頭看去。
少年神明呼吸都沒變，眉頭仍是輕皺著，逐漸長開的俊美臉龐上是顯而易見的倦色，眼底下甚至有些淡淡的青黑。
艾露露小心地挪動爪子，一腳深一腳淺，身子晃得歪歪扭扭，都沒往中原中也的方向走出幾步。
這樣下去不行啊。
扭頭看向中原中也還沒來得及蓋上的被子，艾露露猶豫了下。
隨後還是收攏好翅膀躺下，直接滾過去，直到感覺撞到被子才停了下來。
好、好暈！
暈乎乎站起來的艾露露，緩了好一會，才伸長脖子用鳥喙銜住被子的一角。
使勁一拽。
被子紋絲不動。
……
好吧，果然還是要用上力量！
暗紅色的光芒自鳥喙向被子籠罩過去。
施加了能量果然好操作很多。
艾露露拖著被子小心地給中原中也蓋上一半，而後繞到另一頭，伸著脖子再次咬住被子繼續拖過來。
「唔……艾露露，乖。」
中原中也睡夢中突然發出的呢喃嚇了艾露露一跳。
幸甚人沒醒。
艾露露繼續吭哧吭哧地給中原中也蓋上被子。
看似簡單的動作卻廢了她好一番功夫。
不過，最後艾露露還是做到了。
「啾。」仿佛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氣音。
好夢，中也大人。
艾露露小心地在中原中也頸窩處找了個地方，挨著他閉上眼睛。
雖然睡著的姿勢並不舒服，身上也壓著沉甸甸的被子，但是頸間暖融融的感覺卻很好地撫慰了中原中也。
原本輕皺的眉頭緩緩松開，中原中也頭歪向艾露露，呼吸平緩。
第98章
中原中也眼睫顫了好幾下, 迷迷糊糊間發出一聲咕噥，順手摟住了頸間暖烘烘的艾露露，「……怎麼來了？」
鈷藍色的眼睛緩緩睜開, 如湖光初色漾起的清波, 中原中也勾了勾唇，「你也睡著了是嗎？」
縮起脖子，埋頭睡覺的漂亮鳥兒一動不動, 睡相乖巧。
正要抬手的時候，中原中也發現身上壓著沉甸甸的被子，輕輕揉了把艾露露柔軟的羽毛，小聲笑道「辛苦艾露露了。」
艾露露動了動, 像是要醒的樣子。
中原中也連忙安撫地順了順她頸後的羽毛，輕聲道, 「沒事，再睡會吧。」
雖然不知道艾露露今天怎麼突然跑他這裡了, 但是不得不說, 他很高興。
最近港口黑手黨的事務真的太多了，晚上下班回去也晚。
基本上回去洗漱完就累得倒頭大睡，連頭發都懶得吹, 第二天起來又要把艾露露送去尾崎紅葉處, 開始重復忙碌的一天。
相處的時間都變少了。
明明是剛剛發覺自己感情的時候，卻整天忙於工作事務。
眼看著把艾露露托付給別人，中原中也也是有點郁郁的。
坐起身之後, 中原中也把被子掀到一邊，抱起艾露露就往外面走。
休息得差不多，該去進行下階段的任務。
最近尾崎紅葉也不是很得閑，艾露露總是一個人無聊地呆著, 是不是應該把她送到咒術高專那邊一段時間？
但是......
雖然東京跟橫濱的路途不算遠，但是總歸是比不過就在橫濱距離近。
把艾露露送過去這件事，他要好好想想。
推開休息室門的時候，中原中也還在糾結艾露露的事。
鈷藍色的眼睛首先一掃桌面。
很好，在他休息的這段時間裡，沒有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任務和任務文書要寫。
隨即，中原中也額上青筋一跳，「太宰——」
這混蛋居然還敢出現在他這裡，尤其是還在他的辦公室睡著？！
「啾咕。」艾露露拱了拱中原中也，像是睡夢中下意識的撒嬌般。
中原中也瞬間壓低了音量，走上前，踢了踢太宰治的腿，壓低聲音道，「青花魚你怎麼在這裡？」
雖然聽著特催眠的數羊聲睡著了，但是本質上還是很容易驚醒的太宰治揉了揉眼睛，撒嬌似地嘟嘟嚷嚷，「嗯？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哦！」
「睡你個頭啊！趕緊給我起來！」中原中也又踢了太宰治一下，狠狠地咬牙道。
鳶色的眼睛睜開，看到中原中也，做作地嘆了口氣，「啊，一覺起來就看到中也，真是太糟糕了！」
「明明做了個美夢的說，」太宰治扯下耳機線，嘆了口氣，「蛞蝓也太不會看人眼色了，難怪是沒有腦子、黏糊糊的蛞蝓。」
中原中也臉色瞬間黑了一度，狠狠踢向太宰治的膝蓋，被他抬起腿翻身一躲。
「沒眼色的是你這個莫名其妙在我這裡睡著的青花魚吧！」為了不吵醒艾露露，中原中也的動作和聲音都十分克制。
太宰治攤了攤手，理所當然地說道，「中也不是我的狗嗎？狗狗的地盤，我來不是很正常的嗎？」
出乎中原中也意料的是，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麼，也下意識放低了音量沒有吵醒艾露露。
按照這家伙平時不會看人眼色的樣子，他還以為太宰治絕對會提高音量吵醒艾露露。
「而且帶艾露露過來的可是我啊，小矮子不應該感激下我嗎？」太宰治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在上面快速地按動。
中原中也氣得笑了出來，「誰要感謝你這個青花魚啊！」
咦？不對！
艾露露是怎麼跟太宰治混到一起的？她不是慣常都待在尾崎紅葉的辦公室嗎？
反應過來的中原中也猛地扭過頭，眉頭皺起，目光橫過去，「艾露露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太宰治抿了抿唇，彎起眉眼，露出個有些得意又有些可愛的笑容，「艾露露醬最近都在跟我一起玩哦！」
俊秀的繃帶少年一舉一動在中原中也眼裡都惡劣得不得了，但是由於他優秀的外貌，很多時候總會被不認識的人誤認為是中原中也欺負了太宰治。
雖然事實恰好相反就對了。
中原中也冷著臉敲了敲身邊的東西，紅光將或大或小的家具、擺設包裹起來，失重懸浮起來。
「我看我還是現在就殺掉你好了，免得你還在這裡禍害別人。」
平時逃避工作，把任務文書都推給他就算了。
現在居然還用因為把工作推給他而空閑下來的時間勾搭艾露露，他還是現在就殺掉這家伙吧。
中原中也都不敢想，艾露露跟在太宰治身邊會學到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學壞了怎麼辦？！
太宰治負責給他掰回來嗎？混賬！
太宰治靈活地一閃，舉起手上中原中也的手機，「才不要！我才不要被小矮子殺死！」
被討厭的小矮子殺死什麼的，一定會很痛苦，而且死不瞑目的！
他才不要！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表情逐漸猙獰，「青花魚你不是很想死嗎？正好，我來送你一程，不用謝！」
小件的茶具、點心、托盤向太宰治砸去。
卻被他靈活地一一躲過，扒住眼皮下拉，吐出了截舌頭，「略略略，不跟小矮子玩了，我先走了。」
向中原中也拋出他的手機，憑著走位風騷，以及中原中也投鼠忌器，害怕吵醒艾露露，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太宰治又一次成功在中原中也手下逃跑。
「哼，下次見到他絕對要把這家伙的頭按進地心去。」中原中也抬手接住手機，冷哼一聲，紅光閃過，房間裡的擺設落回原來的位置。
不過——
有件事，中原中也確實要好好決斷了。
.
「把艾露露送來我這邊？」夏油傑跟五條悟對視了一眼。
有些不解地反問，「不是才把那孩子接回去嗎？」
怎麼突然又要送回來了？雖然沒有不歡迎的意思，但是總覺得很奇怪。
「最近工作上比較忙，艾露露出了點小問題，我怕她跟某個家伙學壞了！」中原中也說到這裡狠狠地咬了咬牙，語氣有些生硬。
太宰治那混蛋，居然把他手機裡的音頻給刪了。
不僅如此，還惡劣地把他手機裡的聯系人名稱全部打亂，要不是艾露露剛剛指出來，他又要丟人丟大發了。
夏油傑沉默了下來。
確實，艾露露似乎很容易學壞的樣子。
她對從外界汲取吸收知識的速度很快，但是她根本不懂得分辨哪些是她應該學，哪些是不能學的。
「把她丟給灰原不就好了嗎？」五條悟把棒棒糖從嘴裡拿了出來，隨意地說道。
灰原雄雖然在艾露露的羽毛下保住一命，但是即使有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在也沒有完全治好。
最後在夜蛾正道的建議下，決定在咒術高專好好地修養停學一年，一年後再重讀二年級。
也就是說，成為七海建人的學弟。
對於這個決定，灰原雄沒什麼意見。
不，應該說就算他有意見，也會被七海建人按下來。
自從這家伙試圖不要命地跟詛咒拼命，就為了讓他們之中至少能逃出去一個之後。
七海建人就對他有些生氣。
雖然沒有明面上表現出來，但是灰原雄還是很明顯感覺到了七海建人沉默了很多。
面對他的事跟以前的態度差不多，但是似乎變得更加緊張。
尤其是，強烈反對灰原雄在復健的這一年裡，再去接任務。
就算只是二三級的都不行。
灰原雄對此有些無奈，但也不是不懂七海建人隱晦的關心，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麼看來，不方便回家讓家裡人知道他受了那麼重的傷的灰原雄就是照顧艾露露最好的人選。
夏油傑想了想，「可以，艾露露准備什麼時候過來？」
之前艾露露都是住的醫療室，現在如果要正式在咒術高專住下，就應該好好給她准備個房間了。
「過幾天吧，」中原中也沉吟了下，目光落在歪頭看他的艾露露身上，「過幾天我親自送過去。」
「啾？」中也大人？
掛斷電話之後，中原中也輕嘆了口氣，露出個有些無奈的笑容，「抱歉啊，艾露露。」
「這段時間冷落你了。」抬手順著柔滑的羽毛，隔著手套觸感不是很明顯。
要把艾露露送去咒術高專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太宰治會教壞艾露露。
更多的是因為那家伙昨天說的那番話。
「喂，中也。」太宰治坐在高高的集裝箱上晃了晃腿，昂頭看天。
中原中也扶了扶帽子，不耐煩地回過頭，「哈？青花魚你又要鬧什麼妖？」
太宰治撇了撇嘴，「才不是呢！」
中原中也哼出一聲鼻音，表示對太宰治幾次三番的作妖不信。
如果中原中也看過狼來了的故事，他肯定會對此深表認同。
畢竟太宰治就是會干這種事的人，而且是不止一次兩次這麼干。
「橫濱很快要亂了，找個時間把艾露露送出橫濱吧！」太宰治低下頭，單手撐著下頜。
中原中也眉頭一緊，抬手壓了壓帽子，沉聲道，「啊，知道了。」
雖然太宰治很不靠譜，但是這種事上，中原中也還是會相信他的。
畢竟太宰治這個家伙，對消息、風向的把控都是一流的。
第99章
中也大人為什麼又要把她送走呢？
艾露露有些郁郁地趴在沙發上, 翅膀隨意地耷拉在身旁，「咕——」
拖長哀怨的聲音，讓人很難不在意。
「怎麼了, 艾露露？」太宰治笑嘻嘻地坐到她身旁。
「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跟我說說哦！」略帶輕佻和興奮的少年音。
雖然他不一定會回答就是了。
艾露露懶懶地歪過頭看向太宰治, 黑黝黝的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伸出纏著繃帶的手，把趴著的鸞鳥從頭擼到後背，「說嘛說嘛, 太宰大人什麼都知道的哦！」
艾露露抬起一邊翅膀，拍了兩下，順便咕咕啾啾地叫著。
聲音略高急促，而後緩緩降下來。
太宰治一手托著下巴, 一手擼著毛絨絨，頓時恍然大悟的樣子, 「嗯嗯、嗯！原來如此！」
艾露露期待地看過去。
太宰治一臉嚴肅地說，「原來是艾露露寂寞了, 想被摸摸嗎？」
「沒關系, 太宰大人最愛助人為樂了！」
「……」
扭頭狠狠叨了太宰治一下，艾露露立起來張開翅膀，「啾！！！！！！」
混蛋太宰！又來騙人！！
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太宰治嗷地叫了聲, 哀怨地看著面前憤怒得羽毛都要豎起來的艾露露, 「好痛耶，艾露露醬。」
然後不怕死地又要伸手去摸。
艾露露挪開幾步，飛到隔壁的沙發上, 氣鼓鼓地扭頭不去看他。
「啊，艾露露醬生氣了？」太宰治俯下身，雙手撐在膝上，尤是一副嘻嘻哈哈不上心的樣子。
過分, 太過分了！
艾露露氣得拍翅膀就要離開這裡，去找中原中也告狀。
「是為了小矮子要送你離開這件事吧？」太宰治歪了歪頭，可愛地笑道。
艾露露滯在半空，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離開。
按理說，原型的艾露露，太宰治是不可能明白她說的話，但是這個bug精就是懂了。
並且還兜著圈子，逗了下鳥。
左右猶豫，艾露露最後還是決定暫時留下。
但她不會回去沙發那裡了。
她要占據房間裡的最高處，躲開太宰治的繃帶手。
黑發鳶眼的少年也不在意，他只是笑吟吟地看著艾露露飛回來，最後落在了櫃子上。
「艾露露醬不想知道中也為什麼要送走你嗎？」太宰治歪了歪頭，托著下巴的手點了點臉頰。
「……咕。」
肯定是想知道的。
但是中也大人看起來很堅決的樣子。
「噗哈哈哈哈，」太宰治忍不住笑了出來，「明明長得一臉聖潔的樣子，怎麼叫起來跟麻雀、鴿子似的？」
「……」
艾露露居高臨下地俯視太宰治，圓溜溜的眼睛中一片平靜。
嘲笑她的叫聲不會讓她生氣，能讓艾露露生氣的只有拿中原中也開玩笑。
「好吧好吧，」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太宰治收斂起笑意，「艾露露有發覺最近事務所裡的人特別躁動嗎？」
艾露露歪了歪頭。
這跟中原中也要送她去咒術高專有什麼關系？
「三天前，橫濱來了個大人物哦！」太宰治神神秘秘地說道。
艾露露爪子動了動。
「啾？」大人物？
「橫濱作為港口城市會來人不奇怪，但是如果那人是個身家巨富，並且快要死了的異能力者呢？」
身家巨富……快要死了的異能力者？
搞不清楚太宰治的重點在哪，但是又確實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艾露露醬之前對港口黑手黨關注不多，所以不知道吧？」
「森先生的地位可不是那麼穩固的哦，先代留下來的頑固派一直在給我們鬧事呢。」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說著，港口黑手黨內大家心照不宣，但是又不敢開口的事，就這麼被他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
這個少年就是這麼任性、通透。
雖然艾露露並不會亂說，但是這是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都不會對她說的事。
「啾啾？啾！」
那中也大人不是出任務的時候還要應付那些人帶來的麻煩？
艾露露有些激動地拍了拍翅膀，頸間的羽毛全部炸起，整只鳥看起來蓬松了一圈。
嗚哇，生氣了！
鳶色的眼睛盯著艾露露炸起的羽毛，總覺得那裡的手感會很好。
「那些人最近動靜還挺大的，似乎想通過那個異能力者來掀翻森先生。」太宰治饒有興致地笑了下。
他口中的動靜挺大，其實真正看出來的人估計不超過三個。
這還是他偶然間得知頑固派藏得很深的人去接觸了對方，他才知道的。
那個人並不是港口黑手黨內部的人，而是一直作為別的組織成員在活動。
也正是因此，太宰治斷定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多。
至於這裡面的人有沒有森鷗外，那就不好說了。
.
原本從來沒留意這方面。
以為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這麼忙都是正常的艾露露開始回想他們這陣子的一舉一動。
雖然中原中也說准備把艾露露送去咒術高專照看一段時間，但是這幾天一直都沒抽出空來。
橫濱地下各個組織似乎都收到情報，關於那名巨富的異能力者——身患絕望，即將死去，在此之前他想要選出一個組織來繼承他的財產。
一個能為他愛女報仇的裡世界組織。
這個年近70歲的異能力者，現有資產總額是——5000億！
並且是已經請銀行、律師所多方印證過確切的金額數目。
在橫濱這個最多異能力者的地方，立下一條讓裡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的遺囑，誰能為他的愛女報仇，他就會將財產全部贈與對方。
不論到時候他是否還活著，他要求讓他的仇人遭受千百倍更甚於他女兒的痛苦。
擁有5000億資產的異能力者名叫山下友仁，是個異能力不強，但是非常會賺錢的男人。
老來得女，視若掌上明珠，卻在一年前被人拐走了。
幾個月前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來，卻是傷痕累累，精神恍惚的樣子。
幾經周折，他找到了稀有的治愈系異能力者治好了女兒身上的傷，她卻又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幾次三番自殺。
最後只留下了一句話。
「抱歉，辜負了爸爸的期望，」顫抖著筆跡上是斑斑的淚痕，「我大概，再也沒辦法開心起來了。」
用偷藏起來的碎片刺破了喉嚨，絲毫沒有給人留下挽救的機會。
本就罹患絕症，又痛失愛女的異能力者把所有的資產變現，並帶到橫濱，開出高價的懸賞。
不管異能力者的故事有多麼感人，對橫濱的裡世界來說，5000億才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這是一筆多到會驚動整個日本裡世界的財產，即使是某些在日本數一數二的龐大組織，都不免會對它心動。
可惜的是，擁有這筆錢的人只把目標定在了橫濱。
這個擁有異能力者最多的港口城市。
但是正處於混亂、百廢待興之中的橫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這筆巨大的財富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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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欲來，橫濱將要亂了，這才是中原中也要送走艾露露的原因。
「啾啾……？」
難怪中也大人那麼忙……
艾露露是不是應該乖一點，不給中也大人添麻煩呢？
「艾露露是想問事情什麼時候解決嗎？」太宰治跳下沙發，悄然靠近艾露露，昂起頭笑問。
微卷的頭發垂在眉眼處，更顯俊秀好看，只要太宰治藏好他的黑泥，露出乖巧的一面，很難有人會不喜歡他。
沉浸在思緒中的艾露露絲毫不覺危險的靠近。
雖然本來沒那個意思，但是被太宰治這麼一說之後，順著他的話想下去。
「啾？」太宰會知道嗎？
太宰治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艾露露抱了下來，「啊哈，抓到啦！」
？？？
剛剛發生了什麼？
「哼哼，」太宰治得意地笑了幾聲，「讓我抓到了吧！」
微涼的手伸進艾露露頸間蓬松的羽毛裡，太宰治驚喜道，「啊，好暖！」
剛剛他就想這麼干了！
但是想著艾露露看到他直接過去，可能會飛走，得找些話轉移下她的注意力。
「……啾？」
艾露露動了動翅膀，卻被太宰治向抱娃娃一樣抱得死緊。
「啾啾！！！！！」
高亢的鸞鳴響起，太宰治壞笑幾聲，「別叫啦，小矮子這個時候早就出任務啦！」
話音落下，門被直接踹開。
門外是捏著幾張紙，一臉怒氣的中原中也。
「太——宰——」
「想好怎麼給我受死了嗎？」
陰沉著張俊臉，手上的情報被捏皺，鈷藍色的眼睛落在艾露露身上。
「啾啾！」中也大人！
跟剛才截然不同，歡快的鳴叫。
「嗚哇，好恐怖好恐怖！」
太宰治側身一閃，安全躲過了中原中也的飛踢，但是懷裡的艾露露卻被搶了回去。
「艾露露，你先在裡面等我一下。」
中原中也緩和了下表情，態度平和地把艾露露放進休息室，關上門。
鈷藍色的眼睛對上太宰治，表情瞬間一變。
「你個混蛋青花魚，這麼有空就別把任務全都推給我啊！！！！！」
震怒的吼聲，就算呆在休息室裡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第100章
艾露露拍著翅膀從床上落了下來, 抬起爪趾往門的方向走了幾步。
門外一直傳來吵雜的聲音。
除了中原中也憤怒的吼聲還有太宰治笑嘻嘻的挑釁聲，以及什麼東西倒下來被砸碎的聲音。
中也大人，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艾露露低下頭, 爪子扣了扣地毯。
地毯上柔軟的長毛沒過爪趾, 被艾露露稍顯鋒利的爪子勾起。
就像太宰說的，中也大人是因為擔心她才想把她送走……
可是……又要被送走了嗎？
她也想，幫中也大人的忙呀。
翹起的翎羽微微壓低, 就像艾露露此刻低落的心情一般。
如果她也能幫上什麼忙就好了。
就像太宰治一樣，智謀過人，即使中原中也對他總是生氣，任務的時候還是會選擇相信他。
或者尾崎紅葉, 異能力強大，作為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黨的前輩、領路人可以教導他很多東西。
不是沒有想過向他們請教。
但是, 她現在這樣，果然還是太不方便了吧？
更重要的是, 不管是中原中也還是尾崎紅葉似乎都沒打算讓她投身黑暗之中。
就像是要保護黑暗中最後的一點光明一樣。
可是她……本來就是無色的啊。
能染上、會染上什麼顏色, 都是由他們來決定。
她並不代表著光亮。
「哢嚓——」門鎖被扭開的聲音。
艾露露猛地抬起頭，看向面前高大的門板。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了下來。
「啾。」毛毯要被抓壞了。
艾露露慌忙想要松開爪子, 被突然發現爪趾被地毯上的毛毛勾住了。
抬起爪子踢了踢, 怎麼都沒辦法甩掉。
「啾！啾咕！」
啊！糟糕！中也大人要進來了！
越是慌亂越是沒辦法解開，艾露露低下頭用鳥喙叼住毛毛使勁往上扯。
用力得翅膀都在胡亂撲騰，就是沒辦法解開。
「艾露露？」中原中也疑惑地看著狼狽地胡亂撲騰翅膀的艾露露, 一時有些沒看出來她到底在干什麼。
艾露露身體僵了下，抬起一只爪趾，鳥喙還扯著地毯上的長毛，翅膀為了穩定身體展開一半。
糟糕、糟糕、糟糕！
不僅沒能跟中也大人說, 她不想走。
甚至還把狼狽笨拙的一面讓中也大人看到了。
這怎麼能讓中也大人放心讓她留下。
「爪爪被纏住了嗎？」發現艾露露的窘迫，中原中也沒有嘲笑她，而是平靜地蹲了下來。
「咕……」艾露露有些懨懨地回答道。
一手扶住艾露露的後背，一手扯著打結的地方看了看。
「沒事，我去拿把剪刀過來把這個剪開就好了。」中原中也撫了撫艾露露剛剛撲騰亂的羽毛。
雙手攏住艾露露的翅膀，讓她乖乖站好。
中原中也從房間裡的抽屜拿了把剪刀出來，小心地剪開毛毯上糾成一團的結，眉眼輕垂，鈷藍色的眼睛專注於手上的動作。
艾露露悄悄抬眼看過去，戴著圓禮帽的少年神情溫和專注。
那是中原中也一貫在艾露露面前的樣子。
從最開始，艾露露以麻雀的形態出現在中原中也面前時，他就是這樣。
縱使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卻總是溫柔的。
幾年過去，不僅艾露露長大了，就連中原中也都變得不同了。
「怎麼了，這麼安靜的樣子？」剪開了毛團的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盤腿坐上床。
雖然已經成長為鸞鳥的形態，但是艾露露很清楚，她的本質跟鸞鳥還是有所不同的。
就比如說真正的鸞鳥，體型肯定不止像她現在這般大。
就算跟之前麻雀比長大了很多，但是艾露露現在也是中原中也可以輕易摟在懷裡，當抱枕都有點嫌小的存在。
但是又不至於像從前那般可以隨意揣進口袋裡的大小。
「啾啾，啾！」
就是，有點苦惱。
艾露露扭頭蹭了蹭中原中也的鎖骨，順滑的翎羽掃過少年神明的頸間，引來了他失笑聲，「很癢啊，艾露露。」
手指梳過羽毛，中原中也有些苦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太宰那家伙說你不想走是嗎？」
艾露露剛想抬頭看中原中也，就被他撓了撓頸間，頓時舒服地眯起眼睛。
「艾露露，你先別看我。」
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自家小妖怪的別扭，他只是隱約通過契約感受到，中原中也本以為他能說服艾露露，沒想到最後卻給她帶來了那麼大的困擾。
艾露露本身雖然心思單純，但是在隱藏自己的小心思上卻非常精通，她從來不會把負面情緒通過契約傳遞給中原中也，而是小心地掩藏起來。
再加上中原中也本身就不是會經常通過契約去窺探艾露露情緒的人，也就沒第一時間發現艾露露的小心思。
甚至還要被太宰治那家伙提醒。
不過即使太宰治提醒了他艾露露的小心思，中原中也也是絕對不會去感謝他的。
畢竟這家伙本來就是懷著看熱鬧的心態提醒他的。
包括他之前說的，橫濱即將要亂起來，事務所現在內部並不安定，以及艾露露不想走。
太宰治就是想看中原中也左右為難的樣子。
這個惡劣的家伙！
「我是，真的擔心你才想送你去夏油那裡的，」中原中也糾結著說道，懷裡的鸞鳥動了動，他緊接著出聲道，「但是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就留下來吧。」
話一出口，中原中也不禁松了口氣。
實話實說，中原中也其實也不想送走艾露露。
別說中原中也舍不得，尾崎紅葉肯定也是舍不得的。
在這繁忙冰冷充滿著死氣的工作中，也就暖烘烘的艾露露能溫暖下他們了。
就算太宰治也是這麼覺得的。
他是第一個提出讓中原中也把艾露露送走的人，也是第一個看出了艾露露糾結心思的人。
最後這個心思過於通透的少年把選擇權交到中原中也手上。
「啾啾？啾！」
真的可以嗎，中也大人？
艾露露不會打擾到大家嗎？
最近忙起來的不僅是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就連太宰治過來逗鳥的時間都減少了。
這才是令艾露露最糾結的地方。
她的留下，會打擾到大家嗎？
「沒關系，留下吧。」中原中也蹭了蹭艾露露，輕笑著道。
「不僅港口黑手黨是我要守護的，艾露露也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不管是哪一方，我都會保護好的！」
.
說到做到，中原中也轉頭就給夏油傑打電話，大概交代了下。
艾露露還是由他來帶吧，他會負責保護好她的！
夏油傑沉吟了下，「橫濱那邊到底會發生什麼？」
他不問中原中也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他只是問橫濱這座港口城市的情況。
不說中原中也前幾天的電話，就是他們這邊最近也接到了窗那邊的情報，說是橫濱那裡的詛咒突然開始以一個危險的速度增長。
「……裡世界這邊大概會有一場動蕩。」
夏油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這幾年頻繁增長的詛咒數量，以及橫濱這次詭異的增長速度。
無不說明一件事。
他嘆了一口氣，「我過去橫濱那邊吧，我看這段時間橫濱那邊肯定也是需要人去處理詛咒的。」
天為了平衡六眼的誕生而增長咒靈一邊的勢力。
非術師除了普通人還有異能力者，不管是那種力量體系的增長都是世道進入鼎盛世界的表現。
只要有人，就會有鬥爭。
詛咒的存在就不可能會消失。
中原中也顯然很詫異，就算橫濱這邊詛咒要多起來，也不至於要出動一個特級咒術師吧？
對咒術界稍有了解的中原中也已經明白了，夏油傑和五條悟對於咒術界是多麼特別的存在。
平時都是在整個日本奔波祓除詛咒的人突然說要來橫濱，說其中沒有艾露露的原因他都不是很相信。
「要我去接你嗎？」作為東道主。
夏油傑失笑，「不用，到了橫濱我還需要觀察下附近詛咒的密度。」
而且他也要打探下，非裡世界的人對於橫濱最近的亂像到底有沒有察覺。
說不定到時候不是他幫忙照顧艾露露，而是艾露露幫他一起祓除咒靈。
「行，有事聯系。」
中原中也無可無不可地答應道。
如果夏油傑願意來橫濱確實能達成雙贏。
到時候艾露露白天跟著他在外面祓除詛咒，晚上回去中原中也的住所。
掛斷電話之後，中原中也抱起艾露露猛吸一口，舒了口氣。
「到時候亂起來，事務所也不安全，艾露露記得跟緊夏油，知道嗎？」中原中也認真地叮囑道。
嗯？怎麼總覺得像是送艾露露去上學似的？
上學時間歸老師夏油傑看管，放學之後就回到住所，跟中原中也在一起。
「啾啾！啾！」
明白噠，中也大人！艾露露一定會乖乖的！
得知又可以留在橫濱，每天都呆在中原中也身邊，艾露露頓時又開心起來。
雖然不是留在事務所，但是折中下留在橫濱，每天都能跟中也大人見面也不錯。
艾露露興奮地回蹭中原中也，就像他吸小妖怪一般，艾露露也要吸口少年神明。
互相充能。
第101章
「夢想成真啦？」
「不用離開橫濱啦？」
「是不是應該好好感謝下太宰大人呢？」
太宰治得意地端坐在艾露露面前, 雙腿交疊，一手成拳撐在膝上抵住下頜。
好像完全忘記了最開始就是他說的，讓中原中也把艾露露送走。
艾露露也不記仇, 昂起頭歡快地叫了幾聲, 「啾啾！啾！」
鸞鳴輕靈動聽，怡人心神。
「哦哦，艾露露醬為了感謝我, 決定跟我分享幾個自.殺的小技巧？」
太宰治頓時直起腰雙手合十，雙眼晶亮地看向艾露露。
「沒想到艾露露醬這麼懂我！」
坐在桌案後寫著任務文書的中原中也青筋一跳，隨手從筆筒裡抽了只筆扔過去，「混蛋青花魚給我閉嘴！」
他容忍這家伙留在這裡, 不是讓他來帶壞小妖怪的。
太宰治偏頭躲了躲，攤手吐了吐舌頭, 「好凶好凶！凶巴巴的蛞蝓居然也會有人要，不可思議！」
艾露露扭頭看了看中原中也, 「啾？啾！」
中也大人嗎？世界第一好哦！
太宰治身體一歪癱在沙發上, 嘟嘟囔囔道，「啊，大概只有艾露露才會覺得小矮子世界第一好了。」
語氣郁郁, 焉噠噠的。
中原中也筆下一頓, 好看的眉眼輕挑，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是怎麼聽懂的？」
就連他也只是通過對艾露露的了解以及契約中傳遞來的愉悅氣息, 大概判斷出艾露露的話是在誇他。
所以——
太宰治這家伙到底是怎麼聽懂的？
鳶色的眸子微閃，太宰治哼笑幾聲，「哼哼，畢竟是沒腦子的蛞蝓嘛, 猜不到也是正常的！」
「你這家伙、不要給我得寸進尺啊！」中原中也啪地捏斷了一支筆，墨水濺在皮手套和紙上。
鈷藍色的眼睛中充斥著怒火，狠狠地瞪視著太宰治。
「啊啦，是誰說的，要在艾露露面前克制冷靜，不再隨便生氣的呢？」
太宰治掏了掏耳朵，閑閑地說道。
是他。
這話是他昨天答應太宰治，說是為了在艾露露面前樹立好的形像。
當然兩人當時的原話不是這樣的，而是……
「中也，這樣吧，你要是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告訴你艾露露最近為什麼不開心。」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過去，「艾露露不高興？你這家伙不是隨便說的吧？」
鳶色的眼睛微微瞪大，太宰治忍俊不禁，「什麼嘛，中也連艾露露不高興都不知道嗎？」
中原中也動作一頓，眉頭擰緊。
「……說說你的條件。」
這就是要答應太宰治的意思了。
他承認他最近確實是有些疏忽艾露露，最近天氣漸冷，他還想過她是不是畏冷才沒什麼精神。
回到住所會打開暖氣，那時候艾露露就會精神活潑很多。
現在想來，或許不是因為畏冷？
太宰治故作姿態地沉吟道，「我的要求也不過分，中也只要答應我在艾露露面前不准生氣就可以了，簡單吧？」
「就這個？」中原中也有些詫異地問道。
他還以為太宰治會趁機提些很過分的要求。
「嗯嗯，就這個哦！」太宰治連連點頭，笑嘻嘻地道。
中原中也猶豫了一陣子，雖然覺得太宰治不可能這麼好心。
但是單從這個要求來看，又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索性咬咬牙答應了。
然後就導致了，現在這種中原中也憋了一肚子火都不能生氣的狀況。
在他跟艾露露單獨相處的時間，突然過來插一腳。
偏偏他還答應了，不在艾露露面前生氣的條件。
摘了沾滿墨水的皮手套連帶著斷掉的筆一起扔進垃圾桶裡。
抬手揉了揉額角，中原中也惡狠狠地重復，「不准在艾露露面前說奇怪的話！」
抓過太宰治搬過來的任務文書，重新從筆筒裡抽了支筆出來，用力到近乎要穿透紙背。
「混蛋，給我等著！」
艾露露歪頭，正要飛去中原中也那裡，就被太宰治抓著爪子拽了下來，翅膀胡亂撲騰，接連扇了他好幾下。
「啾！！」
尖銳的叫聲令中原中也看過來，把筆狠狠拍到桌子上，「喂！太宰！」
你這家伙別太過分了！
不管是幫親還是幫理，反正都是幫艾露露的中原中也，完全無視了太宰治被翅膀扇得嗷嗷叫的樣子。
在太宰治松手的那一刻，扭頭狠狠叨了他一下，「啾！」
「好痛耶，艾露露醬。」太宰治揉了揉被扇得發紅的額頭，微卷的黑發都被折騰亂了。
艾露露趕緊飛回中原中也肩上，「啾啾！」
是太宰先抓我的！
「活該！」中原中也順手理了理凌亂翹起的羽毛，嘲笑道。
「啾啾！啾！」見有人撐腰，立刻就伸長脖子得意地叫起來的艾露露。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太宰的問題！
「你也是，」中原中也扭過頭，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艾露露絨絨的腹羽，「每次都不長記性！」
只要太宰治來找，就會乖乖飛落下來，被他欺負。
要他說，青花魚這種生物就不應該接近他的地盤。
「咕、」艾露露縮了縮脖子，討好地蹭了蹭中原中也，「啾咪！」
艾露露錯啦，中也大人。
「啊，瞎了瞎了！」
太宰治捂住眼睛，直直地往後一倒，抱怨道，「為什麼艾露露這種形態你們都能秀啊？」
要是人都算了，艾露露現在是鳥怎麼也能秀他一臉？！
「不應該啊，怎麼算蛞蝓都不應該比我先脫單啊？」
太宰治在沙發上打滾，抱怨似的嘟嘟囔囔，中原中也懶得搭理他，「又不知道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再說了，他比太宰治先脫單有什麼好奇怪的？
「明明是我更受女孩子歡迎的啊！」太宰治嘆了口氣，憂郁地托著臉。
鈷藍色的眼睛抬起看向他，中原中也露出了個難以言喻的表情。
太宰治看著那不知道應該稱為嫌棄還是不屑的表情，不滿地大聲囔囔，「中——也——」
「明明是我的狗卻整天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中原中也咋了下舌，「你說的這個人難道不是你嗎？」
「我可不想再幫你收拾你的情債！」
什麼跑到港口大樓喊著，中原中也你個人渣給我出來！
當天他結束任務回去的時候差點就被紅葉姐的夜叉劈了。
要不是最後證明對方要找的其實是太宰，而他就是個無辜路人，估計尾崎紅葉真要讓夜叉劈了他。
對於尾崎紅葉相較於他更喜歡艾露露，中原中也沒什麼意見。
小妖怪本來就值得人喜歡。
在不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時候，能多個人護著她也挺好的。
就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太宰治勾搭過的女人了。
莫名其妙頂著一眾黑手黨，人渣、會玩、不愧是黑手黨之類的詭異目光，一臉迷茫地聽來傳話的黑手黨說。
「中原先生，有個女孩子說想見你。」
「哈？」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誰啊？」
他最近忙得焦頭爛額，都沒認識什麼女孩子，再加上羊的同伴都死光了，他一時半會也沒想起來，他還認識哪個女孩子。
一旁的尾崎紅葉目光輕斂，撫著懷裡睡著的鸞鳥漂亮的羽毛，「是中也以前的同伴？」
高大的黑手黨猶豫了下，低著頭小聲道，「對方說是懷了中原先生的孩子，要是中原先生不去見她，她就從橫濱港跳下去。」
中原中也不敢置信地反問，「哈？」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蓬勃的殺氣自中原中也身側爆發，他扭頭看過去，尾崎紅葉目光冰冷地看著他，穿著武士服的夜叉懸浮在身後。
「……無論多麼美好的感情，都會有凋零的一天……」
尾崎紅葉輕嘆了聲，聲音哀愁中帶著一絲強硬，「我說的過，我會保護好這個孩子的。」
夜叉拔出刀來，鋒利的刀刃泛著光，刀尖指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瞪大了一雙鈷藍色的眼睛。
「等、等等，」他慌亂地解釋道，「我不認識那人啊！」
被殺氣激得清醒過來的艾露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不待看清，就被尾崎紅葉白皙細長的手指捂住了眼睛。
「啾？」紅葉，怎麼了嗎？
「負心的男人，」如吟詠般憂郁動人的語調，在尾崎紅葉艷麗的臉上，卻是冰冷的目光，「隨意欺負女孩子，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從中原中也平時的為人，與他跟艾露露平時的相處卻是看不出來他是這樣的負心人。
但是，都被人找上門來了，就算那個女孩子不是真的懷孕，肯定也是認識中原中也的人吧？
任尾崎紅葉怎麼都沒想到，還有太宰治這種冒名勾搭的操作。
所以當天中原中也確實是挨了一頓夜叉的狂劈亂砍，還不敢還手。
雖然沒有受傷，但是看著尾崎紅葉以及她懷裡的艾露露，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弱氣。
要不是尾崎紅葉正抱著艾露露，中原中也毫不懷疑，尾崎紅葉會拔出她的傘劍。
好在最後中原中也還是下去了，哭得雙眼通紅的女孩子一口否認了中原中也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頓時讓少年神明松了口氣。
「都說了我不認識什麼女孩子，」中原中也低聲抱怨，「平時跟艾露露相處的時間都不夠，怎麼會去認識別的女孩子啊！」
哭得抽抽噎噎的女孩子，抬手比劃著，「中也先生沒有這麼矮，他有著一頭好看的卷發和動人的眼睛，身上纏著雪白的繃帶。」
好的，破案了。
這一聽就是太宰治。
結果還累得中原中也背了個大鍋，「太——宰——」
拳頭捏得劈啪響，中原中也使勁按著手機，撥通太宰治的電話。
毫不意外被掛斷了。
「可惡，該死的青花魚！」中原中也咬了咬牙。
隨即惡狠狠地轉頭，「喂，你！真的懷孕了嗎？」
被中原中也凶惡的樣子嚇得一跳，女孩愣愣地搖了搖頭，「沒、沒有。」
第102章
短信的提示音響起。
太宰治停止了在沙發上打滾的動作, 懶懶地從口袋裡摸出翻蓋手機。
屏幕的亮光打在少年俊秀的臉上，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鳶色的眸子直直從小小的屏幕上挪開，落到桌案上工作的中原中也身上。
「中也。」
太宰治平淡地叫了聲。
「又怎麼了？」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反問。
「那個老爺子死了。」
太宰治的語氣平淡到中原中也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哈？誰死了？」
少年略沉的嗓音彈了下舌, 中原中也抬起頭, 赭發落在眉眼之間。
「那個5000——億——的——老——爺——子——」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拖長了音調，平時黏糊糊略顯甜膩的嗓音，在這一刻聽來格外的滲人。
「！！！」中原中也被驚得頓時拍桌而起。
那老頭不是才來橫濱嗎？
怎麼這麼快就死了？！
山下友仁死得太過突然了, 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從中下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宰治突然笑了出來。
笑得弓起了腰，淚花都從眼角處冒了出來。
中原中也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你笑什麼？」
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嗎？
明眼人看著橫濱就要被這5000億攪渾了！
「啾？」太宰，怎麼了？
外表病態孱弱的少年突然大笑, 還笑得喘不上氣來，這還是艾露露第一次見。
跟還算好懂的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不同, 太宰治這個人，氣場黑漆漆的, 不僅不好惹, 心思也很復雜。
艾露露時常搞不懂，這個身上纏著繃帶的少年到底在想什麼。
不管是笑著，還是生氣的時候, 他都給艾露露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仿佛隨時都要不存於世的虛無之人。
無論如何, 太宰治都是中原中也的同伴，即使兩人時常打打鬧鬧。
但艾露露能看出來，他們之間關系並沒有那麼差。
是在戰場上可以互相信任, 把背後給予對方的搭檔。
歪頭看了看中原中也緊皺的眉頭，艾露露雖然不懂太宰治口中死掉的那人是誰，但是從氣場中能感受到他們的心情都算不上好。
從剛剛放松的狀態，一下子繃緊, 猶如被拽緊了兩端的繩索一般。
就像剛剛那般，兩聲短信的提示音一前一後響起。
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手機。
「森先生的短信，讓我們上去一趟。」太宰治晃了晃手機，撇撇嘴。
看來森鷗外的情報來源，並不比太宰治落後。
中原中也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圓禮帽在頭上戴好，目光落在艾露露身上，稍顯猶豫，「艾露露，來。」
他不放心這種時候把艾露露一個人留在這裡。
.
首領辦公室的布置一如往常。
但跟艾露露之前看到的不同，這次地上堆滿了漂亮的小裙子，兩名黑手黨成員正在收拾。
森鷗外一手拿著一套小裙子在愛麗絲身上比劃，苦惱著道，「這件很好看，這件也很好看，該選哪件好呢？」
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這麼說著，森鷗外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
雙手叉腰，站在他面前的愛麗絲不耐煩地跺了跺腳，「哪件都好，林太郎快點決定吧！」
她已經換得不耐煩了。
「森先生，」太宰治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完全無視地上的小裙子，「我來了哦，有什麼事嗎？」
明明什麼都知道了，卻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摘下帽子，「首領。」
「太宰君、中也君，來了啊。」森鷗外神色平常地放下手中的裙子。
要不是看到他手上的小裙子，真看不出來，堂堂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個喜歡整天跟自己的人型異能力玩換裝游戲的奇怪大叔。
紫色的眸子落在艾露露身上，森鷗外笑著招呼道，「艾露露也來了啊，真難得。」
即使並沒有人跟森鷗外報備，漸變色的鸞鳥就是艾露露，但只要是在事務所內發生的事，就不會瞞得過森鷗外的眼睛。
更何況，中原中也本來也沒想瞞著。
他只是沒有刻意公之於眾而已。
金發藍眼的小姑娘湊到中原中也面前，昂頭看著立在中原中也肩上的艾露露，「這個就是艾露露嗎？」
「愛麗絲喜歡你，要一起玩嗎？」甜蜜可愛的笑意綻開。
「啾啾？」艾露露歪了歪頭，黑黝黝的圓眼睛晶亮通透。
是比她人型的時候還要略小的孩子，氣息跟那邊的森鷗外聯系在一起，但是又有自己獨立的部分。
爪子挪了挪，輕輕蹭了蹭中原中也的側臉，動作小心地啄了啄中原中也的耳朵，「啾！」
中也大人，安心工作吧，艾露露會乖乖的！
輕巧地落在愛麗絲高舉起的雙手裡，長而翹的尾羽劃過中原中也的外套後落下，打著卷。
雖然看起來羽毛蓬松、毛量豐厚，但是實際上體重很輕，就連普通的七八歲小女孩都可以毫不費力抱起，更不用說身為森鷗外異能力的愛麗絲。
中原中也倒抽了口涼氣，耳廓微微泛紅，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艾露露剛剛那一下並沒有弄痛中原中也，相反比起痛更多的是癢，很輕的一下卻仿佛能癢到心底。
「哇，艾露露的羽毛好滑！」愛麗絲興奮地舉起艾露露轉了個圈，天使樣可愛的小臉上是滿滿的喜愛之色。
猶如緞子般順滑的觸感，羽毛是微涼的，把手插.進.去還能感受到羽毛上漂亮的紋理走向，貼近肉的地方是溫溫的，摸向軀體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小動物輕微的起伏。
能給人帶來滿滿的治愈感。
「中也、中也！之後有空也可以帶艾露露上來嗎？」才抱著艾露露一會的愛麗絲迫不及待地問中原中也。
她是真的喜歡艾露露。
跟可愛的小鳥玩，不比跟林太郎玩什麼換裝游戲好？
中原中也拽了拽帽子，臉色一僵，「......不太方便。」
他並不擅長拒絕人，就連想借口的時候，都是蹩腳的不太方便。
如果是其他事都算了，但是艾露露跟他相處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尾崎紅葉是他親自托付的，他不能說什麼，太宰治又是個慣會見縫插針的，一刻都不得消停。
本來兩個人安靜的獨處時間就被無限壓縮，現在再來個愛麗絲。
就算她是首領的人型異能力，他也不是很願意。
夏油傑應該再過不久就要到了，到時候除了晚上回到住所，基本都不會看到艾露露。
太宰治嗤笑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開口，「愛麗絲有什麼想玩的嗎？可以算我一個嗎？」
俊秀的少年在愛麗絲眼裡堪比魔鬼，太宰治一開口，愛麗絲立刻抱著艾露露躲到一邊去，警惕又害怕地看著他。
實在是這家伙有過很不好的前科。
像是突然出手，消除了愛麗絲或是拿恐怖的自畫像嚇哭過她。
「好了，太宰君，我們來說正事吧。」看不過眼太宰治欺負愛麗絲，森鷗外無奈地站出來阻止。
「山下友仁昨天突發疾病去世了，但是他名下的5000億資產卻是在銀行、律師所甚至是橫濱當地政府都有過備案的。」森鷗外食指屈起抵住下頜，眼簾垂下，擋住眸中的思緒。
太宰治無所謂地哈了一聲，「森先生還會在乎這個嗎？」
他可是對這個男人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
這麼大筆適合港口黑手黨發展的資金，他可不會放過。
森鷗外嘆了口氣，「不是我在不在乎，而是......」
「太宰君、中也君知道山下友仁的異能力是什麼嗎？」
這話一出，讓面前兩個少年頓時一愣。
中原中也本以為，這次上來就是聽太宰治和首領森鷗外商量，沒想到還會突然帶上他。
太宰治抬頭看向森鷗外，鳶色的眸子深深，「不是說是攬財之類的異能力嗎？」
森鷗外搖了搖頭，紫眸的目光有些溫和，像是在教導自己的學生一般。
「是制約方面的異能力，」森鷗外笑了下，繼而說道，「正是因為這個他才能守得住這麼大筆財富。」
本身沒有什麼權勢，背後也沒有特別勢力的山下友仁為什麼能聚攏起那麼大筆資產？
並不是因為他善於攬財，而是他的異能力就是制約。
一個雖然不強，但是能很好地保護自己的能力。
太宰治愣了下，緩緩勾起一抹笑容，「這可真是，有意思啊。」
一副興致被完全勾起的樣子，鈷藍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中原中也突然開始同情那些要與太宰治為敵的人了。
青花魚的戰術雖然好用，但是作為同伴也不得不承認，手段非常的惡劣。
是尾崎紅葉都要驚嘆，善於攻心、在審訊方面有著出奇天賦的家伙。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給那老爺子的女兒報仇，才能拿到那筆錢是嗎？」刻意放輕放緩，尾音略顯飄忽，是太宰治被提起興致的明顯特征。
森鷗外笑著點了點頭，「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接下來橫濱應該會亂好一陣子，港口黑手黨這段時間就暫時潛伏下來吧。」
目光落在落地窗外橫濱的藍天上，「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深愛的城市。」
「是的，首領。」「是是是，為了美麗的橫濱。」
鄭重低沉的嗓音和隨性輕忽的嗓音重疊在一起。
森鷗外笑著看向窩在角落裡跟艾露露看畫冊的愛麗絲。
鑽石應當要和鑽石相互打磨，才能綻放出美麗的光彩。
港口黑手黨將會在不久的將來，大放異彩重新回到橫濱裡世界龍頭老大的位置。
第103章
夏油傑剛走出車站, 掏出手機正要給中原中也發條短信，就發現自己被跟上了。
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夏油傑搖了搖頭, 「橫濱的混亂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手指輕輕動了動, 普通人看不見的詛咒纏上了偷偷摸摸躲在角落裡的搶劫犯。
毫不在意地邁著大長腿往橫濱的地標，五座高高聳起的大樓走去。
現在的他可沒有什麼不傷害弱者的念頭。
既然會傷害別人，這種人本身也算不上什麼弱者吧？
被以惡制惡也是正常的。
帶著溫和的笑意, 夏油傑這次出來沒有特意穿高專的制服，而是穿著白色的襯衣，袖子挽起到手肘的位置，身下慣例的是寬松舒適的褲子。
這種必定會產生詛咒的社會蛀蟲, 死少一兩個，也是為民除害吧？
高大儒雅的清雋少年, 無論走到哪裡都很引人注目。
夏油傑很清楚他現在的心態有問題，他不再視從前必須要保護的普通人為弱者, 但也不覺得他們是多麼強大的人。
他只是覺得, 能因為惡念生出詛咒的人，真的是值得他保護的弱者嗎？
從前一直所堅信的強者要保護弱者，雖然就像五條悟說的那樣, 是正論。
但是那時候的他並不討厭。
或者說, 保護弱者，讓他覺得一直獨自吞咽，味道猶如擦過嘔吐物般的抹布的咒靈是有意義的。
直到那次, 他聽到九十九由基說，「天漿體的事你們不用在意，天元大人那邊已經沒事了。」
那算什麼？也就是說，理子妹妹並不是唯一的天漿體。
甚至可以說是, 咒術界拋出來的誘餌？
連帶他和五條悟，這兩個咒術界的特級咒術師，一起被丟出來使用的工具？
盤星教裡的普通人，在天內理子死後，那滿臉天元大人不會被外物所玷污的笑容，以及陣陣刺耳的鼓掌聲。
即使在一年之後，他沒辦法忘記，甚至忍不住時時想起。
「消息給中原發過了，接下來就是等他聯系我了。」笑眯眯地把玩著手機，夏油傑感受著放出來的咒靈重新回到他的身體裡。
這幾年的詛咒數量很多，就算五條悟有心在艾露露的叮囑下多關注夏油傑，也做不到十分全面。
僅有的三名特級咒術師，其中還有一個九十九由基完全不干活，可不得指著他們兩個聽話的使勁使喚。
出差橫濱是夏油傑有意的計劃，同時五條悟也從中添了幾手。
不然尚未爆發出來的事，咒術界高層怎麼可能答應讓夏油傑出差橫濱半個月。
既然他沒辦法盯著夏油傑，就讓艾露露來。
某種意義上，非常能戳到點子上的六眼如是說道。
對此，夏油傑也半是無奈半是妥協地答應了，換他主動出差橫濱，而不是讓艾露露跟著他到處跑。
至於菜菜子和美美子因為年紀尚小，都被他留在了高專。
連同五條悟最近從禪院家搶回來的伏黑姐弟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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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手指有些不舍地卷過鸞鳥華麗的翎羽。
「艾露露就，交給你了。」
沉悶不舍的樣子，聲音還降低了好幾個度。
夏油傑有些哭笑不得，「既然不舍得，把她留在身邊不就好了嗎？」
艾露露本身也有自保能力，並不是會拖中原中也後腿的人。
「......」
「總之，請好好照顧她。」中原中也抿了抿唇，避而不談。
艾露露乖巧地回蹭中原中也，昂頭叫了幾聲，「啾！啾——」
晚上見，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表情稍緩，點了點艾露露的小腦袋，「晚上見，艾露露。」
說罷，匆匆轉身帶著早就等在一旁的黑蜥蜴眾人離開。
「這半個月就請多關照。」夏油傑扭頭笑著對艾露露道。
可愛的小妖怪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她會好好看好夏油先生，當初侑子小姐跟他的交易還沒結束。
現在侑子小姐不在，就讓她來接著完成這份工作吧。
「啊，對了！」夏油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打了個響指。
一只毛蟲似的咒靈出現在夏油傑另一邊的肩上，長長的尾端搭在他的背後，距離艾露露的尾羽不到二十公分。
「！！！！」
看到咒靈的瞬間，艾露露全身的羽毛頓時炸起，蓬松了一圈，爪子不由自主往外挪了挪。
「怎麼了？」夏油傑把御魔傘在醜寶的嘴裡抽出來，「這是上次你們漏在高專的，本想直接歸回給......那邊的，但是一直沒抽出時間。」
說到壹原侑子，夏油傑含混了下。
他還不知道艾露露已經去過店裡，知道壹原侑子已經不在，裡面只剩下了四月一日君尋一個人。
鸞鳥圓而黑的大眼睛看著從醜寶口中出來的御魔傘，上面還沾滿了口水，頓時渾身打了個激靈。
「啾啾啾啾啾啾！！！！！！」
不不不不，艾露露不要這個！！！！！
瘋狂地搖頭躲過夏油傑伸過來的手，艾露露最終還是忍無可忍，從夏油傑肩上飛了起來，離他伸過來的手遠遠的。
夏油傑愣了下，回頭看了眼醜寶，沒什麼問題。
還是那副呆呆的，但是很聽話的樣子。
「艾露露？」高大俊秀即將成年的少年不解地看向艾露露。
昂著身子倒飛的鸞鳥，平時總是自然垂下的尾羽此刻高高翹起，警惕又害怕地看向醜寶。
雖然跟著夏油傑祓除過詛咒，但是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以及曾經的庇佑所上沾滿了對方的口水，還是讓艾露露十分難以接受。
過了好一會，夏油傑才明白過來艾露露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行吧行吧，我幫你找個地方洗洗。」
常年祓除咒靈，見慣了血肉橫飛的場面，夏油傑真不覺得醜寶的口水算什麼特別的東西。
畢竟是稀有的儲物型咒靈，在伏黑甚爾來截殺他們之前，夏油傑想找都找不到。
有點口水之類的小問題，自然不被他放在心上。
但是這對愛干淨的艾露露來說，就很難承受了。
就算是在最艱難的時候，艾露露都會堅持清潔羽毛，就為了迎接隨意可能會遇見的神明。
這麼多年下來，注重潔淨已經是刻入了她骨子裡的必備事物。
「好了好了，我把醜寶收回去了，回來吧。」
夏油傑無奈地向艾露露伸手，他哪能想到小家伙反應這麼大。
翅膀拍了幾下，艾露露謹慎地轉了一圈，最後猶豫著落在了夏油傑頭上。
「喂喂，」夏油傑微微昂起頭，摸了摸艾露露，「你怎麼還得寸進尺了？」
略帶笑意的聲音，看起來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艾露露立時伸長了脖子，啾啾啾地跟他理論。
右邊剛剛醜寶趴過了，左邊......夏油傑的左手正拿著那把沾滿口水的御魔傘呢。
最後無法，艾露露只好選擇了夏油傑的頭頂。
幸好今天的夏油傑丸子頭扎得不高，甚至還放了一半下來，並不會很膈艾露露。
乖巧地收好鋒利的爪趾，尾羽垂落在散下來的發間，從後面看過去就像夏油傑戴了頂奇怪的帽子。
黑發中摻雜著幾根羽毛似的漸變色裝飾物，直到轉到正面看才能發現，那不是什麼裝飾，而是真正的鳥。
「呆在上面就給我乖乖的，知道嗎？別把我頭發扯下來了。」
夏油傑這麼小心地叮囑著，他可不想年經輕輕就體驗英年早禿的感覺。
別的不說，五條悟肯定會狠狠嘲笑他的。
某些時間非常好說話的夏油傑，就這麼任由艾露露在他頭上安家了。
一米八五以上的視野非常好，再加上艾露露很少會選擇落在別人頭頂，因此這樣平穩地俯視一眾身高尚在日本平均線的人，還真是爽。
「啾啾？」艾露露微微低頭，頭上的翎羽滑到一側落在夏油傑額上，被他淡定地撥開。
「因為不認識橫濱的路，所以正在找。」
他這麼略帶苦惱地回道，但是聲音裡卻是滿滿的笑意，似乎並不著急的樣子。
御魔傘上沾滿了口水，艾露露不會去靠近，夏油傑也因此失去了能跟艾露露溝通的辦法。
但是他也不著急，反正逛著逛著，總能找到。
以及，橫濱這個地方是真的特別。
上兩次來的時候，一次是晚上追著特級詛咒來的，一次是為了去感謝艾露露。
兩次都沒有好好逛過橫濱，這次找夜蛾校長批了出差橫濱的任務，可算是有時間好好逛逛。
清水落下衝洗著華美的傘面，花簾一樣的裝飾被打濕，夏油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個能不能洗的？」
但是不洗的話，上面沾滿了醜寶的口水，還也還不回去啊。
算了，洗都洗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夏油傑用清水仔細地衝過御魔傘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抖了抖傘上的水珠，對著太陽撐開傘，璀璨的艷陽讓紅色的傘面微微透著光，但是又全部遮擋在外面，全然保護好傘下的人。
「好了，洗干淨了。」夏油傑收起傘，正要招呼艾露露下來。
「啾啾咪！」艾露露低頭啄了啄他額前那一小撮頭發。
艾露露想待在上面。
「什麼啊，不是說好了洗干淨就下來的嗎？」夏油傑無奈地笑道。
以為夏油傑要硬趕她下來的艾露露俯下身，伸出翅膀抱住夏油傑的腦袋耍賴。
柔軟順滑的羽毛接觸在臉上是很舒服，但是這個形像就不太好了。
夏油傑嘆了口氣，「僅限今天，知道嗎？」
他可不想半個月都在頭上頂著只鳥晃來晃去。
「啾啾啾！」艾露露連連回應。
嗯嗯嗯，就今天！
第104章
「橫濱的詛咒還真是多啊。」夏油傑隨手祓除了一只四級的蠅頭, 感慨著。
四級的詛咒對於夏油傑來說，簡直就是動動手指就能祓除的存在。
不過就算如此，他之前也沒見過詛咒密度這麼高的地區。
「啾啾、啾咪。」艾露露看了看四周, 小聲地跟夏油傑交流。
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呀, 夏油先生要去中華街嗎？
垂落下來的尾羽搭在夏油傑背負在身後的御魔傘上，輕易就把艾露露的語言轉換成他能聽懂的存在。
抬手摩擦了下下頜，夏油傑笑了笑, 「去看看也無妨。」
橫濱的中華街聽說已久，但是夏油傑因為常年的任務還沒來過這裡。
雖然很出人意料，但是橫濱確實是這幾年才開始進入窗的眼睛，成為詛咒的高發地區。
在港口黑手黨的先代首領沒發瘋的時候, 橫濱雖然不是特別繁榮，但是大概因為裡世界有個龍頭老大壓制著, 底下更多的小啰啰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橫濱是個外來人口占多數的港口城市，在更久之前, 橫濱的人還算不上多。
縱觀橫濱的歷史, 以及有記載的詛咒數量，夏油傑發現橫濱雖然很久才會誕生一只咒靈，但一般都是二級以上的詛咒。
數量不多, 但是質量卻相當高。
與一般的城市不一樣, 別的地方都是學校、醫院之類的地方詛咒等級更高，但是橫濱卻是擂缽街、某些靠近港口的倉庫更容易誕生高級詛咒。
這都是因為橫濱裡世界的混亂，多數咒靈都是因為裡世界的負面情緒而產生, 且攻擊性非常強。
由此可見，森鷗外的計劃是可行的，以成為橫濱黑夜秩序的存在來守護心愛的城市。
這點不僅在明面對橫濱人民可行，對抑制暗處的咒靈生成也是可行的。
雖然目前知道他計劃的人不多, 但是東京的咒術高專確實是其中一個知情的存在。
這全是由得知咒術界要派人進入橫濱的夏目漱石一手促成。
夏目漱石的三刻構想，由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以及異能特務科組成黃昏、黑夜以及白天。
他給予了武裝偵探社的福澤諭吉一紙異能開業許可證，但是同樣的東西他給不了在混沌的裡世界存在多年的港口黑手黨。
異能特務科不會隨意讓港口黑手黨這個危險的存在，獲得異能開業許可證。
但是對此，在得知咒術界即將派特級咒術師夏油傑進入橫濱之後，夏目漱石特意跑了一趟東京。
為祓除詛咒而存在的咒術界，以及守護橫濱裡世界的港口黑手黨，在某種時候是可以達成雙贏的。
森鷗外的計劃若是能成功，橫濱的詛咒數量和質量必然會下降一個檔次。
夏目漱石在政界、軍界的人脈都很廣，他可以為雙方牽線。
但是出於謹慎也是因為這次派出的特級咒術師是夏油傑，他先找了東京的咒術高專校長夜蛾正道商量此事。
咒術界的高層不好接近，同時保守頑固的存在不在少數，對異能力者這一存在，存有很大的爭議。
而夏油傑這次出來，除了明面上的出差橫濱祓除咒靈的任務，還有代替夜蛾正道考察夏目漱石口中的三刻構想是否可行，對詛咒的間接影響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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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的中華街與別的商店街沒什麼不同，更多的是打扮偏向中式，穿著旗袍梳包包頭的少女從身邊經過。
「這裡倒是沒什麼詛咒，」夏油傑打量著高高懸掛起的招牌，「很干淨的樣子。」
「啾啾？」普通街上沒什麼詛咒不是很正常嗎？
聽到艾露露的話，夏油傑失笑道，「但這裡是橫濱啊。」
混亂的地方可不分哪條街道。
就算中華街是很適合旅行游玩的景點，但是在橫濱這幾年不大好的風評之下敢來這裡旅行的人還是不多。
「啾、啾！」鳴叫聲略略壓低，隨即又上揚起來。
是這樣說，但是、但是，橫濱一定會變得更好的！
橫濱不僅僅是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居住生活的城市，更是兩人相遇的地方。
沒有人不希望橫濱變得更好。
知道三刻構想的夏油傑沉默了下，「......會變好的嗎。」
縱使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但是夏油傑本人其實並不喜歡詛咒。
甚至有想過，有沒有什麼一勞永逸，掐斷詛咒誕生的源頭。
感受到夏油傑的氣息又開始不對勁，艾露露試圖伸長脖子低頭去看他的神情。
「小心別摔了。」夏油傑感覺頭上往前一重，無奈地伸手扶住艾露露。
「我沒事，」夏油傑平淡地說，「我覺得我還能堅持下。」
曾經的理想崩碎了一半，認知被一再打破。
夏油傑很清楚，現在大概是他重塑觀念和目標的時刻。
跟同為最強或者可以說現在已經變成一個人的最強五條悟不同，夏油傑是那種沒有目標，很難支撐下去的存在。
讓全人類變成咒術師，亦或者是讓所有非術師消失。
這是當初九十九由基跟他閑談時的兩種可能性。
無論是哪種，可行性都堪稱是極低。
他很清楚這一點，但是......
