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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遇光》作者:冒泡宅女【完結】

《(綜漫)遇光》作者:冒泡宅女【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8058個瀏覽者
文案:

笹月惠是個小透明顏色漫畫家,最大的願望是畫出完美的顏色漫。
但因為沒談過戀愛,作品被編輯貶得一無是處。
編輯:「隨便找個錄像,都比看你的漫畫有趣。」
笹月惠:……
為了尋找靈感,她偷偷潛入風俗店,卻被喜歡的男人誤認為……風俗女郎?
笹月惠:……
卡密薩馬啊,請讓我消失~

作為潛伏在組織的公安警察,綠川光一心只想毀滅組織,然後和幼馴染手拉手一起回到陽光下。
愛情這種存在,和臥底有什麼關系?
直到遇見笹月惠……

黑切白漫畫家 VS 白切黑貓眼臥底,治愈向小甜餅
踢便當!踢便當!年紀大了,看不得虐~

內容標簽: 情有獨鐘 甜文 姐弟戀 柯南
搜索關鍵字:主角:笹月惠 ▏ 配角:綠川光(hiro) ▏ 其它:警校組

一句話簡介:我的戀人是風俗店撿來的~

立意:英雄值得擁有美好未來!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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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名字是笹月惠,26歲,平平無奇的混血一枚。三年前,為了實現夢想,我告別家人從意大利來到日本定居,目前住在東京都杯戶町三丁目十三番地。

  提到日本,你會第一時間想到什麼?富士山?櫻花?還是聞名遐邇的二次元文化?

  我的話,是後者哦。

  我父親是一位土生土長的日本人,祖上雖有外國血統,因為時間久遠,到他這一代外貌上已經看不大出來。後來他因為工作緣故定居意大利,娶了聞名西西裡島的大美人為妻,並在不久後有了我和哥哥兩個孩子。

  受父親影響,我對他的故鄉一直抱有強烈的好奇與向往,其中以各種漫畫為最,哪個青少年沒幾本翻到卷頁依然愛不釋手的漫畫?

  因此,我有了一個與家庭氛圍格格不入的夢想——成為一名漫畫家。標重點,是顏色漫。

  不怕坦率地告訴你們,我不愛純情那一掛,鐘愛帶顏色的類型。如果你把它完全歸類於外國人對性的開放,倒也並非如此。

  ……嗯哼哼,色色的女孩超可愛的,嗯!

  大學畢業後,哥哥被選定為父親的繼任者,落選的我反而因此有了自由選擇未來的權利。於是拿著父母兄長偷偷塞過來的大筆零花錢,義無反顧來到東京。

  和想像中一樣,櫻花很美,漫畫很好看,夢想……

  好吧,我承認,大概、可能、也許不太好實現的樣子……】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突兀響起,笹月惠放下筆,暫停手上的動作。

  「來了!」

  庭院外,圓臉的年輕女性穿一身正式的西裝,邊等候主人家開門,邊舉著電話不停地說著什麼。直到跟在笹月惠身後走進玄關,才將將結束通話。

  「老師,《教父日記》完成得怎麼樣?社裡的存稿雖然夠下一期連載,發行單行本卻還差一點。無論如何,今天您必須交夠稿。」

  邊脫鞋邊巴拉巴拉,念得人腦仁疼。

  《教父日記》是笹月惠最火的一部作品,自連載開始人氣便居高不下,影響力日益高漲,出版社打算發行第二十本單行本。如今萬事俱備,偏偏卡在作者這裡。

  笹月惠心虛地轉過身,不敢看她的眼睛,「啊哈哈,這個,那個……」

  「空霧老師!」女人眉心直跳,「您上次怎麼答應我的?」

  說好的絕不會開天窗呢?你的承諾被狗吃了嗎?

  「這個,裕美啊,畫漫畫是需要靈感的,我這不是……」

  話沒說完就被吉田裕美粗暴打斷,「靈感?」

  笹月惠連連點頭。

  女人扯開一個幅度完美的假笑,「好巧,您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靈感~」

  意式美人被稱為欲望的化身,活色生香說的就是她們。當她們拉著袖子對你撒嬌耍賴,能硬下心腸說不的,絕對是個狠人。

  很顯然,吉田裕美不在此列。

  「老師!!」她抱頭蹲下,懊惱地大叫。

  因為無法拒絕空霧老師,一次兩次空手而歸,她被可惡的禿頭社長臭罵好多次。

  可惡,為什麼她負責的老師不僅是個鴿子精,還長得如此美麗又會撒嬌?這是老天對她看臉下菜碟的懲罰嗎?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見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笹月惠摸摸不存在的良心,拿出早就准備好的稿件,「為了可愛的裕美醬,好不容易畫出來的。」

  眨下右眼,飛過來一個俏皮可愛的wink。

  媚眼拋給瞎子看,吉田裕美拒絕接收信號。像一只剛得到珍寶的龍,警惕地看她一眼,轉過身小心看護稿件。

  雖然空霧老師性感美麗還愛撒嬌,成名作《教父日記》卻是實打實的熱血少年漫。少年人的成長和意氣風發,為了理想與正義可與世界為敵的勇氣,在她筆下展露得淋漓盡致。

  吉田裕美從前只鐘愛少女漫,看到這樣優秀的少年漫竟也熱血沸騰,欲罷不能。

  她翻頁的速度越來越慢,嘴角卻越揚越高。隨後分外珍惜地將稿件放進公文包,提起另一件事。

  「新的單行本發售時,社長打算為您舉辦簽售會,老師覺得怎麼樣?」

  笹月惠窩進沙發,意興闌珊,「不怎麼樣。」

  「?」吉田裕美不能理解,「老師不僅才華橫溢,生的更是花容月貌,露面之後會有更多人喜歡您的。」

  「《教父日記》就算了,如果換成……」不知想到什麼,她突然坐直身體,眸光熠熠,蠢蠢欲動。

  吉田裕美一個激靈,「那個絕對不行!」

  笹月惠小臉一垮,精氣神仿佛瞬間被抽干,重新倒進沙發,作鹹魚躺屍狀。

  吉田裕美痛心疾首,「《教父日記》這麼受歡迎,怎麼您就一點不上心,偏偏惦記那水花都沒一個的顏色漫?」

  「夢想和混飯吃的家伙,能一樣嗎?」

  惠小聲嘟囔,猶自不死心,「真的不行嗎,裕美醬?」

  眼巴巴看過來的樣子,我見猶憐。

  什麼叫色令智昏,這就是了。

  吉田裕美熟練的找到大腿內側的軟肉,狠狠掐下去,劇痛讓她搖搖欲墜的決心立即堅定下來。

  「說不行就不行!」

  笹月惠長嘆一聲,誘惑裕美醬的第一千零五十六次,以失敗告終。

  「不行就不行,那你幫我看看稿子總可以吧?」

  吉田裕美一言難盡,到底舍不得美人難過,遲疑著答應,「行、行叭。」

  笹月惠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唰」一下出現在書桌前,下一秒就蹲在吉田裕美面前,捧著稿件笑得諂媚討好。

  「拜托你啦,裕美醬~」

  吉田裕美扶額,嘴角抽搐著伸手接過。

  到底是有人氣作品傍身的漫畫家,基本功在那裡,哪怕是不擅長的類型看著也挺像一回事兒,甚至人物畫風比《教父日記》這樣的少年漫更加精美。

  吉田裕美以己推人,站在消費者的角度,只要漫畫內容過得去,衝著人物她很願意掏錢。

  但是……

  「情節狗血、感情戲生硬、人物性張力不足……」

  「……還有這裡,怎麼突然做上了?如果不是知道男女主兩情相悅,說這是強x我都相信……」

  「砰」,一塊石頭從天而降,砸的笹月惠頭暈目眩。

  「那些都不重要,最離譜的是……」

  「什麼?」

  吉田裕美指著一張畫稿,「你確定這是人類能擺出的姿勢嗎?」

  光看就覺得疼,真擺出來會死的吧?一定會的吧?!

  笹月惠探頭過去看了一下,滿臉迷茫地抬頭,「啊,這不是挺簡單的嗎?」

  她動動手腳,「這樣,再這樣,就可以了。類似的動作,《教父日記》裡有很多,你怎麼……」大驚小怪的。

  「……」

  充滿奇異幻想和神奇秘技的少年漫能一樣嗎?

  只是普通人的主人公,□□卻要擺出如此超越極限的高難度動作。出師未捷身先死什麼的,空霧老師你是魔鬼嗎?

  毀滅吧!沒救了!

  吉田裕美以手覆臉不想說話,心累的無以復加。

  「……好好畫《教父日記》,您會成為很有名的漫畫家的。」留下這句話,吉田裕美轉身就走。

  「別啊,裕美醬~」笹月惠飛撲過去抱住她的腿,「我還能搶救一下的!真的!!」

  「沒救了!」吉田裕美忍無可忍,「老師根本連常識都不懂!」

  我怎麼不懂了?

  笹月惠在心裡嘀咕,卻不敢出口反駁。

  「那你說怎麼辦?拜托幫幫我吧,裕美醬,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淚眼婆娑,梨花帶雨,澆滅吉田裕美心中的負面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找過參考嗎?」

  笹月惠秒懂,「看了,簡單粗暴,一點都不美。」

  在她看來,好的顏色漫就像一段健康的感情,應該是靈與欲的完美結合。

  清水太過平淡,從頭做到尾卻仿佛吃了一整碗大肥肉,沒意思還膩歪得很,重點在於平衡二字。

  「您倒是眼光高,」吉田裕美瞥她一眼,「就您現在這個水平,還不如看片呢。」

  笹月惠:「……」

  嚶~~~


第2章

  早在笹月惠憑借《教父日記》成為出版社旗下的簽約漫畫作家時,吉田裕美就是她的責任編輯。無論出於對搖錢樹的愛護還是對美人的傾慕,將所有創作外的工作一力承擔,給笹月惠留出足夠的私人空間。

  兩人既是合作伙伴,也是關系親密的朋友。笹月惠對顏色漫有多執著,沒人比她更清楚。

  然而兩年過去,《教父日記》已經出到第二十本,寄托了笹月惠所有熱情的顏色漫卻還在原地打轉,看不到丁點進步。

  這不應該啊!

  吉田裕美左思右想,突然有了一個乍看不靠譜、細細思量卻很有道理的大膽猜測——空霧老師她,該不會沒談過戀愛吧?!

  惠聞聲看過來,「是沒談過,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

  發覺自己無意間問出了聲,吉田裕美果斷放棄掩飾。

  看著笹月惠那張不笑時清冷疏離,笑起來活色生香的臉,心痛的無法呼吸。

  這樣一張臉,追求她的人不得從西西裡島排到東京?不轟轟烈烈談幾場戀愛,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浪費!真是太浪費了!

  「就您這樣還想畫出優秀的顏色漫呢,難怪一點常識都沒有。」

  「所以說啊,到底是什麼常識?」溝通不易,惠惠嘆氣,「我不覺得自己有搞錯什麼。」

  吉田裕美臉頰肉眼可見地泛起紅暈,這叫人怎麼說好呢?兩人關系也沒好到能隨便談論這樣的話題。

  「總之,老師談個戀愛,真刀真槍來一場就明白了。」

  「哈啊——戀愛這種事,是說談就能談的嗎?」笹月惠眉毛差點飛走,「才不要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去談戀愛,達咩喲!」

  「外國人對性不是挺……」開放的?

  「外國人也不會隨隨便便拉個男人往床上倒。」

  惠橫她一眼,打斷她的話,「再說了,沒經驗就畫不出來嗎?那些寫出驚天地泣鬼神愛情故事的大大,未必就感情經驗豐富,個個是情聖在世吧?」

  吉田裕美試圖挽尊,「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您連常識都不懂……」

  很好,話題又繞回來了,再說下去空霧老師又得問是什麼常識。

  吉田裕美及時住嘴,生硬地轉移話題,「不想談戀愛,就多看點參考吧。錄像啊,小說啊,都行。等到積累夠素材,再動筆不遲。」

  說罷,抱著好不容易拿到的畫稿,腳步匆匆地離開,背影看起來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談戀愛?

  還是看參考?

  這是個需要嚴肅對待的問題。

  站在美麗的庭院裡,笹月惠信手摘下一朵玫瑰,試圖通過數花瓣這一古老活動決定接下來的行動方向。

  「戀愛,看片,戀愛,看片……戀愛?!」

  瞳孔地震後,她迅速丟掉手中的花瓣,佯裝無事發生。

  「啊哈哈,就算沒經驗我也一定能畫出最完美的顏色漫。go go go,加油!」

  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在小樓深處。日光靜靜灑下,陪伴書房裡伏案工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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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笹月惠丟開手中的草稿,崩潰地拿頭撞書桌。

  自那日吉田裕美來訪已經過去一周,不信邪的她既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也沒有去看辣眼睛的錄像取材,每天埋頭創作,勤奮勁兒足以讓催稿的編輯眼含熱淚。

  很多事不是光勤奮就可以的,看著紙簍裡堆積如山的廢棄稿件,笹月惠深刻認識到這一點。熱血上頭的大腦冷靜下來,忍不住想要考慮吉田裕美的建議。

  正如對方所言,西方人在性這方面是很開放的。笹月惠從小在意大利長大,耳濡目染之下,保守是不可能保守的。

  之所以沒談過戀愛,一方面是學業、家業兩重壓力在身,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想這些,再就是她有點潔癖。

  該有多愛一個人才會願意與對方唇齒交融、相濡以沫?

  她想像不到,至今也沒遇到這麼一個人。

  如果是為了夢想……

  笹月惠渾身一個激靈,為了夢想也不行。

  「好,就這麼決定了。」她舉起湯匙,挖起一勺冰淇淋,「一口戀愛,一口取材,一次定勝負。」

  十分鐘後,冰淇淋逐漸見底,剩下兩勺的樣子。

  「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笹月惠笑眯眯地舉起杯子,將所有冰淇淋倒進嘴巴,「不就是取材嘛,根本難不倒本小姐。」

  好像剛剛一口吞掉兩勺冰淇淋的人不是她。

  不過,看錄像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不想被辣眼睛的錄像荼毒,笹月惠眼眸一轉,想到一個絕好的主意。拿出手機,找到通訊錄上某人的聯系電話,撥出去。

  「摩西摩西,是枝子姐嗎?是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好,後天見,拜拜。」

  掛斷電話,得意一笑,「搞定!」

  ----------

  從早上醒來,笹月惠就有些坐立不安。想到晚上的行程,就像即將去春游的小學生一樣,抑制不住地興奮激動,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好不容易熬過白天,夜幕尚未降臨,按捺不住的她急忙走出家門,開車往歌舞伎町而去。

  根據枝子提供的地址,一路找到她工作的店。

  和一般以夜總會、歌舞廳形式出現的風俗店不同,酒井枝子的店走的是復古路線。

  轉過幾道彎,將沸騰的人聲拋在腦後,眼前出現一座仿古的和室建築。它靜靜坐落在此處,不驚不擾。屋檐上紅燈籠隨夜風輕舞,灑下昏暗曖昧的幽光,渲染出旖旎靡麗的日式風情。

  「不愧是遠近聞名的店,果然有獨到之處。」

  一位穿著粉色和服的風俗娘等在門口,確認過笹月惠的身份後,帶她去見酒井枝子。

  這個時間風俗店才開始營業不久,客人並不多。笹月惠一路走來,只見到寥寥幾位。大多看起來規矩禮貌,和想像中很不一樣。

  或許是看出她的疑惑,帶路的小姐姐解釋了幾句。

  風俗業發展至今,已經是日本的剛性需要,無法被消除,唯一能體現文明進步的唯有本番行為禁止。因為相關法律的欠缺,為了保護風俗娘和牛郎這些相對弱勢的群體,行業中誕生了許多約定俗成的規則。

  不守規矩、行為過分的客人,店裡有權利拒絕接待。就算報警鬧到警察那裡去,吃虧的也是客人。

  加上會員制,老帶新,甚至有一部分店拒絕接待外國人……久而久之,客人便越來越守規矩。

  笹月惠若有所思,她去過不少意大利的娛樂場所,大多是鬧騰的、喧囂的,要不就直奔主題純走腎不走心。類似風俗店這樣安靜的聲色場所,還是第一次見。

  因為實際情況和想像的出入太大,笹月惠心知取材這一目的很可能無法達成。不過只單純當做一種特別的經歷,也不枉此行。

  約莫兩三分鐘後,笹月惠在在一處布置精巧的和室見到酒井枝子。她穿著紫色印花和服,頭上挽著簡約美麗的發髻,斜插著三兩根笹月惠叫不出名堂的發簪,漂亮的像是畫中走出來的大和撫子。

  「惠醬,好久不見。」酒井枝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迎出來。

  「好久不見,枝子姐。」笹月惠俯身,超過一米七的身高讓她能輕松將人抱起,「輕了。」

  酒井枝子笑得含蓄,「我喜歡瘦一點。」

  作為一店之主,早就不需要靠身材外貌招攬客人。之所以十年如一日保持瘦削的身材,除了自己喜歡沒有第二個理由。

  笹月惠顯然知道,簡單說幾句太瘦對身體不好,並不多勸。

  寒暄過後,酒井枝子迫不及待拉著人往更衣室走,「衣服已經幫你挑好,快看看喜不喜歡。」

  見過不少俊男靚女的她,面對容色出眾的好友,完全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手,恍惚間找回幼時裝扮洋娃娃的高昂熱情。


第3章

  延續父母的優良基因,笹月惠小小年紀便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胚子。和父親如出一轍的棕發棕眼,柔和的臉部輪廓搭配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雙眼,是東西方都認可的美麗。

  比起傳統的日本女人,她有一顆更加自由不羈的心。即便身體被層層包裹在和服之下,擋不住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那種漫不經心地自信和美麗,只需一眼就能奪走他人的視線和呼吸。

  「真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啊~」酒井枝子從身後攬著她的肩膀,幽幽嘆息。

  惠樂不可支,一本正經道:「只要枝子開心,我怎麼樣都可以的。」

  雙眼在燈光下泛起微光,琥珀一樣清澈剔透,叫人忍不住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酒井枝子笑得花枝亂顫,「不愧是意大利人,小嘴真甜。」

  彼此嬉笑打鬧一通,將自己的安排一一說給笹月惠聽。

  風俗娘的工作分很多種,惠要做的是和客人聊天,幫助他們排解壓力和煩惱,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心理咨詢師。為了方便她觀察取材,地點就在大廳某處視野良好的卡座。

  「過來的客人大多是熟客,很少有不自覺鬧事的。萬一遇到騷擾,不要客氣,出事我擔著。」

  豪橫的模樣,不像風俗店長倒像極道組織的大姐頭。

  惠笑眯眯地看著她,順從地點頭,「知道啦,歐捏醬~」

  ----------

  「是這裡嗎,安室君?」黑長發的青年駐足,看著屋檐下擺動的紅燈籠,暗暗挑眉。

  被稱為安室君的金發青年正低頭看手機,確認消息無誤後點頭,「嗯,是這兒沒錯。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嗎,大君?」

  黑長發的諸星大聳肩,假裝沒聽到後面那句話,自顧自說道:「死到臨頭,竟然還有心情逛風俗店,我該贊他一聲心大嗎?」

  「最後的狂歡而已,不過也到此為止了。走了,諸星,綠川。」

  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黑短發青年——綠川光抬頭,搖搖手機示意,「網上說,這家店是會員制。非會員需要老會員介紹以及提前預約,否則不予接待。這種小問題,想必你們心裡早有應對方法?」

  安室透&諸星大:「……」

  我又沒來過,能有什麼辦法?!

  Hiro/蘇格蘭一定是故意的!