如果不這麼想，他還能怎麼做？
一直以來保護了錯誤的存在，非術師的存在直接或間接地傷害著咒術師。
誠然大多數的非術師並不是那麼的糟糕，甚至他們咒術師生存的基本需求，都是由他們所產生的。
就像他一直教導著他，強者應該幫助弱者的父母。
他們一生教書育人，幫助過很多學生。
有部分學生會時不時回來看他們，但是更多接受過他們幫助的學生卻是就此離開那座小鎮，再不回來。
好人有好報，惡人會遭到報應。
這次一直以來，大家都這麼說的，但是......
咒術師一直祓除詛咒，甚至為此致殘身死，咒術師難道是什麼惡人嗎？
非術師虐待菜菜子和美美子，從吞噬的咒靈中可以得知他們不禁虐待有咒術師天賦的孩子，甚至有拐賣婦女、祭拜惡神的前科。
如果他沒有去到那個偏僻的小村莊，他們的惡行就一直不會被發現，也永遠不會得到懲罰。
即使之後不久，五條悟再度帶著他和菜菜子、美美子回去那個村莊，利用咒靈和術式暗中戲耍了那些人一番，那也只是一時的快意。
菜菜子和美美子或許可以從村民們狼狽、被嚇破膽的樣子中解除心結。
但是他不能。
心裡空洞洞的，穿過胸膛的風一直存在。
每天笑著面對咒術高專的大家，但是他很清楚。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苦夏」這一借口，從某一刻之後已經變得不再像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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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中原中也來接艾露露回去，一眼就看到了夏油傑微妙的造型。
「......你們這是干嘛？」中原中也挑高了眉毛。
夏油傑面不改色地把艾露露抱下來，「今日特供的高處觀光時間。」
「啾啾！」艾露露興奮地叫了幾聲。
沒錯沒錯，夏油先生頭上的風景超級好。
「反正就是玩得挺開心的意思吧？」中原中也神色放松了些，哼笑一聲。
他還擔心艾露露這幅樣子出門會不方便呢。
現在看來哪有什麼不方便的，夏油都直接讓她上頭了。
艾露露衝中原中也啾啾了兩聲，扭過頭蹭了蹭夏油傑的臉頰。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就飛到中原中也的肩上，翎羽得意地晃了晃。
中原中也歪過頭跟艾露露碰了碰，正要跟夏油傑道別的時候，目光一頓。
「夏油，」語氣有些遲疑，「你頭上有羽毛落下了。」
黑發的高大少年，半扎起的頭發上插著一根短短的、毛茸茸的羽毛。
夏油傑伸手一摸，有些哭笑不得地取下了羽毛，「這算是今天的報酬嗎？」
平時柔順的黑發被艾露露折騰得亂糟糟的，夏油傑無奈地把丸子頭拆下來。
被團起一天的頭發落下時還帶著點卷，手指插.進發裡扒拉幾下。
中原中也目光落在對方戴到手腕上的發圈若有所思，鈷藍色的眼睛看了一圈，最後跟艾露露對上視線。
壓低聲音，碰過去，「艾露露喜歡那個嗎？」
夏油傑的丸子頭，艾露露對那個有興趣嗎？
作為常年照顧艾露露的中原中也很清楚，她跟一般的鳥不一樣，不是那種經常會掉毛的類型。
會有羽毛落在夏油傑的頭發裡，中原中也不得不想這是不是艾露露有意落下的。
圓眼睛眨了眨，艾露露歪頭，「咕？」
中也大人在說什麼？
「這應該是喜歡的意思吧？」中原中也抬手扒了扒自己剛剛落在頸後的赭色碎發。
他要不要也留個差不多的長發綁起來？
但是他平時要戴帽子。
愛惜地摸了摸心愛的帽子，中原中也有些猶豫。
留長了在下面綁個丸子頭也是一樣的吧？
完全不知道中原中也因為落下的那根羽毛腦補了那麼多的艾露露，「啾啾。」
羽毛是給夏油先生的，艾露露不在的時候也要乖乖的。
不可以隨便擾亂夏油先生的想法，知道嗎？
艾露露的羽毛其實是留著給夏油傑壓制不穩定的氣場，與中原中也想的並沒有什麼關系。
第105章
回到住所後, 中原中也輕手輕腳地把艾露露放在衣帽架上，連同他心愛的帽子。
「啾？」中也大人，要做什麼？
艾露露低頭看了看掛在旁邊的圓禮帽, 有些舊舊的、但是保存得很好的樣子, 看得出來帽子的主人對它十分愛惜。
那是自艾露露被中原中也從咒術高專裡接回來之後，一直戴著的帽子。
即使是不工作的節假日，中原中也有時候也會戴著這頂帽子出門。
艾露露一直對這個很感興趣, 但是看著中原中也喜愛的樣子，又不好意思提出想看看帽子。
現在中原中也一回來，就把帽子脫下，還把她也一並安置在衣帽架上。
那是不是意味著, 她可以碰碰這個圓圓的帽子？
「啾？啾！」中也大人聽到了嗎？艾露露想看看你的帽子。
小聲地叫喚兩聲，中原中也沒有回應, 她就當他是同意了。
爪子扣著衣帽架上的枝椏，艾露露悄悄地挪近了兩步, 歪頭地看——
帽子的邊緣似乎寫著什麼？
看不懂, 但是中也大人的名字不是這麼寫的吧？
迷惑的小妖怪縮回脖子，就算想再挪近點看也沒辦法。
衣帽架最高處一共就三根枝椏，一個用來掛帽子、一個用來掛外套, 最後剩下一個就是她現在踩著的地方。
中原中也從臥室裡出來, 低低地咳了兩聲，臉上沾著幾塊髒兮兮的污漬。
明亮的赭發上還掛著蛛網，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揚起的灰塵嗆得他止不住地咳。
「啾？」艾露露看不過去了，展開翅膀飛落到中原中也肩上，溫潤的能量流進中原中也的身體裡，為他緩解不適。
中原中也擺了好幾下手, 都沒能阻止艾露露靠過來。
吞了吞口水，中原中也無奈道，「我沒事，不是讓你乖乖呆著嗎？」
「咕咕咪。」艾露露歪頭蹭了蹭中原中也蹭上黑灰的臉頰，毫不在意自己那身漂亮的羽毛跟著粘上髒東西。
看著艾露露潔白的羽毛粘上灰塵，中原中也不禁有些苦惱，「這下好了，髒成這樣我們都要洗澡了。」
「咕？」艾露露呆呆地歪了歪頭，對上中原中也的視線。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弄髒了要洗澡是應該的。
但是之前她是人型的時候可以每天自己洗，自從變成鳥之後就沒怎麼洗了。
畢竟小動物不需要經常洗澡，它們自身就會清潔自己的皮毛，洗多了對它們也不好。
這個道理對艾露露也是可行的。
雖然她並不會因為洗澡洗多了就患上皮膚病。
但是她總要擔心，羽毛被洗禿了。
見艾露露終於反應過來，中原中也挑著眉笑道，「反應過來了？」
「現在也不能後悔了，來吧，給你洗澡。」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進入浴室，從櫃子裡給她翻出了個早就准備好的浴盆。
中原中也挽起袖子，一邊用刷子清洗著浴盆，一邊對落在洗手台上的艾露露道。
「之前想著艾露露可能會需要，早就買了這個，」中原中也喘了口氣，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只是沒想到，居然一直沒能用上。」
好不容易刷干淨浴盆，中原中也摘下淋浴器調到熱水的檔位丟進浴盆裡。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伸手拽了拽胸前的領結。
倒不是刷個浴盆就累倒了他，只是浴室裡太過窒悶了。
「呼，等放到一半的時候開始兌冷水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掰了掰脖子，扔下刷子打開浴室門透氣。
艾露露的小腦袋跟著中原中也轉來轉去，看著忙碌的神明大人沒一刻消停地為她沐浴做准備。
手撐在洗頭台上，中原中也略顯放松地揉了揉赭發，對著鏡子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笑了下。
「等下洗完澡之後不可以再隨便靠過來，知道不？」
「我等下還要清潔下櫃頂上的髒東西。」
中原中也抬手戳了戳艾露露的鳥喙，鈷藍色的眼睛溫柔又無奈地看著她。
自從發現艾露露最近總是有想要往高處竄的念頭，中原中也就生起了趁機清潔下平時不容易注意到的角落的心思，就是怕弄髒了艾露露的羽毛。
誰知道小妖怪最後還是湊了過來，把灰塵和蛛網都蹭了過去。
「啾啾啾！」意識到中原中也意圖的艾露露立刻討好地叫了幾聲，抬起爪爪輕輕踩了踩中原中也的手背。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什麼啊，你也是小貓貓嗎？喜歡玩爪子在上？」
自從飼養了自家小妖怪之後，中原中也對於寵物界的各種傳聞說法，具都了然於心。
其中當然也包括，非常出名的貓爪在上游戲。
艾露露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中原中也，她只是想要碰碰中也大人。
但是因為身上髒兮兮的，才伸出尚算干淨的爪趾。
中原中也回頭看了眼，見水放得差不多，就開始兌冷水。
兌到合適的溫度之後，少年神明回頭衝艾露露一笑，「過來吧，艾露露。」
美麗的鸞鳥一拍翅膀落進浴盆裡，羽毛被沾濕黏在身上，身形瞬間變小了一圈。
中原中也抬手抹了把濺在臉上的水，「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圓溜溜的黑眼睛看過去，站在浴盆裡的小妖怪正等著中原中也給她搓泡泡，乖巧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她剛剛濺了中原中也一臉水。
「好吧好吧，」中原中也嘟嘟囔囔幾聲，抬手撩著水弄濕艾露露脖子上和頭上的羽毛，「等下可別甩水，我會幫你擦干的。」
艾露露乖巧地回應了一聲。
擠出寵物類專用的洗浴液在艾露露身上搓著泡泡，雪白的泡泡沾上羽毛，沒兩下就變得越來越多。
「啾......」
「別說話，等下要吃進去了。」
乖巧地閉上嘴巴，任由中原中也給她一遍遍衝水，最後用毛巾裹住狠搓一通。
毛巾松開的時候，艾露露身上的羽毛炸得到處亂翹。
「噗，看你不聽話。」中原中也忍俊不禁地擼了把平時最愛的翎羽。
也是焉噠噠的，翹起來都是沒氣勢的弧度。
「啾嚕啾嚕。」艾露露眨眨眼，又要條件反射地去蹭中原中也。
卻被及時反應過來的少年神明一手抵住了，一臉正色道「不行，你才洗干淨。」
.
龍頭戰爭的開始，非常突然。
就好像從某一天起，裡世界的人就開始把他們的爭鬥擺上了台面。
就算夏油傑只是帶著艾露露在大街上走著，也會時不時遭到流彈的襲擊。
更不用說橫濱本地的人們，經歷過港口黑手黨先代首領發瘋的日子，他們自發現街上的黑手黨變多了之後，立刻就備足了干糧和水，准備長時間開始宅家。
工作地點在外地的也開始向公司打申請，要求居家辦公。
「真是，糟糕透了。」夏油傑眉頭緊擰，冷聲道。
除去非術師和咒術師之間，普通人與普通人也可以為了那些無畏的東西爭奪的那麼厲害嗎？
中原中也煩躁地彈舌，「嘖，你們平時小心點，別往偏僻的地方跑。」
像是悉心叮囑的老父親一樣，這句話多半是說給艾露露聽的，同時也是說給外來人夏油傑聽的。
「能避就避，黑手黨的人不會管你們是不是誤闖進來的。」
眉頭緊皺，聲音低沉地告誡。
「要是被盯上了，他們就會跟沒完沒了的蒼蠅一樣，緊追不放。」
這些都是中原中也當年還在羊時，跟黑手黨的人起衝突時的經驗教訓。
包括但不限於港口黑手黨的人也是這樣。
當然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的三條鐵律之一，凡冒犯港口黑手黨的人，必將遭致極刑。
這是先代首領還在位時就有的。
森鷗外這個才上任兩年的首領，不會也沒打算改。
雖然嘴上這麼形容裡世界的人，但是少年神明的臉色卻極差，他並不希望夏油傑和艾露露真的惹上其他勢力的人。
港口黑手黨這邊，有森鷗外的指令，他可以把控住，不讓他們對夏油傑和艾露露出手。
即使看到了，也盡可以無視。
但是不屬於港口黑手黨的其余勢力，中原中也就沒辦法了。
不是對夏油傑的實力和艾露露的防護能力沒信心，而是——
心裡清楚不會有事，但依舊還是會擔憂的感覺一直盤旋在中原中也的心頭。
自家養大的小妖怪就這麼放在外邊，誰也不放心。
但是讓艾露露回來，這個時機也不行。
唯有這一刻，中原中也是真的希望首領森鷗外口中的計劃可以順利進行。
不過在此之前，他也沒想到這件事發酵到現在竟然會鬧得這麼大。
橫濱政府開始封鎖內部，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一副勢必要把事情全部圍在橫濱內解決。
「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艾露露的，」夏油傑笑著碰了碰立在他肩上的鸞鳥，「怎麼說艾露露也救過我跟灰原他們，她的安危我會放在第一位的。」
「啾咪！」中也大人，路上小心。
目光注視著中原中也離開，艾露露抖了抖身上柔滑順亮的羽毛，歪頭看向夏油傑。
「嗯？怎麼了嗎，艾露露？」假裝看不出來艾露露一副亟待炫耀的樣子，夏油傑笑吟吟地反問。
「啾啾！」夏油先生覺不覺得，艾露露今天特別好看？
夏油傑頓住了腳步，上下打量著艾露露，笑彎了眼睛，「是嗎？我感覺沒什麼不同呢。」
小妖怪著急地跳了兩下，甩了甩漂亮的尾羽，「啾——」
怎麼會呢？中也大人昨天給艾露露洗澡了，今天早上還誇艾露露羽毛好看的。
「啊，是呢！」夏油傑深表認同地點了點頭，「今天的羽毛特別好看。」
其實早就發現了，只是壞心眼在逗小動物的惡劣DK。
第106章
在能看見詛咒的咒術師眼中, 橫濱的街道上，隨處都是詛咒的殘穢。
「這場面還挺大的。」夏油傑略略垂了垂眸，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橫濱內部被封鎖的非常突然,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橫濱的政府已然出手。
全部人被鎖死在一座城內，通訊被截斷，交通被阻攔。
縱使夏油傑是咒術界內僅有的三名特級咒術師之一, 夜蛾正道也來不及在亂像開始前把他撈出來。
更何況，還有些人，甚至是不希望夏油傑能安然回到東京咒術高專的。
咒術界有一個六眼的五條悟，已經夠高層們頭疼, 沒必要再多一個咒靈操使。
最強，有一個就可以了。
不管是橫濱的異能力者、黑手黨亦或是由此延伸出的咒靈, 只要是能除掉夏油傑的手段，都可以接受。
至於某個同為最強的五條小子, 現在正被驟然爆發的詛咒壓著到處跑, 時不時還要出國一趟。
在咒術界高層刻意的隱瞞下，等他知道橫濱被封鎖的消息時，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之久。
夏油傑倒是對此隱隱有所感覺, 自從上次九十九由基找他來談話之後, 他就明白了。
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咒術界老牌家族與新生代的強者之間的較量。
至於其中發生的一切，造成的傷亡, 都是他們所不在乎的。
包括天內理子、灰原雄等一系列術師、非術師，都不過是他們眼中的棋子。
他當初所想的消除全部非術師以及九十九由基的讓全人類成為術師。
在某種意義上都是為了，不再讓身邊的人因為詛咒而死去。
在此期間，他所堅定的信念幾度崩塌, 夏油傑已經無法判斷，他所做的到底是不是對的。
但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
在看著五條悟完全領悟無下限術式，一步步超越他，變得更強之後。
「……」
無論是實現他的大義，還是重塑信念，都需要強大的實力支持。
而咒靈操術最重要的就是咒靈。
橫濱大亂，其中由負面情緒所衍生出來的咒靈源源不斷，最低、最多也是二級的詛咒。
一級次之，特級最少。
但即便如此，被圍在橫濱內部的特級咒靈，也比他在外面四處奔波要好找很多。
量大、質優。
這難道不是他提升實力最好的機會嗎？
艾露露有些擔憂地蹭了蹭他，水潤潤的眼睛對上夏油傑紫色的鳳眼。
「別擔心，」夏油傑笑著揉了揉她，「我現在，再好不過了。」
這可能是他，最接近回到跟五條悟同一高度的時刻了。
從「我們是最強的」變成「你是最強的」。
這樣的話，即使不甘心，也不能因此否認。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橫濱的特級詛咒，大概能讓他的實力大大提升一番。
即便是那個，也可以輕易做到。
極之番——旋渦。
.
追隨著詛咒的殘穢，夏油傑帶著艾露露走到接近橫濱港口的倉庫。
伴隨著橙黃照耀在附近的光芒，夏油傑左右打量了下附近，「嗯，看來就是在這附近了。」
新生的，特級咒靈。
與普通咒靈不同，准一級以上的咒靈是擁有術式的。
就像咒術師一樣，咒靈使用的也是咒力，甚至相對咒術師的升等，咒靈實力提升要更為的簡單。
通過人類的恐懼、怨念、憎惡，什麼都好，只要是負面情緒都是咒靈的養分。
反轉術式對於術師來說可能很難掌握，但是對於咒靈來說，卻並沒有那麼難。
甚至還稱不上是他們的術式。
很難說，這是不是上天對咒靈與人類實力平衡的一種彌補。
抬手放出兩只低級咒靈去探查搜尋，夏油傑閑閑地帶著艾露露避開略顯刺目的陽光。
「啾嚕嚕？」我們不跟上去嗎？
艾露露歪了歪頭。
夏油傑笑著擺手，「不用，這種低級咒靈就是用來感應搜查的。」
雖然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但是嚴格上來說夏油傑並不能通過咒靈的視角來觀察。
他所謂的放出低級咒靈探查，真正的用意是讓特級咒靈吞噬他的咒靈。
被收復的咒靈消失是可以被感應到的，而咒靈之間又是會相互吞噬以此壯大自己的惡念存在。
雖然手段略粗暴了點，但這卻是夏油傑摸索出來最方便快捷的辦法。
咒靈派出去沒多久，感應就跟夏油傑斷開了。
「看來還是個大家伙啊。」夏油傑沉吟了下，半披散下來的黑發落在肩上。
艾露露要很小心，控制住爪趾，才能不讓夏油傑的黑發悄悄溜到她腳下。
「啾嚕啾嚕？」夏油先生很開心？
軟乎乎的鸞鳥抬了下爪子，小心地把夏油傑的頭發撥到一邊。
重新下爪，仔細找好位置扣緊衣服。
長而翹的漂亮翎羽掃過夏油傑較於常人更大更厚的耳朵，黑色的耳釘經年不變。
從容地向咒靈消失的地方走去，夏油傑雙手插兜，並不在意肩上艾露露的小動作。
「是哦，特級咒靈還挺少見的。」
自從一年前的虹龍被破壞了之後，夏油傑已經很久沒找到可以作為殺手锏的特級咒靈。
虹龍作為他當時最強大最堅硬的咒靈，在伏黑甚爾手下甚至走不過一招。
對他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
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夏油傑抬手摁住想湊過來看他的艾露露，「別動，我們到了。」
與周圍格外不同的寂靜、森冷，讓艾露露不禁往夏油傑頸間縮了縮。
紫色的眸光落在倉庫敞開幽深的大門上。
明明才是黃昏時分，正對著太陽的倉庫大門卻一絲光都透不進去。
漆黑深邃，像是敞明了裡面的危險。
進不進來，都由門外的人選擇。
「這麼大方自信的咒靈，我也是很久沒見了。」
這一年來，雖然各地頻頻爆發詛咒事件，但是等級高的卻並不多。
多是一些二三級，不上不下的詛咒。
比起祓除咒靈，更多花費是在趕路的時間，以及對夏油傑來說收復咒靈時令人惡心的味道。
特級咒靈登記在冊的也不過十數。
其中大多還是已經被封印了的存在，只剩下被封印的咒物。
除卻特級咒靈不易遇到，還有窗對詛咒等級的評估。
只是根據當時留下的咒力殘穢，初步評估判斷，而後發布任務。
其中有多少可以被做手腳的地方，看灰原雄現在的樣子就知道。
抬腳邁進倉庫大門，眼前的景像瞬間轉變為慘白的牆壁，耀眼刺目的燈光打在牆上，光亮度高到讓人頓感不適。
微眯起鳳眼，夏油傑在牆壁亮起的瞬間就抬手捏住了艾露露的頭，「閉眼，記得保護好自己。」
被寬大的手掌罩住了整個小腦袋，艾露露悶悶地應了聲。
知、知道了。
捏得太緊了，夏油先生。
過了好一陣子，艾露露都等不到夏油傑的反應。
尾羽難受地甩了甩，艾露露啄了啄夏油傑的掌心。
「抱歉，」夏油傑略帶歉意地笑了下，「艾露露現在可以睜眼了。」
小心地松開手指，一點點把光漏進去讓艾露露慢慢適應。
翎羽都被捏癟下來的鸞鳥甩了甩頭，把身上華麗的羽毛抖散、理順。
「啾啾！」艾露露准備好啦！
「好孩子，」獎勵似的順了順艾露露顧及不到的地方，目光環伺周圍一圈，「是很完整的生得領域。」
領域展開，是屬於特級的領域。
咒術師是很講究天賦的一個職業，擁有術師天賦的人，在出生的時候會在體內刻下術式的印記。
像是六眼、咒靈操術以及十種影法術這些都是具有成長為特級咒術師可能的特級術式。
「不僅如此，還有源源不斷的咒力在向它湧來。」夏油傑並不著急破除對方的領域，甚至帶著艾露露逛了起來。
雖然擁有領域，但是這並不代表夏油傑可以肆無忌憚的展開領域與特級咒靈對撞。
領域具有必中效果，同樣展開領域的情況下更強大的領域將會獲勝，這是必定的道理。
「啾咪？」艾露露歪了歪頭，有些暈乎乎地看著他。
白茫茫的背景，晃得她眼睛有些疲憊，仿佛看哪裡都會出現光斑。
不遠處有個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來。
「艾露露，過來。」
赭色的微卷發散落在肩上，俊美不羈的臉上帶著笑意，向她伸出手來。
「咕？咕？」
意義不明地喊了幾聲。
夏油傑略顯詫異，他好像突然又回到了不用御魔傘時，無法聽懂艾露露的話。
微微扭頭往後看去，原本輕巧搭在御魔傘上的尾羽揚起，艾露露微微俯身，黑潤潤的圓眼睛專注地看著前方。
「怎麼了，艾露露？」站在遠處的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鈷藍色的眼睛落在艾露露身上。
見小妖怪一直沒動靜，他輕嘆了口氣，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又在鬧什麼別扭，」抬手摘下了帽子，略顯煩躁地揉了揉頭發，「算了，我過來找你吧。」
黑色的皮鞋落在地板上，敲擊出清脆的響聲。
中原中也向夏油傑走去，似乎距離不近，卻怎麼都走不到他們身邊。
「我過不去，艾露露你過來吧。」中原中也彈了下舌，抬手衝她攤開了掌心。
純白漸變淺棕色的華麗尾羽揚起，頸間的羽毛微微炸起，「啾嚕啾嚕！」
「怎麼了嗎，艾露露？我是中也啊。」
見艾露露一副認不出他的樣子，中原中也眉頭緊皺，鈷藍色的眼睛落在夏油傑身上，略帶敵意。
「你這家伙，到底跟艾露露說了什麼？」本就略顯低沉的聲音壓低，磁性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
夏油傑狐狸樣狹長的鳳眼，微微睜大，似乎看到了什麼奇怪，但又極為熟悉的存在。
「喂！你在無視我嗎，夏油？」
縱使對面的中原中也怎麼挑釁他，夏油傑的腳步都沒有挪動過一下。
他略略沉默了下，隨後扭頭看著羽毛微微炸起的鸞鳥，「艾露露，你看到了什麼？」
第107章
聽到夏油傑的話, 艾露露縮回了點身子，重新站直踩了踩爪下被抓皺的衣服布料。
「咕？」什麼？
黑潤的圓眼睛，不再鎖定在中原中也身上。
「我在這裡, 看到了……悟？」
夏油傑有些不太確定的說。
比起一出現就讓艾露露警惕炸毛的中原中也, 夏油傑剛剛看到的是，穿著高□□服，眼部纏著繃帶的五條悟。
比之他前段時間看到的五條悟, 咒力量更深不可測，氣息更沉靜以及……那透過白色的繃帶都能穿透過來的視線。
從繃帶下露出的五官可以隱約發現，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友人長大了很多，甚至對他的態度隱隱有些奇怪。
「最近過得還好嗎？」
像是跟老朋友閑聊一般, 五條悟率先開口，語氣自然懶散。
夏油傑皺了皺眉, 這個咒靈的生得領域也太奇怪了。
就算是制造幻覺，也沒理由制造一個跟他認知當中不同的五條悟吧？
「……還可以, 就是橫濱最近亂了點。」他謹慎地回答, 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
不管怎麼說，面前的五條悟實在是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冒牌貨。
「啾咪啾咪？」艾露露迷茫又不安地叫了兩聲, 尾羽重新垂落下來, 搭在御魔傘上構築起對話的通道。
艾露露看到了中也大人。
但不是現在的中原中也，而是更奇怪的，穿著酒紅色襯衫, 赭發長到能搭在肩上的中原中也。
荒霸吐的神明氣息混雜著咒靈生得領域裡奇怪的氣息以及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唯一能讓艾露露看清的就是，對面的中原中也既不是她的中也大人，也不像是未來的中原中也。
擁有屬於中原中也的氣息，卻沒有跟艾露露之間的契約, 內裡蘊藏著濃重的咒靈腥氣。
似乎只會讓她過去，並不會主動過來的幻像。
搞清楚了突然出現的中原中也是個假貨之後，艾露露微微放松下來。
雖然對咒靈制造出中原中也的幻覺生氣，但是在不清楚咒靈生得領域的必中效果是什麼的情況下，貿然攻擊實在不妥。
「艾露露，你不過來嗎？」赭發青年神色不虞，鈷藍色的眸光凌厲得猶如凶獸一般。
「啾啾！！」走開！
尖銳地衝對方叫了幾聲，艾露露頸間的羽毛炸開，優雅高貴的鸞鳥瞬間變圓潤了不少，翎羽生氣地翹了起來。
一貫脾氣溫和軟乎的艾露露氣鼓鼓的。
冒充中原中也，身上還帶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更混亂駁雜的荒霸吐氣息。
不管這是不是根據她量身定造的幻覺，都非常讓鳥生氣。
「想不到十年前的傑，還有養鳥的習慣。」綁著繃帶自稱來自十年後的五條悟摩擦了下下頜，饒有興致地笑了下。
夏油傑的發型和狀態，讓他不太好判斷這是屬於摯友的哪個時期。
畢竟十年前的那個夏天，真的發生了太多事，多到讓他一時間無法理清思緒。
與旁邊被艾露露確認是幻像的中原中也不同，五條悟在十年後的平行世界感受到了自身的氣息被竊取、盜用，首先想到的是順著摸過去看下是什麼情況。
反客為主，這個詞像是為他量身定做般，很多時候五條悟都能通過出其不意的一手，反過來祓除對方。
本以為這次也不過是什麼特殊的，未登記特級咒靈來挑釁他。
誰能想到，他竟然再一次見到了死去的摯友。
還是，十分年輕稚嫩、十年前的夏油傑。
身上還穿著高□□服，肩上站著只不像咒靈也不像寵物的鳥。
透過六眼，他可以看出對面的夏油傑是真實的存在。
「朋友拜托我照顧的一個孩子，我自然是要好好保護的。」
有些詫異於五條悟的態度，夏油傑若有所思。
縱然是幻像，也不盡然滿是漏洞吧？
「我還以為你又收養了個孩子呢。」嘴角隨意地挑起，五條悟嘴裡說著輕佻的話。
夏油傑有些詫異地看向他，「悟說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雖然是夏油傑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從村子裡帶出來，但是嚴格意義上現在的夏油傑還沒有資格收養她們。
因此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是掛在東京高專名下的。
「我沒有收養她們，」夏油傑聳了聳肩，「她們現在應該跟灰原他們在一起吧。」
與當初截然不同的境況。
五條悟抿唇，舌尖頂了頂臉頰，「是嗎？那真不錯。」
灰原雄還活著，夏油傑沒有叛逃。
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抬手揉了下束起的白發，嗤笑了聲，「呀，這還真是……大團圓結局啊。」
夏油傑不解地看向五條悟，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與完全是幻像構成的中原中也不同，五條悟往前邁一步，周圍整個白色空間就震了震。
往前邁第二步，艾露露眼中的幻像崩碎消失。
「啾咪？」艾露露歪了歪頭，尾羽有些高興地揚起。
往前邁第三步，周圍開始崩裂，布滿細碎的痕跡。
「看來是只能到這裡了。」五條悟雙手插兜，隨意地環顧四周。
夏油傑上下打量了五條悟一圈，失笑道，「話說悟，你那身衣服是怎麼回事啊？」
寬松到差點過膝的上衣，簡直可以當裙子來穿。
跟現在的風格完全不一樣啊。
「不好看嗎？風華正茂的女高中生五條悟！」舉起兩個剪刀手放在臉旁，五條悟惡意賣萌道。
夏油傑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
「噗，」忍不住扭頭笑了出來，「悟你這十年都在干什麼啊？」
他這十年都在干什麼啊？
繃帶下如碎冰般的藍眸看向稚氣的友人，五條悟笑了下，「在教書育人喲！」
十年後的五條悟去當了老師？
那種糟糕的性格真的不會被打死嗎？
對上那雙驚訝瞪大的鳳眼，五條悟撒嬌似的抱怨，「你是不是在想很失禮的事？」
也對，別說夏油傑沒想到。
就是現在的五條悟也不會想到，十年後的他居然會去教小崽子們。
明明是超級沒耐心，性格又惡劣的一個人。
「我只是有點驚訝而已。」精通說話技巧，同時又很會變相損人的夏油傑笑眯眯道。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能跟五條悟玩到一起去，顯然夏油傑性格上也有著惡劣的點，只不過不會那麼張揚。
「啾呀啾呀？」五條先生，好像變大了好多？
艾露露迷惑地看著代替中原中也出現在她面前的五條悟。
就這個體型上來說，其實她並不能很好地看透五條悟的變化。
甚至可以說，站在一米八幾的夏油傑肩上，艾露露其實多數時候都是可以俯視人的。
就日本成年人的平均身高上來說。
但是面對五條悟的時候，艾露露就覺得很奇怪，或者說是——
扭曲。
五條悟身上有著扭曲時空的力量。
他現在正處於一個很微妙的境地，類似於時空間隙夾縫中。
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可以藏匿他的氣息，只要他不再往前邁步。
「是的哦，因為我是十年後的五條悟嘛。」
雖然聽不懂艾露露的話，但是從她神態動作中大概猜出她意思的五條悟衝她擺了擺手。
除了本身的力量以外，身體裡還流轉著一股強大的庇護力量。
還挺有意思的。
「咕嚕？」十年後的五條先生？
「啾嚕啾嚕。」那夏油先生不是可以問問十年後的你在做什麼嗎？
「艾露露。」下意識忘記了，五條悟根本聽不懂艾露露的話，夏油傑眉頭輕皺。
「？」鸞鳥無辜地歪了歪頭。
他輕嘆了口氣，轉頭看向雙手背在身後，莫名顯得有些乖巧的五條悟。
「悟，」雖然問十年後的友人，他成為了什麼樣的人有點作弊，但是……
「十年後的我，是怎麼樣的？」
反正未來的他，想法跟現在的他，肯定也是有共同之處的吧？
夏油傑的話落下，生得領域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五條悟抿了抿唇，隨後在夏油傑越來越緊張的視線中笑了出來，「那當然是跟我一起留在高專啦！」
看著夏油傑松了口氣之後，白了他一眼。
五條悟笑嘻嘻地問，「是不是嚇了一跳？」
「悟，你的性格真的是沒有隨著你的年齡增長而變好一點啊。」
雖然在高專的時候就時不時會被五條悟惡搞，但是夏油傑基本都是轉頭就會報復回去。
論惡劣程度，其實倆人不相上下。
「耶，」拖長了語調，「怎麼會？我覺得我自從當了老師之後性格好了很多呢。」
不然他早就捏爆那群爛橘子了。
「不覺得很平易近人嗎？」
夏油傑哼笑一聲，「你這話應該問歌姬。」
庵歌姬可以算得上是最討厭五條悟的人了，完全不為他漂亮的外表所動，堅定地認為他是個人渣。
而夏油傑是僅次於五條悟的人渣。
「這幾年我可是教出不少厲害的學生呢，其中就有個特級咒術師。」五條悟有些得意地豎起一根手指。
夏油傑感興趣地反問，「十年後有幾個特級咒術師？」
「四個哦，除了乙骨就沒有新的特級咒術師了。」
除了11歲起就擁有特級過咒怨靈的乙骨憂太，十年間再無第二個升上特級的咒術師。
第108章
「情人節該准備什麼禮物？」
艾露露有些苦惱地托著下頜。
「這個問題就算問艾露露。」黑眸撲閃撲閃地眨了兩下, 晃得來人心裡癢癢的。
「抱歉，艾露露也不知道呢。」
精致漂亮的小臉歉意地對她笑了笑。
「耶？艾露露前輩不會送巧克力給喜歡的人嗎？」在咒術高專就讀三年級的少女驚訝地反問。
在她看來，早就在高專宣布了有家室的艾露露應該在這方面很有心得才對, 萬萬沒想到——
艾露露在這方面竟然一竅不通的樣子！
「情人節是需要送巧克力給喜歡的人嗎？」水潤潤的圓眼睛微微瞪大, 有些驚訝的樣子。
「嗯嗯，沒錯！喜歡的人就送本命巧克力！朋友之間也可以送義理巧克力！」
「2月14日的情人節，就應該吃充滿戀愛氣息的巧克力啊！」
完全忘了剛剛還想著參考艾露露的答案, 今年不送巧克力，整點別的花樣。
艾露露偏過頭，眼簾輕垂。
給中也大人送巧克力嗎？
這麼看來，她是不是錯過了好幾年要給中也大人的巧克力？
想到這幾年2月14日的時候, 中原中也總是提前回家陪她，然後時不時就偷偷打量她的樣子。
艾露露很直白很坦然地問, 「怎麼了嗎，中也大人？」
「不、呃, 沒什麼！」
中原中也耳根微微發紅, 結結巴巴地說道。
羞赧又為難地讓她不許再問了，現在聽他的，一起出去吃飯。
「……可以, 教我做本命巧克力嗎？」艾露露雙手握上少女的手, 歪著頭語氣軟軟地問。
少女嬌俏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碧璽般的眸子四下亂瞟，聲音慌亂, 「好、好呀。」
驟然拔高的音調在對上艾露露期待的小臉上陡然一軟。
唔啊，艾露露前輩的手好小、好軟。
這個角度看過去真的，好可愛啊。
.
高專宿舍內。
艾露露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攪拌著巧克力, 深棕色的漿體隨著一下下的攪拌，發出順滑的聲音。
看著艾露露用頭巾包裹住長發，身上穿著可愛的花邊圍裙，認真專注地抱著懷裡的盆盆攪拌。
「嗚哇，這也太可愛了吧。」高專的後輩捂住嘴，小聲地感慨。
一邊忍不住偷偷用手機把艾露露乖巧專注的樣子拍下來，發到咒術高專的內部群裡。
艾露露前輩也太可愛了！
人.妻屬性滿點！
「嗯？」聽到細微的哢擦聲，艾露露懵懂地抬起頭。
「怎麼了嗎？」黑眸眨了眨。
她連連搖頭，「不不不，沒什麼我們繼續吧！」
嗚哇，前輩攪拌巧克力的時候連耳朵上的毛毛都在用力，也太可愛了吧。
白絨絨的羽毛抖開，隨著艾露露一下下用力的攪順碾碎巧克力塊的殘渣，嘴巴微抿，兩頰鼓起。
做巧克力說難不難，說易又有點麻煩。
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
抬手擦了擦額上冒出來的汗，艾露露寬慰地笑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一步步按照指導的步驟來，小心地把巧克力漿體倒進模具裡。
「艾露露前輩喜歡的人，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嗎？」
突然的一句話讓艾露露愣住了。
「特別的……愛好？」
黑發少女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話略有歧意，擺了擺手。
「就是，平時喜歡吃什麼之類的！」
「像是五條老師，喜歡吃甜食又很能吃甜，一般他的巧克力我都是放雙份糖的。」
「夏油老師不怎麼喜歡吃甜，我就做的黑巧克力。」
艾露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喜歡喝酒，可以做什麼嗎？」
「可以做酒心巧克力啊！」
隨著少女興奮地指點，艾露露的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朗姆酒注入心型的巧克力中，一個個小巧的心型拼湊起來，就像花的四瓣一樣。
用刻刀在上面小心地刻出鸞鳥的樣子和中原中也的頭像。
礙於體積的問題，艾露露刻的都是Q版的形態。
「艾露露前輩的巧克力，好漂亮！」黑發少女俯下身，湊過去看。
艾露露抿著唇，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
「不過，這樣一來外形上好像就沒辦法做到心型了吧？」
本命巧克力是心型的。
代表的是，把我真摯的熱戀之心送給你。
但是現在一個個小心型雖然很可愛，但是在外包裝上很難包出心型吧？
「是呢，該怎麼辦呢？」
艾露露苦惱地打量著面前的酒心巧克力，需要注入夾心的巧克力不方便做成一大塊的心型巧克力。
但是要為了外型舍棄內在嗎？
……一定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吧？
這麼想著，艾露露撿起一塊酒心巧克力塞進嘴裡，齒間輕輕咬開，朗姆酒的味道混合著巧克力流淌到嘴裡。
一邊想一邊吃的情況下。
不知不覺，艾露露就把准備給中原中也的酒心巧克力全都吃了。
「前輩？」
艾露露迷迷瞪瞪地看過去，妖異的臉上泛上緋紅，「……嗯？」
聲音甜甜軟軟，遲鈍又可愛。
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該不會是吃巧克力醉了吧？」
這個……酒心巧克力，醉人的嗎？
酒精度40％。
「好像，是有點高。」
目光遲疑地落在艾露露身上，「前輩？你現在還好嗎？」
「嗯？艾露露很好哦。」醉醺醺的艾露露，說話間都帶著股甜蜜的味道。
「要不我們回去休息下吧，前輩。」
艾露露搖了搖頭，躲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臉紅紅，眼睛濕漉漉地說，「艾露露想到了，既能保存內在，又能讓外包裝維持在心型的辦法！」
「咦？！」
.
待到中原中也晚上來接人的時候，艾露露已經歪頭睡在椅子上。
小臉紅撲撲的，呼吸間都帶著股酒香。
「你們帶她喝酒了？」中原中也皺眉看向圍著艾露露拍照的高專眾人。
「沒有沒有沒有，是、是前輩吃了點酒釀丸子。」
為了艾露露前輩的完美計劃，他們今天就背下黑鍋，當是吃的酒釀丸子吧！
中原中也彈了下舌，把人小心地抱起來，理了理不知道為什麼變亂了的長發。
打著卷的發尾蹭在艾露露紅撲撲的臉上，柔嫩可欺的樣子令中原中也目光微柔。
「艾露露我帶回去了，」中原中也頓了頓，略有些不自在，「明天她就不過來了。」
他低低咳了聲，低頭讓帽子外沿擋住了此刻的神情。
「沒問題，沒問題。」
「理解，理解！」
畢竟情人節就是該干情人之間的事嘛！
巧克力雖然做得晚了點，但終歸還是趕上了。
目送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離開，他們這才掏出一直藏在身後的巧克力。
是艾露露前輩送給他們的義理巧克力。
既然知道情人節是個該送巧克力的日子，那麼一同准備些義理巧克力感謝一直以來照顧她的高專同伴們也是應該的。
除了口味比較獨特的幾人，其他人都是大差不差的。
黑發少女伸了個懶腰，「啊，接下來就是幫艾露露前輩把巧克力分給大家了？」
「走吧走吧，千萬別弄錯了。」
五條老師的牛奶巧克力、夏油老師和灰原老師的堅果仁巧克力以及七海前輩和家入醫生的黑巧克力……
這麼一想想工作量還是挺大的。
不過艾露露前輩都喝醉被愛人帶回去了，剩下的跑腿就由收了巧克力的後輩們來做吧！
.