  十分鐘後,在安室透的努力下,七彎八拐著拿到進店資格的三人順利進入店內。在靠近出入口的地方坐下,侍者適時遞上一本車冊子,示意他們點單。

  三人都沒有類似經驗,強忍著內心的慌張不適,佯裝熟練地翻開冊子。一邊為高昂的消費咋舌,一邊飛速思考如何應對。

  風俗店不是酒吧,就算喝酒也得有風俗娘陪著,否則就像八千瓦的探照燈一樣引人矚目。

  綠川光:「我喜歡安靜,推薦一位話不多的風俗娘陪我坐一會兒。」

  「是,客人。」

  侍者將目光轉向安室和諸星,明明沒有催促的意思,兩人卻有些坐立不安。

  朝綠川光投去一個因為偷跑而不滿的眼神,然後從心地說了和他一樣的話。

  侍者離開,安室透立刻開口:「找到人後,諸星和我去調查情況,綠川留在這裡掩護並觀察情況。人多眼雜,看眼色行事,有事及時聯絡。OK?」

  諸星大和綠川光頷首,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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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醬,好機會!」酒井枝子笑容滿面,拉著笹月惠就走,「店員說來了三位品質上佳的帥哥,想找人陪著說說話坐會兒。」

  所謂食色性也,誰能不喜歡好看的人?

  「別說姐姐不關照你,這樣的好機會,別人可沒有。」

  「帥哥?有多帥?」

  不是笹月惠吹,從小到大,她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帥哥。

  意大利男模世界聞名,隨便逛逛街就能遇到幾個帥哥。再加上從爸爸到哥哥,再到老師和各位叔伯,各種風格的帥哥應有盡有。

  二十多年下來,無限拔高她的審美水平之余,連帶著對美色產生了一定的免疫力。

  「看了就知道,」酒井枝子信心十足,「包你滿意。」

  這話說的,到底誰是客人誰是服務人員?

  惠摁下抽搐的嘴角,擺出溫婉柔和的模樣,隨另外兩位風俗娘一起跟在酒井枝子身後往外走,目的明確的直奔某個卡座。

  說是卡座,卻並沒有沙發、茶幾這樣的現代擺設。客人或是三三倆倆結伴,或是獨自一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窩在胖乎乎圓滾滾卻造型古樸的懶人沙發裡,神情愜意。

  鄰座之間相隔較遠,彼此用屏風隔開。影影綽綽,既保證了隱私也不會因空間狹小感到憋悶。弦樂靜靜流淌,無論放松還是閑話都很合適。

  繞過眼前的屏風,柔和的燈光照亮眼前這一方天地。笹月惠抬頭,將聽到動靜看過來的三位男士的臉看個正著。

  「……」

  金發、長發、短發。

  異域、野性、溫柔。

  枝子姐說得不錯,的確是水准之上的帥哥。

  可是……嗯哼哼哼,金發這位成年了嗎?

  笹月惠暗自咋舌,看起來真的過分年輕了。

  簡單寒暄幾句,酒井枝子告辭離開。臨走時對著好友擠眉弄眼,示意她把握機會。

  笹月惠腦後垂下一滴大大的汗珠,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一面之緣下,顏值高的男性讓人更有深入交談的興致。

  她率先找好位置坐下,身邊的青年在她靠近時微不可見的僵硬一瞬,不等人察覺便強制放松了身體。

  他留著黑色的短發,穿一身舒適方便的休閑服。面容柔和俊秀,藍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看人時神情專注眸光似水,盡管留著粗獷的胡子也掩蓋不了溫和的氣質和良好的家教。

  這樣的人,很難相信他會主動出現在風俗店——哪怕只是找人聊聊。

  笹月惠不懂風俗娘的規矩,更不知道她們面對客人是怎樣的姿態,索性按自己理解的來。只要不是故意挑刺找茬兒,想來不會有問題……吧?

  正思索著如何打開話題,身邊的青年似乎察覺到她的猶豫,體貼地開口,「你好,鄙姓綠川,怎麼稱呼你?」

  「惠,」笹月惠彎起嘴角,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睛,「綠川先生叫我惠就好。」

  被她的笑容感染,青年也彎起嘴角,「幸會,惠小姐。」

  笹月惠發現,她很喜歡聽綠川先生說話。

  男人的嗓音溫溫和和,不疾不徐,有一種很特別的韻律。就像春日緩緩吹過的風,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和力量。

  他的話不多,偶爾說幾句總是滴水不漏。他也不愛飲酒,言行無不得體,即便在風俗店一舉一動也透著克制。

  笹月惠不知道他有什麼壓力,又或者面面俱到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壓力。無時無刻,不得放松。

  她不知道怎麼替他排解,就故意纏著綠川先生說話,等他臉上露出無奈又縱容的表情,就扯著袖子躲在後面笑。

  偶爾兩人距離近一些,對方就會不自覺變得僵硬無措,然後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憋得耳朵都紅透了。悄悄藏在發林中,極其幸運才能在驚鴻一瞥間得窺一二。

  這麼純情的表現,久違的勾出惠的惡趣味,忍不住就想捉弄他一下。


第4章

  這點小心思到底沒能得逞。

  正准備行動的時候,綠川先生的兩位同伴先後離座,隨後他微妙地變得神經緊繃警惕起來,和笹月惠說話時顯得心不在焉。

  看的出來他已經盡力掩飾,若不是惠一直注意他,也察覺不出端倪。

  這種變化無關動作神態話語,更多的是肉眼不可見的氣場上的改變——懶洋洋打盹的獅子准備狩獵了。

  笹月惠笑容不變,掩去目中的深思。綠川先生和他的同伴有著與風俗店格格不入的容貌氣度,之所以到這裡,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誤會了,對方只是單純不適應這樣的場合,才會在獨自一人時更緊張。

  「嘩啦!」

  杯盤碗盞突然摔了滿地,細碎的玻璃瓷片向四周濺開。

  突兀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心觀察綠川先生的惠也沒忍住投去視線。

  謾罵、呵斥、爭執緊接著響起,聲量越來越高,受到影響的客人紛紛皺起眉頭。有膽大的尋到矛盾中心點,不等說點什麼就被打出來。

  「呀——客人——」

  遲來的尖叫響起,笹月惠刷地起身,不等動作,面前屏風翻倒,咕嚕嚕滾過來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綠川光搶先一步護在她身前,蹲身止住男人去勢。

  呼和聲漸進,「知道我是誰嗎?敢跟我搶人,活得不耐煩了?」

  來人趾高氣昂,不顧同伴的阻止,還想給地上的人再來一腳。無意間抬頭的一瞥,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惠,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再也顧不上地上那人。

  「你,」白胖的手指准確找到笹月惠的位置,「過來陪本大爺喝酒。」

  綠川光起身,腳步向左移動,將人擋得嚴嚴實實,「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有約了。」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會兒,嗤笑道:「就你這種窮小子,攢多久錢才能來一趟?怕不是只能找人說兩句話?」

  隨後話鋒一轉,語帶威脅,「勸你不要逞英雄強出頭,否則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完,伸手去拉笹月惠,「走,陪本大爺去泡泡浴。」

  「泡泡浴?」

  眼角余光瞥見悄然離去的侍者,惠緊皺的眉頭稍稍松開,藏在袖子裡的手腕輕輕轉動幾下,眼睫低垂,笑得溫柔如水,「也不是不行……」

  男人一臉「你很識時務」,卻不曾掩飾眼底的輕蔑鄙視,「趕緊的,耽誤了時間,你們賠得起嗎?」

  「惠小姐!」

  綠川光攔住她的去路,輕輕搖頭。

  目光不動聲色在人群中逡巡,在不遠處找到同伴的身影。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兩人不約而同地搖頭。

  風俗店本就不是好的動手地點,任務目標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怕今晚再難找到好的動手時機,計劃必須更改。

  笹月惠從綠川光身後走出來,「別擔心,綠川先生,我不會有事。」

  這等煞筆,不揍他個半身不遂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西西裡島出來的。

  綠川光還想說些什麼,被不耐煩的男人一把掀……

  沒掀動?!

  再掀。

  還是不動!

  現場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笹月惠扭頭,肩膀微微顫動,差點沒笑出聲來。

  這是何等尷尬又打臉的社死時刻,正常人該羞愧得無地自容了喂。

  「傻站著看戲呢?都給我上!」

  男人果然惱羞成怒,手一揮,招呼同伴一起上,勢必要給半道跳出來的程咬金一點教訓。

  「誰在鬧事!」

  一聲大喝從門外傳來,木質推拉門被暴力拉開,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一行數十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魚貫而入,眨眼將事故中心團團包圍。

  大廳內一時落針可聞,只剩音符輾轉跳躍。

  來人穿著統一的黑色西裝,剪著誇張滑稽的飛機頭,身材健碩,氣質彪悍。

  看到跟在後面的酒井枝子,惠松了口氣。緊走幾步,悄悄縮到綠川光背後。青年以為她在害怕,配合地挪動腳步,將她的身影遮擋地嚴嚴實實。

  笹月惠彎彎嘴角,被意外打斷的惡趣味再次冒頭。右手拉住綠川光的衣擺,微微低頭,抵住他的脊背。

  轟!

  以她的額頭為中心,綠川光的身體一寸寸石化。若非差點被蒸騰而起的熱度熏紅臉頰,簡直像靠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

  暗中作怪的某人眼眸彎成月牙,停留一會兒後悄然退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好像方才短暫地觸碰只是一個意外。

  綠川光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強忍著無措,將注意力放在目標人物和方才闖進來的一隊人身上。

  領隊的男人身高超過一米九,樣貌平凡,屬於扔在人堆找不出來的那種。然而他人站在那裡,仿佛淵渟岳峙,氣勢凜然。

  囂張的目標人物被他拎在手裡,就像拎一只小雞仔,毫不費力。

  另有兩人從他身後走出來,三兩下將同伙制服。

  這場風波沒等鬧大便消彌無形。

  周圍陸續有議論聲窸窸窣窣響起,「喂喂,風紀財團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不是一向只在並盛町活動嗎?」

  「歌舞伎町不是他們的勢力範圍,離並盛町也不近啊。」

  「誰知道呢。畢竟是那個風紀財團,做什麼都不意外。」

  「也是。」

  風紀財團?綠川光大腦飛速運轉,調出相關資料。

  風紀財團總部位於東京並盛町,明面上經營進出口貿易,實際業務不明。

  創立者身份成謎,傳聞是屹立在並盛町頂端的男人。還有小道消息說他出生於黑手黨家族,黑白兩道無處不可去。

  因為創立者擁有超強的領地意識,將並盛町看做自己掌中之物,風紀財團的保安人員同時兼職並盛町的義務警察,將之守衛得水泄不通。

  任何膽敢在並盛町鬧事的人,都會被他們裁決。

  保安?

  綠川光嘴角抽搐,誰家保安有這種氣質?換一身衣服,可以直接冒充黑手黨成員。黑黑白白,誰又說得清楚。

  「稍安勿躁,客人。」

  酒井枝子拍手,踩著罪魁禍首的手掌走到眾人中央,對他的慘叫置若罔聞。

  「草壁先生是受我所托前來,我這店裡盡是些弱女子,遇到不好解決的麻煩,難免驚慌失措。因著與草壁先生有幾分交情,這才腆著臉請他護佑一二。」

  草壁先生站在她身後,做足了保護者的姿態。聞言點頭,銳利的目光掃視全場。被他看到的人紛紛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酒井枝子依然笑得和氣,「作為賠罪,今日酒水都算店裡的。讓諸位受驚,是枝子的不是。」

  聲音如和風細雨,仿佛能撫平一切波瀾。

  客人們紛紛推卻,分明是一屋子嫖客,偏偏做足了正人君子的姿態,一個比一個體貼寬容、謙遜有禮。

  惠哂笑一聲,人人都知道風紀財團的人護短,招惹一個引來一群。不怕獨狼的人很多,敢招惹狼群的卻很少。有草壁先生在,枝子姐看來用不著她操心了。

  熱鬧散場,滿地狼藉被迅速清理干淨,轉眼又是歌舞升平一派繁華。

  重新落座不久,綠川光等人便提出告辭。另倆位風俗娘低聲詢問是否招待不周,笹月惠相比起來膽大很多,扒拉著綠川光的衣服不放。

  「你要走了嗎,綠川先生?」

  青年笑的柔和,「是,今天謝謝你陪我聊天,惠小姐。」

  「不,該道謝的是我。」

  對方挺身而出的仗義執言和暗中維護,笹月惠一絲不落地看在眼裡。

  綠川光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其他人看到,也會這麼做。」

  惠搖頭,正要繼續開口,被金發青年打斷。

  「該走了,綠川。」

  「來了。」

  他看向惠,目光真摯,「再見,惠小姐。」

  轉身之際,一陣馨香傳來,有輕柔的觸感在臉頰上一觸即離。

  綠川光驀然一驚,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立即紅著臉加快腳步離開。

  這般可愛的模樣讓惠樂不可支,扯出一個格外明媚的笑容,高聲道:「再見,綠川先生。」


第5章

  綠川光走後沒多久,笹月惠告別酒井枝子回到杯戶町的住處。

  除開中間惱人的插曲,今晚的風俗娘限時體驗過程可以用完美二字形容——不僅過足眼癮,逗弄純情帥哥的愉悅更令人上癮。

  像見到春天最明媚的一縷陽光,花園開得最燦爛的一朵鮮花,不會特別激昂濃烈,卻久久無法忘記。每當想起,便忍不住揚起嘴角,連心情都變得分外明媚鮮妍。

  笹月惠久違地產生一種衝動——想把這樣溫柔可愛又帥氣的綠川先生留下來。

  不是常規意義上的留。

  萍水相逢,第一次見面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見面。等到時光老去,再深刻的印像也會逐漸淡去,直到再也無法想起。

  但有一種辦法,可以讓記憶不朽——畫下來。將美好的事物永久保存,是她成為漫畫家的初衷之一。

  濃濃夜色中,陪伴惠的只有一室燈火。排除雜念,任由情緒主導大腦,將綠川先生的形像復刻到紙上。

  柔和的輪廓,清澈明亮的眼睛,春風一樣和煦地笑……

  畫完草稿已經是半夜,看著桌上的半成品,惠長出一口氣,滿意地笑了。

  話說,綠川先生真的很甜啊。如果她是少女漫畫家,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素材。

  取材的漫畫家遇到因故進入風俗店的帥氣青年,明明是一見鐘倩卻因為身份誰也不願先開口,隨著誤會滋生,兩人差點錯過。然後就是她逃,他追,她插翅……

  呸呸呸,什麼俗爛劇情,我才不會畫這麼俗套狗血的漫畫,Pass!

  笹月惠瘋狂搖頭,試圖將充斥腦海的狗血劇情甩開。

  「可怕,這麼一會兒就被污染了,嚶~~~」

  哭唧唧地收好草稿,投奔舒適的浴缸。

  洗洗睡吧,明天就會忘了的。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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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務目標被風紀財團的人帶走,綠川光一行人只得暫時返回安全屋,待重新偵查情報後,再行計劃。

  從風俗店回來,三人各自坐在沙發上,綠川光和諸星大保養狙擊槍,安室透翻看情報,腦海中無一不將今天的行動過程反復琢磨。

  「哢嚓」,綠川光將狙擊槍放在桌上,迎著同伴的灼灼目光,隨手扔下一枚驚雷,「那家伙,是故意的吧?」

  作為風俗店的常客,對方不可能不清楚規矩。偏要找茬挑事,大吵大鬧,怎麼看都不像巧合。就算當時不明白,這會兒也該看清楚。

  「事情是怎麼鬧起來的?」綠川光問安室透,作為留守人員,他對事件起因一無所知,只能詢問同伴。

  安室透面沉如水,「他嫌店裡分給他的風俗娘不夠漂亮,突然開始發難。」

  事情發生時,安室透和諸星大就在不遠處觀察目標人物。確定對方只帶了兩名手下,那麼回去的路上無疑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誰知事態突然變化,一切仿佛脫韁的野馬再也拽不回來。

  「他知道今晚有人對他動手?」分明是猜測,諸星大卻說得很肯定,「消息走漏了。」

  當時那種情況,就算風紀財團不出現,也會有警察過來。無論哪種情況,目標人物都會被帶走,行動被迫暫停。

  「小看你的,另有其人啊,波、本。」長發男人抽出一支煙,笑得無比欠揍,喊出安室透的代號。

  笹月惠的感覺沒錯,這三人並非普通人。

  他們來自同一個跨國犯罪組織,組織精英成員以酒名為代號。在代號成員之下,還有無數底層成員以及外圍成員,勢力遍布全球好些國家。

  在座三人,金發的安室透代號波本,黑發的綠川光代號蘇格蘭,長發的諸星大代號萊伊,都是近期取得代號的新人精英。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三人裡一瓶真酒都沒有,全是來自各國官方組織的臥底,安室透和綠川光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

  這是三人拿到代號後的第一個任務,被組織安排完成滅口任務。為了接近目標人物,這才進入與他們格格不入的風俗店。

  誰知道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簡單的任務,竟然出了紕漏——消息走漏,目標提前作出防範,還借力打力破了局。

  作為三人中唯一的情報員,安室透的確有被挑釁到。

  「閉嘴,萊伊。」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紫灰色的眼眸卻寒氣森森,「他會付出代價的。」

  這個「他」是誰,諸星大並不在意,也不關心他會被如何對待。

  余光瞥到邊上的綠川光,頗有幾分戲謔道:「那位惠小姐,可真是一位美人。是吧,蘇格蘭?」

  然後不等對方說話,便自顧自起身往外走,「出去抽根煙,你們自便。」

  想要解釋的話就這麼堵在胸前,綠川光被噎得不輕。

  安室透忍不住笑,在安全屋內只剩下他和綠川光兩人後,精神明顯放松許多。

  「美人主動獻吻,真幸運啊,綠~川~先~生~」

  「Zero!」綠川光惱羞不已,脫口而出安室透的真名,臉上泛起紅暈。

  金發青年尤嫌不夠,繼續調侃道:「呀嘞呀嘞,Hiro竟然會是班長之後最先有女朋友的人,松田和萩原知道,會羨慕死的。」

  想起許久不見的朋友們,綠川光神色柔和許多,嘴上卻很認真地反駁幼馴染,「在……之前,我沒有這樣的打算。」

  身為臥底,他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把握,又怎能背負起另一個人的幸福?

  別說他對惠小姐沒那種想法,就算有,也只能到今晚為止。

  「Hiro……」

  本想插科打諢讓幼馴染放松放松,沒想到適得其反。安室透懊惱不已,緊皺的眉頭能夾死蚊子。

  「我沒事,」綠川光的笑一如既往地溫柔平和,「在櫻花下宣誓的那天,我已經做好承擔一切的覺悟。」

  「一起加油吧,Zero。」

  總有一天,我們要手牽手,重新站到陽光下,擁抱所有平凡人的幸福。

  「……好,我們一起。」安室透勾起嘴角。

  真不愧是你啊,Hiro。

  幸好有你,我不必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唯恐行差踏錯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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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笹月惠正在為前幾日創作的有關綠川先生的幾幅畫做最後細化。

  五張手繪,因為擔心畫不出綠川先生的神韻,用了更大的畫紙來仔細刻畫,而非常規的A4幅面。

  那人坐在沙發上靜靜看過來,眸光似水,溫潤平和。

  因為她的靠近,面紅耳赤手足無措,還要強裝鎮定熟稔。

  意外發生時,第一時間擋在她面前。神情嚴肅,不見絲毫軟弱退縮。

  離開時,認真同她告別的模樣,真摯又誠懇。

  還有最後,被她那一吻嚇到落荒而逃……

  「噗呲!」

  分明已經過去好幾天,想到當時的場景還是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會有這麼純情的人呢,真是過於可愛了。