「中也大人……」低低軟軟的喃喃聲。
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把艾露露放下。
嘆了口氣，「怎麼就醉了呢？」
他還想著，好不容易今天情人節早點完成工作帶艾露露出去約會的。
自家小妖怪雖然很乖很軟，但是對於情人節要送巧克力之類的事，真的是完全不清楚。
前幾年中原中也還期待過能收到艾露露的巧克力。
但是無奈他怎麼暗示，艾露露都是一副懵懂地看過來的樣子。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情人節的氛圍，也不覺得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其實這也不怪艾露露。
畢竟中原中也，是個即使情人節也要加班工作的黑手黨勞模。
最早都要晚上□□點才能回來，連出去吃個燭光晚餐都是趕得最晚一趟。
吃完飯之後，連看個電影的時間都不怎麼夠，就到了回家睡覺的時間。
雖然中原中也能熬得住不那麼早睡，但是一旦過了十點，小妖怪就會困得開始揉眼睛。
中原中也怎麼忍心就為了讓艾露露陪他過情人節忍著困意去看電影。
這本來就是，情人節都要加班的他的問題。
「親親？」艾露露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環上中原中也的脖頸。
撒嬌似的貼過去，柔軟的唇瓣蹭著皮質的choker，偶爾會碰到皮膚。
「艾、艾露露，」中原中也有些窘迫地想放開艾露露，「乖一點。」
畢竟他們現在還在車裡。
雖然跑車停在離咒術高專有一段距離的森林裡，但是這也不代表中原中也可以接受，在隨時可能有咒術高專的學生經過的路上親昵。
在家、在私密的空間怎麼樣都可以。
野外的森林實在有點……
濕漉漉的雙眸蒙上霧氣，妖異到精致的眉眼乖順的在他懷裡看上來，帶著甜蜜到令人心跳加速的味道。
「中也大人？」
「為什麼不親親艾露露？」
軟乎乎甜蜜得讓人發痛的呼喚。
「不抱艾露露嗎？」
「不喜歡艾露露嗎？」
臉頰上醉人的紅暈，粉嫩的唇瓣輕輕抿起，撅出惹人憐愛的形狀。
「艾露露喜歡中也大人。」
「世界第一的喜歡。」
水盈盈的黑眸滿含期待與濃烈的愛意，像是在說——
只要是喜歡的中也大人給予的，不管是什麼，艾露露都會全盤接受。
中原中也呼吸一滯，再開口時聲音沙啞低沉，帶著股強自壓抑的味道。
「回去親，艾露露乖。」
輕輕地把小妖怪環在頸間的雙手拉下來，為她扣上安全帶。
在中原中也轉身要繞到另一邊上車時，柔嫩的手指拽住了中原中也的腰帶。
手指通過褲子和腰帶間的縫隙插.進去，好似無力卻又不願放手的扣住。
「現在不可以嗎？」
中原中也回過頭，鈷藍色的眼眸深深地看著她。
「現在不可以嗎？」
有些倔強，又有些可愛。
潔白的牙齒不自覺咬住下唇，微微用力就陷入唇肉中，咬出了微紅誘人的色澤。
跟清醒時完全不一樣的可愛誘人。
中原中也深深長長地吐了口氣，從看到醉酒後的艾露露一直悶在胸口的熱意，久久不散。
甚至在看到此刻委屈又可愛的小妖怪時，熱意直往臉上衝。
明明他沒有喝酒，現在卻像是被艾露露染得醉了一般。
溫柔又小心地把艾露露的手指拿出來，憐愛地吻了吻上面因為用力拽扣而印出來的紅痕。
「可以，艾露露想要的，都可以。」
他怎麼忍心拒絕她呢？
皮質手套微涼的溫度襲上艾露露的臉，中原中也憐愛地俯下身，微涼的唇貼上了她軟軟的唇。
小妖怪的臉很小，中原中也雙手捧住的時候，後半部分的指節甚至會碰到代替耳朵存在的柔軟羽毛和略帶弧度的長發。
鈷藍色的眼睛對上黑潤潤的眸子，挺直的鼻子互相碰著，微燙柔軟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艾露露主動伸出舌尖，小動物似的舔了舔中原中也的唇。
帶著怯怯的熱情，渴盼的心情。
唇與唇之間輕輕地摩擦觸碰，舌尖小心地舔了中原中也幾下，都不見他張開嘴。
「嗚，」喉嚨裡發出委屈的嗚咽，「親親艾露露、中也大人親親艾露露。」
若是平時的艾露露，見到中原中也不想的時候自然會乖乖退下讓開。
但是喝醉了的艾露露是不講道理的，她只覺得委屈。
平時那麼寵愛她的神明大人怎麼連親親她都不願意呢？
明明只是普通的親親而已。
「你怎麼、這麼愛撒嬌啊。」
無奈又低沉的嗓音自神明口中瀉出。
最重要的是，他偏偏就是很吃這套。
「又沒有說不親，」中原中也低聲下氣，「別委屈了，我的小妖怪。」
熟練地入侵小妖怪濕乎乎的柔軟口腔，掃過齒間、上鄂，卷起無措伸著的小舌。
黏糊糊、濕漉漉。
帶著強勢霸道的意味，親得小妖怪只能嗚嗚咽咽，發出可愛動人的聲音。
舔著她的舌頭，吃她的口水，把她吻得喘不上氣，求饒似的攥住他身上的衣服，卻又不願意推開。
手指摩擦揉著那白絨絨的羽毛，感受著身下柔軟的身軀微微顫抖，又大又圓的眼睛濕得輕輕一眨，就能落下淚來。
緩緩順著揉著她的發，手掌移動下滑到纖細的後頸，輕柔而緩慢地摩擦揉捏。
臉紅撲撲的小妖怪依戀地靠在中原中也身上，水盈盈的眼眸中蘊滿對神明兼戀人的信賴與愛慕。
「乖一點，別亂招我。」中原中也克制地輕喘，神情隱忍地別過頭。
低沉磁性的咕噥從喉中滾出。
宛若大型食肉動物面對心愛的獵物時，不舍又憐惜的貪欲。
喝醉了的艾露露比平時還要敏感，坦誠。
這不得不說，很讓人驚喜。
這也算是，最好的情人節禮物吧？
「喜歡、好喜歡。」
痴迷愛嬌地想追上去，中原中也揉捏了下她的後頸，瞬間身子就軟了下來。
「乖一點，回去再弄。」
重新整理了下艾露露的衣服，把她的手拉下來在膝蓋上放好，關上車門。
中原中也拽著領結，吐了口氣。
「差點就……」
渾身燥熱得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家裡，洗個冷水澡好好冷靜下。
隔窗看著艾露露乖巧扭頭看過來的視線，中原中也敲了敲窗，「轉回去，我等等就上車了。」
艾露露不為所動。
中原中也無奈地嗤了聲，看來是醉得啥都不知道了。
……啊，不。
其實還記得親親來著。
開車回去橫濱的路上，艾露露一直看著中原中也，視線灼熱到早已習慣了艾露露平時看過來的他，都有些不自在。
回到家後，中原中也先把艾露露安置在沙發上，把外套和帽子擱置在一旁。
「艾露露，我去放水，你先乖乖地待在這裡。」
說罷，也不待某只小醉鳥回應，顧自去了浴室。
艾露露抬手揉了揉臉，有些懵懵的。
伸手從懷裡把早就准備好的本命巧克力拿出來。
卻不想因為艾露露和中原中也剛剛過於親密的舉動，夾在中間的巧克力被燙化了一點。
迷茫地捏著微微發軟的本命巧克力，艾露露有些著急地扯開了包裝，「中、中也大人的巧克力。」
要化掉了。
滿腦子都是這樣想法的艾露露，慌亂地想著怎麼才能挽救，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巧克力。
看著巧克力上刻好的花紋變得模糊，艾露露伸手一抹。
黏黏的巧克力沾上手指，「嗚……」
又氣又急的小妖怪，再一次冒出了把失敗的巧克力吃光，重新做一份新的給中原中也的念頭。
「呼，艾露露可以了，准備洗澡……」
中原中也剛走出來，就看到艾露露捧著份拆開的巧克力，一個個錯落疊在一起的小愛心，拼出了個完整的心型。
可惜，現在巧克力已經有些化了。
小愛心們黏在一起，有些歪扭的樣子。
淚汪汪地對上中原中也的視線，「給中也大人的巧克力化了。」
鈷藍色的眼睛眨了眨，中原中也有些驚喜道，「給我的？」
他還以為這輩子都收不到艾露露的本命巧克力了。
帶著哭腔地嗯了一聲，艾露露垂下頭，難過又自責，「是酒心巧克力，化掉了。」
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上前，腿壓上沙發，抓住艾露露的手，溫柔地舔去上面的巧克力。
「艾露露的本命巧克力，我都收到了。」
低頭銜住了艾露露捧在手上的巧克力，嚼碎了外殼，甜美的酒液混著巧克力的苦澀，燃上來的是中原中也剛剛冷靜下來的身體。
順手接過巧克力往桌子上一放，中原中也壓著艾露露的肩膀，含著巧克力吻了上去。
「這才是我，最好的情人節禮物。」
第109章
「是叫乙骨嗎？」
「既然是悟的學生, 那我應該也教過的吧？」
夏油傑伸手撓了撓艾露露蓬起的頸間羽毛，沒去看五條悟的神情。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一時間笑得直不起腰來。
「？」
狹長的鳳眼向上抬起，夏油傑一頭霧水地看著笑得喘不上氣來的五條悟。
「沒錯、沒錯, 」五條悟擺了擺手, 「傑還挺喜歡乙骨的。」
雖然喜歡的是他的特級過咒怨靈。
夏油傑深深地看著五條悟，輕嘖了一聲，「總感覺你話裡的意思不是這樣的。」
「傑你……」五條悟勉強止住笑意, 直起身板正要說什麼時，周圍的空白突然震動了起來。
轟的一聲巨響。
即使是處於生得領域中的夏油傑和五條悟都有些站不穩。
抬手扶了扶被繃帶纏束起來的白發，五條悟勾起嘴角感慨，「哇哦, 這可真是……大陣仗呢！」
語氣輕浮隨性，似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尾羽像小狗似的甩了甩, 艾露露高昂起頭，聲音拉高輕快地鳴叫, 猶如最動聽的樂器發出的錚鳴。
「啾啾啾——————」
不大的聲音卻穿透力十足, 像是在回應傳達著什麼。
五條悟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頜。
「她在叫什麼？」
夏油傑歪頭躲了下艾露露撲騰起來的翅膀，有些艱難地順了順毛，「不知道……剛剛那個好像沒有什麼意義？」
半扎起來的丸子頭都要被艾露露撲散, 圓溜溜的黑眼睛期待地看向上方。
不過, 說起來……
艾露露好像也只會看到一個人的時候……那麼激動吧？
中原中也。
咒靈所在的位置，靠近中原中也之前叮囑不讓他們來的港口倉庫。
這麼算來，遇到中原中也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大概是, 遇到飼養員吧？」說著不確定的話，但是夏油傑看到艾露露的樣子，已經有九成的把握。
況且，縱使生得領域外面總是比裡面脆弱, 那也不代表什麼人都可以不用咒力就把完整的生得領域打成這樣。
抬頭看著上方的空間繼續崩碎，露出絲絲紅光，夏油傑一手插兜，「看來是中原沒錯了。」
港口黑手黨的業務範圍還挺廣的，要不是異能力者不能祓除咒靈，他都想試試招攬異能力者成為咒術師了。
「啾嚕啾嚕！」中也大人、中也大人！
打破了特級的生得領域，好強！
艾露露興奮地扭頭看向五條悟，不知道十年後的中也大人是怎麼樣的？
「中原？」
「咒術界什麼時候出現這樣一個人物了？」
紅色的異能光芒，跟咒力完全迥異的顏色。
五條悟興味地扯開一抹笑容，雙手背在身後交握在一起，手指輕輕震顫。
「砰砰砰————」
裂痕持續擴大，屬於荒霸吐暴戾凶狠的氣息泄露進來，五條悟的身影微不可見的虛化了一瞬間。
「還會害怕？看起來是有一定思維能力的特級啊。」
強到讓他也會感到忌憚的能量，還真是讓人有點興奮啊。
手指搭上繃帶，解開了綁在腦後的結，任由繃帶一圈圈松脫滑落下來，雪白的繃帶間露出那雙通透璀璨的鑽藍色眼睛。
百年難遇的六眼精准的找到了生得領域的主人，剛剛要不是他反應快，怕是那個膽小鬼就要撤去制造幻像的咒力，他也不得不返回屬於他的時空。
倒不是還想留在這裡，只是沒必要這麼急著回去。
更何況，他也想看看，夏油傑口中的中原是怎麼樣的人。
掌控著神明荒霸吐力量的特殊能力者，偏偏又不是咒術師。
碎裂的聲音傳來，赭發的少年神明按著帽子從破碎的洞口中闖了進來，無數代表著領域的碎片在劃過他之前就被裹上一層紅光。
皮鞋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聲，中原中也扶著帽子抬起頭。
「艾露露？！」鈷藍色的眼睛微微瞪大。
「嗨，中原。」夏油傑笑眯眯地抬了抬手。
中原中也俊美的臉龐微微一黑，眉頭皺起，「夏油，我不是說過別帶著艾露露來這裡嗎？」
港口這邊是屬於黑手黨的地盤，在不完全被劃為港口黑手黨的地界帶著艾露露到處亂跑，他到底是多有自信於自己的實力？
夏油傑有些無奈地道，「如果只是普通的詛咒我也不會過來，但是這裡出現了特級。」
普通的詛咒就算異能力者沒辦法殺死，也能做到壓制。
但是特級不一樣。
特級獨有的生得領域中的必中效果，讓人根本防不勝防。
這個時候他如果不過來，任由這只盤踞在港口的特級咒靈養大了胃口，才是糟糕的事。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彈舌，「又是特級嗎？」
抬腳碾了碾向他腳腕上纏來的觸肢，周身紅光大作，「夏油，我記得你是什麼咒靈操使吧？」
「只要把這家伙打個半死，你就可以收復它吧？」
囂張地昂頭扯開一抹笑容，狂氣四溢，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張狂不羈。
「是這樣沒錯。」
夏油傑感慨地點了點頭，肩上的艾露露有些焦急地踩來踩去，時不時小聲發出幾聲鳴叫。
艾露露呢？艾露露呢？
中也大人看看艾露露呀！
艾露露也可以幫忙的！
「傑，不給我介紹下嗎？」五條悟突然出聲，雖然不能再挪動步伐，但還是俯下身去觀察中原中也。
雪白的繃帶凌亂地掛在脖頸、肩上，中原中也滿臉不爽地看過去。
是個高得過分，以及身上掛著繃帶的家伙。
莫名讓他感到不爽，偏頭抬眸「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
五條悟重新站直了身子，「五條悟，偉大的人民教師啦！」
「哈？」中原中也挑高了眉毛，總感覺這名字很熟。
啊......那不是那個白毛嗎？
人多事忙的中原中也，對於見面次數不多的五條悟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嗯？五條悟之前有這麼高的嗎？
「你認識我？」五條悟感興趣地問。
在他的世界裡，可不認識什麼港口黑手黨的人，更別說這種迥異於咒力的異能力。
中原中也把視線轉向夏油傑，他這什麼意思？
「悟是來自十年後的，」夏油傑攤了攤手，「不過好像並不認識中原和艾露露。」
寄托於特級詛咒的生得領域，意外讓十年後的人出現在這。
「嘖，」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別過頭雙手插兜，「你們有什麼話要說就快說。」
港口黑手黨的任務可是很繁重的，尤其是這個任務本來應該是太宰治和他一起執行。
結果被該死的青花魚跑掉了，導致他要完成雙份的工作。
「悟，」夏油傑喊了他一聲，隨後扭頭跟艾露露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艾露露歪頭思索了兩下，翎羽晃了晃，「啾！」
可以，約定好了！
展開華麗的翅膀，飛到五條悟面前，在距離他還有一段空間時，輕輕拍了下翅膀，留下三根漸變色的羽毛。
五條悟伸出手，微彎的羽毛打著旋落在他手心。
「接下來的日子，就拜托你帶領大家走下去。」
負重前行的人不僅僅是他一個。
「你是最強的，你的選擇都是有意義的。」
代表著最強的五條悟，成為了當初最不耐煩、最沒興趣的職業，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而他，這個十年前的故人。
能做到的大概也就是這個了吧？
似曾相識的話讓五條悟恍惚了一瞬間，如碎冰淬石般的眼睛落在夏油傑狐狸般的笑容上。
他失笑道，「那是當然，畢竟我是最強的。」
把落下來的白發往後一擼，抬手重新把繃帶一圈圈纏回在眼睛上。
六眼被雪白的繃帶一點點遮擋，五條悟主動離開了生得領域。
沒有六眼的力量支撐，特級咒靈的幻像瞬間崩壞消失。
「現在可以動手了吧？」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鈷藍色的眼睛中滿是凶色。
夏油傑笑著攤手，後退一步，「請隨意。」
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按上圓禮帽，身後的長外套揚起，腳下的純白空間爆出大片的裂痕。
比之剛剛從外界打破時更甚的力量。
在外面的時候，中原中也還要顧忌跟過來的手下。
在獨屬於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中原中也就不必顧忌那麼多了。
紅光蔓延覆蓋出去，唯獨繞過了夏油傑。
仍盤旋在空中的艾露露高鳴一聲，振翅一扇。
契約的感應暗中亮起，荒霸吐的力量順著契約在艾露露身體裡轉了一圈又出去，變得暴戾強大。
不需要淨化，只要增幅。
通過契約，通過艾露露，通過被增強數倍的體質。
「喀拉、喀拉。」
裂痕瞬間遍布整個空間，隨著艾露露高亢穿透力十足的鳴叫——
生得領域破碎。
被強行打破生得領域，消耗了大量咒力的特級咒靈就要趁機逃跑。
閑適地站在一旁的夏油傑抬起手，巨大的吸力把特級咒靈化作絲絲縷縷，團成一顆混濁的咒靈球。
紫色的鳳眼略看了看手中捏著咒靈球，感慨「還真是，輕松啊。」
追著特級咒靈過來，還以為至少會消耗幾個准一級咒靈來著。
慣例把咒靈球塞入嘴裡，刺激的味道直衝上來。
夏油傑有些克制不住，嗆咳出聲。
拳頭抵在唇邊，「怎、怎麼是辣的？！」
第110章
強烈的刺激感, 直往腦上衝。
辣到極致，就是痛覺，是灼燒感。
火辣辣、讓人忍不住以為, 下一刻就要克制不住想要噴火的感覺。
「這、這是什麼啊？」夏油傑咳得眼淚都要冒出來, 嗓子微啞。
「啾啾？」還好嗎，夏油先生？
艾露露有些擔憂地停在他面前，不明白他不同於之前吞噬咒靈球的表現代表著什麼。
「喂, 夏油？」中原中也皺了皺眉，踱步到他面前。
「沒事吧？」他以為他吸收咒靈是件很輕松的事？
之前不是，看著他就這麼吃了下去。
也沒見有這麼奇怪的表現。
難道咒靈還會有不同的味道？
夏油傑勉強吞了幾下口水，還是感覺口腔和喉嚨辣得厲害。
微妙的目光不禁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雖然不是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味。
但是，這種特殊到讓人辣到懷疑自己會不會一秒升天的刺激感, 未免也太過極端了吧？
在習慣了用咒力去觀察周圍咒力殘穢的人眼裡，現場剩下的特級咒力殘穢幾乎所剩無幾, 余下的都是大片的紅色代表著中原中也重力的異能力殘穢。
紅得有些刺目沉重的顏色。
「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吧？」夏油傑嘀咕著摸了摸喉嚨。
咒力是由負面情緒中提取出來的, 由人類負面情緒中衍生出來的咒靈更是如此，味道不好是可以預料到的。
但是被異能力者制服的咒靈上遍布了異能力殘穢，會變成辣的......這是中原中也的特性還是？
所有異能力者, 都能做到？
雖然不討厭辣味, 還是這種又刺激又痛的辣，一時間真讓夏油傑很難評價。
不過，比起沾滿嘔吐物味的抹布, 還是要好上不少的。
......大概。
「啾呀？」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華麗的鸞鳥落在中原中也肩上，伸長脖子去蹭了蹭夏油傑，星星點點的能量傳送過去。
「別做這麼危險的動作啊，」中原中也神情略沉, 抬手按住艾露露的腹部，「摔到地上今晚又要洗澡了！」
他不在的時候，艾露露跟夏油是這麼親昵得挨挨蹭蹭的嗎？
不是很珍惜能量，不隨便對人用的嗎？
明明對自己都會下意識節省。
不爽的感覺湧上心頭，少年神明嗓音略沉，「乖乖站好！」
艾露露歪頭乖巧地叫了聲，爪趾在西裝外套上踩了踩，翎羽翹了翹，有些不明白中原中也突然沉悶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但還是溫馴地蹭了蹭他，「啾呀啾呀！」
就像是在叫他名字的發音，溫潤圓溜的黑眼睛看向中原中也，歪頭的樣子透出幾分不解，但還是順著中原中也的話站穩。
輕吐了口氣，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沒事少來這邊，異能力者的手段，不比咒靈弱。」
雖是說著警告的話，但是語氣不免松緩下來。
攻擊型的異能力者，實力不弱於二級詛咒，更強的准一級以上的實力也是有的。
至於中原中也這種，實力絕對在特級以上。
「是是，下次再遇到這種會提前通知你的。」夏油傑聲音微啞，縱然不適感已經消失，喉嚨上的沙啞卻沒完全好。
不過這畢竟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大的灼燒感已經消失，剩下的吃幾顆潤喉糖應該就可以了。
而且，有機會的話，他還想看下，是不是別的異能力者也會留下異能力殘穢。
只要留在橫濱，這個異能力者聚集的城市，這都不是什麼難事。
「嘀嘀——」
短信的提示音跳出來，中原中也皺著眉從口袋裡翻出手機。
按理說，任務期間他都是調靜音，以免打擾任務的進行。
「嘖，肯定是太宰那家伙——」
【嗨嗨，中也，看到這裡肯定要說我關掉了你手機的靜音對嗎？】
中原中也眉頭一跳，手指嘟嘟嘟地按著向下的箭頭。
【這是為了讓太宰大人的狗狗，不要錯過主人的重要信息啦！】
「混蛋，」怒氣在喉頭滾了一圈，瞥見好奇地湊過來的艾露露，中原中也硬把要脫口而出的髒話壓下去，「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一頓。」
【不開玩笑了，我查到那五千億的下落，但是——】
【橫濱現在被封鎖了，就算是我們出去，也是有些困難的。】
【所以，讓艾露露的朋友把我們偷渡出去吧？】
短信拉到盡頭，中原中也的目光頓在最後一句話上。
太宰治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說橫濱被政府封鎖，但是港口黑手黨也不是沒有在外地的分部。
不過事關五千億，再加上首領現在對港口黑手黨的掌控力還沒達到最高。
這件事，確實不能放心讓分部的人去解決。
中原中也抬眼看了下夏油傑，低頭快速在手機上回復。
【知道了，出去的辦法我會解決。】
手指一挑，合上翻蓋，中原中也捏著手機想了會，抬頭道，「夏油，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夏油傑眨了眨狐狸似的眼睛，眯著眼笑道，「那正好，剛剛我才跟艾露露要了幾根羽毛。」
「艾露露的人情算她的，不必用我欠你的人情來抵消。」
中原中也皺眉打斷。
論理來說，夏油傑向艾露露討了三根羽毛的人情，不應該能同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離開橫濱相抵消。
但是，這次秘密出行，是關乎這次封鎖橫濱事件的五千億。
這件事，除了他們，森鷗外估計也不會放心讓其他人去辦。
「啾啾！啾！」艾露露有些焦急地叫了兩聲。
沒有關系的，艾露露的就是中也大人的！
艾露露也沒什麼想要夏油先生幫忙，中也大人的事才是最優先的！
抬手揉了把艾露露的翎羽，隔著手套，觸感不甚明顯，但中原中也也不在意。
「沒事，讓夏油欠你個人情，保護你這件事上自然會更加上心。」
說著他頓了頓，「而且，這也不算是我一個人的事，是港口黑手黨的事，要拿好處也應該是從首領那裡拿。」
雖然這麼說有些對不起首領，但是為了安艾露露的心......
「我想在這件事上，合作目標還是當做整個港口黑手黨更好。」中原中也冷靜地分析道。
夏油傑有些詫異，他倒不是想這麼隨便就甩掉答應艾露露的人情。
不過，沒想到中原中也在這方面上，倒是沒有完全以他、以港口黑手黨為重心，反而十分尊重艾露露。
「可以接受，」夏油傑笑著點了點頭，「所以你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中原中也翻出太宰治發來的第二條短信，上面赫然就是他們要去的目的地。
目光落在泛著微光的手機屏幕上，夏油傑愣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落下。
「......我知道這裡。」
語氣冷淡而克制。
.
「嗚哇————————」
太宰治雙手高高舉起，迎風歡呼起來。
「這也太刺激了吧！」
聲音在風中被無限拉長。
「就在這裡跳下去，一定會死的很干脆！」
中原中也哼了一聲，「是啊，啪嘰一下連全屍沒有。」
太宰治一噎，摸了摸臉上的繃帶，「那還是算了，我還是喜歡更清爽有朝氣的死法。」
從幾千米的高空上跳下去摔死，過程太漫長，而且死相也不好看。
說不定死後連完整的碎塊都撿不起來。
想想就讓人覺得很不快。
艾露露窩在中原中也的頸間，縮著脖子，臉埋在少年神明的鬢邊，以抵御高空中高速行駛所帶來的狂風。
翎羽和尾羽如果沒有中原中也的重力護著，早就被風打得亂作一團糾在一起。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現在正坐在夏油傑的飛行咒靈上，從橫濱上空偷渡出去，前往那個深藏在山林中的村莊。
雖然使用飛行咒靈的次數很多，但是用來趕路，還真是第一次。
此前的夏油傑一直遵循著咒術界的規則，祓除咒靈的時候要放下帳，不能隨意對普通人使用術式，用咒靈攻擊對方。
因此，就算是偏僻的讓人懷疑到底有沒有走錯路的村莊，夏油傑都是帶著艾露露，坐著輔助監督的車顛簸著上去，而不是直接坐著飛行咒靈飛上去。
但是，在觀念破碎之後，曾經對普通人的憐憫之心轉變為憤怒和厭惡。
再也沒有辦法用，咒術界的規則去約束自身的行為。
讓他們看到又怎麼樣呢？
看到咒靈或是被咒靈看到，不是本身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嗎？
由人類自身衍生出來的咒靈，最應該看到它們的人反而看不到，難道不是很可笑嗎？
夏油傑盤著腿，手肘撐在腿上，掌心托著臉看向面前兩個小他幾歲的少年。
吵吵鬧鬧的，就跟他和悟相處的時候一樣。
......可能關系還要差點。
不過他倒是挺喜歡現在這樣，甩掉討厭的束縛，偶爾不去想那麼多普通人到底會不會看到咒靈之類的事。
反正，以飛行咒靈的速度以及高度，能看到的人也不多。
更何況，他們現在可是在夜晚的高空啊。
「不看看頭上的星星嗎？」夏油傑昂頭，看向夜幕中的星辰。
仿佛站起來就能摸到的距離，星星點點的點綴著夜晚的深邃美麗。
艾露露小心地把頭□□，不知何時，夏油傑已經把飛行咒靈停了下來。
昂頭望去，滿目皆是星星。
明亮而微小，卻又持久動人。
第111章
從飛行咒靈中落下時, 一行人都選擇在村莊外的山林外圍降落。
雖然已經是夜晚，但村子裡還是有亮著燈的地方。
「就是這裡嗎？這地方也太偏了吧？」
太宰治抬手搭在額前，伸長脖子去看, 探頭探腦地眯著眼。
「如果不是因為偏, 那老爺子自己都能找到吧？」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道，抬手擼順鸞鳥的翎羽和尾羽。
雖然用重力能擋住風，但是未免禁錮了艾露露的動作。
平時會像小狗一樣, 隨心所欲地甩動的尾羽定格在一個弧度。
像天線、心情發射器呆毛的翎羽也被強壓著，難免會讓她有些不舒服。
「這麼久沒過來，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夏油傑雙手插兜，神情冷淡。
這話一出, 讓中原中也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裡，你很熟？」
夏油傑克制不住冷笑了一聲, 「都是群愚昧無知的猴子。」
久違的猴子論。
迥異於平時表現出來的溫和脾氣，此刻的夏油傑仿佛在四面八方都豎起來高高的擋板, 隔絕他人看過來的目光。
他知道他現在表現的十分異常。
但是他也沒打算, 因此改變。
「很奇怪？」紫色的眸光質感冷淡。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點了點頭，「是很意外。」
狹長的鳳眼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說起來, 中原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
「艾露露這孩子，差點被村子裡的人獵了下來。」
鈷藍色的眼中，瞳孔急劇收縮。
克制不住的重力, 驟然炸開。
太宰治和夏油傑及時跳開中原中也的身邊，躲避暴怒的荒神震怒時掀開的地皮砂石。
「嗚哇，小矮子生氣了。」
語氣閑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鳶色的眸子深深地看過去, 這人比他還會踩中原中也的雷區啊。
如果說太宰治平時惹怒中原中也，只是小打小鬧範圍的。
那夏油傑的話，就是一下子點燃了中原中也的怒火，讓他殺心頓起。
「獵殺美麗又珍稀的動物，囚禁被拐來的少女、孩子，以及視擁有咒力的孩子為魔女……」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在這裡親眼所見的。」
抬手召喚出來的咒靈巨大而猙獰，夏油傑冷淡地沉下眼眸，「不知悔改、肮髒不堪的猴子。」
太宰治輕巧地托住下頜，「也就是說，因為地處偏僻，所以得不到法律的制裁嗎？」
明明自己就是黑手黨，但是卻很自然地說出了法律的制裁之類的話。
鈷藍色的眸子沉沉，中原中也冷著臉，「只要衝進去，把人全都殺了就可以吧？」
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的家伙，就算不屬於裡世界，中原中也動起手來也不會有絲毫愧疚。
繃帶下鳶色的眼睛嫌棄地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啊啊，蛞蝓真是暴力呢，只能想到殺殺殺！」
盛怒中的少年神明嗤笑一聲，沒打算在這時候跟太宰治爭辯。
他現在心情差得很，太宰治最好不要隨便惹他。
不然等回去之後，他絕對會把這家伙打進地心裡去。
艾露露歪頭蹭了蹭中原中也，輕輕啄了啄他的手指，「啾啾。」
中也大人不生氣，艾露露沒事的呀。
毛絨絨的鸞鳥貼在他的頸側，微涼的羽毛下手指插.進去是微熱的軀體，掌心貼在上面還可以感受到艾露露一跳一跳的心髒。
規律平和，似乎並不為差點被人傷害所生氣。
實在是，在還沒遇到中原中也時，艾露露遭遇過危險的時刻比這多多了。
在弱小的時候，尚且躲過了天敵的捕殺，在擁有荒神庇護的時候，又怎麼會害怕普通的人類呢？
艾露露雖則平時看起來很溫馴弱小，但實際上還是有屬於她強韌堅定的一面。
太宰治低頭從懷裡掏了掏，拿出一份卷成筒狀的契約，手一抖展開在中原中也和夏油傑面前。
「我們的大富豪對怎麼報復仇人，可是有很高的要求噠！」
敬啟，致尋找到小女仇人的勇士。
老夫自知時日無多，不能親身為那孩子報仇，因而願付出一切的代價懸賞，傷害我珍愛之人的仇敵。
老夫要讓他們，活著的時候生不如死，死了之後也不得安寧！
要讓他們遭受，千萬倍的傷痛，以慰老夫痛失愛女之心！
……
至此，願大仇得報，小女的亡魂也可得到解脫。
「……就是這樣，」太宰治甩了甩手中的羊皮紙，「這好像是老爺子從歐洲那邊弄來的具有甄別真假能力的契約。」
中原中也皺眉，冷著臉，「也就是說，不僅僅要殺了那些人，還要做到契約中的要求？」
生時痛苦欲死，死後不得安寧。
他從不懷疑太宰治的調查能力，他說是這裡就一定是這裡。
但是，要怎麼才能達到契約條件滿足？
「嗯嗯，」太宰治抿著唇可愛地點頭，眼眉略抬，眸光沉沉「所以說，僅僅是殺死，可還不夠啊。」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了聲，「要怎麼做？」
青花魚既然會這麼說，肯定是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傑君，」明明沒見過幾次，卻親親密密地開口，「不知道你有沒有能讓人產生幻覺的咒靈呢？」
其實按照太宰治的辦法，把夢野久作帶出來才是最好的，但是他討厭那個小鬼。
他絕對不會把自己親手關進禁閉室的家伙再撈出來。
夏油傑打了個寒顫，一種奇妙的熟悉感籠罩著他，「……有。」
就算不算上剛剛收復的特級咒靈，就普通的二級咒靈也可以嚇死普通人。
但是有了，針對性攻心的特級咒靈，確實是會更方便點。
在橫濱港口收復的特級咒靈，術式並不僅僅是制造想見之人的幻像，把獵物引誘過來吃掉。
那只是最簡單的應用法。
更高級的，制造令人恐懼的幻像，摻雜著現實恐懼，帶有真實傷害的攻擊，在夏油傑的領悟下更不是什麼難事。
「那麼，現在就讓我們……」
「帶著不知悔改的愚民，進入大人的時間吧。」
漆黑如墨的帳如流動的物質般，在黑夜裡無聲籠罩住了整個村莊。
.
「嗶嗶嗶——」
「啊啊，左邊左邊左邊！！！！」
太宰治雙腿盤在石上，手上抓緊游戲機，神情專注又激烈。
「啊！又撞了！！」
游戲機裡發出失敗的音效，太宰治喪氣地一甩，倒在石上打滾，「還有多久啊？」
艾露露待在他身邊，安撫地啾啾兩聲。
再等等吧，中也大人應該快好了。
黑色的帳籠罩著整個村莊，本就是人跡罕至的偏僻之地，再加上帳的隔絕，他們在這裡鬧出多大的動靜，都不會引來外人。
降下帳之後，太宰治先讓中原中也把所有人都引出來到空曠的地方。
之後再由夏油傑的咒靈動手制造幻像。
而給自己安排了清閑工作的太宰治，則很自然地從中原中也肩上撈過艾露露，美名其曰「小孩子不能看恐怖的東西，會做噩夢的。」
要不是因為太宰治抓著艾露露，中原中也真想一腳踹過去。
誰是小孩子啊，別為自己偷懶找借口啊混蛋！
「風，停下來了……」
艾露露歪了歪頭，翎羽翹起，「啾？」
「……想回家……」
飄忽清幽的女聲自後方傳來。
尾羽掃了掃石面，艾露露頻頻回頭看去。
「怎麼了嗎？」太宰治雙手抱在腦後，扭頭看向艾露露。
「啾？」好像，有誰在說話？
太宰治跟著回頭看去，只能聽到沙沙的樹葉摩擦聲。
手指托著下頜點了點，喃喃自語，「難道真的有那個？」
嗯？有什麼？
艾露露不解地眨巴了下眼。
「喲西！」太宰治鯉魚打挺地站起來，雙手捧住艾露露轉了圈，「這裡交給小矮子他們就可以了！」
「啾？」艾露露暈乎乎的甩了甩頭。
「噓！」抬手捏住鳥喙。
太宰治湊過去小聲道，「其實，我聽說大小姐的亡魂沒有順利轉世，反而是被禁錮著，一直——不——得——安——寧——」
艾露露一個激靈，才梳順服帖的羽毛再度炸開。
不是被所謂的大小姐亡魂嚇得，是被太宰治的語氣嚇得。
成功嚇到小朋友的太宰治，好心情地擼了擼鳥，「傳聞老爺子想對大小姐招魂，卻怎麼都做不到，就有通靈者說是被禁錮在生前最痛苦、記憶最深刻的地方。」
「所以為大小姐報仇，也是為了解放大小姐的靈魂啦！」
當然，對太宰治來說，驗證人死後有沒有靈魂可比為大小姐復仇有趣多了。
人是否有靈魂的論調一直存在，但是除了所謂的通靈者，從來沒人見過游蕩的亡魂。
太宰治哼著小調，雙手背在身後，一蹦一跳地跟在艾露露後面。
路程說遠不遠，但因為是在村子裡，且聲音飄忽不定，他們繞了好幾次彎路。
艾露露一路循著若有似無的女聲，最後摸到了村子邊緣一戶人家的地窖。
由於人都被中原中也引了出去，艾露露跟太宰治毫無阻攔地來到地窖口。
離得足夠近時，就連太宰治也聽到了那飄渺的聲音。
「……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呢？」
太宰治挑了挑眉，抬手扒拉了下地窖上的鎖頭。
「哼哼，就讓太宰大人看看亡魂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吧！」
——抬手推開沉重生鏽的大門。
第112章
透明泛著淺淺熒光的身影, 安靜地矗立在地窖裡。
本應作為儲存糧食的地方，內裡卻是空蕩蕩泛著腐敗的臭味。
像是有什麼，在這裡腐爛敗壞掉的味道。
「好臭……」
太宰治捏著鼻子, 手在面前扇了扇從地窖裡蔓延出來的惡臭。
「噫！不僅臭, 還辣眼睛！」
剛想往裡走，就被地窖裡惡心的味道刺激得眼眶發紅。
鳶眸水盈盈、滴溜溜地轉了圈，太宰治一把抱住了飛在一旁的艾露露, 把臉埋進毛絨絨的腹羽裡面。
「啾？！」
「幫幫忙！幫幫忙！這裡實在是太臭了！」太宰治抱著艾露露只露出一只眼睛，狗狗祟祟地看過去。
把艾露露像面罩一樣，緊緊地捂在臉上，深吸幾口氣。
「咕？」本來還想問太宰治要不要幫忙的……
現在看來, 這麼狗的家伙是不需要了。
小動物一樣暖融融帶著柔嫩的香味掩蓋住地窖中的臭氣。
「啊，還真的是大小姐亡魂啊！」
少年的音色隔著艾露露, 悶聲悶氣地傳了過去。
安靜地呆在地窖的亡魂一動不動，似乎並不在意太宰治和艾露露進入了她的地界。
沒有領地意識、也沒有攻擊的意向？
艾露露扭過頭, 尾羽啪啪啪地甩了太宰治手腕好幾下。
小幅度地往前挪了幾步, 「山下友慧子？」
熟悉的名字，令一直出神、喃喃自語的亡魂回過頭來，露出那種蒼白脆弱到近乎要崩碎的神情。
美麗眼睛帶著憂愁, 眼尾一顆小痣點綴其中, 就像傳說中的情人淚。
「你們是誰？」
山下友慧子的亡魂，就跟普通人類差不多，除了她是透明的, 還泛著微微的熒光。
「我們是山下老爺子找來的復仇專家，」太宰治眼珠子一轉，就開始信口胡吹，「友慧子小姐, 不如我們出去聊吧？」
地窖裡實在是太臭了。
亡魂有沒有嗅覺他不知道。
但是太宰治知道，再不從地窖出去，他的嗅覺就要壞掉了。
「出去，能去哪裡？」
山下友慧子迷茫地低著頭喃喃。
「我出不去，我也、離不開這裡。」
或許是對懦弱的自殺者的懲罰，山下友慧子本以為死後就可以獲得安寧。
但是沒想到，再次醒來卻是出現在這個讓她痛恨無比卻又萬分恐懼的地方。
太宰治無辜地眨了眨眼。
亡魂離不開生前最執念的地方，原來是真的嗎？
早知道，他就等蛞蝓過來再下地窖了。
這裡也太臭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太宰治總覺得在這裡待得長久不僅不會習慣那股臭味，反而會慢慢地加重。
讓人恨不得把鼻子擰了，再也聞不到這裡的味道為止。
「友慧子小姐，有試過出去嗎？」
所以說，這氣味到底是從何而來？
明明地窖裡，除了這一抹亡魂以外什麼都沒有。
美麗的少女亡魂搖了搖頭，目光哀愁又幽怨。
太宰治笑彎了眼睛，「那要試試，跟我們一起出去嗎？」
在黑暗中泛著幽光的綠眸盈盈一眨，她輕聲道「可以，拉我一把嗎？」
「我已經，沒有自主逃離這裡的能力了。」
「……」
太宰治低頭看了她腳下一眼，笑了笑，「好啊，我過去。」
.
看著在幻像中沉淪掙扎，不時發出慘叫哀嚎聲的村民。
中原中也倚坐在村子裡最高的警示瞭望台上，屈起一條腿，神情漠然。
「這樣子就夠了嗎？」夏油傑端坐在飛行咒靈上，盤著腿手托腮，歪頭看向中原中也。
笑眯起來的鳳眼，讓人一時間看不穿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鈷藍色的眼眸掃了他一眼，「想親自下場？」
「想親自下場的難道不是中原你嗎？」夏油傑略做詫異道。
暗紅色的光芒沿著瞭望台向下蔓延攀爬，融入大地之中，順著中原中也的心意，為底下的村民制造更多的困難險境。
「……我分得清輕重，任務才是目前最關鍵的，」拳頭捏緊，皮質的手套發出細致的摩擦聲，「至於之後，我會把那家伙找出來。」
「你才是，別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太宰那家伙……」還有交代。
話沒說完，鈷藍色的眼睛不經意地一掃，中原中也猛地站起來，「該死，太宰那混蛋去哪了？！」
剛不是還是帶著艾露露在村口的岩石上等他們嗎？
一時間沒留意那邊，太宰治就帶著艾露露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
照那家伙的作死程度……
混賬，他把艾露露留在太宰身邊，可不是為了跟著他玩自殺的。
「我去一下，你在這看著。」
中原中也冷著臉，一手按住帽子，從瞭望台上一躍而下，皮鞋蹬地沿著契約感應，快速掠過人群。
紅光一閃而過，看起來很有目的性。
「……就這麼放心我？」夏油傑挑了挑眉，目光重新回到地上聚集到一起的村民身上。
他都不放心自己。
上次因為有艾露露在，強行把殺戮之心壓制下去。
這次，一個人都沒留下，甚至愚昧的猴子們就在他特級咒靈的領域中，生死全都由他掌握。
「……」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側臉，深紫色的眼眸中帶著狐一樣的蠱惑，眸光涼涼，透著股意味不明的意思。
夜風涼涼地吹起半披散下來的黑發，掃過較之常人更大更厚的耳垂，掃過衣領下露出的肩頸線，帶來些微的癢意，最終落回到肩上、軟軟地搭垂。
「哈，」
良久，夏油傑身子往後一靠，倒在飛行咒靈上，「搞什麼啊，這樣子我都不好偷偷下黑手了。」
「我就再等等你們吧。」
雙手抱頭枕在腦後，夏油傑緩緩閉上雙眼。
在他們回來之前，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
太宰治往前邁了一步，艾露露翅膀有些不安地動彈兩下。
這是什麼，奇怪又略帶濕氣的感覺。
黏糊糊、濕噠噠的。
帶著濃重腐臭、水腥氣息，令人討厭感覺靠過去羽毛就會被沾濕，變得沉重，繼而被拖下去的感覺。
「……怎麼了嗎，艾露露？」像是發現了越接近味道越重，太宰治猛吸了幾口鳥，再若無其事的問。
「啾啾！啾咕、啾嚕！」
太宰別往前了，這個味道連艾露露的能量都擋不住。
經由霞淨化過的神明能量，雖則干淨無害，但卻失去了原有的暴戾和威懾。
濕漉漉帶著腐敗氣息的臭味，腐蝕性非常強，卻又不動聲色的浸透，待艾露露發現時，她已經能嗅到隱隱的臭味。
「……怎麼了，不是要過來帶我走嗎？」幽幽地抬起眼簾，山下友慧子安靜地凝視太宰治。
她不催促他，也不上前去，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太宰治笑了笑，正要抬腳往前走時。
熟悉的紅光狠狠地衝撞過來，把太宰治整個人撞得一個踉蹌，手一松摔趴在地上。
艾露露拍著翅膀，轉身往中原中也懷裡飛去，被他小心地撈過來順了順毛，不放心地塞進懷裡。
「乖乖待在這裡，我把太宰收拾一頓我們再出去。」
「啾。」小聲地回應了下。
輕輕按了下被他安置在心口位置的艾露露，確認剛剛還緊張地狂跳的心髒平復下來。
中原中也歪頭咬住手套，狂傲又放肆，鈷藍色的眼睛冷戾，「給我個不打死你的理由，太宰。」
門牙咬著指尖上的皮質手套，低沉的聲音略顯含糊，卻不帶絲毫開玩笑的意味。
這個混蛋要是不能給出個說服他的理由，他現在就開污濁把整個村子碾平，順帶再碾平他。
重力是對異能無效化不起作用，但被重力舉起來的重物卻不代表太宰治能免疫。
臉埋在地上的太宰治掙扎著撲騰了下，翻過身來，抬手一指就站在他頭旁邊的山下友慧子。
「看，大小姐的亡魂！」
「嗯？」拽著手套的動作一頓，從喉嚨深處滾動出來的語氣詞性感又撩人。
露出半截白皙手背的手活動了下，中原中也冷笑，「不夠，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發現了山下友慧子，為什麼不跟他和夏油傑說，反而是一個人偷偷帶著艾露露過來。
「……中也，其實是艾露露跟我說聽到了有奇怪的聲音。」
太宰治肅著張俊秀的臉蛋，一本正經地指了指窩在中原中也胸口的鸞鳥。
鈷藍色的眼眸不為所動，凝視著太宰治。
「這不是理由，太宰治。」
就像所有無理取鬧的家長一樣，中原中也不接受太宰治的說法。
就算真的是艾露露先聽到，他讓青花魚幫他看顧好這孩子，不是讓他帶她去危險且情況不明的地方。
中原中也脫掉一只手套，拽著太宰治的衣領把人提起來，「你還有一分鐘的時間解釋。」
「一分鐘之後，我就會把你在這裡打成餅。」
說是一分鐘，其實壓根想不到什麼。
「呃、中也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鳶色的眼睛眨了眨。
隱隱約約的腐臭味籠罩著他們。
「現在什麼味道都救不了你。」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哼笑了聲。
縮在中原中也懷裡的艾露露探出頭來，左右甩了甩。
有什麼、凝成實質的東西，從頂上滴了下來。
「！！！」
「啾？？？！！！」
鳶色眸子向上一抬，太宰治難得露出了有些震驚的樣子。
「這也、太大了吧？」
第113章
黑暗中某種不可言說的危險悄然降臨, 帶著潮濕的水汽和濃重的怨氣，籠罩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上方。
剛剛還與地窖嚴絲合縫隱藏在一起的怪物，在少年們靠近時, 露出了些許破綻。
在被艾露露識破以後, 干脆不再隱藏，完全暴露於人前。
「我說了吧，」山下友慧子慘淡地笑了笑, 「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
手腕粗細的管狀物連接著山下友慧子和怪物，自少女的頸後，到怪物的頭頂。
就像深海裡的鮟鱇魚一樣，會利用頭上的小燈去引誘獵物。
山下友慧子也是怪物用來引誘獵物的「小燈」。
散發著微小卻引人注目的光芒。
在這腐朽沒落的村莊裡, 引誘那些肮髒的男人落入陷阱的誘餌。
怪物的腳蹼狠狠地砸下來，中原中也松開太宰治, 護住心口往後一跳。
太宰治在地上翻滾了一圈，躲過攻擊而後抱怨著後翻站了起來, 「雖然我是想找美女殉情啦, 但是這明顯貨不對板吧？」
「這不是正合了你心意嗎？」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輕松地在地窖裡躲避著怪物的攻擊。
習性與鮟鱇魚相似的怪物，外貌也與鮟鱇魚相差無幾, 龐大的身軀上伸出了一只只纖細柔弱布滿傷痕的手。
四處在地上亂爬、摸索著, 山下友慧子神情憂傷地站在原地，像是不忍看般垂下了眼簾。
從怪物身上伸出的手，無視了站在前方的亡魂少女, 徑直向前伸去。
「該死，這家伙還有多少只手啊？」中原中也狠狠地皺眉，抬腿往伸過來的手砸去。
纖細柔弱的手瞬間被砸憋，隨後又被無數伸出來的手淹沒。
像是在剛剛那一擊中確定了中原中也的位置, 怪物索性把大部分的手都伸向中原中也。
至於靈活得跟游魚似的太宰治則暫時放下，只分撥了部分的手攔住他的退路，不讓他離開地窖。
本來這個位於村子邊沿的地窖就不算大，怪物鮟鱇魚更是占了其中大半的位置。
像是無盡的手從它身上的疙瘩伸出來，作為視力不好，看不清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動向的代價。
它的手可以代替它的眼、它的腿甚至是它的武器。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彈了下舌，利用重力顛倒著站在地窖的天頂上，雙手環胸，「混蛋太宰，這怪物你是弄出來的吧？還不快想辦法解決了。」
這裡能躲避的空間太小了，加上源源不斷伸出來的手，就算中原中也躲在天頂上，也很難保證不會被抓到。
「呃、」太宰治剛想回話，卻被塞滿了行動空間的手臂包抄住了，「啊，中也我被抓了。」
不顧像繩索一樣牢牢困住纏繞他的手臂，太宰治昂起頭，「叫外援吧，這東西都不知道是不是咒靈。」
「可惡，你這家伙是故意的吧！」中原中也神色恨恨，身上紅光大作，整個地窖開始不穩地搖晃起來。
強大的神明威壓氣息泄露出來，怪物有些恐懼地收回部分手臂。
唯有纏繞住太宰治的部分，還在不死心地把他往身邊拉。
「轟————」
巨大的震動，令陷入咒靈領域的村民都不禁回過神。
地窖及上方的一切事物，都被轟飛出去，滾落在地上。
原本好好地躺在飛行咒靈上等待著中原中也回來的夏油傑迅速爬起來。
「中原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到底把什麼東西弄了出來啊？
不怪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先入為主，把怪物認成是咒靈。
畢竟長相獵奇、重力無法殺死、異能無效化不能消除，那不就是咒靈嗎？
但事實上，這家伙還真不是咒靈。
艾露露身軀微微有些顫抖——那是妖怪。
是不知為何吞噬了亂界禁物被誘使墮落了的妖怪。
地窖塌了之後，中原中也率先帶著艾露露從裡面飛出來，懸停在半空。
被突如其來的轟炸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怪物松開了對太宰治的禁錮。
他整個人半趴在廢墟上，「咳咳，小矮子也太暴力了吧。」
剛剛被落下的碎塊砸傷，頭上的繃帶著血色暈染開來，有些狼狽地睜著一只眼睛，「回去沒有五十個蟹肉罐頭，這趟可就虧大了。」
如果能順利回去，五千億到手的森鷗外別說五十個蟹肉罐頭，一天三頓包年都可以給他整。
暴露在月色的墮落怪物，迫不及待地從木塊磚瓦上探出身體，接觸從出生起就未曾見過月光。
「——————」
人類耳朵無法接受的高頻率叫聲，通過層層血肉，抵達到大腦，震得人頭暈腦脹，鮮血不由從耳、鼻中流了出來。
中原中也抬手擦了把流到唇上，趟過下巴的鼻血，「這怪物見到月亮居然更興奮了。」
身體強悍如中原中也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夏油傑和太宰治。
兩人克制不住地吐出大口的淤血，連異能力者都不是的村民直接被震暈過去不知生死。
「你們到底把什麼弄了出來？」幸甚飛行咒靈是受夏油傑驅使，由咒力組成的咒靈就算受傷，只要不被完全祓除，要修復也就是花費點咒力。
中原中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咒靈嗎？」
「這怎麼可能是咒靈？」夏油傑一副比他更驚訝的樣子，這東西身上可是一點咒力都沒有的啊。
被夏油傑從廢墟裡撿起來的太宰治抹了把血糊糊的臉，「哈，這下糟糕了。」
口頭上覺得情況危急，但是臉上卻絲毫不帶緊張之色，反而鳶眸微閃，帶著奇妙的光。
在那張糊滿了血的臉上，隱隱能看見太宰治興奮得有些病態的樣子。
艾露露在中原中也的胸口拱了拱，不顧他想把她按回去的意思，毛絨絨的小腦袋頂了頂中原中也的手。
從他懷裡飛了出來，暗紅色光芒亮起，包裹住艾露露，身形逐漸拉長變大。
最終變成個十四歲大的少女。
艾露露目光凝重地看向地上，沉醉於月光中的墮落怪物，「那是怪物，吞噬了亂界禁物的墮落怪物。」
艾露露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中原中也懵了一瞬間。
他以為艾露露還不能變成人型？
「艾露露你怎麼……？」
鈷藍色的眼眸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艾露露軟軟又無奈地笑了下，「艾露露原本是想著等狀態完全好了再變換過來的。」
給中原中也一個驚喜。
卻沒想到，最終還是在不應出現在這裡的墮落怪物中，提前變回人型。
這下真的是要慢慢長大了。
艾露露悄然地嘆了口氣。
「——所以，墮落怪物到底是什麼？」太宰治饒有興致地托著腮。
「我還沒聽說過，這世界上還有怪物呢！」
黑黝黝的圓眼睛垂下，目光落在地上愣愣地看著久違的月光，昂著臉的山下友慧子。
「第一次夏油先生來這裡是跟艾露露一起，事務所這邊的情報中也大人也沒隱瞞過艾露露。」
「所以它……是怎麼出現的，艾露露大概是知道的。」
夏油傑沒有港口的資料，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此前也沒有來過這裡。
而唯一兩者都或直接或間接知道的艾露露，反而是猜到內情最多的人。
中原中也伸手握住了艾露露軟乎乎的小手，「別怕，我在。」
小妖怪輕吐了口氣，往中原中也的位置蹭了蹭，緊挨著他。
那本應該是由在村子裡慘死，飽含怨氣的女人誕生出來的妖怪。
形似鮟鱇魚，身上的旮瘩裡藏著女人柔軟的手臂，巨大的、飽含怨氣，如同雌性鮟鱇魚會消化掉□□的雄性鮟鱇魚，這個怪物的食糧就是她們所怨恨的男人。
但是就像真正的鮟鱇魚一樣，她們移動速度很慢，完全沒有辦法自主捕獲獵物。
而這時，就需要一個誘餌。
一個引誘獵物落入陷阱的誘餌。
慘死在村子裡，終生都沒辦法逃離，就連死後也變成怪物一樣的復仇之物，令她們對唯一逃出去的山下友慧子心生怨恨。
因而，在山下友慧子經不住抑郁症的折磨自殺死去後，她們把她的靈魂拉扯回這個偏僻落後的村莊，逼迫她成為誘餌。
如果只是這樣，村子裡形成年月不久的妖怪，並不會令艾露露忌憚。
最重要的是，她們不知道從哪找到了亂界遺留的禁物，吞噬了它。
在力量遭到更高等級的惡意污染下，她們迅速墮落，甚至有了把山下友慧子的亡魂從千裡之外的地方拉扯過來的能力。
墮落怪物，即吞噬了禁物的妖怪，一種不再屬於妖怪範疇，卻更加邪惡的生物，這不是異能力者和咒術師能解決的家伙。
而是需要，更強大的、神明的力量。
「……需要中也大人，進入污濁狀態之下，才能打敗對方。」
水潤潤的眼眸如小動物般擔憂地看向中原中也，她知道污濁狀態對中也大人的身體是有害的。
但是她卻不能對她的神明隱瞞事實，到底做不做，這是只能由中原中也來決定的事情。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了艾露露好一會，親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臉。
「別那麼緊張，我一定會贏的！」
他扭過頭，看向一旁確定無事可干，閑得快要打滾的太宰治，「喂，太宰！」
太宰治略略抬起頭。
「這次的污濁，你幫我解除。」
他可不想艾露露又因為力竭暈倒，變回鸞鳥的形態。
第114章
太宰治嫌棄地拖長了語音, 「誒——」
少年色澤慘淡的唇微微抿起，雙頰一鼓，仗著中原中也需要他的異能無效化開始提要求。
「回去之後我要吃全蟹宴！」
中原中也咬了咬牙, 點頭應承, 「行。」
「要吃十天！」
「……可以。」
狡黠的心思上湧，太宰治得寸進尺，「要去橫濱最頂級的酒店吃！」
「喂！太宰！給我見好就收啊混蛋！」
去橫濱最頂級的酒店吃十天全蟹宴, 以中原中也現在的工資掏空老本都不夠。
「切，」太宰治撇過頭，不甘不願地說，「不是橫濱最頂級的酒店也可以。」
鈷藍色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別忘了這東西是誰引出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太宰治偷偷帶著艾露露下地窖，他們完全可以把村子裡的人解決了就走。
也不會惹到這個麻煩、但是卻離不開地窖的家伙。
太宰治吐了吐舌頭, 理直氣壯道，「反正可以讓森先生報銷嘛, 公費吃飯為什麼不吃最貴的！」
有什麼是比公費吃喝更讓人快樂的呢？
「回去還有場硬仗要打, 別給我掉鏈子了。」中原中也冷著臉警告。
雖然知道太宰治大多數時候都會入水偷懶，但是工作上的事，太宰治只要願意做, 效率會是所有人的好幾倍。
因為不清楚異能無效化解除的污濁對他影響有多大, 所以這個全蟹宴其實是用來給太宰治之後幫中原中也頂任務時的代價。
雖然很有可能，太宰治能找到別的背鍋俠去背這個鍋。
比如黑蜥蜴的廣津老爺子或是干部大佐。
只要太宰治想，沒有他甩不掉的鍋。
……即使對方比他職位還高。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 脫下了另一只手套，回頭看了眼艾露露，笑道「相信我，會沒事的。」
「這個幫我保管好, 等回來再幫我戴上吧？」帶著笑意，把珍愛的圓禮帽壓在艾露露頭上。
「嗯。」艾露露雙手抱頭，壓住帽子乖乖地點了點頭。
「好孩子。」中原中也寬慰地一笑，直起腰轉身面對地上的怪物。
接下來就是這家伙了。
「汝，允許陰郁之污濁，勿復吾之蘇醒……」
污濁般的痕跡迅速自中原中也的手向上攀蜒到臉上，鈷藍色的眼眸急劇縮小。
力量翻湧暴漲，陷入污濁狀態的荒霸吐發出深遠而又悠長的喟嘆。
小妖怪露出來的手背和臉上，染上同樣的污濁斑痕，只剩一雙黝黑的眼睛擔憂地看向衝向墮落怪物的中原中也。
.