  吉田裕美就是這個時候到笹月宅的,看到桌上的新作品,頓時眼睛發亮——是沒見過的新人物誒。

  「老師在構思新作嗎?」

  惠小心從她手裡搶過畫紙,搖頭,「不是喲,這是……一位可愛到讓我忍不住畫下來的先生。」

  這形容……

  八卦的燈泡亮起,「是男朋友?」

  「怎麼可能?」惠一臉你想太多,「萍水相逢而已。」

  吉田裕美癟嘴,「什麼呀,我還以為老師終於開竅,願意為理想獻身,來一段love love的戀愛呢。」

  「不可能!」惠義正辭嚴,「就算顏色漫是我畢生理想,獻身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可是這幾幅畫真的很有感覺誒~」

  吉田裕美擠到她身邊,伸著腦袋看畫。

  和先前的作品不同,這幾幅非常有故事感。只是這麼看著,吉田裕美就能腦補幾萬字小說,然後扯著被子為主人翁美好地初遇尖叫。

  「老師,真的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可愛的男人,當然要騙回家醬醬釀釀。(bushi


第6章

  笹月惠對吉田編輯的險惡心思一無所知,不夠就算知道了,也只會投去贊許的眼神。如果對像是她喜歡、想要的那個,搞不好表現得比裕美醬更像變態。

  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綠川光,此時正趴在並盛町某地高處,通過狙擊鏡觀察風紀財團周邊的環境以及出入人員,試圖找到目標人物。

  諸星大藏在另一個方位,至於安室透,他暫時離開並盛町,通過自己的途徑收集更多有關目標人物、風紀財團的消息,以及,揪出那只躲在暗處的老鼠。

  對他們來說,風俗店驚鴻一瞥的惠小姐就像旅途中偶然看到的美麗風景,或許在不經意想起時會贊嘆幾句,調頭尋找或者干脆留下是不可能的。

  再說笹月惠這邊,自從被吉田裕美發現她為綠川先生作的畫,這人便對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熱情,堪比《教父日記》首次發行單行本的時候。

  偶爾她故意拿過去辣眼睛的顏色漫去討教,總是臭得不行的表情竟然好看許多。

  嗯哼哼,這算什麼?因為對太太的某部作品一見鐘情,連帶著看黑歷史和作者本人都有了濾鏡?

  但是,開新坑是不可能的。她得趕緊把《教父日記》後續畫出來,擠出時間和顏色漫死磕到底。

  為了閉關趕稿,吉田裕美被她無情地掃地出門,不甘不願的模樣像極了愛而不得的怨婦。

  「好,就保持畫綠川先生時的心情,來畫一個討人喜歡的顏色漫男主角吧~」

  不斷在心裡默念著你超可愛,超帥氣,幽默風趣,本錢超足,我超愛你,女主角也是。秉持著只要我信了,看漫畫的人肯定也會相信的觀念,拼命給自己洗腦。

  看著筆下慢慢成形的人物,笹月惠滿意的點頭,我可真是個天才。

  三天後,噩夢重現。

  看著滿簍廢稿,笹月惠躺在地板上,一臉麻木。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如此地僵硬造作?

  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可愛,綠川先生甩他八百裡喂。

  打電話給吉田裕美,對方突然問出一個關鍵問題,「空霧老師是如何創作《教父日記》的?和畫顏色漫的時候,有什麼不同?」

  不同?是有的。

  惠撓撓頭,她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教父日記》其實是有一點原型在的。

  因為都是很熟悉的家人,對方的性格、能力、處事方式全部了然於胸。遇到什麼樣的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無需思考就能明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創作,簡直下筆如有神,無往不利。只要腦洞不枯竭,連創作瓶頸都不會有。

  萬一的萬一,真的不幸遇到瓶頸,只要打電話給媽媽,讓她重新講一講童年時的睡前故事,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反觀顏色漫,盡管有仔細定下人設,卻浮於表面。對人物認識不夠深刻的結果導致劇情中待人接物顯得十分生硬,連帶著人物本身都顯得膚淺沒有內涵,一板一眼像個機器人,毫無吸引力。

  「你有什麼建議嗎?」

  吉田裕美眼睛一亮,等的就是這句話,「老師要不要找個參考呢?」

  那位可愛的男人就很不錯。

  「其實很多老師在創作的時候,都會就近找一個或多個參考物。」

  身邊的同學、朋友、親人、寵物,甚至便利店員工、洗衣店老板、醫生等等,只有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通過對他們的觀察和大膽的想像與加工,誕生了飽滿鮮活有血有肉的二次元人物。

  「可這是顏色漫誒……」

  創作過程中免不了代入,把人家醬醬釀釀之後再見到真人……

  嚶,就算對方不知道,就算她是奔放的外國人,也會害羞尷尬好嗎。

  要是哪天再掉了馬甲……

  唔,窒息。

  就是因為這個,她才不想找參考。

  「那就找一個印像深刻但是不會見面的人。」

  比如那位萍水相逢的可愛男人,簡直是命運般的合適。

  「……我再想想,再想想。」

  聽著電話內傳來的忙音,狡猾的吉田編輯嘿嘿一笑,有戲!

  ----------

  又是幾天過去,在發現無論如何都畫不出讓自己滿意的稿件後,惠煩躁地丟開筆,決定出門走走。

  工作日的非上下班時間,路上行人較其他時候少很多。一向容易堵車的東京,今天意外地交通狀況不錯。

  她將敞篷打開,任由冬日溫暖的陽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叫人忍不住想化身貓咪,愜意的打個滾兒,再攤平四肢躺在青草地上睡個懶覺。

  藏在墨鏡下的眼睛慢慢染上陽光的溫度,變得溫暖通透起來。

  車輛就這麼不疾不徐穿梭在大街小巷,一如主人悠閑愜意的心情。

  心情好了,人就喜歡作死。

  路上遇到騎摩托車或開著巡邏車的交通警察小姐姐,惠故意放慢車速,露出墨鏡下深邃的眉眼,假裝成外國人(盡管她本來就是),操著一口蹩腳的日語,大聲稱贊她們。

  因為不太懂日語(bushi),用詞難免失於恰當含蓄,充滿西方式的直白誇張,小姐姐們哭笑不得,只得拼命拿手扇風給滾燙的臉頰降溫,害羞的模樣越發美麗。

  始作俑者擺出一副單純茫然的模樣,被她們溫言軟語勸走。在離開她們的視線後,放聲大笑。

  真可愛!

  午飯是壽司,在米花町的伊呂波壽司店。

  如果可以,惠很願意嘗嘗爸爸口中擁有超一流刀工的壽司,哪怕為此開一小時車去並盛町。可惜那位老爺子已經很少親自下廚,憑借武叔叔的面子大概率能讓他破例接待,惠也沒有打擾的意思。

  唔,等到想吃的不得了的時候,再去吧。作為交換,她可以和老爺子說一說武叔叔的糗事。

  啊嗚吞下最後一只三文魚壽司,鮮美的口感讓惠忍不住眯起眼睛,背後仿佛飄起小花花。

  透過暖簾看到這一幕的廚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結賬離開時,兩個身材修長且高大的男人撩開暖簾走進來,卷發的氣質彪悍,長發的略顯輕浮散漫,惠聽到服務員叫他們松田警官、萩原警官。

  嗚哇,東京的警察先生是按臉挑選嗎?

  隨便兩個就是和綠川先生以及他的同伴不相上下的帥氣男人,質量好高的樣子。

  不過單論可愛,肯定比不上綠川先生。

  惠偷笑兩聲,挑開暖簾走出去。

  回去的路上經過米花圖書館,她突然想起來有些資料要查,找地方停好車一頭扎了進去。

  圖書館很安靜,除了紙張翻頁帶起的風聲,只剩下微不可聞的腳步聲。但這種安靜並不令人難受,就像冬日落雪的夜晚,靜謐安詳,有一種撫平人心的力量。

  米花圖書館比不上東京都立中央圖書館和多摩圖書館規模宏大,藏書也不少。按照館內指示,惠很快找到想要的資料。

  有幾本長期要用的參考書,借閱的話不太方便,她直接將名字記在手機備忘錄上,回頭去書店買一份。

  忙完這些,她溜溜達達逛到文學區,穿梭在高大的書架之間,准備挑幾本喜歡的小說回去打發時間。

  這個是?

  惠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伸手取下,留下一個半寸寬的縫隙。低頭翻開書頁,神情專注,如痴如醉。直到讀完一小章,才意猶未盡地插好書簽闔上書頁。

  熟料一抬頭,竟在狹小的書縫間看到一張印像深刻的臉。

  對方似乎沒發現她的注視,正低頭查看手上的書籍。

  或許她的目光太過炙熱,男人倏地抬頭,一張明媚鮮妍的臉映入眼簾。


第7章

  笹月惠小小驚呼一聲,心裡有喜悅的泡泡悄悄冒出。她眨眨眼,手指向左邊可供交談的區域。對方彎彎眼睛,心照不宣地跟著抬腳。

  「日安,綠川先生。」笹月惠站在他面前,笑容明媚,「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真是幸運的一天。」

  綠川光斂去心裡的不自在,聲音一如既往清潤和煦,「日安,惠小姐,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非常模板話的回答,換做其他人不會把它放在心上。笹月惠卻不走尋常路,她上前一步,將漂亮臉蛋懟到綠川光面前,「真的嗎?綠川先生因為遇到我感到高興,這是真心話嗎?」

  「是、是的。」

  被她意料外的舉動驚到,男人鬧了個大紅臉,連退幾步,像極了受到驚嚇炸毛逃竄的貓貓。

  惠在心裡滿足地嘆息,決定主動換個話題,不再作弄這位可愛的先生。見他手上拿著一本《天黑以後》,笑問道:「喜歡村上春樹?」

  綠川光有種被窺到內心世界的無措,拿著書的手驀然收緊,半晌才點頭,「……嗯。惠小姐呢,可有喜歡的作家?」

  假裝沒發現他的動作,笹月惠揮揮手裡的書,「好巧,我剛好也鐘愛你喜歡的這位。」

  綠川光愕然,仔細一看,惠手中拿著的正是村上春樹的《斯普特尼克戀人》。這樣的巧合,讓他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溫度,更加溫柔可親。

  兩人干脆找地方坐下,就他們共同喜歡的作家展開話題。氣氛算不上熱火朝天,卻也有來有往,十分和諧。

  「……我喜歡他字裡行間對女性角色真誠的尊重和理解,你看這裡,堇……」

  惠手指點著書中某處,因為說到喜歡的東西,眼睛閃閃發光。綠川光沒有錯過她的表情,眉眼越發柔和。

  這樣的惠小姐,比在風俗店的時候更鮮活明亮,耀眼到炫目。

  「嗯嗯,還有對生命的珍惜與對正義的擁護。作者對於惡的發掘與思考,十分發人深省,看這一段……」

  對於喜歡的作者,綠川光也有自己的理解。他點頭對惠的觀點表示贊同,又將自己的看法娓娓道來,兩人的表情仿佛復制粘貼,如出一轍地興奮。

  原本隔著書桌的他們,不知不覺間距離越來越近,頭挨著頭,呼吸可聞,誰都沒發現。

  綠川光很開心,他已經很久沒和人聊得這麼盡興了。

  作為日本警視廳安插在組織的臥底,每天一睜眼就想著怎麼往上爬以獲取更多的情報,以及如何更好的隱藏身份不被組織發現。

  晚上閉眼時,腦海裡還在復盤一天的行動,思考是否有露出破綻,直到帶著這些沉重的東西進入夢鄉。

  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一年多。

  取得代號後,生活不僅沒有變得輕松,精神壓力反而更大了。唯有和同樣臥底在組織的幼馴染在一起時,他才能放松一二。

  這樣的機會不多,畢竟在外人眼中他們才認識幾個月,交情沒深到那個份上。為了不露出破綻,他和Zero都不敢太放縱自己。

  好不容易能找到一個和公安以及組織都沒有關系的普通人,尋常聊一聊喜歡的作家,分享喜歡的文學作品。

  短暫遠離沒完沒了的刺探,陰陽怪氣的嘲諷,沒有底線的任務,壓抑黑暗的環境,整個人由內而外變得輕松明快。

  許久之後,綠川光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發出「嗡嗡嗡」的聲響——有短訊進來了。

  兩人同時從旁若無人的專注狀態中清醒,發現彼此過於親密的距離,惠下意識抬頭看綠川光,對方已經迅速拉開距離。自以為不動聲色,殊不知早被紅彤彤的耳尖出賣。

  時間已經不早,發現這一點的綠川光臉頰也熱了起來,「抱歉,耽誤你這麼多時間,工作……」

  工作?什麼工作?

  惠一頭霧水,嘴巴已經順著他的話回答道:「沒關系,耽誤不了。」

  兩句話的功夫,又有一條短訊進來。

  不管是誰找他,看這態度挺著急的。

  不想將無辜的人牽扯到那個世界,綠川光沒有第一時間查看短信,快速收拾個人物品,和笹月惠告別。

  「該說再見了,惠小姐。和你聊天很愉快。真是失禮,不能送你回去,路上請務必注意安全。」

  走出幾米後,他突然停下腳步,笑著回頭,「我也覺得,今天是非常幸運的一天。」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惠突然皺了皺鼻子,「第二次了,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回家後,笹月惠立即鋪紙作畫,唰唰唰下筆如有神,和綠川先生在圖書館偶遇那一幕躍然紙上。

  不過是日常中的意外巧合,沒什麼稀奇。一旦將他們想像成漫畫的男女主人翁,竟有種偶像劇式的浪漫,十分抓人眼球。

  「嘶——」

  惠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是裕美醬說的代入感嗎?竟可怕如斯?

  本就動搖的心,越發不堅定。

  到底要不要讓綠川先生做這個參照物呢?

  呀,真令人煩惱。

  她怒吃三份冰淇淋,終於在頻繁往返衛生間之後,暫且忘記這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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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綠川光發短信的是安室透,約他在安全屋見面,同樣收到信息的還有諸星大。三人之所以碰頭,是因為任務有變動。

  上回因為消息走漏,目標人物借風紀財團暫時脫身。後來安室透揪出背後黑手,直接將人甩給組織忠犬——代號琴酒的男人。

  琴酒對叛徒深惡痛絕,落到他手裡,比安室透親自動手的下場還要慘一百倍。如此一來,既不用髒自己的手,又震懾了組織中心懷不軌的各路牛鬼蛇神,安室透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至於目標人物,本名德川健鬥,是組織扶持的代理人之一,專門為組織提供經濟支持。時間長了,心態就飄了。這回為了給自己撈錢,意外泄露了組織信息,成為被清理的目標。

  東京乃是一國之都,組織不想在這裡鬧出大動靜被官方盯上,於是派遣三位代號成員出動,將德川健鬥的死亡偽裝成一場意外。

  然而陰差陽錯之下,對方躲進風紀財團的地盤。要按照組織的要求,一時半會兒可拿他沒辦法。

  「朗姆給我漏了點口風,風紀財團和意大利那邊有點關系。」

  「意大利?」綠川光恍然,「西西裡島?」

  安室透點頭,「boss下令,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清理掉德川健鬥,組織的信息絕不能被外人知曉。」

  諸星大終於開口,「所以?」

  「所以,顧不上用什麼手段。」

  安室透雙手交叉抵著下巴,神色莫名,「『聽說他的小兒子才三歲?正是可愛的時候呢~』這是朗姆的原話。」

  什麼意思不言而喻,原本被排除在外的家人也一並變成清理對像,這是組織對德川健鬥的回敬。

  三人一時無話,室內陷入寂靜,氣氛沉郁悶得令人發慌。

  諸星大點上一支煙,「什麼時候動手?」

  「明天。」

  「好。」

  綠川光的好心情一掃而空,手指嵌入掌心,掐出一個個月牙狀的淤痕。


第8章

  發生在綠川光身上的事,惠並不知曉,她正煩惱著該不該選他做自己漫畫主角的參照物。正游移不定,酒井枝子打來電話,約她出去玩。

  「哈,你這個大忙人,竟然有主動約我的時候?」

  怨念深厚,隔著電話線酒井枝子都能感受到。

  她訕訕一笑,道:「貧苦人家的孩子不好好工作早餓死了八百年,你這個千金大小姐當然不懂。」

  底層出身的酒井枝子頭腦十分清醒,深知在這個社會,搞什麼都不如搞錢,其次才是搞關系。

  惠撇撇嘴,沒有反駁。

  以她的家庭環境,絕對算不上嬌生慣養,喊一聲大小姐卻並不過分。在錢財這方面,從小就沒煩惱過。

  縱然在繼承人選拔中輸給同胞兄長,丟了偌大的家業。來日本前,爹媽、哥哥找各種借口給她零花錢,加上從小到大的壓歲錢、生日禮物,已經積累到一個尋常人可望不可及的誇張數字。

  再有《教父日記》的稿費、版權費等等,她真沒為錢煩惱過。

  酒井枝子的過去惠聽她提起過,是很辛苦很艱難的一段時光。惠做不到感同身受,因為原本也不存在感同身受這種事,至少她懂得理解和尊重,雖然這並不妨礙她偶爾抱怨對方不陪她。

  「所以呢,為什麼停了工作出去玩?我就這麼重要?」

  「噗呲!」酒井枝子樂不可支,「你當然重要。那我現在好歹是店長,難道沒了我店裡就運轉不來?別小瞧我啊,惠醬。」

  「好吧,算你過關。」放過這一茬,笹月惠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准備帶我去哪兒玩?」

  誰能想到,她來日本三年,一步都沒踏出過東京。每天宅在家裡,不是畫漫畫,就是懶洋洋地曬太陽看書,跟個退休老太太似的,沒點年輕人的活力。

  「寶塚歌劇團明天在東京寶塚劇場有公演,朋友送了我兩張票,是最棒的SS席哦,一起去吧。」

  惠立刻拿捏到重點,「朋友?什麼樣的朋友?」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酒井枝子磕巴了下,「……就、就是朋友啊。」

  這一磕巴,立刻被惠抓到小尾巴,「哈哈,你不老實。」

  「沒有!」

  「就有!嘖,不說算了。」

  我要真想知道,那不是分分鐘的事?

  酒井枝子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不顧形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怎麼就被這丫頭給詐出來了,沒出息。

  強裝憤怒轉移話題,「少八卦!快說,去不去看演出?不去找別人了。」

  「枝子姐的邀約,我怎麼敢拒絕。當然要去!」

  「這還差不多。」

  兩人約好後天上午在笹月宅碰面,各自掛斷電話。

  「寶塚?這個名字好熟悉,到底在哪裡聽說過?」惠摸著下巴,苦思冥想。

  「啊啊啊!真的是寶塚歌劇團的演出嗎?」

  前來的拜訪的吉田裕美聽她提起這個,神色幾欲瘋魔。

  「老師!空霧老師!」她笑得諂媚無比,「能請您幫忙問問朋友,還有票嗎?我願意出雙……不,三倍的錢購買。」

  求到這份上,她想要的當然不是需要用上望遠鏡的A、B席甚至站票,怎麼也得來個S席啊。

  笹月惠攤手,「沒戲,那是別人送她的。」

  吉田裕美□□肩膀,「嚶,我也好想有送我SS席票的朋友~」

  是了,吉田裕美是個資深忠粉塚粉,笹月惠聽她絮絮叨叨提過不少次,難怪耳熟。

  作為外國人,有點不明覺厲。

  「這演出,很厲害哦?」

  吉田裕美嚴肅臉,「是最棒的,絕對絕對不容錯過。」

  「這樣啊……」惠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最後在吉田裕美期待的目光中吐出一句話,「放心吧,裕美醬,我會連帶你的那一份好好看的。」

  吉田裕美:「……」

  嗚嗚嗚,空霧老師你沒有心!!