重重墜落在地面的少年神明，周圍的一切盡皆被重力籠罩、操控，帶著濃重的神明威壓向敵人碾壓過去。
還在沉迷於月光撒下來微涼的能量，怪物措不及防被重力球洞穿了身體，緊接而來的是可怖的神明威壓。
自誕生起就未遇到天敵的怪物瑟縮了下，再次試圖用尖嘯的聲音刺激中原中也。
卻被少年神明抬手擋了下來。
拳頭上猙獰的污濁斑痕亮起，端坐在飛行咒靈上的艾露露，斑痕緊接著亮起，仿佛互相呼應一般。
為在場眾人盡數擋下無形的攻擊。
「中也大人，神力應用得更流暢了……」
艾露露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著使用了霞的力量與中原中也配合起來。
「神明的力量……」
夏油傑略帶失神地喃喃。
「哦呀，」太宰治托著下頜沉吟，「看來污濁狀態對蛞蝓跟艾露露的契約更有利啊。」
進入污濁狀態的中原中也明顯跟艾露露的聯系更加密切。
甚至能直接引導艾露露使用能力。
中原中也高昂起頭，赭色的微卷發在風中吹得向後撩起露出出色的眉眼。
雙手垂下，掌心向後，顏色深到極致的黑紅色重力球在掌心凝聚。
帶著神明特有的冷漠，中原中也對上山下友慧子，獨有的狩獵直覺告訴他，這才是怪物的弱點。
山下友慧子伸出雙手，敞開懷抱，露出了個淺淺卻溫柔的笑意。
「謝謝你。」終於可以……
透明幽白的亡魂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擁抱她期待已久的寧靜。
重力球裹挾著狂風向山下友慧子砸去，怪物發出無聲的嘶吼，無數雙手向山下友慧子伸去，想要擋住重力球。
卻被威力強大的重力球一一碾滅。
巨大而恐怖的震動，就連坐在飛行咒靈上的夏油傑等人都受到了影響。
煙塵散去之後，地上唯余一個深深的坑洞，什麼亡魂、墮落怪物都在那一擊中消失殆盡。
「中也大人！」剛剛一直不敢出聲打斷中原中也的艾露露站起來。
站在地上的中原中也微微側了側頭，嘴唇蠕動了下，「……」
很熟悉的聲音。
……啊，是艾露露在喊他。
陷入失神的神明回到了他最忠誠的信徒身邊。
中原中也擁住艾露露，臉蹭在她的頸窩，如出一撤的污濁斑痕貼在一起。
「回神、回神！」太宰治貓樣拉長了身體，伸手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污濁的痕跡隨著異能無效化的發動消去，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的手緊了緊，「困……」
艾露露歪頭蹭了蹭中原中也的赭發，「困就睡吧，艾露露在這裡。」
淡淡的呼吸打在艾露露的頸窩，睫毛闔動幾下，緩緩閉上，掩蓋住了那美麗的鈷藍色。
「啊！」太宰治突然叫了出聲。
艾露露扭頭看過去，鳶眼少年低頭伸手在懷裡摸索了下，掏出了卷成筒狀的羊皮紙契約。
「會發燙耶，」有些新奇地展開了契約，「……契約達成，落款是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把契約來回翻看，「還真自動判定了。」
「等回去的時候，森先生可以准備接收那五千億了。」
中原中也懶懶地抬了下眼皮，示意他聽到了。
溫潤的能量汩汩的流入他的身體，修復著開啟污濁導致的暗傷。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判定的？」
太宰治仍在扒拉那張契約，目光在倒了一地的村民和地上的坑洞來回打量。
重點不是報復，而是解放山下友慧子的亡魂嗎？
鳶眸深深，太宰治收回目光，甩了甩契約，「地上那些怎麼辦？」
艾露露搭在中原中也背上的手頓了下，「不用管他們了。」
「嗯？」夏油傑若有所思地看過來。
「墮落怪物之所以一定要被神明殺死，就是因為對普通人的污染性。」
「剛剛那一聲足以導致他們內髒衰竭，陷入瘋狂。」
由自身罪孽造成的妖怪，導致了他們如今的下場。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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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五千億之後，港口黑手黨已經成為這場鬥爭中的最終勝利者。
剩下的就是渾水摸魚，在這場封閉於橫濱的鬥爭中，排除異己。
把先代時期殘留下來的舊部，不服森鷗外統治的人暗中除去。
而艾露露則每天跟著夏油傑在橫濱的大街小巷裡尋摸咒靈。
趁著咒靈還未因為巨大的怨氣而變得更加強大時，先一步把它們祓除。
「老師，以後是要留在高專裡任教嗎？」艾露露昂頭問剛剛吞噬了一個咒靈的夏油傑。
黑發少年抬手用手背擦了下唇，「為什麼這麼問？」
艾露露的問題不說突兀，但確實是有點讓他驚訝的。
在此之前他從未表露過，畢業後會留在高專成為老師。
嚴格意義上來說，單獨教導艾露露的夏油傑其實應該算是她的師父。
但是因為夏油傑在咒術高專裡還是四年生，以及師父的身份較於老師實在是要親密更多。
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作為艾露露的師父給予他庇護。
若只是學生，且在咒術高專掛名，艾露露顯然可以受到東京咒術高專更多人的庇護。
如果變成了徒弟，萬一以後他叛變成為詛咒師，那對艾露露的影響就太大了。
咒術界的高層，絕對會連同艾露露一起判決處以死刑。
就目前來說，確定以後會成為咒術教師的人只有灰原雄。
因傷退出祓除咒靈的第一線。
待傷好之後，學校也會盡量安排更低級的咒靈給他。
唯一可惜的就是，灰原雄才申請的晉升一級咒術師，好不容易熬到准一級，現在看來是不能繼續了。
黑黝黝的圓眼睛撲閃幾下，「但是五條先生那天說他以後要留校？」
「悟？」夏油傑驚訝地反問。
實話說，他是真的沒想過五條悟畢業後會成為教師。
在艾露露跟著中原中也回到咒術高專之後，他讓她不用再稱呼他為老師。
他還……算不上教導艾露露為人處事的老師。
連自己的想法都沒搞清楚的人，怎麼配成為他人的教師呢？
艾露露聽從了他的話，在那段時間裡一直稱呼他為夏油先生。
但是自他從那個村莊裡回來之後，艾露露的稱呼就再度改回了老師。
「……嗯，我會成為高專的教師。」
或許這個孩子比他更早的感受到他心態的轉變吧。
神明尚且有不能解決，為之煩惱的事情。
「跟悟一起成為教師，大概會很有意思吧？」
他懷揣著這份對咒術師、咒靈以及普通人的疑問，在接下來漫長的生命中尋求答案，也沒什麼不好的。
第115章
龍頭鬥爭正式的落幕, 在雙黑打敗澀澤龍彥，揚名的那個晚上。
持續了八十八天的鬥爭，以澀澤龍彥被異能特務科的人帶走作為結束的終點。
在這段漫長而黑暗的時間中, 艾露露做到了曾經答應過尾崎紅葉的事, 即錄制一段吟唱幫助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放松緊繃的精神。
在不知情的港口黑手黨眾人眼裡，是一段時間不見，突然長大了不少的艾露露。
由於本來就不清楚她的年紀, 倒是對她突然長大，沒什麼疑問。
倒是尾崎紅葉，擔憂地抓著中原中也問，突然長大對艾露露會不會有影響。
「不會有什麼影響,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之後應該還會慢慢長大些。」
希望能順利長到十八歲的外貌。
一直長不大被人誤會之類的事, 還是少經歷點比較好。
「對了，中也。」尾崎紅葉抬袖掩唇, 「後天的夏日祭, 帶艾露露一起去放松下吧。」
好不容易結束龍頭鬥爭，橫濱人們亟待一場真正可以放松、代表著回到之前平和生活的祭典。
這次的夏日祭，必定會非常隆重。
「我給那孩子准備了好看的浴衣, 」同名字一般美麗的眸子柔和, 「我和鷗外閣下也會去。」
作為港口黑手黨在這次龍頭鬥爭中的大功臣，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是該好好放個假休息一下了。
中原中也按著帽子，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們會去的。」
他也不是天生喜歡工作，只不過是強烈的責任感促使著中原中也不斷前進。
雖然中原中也從來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但是因此冷落了艾露露還是讓他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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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澤柔和的淺黃色浴衣上點綴著可愛的碎花，腰上掛著小巧精致的香囊。
中原中也咬著發圈, 伸頭去看放在一旁的盤發教程，梳妝台上擺了一堆可愛的發夾，都是簡易好佩戴的發飾。
修長的手指抓過微卷的長發，仔細地編好頭發向上盤，用發圈和夾子固定好發型，最後插上合適的發飾。
少年神明這才松了口氣，後退一步。
「站起來看看？」
艾露露抓住中原中也伸過來扶住她的手，來到全身鏡面前。
較赭發少年略矮一些的少女，相貌精致妖異，眼神懵懂純粹地看過去，笑容純摯可愛。
微微歪頭，發上的垂飾輕輕晃動，比中原中也小一號的手搭在他攤開的掌心上，輕輕收攏著手指握住。
「中也大人，好看嗎？」
鈷藍色的眼眸垂下，沒有看向鏡子裡的艾露露。
而是注視著就在他身旁，逐漸向著一年前見過的濃稠妖美之貌長開的少女。
真切地感受到，艾露露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長大。
說來奇怪，真正按照活著的年紀算，艾露露見過的風景，活著的歲月應該要比他這個偽十六歲的少年漫長得多。
但是，艾露露卻一直懵懂無知、跌跌撞撞地生活著。
直到那一年，撞到他的懷裡。
全身心的成長，都在他的眼下，由他呵護看顧著長大。
要說從前，白瀨和省吾不是沒問過中原中也的理想型是什麼。
當時中原中也回答的是，能跟他共同成長、相互扶持，有共同愛好的人。
以當時的目光來看，艾露露絕對不會是他喜歡的類型。
愛哭、弱小，非人的幼女。
現在回想起來中原中也都覺得，這麼多年的相識相伴，彼此用力抓住對方的手是多麼的奇妙。
理想型不代表真正喜歡的人，喜歡是很沒道理的事。
它來得突然，但是又那麼處處可見。
握住艾露露纖弱的手指輕輕吻了吻，中原中也笑道，「很好看，紅葉姐選的浴衣很合適你。」
他的小麻雀、小妖怪，是他所選擇也是他所鐘愛的人。
艾露露紅著臉撲閃了下水盈盈的黑眸，期待地小聲道，「中也大人也快去換衣服吧，艾露露也很期待中也大人的造型。」
穿浴衣的中也大人，一定也會非常合適的。
與相貌不同的天真感，讓人難免不對她心生憐愛。
中原中也抬手想像平時一般摸摸艾露露的頭發，卻突然想起來為了盤這頭發他折騰了多久。
手一頓，轉了個彎，摸了下少女柔嫩的小臉蛋。
「乖乖在這裡等我。」
艾露露點了點頭，拿起配套的小扇子轉了轉，乖巧地在沙發上坐好。
男士浴衣換起來簡單，中原中也一個人就能解決，整理好腰帶，寬松的浴衣露出部分鎖骨，習慣性地戴上帽子。
小妖怪抬頭看著從房間裡出來的中原中也，喜悅之色瞬間盈滿臉上。
「中也大人超級帥氣！」
中原中也扭頭低咳了一聲，耳根微微發紅，「我們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艾露露站起來拍了拍浴衣，以免出現褶痕，走到中原中也身邊，略帶遲疑地問，「中也大人，帽子也要帶去嗎？」
他條件反射地抬手按住了帽子。
對上艾露露只是單純疑問的眼神，中原中也這才反應過來。
對啊，現在不是工作時間，蘭堂留下來的帽子，他其實可以不戴的。
「......我覺得帽子和浴衣還挺搭的。」
艾露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歪頭毫不猶豫地贊揚，「中也大人無論怎麼樣都超帥！」
中原中也低低咳了幾聲，其實是因為他帽子戴習慣了之後，發現戴帽子也挺好的。
突然不戴帽子，還有點不習慣。
......
出發去夏日祭的路上，沿路可以看到很多穿著浴衣的人，其中不乏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黨見過的同伴。
由於不在工作中，即使看到他們之間也只是相互點了點頭，並沒有驚擾身邊人的打算。
這一次的夏日祭，果然就像尾崎紅葉說得一般。
為了慶祝終於結束的、黑暗的八十八天，橫濱人民在祭典中下了大功夫。
就連橫濱政府批准舉辦夏日祭的地點，都比往常要大上很多。
晚上七點，天色才堪堪全黑，祭典上已經點上了橙黃的燈火。
明亮耀眼，從上空俯瞰下去，完全就是一條由燈火點綴而成的蜿蜒之路。
「要吃蘋果糖嗎？」中原中也低頭問艾露露。
紅艷艷的蘋果糖在明亮的燈籠照耀下泛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充斥著一股誘人的甜蜜。
艾露露猶豫了一下，「要蘋果糖，還要巧克力香蕉。」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走吧，一起去買。」
夏日祭上的小吃都不貴，且花樣繁多，中原中也和艾露露晚上都沒吃什麼東西，就等著出來玩的時候，再好好吃祭典上的美食。
一手拿著蘋果糖、一手拿著巧克力香蕉，扇子插在腰帶上固定著。
艾露露猶豫了下，把蘋果糖抵到中原中也嘴邊，「中也大人先吃。」
中原中也正要張口拒絕，就碰到了蘋果糖外面甜蜜的糖衣，無奈地咬了一口，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間。
好硬，這蘋果糖怎麼會這麼硬？！
「不好吃嗎？」拿開蘋果糖，艾露露有些擔憂地問。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維持住臉上的表情，「......沒事，我還挺喜歡的。」
牙齒用力嚼著又脆又硬的蘋果糖，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怎麼會有人喜歡吃這種東西。
糖還會扎嘴，要命。
艾露露在蘋果糖和巧克力香蕉之間猶豫了下，咬了口巧克力香蕉，微脆的外殼包裹著香蕉甜軟的內陷。
「甜甜的、好吃！」
甜蜜蜜地昂頭衝著中原中也笑了下，艾露露舉起巧克力香蕉想讓他也試下。
抬手握住面前纖細柔軟的手腕，中原中也附身在她側臉舔了下。
「巧克力醬都吃到臉上去了。」中原中也站起來，若無其事地說。
艾露露快速點了好幾下頭，紅著臉應道，「哦、哦，麻煩中也大人了。」
鈷藍色的眼睛在燈火下泛著星點般的火光，俊美不羈的臉龐勾起一抹笑意，主動接過了巧克力香蕉。
手指穿過少女軟嫩小手的指縫，十指相扣。
干燥溫暖的掌心貼在一起，艾露露紅著臉，把蘋果糖遞到嘴邊，含著中原中也咬過的口子。
尖利的小牙齒磨了磨甜蜜的糖衣，甘甜如蜜水般的味道流淌到心裡。
中原中也低頭咬了口巧克力香蕉，面向前方嘴裡含糊道，「走吧，來之前不是還說想去撈金魚嗎？」
踩著木屐，小步跟在中原中也身後。
不用擔心會被步子邁得大的少年神明甩下，中原中也早已習慣牽著自己的小新娘往前走。
蹲在撈金魚的水箱面前，艾露露雙手放在膝上，眼神晶亮地看著甩著漂亮魚尾游動的金魚。
如紗般的魚尾輕輕擺動，沒有引起一絲漣漪。
水中倒影著上方掛著的燈籠、正在面前的艾露露以及......中原中也。
艾露露羞怯地透過水中倒影去看中原中也，一時間完全忘記了剛剛心心念念的小金魚。
看他張揚俊美到極致的面容、看他扭頭幾口就把巧克力香蕉嚼碎吞下肚子，以及看他專注地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
「還沒想好要哪條嗎？」中原中也俯下身，打算幫艾露露參謀。
卻被害怕中原中也發現她剛剛在偷看他的艾露露站起來，猛地撞了下下頜。
第116章
「唔、痛！」
艾露露抬手碰了碰痛處, 中原中也倒抽了口涼氣，揉了揉被撞紅的下頜。
袖子抬起碰到頭上的發飾，綴著俏麗花簾的珠串晃了晃, 艾露露下意識地抬眼、嘴巴微微鼓起呼氣, 好像這樣就能看到藏在發間的患處並且呼呼它。
「很痛？我看看。」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小心地湊過來撥開細軟的發。
軟絨絨的微卷發十分茂密，光是看根本沒辦法看出傷口, 但是伸手摸上去卻可以碰到。
「有點腫了，」聽著艾露露痛得嗚咽出聲，中原中也無奈地親了親腫包，帶著憐惜意味的能量滲透進去, 「剛剛到底在想什麼啊？」
艾露露搖了搖頭，靦腆地笑了笑, 「......小金魚好可愛呀。」
燈火下露出羞怯笑意的少女眼波盈盈，漆黑的眼眸中點綴著微亮的星火, 滿滿得都是近在眼前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 「那麼，沉迷於小金魚的艾露露小姐，想好要撈哪條了嗎？」
看金魚看得晃了神跟他撞到一起這種事, 倒像是艾露露能干得出來的。
濃密纖長的睫羽撲閃兩下, 艾露露抽出插在腰封上的小扇子，轉移話題「中也大人，那裡痛嗎？」
要是中也大人說痛, 她正好可以......
中原中也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隨意道「沒事，就是紅了點。」
啊，也對。
中也大人平時任務時受的傷, 都比這個要重吧。
手指捻著扇子轉了幾圈，艾露露偏了偏頭，小聲地喏喏「嗯、嗯，中也大人......」
「什麼？」中原中也疑惑地湊到艾露露嘴邊。
小妖怪說得什麼？扭扭捏捏的、聲音太小了。
輕軟的觸感落在下頜，艾露露舉起扇子擋在兩人臉側，閉上眼睛湊過去碰了碰。
溫潤舒適的治愈能力流淌過去，柔柔地拂過痛處，暖得發燙的感覺蔓延開來。
小妖怪後退一步，雙手背在身後交握在一起，揉捏著手指，「嗯、親親就不痛了。」
鈷藍色的眼睛怔怔地眨了下，「哦、哦，是是不痛了咳。」
對上中原中也發紅的耳根，艾露露噗通一下蹲了下來，搖著手腕扇扇子，試圖扇去臉上發燙的溫度。
黑黝黝的圓眼睛在金魚池裡打轉了好幾圈都回不過神，只覺得臉上燙得厲害。
嗚、剛剛沒看到中也大人的表情。
眼睛一下一下地往上瞟，打著卷卷的白羽偷偷鋪開，卻只能聽到中原中也好像掏出了什麼，又接過了什麼。
直到中原中也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艾露露才抖著睫毛回望過去。
一把摞在一起的小漁網被中原中也捏在手裡，他壓著帽子沉聲道，「給你，不是想撈金魚嗎？」
艾露露紅著臉點了點頭，接過了中原中也手裡的小漁網。
手裡的小扇子搖得更加起勁，嘴裡喃喃著，「金魚、金魚......」
或紅或黑的小金魚從艾露露眼前游過，目光在池中巡過，最後落在了一條顏色有些像赭色和黑色混雜著的金魚上。
由於身上沒有亮眼的白色和紅色，這條小金魚一直沒有被前來撈金魚的人看在眼裡。
金魚攤老板順著艾露露的目光看過去，「小姑娘是想要這條嗎？」
出乎他意料，是條不怎麼亮眼的小金魚，尾鰭也不像別的金魚一樣大，赭色在其中占據了大部分。
「這條還沒有人試過，不過大叔這裡的金魚都是健康活潑的，試試也沒關系！」
艾露露鼓著臉小聲給自己打氣，「嗯，艾露露想試試這條。」
中原中也俯下身湊過來看，鈷藍色的眼睛眨了眨，「怎麼選這條？」
又小又不起眼，顏色也說不上好看，尾鰭甩起來雖然像花一樣鋪展開，但是這點其他金魚也能做到。
比起艾露露看中的那條，他倒是覺得縮在角落裡那條白褐相交的金魚挺可愛的。
看著呆呆的、一看就好撈。
「就是......喜歡。」艾露露含含糊糊地說著。
金魚的配色上，有點像中也大人。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條金魚的個頭也不大，但是附近的金魚就是遠遠地繞著它游。
很有艾露露第一次見到中原中也時的感覺。
小心翼翼地把小漁網深入水中，試探性地往上一挑——
酷似中原中也配色的小金魚連水都沒出，淡定地游走了。
「啊、破了。」艾露露小聲叨叨，換了個小漁網，繼續開始緊迫盯魚。
接下來的漁網壞掉的方式讓艾露露目瞪口呆。
剛入水的時候就破掉、直接被金魚一尾巴抽壞的、撈起來的時候被金魚一頭撞破的......
堪稱花樣撈金魚失敗方式。
「要不要試試那條？」中原中也低頭看了看小漁網，示意艾露露去看他剛剛看中的那條。
艾露露在金魚池裡撲騰了半天，白褐相交的小金魚依舊待在角落裡，要不是魚鰭和尾鰭還在動，也沒有翻肚子什麼的，中原中也幾乎要以為這是條死金魚。
下意識地試探性一撈，中原中也口中呆呆的小金魚，輕輕松松地就被艾露露撈了上來。
「......」
看起來並不是艾露露的技術問題。
而是那條金魚真的有問題。
艾露露猶豫地蹲在原地，水盈盈的大眼睛回頭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顯然是不舍得，最開始看中的小金魚。
中原中也無奈地嘆了口氣，在艾露露旁邊蹲下，「是還剩下兩個網對吧？」
艾露露連連點頭，因為金魚奇怪地總是能擺脫小漁網，所以就算艾露露手上還有兩個剩下她也不敢動了。
「給我吧。」接過僅剩的兩個小漁網，中原中也思索著看了看網，又看了看金魚，試探性伸網下水，抬手一撈——
果不其然又被躲了過去。
「看來是有點本事。」不止中原中也驚訝，就連艾露露都小心地屏住呼吸。
明明在金魚池裡，只是條個頭偏小的金魚，卻比池子裡所有的金魚都要靈活。
鈷藍色的眼睛緊盯著游來游去的金魚。
感覺不用點特殊辦法，都弄不上來的樣子。
不過，真的要為了一條金魚使用重力嗎？
感覺好遜啊......
「......」
「謝謝中也大人，」艾露露笑吟吟地舉起小金魚戳了戳水袋，對上中原中也不自在的眼神，「超喜歡！」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低低地應了聲。
墮落了中原中也，撈金魚居然都用上了重力。
這事絕對不能讓青花魚知道，不然那家伙絕對會笑上幾個月。
鈷藍色的眼睛偷偷覷了眼身旁的艾露露。
小妖怪提著兩條金魚，步伐輕快地都快忘記了他們今天出來的主要目的是夏日祭，而不是專門撈金魚。
「......」
算了。
艾露露高興就好。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目光轉向艾露露手中的兩條金魚。
開始還以為艾露露看中的那條金魚偏小，現在這麼看來還是白褐相交的金魚個頭更小一點。
也對，看起來呆呆的，大概都不會搶食吧。
「還想玩什麼嗎？」
艾露露抬頭在附近環視一圈，左邊風車、面具、章魚小丸子，右邊射擊游戲、套圈游戲還有......
森鷗外和愛麗絲？！
「中也君、艾露露，」穿著浴衣的森鷗外牽著愛麗絲走過來，手裡還拿著蘋果糖，「好巧。」
中原中也正要開口就被森鷗外制止了。
深邃的紫眸帶著笑意，「今天是夏日祭，大家享受的祭典，不用這麼多禮。」
提著小金魚的艾露露眉眼彎彎，「森先生和愛麗絲也一起出來玩嗎？」
愛麗絲掙開森鷗外握著她的手，踩著木屐噠噠噠地跑過來，摟著艾露露的胳膊，「艾露露醬，我們一起去看煙花吧！」
「林太郎打聽過了，今晚會有煙花，超大型、超漂亮的！」
超大型的煙花嗎？
艾露露偷偷看向中原中也，睫羽連著撲閃幾下。
說起來，她好像還沒跟中也大人看過煙花呢。
「嗯、嗯，一起去看煙花吧！」
中原中也抬手摸了摸後頸，嘆了口氣。
他還想著，到時間直接帶著艾露露去那個地方看煙花的。
「愛麗絲醬，中也君和艾露露是一起出來約會的。」
森鷗外露出個有些苦惱的表情，衝愛麗絲招了招手，「快回來吧，愛麗絲醬剛剛不是說想吃可麗餅嗎？」
可愛的金發人型異能不高興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頭。
「森先生，沒關系的。」艾露露連忙擺手。
雖然跟中也大人單獨相處很開心，但是跟事務所的大家一起逛夏日祭也很不錯啊。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伸手抓住艾露露，十指相扣。
「謝謝，」他頓了頓，含糊著「......我們看煙花的時候再集合吧。」
對上森鷗外笑眯眯地落在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上，中原中也不自在地咳了聲，「你們剛剛是從那邊過來的吧，這邊我跟艾露露逛完了，一起逛可能會走重復的路。」
「那麼就說好了，觀看煙花最佳的位置是附近的神社。」
森鷗外假裝沒發現中原中也的小心思，神態自若地點頭。
愛麗絲嬌氣地鼓著臉哼了一聲，回到森鷗外身邊。
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湛藍的大眼睛猶疑了下，又跑回去塞了樣東西在艾露露手裡，「這個給你，等下記得去！」
艾露露低頭看了眼，驚訝地回望跑回去拽著森鷗外離開的愛麗絲。
第117章
艾露露悄悄收緊了拳頭。
硬質的塊狀物膈著柔嫩的掌心。
「怎麼了？」中原中也回頭看過來。
攏起的指腹輕輕摩擦著凹凸不平的表面, 艾露露抿著唇搖了搖頭。
漂亮妖異的眉眼彎起，「中也大人，我們去那裡吧。」
順著小妖怪的視線看過去, 人頭湧湧,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地皺眉。
艾露露喜歡那種熱鬧的地方嗎？
中原中也彈了下舌，他還想著集合之前找個安靜點的地方一起逛的。
微微用力，帶著艾露露往懷裡一拉。
「誒？！」
穿著好看但是禁錮人步伐的浴衣, 艾露露腳下被自己的木屐一絆。
控住不住地撲到了中原中也的懷裡，瞬間漲紅了臉，高舉起小金魚的胳膊架在少年神明流暢的肩線上面，袖口滑落下來。
白生生的手臂在眼前一晃而過, 艾露露驚呼著靠在中原中也懷裡踮了踮腳，生怕手裡提著的小金魚被摔落在地。
「中、中也大人？」水汪汪的眼睛迷茫地看向中原中也, 漂亮的小臉近在咫尺。
怎麼突然要抱抱了？
攥緊的拳頭窩在心口的位置，讓倆人的身體稍微隔開些許間隙。
兩張出色程度不相上下的臉貼在一起, 微燙的呼吸打在頰邊、耳側。
紅暈如霞彩般點綴上臉, 艾露露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顏色淺淡若櫻的唇瓣微張，艷紅的一截藏在裡面若隱若現。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看向一旁, 抬手壓住艾露露的後腦往身上壓。
「唔！」
盡管艾露露已經趕忙閉上嘴, 但還是沒耐住雪白的牙齒在中原中也頸側磕了下。
細微的血絲緩緩從牙印中滲出。
中原中也卻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緩緩吐出口氣，目光無神地落在前方任意的位置。
好近。
心跳聲好快。
與之前還勉強踩在幼女範圍的外貌不同，明明只是稍微長開了點, 卻透著漂亮到吸引人的光。
若不是艾露露的拳頭還抵在胸口，照中原中也的力度，他們的身體大概會牢牢地貼在一起。
小巧的拳頭握緊收攏在胸口，微微陷進開始發育, 隆起可愛弧度的胸口。
只需要略略垂眸，就可以看見疊在一起的交領。
中原中也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也早就認定了艾露露就是他將來要相伴一生的伴侶。
但是，對看似年紀比他還小的少女，有了想要親昵的欲望，還是讓他覺得有點羞於啟齒。
少年人的欲望很單純，只是想跟艾露露多牽下手、多抱抱。
這些明明都是早就做慣了的動作，但是在現在的中原中也看來，卻帶著股截然不同的意味。
裊娜的淡香混雜著淡淡的汗味縈繞在鼻間。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和艾露露身上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他耳朵聽到的，是艾露露略顯緊張急促的微喘。
眼睛看到的，是少女落著細碎散發的白皙後頸。
身體感受到的，是小妖怪柔軟得像是一團棉花落在他懷裡，又輕又軟。
細密的汗珠從鼻尖滲出。
中原中也下意識舔了下唇。
喉嚨干啞得想吞咽又軟又甜的甘露，去滋潤、撫慰湧上心頭的躁郁。
中原中也歪頭蹭了下艾露露的側臉，軟乎乎帶著些微的甜意。
喉嚨裡咕噥了一聲。
他克制又憐惜地，在蓬松微卷的白羽上蹭過唇瓣。
……盡量不讓她察覺。
羽毛輕輕抖了抖，艾露露若有所覺，「嗯？」
有什麼東西蹭了過去，癢癢的。
「不是想去那邊嗎？」中原中也若無其事地撫了撫小妖怪的背。
要克制住。
雖然艾露露已經很習慣中原中也的懷抱和氣息，但他還是不敢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像是已經張開了獠牙的凶獸，最後卻只是矜持地舔舔牙齒。
連把心愛的小獵物舔得亂七八糟、濕漉漉的，都不舍得。
……
中原中也一手扶住艾露露的肩膀，一手撥開擁擠的人流，為前往中心的路上開辟出一條比較好走的路。
「中也大人不要緊嗎？」艾露露秀眉輕皺，有些為難地看著被人群擠得眉頭緊皺的中原中也。
龍頭鬥爭結束的這個八月，時節還非常炎熱，擠在人群裡，簡直就是隔著衣服肉貼肉地擠。
汗滋滋的味道不斷地傳入鼻子裡，讓中原中也不禁抿緊了唇。
「我還沒那麼嬌氣。」中原中也把艾露露摟得更緊了些。
雖然味道有些熏人，但是經歷過濃重血色、到處都是死人，血腥味、硝煙味的中原中也還不至於被普通的汗味打倒。
真要說起來，當初跟著心宿打仗的時候其實條件更差。
行軍打仗的時候，好幾個星期才洗一次澡都不是什麼怪事。
畢竟不是每次駐扎的地方，都有適合洗澡的地方。
開始中原中也還比較注重衛生，總是會趁著晚上所有人都睡著之後，偷溜出去飛上天尋找合適洗漱的地方。
但是他一個人干淨沒有用，周圍都是汗津津一股發餿臭味的男人。
最後鼻子都麻木了，接受了這難聞的汗味。
但是每天的簡單洗漱還是會有的，這大概算是生活的儀式感。
當然，也是為了不想艾露露知道她的神明大人居然是個這麼邋遢的人。
少年人微妙的自尊心，讓中原中也在最艱難的時候都保持表面上的體面。
雖然只要跟軍隊裡的士兵湊在一起，就會迅速染上一身汗味。
「……」洗澡相當於洗了個寂寞。
不過也正因如此，比起難聞的汗味，中原中也更不喜歡這密集的人潮。
微不可見的紅光覆蓋在兩人身上。
他悄悄埋頭吸了口艾露露，扭頭吐出口濁氣。
淡淡的香氣衝散了中原中也的不適，他眉頭微松，帶著艾露露順利擠到了人潮的最中心。
仰頭望去，被人群團團圍住的是一顆掛滿了紅色綢布的樹。
遠遠看過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人群在擠什麼。
直到擠到最中心的地方時，中原中也才恍然明白，「……結緣樹？」
艾露露驚喜地回望他，「中也大人知道這個？」
說著，她攤開了一直握在手裡，雕成花球樣的小木塊。
那是愛麗絲剛剛塞給她的，也是本次夏日祭據說最特別的活動。
在緣結神的見證下，把相愛的雙方名字寫在紅綢上，墜上重物拋到高處，祈求今後的感情順順利利、無波無折。
在結緣樹下的巫女只負責賣紅綢，用以拋高的重物，她是不負責售賣的。
若不是愛麗絲給的這個，艾露露和中原中也還要另外找個地方買。
而為了表達感情維系不易，負責賣合適當墜物的巫女在遙遠的另一頭。
也就是說，如果有不了解情況的人，好不容易擠進來買了紅綢，寫下名字，巫女會笑眯眯地告訴你，要把紅綢拋上去還缺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而那樣東西，恰好在結緣樹的另一頭。
「……」
這麼坑的夏日祭活動到底是怎麼火起來的？
想賺錢難道不應該，兩樣東西放一起賣嗎？
中原中也迷惑。
艾露露倒是沒留意到中原中也的想法，而是興致勃勃地湊了過去，買了條紅綢，但是在下筆寫名字的時候卻頓住了。
蓋因巫女借給他們的是毛筆和墨水。
沒練過的人，都寫不好這個。
艾露露眨了眨眼，拿著毛筆是應該要寫漢字的吧？
但是說實話，艾露露名字的發音雖然是這樣念，但是代表妖怪的真名卻是不一樣的寫法。
這一點中原中也也是知道的。
她猶豫地回過頭，「要寫真名嗎？」
代表妖怪霞的真名和鬥尖荒霸吐的真名，都是普通人看不懂的文字。
其實寫出來，也不怕被人看見。
但是，長年累月的謹慎卻在阻止艾露露做任何一樣可能給他們帶來危險的事。
萬一、就有那麼個人看懂了艾露露和中原中也的真名呢？
「沒關系，寫吧。」
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的頭，神情淡定，「就算有人看懂了，也不可能用這個對我們做什麼。」
雖然艾露露一直把他當作神明，但是中原中也很清楚，他只是繼承了鬥尖荒霸吐力量的人類，並沒有繼承他的神位。
真名會影響到的是擁有神位的神明，對於鬥尖荒霸吐這種沒落的武神來說意義不大。
而艾露露，她的真名是屬於中原中也的。
即使別人拿到，也不可能跨過中原中也對艾露露動手。
小妖怪神情一松，抿嘴笑著，寫上兩人的真名，抬手用能量拂過紅綢，作為掩藏，打上雙重的保險。
有這層能量掩蓋，別人就算看過來也只會看到艾露露和中原中也的名字，而不是代表他們本質的真名。
就算真有眼力特殊的人能看破，也僅僅只是能知道他們的真名，並不能對他們做什麼。
「代表艾露露和中也大人的結緣，」艾露露笑嘻嘻地把紅綢的一端綁上墜物，遞給中原中也，「就交給中也大人啦！」
「一定要拋得高高的呀！」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放心吧，就算不用重力我們的紅綢也是最高的。」
鈷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抬手把墜物往看中的地方扔過去。
雕成花球狀的小木塊，最終穿過層層茂密的綠葉枝椏，糾纏在一根粗壯的樹杈上。
第118章
白團子一樣的圓尾巴搖了搖, 貓樣豎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人群中的少女，短短的前肢俯低正要往前一跳的時候，被人攔腰抱住。
「貓咪老師, 你在什麼啊？」略帶無奈的溫和少年音。
在夏日祭這種地方亂跑可是會走丟的, 尤其是貓咪老師才娃娃那麼大，落到地上怕是立刻就會被人群淹沒找不到影。
「放手，那裡有個超級香的妖怪, 我要去吃了她！」貓咪老師在夏目貴志手裡拼命掙扎，伸著短短的四肢往前撲騰。
？？？
夏目貴志哭笑不得，「貓咪老師，那邊有烤魷魚, 我帶你去吃那個吧。」
吃妖怪什麼的就算了吧？
茶發少年順著貓咪老師撲騰的方向看過去，相貌妖異的少女耳朵的位置是蓬松柔軟打著卷的羽毛, 此刻正提著小金魚笑吟吟地跟她身旁的赭發少年說話。
「烤魷魚跟那個妖怪比起來算什麼，快放開我。」貓咪老師拼命蹬著腿, 說著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誘人的香氣一直勾引著它, 胖胖的三花貓直勾勾地盯著艾露露不放。
抬手撥了撥艾露露鬢邊留下的一縷漸變色.微卷發，懶懶地扭頭看了過來。
鈷藍色的眼睛裡是冷冰和警告。
夏目貴志抱著貓咪老師的手緊了緊，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好意思。
看來是他們的動作太過張揚了, 惹得妖怪少女身邊的少年都看了過來。
不過......
那個少年隔著這麼遠都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嗎？
在周圍都是叫賣聲和說話聲的熱鬧夏日祭中, 准確地鎖定住他們。
貓咪老師的動作頓住，砸吧了下嘴，可惜道「那個妖怪身邊那家伙是個沒落神明, 被他打上標記了。」
夏目貴志驚訝地反問，「那個少年是神明？」
貓咪老師板正聲音反駁，「沒落的而已，我可不怕他, 只是覺得沒必要為了吃個妖怪去得罪他。」
說著吸溜了下口水，可是真的好香啊。
......
「......中也大人？」還在說著什麼的艾露露頓了頓。
若有所覺地扭頭看過去，卻沒看出什麼異常。
迷惑地歪了歪頭，小聲道「是錯覺嗎？」
總感覺剛剛有誰在看著她，而且是很不舒服、把她當成食物的眼神。
很多年沒這麼被妖怪看過，艾露露都差點忘記幼年時東躲西藏的感覺。
這麼想著，她又警惕地到處張望，羽毛小扇子一樣地刷開，緊張地抖了抖。
「怎麼了，嗯？」溫暖的手掌揉了揉艾露露炸開的羽毛。
磁性低沉的嗓音從喉中滾出一聲疑問，艾露露有些臉熱地搖了搖頭。
「沒什麼，就是感覺附近好像有妖怪？」她有些不確定地道。
中原中也熟練溫柔的動作，揉得剛剛還緊張地展開的羽毛羞怯地攏起，「沒事，我在。」
剛剛確實是有人在盯著艾露露，不過今天是夏日祭，對方不過來找事，他也不想生事。
至於之後……
俊美的眉眼微微收斂，他會好好跟那只胖貓的監護人聊聊，不要隨便盯著別人的未婚妻。
「嗯嗯，」艾露露乖巧又羞澀地點了點頭，「中也大人可以先閉上眼嗎？」
她想帶中也大人去那裡。
現在是夏天，聽太宰的朋友說，那個地方大概率會有。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要做什麼？」
今晚來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家小妖怪似乎在等什麼的樣子。
但是距離煙火大會還有一段時間，他計劃好的事，也特意叮囑他們保密，應該不會讓艾露露知道。
所以，艾露露在夏日祭上原本是另有安排的？
「中也大人閉上眼睛就知道了。」
艾露露笑吟吟地賣關子。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如她所願地閉上了眼。
「不到艾露露說可以，不可以偷偷睜開眼睛哦！」她湊近中原中也面前，仔細檢查他有沒有偷偷睜開一條縫。
「知道了，我可不會作弊，答應你的就會做到。」中原中也隨著艾露露的聲音轉了轉頭。
就算只剩下聽覺，他也能保護好艾露露。
微涼的小手握上了中原中也的手，手指微微收攏牽引著他往前走。
閉上眼睛之後，眼前一片漆黑，剩下的感官卻變得更加靈敏。
衣服摩擦的聲音、木屐落在地上的聲音，他們一步步往前走著。
「中也大人小心，這裡有台階。」
「這裡有坑，要跨過去。」
「就快到了，呼！」
艾露露牽著中原中也，附近的人聲動靜逐漸變小。
越漸清晰的是艾露露微喘的呼吸聲和夏日的蟲鳴聲。
水盈盈的黑眸眨了眨，昂頭輕吐了口氣，艾露露張口發出一聲悠長的低吟，而後逐漸拔高。
中原中也的手指動了動，眉頭皺起有些想睜開眼，但是又想到了跟艾露露的約定。
艾露露小聲笑了下，清了清嗓子，「中也大人睜開眼吧。」
睫毛顫了下，中原中也緩緩睜開眼。
盈綠的光點在眼前晃過，但中原中也卻並不在意。
長時間閉眼導致視力要恢復正常，需要幾秒到十幾秒的時間，看到奇怪的小光點是很正常的事。
視力逐漸清晰，但是綠瑩瑩的光點仍在晃來晃去。
中原中也下意識皺起眉頭，抬手揉了下眼。
「——螢火蟲？！」
鈷藍色的眼睛微微瞪大。
扭頭去看艾露露，笑盈盈的小妖怪正歪頭看著他。
「聽織田作說這裡可能會有螢火蟲就，」她羞怯地笑了笑，「稍微試了下。」
漫天的螢火蟲飛舞縈繞在他們身邊，夏日祭的燈火遠離他們，唯一能作為照明的只有身邊的螢火蟲。
中原中也抬起頭，微卷的赭發掃過後頸，他愣愣地昂頭看了一會。
輕笑出聲，「怎麼想到帶我來看螢火蟲？」
他還以為只有他想著在煙火大會的時候，有所行動。
艾露露眨了眨眼，「中也大人不喜歡嗎？」
平和寧靜的荒神氣息讓艾露露仿佛浸入了溫泉一般，整個人暖洋洋的、骨頭都酥軟下來。
這大概是喜歡的吧？
「我很喜歡，」中原中也難得坦誠地說出了他心裡的想法，「很喜歡艾露露，也很喜歡艾露露為我准備的驚喜。」
抬手把圓禮帽拿下來，中原中也無奈地笑著揉了揉頭發。
「我在煙火大會的時候也給艾露露准備了驚喜，」盈滿笑意的眼睛對上艾露露驚喜的雙眼，「現在可以開始期待一下了。」
「真的嗎？」艾露露開心地反問。
「中也大人和艾露露想到一起去了呀！」
少年神明把帽子按在胸口掩飾住略快的心跳聲，平時總是張揚不羈的眉眼神情柔和下來。
肆意飛舞的螢火蟲好像格外喜歡艾露露，安靜地飛在她身邊。
這一幕不禁讓中原中也想起最初在擂缽街相遇的時候。
夜晚總是屬於他獨自守護羊的時刻，安靜地躺在屋頂，雙手抱在腦後，昂望天上微亮的星空。
柔和的月光懸於其上，一點熒綠色晃晃悠悠來到他面前，好似不怕人地想落在中原中也屈起的膝蓋上。
那時的螢火蟲大概於他而言是夜晚難得的愜意。
而在那之後，一頭扎進了他懷裡的小麻雀卻是屬於他的歸屬。
孱弱幼小的生命落於手心，螢火蟲被驚飛而起，好像只是為他帶來生命的轉機就要離開回到它應去的地方。
自那之後，中原中也就再也沒在擂缽街看到螢火蟲這種生物。
好像那一晚，只是一個柔軟溫柔的夢境一般。
睡醒後發現落於枕邊的小麻雀，中原中也才恍然發現，他生命中多了個需要他負擔且完全獨屬於他的生命。
直到完全契約，記憶串聯起來。
中原中也失笑地感慨，為了躲避妖怪向他撲過來，並且進入了他的夢中，大概是艾露露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決定了。
在那之後，兩人一直攜手相伴，互相扶持走到了今天。
或許在別人看來，是中原中也照顧艾露露比較多。
但是在他看來，卻是更感激這只什麼都不懂，卻固執堅定向他飛來的小麻雀。
「艾露露，」中原中也突然開口叫了聲，在艾露露扭頭看過來後，「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艾露露疑惑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中原中也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一般。
「艾露露才是，」艾露露歪頭笑了笑，雙手合十抵在唇邊，掛在虎口上的細繩吊著水袋裡的兩條金魚，「很高興中也大人選擇了我。」
神明和霞的選擇是雙向的。
不僅僅是艾露露選擇了中原中也，也是中原中也選擇了艾露露。
「艾露露，」少年神明向他此生唯一的信徒伸出手，「我們......」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話。
「啊！傑、硝子快看！」
「好多螢火蟲！」
咋咋呼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中原中也青筋一跳。
艾露露回過頭，驚喜地喊道，「啊，是老師他們！」
從另一個方向鑽出來的是五條悟、夏油傑以及家入硝子三人。
任務祓除咒靈的同時，聽說橫濱舉辦了很盛大的夏日祭以及投資規模甚大的煙火大會。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拖著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過來了。
「喲，是艾露露和她男朋友啊！」
戴著墨鏡的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打擾了小情侶的約會。
夏油傑無奈地扶住額頭，嘆了口氣。
「艾露露，中原你們也在啊。」
這真的是意外，如果不是悟硬要拉著他們走小路，也不至於會撞上中原中也和艾露露。
第119章
中原中也木著臉扭頭看過去, 「你們......」
話沒說完，後面跟著又鑽出了幾個人。
都是艾露露在咒術高專的熟人。
得知夏日祭和煙火大會的事，五條悟把眾人或強迫或騙地弄到了橫濱。
等到了之後, 才雙手叉腰, 震聲道「這是慰勞！這個夏天爆發了這麼多詛咒，好不容易詛咒的數量下來了，難得不應該好好放松一下嗎？」
理直氣壯, 並且毫不愧疚的樣子。
絲毫不覺得把人弄過來橫濱是件值得計較的事。
然後毫不意外地吃了夜蛾正道一記正義鐵拳。
「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有空！」
「邀請別人應該好好說，而且悟你撈起硝子就跑是怎麼回事？」
五條悟耷拉著，懨懨地聽著夜蛾正道的念叨。
因為家入硝子的珍貴性，她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東京咒術高專好好放松一下了。
這次聽說夏油傑之前去的橫濱舉辦夏日祭, 五條悟毫不猶豫把人提起就跑。
直接提著家入硝子的衣領，就帶著人跑了出來。
氣得庵歌姬拉著冥冥就衝出來直追著他跑。
遛了人一路, 幾次庵歌姬她們跟丟的時候還停下來嘲諷她，「不是吧, 歌姬這就跑不動了嗎？」
「可惡, 你給我等著！」氣得額上青筋直跳，輕易地就跳入了五條悟的激將法裡。
到了橫濱的地界才把人放下，笑嘻嘻地跟他們解釋他的目的。
夏油傑苦笑著揉了揉眉心, 「也太亂來了吧, 悟。」
白發的大貓貓撒嬌似地吐了吐舌頭，「反正傑也同意的不是嗎？」
充其量就是覺得他手段粗暴了點。
但是要他說，這才是最快的辦法好不好！
硝子就是他吊著他們跑過來的誘餌。
真不愧是他, 能想出這麼好的辦法。
灰原雄笑容爽朗，「哈哈，這不是挺好的嗎？」
「哇，好多人！那邊看起來很熱鬧的樣子！」
七海建人神情冷淡, 「我就不應該跟著你們出來胡鬧。」
濃眉大眼的少年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難得有機會我們就放松一下吧。」
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七海建人嘆了口氣，「走吧。」
......
「老師也來看煙火大會嗎？」
夏油傑點頭，上前幾步，笑得溫和「浴衣很可愛，小金魚是剛剛去撈的嗎？」
相比較於人緣糟糕的五條悟，相貌溫和無害的夏油傑總是更討人喜歡的那個。
當然也是更會說話的那個。
雖然在看穿他們本質的庵歌姬眼裡，夏油傑和五條悟絕對是一丘之貉。
一樣不會說人話的混蛋。
不過在面對艾露露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升起老父親一樣慈祥的心理。
因此夏油傑的話，一般都是比較溫和且體貼的。
就如這時候，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
艾露露高興地舉起手裡的水袋，兩條不大的金魚在水袋裡悠閑地甩著尾鰭。
「一條是中也大人撈的，一條是艾露露撈的！」
夏油傑有些驚訝地看過去，護在艾露露身後的赭發少年似乎有些不高興他們的出現吸引走了艾露露的注意力，木著臉看過來。
粗聲粗氣地問，「干嘛？」
「就是沒想到中原也喜歡撈金魚這樣的小游戲。」夏油傑笑著搖了搖頭。
他還以為，喜歡撈金魚的只有庵歌姬那樣的小女生。
在發現踩了五條悟的坑之後，庵歌姬生了好一陣子悶氣。
但是看到夏日祭的熱鬧之後，還是高高興興地溜達了進去。
也就是五條悟，突發奇想硬是要拉著他們走這條小路。
除了他可以開無下限以外，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都不免被掛了一頭的樹葉。
本來家入硝子是要跟著庵歌姬她們走的，但是冥冥卻說，「硝子最好還是跟著悟他們。」
剩下的話雖然沒說，但是眾人心裡也清楚。
能把家入硝子偷渡出來已經很不容易，要是讓她離開五條悟和夏油傑身邊，跟著庵歌姬她們逛夏日祭。
咒術界的高層們大概會瘋。
真要出什麼事，以冥冥她們的實力，怕是有點嗆。
中原中也咬了咬牙，「怎麼，我喜歡撈金魚很奇怪嗎？」
本來不覺得撈金魚有什麼的中原中也，在夏油傑的眼神中瞬間不自在起來。
五條悟湊了過來，彎腰看了看艾露露提著的小金魚，毫不猶豫笑了出聲。
「哈哈哈哈哈不奇怪，就是我剛剛想到歌姬她們也說要去而已。」
「悟，不要笑那麼大聲。」
沒等中原中也為夏油傑的緩場松了口氣，就聽到他說。
「中原會不好意思的。」
額上的青筋狠狠一跳，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道，「我喜歡撈金魚，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誒？誒？！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躁動了起來。
艾露露有些慌地左右看了看夏油傑和中原中也他們，提高聲音喊道，「中也大人是幫艾露露撈的，是因為艾露露怎麼都撈不上來，才......」
越解釋越慌張，小妖怪緊張地一下子打起了嗝。
「呃、」抬手捂住了嘴，艾露露求助地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大人、呃！」
中原中也瞪了面前兩個畢業DK一眼，「快要成年的家伙，不要隨便逗別人家的孩子。」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五條悟嘴欠的樣子，中原中也總是忍不住想起太宰治。
一想起某個陰魂不散的青花魚，就忍不住氣上心頭。
大概是因為這個，艾露露以為他被誤會幼稚，所以生氣了。
把艾露露摟在懷裡，小心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低頭對上她的眼睛。
「深呼吸、吞口水。」
「沒事，很快就好的，不丟人。」
夏油傑抬手捅了捅五條悟，「悟，有沒有糖？」
吃點甜的大概會好點吧？
「為什麼要拿我的糖啊？」五條悟有些不情願地鼓了鼓臉。
夏油傑笑眯眯地看著他，「就憑艾露露你是弄成這樣的。」
雖然最開始挑起這個話題的人是他，但是把中原中也惹生氣的人可是悟啊。
五條悟哼哼了幾聲，伸手從高專的制服裡掏了掏。
啪地把一個棒棒糖拍在夏油傑手裡，「只有一個，多了沒有。」
其他都是他的，誰也不會給。
貓貓警惕.jpg
夏油傑隨意地點頭應了下，看了眼手裡的水蜜桃味棒棒糖。
棒棒糖應該也可以的吧？
包裝精美的棒棒糖遞到中原中也面前，「試試這個？」
他斟酌了下該怎麼說，「吃糖會分泌唾液幫助吞咽？」
中原中也無語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打嗝的時候讓人吃糖這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有用的哦，」剛拆了個棒棒糖塞進嘴裡的五條悟含糊著說，「打嗝吃糖是有科學依據的。」
咦？！
居然是真的有用的嗎？
「不過不是因為傑說的那個啦。」轉了轉棒棒糖的柄，五條悟隨意地說道。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接過夏油傑手裡的棒棒糖，心情復雜「......謝謝。」
嘴裡含著棒棒糖的艾露露果不其然，很快就止住了打嗝。
舌頭卷著糖在嘴裡轉了一圈，然後頂到一邊。
柔嫩的臉頰上鼓起一個小包。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地抬手戳了戳，艾露露疑惑地看過去。
「沒什麼，」中原中也搖了搖頭，「走吧，我們該去煙火大會了。」
「哪裡哪裡，」五條悟搖著無形的尾巴湊上來，「你們知道哪裡看煙火大會最好嗎？」
中原中也步子一頓，臉上一僵。
他當初可是只通知了事務所的同伴們，幫他留下那一塊地方布置。
要是把五條悟這幾個計劃之外的人帶過去，那他的計劃不就......
正當中原中也左右為難的時候，艾露露已經坦白了，「神社那邊，說是最好的觀景區。」
五條悟拉低了點墨鏡湊過來，如鑽石般明亮閃爍的藍眸看向艾露露，「在神社嗎？那我們——」
一只手拽著五條悟的後領把人拽了回來。
「傑，你拉我干嘛？」五條悟不滿地嚷嚷，就像在問人為什麼扒拉他的貓貓。
夏油傑歉意地笑了笑，拖著五條悟轉身，「逛夏日祭三個人一組就差不多了。」
他也不跟五條悟解釋，別去打擾人家小情侶。
對於這家伙來說，越是不讓他去，他反而越想去。
家入硝子嘴裡叼著沒有點燃的煙，笑著衝他們揮了揮手。
眼角的淚痣，微微笑起來嫵媚又漂亮。
「我們先走了。」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感激地衝他們笑了笑，「玩得開心。」
今晚的煙火大會，主要是由港口黑手黨負責投資，原本中原中也還想額外加錢，延長煙火大會的時間。
但是在森鷗外和尾崎紅葉知道這件事之後，倒是主動又加了一筆錢進去。
美名其曰，為了中也和艾露露的幸福。
這件事本來是不想讓太宰治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怎麼自己打探到了消息，主動過來說要幫忙。
中原中也倒抽了口涼氣。
本想拒絕，但是就算他拒絕了，太宰治也絕對會偷偷摸過來，還是把計劃告訴了他。
並且言辭警告，「敢亂來的話，就宰了你。」
第120章
夏日祭的煙火大會, 是由來已久的項目。
只不過因為資金問題，橫濱已經好幾年沒有舉辦過這麼盛大的煙火大會了。
這次在港口黑手黨的傾力贊助下，要求把神社這個最佳的觀賞位讓出來, 神社方雖稍有猶豫。
但是中原中也給的實在太多了。
最後還是答應了。
.
中原中也牽著艾露露跨上神社的台階時, 周圍還是一片黑暗。
不知為何，明明整個夏日祭到處都是明亮的燈火。
但是越靠近神社，燈籠就越少。
直到上台階這段路, 基本完全都是黑的。
艾露露稍微往中原中也懷裡靠了靠，羽毛微微炸起，神色警惕。
好、好黑。
橫濱還有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嗎？
她昂頭朝長長的台階看過去, 兩側的樹陰森森的，周圍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唯有木屐落在石階上, 清脆又詭異的回響。
「中也大人，紅葉他們到了嗎？」艾露露有些害怕地小聲問道。
中原中也手裡拿著個小風車, 抬頭往上瞟了一眼, 看到提示性的黃色光點一閃一閃。
他深吸了口氣，忍耐著緊張的心情，「時間差不多了, 他們應該已經在上面等我們, 我們快走吧。」
艾露露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那為什麼上面一點光都沒有？
這麼黑大家不會覺得不方便嗎？
黑眸緊張地眨了眨，正待要說什麼的時候, 不經意掃到了中原中也和提前上去布置的同伴約定好的信號，一抹黃色的光點在上方一閃一閃。
就在這時，夜晚微涼的風吹過，艾露露渾身一僵, 攥緊了握著中原中也的手。
眼睛都不敢移開一下地盯著一閃一閃的光點，呼吸下意識地放緩，一副害怕驚動什麼的樣子。
按理說，以艾露露現在的實力，應該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但是，老話說得好——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
本該先他們一步到達的同伴不僅沒有一絲動靜，甚至在神社鳥居附近還閃著詭異的光點。
「中也大人，上、上面有......」艾露露往中原中也懷裡縮了縮，伸手指向上方。
黑潤潤的眼眸緊張又害怕地看向身旁的人。
中原中也緊張地腳步一頓，抬頭往上一看。
......什麼都沒有。
呼，還以為艾露露發現了什麼。
「嗯？上面什麼都沒有啊。」中原中也故作鎮定，用上全身的演技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現。
「誒？！」艾露露猛地回頭，卻發現剛剛還在一閃一閃的光點不見了。
......不、不見了。
握著中原中也的手緊了緊，艾露露緊張地舔了舔唇。
是發現她剛剛看到它了嗎？
妖怪？咒靈？
還是什麼別的，她所不知道的事物。
「走吧，我們上去吧，」中原中也頓了頓，「首領他們在等我們了。」
艾露露緊靠著中原中也，慎重地點了點頭。
「要快點才是。」要趕緊把危險的東西趕走才是。
之後不算短的石階愣是沒有一個人說話，中原中也和艾露露都在默默埋頭往前趕著。
如果說中原中也是心不在焉地在心裡演練著等下的步驟，那麼艾露露就是默默運起身上的能量，時刻做好准備。
木屐踏上石階最後一階時，艾露露正要甩出攻擊，突然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中也大人？！」她不解又驚訝地昂頭去看中原中也，卻只能看到少年神明線條凌厲的下頜。
中原中也一手穿過艾露露的腿彎，一手扶住她的後背，俊美好看的眉眼柔和下來，鈷藍色的眼眸垂下。
「噓，」淺淺的笑意勾起，「艾露露你看。」
順著中原中也的視線看過去，一盞又一盞燈籠被點燃起來。
提著燈籠站在下面的尾崎紅葉，艷麗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眼尾的紅妝被燭光映得格外好看。
與愛麗絲並立在一起的森鷗外，滿臉帶著欣慰的笑容看著開心地高舉燈籠的愛麗絲。
太宰治和廣津柳浪站在一起，臉上有些不情願地低聲嘀咕了幾句，嫌棄地看了看手中的燈籠。
還有一些臨時趕過來，還沒換下黑西裝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平時總是端著槍的手此刻正提著燈籠。
微弱的光亮照耀著腳下的一片，港口黑手黨的眾人手中提著制式各不相同，但是都非常好看的燈籠。
本來只能算得上微弱的光亮，卻在眾人手下點亮了夜裡的神社。
「燈籠，」艾露露屏住呼吸，驚訝又不敢相信地看著，「點亮了神社。」
該如何述說面前的美景，一點一滴湧上心口的感動堵住了她的嘴。
「喂喂，看看我們好嗎？」盤腿坐在飛行咒靈上的五條悟不滿地大聲嚷嚷。
卻被一旁剛剛點亮了手裡燈籠的夏油傑狠錘了一拳，「悟，這個時候應該保持安靜。」
家入硝子往遠離兩人的位置挪了挪，雙手攬住菜菜子和美美子，「悟剛剛才跟我們說的，實在是有點趕了。」
發色截然不同的雙胞胎姐妹羞澀地舉起手上的燈籠，想盡力讓他們注意到。
燈籠都是問港口黑手黨裡的人借的。
「哈哈哈哈哈沒關系的吧，反正大家都到齊了。」灰原雄回頭衝七海建人笑了下。
七海建人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事情應該早一點說。」
......
「好看嗎？」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艾露露有些愣愣地眨了眨眼。
中原中也別別扭扭地開口，「不是說霞和神明契約的時候特別注重儀式嗎？」
他們完全契約那時候確實太狼狽了點，別的神明會給、應該給的，他都沒有准備。
雖然知道艾露露並不會在意這個，但是中原中也就是想這麼做。
睫毛輕輕顫了下，「是、為我准備的嗎？」
是專門為了她這個籍籍無名、一直不能幫上什麼忙的妖怪准備的嗎？
中原中也似笑非笑地哼了聲，「不是為你，還能是為誰？」
他不是不清楚，艾露露一直會下意識把自己放在下位的心態。
最初的經歷讓她下意識低微到覺得自己是可有可無，甚至是可以犧牲的。
但是艾露露卻又異常矛盾的惜命。
拼命拼命去尋找會契約她的神明，又拼命拼命地使用力量只為了她眼中的他過得更好。
「你是我最重要的半身，是我會一直緊握不放的手。」
「所以，多給自己一點自信好嗎？」
中原中也低頭輕輕在她發上落下一吻，「你不是可有可無的。」
抱著艾露露緩緩落在鳥居上，「你是我的無可替代。」
少年神明意氣風發的笑容落入艾露露眼裡。
.
「咻————砰——————」
絢麗的煙花在天上炸起，一朵接著一朵，在天上開出斑斕美麗的瞬息之美。
「......」
艾露露張嘴小聲說了什麼，熱意瘋狂湧上眼眶。
「什麼？」時刻關注著艾露露的中原中也自不會錯過她剛剛的神情。
就是煙花的聲音有點太大了，他聽不清艾露露剛剛說了什麼。
朦朧的水霧遮住了眼前的一切，艾露露定定看著中原中也。
羽睫輕輕一閃，淚水潤濕睫毛順著眼眶落下。
妖怪少女綻放出了一抹極致妖異美麗的笑容。
「遇到中也大人，真是太好了！」
一直小心壓抑，眉眼中隱隱透出的弱氣、溫順，仿佛被泉水洗滌干淨一般。
露出了她身上最極致、最耀眼的光芒。
「中也大人是我此生的可遇不可求。」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神明落入了她的手心，並且擁她入懷。
惜她、憐她、愛她。
「艾露露現在，超級開心！超超超開心的那種！」
喜悅並著愛意充盈心頭，讓她整個人都感覺暖乎乎、脹鼓鼓的。
如果可以，請讓他們的感情停留在此刻。
不要改變，不要失去。
「喜歡就好，還怕你會覺得太過誇張呢。」終於聽清艾露露在說什麼的中原中也，抬手揉了下她軟絨絨的頭發。
艾露露搖了搖頭，又興奮又大聲地應道。
「超——開——心————」
目光滿足地掃過她重視的人，煙花炸起的光亮在她的眼中明滅。
大家都能好好的、快快樂樂，就是最好的一切。
唯一可惜的就是，四月一日君尋因為不方便離開店，所以沒有過來參加夏日祭。
視線掃到太宰治的時候頓了下，艾露露疑惑地歪了歪頭，「誒？！」
隱沒在角落，偷摸著蹲下鼓搗著什麼的太宰治身後，隱隱可以聽見若隱若現的利刃交錯的聲音。
「怎麼了？」中原中也跟著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還沒完全出現和形成的妖怪，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看到。
越來越清晰的刀刃交錯聲，艾露露緩緩瞪大了眼睛，這才看清太宰治蹲在地上干什麼。
他居然蹲在這裡剪指甲？！
燈籠就擱在手邊，裡面的燭火無風自動，不穩地扭曲著。
「不是說晚上剪指甲會看到妖怪嗎？」太宰治嘆了口氣，滿臉失落。
拍了拍手，剪下來的指甲落了一地，他搖了搖頭，「看來這就是傳說而已。」
「太宰！！！！！」
正要站起來的太宰治感受到了身後微涼的刀鋒，下意識向前一撲。
扭頭往後一看，巨大的剪刀狀妖怪狠狠剪了下來。
「嗚哇！」太宰治猛地跳起，「居然是這種妖怪嗎？」
正在看煙花的眾人被驚動，五條悟一臉興奮地看過去，「謔，沒想到煙火大會還有這種東西。」
由傳說衍生出來的妖怪，跟咒靈極為相似，但又不是。
「我去看看！」翻身跳下飛行咒靈，追著太宰治的方向跑過去。
「等、」夏油傑制止不急想一出是一出的摯友，無奈地嘆了口氣。
美美子掏出上吊繩，肅聲問「要把它套過來嗎？」
菜菜子猶豫了下，「大概不用吧，我看那個人玩得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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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咋咋呼呼的太宰治和五條悟吵到，尾崎紅葉抬袖掩唇，「看來事事完美是不大可能的了。」
「偶爾有些余興節目不也挺好的嗎？」森鷗外倒是笑眯眯的看著，並且抬手制止了要去幫忙的黑手黨眾人。
發現艾露露注意力從煙花轉移到太宰治身上的中原中也，冷著臉「我下去一趟。」
利落地翻身跳下鳥居，中原中也抬腿向跑過來的太宰治砸了過去。
「——青花魚還是趕緊給我去死吧！」
看到太宰治興奮的樣子，他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就不應該輕信這家伙真的會給他幫忙打下手。
太宰治靈活地一閃，躲過了中原中也的攻擊，「小矮子真是不講理，我可是好心過來幫忙的！」
「你就是好心給我弄了這麼個東西出來幫忙的嗎？」
中原中也咬牙，一拳砸向了他身後的妖怪。
某個追著太宰治跟過來的最強DK，則是跳著踩上了妖怪。
「正好，我還沒試過對妖怪用咒術呢。」
語氣上揚得意，「術式順轉，蒼——」
龐大的咒力自他手下聚起，感覺到五條悟要亂來的艾露露，慌忙地跳下鳥居，使用能量護住神社。
某個任性的最強雖然會小心不讓攻擊波及到別人，但是這個橫濱僅有的神社可就說不准了。
要是不護好，估計會一炮打沒。
耀眼的光在眾人面前爆發，待五條悟的攻擊過去，眾人的視線才恢復正常。
謔，長長一道深坑像犁地一般碾碎了神社的地面。
艾露露抬頭看了眼，輕松了口氣，拍著胸脯「神社沒事。」
低頭看了下，串在手腕上的小金魚，「小金魚也沒事。」
操控著飛行咒靈的夏油傑降下高度，皺眉看他，「悟，你沒有開帳。」
白發藍眼的少年眨了眨眼，「啊。」
中原中也狠狠擰著眉，惱怒又憋氣。
剛剛就不應該把這裡告訴他們的。
而且不知道應該說是倒霉，還是運氣好。
五條悟甩出攻擊的時候，煙花正好結束了。
這就顯得神社的光亮，特別的明顯耀眼。
艾露露步伐輕盈地走到中原中也身旁，笑嘻嘻地說，「中也大人不生氣，艾露露今天過得超級開心！」
不管有沒有太宰治和五條悟搞出來的亂子，她都覺得非常的開心。
中原中也緊抿的唇微松，有些不高興地哼了聲。
伸手抱住艾露露，在她臉旁蹭了蹭，撒嬌似的抱怨，「搞什麼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准備好的。」
......告白啊，混蛋太宰和五條。
就知道讓他們過來沒什麼好事。
艾露露軟軟地哄著，「但是艾露露已經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中也大人想要告訴艾露露的，全部都收到了。」
包括中原中也的心意、對她的在乎，她全都收到了。
抬手環上了中原中也的脖頸，額頭貼在少年神明垂下來的額上。
黑眸對上鈷藍色的眸子，一字一頓。
「惟願世世與君相知相識與相守。」
微燙的呼吸交纏在一起，面對近在咫尺的心愛之人的臉龐，中原中也呼吸微滯。
「......同心同願，憐卿惜卿親卿愛卿。」
不必向神明許願，他自會實現艾露露的願望。
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121章
文豪學園, 一所著名的文學院。
雖然只是一所高中，但是升學率卻高的出奇，並且從這裡畢業的學生最後大多都選擇了從事文學方面的工作。
可謂是真正的文科生的天堂。
文豪學園的招生範圍囊括整個日本, 其中獨特的入學考試能為他們篩選出最適合、最有靈氣的學生。
除了本身家學淵源, 文學底蘊濃厚的學生之外，是否對文學具有獨特的嗅覺和靈氣也是他們的重點考核範圍之一。
中原中也就是這麼一個，嚴重偏科但是在詩歌方面極有才華, 被臨時兼職招生的蘭堂老師譽為十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因此被破格錄取。
在他剛入學的時候，甚至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能被本身就擅長寫詩的蘭堂老師這麼說的中原中也，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呢？
……一個凶巴巴的不良。
不得不說, 這真的是非常讓人驚訝。
雖然很像不良，外貌也很有侵略性, 但是中原中也意外是個低調的人。
.
被蘭堂破格錄取的第三個月，中原中也仍未認識到什麼值得深交的人。
不同於某些熱衷於去天台解決午餐和午休時間的人。
中原中也更傾向於在中庭隨便找個長椅坐下, 一個人安靜地解決午餐。
「喵嗷。」甩著長尾巴的小橘貓乖巧蹲坐在地上, 拖著纏綿又可愛的尾音，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赭發少年冷著臉拒絕，「不行, 昨天你就過來偷吃了。」
小貓咪怎麼會聽人話？
小橘貓歪著頭去蹭他的腿, 咪嗚咪嗚地叫個不停。
「不行，貓吃多了鹽會掉毛。」
對於小橘貓的美貌，中原中也不為所動。
只是暗自想著, 還是另找機會准備點小魚干給它吧。
老是過來偷吃，會斑禿的吧？
「啾？」細嫩的雀鳴在上方響起。
中原中也心頭一跳，下意識抬起頭去尋找。
頭頂上除了一片茂密的綠葉，什麼都沒有。
失落感襲上心頭。
他習以為常地低下頭扒拉了下便當, 神情有些懨懨的。
自十二歲起，中原中也時不時就會做一個夢。
夢中的他有個很親近的朋友，像是只麻雀，又像是個女孩子。
醒來之後，夢中的一切都不會記得。
只有那種，隱約感覺錯過了什麼的失落感縈繞在心頭。
因此，中原中也總是會在聽到類似的聲音時，下意識追尋過去。
曾經的他還會試圖，爬上樹看那到底是不是他想找的鳥。
但是時間越長，越無法找到他夢中的孩子，填補心中的空虛。
他漸漸學會了克制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要找的到底存不存在於這個世間。
甚至，這可能只是他的一個幻想。
「啾啾？」
中原中也戳了戳便當裡的蛋卷，掃了一眼腳邊，平時總是纏著他要吃的小橘貓已經跑不見了。
大概是終於意識到，今天不可能從他這裡討到吃的吧。
……
茂密的樹葉微微抖動，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毛絨絨的一團，在樹葉間一拱一拱，時不時發出幾聲鳴叫。
「啾？」有貓的味道？
艾露露往外拱的動作頓了頓。
她在猶豫，到底還要不要出去看看。
總覺得，樹下有跟她羈絆很重的人類。
但是，那個人類好像喜歡貓來著。
……不會下去就是自投羅網，從此以後成為貓咪的玩具吧？
一想到她高高興興去找心心念念的人類，對方轉手就拿她去討好某只貓咪，就很讓艾露露害怕。
「啾啾？！」誒？貓貓好像走了。
悄咪咪把頭探出，黑溜溜的圓眼睛眨巴兩下，樹下有個赭色微卷發的少年，正在低頭吃著便當。
是他嗎？是他嗎？是他嗎？
是那個從幾年前，就一直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跟她有契約的人類嗎？
說不清從哪一天開始，長年躲在深山裡修煉的艾露露突然感覺到外面的世界有什麼人在呼喚她。
是很深很深的羈絆。
但是那時的艾露露還太過弱小，尚未到成年可以離開族群的時候。
她只能在修煉中感受著那時不時呼喚她，低沉磁性的嗓音。
「艾露露……乖……」
永遠都無法聽清楚的話語，卻總是那麼讓鳥臉紅心跳。
多次被同族的小伙伴取笑，「艾露露你是不是思春了？」
又羞又惱的她一心想著，出來之後絕對要找到他，帶回去族群裡，好好向她們證明一番，她才不是單相思。
但是現在……
「啾啾！」人類可以拜托你抬一下頭嗎？
萬一命定的人類喜歡貓貓多過小鳥怎麼辦？
懷揣著糾結但是又暗藏期待的心情，艾露露又伸著脖子叫了幾聲。
樹下的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筷子狠狠地一戳便當盒。
「就算是鳥我也不會分給你吃的。」語氣凶巴巴的。
他抬起頭對上了樹叢中冒出了個頭的艾露露，鈷藍色的眼睛出神了一瞬間。
這孩子……好像……
轉瞬，艾露露就含著一包淚縮回了樹葉間。
委屈地把頭埋在腹羽裡，啾啾地亂叫。
好、好凶！
怎麼會有這麼凶的人？
他真的是艾露露的命定人類嗎？
想到接下來，她的後半生就要跟這麼個人綁定在一起。
想像中的溫柔體貼全都沒有，甚至還凶巴巴地不給她吃的。
就想啾地一聲哭出來。
「喂、等。」
中原中也啪地一下站了起來，鈷藍色的眼睛瞪大，眼睜睜地看著樹叢中漂亮的小鳥含著淚縮了回去。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他好像把她惹哭了？
著急上火地原地轉了一圈，中原中也把便當隨手放在長椅上，挽起袖子就往樹上爬。
爬樹這事，這些年為了找夢中的小鳥，中原中也從十二歲起就折騰了不少常年有鳥生活在上面的大樹，可謂是駕輕就熟。
三兩下爬了上去，中原中也小心地扒開樹葉枝椏，順著剛才看到的方向尋摸。
窩成一團的小毛球，孤零零地縮著，一動也不動。
只能隱約聽到悶悶的啾聲。
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她捧過來，中原中也生硬地哄著，「別、別哭。」
微涼的小毛球接觸著人類溫暖的掌心，淺棕色和白色交雜的羽毛，一如夢中絢麗奪目，每一根羽毛都泛著精細漂亮的光澤。
他忍不住伸手順了順艾露露的背毛，跟夢中並不一樣卻又給他極為熟悉的感覺。
「……艾露露？」他試探性地喊著。
心跳逐漸加速，中原中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是她嗎？
還是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鳥？
艾露露緩緩抬起頭，委委屈屈地叫了聲，「啾呀。」
淚花花在眼眶裡打轉，又委屈又可憐的樣子。
但是中原中也卻忍不住松了口氣。
小心地把柔雲似的小鳥碰到臉龐貼了貼，聲音放緩，「你終於來找我了。」
夢裡那個若隱若現，重要又珍視的存在，終於再次回到他身邊。
……
待中原中也下樹的時候，艾露露已經親親熱熱地窩在他的頸窩裡。
如緞子般華美的羽毛貼著他的脖頸，相較於軀干又長又漂亮的尾羽打著卷折到身前，跟中原中也垂落下來的赭發貼在一起。
他從便當裡小心翼翼地挑了些米，一點一點地喂給肩上的小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艾露露的外型跟夢裡的麻雀不大一樣。
但是中原中也可以確定，她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孩子。
「吃這個嗎？」筷子移到一旁的蛋卷上。
艾露露探出頭，爪趾扣住中原中也肩頸處的皮膚，不痛只是有些略微的癢意。
「啾！」吃！
中原中也低頭小心地用筷子夾斷蛋卷，暗自想著從明天起也要給艾露露准備便當。
艾露露雖然長得不太像麻雀，但是體型卻是跟麻雀相差無幾。
除卻那長長的尾羽，不清楚的人大概會輕易地錯認為是品種特別的麻雀。
頭上似乎有類似翎羽的羽毛，但是因為太短太小了，有些看不真切。
似乎是斷過一般，短短的一茬，不比別的羽毛長多少。
要不是中原中也摸上去的時候，摸到頭上有些不同的觸感，都不會發現那斷掉的翎羽。
蛋卷小心翼翼地喂到艾露露鳥喙旁，讓她小口小口地啄著。
「啾嚕啾嚕！」甜甜的！喜歡！
像是聽懂了艾露露的雀言雀語，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一松。
「你喜歡就好。」
由於先前耽誤了一段時間，午休時間在中原中也喂完艾露露之後已經所剩不多了。
他緊趕慢趕地扒了一圈飯，合上蓋子讓艾露露在他頸窩處藏好。
臉上帶著極其少見的溫柔笑意，時不時抬手碰碰領子。
就算遇到了平時最煩的太宰治，也只是平常地點了點頭，就打算擦肩而過。
同為文豪學園中的高年級學生，太宰治托著下頜若有所思地看著中原中也輕快的步伐。
「小蛞蝓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平時總是看到人就忍不住揮拳追過來的中原中也居然會對他平和地點頭打招呼。
沒必要的好奇心上來了。
為著想改變艾露露心裡他暴躁的形像，維持著一張冷淡臉的中原中也打了個寒顫。
不妙的預感開始上湧。
第122章
人類好認真啊。
艾露露歪著頭去看課堂上正在講課的老師, 鉑金色長發的青年容貌秀美，姿態優雅從容。
都是她聽不懂的內容，似乎是在講外國的詩歌。
雀鳥毛絨絨的身體蹭在中原中也頸邊, 卻半點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力。
中原中也神情專注地在書上做著注釋, 字跡稍顯不羈凌亂，但是從書上滿滿的內容可以看出，他平時都有在認真聽課。
出乎意料, 看似不良的轉學生中原中也卻是個會認真聽課的好少年。
就算艾露露一直在他頸窩裡動來動去，他都沒有分神去碰碰她。
......大概。
小巧的雀鳥扭頭啄了啄身上的羽毛，無甚事情可以干的她選擇清潔下自己漂亮的羽毛。
好不容易找到命定的人類，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現才對。
趁著人類現在正在學習, 她清潔整理下羽毛也沒什麼不對的吧？
一般來說，妖怪是不怎麼需要清潔羽毛, 畢竟她們不是普通的雀鳥。只要不刻意往泥坑裡撲騰，基本上都不會髒到哪裡去。
但是身為鳥類的本能還是有的, 據同族的小伙伴猜測艾露露的化形應該是比較接近書上的鸞鳥。
唯一奇怪的問題就是, 鸞鳥是鳥族中的霸主，論理不應該跟個麻雀差不多大。
不過妖怪的生長本來就是很沒道理，因此大概猜出艾露露的化形方向就沒去在意這件事了。
艾露露專心致志地梳理著柔亮的羽毛, 啄著啄著, 黑豆似的圓眼睛對上了垂在她身側的赭發。
帶著點卷的、艷麗奪目的赭紅色。
「啾咕。」小聲地咕噥了聲。
她艷羨地看向中原中也顏色漂亮的頭發。
真好啊，人類的顏色好鮮艷。
就像族裡五年才開一次的赭花一樣，顏色生動又引人注目。
人類應該是很受歡迎的吧？
看著看著, 艾露露不禁湊了過去，銜起一縷赭發，小腦袋蹭過去挨挨蹭蹭。
原本正在做著筆記的中原中也筆下一頓，濃重的墨點在書上暈開。
從剛剛起他就有些回不過神來, 回到教室拿出課本來上課都只是憑借著強大的慣性。
中原中也一邊恍惚地做著筆記，一邊想著他是真的找到她了嗎？
那個在夢中會變成少女的小妖怪？
艾露露一直在他頸窩裡動來動去，他不是沒注意到，但是他想著這應該是小家伙暫時還呆不習慣，所以沒有去打擾她。
沒想到艾露露在看來看去、梳理羽毛之後，轉而銜住了他的頭發。
微微的牽引感拉扯著他，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艾露露身上。
中原中也頭微垂，不引人注目地動了動嘴，「怎麼了嗎？」
是不是呆得無聊，想出去外面飛了？
墨色的筆跡不自覺在書上勾勒出一只雀鳥，有著長長的翎羽和尾羽，體型小巧的艾露露。
那是他夢中常常會夢到的孩子。
「啾嚕啾嚕。」沒什麼、沒什麼，人類你快聽課吧。
「啾呀啾呀。」艾露露會乖乖等你下課的。
雖然雙方語言不通，但是無論是艾露露還是中原中也，都很熱衷於溝通。
中原中也聽著艾露露降低了音量，但還是語調活潑的雀鳴，嘴角微微勾起。
筆尖在書上點了點，「你乖乖的，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
艾露露小狗似的甩了甩尾羽，撒嬌般蹭了蹭中原中也白皙的脖頸。
蹭到他頸上皮制的choker時，她還好奇地啄了啄。
這是什麼？
人類喜歡帶這種東西嗎？
中原中也微抽了口涼氣，抬手攏住了艾露露，低聲道「乖一點，別動。」
被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住的艾露露眨了眨眼，依戀地蹭了蹭中原中也的掌心。
正要小聲地回應他，卻突然感覺到中原中也的身體僵住了。
「中也，今天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作為特聘教師的魏爾倫笑吟吟地敲了敲講台。
作為被蘭堂利用教師資格，破格錄取的中原中也，魏爾倫對他十分關注。
雖然看起來很不良，但中原中也的的確確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
所以今天莫名踩著點回到教室，甚至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總是低著頭小聲說著什麼。
不得不讓魏爾倫好奇，中原中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學校裡關注中原中也的人不止蘭堂，還有他的摯友魏爾倫。
而這其中有多少是因為蘭堂的因素，魏爾倫也說不清楚。
他只是單純得覺得，他對中原中也有些天然的親近和好感，就像在看後輩一般。
剛剛魏爾倫看似認真在講課，實際上一直有在悄悄關注中原中也。
不然他也發現不了中原中也赭發上突然出現的那抹好似挑染一樣的漸變色。
本以為那只是中原中也今天戴了什麼羽毛一樣的發飾，但是魏爾倫剛剛卻看到那抹顏色甩了甩。
很奇怪，那時候中原中也根本沒怎麼大幅度動過，怎麼會甩動綁在頭發上的發飾？
再定睛一看，似乎是團毛絨絨的活物。
……
中原中也渾身一僵，緊抿著唇抬起頭。
正正對上魏爾倫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
「放松放松，」魏爾倫隨意笑了下，「就是感覺今天的中也有些不一樣而已。」
像是找到了什麼足以令人安心的存在，原來的浮躁全都沉澱了下去。
中原中也轉了轉筆，含糊地咕噥了聲。
見中原中也收回了心神，魏爾倫若無其事地接著繼續課程。
接下來的時間，艾露露和中原中也都乖乖的，沒有私下小聲交流。
.
雖然課堂上沒計較，但是課後魏爾倫還是讓中原中也去一趟教員室。
不過不是以中原中也教師的名義，而是作為收養了中原中也的家長。
獨自跌跌撞撞長大的少年在詩歌方面擁有非凡的靈氣，本身戶口掛在福利院上面。
但是在蘭堂發現了他之後，一力做主收養了中原中也，並不遺余力地給予他資源扶助。
這如何讓魏爾倫不跟著掛心？
因此中原中也格外尊重蘭堂和魏爾倫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他在文豪學園的老師，更多的是因為他們是他的監護人。
「這是中也君剛剛收留的嗎？」魏爾倫俯下身去看停在中原中也手指上的艾露露。
麻雀大小的妖怪在少年食指上歪著頭，尾羽悠閑自在地甩了甩。
中原中也有些窘迫地點了點頭，而後看到蘭堂略微打趣的神情，「並不只是普通的鳥。」
「哦？」蘭堂與魏爾倫對視了一眼。
看來這是有特殊緣由的？
鈷藍色的眸子落到艾露露身上，中原中也的神情稍緩，目光平和。
「我總感覺我跟這孩子，已經認識很久了。」
久到艾露露的每一句雀言雀語，他都仿佛能聽懂一般。
食指指腹輕柔地順了順她柔軟的羽毛，「五年，我一直在等她出現在我面前。」
「現在
她終於出現了。」
穿著厚厚的外套，還戴著毛茸茸耳罩的黑發青年沉吟了下，「中也君是把這孩子叫做她？」
鳥類的性別不像貓狗一般好分辨，而且多數都長得極為相似。
雖然以艾露露獨特的外貌，有跟她相似美貌的雀鳥應該不多。
但中原中也是怎麼一眼認出艾露露是個女孩子？
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側臉，「就是、感覺。」
畢竟他在夢裡看到的也是個少女，一個外貌極其妖異美麗的類鳥少女。
會笑嘻嘻地喊他「中也大人」的女孩子。
魏爾倫若有所思地看了艾露露好一會，突然向她伸出手。
眼見寬厚的手掌就要落下，艾露露歪頭一躲，拍著翅膀落在中原中也肩上，爪趾緊扣。
伸著脖子，有些不高興地衝他啾啾幾聲。
豐滿的羽翼展開撲騰幾下，尾羽揚起凶了魏爾倫好幾聲。
除了艾露露的命定人類，其他的人類不可以碰。
「艾露露！」中原中也有些緊張地順了順她的背毛，把她安撫下來。
「魏爾倫老師你嚇到她了。」待豎起的羽毛被安撫順，中原中也這才皺眉低聲道。
不知道小妖怪是被魏爾倫嚇到了還是排斥生人的氣息。
反正偏心的中原中也就是第一反應魏爾倫嚇到艾露露了。
魏爾倫舉起雙手，聳肩笑了下，「好吧好吧，我不摸。」
鉑金發的老師衝蘭堂眨了眨眼，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中也的小老婆，摸都摸不得。
看懂了魏爾倫眼神的蘭堂失笑，看向莫名看著他們的中原中也，「沒什麼，只是擔心中也君今天的狀態而已。」
「下節課快開始了，中也君先回去吧。」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
待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離開，魏爾倫才挑了挑眉，「你看著像嗎？」
蘭堂捧起桌上盛滿熱水的茶杯，吹了口氣，「我覺得應該是了。」
相傳日本深山裡居住著一種妖怪，她們與世無爭，一般不會隨意來到人類生存的地方。
只有一種時候，她們會千裡迢迢從深山裡出來。
那就是尋找她們的命定之人。
第123章
白色情人節應該送什麼回禮？
這個問題從收到艾露露情人節禮物的時候, 中原中也就一直在思考。
披著外套在燈火通明的商店街裡到處亂逛，他邊走邊看，到底有什麼是合適送給艾露露的回禮。
紅酒？小妖怪她不喜歡喝酒來著。
零食、蛋糕？這個平時就會送, 是不是太沒誠意了點。
玫瑰花？她會喜歡這個嗎？平時似乎也不見她對花有什麼特殊的興趣愛好。
中原中也頓住腳步, 鈷藍色的眼睛直視玻璃櫥窗，無奈地嘆氣。
要精心給自家的小麻雀選擇合適的回禮也太難了吧？平時他出差都是帶著艾露露逛到哪買到哪，壓根沒想過要特意買什麼。
反正就是伴手禮, 當地的特產才是最有意思的吧？
不過平時的習慣用到現在就很不合適了。
畢竟是第—次白色情人節回禮，應該做得更好—些吧？
中原中也越看越想不到該送什麼好，視線不經意間落到街角的巨大時鐘上——
九點。
時間已經不早了。
中原中也煩躁地抓了抓赭發，負氣道, 「算了，距離白情還有—個星期, 明天再去問問廣報官他們吧。」
今天已經答應艾露露要早點回家了。
舌頭頂了頂牙根，中原中也想著, 今天算是難得能提早下班的日子, 還打算趁機逛逛商店街，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
誰知道瞎逛了—個小時，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買。
為了要在白色情人節那天空出時間, 他接下來的—段時間, 估計會忙得沒什麼空再親自過來商店街。
回去的路上，中原中也經過了—家快要關門的花店，猶豫了下, 他還是走了進去。
拽了拽帽子，低聲道。
「麻煩給我—束玫瑰。」
……
雖然想著艾露露可能不會喜歡花，畢竟平時也沒表現出除了他以外有什麼特別喜歡的。
但中原中也還是忍不住買了玫瑰花。
嬌艷欲滴的玫瑰將將開了—點，露出了裡面層層疊疊的花瓣。
尚未開放到極致, 卻又含苞待放，帶著濃烈到令人沉醉的香味與嬌羞。
是中原中也喜歡的。
說來奇怪，中原中也明明有記憶以來都是生活在擂缽街。
但是對於各種高端奢侈品，卻非常向往並且表露出了—種嫻熟的態度。
並不是窮人乍富的裝大款，中原中也是真心喜歡紅酒、機車並且對此非常有心得。
就像剛進入港口黑手黨時一樣，完美掌控地下世界的黑寶石市場一樣。
不是不能接受普通—般的東西，只不過相對於玫瑰、紅酒、牛扒、機車，他更熱衷於此類而已。
並且他真心覺得，玫瑰是最好看且適合約會的花。
玫瑰的花語不也是常說。
「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愛你是永恆且恆古不變。」
「以最真摯的熱情送給我的愛人。」
以上，都是中原中也不怎麼說得出來。
但是他覺得可以用花來表達的心意。
抱著大束玫瑰花的中原中也打開家門時就看到艾露露跪坐在玄關前，雙手指尖相對俯下身，頭抵住手背。
輕聲細語，「中也大人，你回來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
這是搞哪出？
他—邊趕忙上前去把人抱起來，—邊頭腦風暴。
是他最近表現出什麼令她誤會的舉動嗎？還是有什麼人跟她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你……這是，干什麼啊？」
中原中也對上艾露露抬起頭時，那雙無辜又漂亮的黑眸，想要說什麼又啞然失語。
艾露露眨了眨眼，茫然地問，「中也大人不喜歡嗎？」
中原中也順了順艾露露的長發，把人抱去沙發上。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他遲疑了下，「是太宰那家伙教的嗎？」
會說奇怪的話誤導艾露露的也就那家伙了吧？
「沒有哦，」艾露露搖了搖頭。
「是艾露露自己想這麼做的。」
面對中原中也明顯愣了下的神情。
她羞怯地笑了下，「電視上說，當丈夫辛苦工作—天回來，看到心愛的妻子跪坐在玄關上，說——」
「旦那，歡迎回家。」
「請問你是想先吃飯，還是先洗澡亦或者是……先吃我？」
頂著張妖異漂亮的小臉，天真又懵懂的神情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中原中也瞬間被血色衝刷上頭。
慌亂又大聲道，「別、別亂學啊！那可不是什麼好話！」
艾露露歪了歪頭，目露不解。
「誒？中也大人是不喜歡嗎？」
小手輕松地搭在中原中也的胸膛上。
「可是中也大人的心跳聲明明超級快！」而且氣場也很活躍興奮。
被艾露露的話刺激得回想起剛進門時，看到艾露露俯下身露出的那段細膩白皙的後頸。
束起的長發柔順地從背上滑落到胸前，清純的荷葉邊小裙子領口設計稍稍有些大，露出後頸和背上的—小截肌膚。
以及藏在衣服下若隱若現的紅痕。
那是他前天留下的，因為看出中原中也很喜歡，所以艾露露沒用能量消除。
「我、我……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沒必要那樣。」
中原中也不敢看艾露露，眼睛開始四處亂瞟。
行動的時候，果斷又主動的中原中也，被人指出來之後反而會陷入羞赧不好意思的狀態。
見中原中也不是真心討厭剛剛那番話，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覺得她不應該跪坐下來俯身低頭。
不需要也不應當對他這麼卑微。
畢竟他們可是愛人啊。
「哇！是玫瑰！」
想明白了中原中也糾結的地方，艾露露開心地把注意力轉移到玫瑰花束上。
臉上露出開心又興奮的神情，抱過玫瑰花窩在中原中也懷裡，埋頭嗅嗅。
「啊啾啾！」
玫瑰花束香味有點過於濃郁了。
艾露露被熏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但是這也不妨礙她揉著微紅的鼻尖，開開心心地點著玫瑰花。
「—、二、三……有五十七朵耶！」艾露露驚喜地道。
不過五十七朵又是什麼意思？
按照中原中也本來的意思是想直接買一束九十九朵玫瑰的花束，但是一般來說花店是不會—下子放那麼多花在店裡的。
這種大花束，—般都要提前預定。
臨時去店裡買，根本不可能買到。
但是看在中原中也俊俏的臉皮，且快要接近白色情人節，店裡玫瑰花也多進了不少。
花店店長還是拾綴出了五十七朵玫瑰花來，告訴他五十七朵玫瑰花代表的是吾妻吾愛。
給這個紅著臉不好意思，說要買束花送給愛人的赭發青年。
.
「廣報官，你白色情人節—般會給人回什麼禮？」中原中也拋下了寫到沒有墨水的鋼筆，往椅子上—癱。
坐在他不遠處的是個漂亮到雌雄莫辨的青年，眼角下的淚痣輕輕一眨就漂亮到熠熠生輝。
他揚起睫毛，笑意盈盈。
「我？我從來都不需要准備回禮。」
他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畢竟我的本職工作是明星啊，只需要在白色情人節的時候為我的粉絲們獻上最精彩的表演就好了。」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哦，是嗎？看來我是問錯人了。」
果然指望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家伙給出什麼實際點的意見是不可能的……
「不過，你是要送回禮給艾露露嗎？」廣報官手托著下頜，似乎很有興致地反問。
中原中也白了他—眼，「是啊，你這個從來不給人回禮的有什麼高見？」
明明看著是最受歡迎的人，但是中原中也卻忘了廣報官的身份。
壓根不需要親自給人准備回禮。
廣報官微微—笑，「雖然我沒給人送過回禮，但是在討女孩子歡心上，中也大概是不及我的。」
中原中也緩緩坐直了腰，鈷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對上了廣報官那張美麗到魔性的臉。
「……你說。」
「投其所好和把握好距離感，這個在我看來是很重要的。」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不懂廣報官突然揮劍到底指的是哪個倒霉鬼。
「所以？我跟艾露露還需要保持距離感嗎？」
中原中也這麼理所當然地反問。
像是在看待不懂事的孩子—樣，廣報官不甚在意中原中也的話。
他只是笑著說，「但是中也也不希望艾露露去翻你床底下的小秘密吧？」
某些男生都懂的小秘密。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有什麼不能給艾露露知道的？」
「我沒什麼不能讓艾露露知道的小秘密。」
中原中也這麼震聲道。
廣報官驚訝地看向中原中也，纖長漂亮的手指點了點臉頰。
沉默了—會，才接著道，「看來是我高看中也了。」
面對中原中也氣得當即就要跳起來的樣子，廣報官流暢地換了個話題。
「那我們說說別的吧，適當的距離感和驚喜感會讓女孩子很高興，這點中也已經見到過了吧？」
艾露露收到玫瑰花時，驚喜的樣子。
「即使對花粉不太耐受。」
中原中也那雙漂亮的鈷藍色眼睛瞬間瞪大，「你怎麼知道的？」
他都不知道這回事！
在此之前，中原中也從來就沒送過花給艾露露。
常年的照顧令中原中也對於艾露露的心態介乎於愛人與保護者的地位。
他鮮少有主動留意艾露露的喜好，總覺得小妖怪似乎對他說得、選的都是一副什麼都好，中也大人選的就是最好、最適合艾露露的。
最初的時候，艾露露不方便與中原中也交流，到後來他已經習慣替她拿主意了，完全沒去想過艾露露有沒有可能不喜歡。
想到這，中原中也低聲喃喃，「我以為她不討厭花。」
廣報官眨了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是不討厭，甚至在收到中也禮物的第二天還很高興。」
「但是那孩子似乎因為嗅覺比較靈敏，時不時就會打噴嚏。」
即使這樣，她還是每天都高高興興，並且小心翼翼地去照顧中原中也送她的玫瑰花。
用清水和能量去呵護它、留住它。
中原中也低頭沉思了—圈，「驚喜感我是懂了，那距離感呢？」
是讓他不要給艾露露拿主意嗎？
但是日常生活中如果中原中也不給她拿主意，艾露露就會變成選擇困難症患者。
還是重度的那種。
因為覺得什麼都可以，所以覺得選哪個都很好，沒辦法做決定。
要麼all in，要麼讓中原中也幫她選。
但是廣報官指的距離感卻並不是這個。
「—日不見，如隔三秋。」
廣報官笑盈盈地舉例，「短暫的分開會讓思念和期待感堆積，這也是保持情侶鮮度的秘訣啊。」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我這—周都見不了艾露露幾回，還不夠距離感嗎？」
「而且，艾露露對我的思念和期待感—直都是滿溢的啊。」
大直男中原中也這麼理所當然地說道。
因為他能感受到，順著契約另一端傳來的思念與愛意。
他也是一樣的。
號稱在人際交往中無往不利，相當於港口黑手黨的「招牌」廣報官臉上笑容一僵。
中原中也這家伙沒救了。
就這他怎麼跟艾露露湊到一起去的？
就不應該看著他這幾天好像很糾結為難的樣子，特意過來看望他。
成為干部的中原中也雖然還屬於青年會的—員，但是平時工作上已經不怎麼會碰到他們了。
偶爾下班早，時間湊巧他們才會湊到一起喝喝酒。
但是因為中原中也是個有家室的人，所以每次都要麼早早退場、要麼把艾露露帶過來。
極少極少的情況是他喝成—灘，他們打電話來讓艾露露接他回去。
畢竟中原中也還是挺好面子的，不大希望總是讓艾露露看到他醉得胡亂說話的樣子。
雖然艾露露一點都不介意就是了。
她就是個中吹，只要吹中原中也，就能很輕易地跟她聊上天。
廣報官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
「我建議就給到這裡了，」他頓了下回過頭，「不過艾露露上個月送了挺多人巧克力的。」
「雖然只是義理巧克力，但是中也要小心自己的回禮被淹沒在別人的回禮中哦！」
中原中也立刻警惕地看回去，廣報官歪了歪頭，笑得美麗。
「我准備的回禮就是前陣子去意大利帶的手工巧克力。」
中原中也完全不吃他這套，同為青年會的人他對廣報官在外界造成的影響有多大，—清二楚。
很難說艾露露會不會被他發展為他的粉絲。
「知道了你快走吧。」
廣報官聳了聳肩，步態得體又優雅地離開了。
他心裡清楚中原中也在想什麼。
但是，或許是旁觀者清。
雖然明白艾露露有多重視他，但中原中也還是會擔心艾露露會被廣報官或是太宰治帶跑。
小情侶之間的相處真是可憐又可愛啊。
彼此珍視在意，卻又忍不住擔憂惴惴。
……
廣報官的話，對中原中也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起碼對於他說的意大利手工巧克力，中原中也記在心裡了。
果然，還是親手做的回禮比較有誠意吧？
這麼想著的中原中也，連著好幾天晚上在把艾露露哄睡了之後，抽時間去了巧克力工坊學習如何做—份合格的巧克力餅干。
每當情人節的時候，巧克力工坊都會推出一系列的教導輔助制作巧克力送給心儀對像的課程。
值得令人高興的是，在中原中也的鈔能力下，他不用跟小女生或是小孩子擠在一起學做巧克力。
由於只是出錢，包了巧克力工坊原本的下班時間做練習授課時間，所以在中原中也提出希望做出美味的巧克力餅干送給愛人之後。
店長毫不猶豫地傳授自己新研制出來，准備用來制作巧克力餅干擺賣的配方。
當然，這也是看在中原中也給的錢夠多，並且承諾不會用來二次售賣，並且開店鋪跟他打擂台。
學習制作巧克力餅干的事，中原中也都是私下悄悄進行，沒讓誰知道。
店長特別研究的配方並不好學，對初接觸烘培的人一點都不友好。
但是中原中也既然都點名要學做最好吃的巧克力餅干，總不能人家配方都給了，他還掉鏈子。
所以只能加緊抽時間偷偷去練習。
連續不斷的半夜偷跑出來，就連太宰治都察覺到中原中也這幾天的臉色是真的差。
更不用說艾露露了。
面對中原中也的反差，她感覺迷惑又擔心。
但是契約深處傳來的感應卻是中原中也松快和期待的心情。
艾露露暗自松了口氣。
無論何時，中也大人是在想著她開心這件事，都會讓她異常興奮。
.
直到到了白色情人節這天。
艾露露迷迷糊糊被中原中也吻醒，俊美不羈的臉龐湊到近前，有些不自在地說，「……那個，我給你准備了回禮。」
「嗯？」尚未完全清醒的小妖怪迷迷糊糊地應了聲，眨了眨霧蒙蒙的黑眸。
「別亂看，」中原中也又低頭吻了吻她的眼睛、睫毛、眼尾，「乖乖起床拆禮物。」
艾露露雙手捧住中原中也的臉，溫柔的黑眸對上深邃的鈷藍色眼睛。
「是中也大人親手給艾露露准備的嗎？」
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碰了碰中原中也紅到發燙的耳朵。
他粗聲粗氣道，「回禮不就是要親自准備的才有誠意嗎？」
別再看他了。
再看他就忍不住了。
白色情人節這天，他可是專門請了假的。
在把所有的工作都完成的前提下。
中原中也無論是對港口黑手黨，還是對艾露露都是賦予百分百的熱情與衷心。
「是呢，」她軟乎乎地應道，昂起頭頂了頂中原中也的額頭，「所以中也大人送的禮物，艾露露肯定喜歡的。」
不管裡面是什麼。
只要是中原中也送的，她都喜歡。
更何況，這還是中原中也親手做的。
軟嫩的唇落在中原中也的鼻尖、嘴唇，她撒嬌似的抱怨，「原來中也大人每天晚上偷偷出去，就是干這個嗎？」
「艾露露真的好擔心呀。」
「還想著中也大人是不是偷偷出去見別人了。」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那下次不去了？」
「……不要，」艾露露扁了扁嘴，把臉埋在中原中也頸間，悶聲悶氣，「帶上艾露露一起去嘛。」
中原中也失笑，寵溺又無奈，「下次帶你—起。」
.