  沒有心的笹月惠愉快地送走編輯小姐,開始挑選明天穿去劇院的衣服。這麼棒的演出,當然要穿得美美地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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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酒井枝子准時抵達笹月宅,手上拎著給惠的早餐。

  「知道你廚藝不佳,喏,吃吧。」

  中等大小的保溫飯盒,裝得滿滿當當,唯恐吃得人餓著。

  「Grazie, cara.(多謝,親愛的)」

  笹月惠風一般旋過來,攬著酒井枝子的腰就是一個親密的貼面禮,帶起陣陣香風。

  「你吃過了嗎?」

  酒井枝子脫下厚大衣,丟給她一個白眼,「你說呢?」

  惠笑而不語,開心地往嘴裡塞壽司。

  來日本後,她的飲食習慣沒改變多少。原先在意大利,為了遷就爸爸的口味,餐桌上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一兩碟日式風味菜肴。

  每次吃的時候,爸爸看向媽媽的眼神簡直能淌出蜜來。

  惠那時不懂,就覺得明明還沒吃飯,怎麼就撐得慌呢?後來才明白,是被爹媽的狗糧喂飽了。

  總之,無論意大利菜還是日式風味,她都接受良好。不過比起咖啡牛奶面包,還是日式早餐更合她的心意。

  吃完早餐時間已經不早,酒井枝子將人趕去換衣服,自己挽著袖子收拾餐具。

  「嘖,這麼好的枝子姐,以後不知道會便宜哪個臭男人……」

  邊走邊嘀咕,眼睛滴溜溜轉,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酒井枝子搖頭失笑,根本不搭話茬。沒等到她的回應,惠並不失望,背影很快消失在更衣室。

  「惠醬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標致的美人~」

  看到推門出來的笹月惠,酒井枝子毫不吝惜誇贊。

  混血兒本就以美貌聞名,其中以東西方混血為最。如果父母其中一方來自男俊女美的意大利,光憑想像就知道孩子的樣貌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笹月惠有著西方女性高挑的身材和優越的比例,簡單的連衣裙加風衣都能穿出十分的美麗。

  行走時大步流星,灑脫不羈,是身材嬌小的酒井枝子無法擁有的氣質韻味,令她深深著迷。

  「以惠醬的條件,去做男役的話,一定能迷倒無數女性。」

  惠攬著她的肩膀往外走,「你說的這個男役是?」

  「日語說的太好,差點忘了惠醬是外國人。」

  酒井枝子解釋道:「寶塚歌劇團創立於1914年,全員都是未婚女性,男役就是負責扮演男性角色的成員……」

  女扮男裝?

  一絲靈光在惠的腦海中閃過,不等捕捉便消失不見。

  她也不懊惱強求,將注意力放在枝子身上,聽她將寶塚歌劇團的歷史與榮光一一道來。

  東京寶塚劇場位於千代田區有樂町,離杯戶町並不近。笹月惠開著車,耳邊傳來酒井枝子柔和的聲音,突然有點想家。

  溫柔睿智又心軟的爸爸,平時柔弱不能自理到爸爸面前就像超人附身無所不能的美人鯊媽媽,還有某個外白內黑酷愛捉弄她的雙胞胎哥哥……

  找個時間回西西裡島看看吧,做不了彭格列的繼承人,難道她就不是澤田綱吉和Elena.Russo的女兒了嗎?

  至於哥哥……

  惠勾起嘴角,如果三年都收拾不好底下反對的聲音,那他也太沒用了,正好回去看他笑話。

  「惠醬?」

  「嗯哼?」

  「還以為你在走神呢,」酒井枝子誇張地長出一口氣,「差點以為今天要小命不保。」

  「小看我?」惠熟練地右轉方向盤,拐進另一條路,「我的駕駛技術如何,你見識過的。」

  陸地飛機嗎?

  她確實見過。

  酒井枝子強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扭頭看向窗外。

  一眨眼,距離第一次在羅馬遇見惠醬,已經過去四年了。


第9章

  四年前,酒井枝子是歌舞伎町某家風俗店的頭牌。縱然算得上小有積蓄,論自由、話語權肯定不如現在當店長。

  她已經不記得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但做這行的,有幾個不受委屈。只記得自己怎麼都咽不下那口氣,衝動之下扇了客人兩巴掌。結果被店長摁著頭跪下來道歉不說,還威脅要暫停她的工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酒井枝子就像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灰溜溜地回家。

  路上經過旅行社,聽到廣播裡天花亂墜的介紹,昏頭昏腦地報了名。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去往羅馬的飛機上。

  酒井枝子:……

  算了,就當散散心吧。

  事實是錢已經交了,人還在飛機上,不去還能跳機?光往返機票就需要數萬円,浪費了實在心疼。

  酒井枝子報的是意大利七日游,羅馬、米蘭、西西裡島,選的都是很好的地方。就在她放平心態打算好好享受旅行時光的時候,老天又給她重重一擊——旅行團虛假宣傳。

  花了那麼多錢,住的磕磣,吃的慘不忍睹,說好的景點一個沒有,被迫消費的事倒是不少。

  酒井枝子:……

  要不是不懂外語,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在心裡深深記下這一筆的枝子,深知米蘭和西西裡島有很大概率去不了,好說歹說脫離團體,准備一個人在羅馬逛逛,聊勝於無。就這,還被旅行社的人陰陽怪氣。

  酒井枝子:……

  我忍。

  回日本再找你們算賬!

  她對意大利沒多少了解,只能用些笨方法,上網找旅游帖,然後選好評多的地方去。

  大家都對西西裡島的美麗風景贊不絕口,酒井枝子看著眼饞的很,卻沒有獨自前往的勇氣。只是這麼一來,心裡更氣了。

  東京的治安一向很好,在世界範圍內當屬前列。西方國家自由度更高,相應的治安會亂一些。酒井枝子心裡只有一個大概念頭,並不深刻,直到那晚。

  旅行社為了節約成本,選擇的住處連酒店都算不上,勉強稱呼為旅社。位置在中央火車站附近,這一片是出名的人多且雜。天黑後不建議出門,尤其是女孩子。

  酒井枝子是個很聽勸的人,每次都趕在夜色降臨前回到住處,緊鎖門窗乖乖睡覺。

  那天傍晚,枝子在旅社餐廳吃晚餐時,看到老板和幾個當地人圍在一起說話。他們聲音放的很低(就算不低她也聽不懂),面色肉眼可見的沉重。

  直覺告訴枝子有事發生,她一個出來旅游的外國女性,最好緊守門戶等風波過去。

  匆匆吃完餐盤裡的食物,她第一時間回到房間,十點不到就熄燈,連衣服都不敢脫,直接合衣睡下。在床上輾轉半個多小時,終於睡著。

  時間大約是凌晨兩點,好夢正酣時朝南的牆壁轟然倒塌,玻璃窗嘩啦啦碎了滿地。

  春天的風尤帶幾分寒意,吹的窗簾簌簌作響。

  粗重的喘氣聲、□□聲次第響起,就在離床不到一米的地方。

  這種情況下還能睡著的,大概只有死人。

  酒井枝子躲在被子裡不敢吱聲,捂著嘴巴瑟瑟發抖。嫵媚的眼睛被恐懼占據,幾欲撕裂眼眶。

  逃避不能救她,下一秒她被人扯著頭發拖下床,頭皮發出痛苦的□□,她卻連低聲嗚咽都不敢。

  冷冰冰的槍抵著她的後腦勺,挾持她的人情緒激動地對窗外說著什麼,槍托一次次砸在她頭上,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

  會死的!

  我會死在這裡的!

  人生第一次,酒井枝子如此深刻地明白,什麼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什麼叫無能為力。

  無論挾持她的人,還是與之對峙的人,看似在乎其實誰都沒把她的命放在眼裡。

  枝子聽不懂意大利語,察言觀色卻是高手。不必看清他們的表情,只語氣、動作已經足夠她做出判斷。

  悲哀之余,有憤怒在她心底滋生,眨眼便成燎原之勢。

  憑什麼?

  憑什麼她要被這麼對待?

  弱者就活該被支配、被踐踏嗎?

  對峙雙方不出所料談崩了,又或者其中一方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達到,雙方展開了更為激烈的交火。

  不斷有子彈從枝子身旁飛過,留下一道道火焰灼燒般的傷痕。

  野草般頑強的女人這時還有心情苦中作樂,感嘆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但凡子彈偏一點,打中大動脈或者心髒啥的,這會兒世上已經沒有酒井枝子這個人。偏偏它們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只顧著描邊。

  就在這時,似乎有第三方勢力強勢插入。

  酒井枝子抬頭,來人籠罩在一片靛色的雲霧中,她只來得及看到一雙琥珀般明亮溫暖的眼睛,便失去了意識。

  「睡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好的。」

  伴隨著柔和的女聲,酒井枝子沉入夢鄉。醒來時,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窗簾半攏,幾縷春光趁隙偷跑進來,然後調皮地一哄而散。而她,穿著柔軟的真絲睡衣,獨自睡在一張華麗的大床上。

  四周華貴的擺設無一不彰顯著主人家的富足,酒井枝子扶額,努力思考這是哪兒,自己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觸不及防碰到頭上的繃帶,忍不住嘶的一聲叫出來,昨晚的一幕幕在她腦海閃現。

  是那雙眼睛的主人救了她嗎?對方為什麼這麼做?她身上有什麼可圖謀的?