雖然跟太宰治學的新式撒嬌法失敗了，但是巧克力餅干很好吃。
帶著可可苦澀的外皮下是甜蜜的巧克力熔漿，帶著微燙的溫度裹挾著巧克力熔漿流入艾露露的心底，充盈軟化。
雖然凌晨的時候急急忙忙翻出去，—個人摸索著做了巧克力餅干，現在又累又困。
但是中原中也始終記得店長那句無意的感慨，「巧克力餅干啊，還是剛出爐不久，微微燙的時候最好吃。」
他想給艾露露最好的。
第124章
雖然蘭堂和魏爾倫收養了中原中也, 但是他卻不願麻煩打擾他們，更多的時候都是居住在學校安排的宿舍裡。
而好巧不巧，與中原中也在同一個宿舍的就有他最討厭的人————太宰治。
某個性格惡劣、心眼還多的繃帶怪人。
除此之外, 另外倆個也不是什麼一般人。
文豪學園名氣大, 對未來的文豪種子也是極為看重，除了學業繁重以外，在別的方面都盡量給予他們最舒適的環境。
對於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中原中也來說, 只是宿舍的環境就很能令他滿足了，除了怎麼申請都不能調離跟太宰治同一個宿舍以外。
據教導主任的說法，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放在一起，能更好地碰撞出文學的火花。
也就是校長口中的「鑽石要靠鑽石來打磨」。
雖然在中原中也看來, 無論是教導主任森鷗外還是校長夏目漱石，都是看熱鬧居多。
……
今天放學, 中原中也早早帶著艾露露往宿舍走去，神色略顯苦惱。
「該把你安頓在哪呢？」中原中也糾結又為難。
床上？窗台？桌上？
不不不, 放在公共區域一定會被太宰治動的。
「啾？」艾露露昂頭看了看中原中也。
人類是有什麼煩惱嗎？
艾露露低頭銜住他一縷頭發, 輕輕拽了拽。
「怎麼了？」中原中也安撫地擼了擼她頸側的羽毛。
「別怕，宿舍裡的人、」他頓了頓，有些艱難地擠出來, 「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說著, 中原中也用鑰匙打開了宿舍門。
有什麼麻黃色的東西從門框上晃了下來。
正正好落到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的面前。
「啾？」這是什麼？
中原中也臉色難看，一把攥住了麻繩的繩結，把綁了個圈的上吊繩狠狠地拽了下來。
崩裂的聲音傳來, 被中原中也攥在手裡的麻繩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沒、什、麼，」中原中也扯出抹猙獰的笑容，「只是普通的小玩具而已。」
太、宰、治！！！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宿舍這種公共環境上吊！！！
眼眸冷冷地垂下, 盯著麻繩上端用以固定的鐵釘。
「那個混蛋！」中原中也咬了咬牙，為了固定上吊繩，還專門釘了個釘子上去。
艾露露伸長脖子想要去看，卻被中原中也一手罩住了頭，「我們進去吧，這個沒什麼好玩的。」
「啾？啾啾？？？」咦咦咦？？？
為什麼不能看？
中原中也邁步走進宿舍，正要松手時，看到末廣鐵腸正赤著上身，單手撐著做俯臥撐。
晶瑩的汗珠順著肌肉紋理滾落下來，末廣鐵腸抬起頭露出那張秀美中帶著絲凌厲的臉龐。
「中也，你回來了。」平淡的口吻略帶親昵。
糟糕！
中原中也捂住艾露露的手一緊。
忘記這家伙了！
雖然平時熱衷於鍛煉自身的中原中也跟末廣鐵腸頗為投機，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想讓艾露露看到對方赤著的上身。
這種微妙的占有欲和羞恥心，讓中原中也捂著艾露露的手微微收攏。
不說讓一個女孩子看到陌生少年的上身非常失禮，單說艾露露會不會因此誤會他也是喜歡在宿舍這麼干的人，不管怎麼想都有點不妙。
蒼天可鑒。
中原中也雖然喜歡鍛煉，但是跟末廣鐵腸的方法並不一樣。
比起數百數千個俯臥撐，他更喜歡增加自身負重以達到鍛煉的目的。
他可不是會隨便在宿舍赤著上身的人。
一聲輕響，末廣鐵腸那邊臥室的門被打開。
「中也君，似乎帶了位小小姐回來。」
從房間出來的條野采菊眉眼彎彎，一副好好少年的樣子，任誰都看不出深藏在這幅漂亮的外表下是怎樣的一副黑心腸。
中原中也一對上條野采菊就忍不住想後退。
倒不是因為怕了他。
要中原中也看來，讓條野采菊跟太宰治battle的話，還是青花魚更甚一籌。
但是這個人吧，怎麼說呢？
……不好對付，某種意義上非常抖S的家伙。
「條野，你不是嫌客廳悶嗎？」末廣鐵腸站了起來，淡漠的神情對上剛從他們房間出來的少年。
文豪學園的學生宿舍修建得很不錯，四個人一間宿舍，其中倆人一間房，一廳一衛。
而中原中也就被安排著跟太宰治同屋，末廣鐵腸則是跟條野采菊一個屋。
因此，中原中也才會那麼糾結把艾露露帶回宿舍。
「並不是嫌客廳悶，是你身上的汗臭味太重了。」條野采菊笑著擰眉嫌棄道。
雖然失去了視覺，但是條野采菊的其他感官卻尤為靈敏，對於普通人來說只是輕微的汗味，都會讓他皺眉不已。
要是在其他地方，他還可以勉強忍耐。
但是回來宿舍之後，還要面對末廣鐵腸這個鍛煉狂魔，實在是讓他頭痛不已。
因此，他明令禁止末廣鐵腸不能在房間內鍛煉，會把汗滴在地板上的。
末廣鐵腸看向中原中也警惕護著的動作上，「中也，你帶了什麼回來嗎？」
犀利又直白的目光直指中原中也肩上的小鳥，「條野說的小小姐是什麼？」
「女孩子嗎？」
「會有這麼小的女孩子嗎？」
天然直白的話語讓中原中也微微松了口氣，「你先把衣服穿上。」
不管怎麼說，艾露露也是個女孩子。
艾露露在中原中也掌心裡撲棱幾下，「啾啾？啾？」
可以了嗎？可以了嗎？
沒被手掌擋住的尾羽歡快又著急地甩動，在中原中也的腦後一晃一晃。
末廣鐵腸拽著衣領往下一扯，露出那頭胡亂翹起的黑發，「鳥？」
中原中也喜歡鳥嗎？
他怎麼記得他之前說過想養一只狗來著？
「……嗯。」中原中也松開手，讓艾露露飛停在他的食指上。
似乎是知道末廣鐵腸想到了什麼，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之前是很喜歡狗。
現在的話，也只是喜歡這只鳥而已。
「她叫艾露露，是個女孩子。」
聽到中原中也呼喚她的名字，艾露露立刻得意地拍拍翅膀，昂起脖子。
啾啾啾地叫起來，聲音清脆如珠落盤，婉轉動聽。
用手指勾了勾艾露露的尾羽，小聲逗她，「怎麼那麼容易高興？」
艾露露興奮地在房間裡看來看去，嗅著滿滿都是中原中也氣息的空間，迫不及待想要在房間內留下屬於她的氣息。
雖然房間裡還混雜了別人的氣息，但是她也不甚在意。
黑豆豆似的圓眼睛看來看去，這裡就是人類平時生活的地方嗎？
從深山出來，一路循著感應飛過來，都沒有多作停留。
現在能對人類的現代化設施，好好觀察對艾露露來說是最有意思不過的事。
當然因為清楚宿舍似乎並不是中原中也一個人的，艾露露並沒有到處亂飛，只是矜持地停在中原中也食指上看著。
條野采菊托腮，側耳傾聽，「中也君，這孩子並不像單純的鳥哦。」
空氣中震動拍打的翅膀聲，尾羽甩動的聲音，無不告訴他停在中原中也手指上的是只巴掌大的小鳥。
因為對鳥類研究不多，所以不清楚是什麼鳥。
單單從外形上來看，可以確定她在中原中也和末廣鐵腸眼裡是只鳥。
不過除了外形上帶給他的聲音，還有那副幼小的身軀裡輕微起伏的心跳聲和血液奔騰的聲音。
微妙的違和感。
與一般鳥類，相比更加具有生命力的聲音。
甚至某種意義上比之人類還要活躍，讓條野采菊不能確定中原中也帶回來的是什麼。
即使無法看見，優越明晰的聽力也能讓他很好的生活，甚至比大多數人都要優秀。
中原中也微微愣住，心跳隨著條野采菊的話逐漸加速。
艾露露並不是單純的鳥。
這個事實，雖然他隱隱有所察覺，但是卻並不能確定。
他夢中所見的那個孩子是真實存在的嗎？
既能變成鳥又能變成人類，這種傳說中妖怪一樣的生物。
「抱歉，條野、末廣我現在稍微有點事。」中原中也急匆匆地扔下這句話，就帶著艾露露回了房間。
末廣鐵腸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看向條野采菊，一副深沉陰險的樣子，讓他的手有點蠢蠢欲動。
想打人了，雖然搞不懂條野在想什麼。
但是反正對方武力值比他低，有什麼事打一頓就好了。
所以說，中原中也和末廣鐵腸合得來真的是有原因的。
比如說，雙方對待搭檔極其相似的態度上。
……
中原中也一進房間就把門關上，並且細心地扭上門鎖。
目的就是為了阻擋某個沒有眼力見並且神出鬼沒的家伙。
雖然對方會撬鎖，但是他鎖上了門，應該多少能拖延一會吧？
也不是想把太宰治關在門外，只是中原中也現在確實需要一個靜謐且安全的地方跟艾露露說話。
他盤腿在門口坐下，小心地回頭看了眼。
很好，門鎖並沒有動靜。
中原中也吞了吞口水，「艾露露，你能、變成人嗎？」
被他攏在手心的小鳥歪了歪頭，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
溫暖的暗紅色光芒迅速覆蓋上艾露露的全身，直至完全看不見。
鈷藍色眼眸中的暗紅色光芒開始變大拉長——
「人類，艾露露終於找到你啦！」
第125章 白情番外
夢中的雀鳥在眼前變成了類鳥的少女, 溫暖可愛的笑容和拱起袖子的樣子與中原中也曾經在夢裡看見的一模一樣。
艾露露的人型還保留著翅膀和爪趾一樣的鳥類特征，暖絨絨的長卷發中延伸出來柔軟的耳羽，微微內扣打著卷, 乖巧又可愛地歪了歪頭。
「是想看艾露露這樣嗎？」
人類還真是奇怪, 總是想讓飼養的小動物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樣子來溝通。
艾露露拱起袖子擋在臉前，精致妖異的小臉直接懟到中原中也面前，笑彎了眼睛。
「喂、艾露露。」中原中也被逼得往後退了一步, 腳後跟抵在門邊上，側頭掩飾著發紅發燙的臉頰，卻不想紅彤彤的耳根直接暴露在艾露露面前。
她好奇地抬起翅膀戳了戳發紅微燙的耳朵，「你的耳朵好紅呀。」
「還燙燙的, 好溫暖。」她親昵地挨了過去，臉頰貼著中原中也的耳朵和側臉, 不帶任何旖旎意味的蹭了蹭。
中原中也雙手摁在艾露露肩上，抵住她的肩膀, 像是想要推開, 又怕弄傷她一樣不敢隨意動彈。
怎、怎麼突然靠得這麼近？
不管怎麼說，艾露露都是女孩子吧，對於男人還是要適當保持距離比較好吧？
胡思亂想了一通, 中原中也還是決定開口, 「艾露露，你靠太近了。」
「就、在人類的關系中，男女之間是要保持適當的距離, 不可以隨便蹭上來的。」語氣艱澀、結結巴巴，且聲音越來越小的樣。
……毫無說服力的話。
艾露露後退了點，黑黝黝的圓眼睛定睛去看中原中也的神情和眼睛。
族人們說過，人類是最會口是心非的動物, 不要隨便聽信他們的話，要去觀察他們的神情和眼睛。
她好認真地看著，少年滿是桀驁的眉眼間，帶著濃濃的羞恥感，耳根和臉頰都紅得發燙。
啊，眼睛不敢看她，閉上了。
「可是，人類不是男人啊。」艾露露近乎天真地說著，在她看來還未成年的人類，根本就算不得是男人。
更妄論，中原中也說她是女人了，艾露露明明只是鳥，只不過是變成人類少女的樣子。
所以他們之間的貼貼，算不得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親密接觸。
由此可得，中原中也的理論不正確，可以無視。
中原中也惱羞成怒地睜開眼睛，「誰不是男人了！」
隨即便被近在咫尺的美貌刷了一臉，對於超越了人類的美貌，縱使中原中也平時不是個會以貌取人的好少年，也難免會覺得氣短，忍不住把語氣放緩。
艾露露無聲地鼓了鼓臉，語氣認真又軟乎道：「人類不可以隨便凶艾露露。」
畢竟她找過來可是很辛苦的，為了見到她的命定人類。
中原中也哽了哽，「知、知道了，以後不會隨便凶你了。」
雖然少年完全不覺得他剛剛的話是在凶艾露露，畢竟他平時對誰都是這麼說話的。
但是艾露露都這麼說了，他也只好先認下來。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艾露露稍微站遠點，中原中也感覺自己的手隔著好幾層的衣服都在發燙。
哪裡都不敢碰，往下就是纖細柔軟的手臂、隆起的胸脯以及纖細的腰肢，這都是從未跟女孩子親密接觸過的少年此前想都沒想過的觸感。
眼見再不分開，中原中也的腦子就會高溫沸騰，艾露露無奈後退兩步，苦惱地感慨著：「人類好脆弱啊。」
中原中也狠揉了把臉，無言地壓制腦內凌亂的想法，「我叫中原中也，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艾露露眨了眨眼，試探性：「中也……？」
軟乎乎的甜蜜嗓音，讓中原中也的耳朵差點再次燒起來。
他捂著臉，低頭應道：「……嗯。」
……
由於中原中也似乎更喜歡她變成人型，為了方便跟著他，艾露露把體型縮小成二十公分左右，可以安穩地坐在中原中也手心裡的大小。
她抱膝靠在筆筒邊，下頜擱在膝蓋上，看中原中也背書。
赭發微卷，隨性又瀟灑地搭在肩上，看起來很不良的中原中也卻是個會好好學習的好少年。
每晚固定的四十分鐘英語聽力，是雷打不動的日常任務。
因為發現艾露露能變成巴掌大的小人，中原中也興致勃勃地陪她玩了好一會，但是在看到牆上的掛鐘指向八的時針時，他才恍然發現自己今天的任務還未完成。
文豪學園專注培養文豪種子，同時對一般的課程也不會放松，甚至可以說會抓得比一般學校更加嚴格。
文化基礎較差的中原中也在英語方面最為苦手，為了盡快彌補這個差距，他會在完成作業之後自覺戴上耳機，練習英語聽力。
而艾露露雖然慣愛撒嬌，但是看著中原中也認真的樣子，也不會硬要上去鬧他。
她只是小心地伸翅膀撈過一旁的耳機線，抱在懷裡臉頰壓上去，歪頭枕在臂彎上看中原中也。
都道長期盯著一個靜止的畫面，看久了就會忍不住想睡。
這個道理即使用在妖怪上也是一樣的，艾露露看著看著，眼皮就不住地往下垂，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實在忍不住靠著膝蓋睡著了。
待中原中也關掉磁帶時，他才發現艾露露靠著筆筒睡著了。
無奈地笑了笑，雙手捧起掌心大的小人，手指小心翼翼地收攏起來護住，中原中也動作靈巧又無聲地翻上床，把睡著的艾露露小心地放在枕頭上。
摘下來的耳機線，被謹慎地卷起放在艾露露身側。
身體接觸上柔軟的枕頭，艾露露閉上眼睛咕噥了聲，舒展開身體，歪頭壓住耳機線，漂亮的小翅膀收攏在身側，「中也……香香……」
中原中也紅了下臉，伸出食指戳了戳艾露露軟嫩的臉頰肉，「小壞蛋。」
總是仗著他的退讓，步步緊逼。
明明半點都沒有開竅，卻總是粘著他不放，就算在聽到低年級的女同學過來搭話，都要在口袋裡亂拱一通，昭示她的存在感。
當時中原中也真的被嚇死了，心跳猛地一滯，屏住呼吸，欲蓋彌彰地捂住口袋。
怕被泉鏡花發現艾露露、也怕艾露露被當做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收上去。
畢竟他們的教導主任森鷗外以及學生會的與謝野晶子，估計都會對艾露露感興趣。
對於一心畢業之後從醫的與謝野晶子來說，再沒有什麼比解剖妖怪更讓她興奮的了。
學生會的與謝野晶子曾經是教導主導森鷗外的學生，但是就轉學過來三四個月的中原中也看來，與謝野晶子每次看到森鷗外都會很生氣。
程度莫約在想摸出柴刀一刀劈過去的階段。
順帶一提，與謝野晶子的慣常用來解剖的道具不是手術刀，而是電鋸、柴刀這樣看著就讓人想報警的東西。
正是因為這個，中原中也才不想在學校裡暴露艾露露。
讓他們知道他隨身揣著只漂亮的鳥就可以了，至於艾露露能變成人型之類的事，最好還是等她能變成跟人類一樣的樣子再暴露出來吧。
……
半夜睡夠了悄悄在黑暗中睜開雙眼的艾露露，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打哈欠，掩著嘴巴的樣子秀氣又可愛，手在身邊胡亂摸索的時候，抓到了中原中也的頭發。
「嗯？」艾露露眨了眨眼睛。
黑黝黝的眼睛，咕嚕一轉落在熟睡的中原中也臉上，小聲地湊過去，「中也、中也，你睡著了嗎？」
回答她的是中原中也熟睡的呼吸聲。
好像睡著了呢。
艾露露歪了歪頭，小心地湊過去想抬翅膀扒中原中也的眼皮，看他有沒有在偷偷裝睡。
抬起翅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啊，艾露露沒有手來著。」
所以之前看到太宰治偷偷做過的事情，她也不能做。
略感可惜、不過……
羽毛排列整齊漂亮的翅膀輕輕碰了碰中原中也卷翹的眼睫毛，艾露露跪在枕頭上，俯下身看中原中也，「是小扇子！」
翅膀往上撩了撩，羽毛接觸著微硬且觸感分明的眼睫毛，艾露露時不時小聲地發出「哇」、「唔」之類軟乎乎的驚嘆聲。
不知不覺，原本跪在枕頭上靠過去看中原中也的艾露露整個人趴在少年的臉上，興致高昂地這裡摸摸那裡碰碰。
連中原中也什麼時候醒了過來都不知道，直到被少年的手直接掐著腰捏起來才茫然地抬頭，「咦？」
「中也，你終於醒啦！」被中原中也提起來的艾露露高興地衝他揮了揮手。
完全沒有半夜擾人清夢的自覺。
中原中也又困又懵，臉上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鈷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艾露露。
少年傲氣十足的臉板著，眼珠子動也不動地鎖定著艾露露，在黑漆漆的房間裡莫名顯得有些滲人。
「中、中也……」艾露露小聲地喊道。
翅膀抬起撲騰了幾下，艾露露胡亂扭了幾下，看著中原中也面無表情似乎很生氣的樣子，慌亂地叫了幾聲，「中也！中也！別、別生氣……」
嗚，她不是故意的。
緩了好一會，腦子才醒過神來的中原中也，看著被他拎起的艾露露，可憐兮兮地昂頭看他。
聲音軟乎乎地哀求，完全不見剛才調皮搗蛋的樣子。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沒生氣，我們睡覺吧。」
輕手輕腳地把艾露露放回肩上，剛被抓起來過的小妖怪立刻乖巧地扶住中原中也肩膀，昂頭衝他抿出一抹甜蜜蜜的笑容。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艾露露沒開竅，雖然人型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心智卻像小女孩似的，總是愛鬧愛玩。
「嘻嘻，最喜歡中也了。」艾露露笑嘻嘻地說道。
中原中也扶住下艾露露，重新躺下，側頭點了點小妖怪，聲音無奈又寵溺，「就知道在這個時候嘴甜。」
艾露露愛嬌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笑嘻嘻地不再說話。
艾露露說的可是真心話，她最喜歡中原中也了。
只有她的人類才會對她這麼好。
第126章
亂界, 一個由妖怪與神明共同治理生存的地方，最中心的地帶是神明所居住的神山，在神山之外資源貧瘠混亂的地方, 則由妖怪所盤踞。
而在別的世界裡最常見的人類, 則被完全隔絕於亂界之外，由厚厚的世界壁障所保護，只有最為強大的神明和妖怪才有可能穿過世界壁障, 到達人類生存的地方。
好不容易度過世界壁障的神明和妖怪，會被無限壓制神力和妖力，只剩下一身蠻力和空有招式的能力，不過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是人界中難得的強者。
古往今來, 被記錄在冊去過人界的強者不多，即使是最強的神明和妖怪, 都無法保證力量在被無限壓制的情況下，可以再次打破壁障回到亂界。
……
不過這些都跟艾露露沒什麼關系, 她只是在緊張等下見到霞的時候, 應該如何好好表現自己。
幾乎每個神明在成年的時候都會與霞締結契約，實力較為強大的神明早在成年之前就預定好霞，不必像艾露露一般, 熬到成年蛻變時才有勇氣去邀請一名霞與她締結契約。
「要開朗、要大方、要溫柔, 」艾露露緊張地念念叨叨，「要一次成功！」
若只是一次失敗，倒也還好, 大多數霞都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但若是連續失敗兩次，本身實力又不夠強勁的話，之後很可能就無法契約到霞了。
實力強大和天賦優秀的神明都不愁契約者，倒是艾露露這種實力不上不下, 主要是負責帶給別人喜悅和守護的神明，有點尷尬。
雖然也有霞並不看重實力，但是艾露露從來都不敢賭她的運氣。
她的運氣就好像在成為神明、點亮神技的時候就用光了，在這之後從來沒見好轉過。
雖然別的神明很喜歡她，但是在契約這件大事上，不代表她會很受歡迎。
艾露露深吸了口氣，握拳打氣，「可以的，到時候看到一個霞就直接邀請他！」
天生天養的霞為了躲避妖怪，在剛出生沒多久之後就會自動尋找去往神山的地方，尋求神明的庇護。
若是順利到達神山附近，被神明看見則會把他們帶到霞的居住地，讓他們生活在那裡，等待成年或未成年的神明過來。
霞與神明之間的契約是相輔相成，互相選擇的一個過程。
因此即便神山這邊有庇護霞的恩情在，也不可以脅迫任何一個霞選擇他們不喜歡的神明。
艾露露越鼓勁越沒底，念念叨叨的聲音漸漸變小。
最終嗷嗚一聲蹲下抱住膝蓋，失落又可憐兮兮地道，「怎麼辦，艾露露該不會是唯一一個契約不上霞的神明吧？」
雖則實力不太強大，但是艾露露本身的神技卻非常討喜。
不管怎麼說保護自己的霞，且讓他開心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問題就是，艾露露不知道為什麼性格相當的柔軟，在眾多脾氣暴躁又強勢的神明看起來簡直就跟霞沒什麼兩樣。
由於霞需要依賴著神明生存，因此他們的性格也會相對柔軟，這時對上一個屬性跟他們相差無幾的。
若是外出游歷時遇到了大妖，估計只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不管怎麼說，都聽起來很糟糕。
而在這神山之中，其實是有過先例的。
正是因此，之後的霞對於神明的挑選都非常謹慎，性格溫柔固然很好，但若是與他們一樣需要人保護，那為什麼還要與這個神明締結契約呢？
在未成年之前，艾露露想過改變性格，變得勇敢、變得強大。
但是、所有方法都失敗了。
或許神明的性格就是天定的，艾露露天生就是性格柔軟、懂得體貼神，喜愛各種小妖怪、善神之類的存在，所以即便她怎麼努力，她都沒辦法改變自己的性格。
「你蹲在這裡干什麼？」低沉中略顯傲氣的少年音在艾露露頭頂響起。
可憐巴巴的小神抬起頭看向雙手叉腰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赭色的長發微卷束起垂落在身前，俊美不羈的臉龐上是不耐得擰眉，火紅鮮艷的耳朵頂在頭上，身後甩著又長又蓬松的大尾巴。
「你是……霞？」艾露露遲疑地問道。
原型極似火狐的少年動作一頓，大尾巴呼呼地甩了幾下，惡聲惡氣道：「你說誰是霞啊？」
艾露露小心地站起來，看向中原中也，手指游移似的指了指他頭上的耳朵和身後的尾巴，「你不是神明，還有這個、和這個，難道不是霞嗎？」
在神山裡，除了神明和霞，難道還會出現妖怪嗎？
中原中也表情一僵，咳了咳、神情倔強，「沒錯，我就是居住在這裡的霞，中原中也。」
明亮的鈷藍色眸子一轉，「你呢？」
面前的神明貌似已經成年了的人類女性，又有點像未成年的少女，外貌介乎於兩者之間。
從出生起就在亂界流浪的中原中也對神山上的知識知之甚少，他也不知道他一偷溜進來就遇到了神山裡最友好的神明。
「艾、艾露露，」一個緊張之下，艾露露差點咬到舌頭，「剛剛成年，是個准備來尋找霞的小神。」
中原中也的表情瞬間幾變。
讓艾露露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說錯話了，果然不應該加上小神的自稱嗎？
不是有神說過，霞比較喜歡謙虛的神明嗎？
中原中也回過神來，見艾露露還站在他面前，有些艱難地咬著牙，「我說你，要不要跟我締結契約？」
誒？誒誒誒！！！
「你要選擇艾露露嗎？」艾露露驚訝地睜圓雙眼，抬手反指向自己。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挑選霞嗎？」
「還是說，你看不上我？」
赭發的狐耳少年意氣風氣地昂起頭，毛茸茸的大尾巴神氣地抖了抖，相貌比之某些神明也差不到哪去。
艾露露連忙搖頭，「不、不是的，艾露露很高興。」
她只是在初見到中原中也的時候就在想，他好像不大像霞，驕傲強勢帶著滿滿的少年意味。
就像她也不怎麼像神明一般，或許他們締結契約會非常合適吧。
非常規的神明和非常規的霞。
……
「那艾露露開始了？」契約需要的材料，艾露露早就准備好了，她扭頭問了句隨意站在她身後的中原中也。
拜、拜托，不要中途給她反悔！
她可是特意報備了神山，已經找到合適的霞，才把契約符文申請下來的，若是對方中途反悔，她可就丟臉丟大了。
要知道神明和霞之間締結契約，可是相當於拜天地、互相結為半身的，雖然契約經過無數代的改進已經不像千百年前那般死板，生與死都會聯接在一起。
但是那也不代表，解除契約是一件容易的事。
締結契約的時間越長，就越難解除，若是要強硬剝離契約，作為違約的一方，將會受到很嚴重的反噬，所以神明和霞才會對選擇契約對像那麼謹慎。
中原中也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你開始吧。」
亢長而復雜的咒語自艾露露口中念出，猶如吟誦詩歌一般，神情柔和而寧靜，專注且認真。
小神的聲音靈動而婉約，契約詞就像唱出來一般，令中原中也不禁微微失神。
他思緒微飄，神山上的神明都是像艾露露一樣的嗎？
柔軟又干淨，就像天邊的雲朵一般，他感覺只要他想就能隨意搓弄，脾氣軟和的小神只會無奈地縱容他。
溫暖且充斥著喜悅的心情，漫上了他的心頭，他仿佛有了用那身無盡暴戾的力量去守護什麼的衝動。
他知道這是艾露露的神技，神明與霞之間締結契約，不就是貪圖對方的神技嗎？
污濁般的紅痕自四肢爬上軀干，最後蜿蜒而上占據了艾露露和中原中也臉頰上的位置，紅痕互相呼應般亮起，隨著艾露露唱咒的聲音逐漸降低，在契約文唱完結束的那一刻重新隱沒下去。
艾露露緩緩睜開眼睛，輕輕握了握拳，驚訝地反問：「中也好強！」
契約的互惠互利使得艾露露也能使用中原中也的部分能量，僅僅只是部分的能量就強大過艾露露曾經見過的許多神明。
不過、這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真的會有霞的實力比神明還要強大嗎？」雖然獲得了一定的攻擊力很讓艾露露開心，但是契約之後反饋回來的能量，卻讓艾露露感覺非常茫然。
只聽說過神明借能量給霞的，萬萬沒有聽說過還有霞能量強大到能反哺神明的。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咳了聲，「總之我們現在是已經締結契約了吧？」
艾露露放下正在翻來覆去地看著的手，連連點頭，「嗯嗯，沒錯。」
所以她的霞希望他的神明能為他做什麼嗎？
黑黝黝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中原中也，「中也想要我幫什麼忙嗎？」
從見面開始，中原中也就有些好說話過頭了。
霞會主動邀請神明，簡直是天方夜譚，生性羞澀柔和的霞只會暗示神明去邀請他們締結契約，絕對不會反客為主。
所以中原中也這麼突然出現在去霞的聚集地的路上，主動攔住她問話，肯定是有什麼所求。
「說吧說吧，艾露露都會努力幫中也實現的！」
雖然她在神山中實力不強，但是神技代表喜悅和守護的她，人緣在神山裡可是數一數二的。
中原中也驚訝地看向艾露露，「真的可以嗎？」
「嗯嗯，可以的。」所以中也就放心地說吧。
「我想快點成年，去狠狠教訓一個神。」中原中也這麼認真地說道。
當然若是成年能附加讓他長高的效果，就更好了。
第127章
教訓一個神？
「中也是霞, 怎麼會想要……」艾露露含糊了下，「一個神明？」
倒不是說霞不能對付神明，只是霞的能力一般都偏向輔助, 對上攻擊力強大的神明很難討到好處。
亂界的神明與妖怪之間, 其實只是兩個力量體系不同的種族，若是較真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
無論在神還是妖怪中, 弱肉強食的規則一直都存在，只不過神明自詡比粗鄙的妖怪更多了些智慧和能力，對待弱小的神明也不會過分欺辱，只是會選擇地無視。
因此艾露露在神山中, 真的算是很特別的存在。
明明實力弱小，但是卻能跟眾多強大的神明和諧相處。
「怎麼？」中原中也挑高了眉毛, 「霞就不能挑戰神嗎？」
少年傲氣的姿態，仿佛連身後火紅的尾巴毛都在發光, 自信又張揚的樣子讓艾露露不禁愣住了。
她糯糯地說道：「倒也不是不能。」
只是覺得中原中也真的是耀眼極了, 即使放在艾露露曾經見過眾多出色的神明中也是如此。
不過她倒是不討厭這樣的中原中也。
與表面謙虛，實則傲氣的神明不同，艾露露是真心把霞和妖怪當作和她一樣平等的存在。
中原中也抖了抖耳朵, 狀似不在意地問：「對了, 締結了契約的霞很快就會成年了吧？」
艾露露連連點頭，聲音輕快，「是這樣的, 大概會用三天的時間慢慢長大吧。」
不過，這不是霞應該知道的基礎信息？
艾露露有些迷惑地想到，或許中也只是才來到神山，還來不及接觸這些知識吧。
應該不會有霞為了長大, 就隨便找個神明締結契約的吧？
畢竟這可是關系到之後漫長的生命，朝夕相處的同伴的重要選擇啊。
聽到艾露露的回答，中原中也臉上的喜色瘋狂上湧，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這樣啊，那就好。」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在意這個，我知道我肯定會長成很高大的樣子。」中原中也這麼故作矜持地說道。
艾露露眨了眨眼，有些沒明白中原中也的真實含義，她只是歪著頭笑彎了眼睛，「那就太好了。」
不過她好像沒見過身材高大肖似神明的霞？
一閃而過的念頭，快得艾露露甚至來不及抓住，就被中原中也打斷了。
「對了，艾露露認識一個叫太宰的神嗎？」中原中也直接地問道，完全沒想過要搞什麼彎彎繞繞。
都說神明都住在神山，那家伙應該也住這裡吧？
雖然中原中也主要是為了長大找神明契約才摸上神山，但若是能找到那個混蛋順便教訓他一頓就更好不過了。
艾露露遲疑地說道，「中也說的是治大人？」
一聽到太宰治的名字，中原中也就條件反射露出嫌惡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天敵的狐狸一般炸起了毛。
彈舌音隨即而出，他不可思議地抬高聲音，「你怎麼這麼叫他？」
原本就蓬松的尾巴毛炸成一團，硬邦邦的、壓都壓不下來，漂亮的鈷藍色眼睛瞪得溜圓，中原中也簡直不敢相信他剛找的契約對像居然會對太宰治那種混蛋有好感。
見中原中也瞬間就炸毛了，艾露露緊張地抬起手、慌慌張張地解釋，「治、治大人，不是太宰大人，整座神山上的女神都是這麼叫的。」
被譽為智慧與謀略之神的BUG精太宰治，在神山中的神氣非常高昂，一則是因為他對待女神都十分溫柔，二則是他明明是生命頑強的神明，卻總是喜歡邀請女神殉情。
女神們都覺得這是太宰治的行為藝術，為了表示對他僅憑智慧就與武力值強大的神明平起平坐，神山上的女神們都把他稱為治大人。
而好說話，性格又乖巧討喜的艾露露，也是跟著她們一起叫太宰治為治大人。
當所有女神都這麼叫的時候，看起來親昵的叫法就會變得平常起來。
艾露露手忙腳亂地比劃著衝中原中也解釋，聽罷他氣悶又無語地放松下來，「要是不喜歡就別跟著這樣叫啊。」
「自己的話語是要說出來才會有人聽到的。」
中原中也雙手環胸，恨鐵不成鋼地教訓艾露露。
明明就是已經成年的神明，怎麼還這麼隨波逐流、別人說什麼就跟著是什麼。
「我看找霞也不是你本來的意願吧？」鈷藍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艾露露一圈。
畢竟弱小的霞必須依靠神明，但是神明卻可以選擇不與霞契約。
霞的能力之於他們又不是什麼不可或缺的存在。
像是中原中也，在知道成年必須要擁有充沛的神力之前，都完全沒想過與哪個神明締結契約。
他自己一個人就能把所有覬覦他的妖怪全部打倒，完全不需要借助別的神明力量。
「嘻嘻。」艾露露抬手撓了撓臉頰，抿出了個可愛的笑顏。
「算了，我們去找太宰吧！」中原中也抬手揉了把艾露露蓬松的長發。
手落在松軟柔滑的發中，他才反應過來，艾露露好像是他的神明來著，他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大尊重自己的神明？
只見艾露露很習以為常地反過來蹭了蹭中原中也的手，對上滿含詫異的鈷藍色眼睛，艾露露低聲解釋道：「神山上的大家都很喜歡這麼摸摸艾露露。」
「你怎麼這麼好說話啊？」就連一貫好騙的中原中也都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黝黑的眸子眨了幾下，艾露露衝著中原中也笑了下。
……
雖則說要幫中原中也找太宰治，但是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又反悔了。
「等我長到一米八的時候，再過去嚇他一跳不是更好嗎？」中原中也頓住腳步，若有所思。
艾露露跟著停住腳步，體貼地說：「那中也要先回我的住所嗎？」
之前她就想讓中原中也跟她回去，畢竟就算是一般的霞在締結契約後的三天裡，也需要做充足的准備，以及尋覓一安穩的地點，安心度過成長的三天時間，長大之於霞來說從來都不是一件小事。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神明都願意邀請霞去他們的居所，就如同不是所有的霞都願意在那三天待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
即使締結契約的神明給她再多的安全感也不行。
所以在中原中也沒表態之前，艾露露也沒敢出聲邀請他。
艾露露的住所在神山稍顯偏僻的地方，這是居於實力地位考慮的。
不過雖則偏僻，但是因為艾露露本身的神技，居所布置的十分安全宜居。
中原中也抬手撩起珠串花簾，微微側頭躲開，直白地贊嘆道：「布置得很漂亮啊。」
一走進去就給人種非常宜居、舒適的感覺，讓他略顯緊繃的心情稍稍放松。
從混上神山再到遇到艾露露，中原中也面上不顯，實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據聞神明對擅自闖進神山的妖怪，會一律視為入侵者，抓到的話格殺勿論。
除非入侵的妖怪是霞，才會得以留下一命。
縱是見過他的人和妖怪，都覺得他是霞，但是中原中也隱約記得，在最初的時候，他只是一只由穿過壁障的大妖和人類生下的半妖之子。
並不是傳聞中，天生天養的霞。
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中原中也也不清楚。
跨過壁障來到亂界，在妖怪的領地混跡多年卻一直無法長大，中原中也這才決定要上神山找個神明。
太宰治得罪他的事發生在幾年前，但如若不是為了長大，中原中也是完全不會費這功夫千裡迢迢跑上神山的。
雖則中原中也自認就算對上了神明，也不會落於下風。
但若是能好好地、和平地找到個好說話的神明，互相幫助那是最好不過。
「中也喜歡就好，」艾露露秀氣地勾起嘴角，似抱怨似撒嬌地說：「別的女神都說我這裡布置得有點太隨性了。」
在神山上一眾神明都是走簡潔粗狂風、奢華亮眼風，艾露露的喜好確實有點小眾，走得是喜歡什麼就堆什麼風。
就像喜歡囤積東西的小動物一般，艾露露總是偏好可愛精致的東西，每次看到喜歡的就忍不住往居所裡搬。
這就導致艾露露的居所雖不會凌亂，但確實顯得有些擁擠。
不過中原中也倒是不討厭這種感覺。
他快步走上前，彎腰看向桌上用來裝飾的酒瓶子，帶著驚訝兼著見獵心喜的語氣，「這是東山上很出名的猴兒酒吧？」
再轉頭仔細看看，許多當作點綴和裝飾的擺件都是各色精致可愛的酒瓶子，瓶身上還刻印著灑脫的東山二字。
中原中也生平最愛戰鬥，除此之外就是酒。
若是能在擊敗強大的敵人時，順便俘獲他們的酒，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是在東山上負責釀酒的女神，她們送了艾露露好多。」
不過因為艾露露不怎麼喜歡喝酒，因此這些裝著美酒的可愛瓶子就都被艾露露拿來做裝飾房子的擺件了。
中原中也克制不住地想伸手，隨即又轉過頭來問：「我可以喝嗎？」
「當然喝完瓶子我會幫忙洗干淨，弄回相同的樣子的。」
反正艾露露也只是喜歡瓶子而已吧？
中原中也有些心虛地想著。
黑亮的圓眼睛連眨幾下，艾露露驚訝地看著中原中也頭上火紅的耳朵興奮地抖個不停，「可以哦，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酒不喝確實是有些浪費了。」
中原中也矜持地咳了聲，「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過話說，猴兒酒似乎很容易醉神來著，中也喝這個真的沒有問題嗎？
第128章
中原中也意外地、容易醉。
在看著艾露露滿屋子好酒抉擇不定的時候, 艾露露笑吟吟地說：「都可以留給中也喝。」
「畢竟中也是艾露露的霞嘛。」
軟甜中略帶調侃意味，中原中也立刻地喜上眉梢，「真的？這些都可以留給我？」
剛看他來的時候, 完全看不出中原中也這麼孩子氣的樣子。
想不到只是東山的猴兒酒就可以令中原中也這麼開心, 艾露露若有所思地托腮。
看來還是要想辦法再去找菜菜子和美美子交換一些，不過……
數量太大的話，果然還是要去找夏油老師吧。
艾露露才這麼苦惱著中原中也以後要喝的酒, 卻發現剛立下雄心壯志要把這裡所有的酒統統喝光的中原中也，轉頭就喝懵了。
紅著張臉，暈暈乎乎地趴在桌子上，手裡還拿著猴兒酒的小酒瓶不放。
「……」
艾露露上前小心地推了推中原中也的肩膀, 「中也、中也？」
臉上泛著紅暈，雙眸輕闔, 人醉得迷迷瞪瞪，捏著酒瓶子的手勉強抬起來一下, 咕噥著：「我、還要喝……」
伸出三根細細的手指捏住瓶口, 艾露露小心翼翼地把酒瓶子從中原中也手上取了過來。
醉迷糊了的少年抖了抖耳朵，甩著大尾巴輕拍了下艾露露的腰，手指無力地握了握。
「……還剩小半瓶。」艾露露小聲喃喃道。
看來中原中也只是好酒, 酒量其實並沒有那麼大。
那就不用擔心了, 光是她房間裡的酒就夠中原中也喝好一陣子了。
把猴兒酒用木塞子重新堵上，艾露露在櫃子裡拾綴了一床薄被子出來，蓋在中原中也身上。
「中也的猴兒酒喝得不多, 醒過來的時候應該正好就是三天之後。」
艾露露撩了下裙擺在中原中也身旁落座，頭側枕在手臂上，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少年喝醉後略顯無害的樣子。
中原中也醒著的時候，雖然艾露露也會覺得他很好看, 但是他本身的氣勢很盛，極大限度地掩蓋住了他那張漂亮桀驁的臉，直到他睡著的時候，她才能真正地好好看看他。
睫毛像小扇子一般垂下來，鼻子高挺、眉眼極俊，嘴角勾起些許弧度，似乎是夢見了開心的事情一般。
若是單看中原中也睡著時的樣子，真的無法想像醒著的他，本身是那種看起來就很不好惹、性子極傲，言語中都透著股凶狠不耐煩的感覺。
但只要多說幾句就會發現，中原中也其實極好說話。
本身也不是什麼性格差勁的人，能和這樣的霞締結契約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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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艾露露也沒有一直趴在桌上觀察睡著的中原中也。
不知道為什麼中原中也睡著的時候，跟個秤砣似的那麼重，本身神技點的不是力量方面的艾露露簡直搬都搬不動。
通過契約獲得的部分中原中也的能力，在這三天混沌整合的時候，根本無法好好運用。
尤其是重力一碰到中原中也，醉倒的他身上就會自然而然泛出一陣紅光，把艾露露的能量反吸過去。
「……」簡直心情復雜。
雖然知道神明與霞之間的契約，是看誰更強，就更占主導地位。
但是像中原中也這種就算喝醉了也能反過來吸收艾露露能量，而不是像一般契約關系中霞的能量由神明給予，也是令人驚嘆的強大。
這是只有力量差距至少在幾倍以上，才會發生的事。
一般情況下，只會出現神明的力量幾倍於霞，所以像艾露露這樣倒著被中原中也吸的，大概是神山上的僅此一例。
不過好在，霞怎麼也算妖怪的一種，就算中原中也不吃不喝趴在桌子上睡個幾天幾夜也不會生病。
因此在發現實在沒辦法搬動中原中也之後，艾露露就放棄了。
只是時不時地過來看他一眼，重新幫他掖掖被子什麼的。
……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艾露露湊到中原中也面前，歪頭去觀察他。
只是喝了大半瓶猴兒酒，應該不至於睡超過三天。
中原中也長大的蛻變，也在這三天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改變。
但是最大的改變卻不是中原中也的身高，而是他的相貌和身上的能量。
「這麼龐大的能量在神明中也非常少見啊。」艾露露如斯感慨。
這麼強大的霞真的還有必要與神明締結契約嗎？
伸手輕輕搭在中原中也的脖頸上，心跳聲規律，呼吸平緩。
看來長大的痛苦並沒有降臨在中原中也身上，於尋常霞而言最痛苦的階段在中原中也的睡夢中悄然過去。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那些霞身上不具備這麼強大的能量，能平靜安然地度過難關。
正當艾露露准備收回手時，中原中也的身體動了下，他緩緩睜開眼，仿佛睡不夠般打了個哈欠。
「哈，」抬手揉掉因為哈欠而冒出來的淚花，中原中也無奈地看了艾露露一眼，「不要在我睡著的時候隨便碰這裡。」
艾露露沒明白地眨了眨眼，「誒？」
「是說，我睡著的時候其實是最危險的狀態，這時候艾露露要是隨便碰我這裡，我可能會直接出手傷到你。」
中原中也反手把艾露露落在他頸側的手抓起來，湊過去認認真真地嗅了一圈。
那是他在記住艾露露的氣味，帶著香香甜甜像糖糕一樣柔軟，且帶了點陽光一般溫暖的味道。
垂落在地上的尾巴掃了掃，中原中也抬頭看見艾露露有些臉紅的樣子，不自在地咳了聲，「我只是在記住你的味道。」
並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所以……別把他當成什麼奇怪的人。
艾露露笑得眉眼彎彎，高興地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中也是在記住我的氣味。」
畢竟中原中也的擬態是狐狸呀，狐狸用嗅覺記住自己重要的人，有什麼問題嗎？
「咳，你沒誤會就好。」仿佛被燙了手般，中原中也在記住了艾露露味道之後，飛快地收回手，並把握過艾露露的那只手背在身後。
「對了，我睡了多久？」
熱愛喝酒，但是又倔強地不肯承認自己酒量差的中原中也，不把自己趴在桌子上那段時間稱為醉倒，而是含糊其辭地形容為睡著。
艾露露倒也不在意，她只是心情愉悅地把因為中原中也直起腰來，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撿起來。
「中也剛好睡了三天呢，現在已經是成年的霞了。」
中原中也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雙手撐著桌子就跳著站了起來，然後錯愕地發現他看艾露露的視角，改變並不是很大。
他擰緊眉頭，一副遇到生命中最大危機和難題的樣子，謹慎地問艾露露。
「我長高了多少？」
艾露露高高興興地哼著小曲，把被子重新塞回櫃子裡，聽到中原中也的問題時還回頭看著他想了好一會。
「中也大概，長高了不到半尺吧？」艾露露抬手比劃了個莫約十二公分的高度。
面對中原中也震驚地臉色幾變的樣子，還一臉高興地說：「長高了不少哦，我看很多霞成年都不會長高的。」
畢竟他們未成年的時候，身高已經長到最合適的高度，之後成年主要就是為了完成能量的增長，並不需要再額外長高。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著只比他稍矮上一些的艾露露，一醒來就高高揚起的眉，擰成一團神色凝重。
「中也？」艾露露疑惑地看著他。
長高了不好嗎？為什麼中也看起來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長高了不是不好，只是沒有達到中原中也的預期，令他非常失望罷了。
他深呼吸了口氣，聲音沉重，「一定是我之前牛乳喝少了，一天三杯果然還是不夠，待離開神山之後再去找頭牛吧。」
喝牛乳會長高的說法，是中原中也在人界時知道的。
那時的他經常會喝牛乳，穿過壁障來到亂界之後更是專門去逮了頭未開化的牛，就為了續上每天都要喝的牛乳。
就像這次千裡迢迢、灰塵撲撲地偷溜進神山，一切都是為了成年後的力量和身高。
中原中也低下頭迷茫地握了握拳，現在力量是夠了，不僅夠了甚至可以說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但是身高進展卻不大。
「這要怎麼去找太宰，一定會被那家伙狠狠地嘲笑的吧。」
中原中也絕望地喃喃。
一想到他長高失敗，還要被太宰治嘲笑，就覺得拳頭發癢。
「中也？」艾露露拍了拍他肩膀，臉色擔憂，「你沒事吧？」
中原中也恍惚地搖了搖頭，條件反射地回道：「我挺好的。」
他確實沒什麼不好的，除了心靈上的打擊有點大而已。
看著那雙黝黑明亮的眸子，中原中也不禁問道：「艾露露，有沒有什麼長高的辦法？」
「中也很在意這個嗎？」艾露露眨著眼反問。
「咳，倒也不是在意，」中原中也含糊不清地別扭了幾句，羞惱地別過頭，「到底有沒有這樣的辦法啦？」
艾露露托著腮想了會，「東山那邊的酒只能補充能量，我們一起去問問夏油老師吧。」
第129章
艾露露牽著中原中也往東山上去, 回過頭見中原中也別別捏捏地被她拖著，「中也不好意思了嗎？」
柔軟甜美的笑顏自她臉上綻出，不帶嘲笑意味地問道。
中原中也眼神飄忽了下, 「誰不好意思了！」
他就是覺得男子漢對這種小事斤斤計較好像不太大氣。
艾露露高興地歡呼, 「那就好，我們快去東山吧，那裡有好多好多中也喜歡的酒哦。」
笑得眉眼彎彎的小神明, 輕易就可以碰到他的頭，牽著他的手，親昵地碰碰他的肩膀。
……其實也不是什麼小事，身高還是蠻重要的。
起碼在這個時候, 中原中也就很想比艾露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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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雖然叫山，但其實是—整片連綿的山岳, 外界都統稱為神山。
像是某些有名的神明，會給自己所在的山頭改名, 就比如夏油傑他們所在的東山。
從容地拉著中原中也穿過東山上的結界, 艾露露帶著中原中也直奔山上的涼亭而去。
「因為東山的酒很出名，所以山腰處的涼亭會用來接待來做客的神明。」艾露露帶著中原中也遠遠地就看到涼亭上有幾個人。
「中也以後可以經常來，」艾露露笑了笑, 「這裡大概會比較有喝酒的氛圍？」
中原中也認真地聽著, 鈷藍色的眼睛有些向往地看過去。
還不待他說話，就聽到—道熟悉到讓人手癢的聲音，「喲, 這不是中也？」
循著聲音找過去，就見到太宰治不懷好意地笑道，「這麼多年沒見，看來還是沒長高啊。」
中原中也惡狠狠地瞪過去, 「混蛋太宰，我可是長高了半尺的！」
「是嗎？完全沒看出來呢，」太宰治歪了歪頭，鳶色眼睛裡閃著名為惡作劇的光芒，「大概是因為蛞蝓太過矮小了吧。」
中原中也頓時氣得，抬腿就要衝過去。
艾露露瞪圓了眼睛，情急之下抬手抱住了中原中也的腰，大喊道：「中也等等，東山上不可以動手。」
東山可是夏油傑的地盤，由於常出美酒，因此他總是會邀請別的神明來山上品酒。
不過，歡迎品酒，但隨意打鬥開戰是禁止的。
畢竟東山上很多地方都是埋了經年美酒，依照神明的戰鬥力隨便來—下，大概就會浪費十幾缸酒。
「太宰，是你認識的霞？」織田作之助端著酒杯側頭看了眼，神情平淡木然。
說來奇怪，太宰治明明在神山上很受歡迎，但就是不契約霞，總喜歡跟織田作之助、阪口安吾混在—起喝酒。
真要說來東山上品酒小聚最多的神明，大概就要數他們了。
除去另外兩人，阪口安吾本身其實是大忙人，能—次性看到三個人在也是非常少見。
「誰會認識脾氣這麼差的小矮子啊。」太宰治懨懨地回復，—手撐著頭。
中原中也冷哼—聲，扭過頭時臉頰蹭過柔軟的碎發，中原中也羞赧地想起艾露露現在正抱著他。
「……可以放手了吧。」
艾露露湊過去，精致的下頜擱在中原中也肩上，認真地看他：「真的不可以動手哦，不然中也會被趕出去的。」
就算是在神山頗有特權的霞也是如此。
中原中也雖然很強，但是他對上夏油傑和—般都會附贈的五條悟，還真不好說誰更強。
渾身都寫滿了桀驁不馴的霞漲紅了臉，抬高聲音：「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放手。」
想要掙扎卻又怕傷到艾露露，畢竟比之中原中也，她確實看起來太弱小了。
太宰治饒有興致地看著中原中也和艾露露，「原來蛞蝓也有人能治住嗎？」
他還以為中原中也永遠都不會找神明契約呢。
不過、可惜他就算成年了還是沒長多高哈。
艾露露盯著中原中也看了好—會，看著他發紅的耳根和臉頰，笑彎了眼睛在他頸間胡亂蹭了—圈，「中也真的好聽話呀。」
被緊貼在身後的艾露露亂蹭—通，中原中也頓時像被非禮了—般紅著臉大叫出聲，「放手！放手！放手！」
就算再怎麼親密，艾露露也是女孩子啊！
怎麼可以隨便亂蹭—個成年的男性！
以為中原中也是被嚇了—跳的艾露露連忙松開手，神情擔憂：「抱歉中也，是勒痛你了嗎？」
「沒、沒有，」中原中也支支吾吾地躲到—邊去，「就是不大習慣。」
鈷藍色的眼眸落在艾露露擔憂自責，黑眸水潤潤得仿佛下—刻就會自責到掉眼淚的樣子，手忙腳亂地湊回去，「不不不，我沒有在生你的氣。」
「嗯？」艾露露眨了眨眼，笑嘻嘻道，「艾露露知道哦。」
中原中也認真觀察了艾露露好—陣子，確定她只是眼睛天生比較水潤，並不是要哭的意思。
他這才心累地嘆了口氣。
—旁看著中原中也被艾露露制得死死的太宰治，咬著唇笑得渾身發抖，淚花花都要從眼中冒出。
「太宰，不舒服就去找與謝野，不用強撐的。」織田作之助冷靜地建議。
「我看他好得很，就是笑得快岔氣了。」阪口安吾—臉無語。
「哈哈哈哈我沒什麼事，我很好。」太宰治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出聲。
太好笑了吧，想當年小矮子還是能制霸妖界的人物，沒想到現在被艾露露弄得跟個情竅初開的小子似的。
「喂！太宰！」中原中也回頭怒視他。
要不是惦記著艾露露，他現在就要把太宰治痛扁—頓。
中原中也自暴自棄地想，等離開東山他就動手。
原就是為了不讓太宰治知道他就算成年也沒長高多少，現在既然已經被他看到了，還是直接上手打吧。
……
「所以是艾露露阻止了中也動手嗎？」夏油傑笑眯眯地摸了摸艾露露的頭。
深邃的紫眸微微撐大看向艾露露帶來的霞，滿臉寫著脾氣不好的赭發青年乖乖的護在艾露露身旁，無論何時都保持在—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艾露露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她能找到合適的霞他也很欣慰。
只要對艾露露好，他不介意對他偏心—點。
夏油傑笑眯眯地看著太宰治，「果然不應該讓太宰過來的，東山前幾次被炸都是因為你在這興風作浪。」
他從來不懷疑太宰治搞事的能力，雖然長得神模神樣，還有很多神明崇拜他。
但是只有最中心圈子裡的神才知道太宰治私底下是個什麼樣的家伙，搞事的心和搞事的能力完全是成正比的。
因此相比較而言，夏油傑還是更相信艾露露帶來的中原中也。
「怎麼這樣，」太宰治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高興地拖長聲音，「明明小矮子的破壞力比我大多了。」
「我贊同夏油的說法，讓太宰進來東山，絕對是引狼入室。」
「安吾！」太宰治鼓起臉撇了撇嘴，「織田作，安吾說話太傷我心了，我要鬧了！」
織田作之助淡定地放下酒杯，「但是太宰，之前東山被炸好像就是因為你帶了奇怪的東西進來。」
也是從那時候起，本來不限制神明和霞帶東西進出的東山，被特意設下了結界。
「啊，是嗎？」太宰治假裝無辜。
「是的。」
「織田作真是不給面子呢。」太宰治這麼感慨道。
織田作之助動作—頓，用最平淡的語氣反問：「這個時候應該找個台階讓太宰下嗎？」
「不不不，這個時候應該吐槽才對吧。」阪口安吾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
夏油傑嘆了口氣，又開始了這三個人，上來他這裡就是來表演漫才的吧。
「所以，艾露露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夏油傑溫和地對艾露露笑道。
艾露露正要開口問，卻在看到中原中也緊張的神情時，想起他大概是不想讓太宰治看熱鬧的。
她招了招手，示意夏油傑俯下身來，小聲道：「夏油老師，有沒有什麼長高的辦法？」
長高的辦法？
「是艾露露想要還是中也想要？」雖然是這麼問著，但是夏油傑大概已經猜到艾露露是在幫誰問了。
畢竟在此之前，她就是個從來沒在意過身高，每天只知道數著日子等成年的小丫頭。
艾露露為難地看了中原中也—樣，「這個有分別嗎？」
夏油傑笑眯眯地點頭，「有啊，像是霞成年之後就不會再長高了。」
形態已經完善到最完美的狀態，能量也達到巔峰值，肯定是不會再改變。
中原中也頓時如遭晴天霹靂。
不遠處悄悄用了小道具偷聽的太宰治，拍著桌子大笑出聲。
「喂，太宰你沒事吧？」阪口安吾欲言又止地看向太宰治。
他該不會是受到啥刺激了吧？
「沒、沒事，」太宰治抬手擦了下笑出來的淚花，「就是突然想到有趣的事。」
織田作之助指了指太宰治身後，「艾露露的霞好像過來了。」
拳頭捏得哢啪作響，中原中也獰笑著走過來，同時扭過頭來對艾露露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誒？誒？！」艾露露看看中原中也又看看夏油傑，「抱、抱歉？」
雖然她也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分寸到底是什麼。
夏油傑嘆了口氣，「我還是通知菜菜子和美美子先緊急轉移下埋這附近的酒吧。」
埋在東山裡的酒都附有轉移的神技，就是為了在特殊的時候可以及時把酒轉移走。
而菜菜子和美美子則負責把轉移到安全地方的酒及時安置好。
太宰治這麼欠，這頓打看來是跑不掉了。
第130章
「中也, 」艾露露雙手托腮，撐在桌子上，「在神山過得開心嗎？」
中原中也詫異地放下酒杯, 「為什麼這麼說？」
是他表現得很糟糕？
才讓艾露露覺得他在神山不開心？
艾露露支支吾吾了會, 撲閃著黑眸，「就是、太宰說中也在外面很厲害。」
來到神山這個到處都是神明，即便神明對霞態度良好平等, 但是就地位上而言依附於神明的霞在神山上天然就會矮神明一頭。
明明在神山之外是哪裡都可以去、什麼都不必忌諱的強者。
中原中也認真想了想，很坦然地說：「我倒是沒在意這個，而且在神山上有強者、美酒，起碼就現在而言, 我還沒厭倦神山上的生活。」
嚴格意義上來說，中原中也不是個特別戀家的人。
只是在未知道自己是霞的時候, 特別執著於自身的改變，並為之追尋真相而在整個亂界到處奔波。
「有酒有對手, 就可以了嗎？」
中原中也理所當然, 「有酒有對手還不夠嗎？」
「那艾露露呢？」她眨巴了下靈動的大眼睛。
「誒？」中原中也動作一頓，眉毛挑高，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艾露露話中的意思。
柔嫩的小手伸過來, 輕輕攏住中原中也握手上的酒杯, 艾露露輕聲問道：「如果只有艾露露呢？」
水盈盈的黑眸安靜地瞅著他，溫柔下湧動著些許期待，讓那張本就美麗的臉更顯光彩神奕。
感受著手背上如雲般柔軟的觸感, 同時被自家神明的美貌正面衝擊了一波，中原中也眼神飄忽了下，結結巴巴：「什、什麼只有你？」
艾露露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沒有什麼含義？他是不是不應該多想？
「那個、可以帶艾露露去外面看看嗎？」期待的目光閃閃發亮，看得中原中也一陣心慌意亂,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
啊、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中原中也失笑，「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不過外面可不比神山好看。」
艾露露連連點頭，「嗯嗯，就是想看一眼。」
她伸出手指比劃出了個小小的尺寸，「就這麼想。」
所以拒絕也沒關系的。
……
中原中也是個很好說話、行動力也很強的霞，前幾天才答應艾露露要帶她離開神山。
這就把東西都收拾好，輕裝簡行准備出發。
艾露露抱著剛從酒窖裡扒拉出來的酒壇子，一臉驚訝：「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中也最喜歡的。」
「我們，都不帶嗎？」茫然又震驚的樣子。
中原中也抓了抓赭發，手叉著腰，「出去游玩，肯定是要以輕便為主。」
他環視了一圈，艾露露手上抱著的、地上放著的各色或大或小的酒壇子，無奈道：「這些，太累贅了。」
喝酒的時候抱著酒壇子，直喊是這輩子喝過最棒的酒，到離開的時候就直接說是累贅了嗎？
面對艾露露譴責的目光，中原中也扭過頭低咳了一聲，心虛地低聲道，「也不是特別累贅，就是如果想出去看更多的地方，帶些隨身攜帶的東西就夠了。」
某種意義上很好哄的艾露露，眨了眨眼，「原來如此，艾露露懂了。」
環抱住酒壇子的手，往桌子上一放，「那我們裝幾壺再走吧。」
大的帶不走、小的帶幾瓶總是可以的吧？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地制止艾露露，「酒的話，回來怎麼喝都可以的。」
艾露露動作一頓，狐疑的目光看過去，聲音又輕又軟，「中也，是惦記外面的酒了嗎？」
呃……
「是艾露露跟夏油老師釀的酒不好喝嗎？」扁著嘴，氣鼓鼓地看向中原中也。
他略顯心虛地撓了撓側臉，「就是、有點想念外面的酒了。」
東山上的酒就算在神山之外也非常出名，中原中也雖然這段時間喝了不少，但是不代表他厭倦了東山酒。
「那艾露露也要喝！」個頭嬌小的神明跳起來撲到中原中也身上。
她倒要看看，外面的酒有什麼好喝的！
居然讓中原中也在喝上東山酒之後，還一直念念不忘。
完全忘記了最初是她說要出去看看，中原中也才想著帶艾露露去他以前去過的地方、看過的風景。
「喂喂、別突然撲上來。」中原中也接住艾露露，手虛虛地圈住她的腰，昂著頭盡量不讓自己的頭跟艾露露靠在一起。
雖然說霞和神明之間，極為親密，但也是有距離分寸感的。
就像夏油傑，契約的雙胞胎霞菜菜子和美美子，干脆就直接把人當閨女來養了。
「中也會接住艾露露呀。」所以她才不會摔倒呢。
中原中也無奈地嘆了口氣，「才不是擔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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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之外，妖怪橫行。
才離開神山的庇護範圍不久，中原中也和艾露露就遭到妖怪的襲擊。
巨大的蛇怪大張著嘴，帶毒的涎液滴滴答答往下掉，「嘶嘶、精純的能量，這口吃下去又可以偷懶幾百年不用修煉了吧？」
中原中也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艾露露後退，這家伙是衝著我來的。」
不管是未成年的霞還是成年的霞都是妖怪最愛的補品，一口下去能省很多功夫，這也是霞急於尋找神明庇護的原因。
但是，普通的道理對於中原中也來說，並不適用。
代表重力的紅光一閃而逝，直立起來比他們高了十幾倍的巨蛇頓時倒下。
舉重若輕般落下，中原中也仿若剛剛沒有動用武力一般，神態自若地上前去牽艾露露的手，「走吧。」
被牽著走的艾露露頻頻回頭，小聲問：「那個蛇，死了嗎？」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沒，那種剛冬眠起來的都沒什麼腦子，打一頓就好了。」
打一頓清醒清醒就知道，不應該在神山附近找事。
艾露露似懂非懂地點頭，雖然妖怪不吃神明，但是弱小的神明被妖怪欺壓也是常有的事，畢竟歸根到底他們也只是力量相似的不同種族而已。
「中也，我們現在去哪？」剛離開神山附近，他們都是步行下來的。
越接近妖怪的地界，周圍凌亂生長的異植就越多，長相奇形怪狀都是神山上沒見過的。
「去集市買匹馬吧？」中原中也想了下，從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是怎麼過的。
好像就是走到哪住到哪，不會特意去找徒步的工具來著。
不過、中原中也扭頭看了眼興奮地到處亂看的艾露露，果然還是應該找個代步的工具，出遠門的話，光靠腿可去不了什麼地方。
「妖怪也有集市？」艾露露驚訝地反問，「不過，中也去集市沒問題嗎？」
能在附近開起集市，必定會有大量的妖怪聚集，中原中也不管再怎麼強，在妖怪眼中也是大補品，就這麼送上門真的沒問題？
中原中也笑了笑，沒特意解釋：「到了就知道了。」
……
遠遠看到集市的時候，艾露露就開始緊張，拽了拽中原中也，「中也，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是她信不過中原中也的武力值，但是裡頭那麼多妖怪呢。
「放心，」中原中也拍了拍艾露露毛茸茸的發頂，「就算我打不過，不是還有艾露露的守護嗎？」
黑潤潤的眼眸輕瞅著中原中也，她小聲問：「中也，真的相信我的守護嗎？」
她的神技雖然能帶給別人喜悅和守護，但是說實話，守護他人的能力她從來沒在神山用上過，艾露露本身也不清楚自己的守護能力夠不夠強。
「你可是我選中的神明啊，」中原中也挑了挑眉，神態灑脫自然，「自信一點吧，我是絕對相信艾露露的。」
艾露露垂了垂眸，看向中原中也握緊她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細長有力，「中也的手指很好看呀。」
又在說什麼奇怪的話？
「艾露露的手也很好看，」中原中也哄孩子似的應了幾聲，「快走吧，集市裡販馬的都是到處走商的，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
若不是算著時間差不多，他也不會這麼急忙忙地帶艾露露趕來，實在是錯過這次就要一路沿著各個或大或小的臨時集市去追，非常影響游玩的心情。
火紅的大尾巴很自然地環住艾露露的腰，中原中也微微側頭，「不要到處亂跑，集市上人多眼雜。」
艾露露乖巧地點頭應是，扭頭去看身後的大尾巴。
可是中也不是已經牽住她了嗎？
進了集市，艾露露驚訝地發現大多數妖怪雖然會用垂涎的目光看向中原中也，但是並不會真的動手。
一方面是因為中原中也在妖怪中的名聲，一方面也是因為集市中禁止打鬥，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中原中也足夠強大，不然就算集市有規定，也會有妖怪為了提升實力打破規矩。
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挑了匹額上有白紋的黑馬，滿意地扭頭詢問艾露露，「要在集市裡再看看嗎？」
艾露露悄然打量了圈周圍，雖然現在還沒有人動手，但是她能感受到看著她們的妖怪越來越多。
她鼓著臉搖了搖頭，「不了。」
雖然集市看起來很有意思，但是總有妖股偷偷看過來的目光，實在讓她沒辦法安心。
中原中也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托著腰把艾露露放馬背上，隨即翻身上馬，「坐穩了！」
重力延伸出去，中原中也一抖韁繩，拽著馬頭就往天上跑。
！！！！！
中原中也所謂的騎馬是這樣騎的嗎？
「所以說，為什麼一定要上集市買馬？」艾露露忍了忍，沒忍住困惑地問道。
中原中也理所當然，「艾露露不覺得這樣很酷嗎？」
騎馬上天，在馬背上俯視下面的各色風景，感受著風拂面而過，穿雲見日，在天上奔馳而過。
艾露露沉默了下，雖然不太懂中原中也的心理，但還是認同下來。
「那我們現在是？」
「哪裡都可以去，艾露露才從神山上出來，也不想那麼快回去的吧？」
這話倒是真的，既然出來了，也不差那點時間多走走多看看。
「那中也要帶艾露露看遍亂界的風景。」
「這是自然。」
第131章
黑夜降臨, 月光從窗戶照進屋裡。
高層的高級公寓中，一切都布置得極其簡潔，屋內有個巨大的酒櫃, 裡面擺滿了各種名酒, 滿滿當當甚至會讓人覺得主人拿一瓶酒出來的同時肯定會再添一瓶酒進去，以保證酒的數量。
除此之外，地上、桌上隨意擺放著一些顏色可愛、包裝小巧的玩具和零食, 就像主人在屋內養了個小動物，每天只能陪她玩一陣子，連收拾東西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從投進房中的月光，怎麼都看不到這寬敞舒適的高級公寓中存在小動物活動的痕跡。
直到, 大門被鑰匙打開——
一只戴著黑手套的手摸上牆邊的電燈開關，啪地一聲, 客廳瞬間亮了起來。
「艾露露？」中原中也蹬掉鞋子，踩著襪子往屋內走。
環顧客廳一圈, 上個月出差前放的零食和玩具都在原地, 中原中也皺眉又喊了聲，「艾露露？」
還是沒聽到平時熟悉的雀鳴聲，剛滿十八脾氣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中原中也, 煩躁地彈了下舌。
「跑哪去了那孩子？不是說了不要隨便出去玩嘛。」煩躁又無奈地揉了揉頭發, 抬手把心愛的帽子掛上衣帽架。
平時出差回來艾露露都會立刻撲上來，中原中也還是不相信，這次怎麼突然就跑不見影了。
把袖子擼高到胳膊肘上, 中原中也低頭念念叨叨去翻角落的地方，「還想著太宰叛逃了開瓶柏圖斯慶祝下，正好這次在國外拍了好酒准備放進來。」
把艾露露總是喜歡鑽的小地方一個個翻過去，卻怎麼都找不到暖棕色的小麻雀, 中原中也低頭沉思，「真跑出去了？」
是不是誰不小心把窗關上了，導致艾露露回不了家？
只要一想到陪伴多年的小伙伴露宿在外無家可歸、瑟瑟發抖的樣子，中原中也就有些按耐不住，坐立不安的樣子，「要不還是回擂缽街找找？」
正當中原中也疾步往玄關處走，抬手把帽子取下來扣頭上就要出門，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微不可聞的鳴叫聲，又高又輕讓中原中也晃了下神。
「？」狐疑地扭頭看向身後。
「剛剛那是艾露露的聲音？」中原中也倒回去幾步，掃了眼客廳，跟剛剛一樣沒什麼變化，也沒有棕色的麻雀躲在哪個角落裡。
不在尋常會在的地方，難不成是……
中原中也步伐放緩，動作謹慎又小心地打開了酒櫃，甚至運起重力隨時防止某只還不夠掌心大的小動物竄出去。
但是沒有動靜，不管中原中也的動作輕還是重，酒櫃裡都沒有一絲動靜。
「艾露露你在嗎？」他試探性喊了聲。
柏圖斯後面的某處陰影扭曲了下，中原中也疑惑地高高挑起眉，伸手去抓那團黑影。
入手是柔滑的羽毛觸感，食指習慣性地撓了撓羽毛，溫柔地把艾露露撈了出來，擋在前面的柏圖斯撞歪了點都沒注意。
待拿出來之後中原中也才驚訝道，「你從哪蹭了一身黑回來？」
咦？不對！
指腹揉了下懨懨垂下的翎羽，中原中也驚訝地發現艾露露不僅顏色變了，就連外形都改變了。
他把安靜窩著不動的小黑鳥在手心裡翻來覆去，這才肯定沒有人偷摸進他的公寓把艾露露染黑了或是直接換了他的鳥。
太宰治雖然時不時會摸到他公寓裡，但是至今為止還沒對艾露露動過手，當然也有可能是小麻雀知機會躲。
所以中原中也可以肯定，艾露露是自己突然轉變成這樣的。
從十二歲那年撿到艾露露起，中原中也就知道小麻雀有自己的小秘密，畢竟哪有麻雀總是會被妖怪追殺，並且活了六七年還是一副健健康康的樣子。
「這是突然進化了嗎？」中原中也開玩笑地戳了戳艾露露，從前清透的黑眸睜開透出一絲妖異的紅，一直安靜窩在中原中也手心的艾露露蹭了蹭他。
「啾。」又是一聲又輕又高的雀鳴，似乎並無惡意卻仍是讓中原中也失神了片刻。
直到這時中原中也才知道艾露露為什麼他回來這麼久，只叫了兩聲。
翻開茂密黑亮的羽毛，可以觸及羽下道道或深或重的痕跡，猶如斑痕一般的紅色在黑亮的羽毛覆蓋下並不起眼，若不是中原中也手指摩擦的時候感覺到不對勁都不會察覺到艾露露受傷了。
「是妖怪嗎？」中原中也臉色一沉。
艾露露身上的傷，翻出來看的時候莫名讓他想到自己開啟污濁狀態時的紅痕，但是除了極為相似以外艾露露身上的痕跡還會微微凹陷，像是被勒進去過一般。
她不再出聲只是搖了搖頭，一雙眼睛安靜地看著中原中也。
「嘖，」中原中也攏著艾露露往沙發上一坐，「不用在意，你的聲音對我影響不大。」
不過出去一趟，怎麼什麼都變了。
如果說太宰治叛逃對中原中也來說，是值得開柏圖斯慶祝的事，艾露露的改變則令中原中也苦惱又煩躁。
艾露露身上的改變，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現在叫也不方便、又不愛動，除了眼睛總是跟著他的動作轉來轉去，中原中也簡直看不出艾露露與從前的相似點，要不是若有似無的聯系一直存在，他都不敢肯定艾露露的身份。
「啾唔。」艾露露這才又叫了聲，尾羽輕輕甩起掃了掃中原中也的掌心。
別擔心，她現在很好。
對比從前那副弱小，幫不上忙的樣子，現在的形態雖然有些疼痛，但是能量卻多了數十倍。
弱小的她，就連進入遠在國外的中原中也夢的資格都沒有。
見艾露露狀態恢復，中原中也小心地碰了碰傷口，「這個，真的不痛嗎？給你上些藥吧。」
從茶幾下拖出醫藥箱，中原中也熟練地取出傷藥，用棉簽蘸了些，撥開羽毛動作輕柔地一點點擦上去，同時托著艾露露的手輕輕地安撫著她。
雪白的繃帶裹纏其上，除了一些裹了不好活動的位置，其他地方中原中也都給纏上了繃帶。
「這陣子就好好帶著繃帶生活吧，」指腹揉了揉頂上的絨毛，「要乖乖在家養傷知道嗎？」
艾露露乖巧地點了點頭。
這其實不是傷，只是獲取駁雜能量的代價。
中原中也親昵地舉起艾露露，鼻尖與鳥喙碰了碰，「好乖好乖、乖乖養傷才會好得快，下次出差帶你去看看意大利。」
不會的、中原中也不會帶她出去的。
他總是擔心她在外面會受傷，任務的時候可能看顧不住，就像當年羊背叛的時候，被白瀨和GSS的異能者抓起來差點被殺死。
所以，中原中也絕對不會放她去陌生的地方飛。
出差回來就被晉升港口黑手黨干部的中原中也興奮地說，「太宰終於叛逃了！」
艾露露歪頭輕應了聲。
「我准備開瓶柏圖斯好好慶祝下。」雖然剛回來的時候艾露露差點不見嚇了他一跳，但是中原中也並沒有打消要開柏圖斯的意思。
他隨手把帽子反過來放在茶幾上，把艾露露輕手輕腳地放了進去，就如一個圈似得套住了她。
帽子並不是真正的籠子，艾露露想飛出來很容易，但是她不會。
她已經習慣了待在看得到中原中也的地方，以及中原中也能看到她的地方。
看著中原中也打開柏圖斯，猩紅的紅酒汩汩流入酒杯中，酒瓶就放在帽子旁，艾露露溫順地俯下垂首，頭擱在帽檐處看中原中也。
艾露露的牢籠不是中原中也圈給她的，而是她自願待在裡面不出來的。
如果她想離開中原中也，每次他出差的時候，代替他上門喂鳥的森鷗外、尾崎紅葉來的時候，她都可以飛出去。
若說森鷗外、尾崎紅葉知道她不是普通的麻雀，上門的時候都極其謹慎，但中原中也的心腹，卻對她的事知道的並不多。
被妖怪捕殺，擁有特殊能力的艾露露是在森鷗外和尾崎紅葉那裡掛了名的，這也是中原中也為了保護她的手段之一。
畢竟他不知道，待在神明身邊其實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混雜的能量給予了她扭曲的進化，與原本的成長方向完全相反，卻更加強大不詳。
吸收非神明的能量，是霞的另一種保命手段，但若是不到極限其實沒有霞會選擇這麼做。
因為混雜的能量會侵蝕霞的身體，帶來強大的能量同時也會讓霞的身體變得虛弱。
這也是艾露露當初一直沒有這麼做的原因。
一杯酒下肚，中原中也就開始紅著臉嘟嘟囔囔，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太宰治走了，終於可以擺脫一個人寫兩個人工作報告的苦差。
紅暈布滿俊臉，鈷藍色的眼睛半睜著，中原中也已經醉了大半了。
「艾露露別動、傷還沒好。」聲音含糊地嘟嚷著，他迷迷糊糊間看到艾露露拍打著那雙黑翅膀飛過來。
黑色、也挺好看的。
飛過來就飛過來吧，大不了抱著一起睡。
飛向中原中也的小黑鳥被一股黑紅色的光包裹拉長，緩緩變成一個少女落入他的懷中。
「……夢嗎？」中原中也不敢置信地喃喃。
艾露露跨坐在中原中也身上，垂眸伸手環住了他脖頸，精致到妖異的小臉抵上了他的額頭。
「好夢，中也大人。」
伴隨著溫柔的低聲，中原中也不受控制地緩緩閉上雙眼。
就這樣，抱著就好了。
能以這樣的姿態，親自擁抱就足夠了。
第132章
艾露露卸下力氣, 倚靠在中原中也懷裡，眼簾輕垂下來，擋住眸中翻滾的情緒。
「累。」她撒嬌似得咕噥了聲, 低頭蹭了蹭中原中也。
黝黑深邃的眼眸中蒙著一層妖異的薄紅, 肉眼不可見的黑色洪流瘋狂湧入她的身體，使得她身上污濁斑痕的紅越發見深。
環住中原中也的手緊了緊，過於混雜龐大的能量衝刷著身體, 擠壓著器官，暗紅色的血自口中緩緩流出。
疼痛讓她縮在中原中也懷裡，身子不住得顫抖，細碎虛弱的喘息著, 就在疼痛的嗚咽聲快要克制不住的時候。
艾露露側頭張嘴咬住了中原中也的發帶，深藍的發帶束住赭發, 被她咬住的瞬間往下拽了一段。
血跡洇染了發帶，變成暗褐色。
即便再痛, 艾露露都沒咬上中原中也。
「好可惜啊、」疼痛過去後, 汗浸濕了她背後的衣衫，「不能再進入中也大人的夢中了。」
溝通、進入夢境的先決條件是純粹無暇的能量，以及被中原中也所承認的存在。
現在的艾露露, 已經無法隨意進入中原中也的夢境了。
駁雜無從梳理的能量, 擅自進入中原中也的夢境，只會引爆他身體深處那暴戾的能量，再度重現十一年前的荒霸吐事件。
想以這樣的面貌被記住、想跟中原中也的關系更進一步。
艾露露對中原中也抱有占有欲。
她不明白, 這是不是人類之間所說的愛戀，她只是單純的想要中原中也。
想要經常看到他，想要陪伴在他身邊、還想要中原中也能看見她。
「請再多，看看我吧。」
壓抑克制的感情無法得到宣泄, 她的世界只有這麼大，但是中原中也的世界裡卻不僅僅有她。
還有更多重要的同伴、上司以及敬重的前輩。
「等待的時間，真的好漫長。」
日日期盼著中原中也的回歸，卻總是無果。
縱使愛麗絲和尾崎紅葉會時不時逗逗她、陪她玩，會在妖怪來襲擊的時候保護她，她們也無法代替中原中也的存在。
.
午後陽光照射進來，中原中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捂著頭嘟囔，「嘶、我昨晚怎麼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晚上睡在沙發上的後遺症出來了，中原中也現在覺得渾身上下沒有哪塊是舒坦的，又麻又無力。
掌心大的黑鸞窩在中原中也的頸窩處，他一醒也跟著動了起來。
「啾？」是要去工作了嗎？
艾露露抬起頭，溫馴地蹭了蹭中原中也的下頜。
「咕啾？」不可以再多留一會嗎？
中原中也打了個哈欠，揉了把艾露露，「別鬧，好癢。」
昨晚還會為黑鸞的鳴叫聲失神的中原中也，此刻已經完全適應轉變後的艾露露的叫聲。
「啾。」已經不起作用了啊。
說不上意外，畢竟中原中也雖然是人類之軀，但確實是有著神明的力量，不受黑鸞的聲音迷惑也不奇怪。
熟練地把艾露露從肩上摘下來揣口袋裡，中原中也踩著從茶幾下扒拉出來的拖鞋去衛生間洗漱。
睡眼朦朧，眼睛半睜半閉，肩膀耷拉下來頹喪又疲憊的樣子。
手拽著牙刷一左一右，機械地刷著牙，豐盈的泡沫擠滿了口腔，中原中也迷迷瞪瞪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薄霧。
赭發在眼前晃了晃，灰色的馬甲被艾露露塞得鼓起，她露出個頭看看鏡中的中原中也，又時不時昂頭看看頭頂上的中原中也。
翎羽微微翹起，看起來心情不差的樣子。
漱口吐掉泡沫，用毛巾洗臉的時候，他才像是發現了什麼般湊過去。
「……是血嗎？」
伸手把發帶扒拉下來，中原中也眉頭皺起，看著手中變色的發帶。
這是在哪裡沾上的血？
他戰鬥的時候，可不會讓血跡濺上來。
更何況，中原中也的發帶雖然不多，但也會經常換，總不至於拿上手發帶沾了血都沒發現。
艾露露縮了下腦袋，沒有出聲。
「……大概是不小心蹭到的吧。」中原中也隨手把發帶放在洗漱台上。
艾露露在口袋裡拱了下，把翅膀伸出來掛在口袋外，「啾！」
發帶不要的話可以給艾露露嗎？
中原中也伸出手指戳了戳艾露露的頭，「髒了的東西扔出去就好了，怎麼總是想往窩裡帶。」
被拒絕了的艾露露焉了下來，別別扭扭地縮了回去。
「好了，想要發帶待會從抽屜裡再拿一條新的就是了。」中原中也大大咧咧地擼了把艾露露，安撫她。
黑黝黝的圓眼睛瞅著鏡子中的中原中也。
才不是這樣、她又不是想要新玩具。
……
在浴室裡簡單洗了個澡，洗去了出差回來以及宿醉的疲憊，中原中也習慣性地穿上樣式相同的馬甲西裝，交叉的領結壓好最裡的內襯，拿起茶幾上的帽子拍了拍。
「我出門了，艾露露。」
「哢噠。」公寓的大門打開又被重新關上。
中原中也又走了。
在他清醒的時候艾露露不敢以人型的面貌去見他，只能在中原中也離開後才再度變成人。
她雙手攏在袖子裡安靜地看著被緊閉的大門，低聲嘆了口氣，「明明才回來不是嗎？」
寬大的黑色衣袍拖曳在地上，艾露露徑直走進中原中也的房間，在床邊坐下眺望著露台外的藍天，一如往常一般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人類肉眼無法看見的神明氣息籠罩著公寓，僅僅是中原中也回來的一個晚上，因為他出差變得稀薄的神明氣息再次濃郁起來。
只要中原中也時不時回來一趟，神明氣息的籠罩就可以庇佑艾露露很長一段時間不被妖怪發現，但這只僅限於她還沒完全長大的時候。
她低頭垂下眼簾，長發從肩後順落下來，伸手小心而輕柔地摸了摸床單，「已經沒有中也大人的氣息了。」
其實沒有才是正常的，畢竟在中原中也快要回來的時候，已經有負責後勤的人上門來把床單換掉，公寓內的衛生簡單地打掃了下，而那段時間艾露露都跟在尾崎紅葉的身旁。
從櫃子裡取出的干淨床單，有著清新怡人的洗衣液味道，干淨整潔但就是沒有中原中也存在過的氣息。
她克制住想要直接倒在床上閉上眼睛休息的衝動，側頭望向外面陰沉下來的天氣。
深色的烏雲中翻滾著腥臭的氣息，在慢慢向公寓靠近，像是察覺到艾露露看了過來，烏雲中露出了只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間裡的少女。
在烏雲想要靠過來的時候，公寓外紅色的神明氣息驟然亮起，烏雲吃痛地往後退了一大截，但還是依依不舍地看著公寓內的艾露露。
「即便是這樣渾濁的霞，也會有妖怪想吃嗎？」艾露露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但是認真想想妖怪本身就是生冷不忌的物種，霞不管變成什麼樣，他們對她的食欲都不會降低。
低等的妖怪無法理解霞的能量改變，他們只有食欲和生存的本能。
艾露露坐在床邊看著烏雲與公寓外的神明氣息對峙，開始還會畏懼與之僵持，但在隨後艾露露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妖怪之後，他們已經開始正面對上霧狀的神明氣息。
即使被灼傷了一點也沒關系，只要能吃到霞，消耗的軀體和能量都會盡數補充完整。
「這裡已經不是我能呆的地方了。」
她沒有膽子跟中原中也相認，自也不能強求中原中也的庇護。
十五歲那年被羊背叛，中原中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加入了港口黑手黨，持續了將近一年的暴躁與壓抑，直到遇到了魏爾倫得到了身世來歷的真相。
這些都是中原中也自己一個人經歷、背負的事情，艾露露不在他身邊，甚至無法為他分擔一些壓力。
因為在中原中也看來，她僅僅只是只有些特別的麻雀。
艾露露的能量弱小，或許有些能力，卻並不能為中原中也分擔什麼。
尤其在經歷了差點失去艾露露之後，中原中也就不更是不好隨身帶著她。
比他強的人大有人在，遠的不說，就算是近的也有異能者能在他無法察覺的時候直接偷走艾露露。
因此某種意義上，讓艾露露一直待在公寓中，作為外人眼中的一只普通的寵物，大概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但是、我沒辦法接受如此孱弱的自己啊。」
只能一次次看著中原中也負傷回來，或濃或重的血腥味，曾經覺得中原中也強大的她，有那麼一刻開始痛恨起他的強大和責任心。
不過，艾露露最討厭的是弱小的自己。
神明選擇適合能輔助自己的霞是正確的，像她這般孱弱、不能給神明帶來任何幫助，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下尋求庇護的霞，有什麼資格抱怨神明拋下她。
艾露露一步步走向露台，打開阻隔著臥室和露台的門，直面公寓外的妖怪群。
凌冽而濕冷的狂風吹起她的長發和衣擺，艾露露難過又無奈地笑了下，伸出素白的手。
「逃了那麼多年，還是自己撞上去了。」
公寓的露台外不在神明氣息的籠罩範圍內，艾露露的手一伸出去，就有妖怪想要攀咬上來。
代表污濁的紅痕如蛇般蜿蜒裹纏上妖怪的身體，狠狠地勒住吸收。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霞為什麼會對妖怪非常有益。」
她聲音輕緩動聽，帶著絲惑人的意味。
「這幾年縮著的時候，我總是在想，為什麼霞出生以來就會被妖怪盯上呢？」
她看著面前被纏死束縛的妖怪，憐憫地輕聲道。
「莫約是因為，我們原本、互為天敵吧。」
第133章
濃烈的神明氣息環繞在艾露露身旁, 在吸收了妖怪之後，艾露露的氣息漸趨與妖怪接近，但原本對妖怪猶如烈酒烹油的神明氣息卻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把手伸向霧狀的神明氣息, 沒有理性和神志僅僅代表著中原中也的存在, 猶如愛嬌的貓兒尾巴纏繞住艾露露的手指，依依不舍。
一邊警惕著公寓外的大量妖怪，一邊又忙著庇佑艾露露不讓她受到傷害。
就像中原中也一直以來, 對她密不透風的保護一般。
「你也會舍不得我嗎？」艾露露歪頭習慣性露出了個甜美乖巧的笑容，無論是弧度還是眉眼彎起的幅度都是她最習慣展現出來的樣子。
紅色的薄霧捏出了個帽子霧團在她面前晃了晃，跟中原中也最常戴的圓禮帽一模一樣。
小帽子霧團挨挨蹭蹭落在她纖細的指尖上，仿若憐惜般碰了碰手指上的紅紋。
「是中也大人的帽子啊。」小心地點了點帽子霧團, 觸及的瞬間溫暖可靠的感覺順著指尖流入心頭。
艾露露抿唇露出個釋懷的淺笑，「中也大人這些年氣息越發厲害, 但是對待保護圈內的人卻依舊是那麼溫柔。」
這樣、怎麼讓她放得下心。
披散下來的黑發落在臉旁，猩紅的紋路猶如荊棘般延伸至發後, 艾露露抬眸把落下來的發輕輕挽到耳後, 露出白玉般的耳朵，一如臉頰上紅紋如裂紋般纏繞上去，在耳廓處一圈圈環繞著耳骨。
「抱歉, 能請你們消失嗎？」
「太多妖怪聚集在這裡, 可是會引起異能特務科的注意。」
瞬間攀升的能量源必然會讓異能特務科的人對這所公寓加大關注，即使要暫時離開這裡，艾露露也不想讓陌生人侵入他們的家。
源源不斷的妖怪被鎖鏈般伸出去的紅痕吸收, 駁雜的欲.望充斥占據著艾露露的大腦，強勢擠壓著她的思緒與記憶，要吞噬她的人格。
被殺意和食欲所籠罩的艾露露，眸中的紅光越盛, 她呼氣閉了閉眼，盡力壓□□內混雜的能量帶給她的感染。
與她吸收飄蕩無人處理的混雜能量相比較，妖怪的本質要相對純粹一點，但是妖怪身上龐大又集中的欲.望對她精神的影響卻不亞於混雜能量對她肉.體的傷害。
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痛苦。
一旁纏繞著她轉圈的帽子霧團似乎對艾露露難受的樣子有些無措，它像中原中也安撫艾露露般蹭了蹭她的臉頰、頭發，卻沒有換來一絲她的注意。
咽下從喉頭湧上來的鮮血，艾露露衝溫柔地環繞在她身邊的神明氣息笑道。
「中也大人，艾露露要走了。」
「請多多保重，艾露露會一直看著你的。」
她也想、試著守護心愛的神明啊。
溫柔而不舍，神明氣息在這一刻仿佛有了自我意識般，明白了艾露露想離開這裡。
紅色的薄霧瞬間擋在她面前，遮擋住她的視線，用它的方式來守護、留下艾露露。
艾露露無奈地笑了下，「中也大人不想傷害我，就不可能留下我。」
對她不具備傷害能力的神明氣息無法阻止她離開，即使擋在面前她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在她身邊勾勾纏纏不舍得離開的帽子霧團，苦惱地晃了晃，繞著艾露露轉悠了一圈，最後選擇在她的肩上停下。
中原中也的氣息雖然能代表它，甚至會因為他的潛意識保護艾露露，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能主觀指揮它們，並且通過帽子霧團了解艾露露的近況。
「跟著我離開這裡，意義不大哦，」艾露露笑了笑，「還不如好好留下看家。」
帽子霧團半點沒剛才的機靈，安穩地掛在艾露露肩上，半點不帶挪窩。
「好吧，那就一起走吧。」
化作黑色的鸞鳥，拍打著翅膀離開中原中也的公寓。
下次見面，中也大人會很生氣吧。
.
正在參加干部會議的中原中也若有所覺地往公寓的方向看了看，隔著港口事務所厚實的牆壁自是什麼都看不出來，有些焦躁不安地想站起來找個有窗戶的地方往外探頭。
銀灰色發的ACE嘲諷了句，「才剛剛晉升干部就連首領都不放在眼裡了嗎？」
中原中也按捺下不安的情緒，臉色略沉回應：「只是突然想起漏了東西在公寓、不是什麼大事。」
ACE嗤笑一聲，「不會是漏了什麼重要的文書吧？資料若是從干部手上泄露出去，問題可就嚴重了。」
坐在上首的森鷗外雙手搭成塔狀，暫不作聲地看著ACE和中原中也的交鋒。
衣著雍容華麗的尾崎紅葉抬起袖子掩了下唇，眼尾的胭脂嫣紅凌厲，「泄露組織重要信息？」
她冷冷地呵笑了一聲，「ACE你說的該不會是上次你的輪船被聖堂入侵，偷走組織花大價錢買回來資料的事吧？」
且不論中原中也是從她門下出來的，ACE這個才出了大錯的蠢貨在干部會議上也敢張口就來？
沒有自知之明、還總是覬覦著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位置。
ACE臉色鐵青，被尾崎紅葉嗆得下不來台。
看足了好戲的森鷗外笑著出來打圓場，轉移話題，「把太宰君丟下的任務重新分配給各位後，今天的干部會議內容也商討的差不多了，沒什麼特別的事今天的會議就可以結束了。」
森鷗外會忌憚太宰治，但是像ACE這種、他還不至於放在心上。
起碼在他尚有利用價值之前，他都會留著他。
「要我說就應該對太宰治發出追殺令，不然隨便一個干部級以上的人叛逃什麼事都沒有且不是會讓人看輕港口黑手黨。」順著森鷗外台階下的ACE發出如此的言論。
從沒親身領教過太宰治手段的他，自是不覺得對他發出追殺令，把太宰治抓回來實施黑手黨對叛徒的處決手段有什麼不妥。
森鷗外也不解釋，他只是從容地笑了下，「那這件事就交給ACE處理了。」
順利把太宰治趕出港口黑手黨，森鷗外也不覺得就ACE的人能把他抓回來，但若是塞點事給他做能讓他消停點，也沒什麼不好的。
ACE自信從容地應下了任務，完全沒留意到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投過來隱晦的目光。
看著ACE離開了會議室，森鷗外這才像關心晚輩的長輩般，「中也君若是有急事就先行離開吧。」
坐立不安，神色中透著股煩躁的中原中也跳起來就要衝出去。
「30分鐘前，異能特務科檢測到公寓那邊能量指數奇異地大幅上升。」森鷗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就看到這麼條信息。
那是森鷗外插在異能特務科的探子。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沉著臉應了聲，「首領，我有急事先回去一趟。」
這麼多年來成長了不少，在面對太宰治以外的事都能沉穩處理的中原中也此刻著急得直接衝出會議室，在長廊外隨意打開了個窗戶跳下去。
紅光如子彈般往公寓的方向直衝而去。
「不會出什麼事吧，」尾崎紅葉眉頭輕皺，美麗大氣的臉上滿是凝重，「是艾露露那邊出事了嗎？」
森鷗外往椅背一靠，輕松地笑著，眸光中掠過絲絲涼意，「異能特務科檢測出來的不是異能指數，而是別的與異能有所區別的能量。」
艾露露對中原中也的影響還是有些大了，在她完全附屬於中原中也的時候，他可以對此視而不見。
但是當艾露露有心脫離中原中也，他就不得不考慮她會給港口黑手黨帶來什麼影響了。
看尾崎紅葉的神色，她對艾露露的異狀也是隱隱有所察覺，「不妨先看看中也君怎麼處理，依我看艾露露對中也君總是沒有惡意的。」
就是不知道她對港口黑手黨這個總是奴隸年輕人的黑手黨組織怎麼想了。
尾崎紅葉神色稍松，打趣道：「若是艾露露對港口黑手黨心生怨恨，那必然是因為鷗外大人太過奴役中也了。」
暗暗嘆了口氣，森鷗外有些苦惱地說，「就算是現在，我也還是覺得組織內人手不夠用啊。」
讓年輕人打工的事怎麼能叫奴役呢？
是為組織奉獻熱血啊。
……
待中原中也趕回公寓時，只看見破損了一半的露台，水泥裡的鋼筋都暴露了出來。
「艾露露！」焦躁不安的感覺越重，中原中也大喊著艾露露的名字衝進屋裡。
不同於昨天晚上找不到艾露露時的感覺，中原中也怔松地看著公寓內與平常無異卻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寂寥感。
真切地意識到、那孩子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走的。
「……要走都不打聲招呼、」後退兩步，頹然地靠著牆，中原中也聲音低啞的喃喃，「不是想跟我一起去北海道嗎？」
「怎麼自己偷偷跑出去了。」
他都想好了，等把這陣子的事處理好，就請個長假，把這些年沒休的假都補回來，帶艾露露出去好好看看。
靠著牆的背緩緩下滑，中原中也支著腿坐在地上，垂著頭赭色的額發落下擋住了眉眼。
「在家裡養這麼久，出去不會餓死吧。」
「怎麼都不帶點吃的走啊。」
小混蛋、明明沒怎麼接觸過太宰，怎麼就跟著學壞了？
第134章
「才不會餓死, 艾露露本來也不需要吃東西。」
平時接受投喂，只是因為喜歡中原中也以及他身邊的人罷了。
被中原中也以為飛離了橫濱的艾露露，此時正躲在擂缽街的陰影裡, 靠著一再膨脹的能量和殺意以及擂缽街混雜的氣息, 甩開了一眾妖怪。
「中也大人就是會小看人。」氣鼓鼓地戳了戳跟著她出來的小帽子霧團。
紅色的霧氣團還以為艾露露在跟他玩耍，親昵地繞著她轉了幾圈。
黑黝黝的眸子看了它好一會，終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怎麼這麼活潑呀？」
明明中也大人非常穩重，也不是什麼活潑愛鬧的性格。
聽不懂艾露露話的帽子霧團軟軟地撞上她軟乎乎的臉頰，霧氣翻滾了一下，似乎想捏成別的形狀, 開水一樣咕咚咕咚了一陣子，最後焉焉地停歇下來, 重新把自己捏回帽子的形狀。
「累了嗎？」艾露露輕手輕腳把它收攏回肩頭，順手像擼貓似的擼了兩把。
面對與中原中也同源的帽子霧團, 艾露露總是有無限的耐心, 除了這是中原中也氣息的一部分以外，還有個原因就是艾露露可以通過它感受中原中也此刻的狀態。
「陰影下的老鼠有點太多啦，」她這麼天真地笑了笑, 「我們去給中也大人清理下肮髒的老鼠吧。」
作為一名優秀的霞, 應當要為自己的神明合理減負。
煩擾中也大人、讓中也大人感到不快的事物還是快快消失比較好。
眸中昏暗的紅光愈盛，艾露露也需要找地方把過於飽脹的殺意發泄出去。
踩著擂缽街內棚屋下的陰影，嘴上哼著不成曲的小調, 步伐輕快臉上帶著可愛笑意的艾露露在多數擂缽街人眼中，是絕對不能隨意招惹的異能者。
僅僅是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失神，藏在陰影中的少女肆意運用著她獨特的能力，吊出了一個個潛伏在擂缽街暗中窺探的人販子, 濃重得幾近實質化的混雜能量飄散在她四周，把周圍的光都吸走。
藏在棚屋中的幼童恐懼地捂住嘴巴，瘦小的身軀縮在窗沿下瑟瑟發抖。
那些都是擂缽街這幾個月聚集而來的人販子，背後有組織、有預謀，港口黑手黨的人來過幾次都沒抓到他們的尾巴。
每次行動都是堪堪與對方錯過，這就不得不猜測組織內部是不是已經被安插了他們的人。
因此太宰治叛逃，港口黑手黨只是意思意思迎合了ACE的意思發了個追殺令，實際上除了芥川龍之介根本沒幾個人對此上心。
畢竟以太宰治的本事，只要他不想被抓幾乎沒人可以抓到他，對於港口黑手黨來說組織內潛藏的叛徒以及他甩下的一系列爛攤子才是更為重要的事。
在幼童看過來的瞬間，艾露露就側頭抬眸看了過去。
美麗妖異的少女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卻讓幼童當即害怕到捂緊唇縮在窗下，驚恐害怕到極致的時候，他張口狠狠地咬住了掌心上的肉，就怕一不小心喊了出來。
幼童獨有的危機感讓他不敢作出任何違背少女的行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龐大的殺意。
那是比整個擂缽街的殺意集中在一起，還要深沉濃重的黑色。
「啊，看到個好孩子了。」艾露露笑嘻嘻地說道。
會被人類恐懼這件事，她早就有所預料。
被殺意和食欲充盈的大腦，讓她的同理心無限壓縮，僅僅只記掛著中原中也。
比起看到她能力會尖叫出來的孩子，她當然還是更喜歡安靜聽話的好孩子。
帽子霧團左右晃了晃，不知道是在認同艾露露還是撒嬌著隨便蹭蹭。
在擂缽街外圍轉悠了一圈，把大半的人販子都吸引了過來，包括一些本不是人販子但是本身惡念很重的擂缽街小混混。
足尖點地轉了半圈，裙擺像黑色的花瓣般揚起落下，手指輕巧地捏住下頜，語氣軟和又溫柔，「要把你們都交給港口黑手黨嗎？」
她游移不定地轉悠了一圈，合掌拍了下，「還是請你們自己解決吧，畢竟這麼多人送去事務所那邊確實不大好。」
她笑意盈盈，加重聲音中駁雜能量的輸出，放大人販子和小混混們身上的惡意與殺意。
「就把你們曾經做過的壞事，統統再做一遍好了。」
像是提議一般，豎起纖細的食指晃了晃，「一次就夠了哦。」
猶如惡魔低語般，又輕又緩的落下，「在你們自己身上。」
距離衣著華麗的非人少女僅不到十米的地方，迷迷糊糊被聚集起來的人販子仿佛不知疼痛般，咧開猙獰暢快的笑意，高舉著刀對著自己狠狠劈砍下去。
鮮血在空中高高濺起，白刃落下發出鈍鈍的聲音，縱使刀刃卷起，也不會停下。
仿若看戲一般，撩起裙擺就地蹲下，艾露露雙手托腮，期待又放松地看著不遠處殘忍無聲的場面。
扭頭隨意對帽子霧團道，「看來還要一段時間，但是把剩下的人引出來應該足夠了。」
以自身為誘餌，正大光明地站在最前面，一舉廢了那個見不得光的組織大半的底層人員。
底層人員雖不是什麼組織內部的重要干部，但是一次性損失太多對他們的打擊也是極大的。
刀子砍進肉裡的聲音漸漸變小，直到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總算涼快點了。」艾露露站起來拍了拍裙子，抬手扇扇風，頰邊泛著亂色的紅暈消去些許。
黑黝黝的眼眸落在被血染紅的地面，帶著海風腥氣的風吹散了這附近的血腥氣，壞事尚未做絕還有一口氣的擂缽街小混混頓時醒過神來，看到滿地的屍體、鮮血，尖聲慘叫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
看都不敢看他們之前盯上，而現在詭異地就站在不遠處的非人少女。
「他們會把事情宣揚出去的，對吧？」抿著靦腆可愛的笑，艾露露撓了撓停駐在她肩頭的帽子霧團。
纏繞著紅紋的蒼白小手優雅地提起裙擺，跨過滿地的鮮血，只留下一句話碎散在風中。
「我在骸砦等你們、聖堂的各位。」
……
昏暗的房間內，唯有電腦的屏幕亮起。
中原中也冷著臉，調出昨天的監控，一幀一幀地看在他回來之前，艾露露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即使艾露露看起來再不像普通的麻雀，也不至於在短短一天之內從一只麻雀變成類似神話生物的存在吧。
他回到橫濱的前一天，才查過公寓內的監控，確定艾露露當時還是一只正常的麻雀。
眉眼冷凝下來，中原中也本不想探究艾露露是怎麼變成黑鸞的，畢竟他也有不方便訴之於人的秘密，他自然也不會強迫艾露露把一直藏著的小秘密統統告訴他。
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他不去探究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在艾露露走之前，絕對是發生過什麼足以影響她的事。
屏幕幽幽的熒光映在鈷藍色的眼眸中，中原中也一點一點地拉著監控視頻的進度條，直到看到艾露露開始發生轉變的時候，把倍速調回正常的速度。
他眼睜睜看著艾露露羽毛一點一點染成黑色，身型開始改變，渾身痛得發抖撲在地上打滾，棕色、黑色或是兩色相間的羽毛落了一地，經歷了長達四五個小時的痛苦蛻變，地上的小鳥才徹底轉變為神秘美麗的黑鸞。
但是與傳說中會給人帶來吉兆的黑鸞不同，剛轉變成功的艾露露幾乎是讓人一看過去就覺得不詳邪惡的存在。
倒在冰涼瓷磚上的艾露露拍著翅膀，艱難掙扎著爬起來，像是發育不良般翅膀軟塌塌的，幾乎要飛不起來跌跌撞撞、歪歪扭扭。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咬住口腔內的軟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著看。
他知道，他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不能改變的過去。
唯有盡快找到艾露露離開的原因，才是正理。
忍了幾忍，終是沒忍住，重力狠狠錘爛了實木的書桌，擺放在桌上的電腦一歪就要倒下去。
被隱忍著怒意的中原中也用重力扶起，接著看下去。
似乎有不知明的力量一直供應著艾露露，原本孱弱的翅膀變得結實起來，身上黯淡的黑羽發亮，與此同時她身上纏繞起泛著紅光的紋路光芒漸盛，如鎖鏈般緊緊勒了進去。
直到中原中也回來之前，艾露露才恢復正常，身上的紅光隱去，紅紋被羽毛掩蓋下去。
落了一地的羽毛被隨意地推到沙發底下，筋疲力盡的艾露露這才撲騰著翅膀飛進酒櫃裡。
「還知道把東西藏起來。」中原中也氣急反笑，眉毛高高挑起。
之後的發展就像中原中也昨晚回來看到的一般，他正要把監控拉到第二天，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
鬼使神差之下，他把視頻拉到了昨晚喝醉之前。
艾露露乖乖縮在帽子裡，正如他醉倒前記得一樣乖巧溫馴地趴著。
「我在想什麼，那個果然是夢吧。」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但艾露露在下一刻的轉變卻驚得他哐地一聲站起來，撞翻了椅子。
養了五六年的鳥在他眼皮底下變成了年齡與他相仿的少女，他卻以為是夢，直到看到監控視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原來那天晚上他沒看花眼。
第135章
「居然不是夢……嗎？」
顯然黑鸞變成人給中原中也帶來的驚嚇比麻雀變成神話物種要更大。
女孩子？還是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上來就摟住脖子的親昵動作, 讓中原中也一時間忘記了剛剛的怒氣，滿腦子充血想著自己被陌生的少女抱了。
不、那是艾露露，並不是什麼陌生的少女。
另一種意義上的糟糕。
他可從來沒想過, 家養的小麻雀會變成同齡的少女啊。
心慌意亂地站起來轉悠兩圈, 中原中也苦著臉低頭狠揉眉心，「怎麼會這樣？是異能力嗎？」
腦海中竄過一幕幕曾經相互依偎的畫面，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認。
就算艾露露現在變成人了, 他也沒辦法不管她。
即使知道艾露露的身份已經在港口黑手黨打上了可疑的標簽，他也做不到用對待冒犯港口黑手黨干部的手段去對她。
那孩子，嬌氣又愛撒嬌。
就連離開的時候，眉眼神情都帶著郁郁和不舍。
但即便是再不舍, 她還是拋下了她跟中原中也的家，獨自離開了。
中原中也煩躁得抓亂了精心打理的赭發,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最重要是先把艾露露找回來。」
那是異能力嗎？
……大概不是。
什麼樣的異能者才會甘心做一只麻雀, 被妖怪追攆，狼狽不堪地逃竄，人類的身體難道不比麻雀弱小的身軀更容易反抗？
或者說, 就算艾露露真的懷有不軌之心, 暗中潛伏到他身邊五年。
他也不可能就這麼放棄她。
若是其他人，中原中也或許會不忿，或許會找上門去拽著他的衣領質問, 在得到一切的答案之後釋懷。
但是，艾露露是不一樣的。
更具體有什麼不一樣，中原中也說不出來，但是他不想失去艾露露。
不想失去那個陪伴了他五年, 跟著他一起走過風風雨雨，始終會在名為家的地方安靜等他回來，給予了他歸屬和港灣的家人。
……
既然想要帶回艾露露，自然是要做出行動。
中原中也按耐住羞恥的心情，把昨晚他醉倒後的畫面開倍速過了一遍。
看到艾露露親昵地環住他時，坐立不安地動來動去，滿臉不自在。
臉頰漲得通紅，強忍著羞恥，小聲嘀咕：「沒什麼好看的、跳過跳過。」
明明監控視頻的時間在走動，但是畫面卻仿佛靜止下來一般。
中原中也紅著臉往後拖了一大截，「這裡沒什麼線索，我看看後面。」
跳轉過後的視頻，艾露露的動作有所改變，原本抵著他額頭的動作變成了埋在他的頸窩裡。
「是睡著了嗎？」
黑白的視頻中也可隱隱窺見的美貌，側頭埋藏在他的頸間，看不到艾露露臉的時候，中原中也這才自在了點。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臉紅什麼，明明一起生活這麼久了。
艾露露是麻雀、是黑鸞也是美麗的非人少女，按說這都是同一個個體，中原中也不應該把艾露露不同的形態區分開來看。
「但是這麼一想，我以前對艾露露干的那些事不是很失禮嗎？」中原中也撐著頭痛苦地呻.吟了聲。
誰能想到，家裡親親摸摸蹭蹭啥都能干，脾氣又好的小麻雀還會有變成人的一天？
被紅葉姐知道金色夜叉的一頓教訓感覺是少不了了。
不過要問中原中也現在更想面對會親昵地靠上來的艾露露，還是金色夜叉的教訓，他大概會毫不猶豫選擇夜叉。
至少在面對夜叉的時候，他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腦子仿佛被漿糊糊住一般，轉都轉得緩慢生硬。
要不是，艾露露這次出走。
有經常查家裡監控習慣的中原中也，大概會在發現艾露露的轉變之後先一步躲出去。
畢竟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女同住一個屋檐下跟與小麻雀同住一個屋檐下，可差遠了。
凌亂的想法塞了滿腦子，直到看見視頻中的艾露露變回黑鸞的樣子窩在他頸間，中原中也這才松了口氣。
也是這時，恢復了些許觀察力的中原中也眯著眼睛，疑惑地湊上去。
「我的發帶，之前在這個位置嗎？」
深藍色的發帶被染成了褐色，總是奮鬥在港口黑手黨第一線的中原中也自是一眼就看出來，那是沾染上血跡，干了後才會呈現的顏色。
他若有所思地從口袋裡拿出發帶，早上走的匆忙，本想直接扔了的髒發帶，被遺忘在口袋裡。
在此之前，他從未懷疑過血是艾露露留下的，只是想著約莫是在什麼地方不小心沾上。
發帶上血跡干涸的地方微微發硬。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撥通了梶井基次郎的電話，「梶井，幫我驗個東西……」
.
艾露露坐在骸砦外晃了晃腿，她雙手撐在身後往後仰了仰，「小老鼠們什麼時候才能收到我留給他們的信息呢。」
骸砦外表看起來詭異高聳，仿佛人骨堆砌而成的高塔，周圍都是一片荒蕪、雜亂的廢墟，同擂缽街一樣都是與橫濱格格不入卻一直存在於此的地方。
與外邊不同，骸砦內部還是有些適合人類生存的家居用品，蒙上了層厚厚的灰，仿佛多年前有人生活在這裡過般。
艾露露在裡面逛了一圈，發現了聖堂的人在骸砦活動過的痕跡，縱使很小心沒有留下任何破綻，但是同下水道老鼠如出一撤的氣息還是讓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食指屈起彎了彎，勾搭著掛在肩上的帽子霧團，顯然神明氣息比他的主人還要坦誠，艾露露食指戳了下，它就歡快地像小狗一樣上下晃悠。
「呼嚕呼嚕、咻咻——啪！」用手指牽引著帽子霧團，嘴裡配合著動作發出陣陣擬聲詞。
活潑又機靈、隨著手指東揮西舞，追了手指好一陣子都追不上的帽子霧團頓在空中，呼隆呼隆紅光閃爍，霧氣翻湧。
艾露露好奇地歪頭，「這是生氣了？還是要變成什麼？」
兩天前神明氣息有這樣表現的時候變成了形似中原中也的圓禮帽。
在擂缽街的時候，一度有過想再次改變形態的征兆，卻沒有成功。
絲絲縷縷猶如絮狀的霧氣像繭子一樣，有生命地一起一伏，源源不斷的霧氣抽絲般自繭中出來，環繞住艾露露。
「……誒？」黑眸有些疑惑地打量著越來越多的紅霧。
神明氣息並沒有加重，意味著中原中也還沒來到附近。
但若是這樣，帽子霧團不應該有再度改變的能量和仿若源源不斷冒出來的紅霧。
艾露露眉頭輕蹙，這跟她一直在公寓裡感受到的神明氣息不大一樣。
試探性地張開五指籠罩過去，不出意料沒有遇到絲毫的阻礙。
接觸到繭中的東西時，她驚疑出聲。
「是……中也大人？」
如繭子般包裹著內裡的霧氣散開，露出了涼絲絲高舉著雙手抱住艾露露食指的神明氣息，相較於剛才可謂是改變甚大。
要說與先前有什麼相似之處，大概就只有那頂一成不變的圓禮帽了。
輪廓酷似中原中也的神明氣息，沒有五官和清晰分明的手指，就像街上賣的手腳圓滾滾的布娃娃。
睫羽輕顫了下，自離開跟中原中也的家起一直表現得開開心心的艾露露這才，露出了個有些難過又無奈釋然的神情。
「怎麼、捏成這樣子啊。」
她小聲地感慨，「這也太讓人有心理負擔了。」
面對帽子霧團的時候，她還可以興致勃勃地逗著它玩。
但是面對酷似中原中也的神明氣息，艾露露只想捂住臉羞恥地躲起來。
一方面看到這樣的小中也留在身邊，她很高興。但是同時另一方面，看著小中也身上絲絲縷縷不穩定的霧氣，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剛才逗小狗一樣的行為。
艾露露發誓，她絕對不是因為中原中也曾經這麼逗過她，才想這麼干的！
小中也抱了抱艾露露的手指，隨後一溜煙跑跳著蹭到了艾露露肩上，安穩地做下，圓圓的手矜持地搭在身前，乖巧坐穩。
艾露露欲言又止。
仔細想想，小帽子也是這麼窩她肩上的，那為什麼小中也不可以呢？
做霞不可以這麼雙標的。
心裡暗暗念叨幾句，小中也跟小帽子是一樣的，雖然都是中也大人的化身，但是卻不會連通中也大人。
如此暗示了一番，艾露露扶著骸砦的外壁站起來，「好了好了，等了兩天的小老鼠們終於來了。」
她低垂著頭，看向下方大批聚集起來、黑壓壓的人影，手上或是端著槍，或是拿著棍，衣服樣式都不甚相同。
傳聞聖堂是極端的金錢主義，他們認為金錢可以買到通往天堂的道路，為此不惜用盡一切手段瘋狂攬財。
其中自然也包括，法律上明令禁止、港口黑手黨暗中打壓的走私販賣人口。
一切能給他們帶來大量金錢的手段，在他們看來都是值得的。
而艾露露之前的那一手，無疑是一下子挑壞了他們大部分的根基。
在裡世界壞人生意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艾露露這樣的，在他們看來就是最可惡不過的那種。
「最重要的頭目高層沒來嗎？」她手搭在額前，向遠處眺望。
骸砦下駁雜的氣息都只是些小啰啰，艾露露對他們半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來想著等老鼠送上門是不可能了。」
「還是先把給中也大人添麻煩的底層啰啰們解決掉吧。」
第136章
艾露露邊走邊逛, 像是點評一樣，嘰裡咕嚕一通，搖了搖頭。
「沒有一個異能者, 看來他們也不是很相信跑掉的小老鼠的話啊。」
或者說, 相比較而言聖堂的人更願意把異能者留在對付港口黑手黨上面。
以聖堂的囂張作風，被這麼抓了一大把根下來，不可能對艾露露只是這種小小的報復手段。
眼高於頂的高層只會認為, 那是對他們的挑釁，至於艾露露能力的危險性，他們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該怎麼做，他們才不會去找中也大人的麻煩呢？」艾露露苦惱地扭頭問坐在肩上的小中也。
紅色的霧氣小人伸出圓圓的手, 努力拉長身體想拍拍艾露露的臉，卻只能從她頰邊擦過, 夠了好幾下都夠不著，它生氣地跳起來, 用圓滾滾的霧氣小手懟了下艾露露的臉。
直到涼絲絲的霧氣和艾露露溫暖的臉頰相觸, 它這才高興地跳了幾下。
看著小中也活潑可愛的樣子，艾露露抿唇笑笑，話題一轉：「中也大人要是能像你一樣每天開開心心就好啦。」
看著昂頭不明所以看著她的小中也, 艾露露心裡明白, 這僅僅只是中原中也的神明氣息，不可能聽得懂她的話，但也正因如此, 艾露露才敢對他說些不方便對中原中也說的話。
她最想看到的不過是中原中也每天開心快樂，肆意放松、想飆車就飆車，想喝酒就喝酒的樣子。
「要抓緊時間了，也不知道聖堂那邊有沒有對事務所下手。」艾露露輕嘆了口氣, 向小中也伸出手。
圓滾滾的霧氣小人似乎在理解她的意思，歪了歪頭，抬起同樣圓圓的腳走到她的手心上。
艾露露眉眼微彎，柔聲道：「拜托你了。」
站在被濃稠到實質化的混濁能量中，艾露露輕輕閉上雙眸，捧著神明氣息在它帽子上落下柔柔一吻，周圍都是被殺意和貪欲影響，相互廝殺的人。
在這最混亂的廝殺中心，仿若站在台風眼中，艾露露的存在不被他們所在意。
順著和中原中也僅剩的那點聯系，艾露露通過神明氣息去探尋中原中也此刻的狀態。
說不上好壞，但確實算得上遇到了麻煩。
中原中也遇到特級咒靈了。
咒靈這種生物只有擁有咒力的咒術師才可以祓除，此前在橫濱地界出現不多，最多也就是二三級的咒靈。
艾露露對它們了解不多，但是也清楚得看出，「中也大人跟特級咒靈僵持住了。」
中原中也實力強大，按說即便是特級咒靈，他也是能殺死的，但是這裡有一個前提，咒靈只能被咒力所祓除。
無論是異能力還是足夠強大的拳頭都能對咒靈造成一定的傷害，但是祓除咒靈的前提是必須要使用比它們更強大的咒力。
怎麼辦、她現在應該去找中也大人嗎？
咒靈是由一切人類負面情緒組成的惡意混合體，它們對人類抱有強烈的惡意，與人類是完全處於對立面的存在。
於艾露露而言，是比飄蕩無人在意的混雜能量更危險的存在。
即便是四級詛咒這種對人類危害不大的咒靈，於艾露露來說也與劇毒無疑。
使用不純粹的能量去攻擊特級咒靈，若是能量中有構成咒靈的成份在，還會進一步加強對方的實力。
艾露露深吸口氣，強制壓下想要去幫中原中也的心，「橫濱不會出現特級咒靈，一定是有什麼人把咒靈給引過來的。」
……
與此同時，中原中也這邊。
雖然沒辦法殺死特級咒靈，也對那些奇奇怪怪的術式感到不適應，但是實力到了中原中也這種程度，面對無法殺死的咒靈也能強制性用重力碾壓對方。
抬腳踩在特級咒靈身上，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到底是什麼啊？」
開始中原中也還以為這是哪個異能者的異能體，就像森鷗外的愛麗絲一樣的存在，最多就是長得寒摻了點。
但是後面怎麼打，對方都可以快速修復的時候，中原中也就反應過來不對勁。
異能體是可以毀壞的，即便異能者能重新再創造出來，也不可能無限修復。
中原中也垂眸看它，這東西比起異能體，倒是更像之前首領提到過的咒靈。
但是咒靈這東西，不是基本不在橫濱出現的嗎？
就算有，也不應該是這種實力。
被中原中也踩在腳下的特級咒靈不斷掙扎著發出嘶吼，中原中也冷著臉，往下重重跺了下腳：「吵死了、閉嘴。」
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誰在窺探著一般。
眉頭擰起，就要去把對方抓出來，就發現眼前似乎出現了兩個視角。
虛幻不清的畫面重疊在現實的視線中，中原中也抬手揉了把眼，畫面還是沒有消失、反而逐漸清晰。
鈷藍色的眸中映出了艾露露放大的正臉，在黑發紅紋映襯下顯得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脆弱感，長而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輕輕顫抖，精致到妖異的非人感在閉上眼睛的那刻又顯得格外的脆弱溫柔。
中原中也不受控制的愣了一瞬間，腳下一松特級咒靈凶狠地竄出來，張開咧到耳根的巨口醞釀著術式。
剛剛那是、艾露露在看他？
中原中也就失神了那麼一會，閃身躲過特級咒靈的攻擊，狠狠一拳把它掄到地上。
代表重力的紅光閃過，正要再次控制住咒靈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要不要稍微示弱，把鳥釣過來？
就這麼一閃而逝的想法，就連艾露露都沒察覺到中原中也的不對勁，他就決定了要這麼做。
與特級咒靈有來有往的打起來，為了不讓特級咒靈看起來太弱，中原中也還要時不時放下水。
雖然不清楚艾露露是通過什麼看到他的，但是就目前看來，艾露露對他能反過來觀察回去這件事並不清楚。
只是牽制著這家伙，再加上時不時示弱，連重力都不需要用到。
「還不夠嗎？」中原中也小聲地嘀咕著。
是不是受點傷效果會更好？
要不是因為艾露露那邊的畫面，黑壓壓的全是人、看不清楚周圍有什麼建築物，中原中也早就捏著這只咒靈直接跑去找她了。
鈷藍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特級咒靈，正當中原中也要付諸行動的時候，特級咒靈直接被人一炮轟了了出去，瞬間化作了飛灰。
「剛好趕上，看來我沒來晚嘛。」輕浮又隨意的聲音，出現在中原中也面前的是個戴著墨鏡的白發青年。
墨鏡微微拉下來點，露出那雙璀璨奪目的冰藍色眸子，五條悟饒有興致地打量中原中也。
這就是橫濱的特產異能力者？
在無法殺死特級咒靈的時候能跟它周旋這麼久，而且、
作為能看透一切的六眼，他清晰明白地看到中原中也體內暴戾無序的荒霸吐。
五條悟重新把墨鏡推了上去，大大咧咧地上前攬住中原中也的肩膀，「少年，有興趣當咒術師嗎？」
「哈？」中原中也抬高聲音不敢置信的反問，「上來就問人當不當咒術師，你是傳銷嗎？」
還有這男人到底是誰啊？
眸中映著艾露露的畫面，在特級咒靈被消滅、五條悟出現後，慢慢消失了。
「我不會去當什麼咒術師，」中原中也煩躁地砸了下舌，肩膀一抖甩開了五條悟的手，「倒是這個，應該是你們咒術師負責的吧？」
被拒絕了的五條悟也不強求，他只是雙手插兜直起腰，爽快地回道：「沒錯，特級咒靈還挺少見的，我是特意來祓除它的。」
咒靈這東西，中原中也只是大致聽森鷗外提起過，說是橫濱莫約是因為異能者密集的原因，不怎麼會出現高級咒靈，異能特務科與咒術界有所聯系。
在橫濱只有二三級咒靈出現的時候，嚴禁一級以上的咒術師進入橫濱地界。
「特級咒靈怎麼會出現在橫濱？」中原中也重重地吐了口氣。
最近麻煩事真是一堆堆一起，先是聖堂肆意踩著港口黑手黨的規則行事，後是艾露露突如其來的轉變出走，現在居然還牽扯上了特級咒靈。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了五條悟一圈，「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橫濱會出現特級咒靈。」
能輕輕松松就把特級咒靈解決，絕不是什麼二三級的咒術師，一級以上的咒術師因為怕影響橫濱勢力的平衡，若是沒上報出現一級以上的咒靈都不被允許隨意進入橫濱地界。
「這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五條悟打著哈哈，他擺了擺手，「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追蹤一個詛咒師。」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詛咒師的話還在人類的範疇吧，橫濱的異能者還是可以對付的。」
五條悟搖頭，他聲音略沉了沉，「進入橫濱的詛咒師是特級，全日本僅此一個的特級詛咒師。」
犯下極惡罪行，殘忍咒殺了上百個平民的在逃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在意外收到夏油傑在橫濱出沒的消息後，五條悟就立刻放下手頭的任務趕過來橫濱，同時也接到了咒術界高層對他下達的任務，將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給予處刑。
五條悟暗嘖一聲，雖然有正當理由能進入橫濱是很好，但是他可不打算就這麼聽從高層那群爛橘子的話。
「我說你，剛剛是在看著那個咒靈嗎？」
中原中也一愣，「什麼？」
「就那個黑頭發的、長得很可愛的，」五條悟緊盯著中原中也的神情，「咒靈。」
「她身上的氣息，可比剛剛那只特級咒靈厲害多了。」
第137章
「咒靈？不可能！」中原中也想也不想地反駁五條悟。
艾露露跟他一起生活那麼多年, 她是不是咒靈，他還不清楚嗎？
再說這麼個小家伙，整天只會撒嬌打滾, 怎麼可能會是吃人、厭惡人類的咒靈。
五條悟托著下頜, 沉吟了下，「那你覺得她是什麼？」
雖然剛剛毫不猶豫反駁了五條悟說艾露露是咒靈，但是若要問他艾露露是什麼品種, 他還真猜不出來。
他含糊了一下，「……大概是妖怪吧。」
五條悟不置可否。
妖怪他也是在別的地方見過的，與人類恐懼它們因此而誕生的特級假想怨靈相比，長相稍微友好一點, 但也不見得多喜歡人類。
「你跟她是什麼關系？」五條悟就這麼隨意問了句。
中原中也頓時像炸毛了一般，心虛地高聲道：「就、就家人和伙伴而已。」
家人和伙伴, 那你心虛什麼？
面對五條悟隔著墨鏡都能透出來的質疑，中原中也慪氣地壓著帽子埋頭走了一段路, 才反應過來般, 回過頭看他，「你還跟著我干什麼？」
鈷藍色的眸子警惕地盯著五條悟，他想起來這個突然出現的家伙是誰了。
在干部會議上曾被首領提過一嘴的咒術界最強, 五條悟。
「你是要去找那個咒靈吧？帶上我一起唄。」五條悟很自然地彎下腰。
高大的白發青年說這話的時候, 自然又理所當然的樣子哽住了中原中也。
他瞪了五條悟一眼，「艾露露不是咒靈。」
五條悟聳了聳肩，「是不是你說了不算, 要我親自看過才算。」
「不過比起跟我辯駁她是不是咒靈，倒不如擔心下她現在的處境。」語焉不詳的話令中原中也眉頭迅時皺起。
把艾露露看作是咒靈的，可不止五條悟一個。
他還是因為有六眼，才看出來她跟咒靈的區別, 一般的咒術師可看不出來。
尤其是把特級咒靈引入橫濱的夏油傑，遇到比他放出來的咒靈還要強大數倍的人型咒靈，怎麼可能不心動。
橫濱在整個日本向來都是特別又引外界注意的地方，但是因為三刻構想的穩定性，橫濱對外來勢力的排斥性很重，咒術界高層幾次想要伸手進來都沒成功。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十足的把握夏油傑是不會偷偷潛入橫濱的，肯定是有什麼人告訴他這裡有個強大而特殊的特級咒靈。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中原中也眉頭皺起，神色冷下來的時候，身上浸淫裡世界多年的冷戾會盡數散發出來，這也是他早年跟著掌管刑訊的尾崎紅葉所鍛煉出來的。
「哇，可怕可怕。」五條悟嬉皮笑臉，似乎並不為中原中也的冷戾所駭。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了聲。
這人真是，莫名讓他想到叛逃的太宰治，性格都是一樣的糟糕。
見中原中也是真的生氣了，五條悟這才收起不正經的模樣，「來到橫濱的那名詛咒師，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簡單理解就是調伏咒靈、操控咒靈的強大術式。」
調伏咒靈……？
聽明白五條悟話中意思的中原中也臉色一變，「你是說他的目標是艾露露？！」
……
「嗯？」艾露露側頭認真聽了下。
她剛剛好像聽到中也大人呼喚她了？
「你聽到了嗎？」艾露露戳了戳坐在肩上的小中也，紅色的霧氣小人歪了歪頭，無法理解面前的少女的話，只能伸出圓圓的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
就像中原中也一直以來，用指腹揉小麻雀細密的頰羽和頭頂一般。
身為中原中也衍生出來的神明氣息，小中也都沒感覺到，那應該就是她的錯覺了。
艾露露失落地嘆了口氣，順著聖堂派來對付她的人身上的氣息，主動尋到了聖堂的臨時基地。
雖然名叫聖堂、崇尚上帝，但是這個組織本身不過是一群被各個國家通緝的犯人組成的流浪組織，通過四處犯罪、擴散他們的金錢贖罪論，利誘、強迫當地的一些罪犯、混混與他們同流合污。
犯罪獲得的大量金錢，可以充分使某些本不信上帝的人願意受他們驅使，他們不為贖罪所動，卻會被暴利打動。
艾露露就是順著那些人身上那股充滿了血肉腐爛的金錢氣息尋摸過來的。
「居然藏在這裡嗎？」她左右看了看聖堂臨時基地所在的位置。
人跡罕至，樹影重重，高大的樹木擋住了頭上大部分的光，又因為樹木茂盛在臨近夜晚的時候竟顯得格外的陰森。
「這確實是事務所觸及不到的地方。」
畢竟港口黑手黨做生意，可不會做到這種藏於山林裡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在林子的幾公裡外還有個神社，幾乎每年橫濱的夏日祭都會在那裡舉辦，熱鬧非凡。
但是平時的時候這裡卻沒什麼人來，正是不論趁著夏日祭熱鬧的時候拐人還是平時藏身於此都是極方便的地理位置。
艾露露垂了垂眼眸，提著裙擺往上走。
偶然路過遇到林中的二三級咒靈都會一應無視，她不屬於人類，咒靈不會攻擊她，即使從它們身邊走過也只是無視。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路上竟有些順利得過分了，艾露露略有些猶豫，她不是什麼衝動的人，相反她敢就這麼單槍匹馬地過來聖堂的地盤，正是因為她自信於自己的能力對人類克制性很強。
但是，沿著山林的這段路上，咒靈也未免太多了吧？
她神色微凝，是聖堂的人制造的咒靈嗎？
這種數量的咒靈，即便僅僅只是二三級，都能盡數吞沒聖堂裡的所有人，若不是低級咒靈會受限於它們誕生的地方，艾露露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這附近放了這麼多咒靈。
腳步落定在聖堂臨時基地的門前，艾露露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門。
在門打開的一瞬間，足以令人失神的駁雜氣息一湧而入，如靈活的蛇一般迅速延伸、攀附，去尋找人類。
門內的氣息腐臭令人作嘔，從前對惡人、好人氣息都不敏感，只在意中原中也氣息的艾露露，在第一次觸及霞中禁忌的氣息時就開始墮落，從此變得像食腐的烏鴉般，對血肉、惡人等能帶給她大量能量的氣息無比敏感。
她的身體在渴望獲得強大的能量。
深吸了口氣，門內充斥著大量混雜的能量，極其自然地開始一邊汲取能量，一邊往氣息最重最令她在意的地方走去。
肩上的小中也扒拉著她的長發，想阻止艾露露，個頭小小的它僅僅只是高級公寓中大片的神明氣息裡分出的一小部分，根本做不到阻止艾露露。
圓圓的霧氣小手不停地拍著艾露露的臉頰，卻因為自己只是一團氣息而無法干擾到她，慌張地在頸後的頭發裡拱來拱去，兩邊肩膀到處跑。
最後被艾露露抬手抓了下來，無奈地笑道：「中也大人別鬧。」
小中也垂下手抱住艾露露的手指，昂頭呆呆地看著她臉上、頸上漸深的紅紋，猶如寄生物一樣攀附在肌膚上，深入她的身體、肌膚甚至是骨髓。
吸收駁雜氣息的疼痛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習慣，只會比上次更痛上一分，因為這本來就是違背霞天性的行為。
秀氣的眉頭輕蹙，艾露露淺淺地笑了下，「別擔心。」
堅定的目光看向前方，「艾露露還堅持得住。」
她還能支撐住、不過是疼痛罷了。
比起無法幫上中也大人的忙，只能待在公寓裡自哀自怨，寂寞而孤獨地等待的感覺，只是感受疼痛就可以獲得能量，真是再好不過了。
生活在一起五六年，艾露露其實早就知道中原中也並不是真正的神明，他只是擁有著神明能量的人類。
但是，她就是比誰都要喜歡他。
中也大人是不是真正的神明，能不能和她契約幫助她長大都無所謂，她承認的神明只是中原中也。
漆黑濃稠到幾乎要蒙住艾露露視線的氣息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裡不停湧出。
「這裡、就是聖堂核心人物所在的地方嗎？」
艾露露抬起袖子捂住口鼻，神色凝重而小心。
這樣濃烈龐大的混雜氣息，已經不僅僅是作惡能凝聚出來的，這簡直就是裹挾了人類眾多惡意、比咒靈還要糟糕的生物。
就這麼推門進去，說不定會遇上很棘手的敵人。
惡意的氣息環繞著她，一如她來到這裡看穿了門內的人一般，內裡的人也在覬覦著她身上的血肉、能力，在等著她進去。
艾露露被嗆得低低咳了聲，啞聲道：「想要吞噬掉對方的人，不僅僅只有你啊。」
她對裡面龐雜的惡意能量，也是充滿著貪婪之心。
「歡迎你來，我期待已久的小小姐。」
低沉優雅的嗓音是與中原中也完全不同的蠱惑動人，坐在房間最中央的黑發青年身著五條袈裟，盤著腿手撐著頭，笑彎了一雙狹長的狐狸眼。
他身邊遍地都是人類的殘肢斷骸，刺目的血液噴濺在房間的牆上、地上，僅剩的人類頭顱瞪著幾欲出框的眼珠滾落到艾露露的裙邊。
巨大蝗蟲樣的咒靈矗立在他身後，披著長發低垂著頭手上拿著剪刀的女性咒靈，五六個壺狀的小巧咒靈在蠶食著倒地的屍體。
這個男人簡直就是身處在咒靈堆卻安然無恙，帶著游離於人類之外的佛性的怪人。
艾露露警惕地後退一步，「……你是誰？」
第138章
夏油傑露出了個驚喜的神情, 「你還會說話？」
艾露露沉默了一會。
……誰不會說話了，這人是不是在罵她？
見艾露露不出聲，依稀能見紅紋下精致漂亮的小臉警惕地看著她, 他寬和地笑了下, 猶如游離世間、不食煙塵的佛祖。
「我叫夏油傑，是一名咒靈操使。」這麼說著的同時，夏油傑也在打量艾露露。
她真是他見過最像人類的咒靈了, 除了臉上特殊的紅紋以及代替作為耳朵而存在的黑羽，神態、言語無一不像人類。
不同於蝗GUY只會零散的語言和幼童般不全的智力，面前的人型少女咒靈擁有著強大的實力、美麗的外表以及完整的理性智慧。
「咒靈操使？」艾露露凝眉，神態間有些茫然, 顯然她並不懂夏油傑對她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混雜的能量在身邊聚起，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收攏, 被她捏在手裡的小中也歪頭蹭了蹭她。
由於身體僅僅是團氣息，即使艾露露的動作稍微重點, 大不了就是被捏散變回霧氣的狀態。
但是重視中原中也的艾露露, 面對跟著她離開的神明氣息自是不會如此粗暴，即使緊張到額上冒汗，她也沒把小中也暴露在夏油傑面前。
「你認識我？」艾露露放緩聲音, 抿出個乖巧的笑容。
夏油傑欣賞似的看著她, 「有個好心的俄羅斯人告訴我，橫濱有我一直想要找的東西。」
本來他是沒打算相信他的，畢竟異能者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比猴子稍微高級點, 但是並不值得他看在眼裡的人。
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人確實擁有著極強的魔性，縱使厭惡他但也不妨礙夏油傑覺得他很危險。
這個人在玩弄人心上是高手。
但是他確實摸到了他想要的，在確認過消息無誤之後，他當即就趕過來橫濱。
非常神奇, 身為咒靈卻與一個黑手黨有著極深的羈絆，甚至不惜為了維護那個黑手黨而下手對付他的敵人。
「你看起來不討厭人類？」即使看出來艾露露在拖延時間，夏油傑也不介意跟她聊聊。
畢竟他為了尋找這麼個咒靈，已經找了有三四年了。
艾露露愣了一下，她抬眸認真看了他一眼，「我對人類並沒有什麼好惡，從頭到尾我在乎的只有一個人。」
明明不是因那個人成為咒靈，卻因為那個人有了執念。
想明白了這點的夏油傑拍著大腿，大笑了出聲，毫不在意自己形像笑得眼淚都要冒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夏油傑突然起來的轉態令艾露露陷入了迷茫，有些不安地攥緊了衣袖。
手中的小中也感受到艾露露驟然緊張起來的情緒，想要從她手心離開竄出來擋在她面前，卻被她緊緊攥著不放。
在搞不明白敵人的實力之前，她不打算輕舉妄動。
「呀，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啊。」
夏油傑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花，惋惜地說道：「若不是因為要調伏你才能使用你的術式，我是真不舍得就這麼把你吃、下、去、的。」
溫柔的嗓音在那一刻變得格外的滲人，深邃的紫眸專注而深情地看著她。
森然的氣息驟然降臨，艾露露仿若這時才撫開眼前的迷霧，發現這個人有多麼的危險，慌亂之下甩出醞釀已久的駁雜能量。
雖然夏油傑身旁的咒靈很多，但艾露露的能量對人類的克制性很強，若是能先一步控制住他就可以反過來吞噬他身上的惡意能量。
但相貌儒雅頗具佛性的青年卻不甚在意，他只是雙手一合拉出了一只咒靈擋住了艾露露的攻擊。
駁雜的能量瞬間滲入咒靈體內，吸收了能量的二級咒靈頓時咒力量暴漲晉升為准一級咒靈。
「咦？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能力。」夏油傑笑眯眯的感受著手上的咒靈被敵人的攻擊喂大，興味十足。
是天敵！
這個人是墮落了的霞的天敵！
艾露露恐懼地後退兩步，黑亮中泛著紅光的圓眼睛如上等的寶石一般，她把急於要冒頭的小中也往袖子裡塞了塞，轉身就要化作黑鸞飛離這裡。
「真的要變成鳥嗎？」夏油傑站起來，不緊不慢地反問。
「外面已經被我布下帳，變成鳥可能會更容易被抓到哦。」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夏油傑對艾露露不僅有面對期待已久的咒靈的心情，還有種看著不懂事的孩子肆意浪費自己身上力量的惋惜。
慌慌張張地往窗外看去，比夜色更黑的幕布遮擋住了聖堂基地的外面，這裡與橫濱被隔絕了起來。
艾露露強自冷靜下來，「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咒靈操使，我的術式就是調伏強大的咒靈，驅使它們。」
術式公開，是咒術界有名的增強術式的辦法。
這個定義用在夏油傑身上，他身邊的咒靈都會獲得一定程度的加強。
「但我不是咒靈，我是、」艾露露遲疑了那麼一下，轉而說了個普通人更容易理解的名字，「我是妖怪。」
夏油傑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是不是咒靈，我自會親自確認。」
面對步步緊逼的咒靈以及無處可退的聖堂基地，艾露露無奈之下使用能量構築了一道屏障，用以隔絕她跟咒靈們。
那其實是沒有吸收駁雜能量的艾露露最強大的防護，但是在能量不足的情況下這個屏障根本保護不了任何人。
現在換做駁雜能量，這根本不是適合守護的能量，勉強構築出來的屏障也只會成為迷惑別人類似於鬼打牆的東西。
而面對咒靈，雖然能擋住它們一時，但是艾露露吸收能量構築的速度還趕不上夏油傑的咒靈反過來吸收她的速度。
沿路捏出幾道屏障甩下，艾露露轉身就跑，冷汗潤濕了鬢邊。
她不變成鳥躲起來的理由，不單單是夏油傑說的會更容易被抓到。
更關鍵的原因是小中也被她藏在袖子裡，若是就這麼貿貿然變成黑鸞，小中也絕對會從她身上掉下來。
她不想暴露中也大人、即便只是中也大人的氣息，被消滅了於中也大人也不會有什麼妨礙的氣息。
「逃跑嗎？」夏油傑嘆了口氣，似乎是為艾露露不肯乖乖束手就擒感到惋惜。
雙方之間屬性克制太過明顯，艾露露若是不想就這麼被調伏，想要逃跑無可厚非。
但是在橫濱，二三級的咒術師就算發現這裡不對勁，也沒有能力打破他的帳。
抬手招出了一只一級咒靈，全部由藤蔓組成的身體靈活地從屏障的空隙鑽過去，追趕艾露露的步伐。
這麼多年慣來都是用翅膀飛的艾露露壓根不習慣跑步，甚至不用夏油傑的藤蔓咒靈出手，急於逃跑的她就被地上的殘肢絆倒在地。
同一時間，身後的屏障被蠶食殆盡，反噬的痛苦不斷上湧。
艾露露重重地跌倒在地，手肘和膝蓋狠狠地磕在地板上，發出碰撞的響聲。
「唔……」咬著下唇，狼狽地卷縮著身體。
這時就連夏油傑都看出了她動作的不自然，他略帶好奇地問道：「你是藏著什麼嗎？」
雖然面對艾露露已經十拿九穩了，但是經驗豐富的詛咒師是不會輕易讓獵物反噬的。
咒靈們微微瑟縮了下，但是在豐沛的能量吸引下，還是接著向艾露露靠近。
小中也在艾露露手上撲騰掙扎不休，發出無意義的聲音想要幫助艾露露趕走敵人。
「不要出來、中也大人乖一點。」她為難地抓緊它不放，小聲哀求道，「拜托了、不要出來。」
艾露露知道神明氣息對咒靈具有一定的克制性，但那也僅僅只局限於大量聚集起來的神明氣息，即類似於公寓裡留下的龐大氣息。
但是只有小中也這麼點的神明氣息，只會讓發現它克制咒靈的夏油傑捻滅，根本無法做到傷害咒靈。
夏油傑帶著溫和的笑意，步步緩緩地靠近艾露露。
身後是夏油傑和他的咒靈們，身前是藤蔓咒靈和遍地的斷臂殘肢，艾露露攥緊小中也絕望地閉上眼。
多想、再見他一面。
她終於明白了，對中原中也一直以來的依戀、不舍，渴望能幫助他、保護他的心情。
她不想做躲在他身後的小寵物，她想要與中原中也並肩而立。
清透的眼淚潤濕睫羽，順著臉頰流淌而下，艾露露咬緊下唇等待即將落下鍘刀。
夏油傑低垂著眼眸，把手伸向艾露露。
「砰砰砰————」粗暴的巨響自上方響起，夏油傑立刻警惕地退了開來。
無數砂石灰塵自上方落下，蒙住了夏油傑的視線，他眉頭緊擰。
一只寬厚的手攬住艾露露按在懷裡，上方是熟悉眷戀到讓人想要落淚的嗓音，「小壞蛋跑哪去了，讓我好找。」
艾露露愣愣地睜開眼抬頭，笑得溫柔的中原中也映入那雙水盈盈的眸子中。
眼淚迅速積攢起來，自眼眶內瘋狂湧出，打濕了中原中也的領口和馬甲。
「喂喂、你哭什麼啊？我不是來了嗎？」
中原中也手忙腳亂地安慰艾露露，俊美不羈的臉上難得露出慌亂無措的神情，他抬手想抹去她臉上的眼淚，動作看起來粗魯落在臉上卻異常的輕柔。
他嘆了口氣，低聲哄道：「別哭了，我在這。」
僅僅是這麼句話，就讓艾露露堪堪有止住意思的淚水，再度洶湧起來。
她哽咽著，泣不成聲，只能不斷不斷地喊著中原中也的名字。
「中也大人、中也大人……」
「中也……」
第139章
「傑, 這麼欺負小孩子不好吧？」與中原中也同一時間趕到，驚訝於這個小個子的破壞力的同時，五條悟也主動擋在了夏油傑和艾露露、中原中也之間。
揚起的灰塵對六眼的影響約等於零, 看到艾露露的第一眼, 五條悟就確定她不是咒靈。
雖然就那麼一打眼看來艾露露與咒靈無異，但是擁有看透本質的六眼正面一掃過去，就能發現艾露露與咒靈之間微妙的不同。
「好久不見, 悟。」夏油傑眉頭皺了下，又松開笑得平和。
自十七歲那年離開咒術高專，五條悟和夏油傑之間也有三四年未見了。
不知道是雙方心照不宣的不相見，還是其中一方的有意躲藏, 作為曾經的摯友他們確實已經很久沒有見面。
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在的他對上悟並不占便宜, 夏油傑主動抬手把咒靈收了回來，雙手攏緊袖子裡笑眯眯, 「悟, 咒靈操使調伏咒靈是很正常的吧？」
「怎麼能說是欺負小姑娘呢？」
五條悟此刻的態度也是溫和得完全不像是咒術界中盛傳的那副狗脾氣，指了指身後縮在中原中也懷裡的艾露露，「真沒想到傑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她不是咒靈哦。」
明明之前自己也誤會了艾露露, 但是看到夏油傑看走眼時，五條悟還是會毫不猶豫嘲笑他。
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瞪大，夏油傑從不懷疑五條悟的六眼, 即便現在他們的身份相互對立。
他只是略顯不可思議地看著艾露露，「你真的不是咒靈？」
那他不是對著人小姑娘白耍了一通帥？
啊，據對方所說，她還不是人, 而是屬於妖怪。
艾露露小心地搖了搖頭，雙手環住中原中也的脖頸，精致的小臉貼在他的臉側，親密無間。
中原中也看了看夏油傑，又瞪了眼五條悟，「你不是說你是來抓他的嗎？」
怎麼還聊上了，感情這倆人是認識的？
他要是不動手，他可就要動手了。
他家的小麻雀可不是能隨便讓人欺負的。
「介紹一下，這是我同窗三年的摯友，也是全日本唯一的一個特級詛咒師。」五條悟滿臉不正經，像是介紹個普通朋友一樣嬉皮笑臉。
「喲，你們好啊。」夏油傑這麼擺了下手，同時認真地看向艾露露，「雖然你不是咒靈，但我這裡也是隨時歡迎你加入的，怎麼樣心動嗎？」
既然不是咒靈，那艾露露於他的計劃而言，就變得無用起來。
他暗嘆口氣，想要找到無限咒力和能轉變普通人身體構造的咒靈真難。
不過即便如此，隨便一下攻擊就能喂大咒靈的艾露露其實也很強大。
咒靈的誕生並不容易，雖然看起來咒術師總是奔波在全國祓除咒靈，甚至就連還在咒術高專就讀的學生也不能避免，但是這其實也是因為咒術師的稀有性以及每年幾乎與新人入行的幾率持平的犧牲率。
在失去了咒術高專的渠道，帶著盤星教隱藏在普通人中，夏油傑尋找咒靈的工作並不順利，三四級之類的低級無用咒靈確實很常見，但二級以上的咒靈卻不好找。
不過近年來，他也逐漸找到了探尋咒靈的規律。
雖然一級咒靈還是難尋，但也不是無法找到，只有一級以上的咒靈被調伏後，旋渦才可以抽取咒靈的術式，但若是有艾露露在，即便是三級的咒靈也有望升上一級，抽取術式。
甚至特級咒靈於他來說也不再是罕見的存在。
「艾露露不會跟你走。」中原中也冷下眉眼，抱著艾露露站起來，周圍落下的大塊鋼筋石料被重力操控著漂浮起來。
五條悟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哈哈哈大笑：「傑，你想拐走人老婆，也要問人同不同意吧？」
他早就看出來了，中原中也跟那個妖怪少女之間絕對不是什麼普通朋友。
還說只是家人和伙伴？
哪有家人和伙伴會抱得這麼緊的？
夏油傑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話鋒一轉笑著道：「那就當是我盤星教聘請艾露露吧，我想我能開出的薪酬還是蠻高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艾露露只是、只是……」漂浮起來的重物頓時被解除了異能，劈裡啪啦地摔了下來。
比起不在意，更像是過於在意被人拆穿了心事一般。
明明可以像遇到五條悟時反駁他一樣，說他一直只把艾露露當做家人和伙伴。
中原中也略顯心虛地低頭看了艾露露一眼。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那些話可能會讓艾露露不開心，他就怎麼都說不出口。
至於艾露露為什麼會不開心，中原中也卻沒去深想。
「傑，你不會忘了你還是咒術界的通緝犯吧？」五條悟玩笑似的開口，當著他這個咒術界最強的面搶人，不合適吧。
「所以，悟你是來對我處刑的嗎？」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夏油傑很平靜地笑著說出這句話。
五條悟臉色一沉，看了他好一會嗤笑出聲。
「……來打一架吧，傑。」
「我現在可沒空陪你玩這樣的游戲，悟。」夏油傑像是沒看出五條悟臉上頓起的怒色般，溫和的臉上帶著嘲諷地說道。
五條悟險些被氣笑了，「這可由不得你。」
曾經並稱咒術界最強的兩人，不使用術式，徒手向對方攻擊過去，拳拳到肉，招招狠厲。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五條悟並沒有打開無下限，而是結結實實吃了夏油傑幾拳，當然夏油傑同樣也受傷不輕。
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上的血，夏油傑笑了聲：「悟，幾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啊。」
「哈？」五條悟按捺不住地翻了個白眼，揉了揉臉上的青腫，「你不也是老樣子。」
剛見面的時候不是不生氣，當年的事到底有沒有內情，在所有人都被夏油傑殺死的時候已經無法再追究下去，但是他是真的沒想到傑會對他的父母下手。
幾年時間過去，五條悟成長了不少，但是同時對於夏油傑的感官卻更為復雜了。
倒是夏油傑，見面了之後卻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當著他的面就邀請人，看著就讓人火大。
紫眸瞥了眼中原中也，看見剛剛還不爽他們氣氛和諧，結果轉眼倆人就突然打起來，一臉震驚、復雜搞不懂的中原中也。
「悟，你現在都是咒術界最強了，還是有點前輩的樣子吧。」就像幾年前一般，夏油傑習慣性對五條悟說教了一句。
五條悟皺著眉頭，嗤笑了一聲，「傑你還是這麼喜歡說教。」
兩個咒術界武力值最頂端的人相對而站，氣氛劍拔弩張。
「……搞什麼啊，這倆個人。」
中原中也低頭問艾露露，「受傷了嗎？」
艾露露神態緊張地搖了搖頭。
「別怕，有我和五條悟在，那個人帶不走你的。」扶在艾露露背後的手輕輕拍了拍她。
「不是的，中也大人。」
「……是有別的、過來了。」語焉不詳的話落下，基地被撞出了個大洞的頂部突然爆出了一陣刺目的光亮。
明明已經是夜幕降臨的時分，星星已經點綴其上，卻突然爆發了比日光還要耀眼的光芒。
「……是亂界來的神明，」她眉頭輕蹙，聲音顫抖著壓低，「是來處理我的行懲者。」
眨也不敢眨的，睜著眼睛看向天上，艾露露的模樣比之剛剛遇到夏油傑的時候還要害怕。
「什麼？！」還不待中原中也再問什麼。
天上的光芒散去，露出五個打扮極其相似的神明，身著鎧甲、手持武器，一樣的面無表情神情冰冷，猶如宣誓一般齊聲，「罪惡邪氣之禍，當誅！」
甚至不需要聽艾露露辯解，他們就直接拉滿弓箭，對准艾露露。
純粹濃烈的能量自箭矢中爆發甩出，中原中也抱著艾露露跳著躲開攻擊，靈活地穿過基地內的各種障礙躲到天頂沒有被轟開的地方。
同一時間，五條悟和夏油傑往後跳開。
「這是神明？」夏油傑昂頭看著他們，「他們剛剛的攻擊似乎想把我們全部人都解決了啊。」
五條悟重新打開了無下限，對那些所謂的神明攻擊半點不虛，摘下了墨鏡認真打量了下，「……雖然我沒見過神明，但是怎麼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體內的能量流轉與艾露露正好完全相反，也不像是傳說中隱於山林、不食煙火的神明。
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在基地內閃躲，但行懲者卻仿佛不受視線影響一般，無論他們躲到哪去都能攻擊到。
似乎覺得中原中也和艾露露已經十拿九穩了，其中三個行懲者轉而對付起一旁看戲的五條悟和夏油傑。
「是不是神明不知道，但是想殺人滅口倒是真的。」夏油傑嘆息著搖了搖頭，閃身躲開的同時命令咒靈去攻擊天上的行懲者。
「我還沒試過跟神明打架呢，」五條悟摩擦了下下頜，「傑不如我們比比誰先能把那幾個家伙打下來吧？」
「那悟做好輸的准備了嗎？」
僅僅一瞬間，五條悟和夏油傑就確定了共同對敵的計劃。
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快速游走，但行懲者的攻擊就如跗骨之毒，緊追不放，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他把艾露露安置在身後，毅然擋在前面，扯出一抹張狂的笑容，「追著我打了那麼久，也該讓你們看看重力的威力吧？」
第140章
行懲者拉滿弓弦, 光一樣的箭雨向艾露露疾射而去，威力之大瞬間掀飛了基地大半的天頂。
中原中也從腰間槍套裡拔出一把槍，銀色的□□在他手裡靈活地轉了一圈, 子彈卸了下來, 槍和彈匣被隨意拋在地上。
泛著金屬光澤的子彈在中原中也的皮手套上浮起，他不爽地嘖了一聲：「出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武器。」
不過這幾顆子彈也盡夠了。
被行懲者的箭雨砸下來的鋼筋水泥塊浮起, 崩碎成一塊塊合適攻擊的大小，子彈混入其中向行懲者猛襲過去。
五條悟吹了聲口哨，「哇哦，大手筆。」
「不虧是擁有鬥尖荒霸吐力量的人。」暴戾的力量獲得理性, 將會變得更加的難纏可怕。
夏油傑屈著一條腿坐在咒靈身上，略顯驚訝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鬥尖荒霸吐也是神明吧？」
不知道會不會有因對神明恐懼衍生出來的咒靈。
他摩擦著下頜想了會, 如果有的話大概會很強吧？
所以艾露露怎麼就不是咒靈呢, 他暗嘆了口氣。
五條悟玩鬧似的打出術式順轉·蒼，「是啊，擁有這種力量就算拿著咒具也可以很輕松就能祓除咒靈吧。」
行懲者中的一人, 擋住了蒼和咒靈的攻擊, 余下倆人繼續追擊五條悟和夏油傑。
「我們這是被小看了吧？」夏油傑托著腮，咒靈載著他飛到與行懲者同樣的高度。
五條悟很自然地跳上了夏油傑的咒靈，無視他看過來的一眼, 厚著臉皮開始蹭咒靈。
「倒是看起來游刃有余的樣子，」五條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般，一臉興致勃勃地道：「對了，我想試試用他們來破黑閃的記錄！」
畢竟異世界神明, 看起來就很耐打的樣子。
「悟你真是，」夏油傑哭笑不得，「人家好歹也是個神明吧。」
怎麼說得人就跟個沙包似的？
「隨便跑到別人家裡的神明，不一次把他們打服了，怕是以後會經常過來串門子吧？」五條悟用嬉笑的語氣，舉了個一點都不中聽，但是可能性很高的例子。
「先把他們衝散了吧，」十指相扣，癲狂的笑意在臉上綻開，「虛式，茈。」
比之剛剛行懲者出現時不輸分毫的刺眼奪目、帶著閃電般的火花，猛地向行懲者們轟擊過去。
中原中也壓住差點被卷起的風吹走的圓禮帽，震驚地道：「這是在開光炮嗎？」
這也太誇張了吧？！
光芒散去，由於茈是對著空中的行懲者展開的，基本沒有傷及到別的建築和人。
倒是從茈中存活下來的行懲者，不復剛來時的整潔，身上的鎧甲燒得焦黑、頭發略顯凌亂，皺著眉開口：「你是神明，為什麼要包庇墮落肮髒的霞？」
倒是肯好好跟他們交流了。
先前自恃實力，完全不打算聽艾露露他們說話，打算直接把在場所有人都抹消，現在發現人不好對付了，才願意好好交流。
看來神明也跟人類沒什麼不一樣嘛。
中原中也砸了下舌，滿臉不愉：「艾露露跟我之間的事，與你們無關吧？」
張嘴就上來說他家小麻雀是墮落肮髒，怎麼、他自家養的妖怪還吃他們家大米了？
行懲者繼續冷著臉道：「墮落的霞都由行懲者處決。」
看著中原中也還是一副不得要領的樣子，另一個行懲者指向他身後的艾露露，「墮落的霞會侵蝕神明的本源，使神明衰弱、墮落甚至是死亡。」
所以，神明間才會有由強大的神明組成的行懲者。
只要是墮落了的霞，即便是逃到異世界也會被他們在弱小的時候誅殺。
歸根結底就是，霞墮落之後，神明的能量對她們還是有用，卻不再是互惠互利的友好契約，而是吞噬能量本源。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地回頭去看艾露露。
低垂著頭的妖怪少女沒有看到中原中也的眼神，對於行懲者的話也不打算辯解。
可是他根本沒有他們所說的力量變弱、身體變差的感覺。
……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太宰治離開了，他感覺自己的狀態是前所未有的好。
五條悟在中原中也和艾露露身上來回打量，突然笑了出聲，「原來吞噬還能幫助變強，長見識了。」
夏油傑聽了五條悟的話，若有所思地看向中原中也。
「你們之間沒有契約，只有一絲淺薄的聯系，把她交給我們，對你不會有多大的影響。」領頭的行懲者高高在上地說道。
見中原中也臉色難看，他又補充了句，「斬斷與霞之間聯系，身體上受到的創傷我們會彌補你。」
剛剛他們的態度，可是要蠻狠的直接把所有人鏟除，完全沒提過這個彌補。
不過是因為發現中原中也他們不好對付，才開始高傲地示好。
「不用了，」在聽到艾露露與他之間只有一層微弱的聯系時，中原中也眉頭擰緊，「要麼離開，要麼就這麼給我留下。」
抬手打了個響指，剛剛被行懲者的盾擋下來的子彈高速旋轉著鑽透了盾，直衝行懲者面前猛地炸開，金屬碎片、彈殼擦蹭過去，觸及他們暴露在外的皮膚。
行懲者們頓時臉色一變。
如果說剛剛五條悟的茈被他們身上的鎧甲擋下大半，余下的威力靠著強大的肉.體扛了過去，那中原中也的攻擊就是破開了他們肉.體上的防御。
「你們最好快點做出決定，」中原中也囂張冷戾地嘲道，「就算是神明，心髒碎了還是會死的吧？」
中原中也說得沒錯，就算是神明心髒碎了，也是會死的。
但讓行懲者臉色大變的不是因為他重力驅使的子彈，或者說不完全是。
真正破開他們肉.體防御的是子彈上攜帶的中原中也的神明氣息，暴戾無序比行懲者們在亂界見過的大妖、神明都要危險數倍。
「……我不會吞噬中也大人，也不會回亂界，你們的擔心都是無意義的。」低垂著頭的妖怪少女，黑發披散下來蜿蜒落在地上，雙手攏著什麼合十在心口的位置，聲音低低地反駁。
行懲者沉著臉呵斥，「墮落的霞就不應該存在於世間，你們的保證沒有任何人會相信。」
「品行高善的霞不會墮落，」艾露露垂著頭喃喃，「但是神明只會看到天賦強大的霞，卻完全沒想過沒有神明接受的霞會活得多麼艱難。」
並不是每只霞都能善始善終，順利獲得神明的能量、庇護得以生存。
她比之很多找不到歸屬、被拋棄的霞已經好很多了，但是……
艾露露抬起頭看向行懲者，「我跟她們一樣，渴望獲得能量，變得強大。」
墮落的霞之所以會對神明下手，最關鍵的一個原因就是，她們不願再忍受汲取駁雜能量的痛苦，吞噬神明同樣可以獲得強大的能量。
墮落了之後就無法回頭，被駁雜能量改造過的身體對能量的渴望，足以讓霞變得瘋狂。
艾露露第一次，違背霞溫順體貼的原則，露出了個嘲弄的笑意，「行懲者都是由斬殺過自己契約霞的神明擔當，他們聽從神山的預言，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威脅他們的存在。」
行懲者眯著眼睛，揮手示意身後的同伴一起行動，「斬殺墮落的霞是我們的任務，如果你們不肯退讓那便一起解決。」
雖然中原中也的存在確實能威脅到他們，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行懲者會就此低頭撤退。
被派來異世界的神明是行懲者組織中最強大的存在，自然為了防止異世界的霞過於強大，他們也有足以威脅大多數人的殺招。
「好像、不大妙啊。」五條悟把墨鏡往上推架在頭上，六眼注視著行懲者的動作。
結上手印，行懲者們低聲念著復雜拗口的神言，猶如互相呼應一般，相互之間聯系在了一起。
「你看到什麼了？」夏油傑控制下的咒靈開始不安地想逃跑，明明已經是被調伏了的咒靈，卻產生了恐懼的心理。
五條悟沉吟了一下，「真挨這麼一下，橫濱大概會瞬間被清空大半吧？」
「哈？」
「就是類似於游戲裡的淨化技能，只要殺過人的，不管是人還是咒靈統統給你淨化干淨。」五條悟舉了個簡單易懂的例子。
「這可真是，不大妙啊。」夏油傑神色凝重地贊同道。
話音落下，五條悟的虛式·茈和夏油傑的咒靈術式同時攻向行懲者們。
仿佛石沉大海般，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光芒暴漲，攻擊瞬間被吞噬化作他們的能量。
艾露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中原中也小心地扶住她，皺眉道：「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她搖了搖頭，黑眸柔柔地看著中原中也，小聲問：「如果艾露露不在了，中也大人會記住我嗎？」
妖怪少女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隱隱的期待和不舍。
中原中也下意識皺起眉頭，「不要說這種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五條悟的話他也聽見了，若行懲者的能力真的是淨化，那他和港口黑手黨肯定不在幸免範圍之內。
不，應該說三刻構想大概會瞬間崩塌。
武裝偵探社是橫濱的黃昏，主要為軍警解決他們不方便出手的案件，異能特務科也不是完全白的，在內務省的操縱下他們中很多人們身上也是背負了人命。
「放心吧，我能對付他們。」中原中也脫下手套拍了拍艾露露的頭。
濃長的睫羽顫了下，艾露露拉住中原中也，蒼白著臉搖頭，「不要這麼做……」
「太宰治不在，你會死的。」
中原中也回過頭笑了下，「不是還有艾露露你嗎？」
拽住中原中也的手指微松，艾露露愣了愣。
是的，她也曾經試過為中原中也解除污濁。
但是、她不是太宰治，在沒有契約的時候她能做到的只是延緩中原中也身體的崩潰。
她無法解除污濁、無法喚醒中原中也的理智。
第141章
與艾露露如出一撤的污濁紅紋自手部向上延伸, 爆開形似眼點的花紋，極其相似卻又不盡然相同的形狀，中原中也的理智開始下沉, 封塵在身體中的荒霸吐開始覺醒。
她張了張嘴, 聲音艱澀：「我、我做不到。」
完全淪為喪失理智，只被力量所支配的中原中也，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 無視身後的艾露露徑直往天上的行懲者衝去。
不分敵我的攻擊讓原本想開領域的五條悟、夏油傑撤出了戰場。
雖然無下限能保護五條悟不會受傷，但是他剛才就發現了，神明與神明之間似乎存在某種東西，只有同類之間的攻擊才更好奏效。
五條悟畢竟是咒術師, 專門對付的是咒靈和詛咒師，而不是別的物種。
同理, 夏油傑的體術和咒靈在面對行懲者的時候作用也不大。
「領域雖然有所加成，但是在面對異世界的種族時還是不怎麼占優勢啊。」夏油傑扒拉了下手頭上能用的咒靈術式, 無奈地嘆了口氣。
「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就好了。」五條悟安心地盤腿一坐, 六眼可以幫助他好好看清中原中也和行懲者之間的戰鬥。
「不用管艾露露嗎？」夏油傑想要挖牆腳的心再次蠢蠢欲動。
五條悟擺了擺手，「不管不管，中原中也砸到誰都不會砸到她。」
確實, 即使是進入了污濁狀態的中原中也, 攻擊再怎麼亂來，基地的鋼筋水泥、設備、岩塊全部都被掀了起來，但艾露露所處的位置還是干干淨淨的一片, 就像被圈起來一般。
她愣愣地昂頭看著中原中也，手指糾結在一起，之前一直藏在她身上的小中也安撫地摸了摸她的手。
夏油傑嘆了口氣，「我果然討厭純愛黨。」
「哈哈哈哈你討厭年輕人的純愛黨, 那你是什麼？」五條悟拍著大腿笑出聲。
「我可是大義。」像是玩笑的話，夏油傑卻說得無比認真。
五條悟轉頭認真看了他好一會，嗤笑一聲扭過頭。
夏油傑只是笑了笑，他沒打算讓曾經的同伴理解他的想法。
……
「我可以做到嗎？」艾露露蠕動了下唇，聲音含在嗓子裡。
曾經失敗過一次，只能眼睜睜看著中原中也身體崩潰，斑斑血跡滴落在她面前，沾濕她的羽毛。
而她卻只能發出一聲聲凄厲高亢的鳴叫聲，以期被敵人困住的太宰治可以快點趕來。
無法幫上中原中也的無力深入她的內心，留在公寓中不僅僅是中原中也的期望，更是她自暴自棄下的自我放棄。
她只能接受中原中也的庇護，痛恨著無力的自己，卻又無法做出改變。
直到太宰治叛逃的消息傳來，她才真正下定決心。
她要迅速成長到能為中原中也解除污濁的程度。
現在她身上的能量已經不亞於平時的中原中也，但是跟解封了荒霸吐時的他一比，依舊是滄海一粟。
黑眸看著中原中也久久，她毫不懷疑中也大人的強大。
「如果能量不夠，那就繼續汲取能量。」
直到她身上駁雜的能量能壓制住中原中也身上的荒霸吐為止。
「最後的時候，也請中也大人給予我力量。」小心地攏住小中也，艾露露珍惜地輕聲道。
比之長大那天更加龐大、恐怖的能量洪流向艾露露的身體瘋狂湧入，劇烈到能讓人失神的痛苦，終究還是讓艾露露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寬大的衣袖像被什麼東西撐起一般，柔軟小巧的手轉變成一對黑色的羽翼，羽毛豐厚流轉著惑人不詳的光彩，握不住的神明氣息從翅膀中滾落下來。
「啊啊啊——————」
裙擺遮掩下的足變成鳥類的爪趾，疼痛使她無法支撐住身體撲倒在地上，能量不停的湧入、身上的轉變還在加強。
凄厲高亢的叫聲讓中原中也一頓，失去理智的他不知道自己因何停住，他只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過去。
而艾露露驟然加強汲取能量的行為，也讓行懲者們都慌了神，即使被中原中也打得再慘也想繞過去殺死艾露露。
「她果然是神山上預言的，擁有殲滅神明力量的霞。」
霞是可以汲取駁雜能量，但是每只霞的身體都有上限，她們本身的天賦不在此處，即使汲取能量變得強大，也不一定是攻擊、危險性方面的。
但是艾露露不同，她的天賦與能量相關，只要她吃得下，世間的一切駁雜能量都能為她所用。
「別管這個神明，他已經墮落了，無法找回理性的神明就是墮落的野獸。」衝還在跟中原中也纏鬥的同伴喊，但即使是行懲者也沒辦法從中原中也緊迫的攻勢中脫出身來。
已經有兩個行懲者被中原中也殺死了。
「先把那個殺了才是正理，」行懲者忌憚中帶著些微恐懼，他從未見過能聚齊那麼多能量的霞，「墮落神明支撐不了多久。」
行懲者想繞過去的動作喚醒了中原中也，一個個重力球懸浮在他身側，如流星般紛紛向他們砸去。
重力球擦著行懲者的腰際過去，大塊的血肉消失，他咬牙捂住差點要從傷口裡漏出來的內髒。
前有瘋狗一樣追著他們的墮落神明，後有能無限吸收駁雜能量的霞。
「……走！」
「封閉神山和這個世界的通道！」
本以為只要獻祭他們五個行懲者的能量，必定能鏟除墮落的霞，萬萬沒想到那個神明墮落之後，實力竟會增強那麼多倍。
迅速爆發，接連殺死了兩個行懲者之後，他們再也不能使用那個禁術。
沒辦法把霞殺死，只能毀掉世界通道，阻止他們反向侵犯亂界。
拋下死去同伴的屍體，剩余的行懲者慌亂地打開了世界通道離開。
失去目標的中原中也愣怔地站在原地好一會，轉而把目光對上了坐在咒靈上的五條悟和夏油傑兩人。
「哦豁，果然是敵我不分的狀態，打跑那群家伙之後開始盯上我們了。」五條悟伸手點住一個飛過來的重力球，無下限隔絕了重力球的威力使之頓在了面前。
倒是夏油傑，一看中原中也的重力球就知道准一級的咒靈都不一定擋得下，心疼收集回來的咒靈，夏油傑靈活地操縱著飛行咒靈，靠閃避來躲開中原中也的攻擊。
卻不想中原中也的重力球越扔越起勁，他苦笑著低聲道，「我可不想跟重力肉搏啊。」
果然俄羅斯來的人就是心機重，辛辛苦苦潛入橫濱，不僅艾露露不是他想要的咒靈，還平白被悟逮到了。
這是水逆吧。
夏油傑抬腳把五條悟踹下飛行咒靈，衝中原中也喊道：「你不去看看艾露露嗎？她看起來不大好。」
不管是艾露露還是五條悟，只要有一個能引開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都行。
「喂，傑！」五條悟氣笑，雖然他的術式能讓他浮在半空，但這也不是夏油傑把他偷踹下去的理由吧？
夏油傑聳了聳肩，五條悟能偷蹭他的咒靈，他為什麼不能把他踹下去。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似乎想掙扎著回過頭，最終還是把視線落回在夏油傑和五條悟身上。
「看來是不行，果然是已經失去理智了嗎？」夏油傑暗嘆了口氣。
「我倒是覺得，中原中也正是因為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才不去靠近艾露露。」五條悟卻在這時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因為中原中也沒辦法控制殺意和破壞欲，所以他才選擇不靠近艾露露。
「……要不是下面那個小妖怪，他也不可能支持那麼久吧？」
以人類之軀使用神明的力量，若不是艾露露的能量持續支撐著，中原中也的身體怕是早就崩潰了。
艾露露伏低在地上，此時的她已經完全不能稱作肖似人類的妖怪少女，而是一只名副其實的黑色大鳥。
衣擺化作尾羽鋪在地上，優美的頸首虛弱且痛苦地低伏，艷紅的鳥喙懨懨地微張，翎羽垂伏下來，身旁的小中也緊張地跑來跑去，一會摸摸鳥喙，一會順順翎羽都無法讓艾露露好過些。
「啾……」走吧，你再不走怕是也會被吸收。
神明氣息凝聚而成的小中也，呆呆地站在原地。
「啾……」走吧、快走。
駁雜的能量在黑鸞的身體裡肆虐，轉化榨取能量供上中原中也已是不易，艾露露再無心力顧及自己的狀態。
駁雜的能量必須經過轉化才能給予神明，不然會讓對方被負面的能量壓垮，而駁雜的能量要轉化成神明能用的能量，效率太低了。
圓禮帽昂起，它似乎在仔細觀察艾露露，圓圓的手把帽子摘了下來抱在懷裡。
它主動走上前，環住艾露露細長的頸子蹭了蹭，重新把自己化作一團霧氣投入了艾露露的眼中。
別怕，我在。
……是中原中也的聲音。
僅僅是一點點的神明氣息，就令艾露露掙扎著撐起了身體。
是啊，中也大人一直都在她身邊。
既然如此，那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巨大的翅膀拍了兩下，扇動起來，華麗的黑鸞拖著長長的尾羽直撲向中原中也，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
「……」失去理性的中原中也回過頭，張開雙臂卻沒有要攻擊艾露露的意思。
黑鸞狠狠撞入中原中也懷裡，沒有讓他後退一步，星星點點的微光落在他身上，代表污濁的斑痕在一點點褪去，黑鸞全靠能量支撐起來的身體也在逐漸變小。
直到最後只剩下一只巴掌大的黑色麻雀落在他手心。
溫柔的神明再次回到人間，他神情有些愣怔，淚水徑直落了下來，劃過臉頰順著下頜打濕領口。
耳旁只剩下少女又輕又柔的話，「我也想對中也大人說別怕，我在……」
「最後的時刻，讓我耍一次帥吧。」
第142章
「……這算什麼耍帥啊。」
中原中也粗魯地擦去臉上的眼淚, 聲音顫抖著。
珍惜而溫柔地攏住了艾露露，捧起脆弱的麻雀貼在頰邊，「晚安, 艾露露。」
恢復理智的中原中也在這一刻才終於明白艾露露一直以來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無法徹底轉化駁雜能量的時候, 艾露露毅然選擇了燃燒衝擊自己的天賦，去喚醒中原中也的理智。
在即將點燃自己的最後一刻，艾露露成功與中原中也締結契約, 保住了性命，卻也只剩下這幅麻雀的身軀。
將來或許再也不能清醒，只能永遠充當一只普通的麻雀。
一只會老會死的麻雀。
……
「中也，你還要等那孩子嗎？」五大干部會議後, 尾崎紅葉叫住了中原中也，目露擔憂。
中原中也腳步頓住, 他思索了一陣，大概明白了尾崎紅葉的擔憂, 「紅葉姐, 我對艾露露並不是出於愧疚心理。」
他遲疑了會，扭頭看向肩上把頭埋在翅膀裡梳理羽毛，完全沒有聽他們說話的黑麻雀。
聲音穩而堅定, 「艾露露之於我是與港口黑手黨一樣重要的。」
喜歡啊愛啊, 對著一只什麼都不懂的麻雀，中原中也實在有點說不出口。
不過、鈷藍色的眸子稍緩，艾露露對他來說是重逾生命, 與港口黑手黨一樣重要的存在。
即使等待是幾年、幾十年，他也不會後悔。
只是有些許遺憾，若是當初他更關注艾露露些，她是不是就不會走錯路了呢？
「你心裡有數就好。」尾崎紅葉神情稍緩, 向艾露露伸出手。
親人的小麻雀自然地拍著翅膀落在她食指上，「啾！」
元氣十足的樣子讓尾崎紅葉臉上的傷感消去許多，她溫柔地揉了揉艾露露的羽毛，「若是哪天你後悔了，就把艾露露送到我這裡來吧。」
作為心裡同樣藏了不可割舍的人，這是尾崎紅葉對中原中也和艾露露的一點善意。
中原中也氣悶地撈回麻雀，攏在手心裡，「艾露露我自己照顧就好，不麻煩紅葉大姐了。」
趁著尾崎紅葉還沒反應過來，中原中也帶著艾露露大步往他的干部辦公室走。
被中原中也久違的一句紅葉大姐氣笑，看著被她當小輩帶大的赭發青年快步離開，尾崎紅葉揉了揉額角，「一個倆個都不省心的。」
泉鏡花也是、中原中也也是。
艾露露轉了轉小腦袋看中原中也，不明白他一下子沉著臉，一下子又開心起來是什麼意思。
「啾。」給她、熟悉感覺的人類。
直到回到屬於自己的地盤時，中原中也才往辦公椅上一靠，艾露露在他松手時落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
「……什麼時候，你才會再次進入我的夢裡呢？」
四年前締結的契約，既完整又不完整。
拂去記憶中的迷霧，他才想起了那麼多個晚上艾露露進入夢裡默默陪伴的日子。
當年現實中的他無法想起夢中的艾露露，但仍留下了些許痕跡。
他會覺得艾露露嬌氣、愛撒嬌，同時也知道她是多麼的依賴、信任他。
也正是潛意識中的記憶促使他把艾露露留在他認為安全的地方。
「啾？」又在看她，他為什麼總是看她？
黑漆漆的小麻雀拖著比一般麻雀豐滿一倍的尾羽，跳到筆架上爪趾扣住，尾羽順滑地垂落下來，被中原中也精心照料的羽毛抖動間泛著細碎的微光，瑰麗動人。
歪頭啄了啄翅膀上的羽毛，艾露露不解地想。
明明她也沒有被剪羽，縱使人類照顧她很精心，但麻雀怎麼也不該是家養的吧？
她為什麼還不離開這個人類？
幾個星期前，艾露露漸漸開始有意識覺得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麻雀。
畢竟她見過的麻雀都是不會思考，每天只知道啾啾亂叫，不像她每天都要考慮很哲學的問題。
比方說，她到底是誰？她真的是麻雀嗎？她為什麼還不離開這個人類？
中原中也跟尾崎紅葉說的話，艾露露多少能聽懂些，但是話裡的意思她卻怎麼都搞不懂。
據她觀察，艾露露這個名字是她的，但是這個名叫中也的人類卻總是在用懷念、憐惜以及歡喜的目光看她。
怎麼他還跟她有一段露水情緣？
不能吧，她可是麻雀耶。
梳理羽毛的動作停了下來，艾露露歪頭看著中原中也專注地批寫文件，寫著寫著就忍不住打個哈欠，眼下的青黑說明了他多日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暖洋洋的陽光自窗外照進來，中原中也拿著筆眼皮子不停地打架，最後還是不敵困意的召喚，枕在手臂上睡著了。
像麻雀又不大像麻雀的艾露露抖了抖漂亮的尾羽，伸長脖子去看的時候，最近才冒出來的翎羽軟趴趴地貼在腦門上，「啾？」
睡著了？
他好像總是一副很累的樣子。
尤其是剛剛開會的時候，還提到似乎有某個他討厭的人又回來了。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漸漸復蘇意識覺得自己並不是普通麻雀的艾露露並沒有跟中原中也交流，她只是默默地觀察他、觀察他身邊的所有人和事。
張開羽毛豐盈的翅膀，細細密密的服帖、柔亮順滑，說她是橫濱最漂亮的小鳥也不為過，即使離開中原中也她也能過的很好。
所以她為什麼不離開他呢？
是因為埋在心底深處莫名的依戀不舍嗎？
艾露露轉頭看向窗外，陽光正好、清風徐來，窗戶是半開的，只要她想出去可以輕易地飛出去。
「啾、啾啾！」像是道別、又像是告訴中原中也她只是出門一趟，艾露露鄭重地叫了幾聲。
拍著翅膀飛出了港口事務所。
她要出去尋找她的記憶，很快就會回來。
所以，中也要乖乖的等她回來。
.
艾露露第一站去的是橫濱的擂缽街，似乎沒有什麼人對她有印像。
有只奇怪的三花貓看到她之後炸了炸毛，似乎對她很警惕的樣子。
「啾？」她以前是不是欺負過這只貓？
不過認識貓，對於麻雀來說似乎沒什麼奇怪的。
這麼想著，艾露露忽視三花貓奇怪的眼神，拍著翅膀離開了擂缽街。
……
經過河堤的時候，她遇到了個奇怪的人類，倒插在水裡咕咚咕咚地冒泡。
隨後被跑過來的白發少年撈了起來，渾身濕漉漉的，卷卷的黑發沾在腦門上，一雙鳶色的眼睛看到她時眼前一亮，笑眯眯地指揮他身邊的白發少年過來抓她。
「……居然離開小矮子身邊了嗎？」
「要不要跟我回偵探社？」
奇怪的家伙，艾露露並不打算跟他走，她這趟出來只是為了尋找記憶，不打算跟奇怪的人離開。
雖然這個人類好像認識她，但是總覺得跟他走了，中也會生氣，還是算了吧。
這麼想著，艾露露拍著翅膀在橫濱飛了一圈，似乎再沒有遇到認識她的人。
……
倒是有兩個漂亮的女孩子在對她大呼小叫，准確來說是只有一個在大呼小叫，另一個在勸她冷靜點。
「唯，快看！那只鳥好好看！」
「美珠，冷靜點。」
看來也不是認識的人，艾露露拍著翅膀飛離了她們身邊。
……
「你是、艾露露？」穿著五條袈裟的男人遲疑地看向她。
這個人認識她？
艾露露收攏了翅膀落在他面前，他似乎剛從什麼地方逃出來，身上的袈裟蹭了好幾塊灰，神色也是有些狼狽的樣子。
「四年過去，我的承諾依舊有效，要來我的盤星教嗎？」
艾露露歪頭，看向他身後跑過來的兩個少女，一左一右地攥住他的衣服，好奇又警惕地看著她。
「這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他低頭溫和地笑了下，神情是剛剛所沒有的平和，「她們都是我的家人。」
……
艾露露沒有觀察夏油傑很久，他就像在躲什麼人一般匆匆離開了。
唰地一下從天而降的是個白發男人，眼睛上綁著繃帶，露出來的下半張臉稍顯緊繃，在看到她之後有些意外，「喲，艾露露。」
毫不避違地伸手把她從樹上摘了下來，笑嘻嘻地問：「你跟中也最近還好嗎？」
眨了眨黑黝黝的圓眼睛，這個男人也認識她和中也。
話說，她已經從橫濱飛到東京了，居然還是這麼容易遇到認識的人嗎？
「看來你還沒恢復記憶啊，」白發男人若有所思，粗魯地揉了把她的腦袋，把她放回樹上，「我還有點事，改天去橫濱看看你們。」
艾露露抖了抖被壓下來的翎羽，扭頭用鳥喙認真梳理了下羽毛。
不了吧，這個人真的好粗魯啊。
.
在外面亂飛亂逛了幾天，艾露露終於決定回中原中也身邊。
她已經大致確定了，認識她的人都認定她跟中原中也是綁定的。
要恢復記憶，果然還是要回去找他本人比較好。
拍打著翅膀，飛翔於天際，短短幾天艾露露的轉變已經接近於完美，但是沒照過鏡子的她完全沒發現她已經不像只普通的黑麻雀了，而是更接近傳說中的黑鸞。
她低頭看著港口黑手黨的人在大街小巷裡到處亂竄，似乎在找什麼的樣子。
應該是在找什麼敵人吧？
與她無關，她現在要回事務所找中原中也了。
「啾？」奇怪，中也去哪了？
繞著事務所飛了一圈都沒看到中原中也，從他辦公室的窗戶探進去也沒看到人。
艾露露停在窗沿，扭頭看向遠處那同樣矚目的骸砦。
說起來，好像聽說橫濱這幾天起了奇怪的大霧來著。
中原中也不會是去了那裡吧？
聽說是霧氣中心的地方，以他總是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的習慣，說不定還真去了那裡。
……
「……」
待艾露露找到中原中也的時候，發現他正垂著頭，雙眼失神地沉默著。
腳踢到了地上的小石頭，發出輕微的響動，中原中也卻沒有抬頭的意思。
艾露露蹲了下來，懷裡抱著她剛剛找到的帽子，「中也，你是丟了帽子不開心嗎？」
她這麼歪著頭去看他臉上的神情，黑發蜿蜒地垂落在地上，冰涼華麗的衣擺蓋住他垂在地上的手。
中原中也渾身震了下，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她。
艾露露又問了一遍，「中也，你是丟了重要的東西不開心嗎？」
精致妖異的少女一臉天真懵懂地看著他，嘴裡說著軟乎乎的話，一如這麼多年中原中也總是在夢中看到的艾露露。
他抬起酸軟的手把艾露露攬入懷裡，下頜擱在她肩上，聲音微啞。
「是，我丟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現在，我找回來了。」
歡迎回來，艾露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