  前後不過幾個小時,在如今的酒井枝子看來,連救人都需要理由,就像傷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一樣。

  「叩、叩叩!」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隨後是一道耳熟的女聲,「女士,你醒了嗎?我能進來嗎?」

  對方說的竟然是日語,酒井枝子眼眶一紅,差點掉眼淚。

  「請進。」

  棕發棕眼的年輕女性推門進來,她生的十分美麗,笑容卻親切柔和,像高遠的天空,仿佛能包容一切。

  見枝子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下巴微抬指向手上的餐盤,「想著你也該醒了,帶了午餐過來,你想嘗一嘗嗎?」

  「……謝謝。」

  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對比昨日仿佛被打開了頭顱的劇痛,這一點痛楚根本不足為道。

  酒井枝子撐著床榻慢慢坐起來,突然腰背一緊,被人攔腰抱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忍不住一個激靈,下意思攥緊對方的衣裳。

  「別怕,你已經沒事了,這裡很安全。」

  酒井枝子順勢問起對方的名字還有昨晚的事。

  「我的日文名字叫做惠,直接這樣稱呼就好。」

  惠在桌前將她放下,將前一晚的事挑挑揀揀,選能讓她知道的略說了一些。

  據惠所說,酒井枝子純屬背運,遇到□□火拼,無辜被波及。而她只是無意間路過,看不過去就插了一腳。

  酒井枝子也不說信還是不信,問道:「那你呢?會不會被牽連報復?」

  「放心吧,將無辜之人卷進來,本就是大忌,他們不敢聲張。」

  惠笑得張揚肆意,「再說了,我可不是什麼軟柿子。既然敢伸手,想必做好了有來無回的准備。」

  那樣的神情,酒井枝子從來沒在自己臉上看到過。包括她身邊其他的女性,她們多是溫順的,謙恭的,臉譜一樣千篇一律,看不出自己的個性。

  惠桑,好耀眼啊!酒井枝子心裡只剩下這一個想法。

  當初自己出於什麼心思接近惠醬,纏著她做朋友,酒井枝子心知肚明。

  救命之恩有,傍一棵大樹的心思有,羨慕向往她的品格也有。

  這就是酒井枝子的世界,沒那麼多純粹的東西,現實也不允許她過得太純粹。

  幸運的是,即使在如此貧瘠的土壤之上,友誼的種子依然開出了最鮮艷美麗的花。

  嘛,我果然是個幸運的女人。

  酒井枝子如是想,嘴角悄悄彎出愉悅的弧度。


第10章

  「在想什麼,笑得太甜了哦?」

  汽車駛入有樂町一丁目,看後視鏡的時候,笹月惠無意間瞥到車窗上酒井枝子的倒影,差點被她糖分超標的笑容閃到眼睛。

  「哼,反正沒有想你。」

  這樣幼稚傲嬌的一面,只出現在特定的人面前,限時限量。

  惠挑眉,笑看她一眼沒說話。

  兩分鐘後小汽車抵達停車場,坐在車裡已經能遠遠看到東京寶塚劇場的招牌。

  「到了,下車吧。」

  和一般的演出不一樣,無論排隊進場的觀眾還是蹲在一處等候喜歡演員的塚粉,大家都很安靜。彼此交談時輕聲細語,不會打擾其他人。

  笹月惠站在人群中,邊隨隊伍前進邊聽枝子講解一會兒要看的演出。

  今天在東京寶塚劇場公演的是被譽為寶塚三大神劇之一的《凡爾賽玫瑰》,它並非新劇,而且分成好幾個篇章,主人公各不相同。她們一會要看的,就是月組出演的《凡爾賽玫瑰——奧斯卡與安德烈篇》。

  惠越聽越熟悉,忍不住打斷枝子,「這個……是漫畫改編的嗎?」

  酒井枝子有些訝異,「你竟然知道?」

  「喂喂,我好歹是個漫畫家吧,這麼驚訝可還行?」

  《凡爾賽玫瑰》是日本70年代最有影響力的漫畫之一,她看過一點都不奇怪。

  「這不能怪我,」酒井枝子攤手,「你的臉和這種有些年份的漫畫壓根兒沒法聯系起來。」

  「劇情或許已經不能吸引你,演員的表演一定可以。拭目以待吧,惠醬。」

  盡管表現得不如吉田裕美激動興奮,兩人眼中那份驕傲自豪倒是如出一轍,直接將笹月惠的期待值拉滿。

  事實證明,這份期待一點兒都沒被辜負。

  看到飾演安德烈的男役出場時,笹月惠心中一震。之前靈光一閃的想法,慢慢在腦海裡成型。

  不想用身邊人當顏色漫的參考,說到底就是怕尷尬。如果哪天掉了馬,有可能會直接社死當場。

  但是,如果他不是「他」呢?

  怕被人認出來,那就性轉啊。

  她畫的是綠川小姐,和綠川先生有什麼關系?

  同理可得,和綠川小姐談戀愛、love love的是惠先生,和惠小姐八竿子打不著。

  笹月惠越想越覺得可行,調戲可愛純情的「綠川小姐」,她(劃掉)惠先生可以!震聲.jpg

  解決了困擾良久的大問題,惠的心情直線上升,全身心投入到觀看演出中,如痴如醉。當演出到達高潮,自詡郎心似鐵的她竟忍不住落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坐在旁邊的枝子,生怕被對方發現。

  心裡一個勁兒地感概,這就是寶塚姐姐們的水平嗎?

  表現力和感染力竟如斯恐怖。

  出場的時候,惠心甘情願地打開錢包——購買周邊,兩份。

  「有時間再一起來看演出吧,枝子姐。」惠抱著她的手,開心得像個孩子,「我們直接去兵庫縣,看完演出還能泡溫泉。」

  「嗨咿嗨咿,都聽你的。」

  演出雖然結束了,兩人並沒有分開回家的意思。好不容易一起出來一趟,不玩到入夜太虧了。

  先去銀座吃飯、購物,再去澀谷做個SPA放松身心,一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晚餐後,惠開車送酒井枝子回家。

  「錯了,去歌舞伎町。」

  「??這個點還去店裡嗎?」

  惠看了下時間,到歌舞伎町估計十一點都過了。

  「一整天沒露面,這會兒怎麼都該過去看看。」

  酒井枝子頓了頓,笑道:「可能我天生是勞碌命,享不了清福。」

  從一無所有的孤女風俗娘,到歌舞伎町大名鼎鼎的風俗店老板。每次看到那家店,酒井枝子就會感到特別安心踏實。

  雖說店裡並不需要老板時時都在,可她就愛呆在那裡。哪怕一個人坐在後面喝茶發呆,也很享受。

  這樣的感受,惠醬未必懂得。

  笹月惠確實不懂,但還是聽話地掉轉車頭,往歌舞伎町去,「東西怎麼辦?」

  車子後座和後備箱被各色購物袋填的滿滿當當,買的時候沒感覺,提的時候就很讓人頭疼了。

  「幫你提進店裡,還是明天送到家裡去?」

  「放在店裡吧,」酒井枝子看著自己打下的江山(bushi)一本滿足,「我有開車來,一會兒自己帶回去。」

  惠自動將兩只手掛得滿滿當當,跟在枝子身後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小鴨子,搖搖晃晃說不出的可愛。

  「真的完全沒有身為美人的自覺啊,一點包袱都沒有……」酒井枝子跟在她身後,小聲嘀咕。

  「嗯?你說什麼?」

  「沒事!」恨恨地看她一眼,「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哦。」

  一頭霧水地往外走,對某人說變臉就變臉的能力表示嘆為觀止。

  分心的後果,就是差點在風俗店門口跟人撞成一團。

  「你還好嗎,女士?」對方紳士地扶著她的手臂,問道。

  這個聲音?

  惠立馬抬頭看過去,笑容不知不覺爬上嘴角,「綠川先生!」

  她兩眼亮晶晶的,「你怎麼在這兒?」

  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笑容變得曖昧起來,打趣道:「是來找我的嗎?」

  「是惠小姐啊,」綠川光沒想到會遇到她,聽到她的打趣,淡淡回道:「不,只是路過。」

  聲音沉郁,不似尋常。

  沒看到預想中的反應,惠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觀察他的表情。

  「你……」心情不好嗎?

  話到嘴邊,又吞回去,因為答案已經寫在他臉上。

  沒錯,綠川光確實心情不好。

  比起不好,用沉痛形容或許更為恰當。

  凌晨時分,安室透、綠川光、諸星大三人開始執行清除任務。有朗姆的話在,即便三人心裡對此深惡痛絕,也不得不將德川健鬥的家小控制,作為威脅他的人質。

  接到電話的男人二話不說離開風紀財團,前腳離開並盛町的範圍,後腳就被一顆花生米送走。

  作為組織的一員,想必他早對自己的下場早有猜測。始終不肯閉上雙眼,是在擔心妻兒嗎?

  這個人明明死有余辜,當他躺在那裡,再也不能站起來不能說話,綠川光依然發自內心感到悲傷與憤怒——沒有誰能隨隨便便奪走另一個人的生命。

  回收完德川健鬥的屍體,他和諸星大趕回德川宅與安室透彙合會和。

  宅邸裡一共五人,德川健鬥的老母親,妻子,以及兩兒一女,全都在組織的清除名單上。

  綠川光不記得自己握槍的手有沒有顫抖,最後留在他腦海裡的一幕——哇哇大哭的孩子,破窗而入的子彈,死一般的靜寂中,烈火蔓延,嗶啵作響。

  他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吧,因為Zero也一樣。

  恍惚中,似乎連萊伊都面沉如水。

  耳麥中傳來基安蒂張狂大笑的聲音,「所謂的最強新人,也不怎麼樣嘛。收工嘍,科恩~」

  好像剛才打死的是一只雞一頭豬,而不是活生生的孩子。

  基安蒂突然插入任務,是組織對他們的警告,代表組織的信任沒那麼容易得到。

  交完任務,諸星大頭也不回地離開。強撐著送走憂心的竹馬,綠川光回到住處倒頭就睡。

  醒來後依然心情郁郁,就出來隨便走走。

  天知道他怎麼逛到歌舞伎町來,還又一次遇見惠小姐。

  變成糟糕的男性了啊,景光。


第11章

  「跟我來!」看不得綠川光郁郁寡歡的模樣,惠拉著他的手往停車場跑。

  「嗯?誒——」

  猝不及防被拉走,綠川光驚訝得不行,「工作……」

  「這個時候就不要管工作了,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非常強勢地將人推上副駕駛,點火發車一氣呵成。

  綠川光笑容勉強,「我沒事,回去好嗎?」

  汽車平穩地開上公路,惠才抽空瞥他一眼,「怎麼,怕我找你收費?」

  不等他回答,又道:「放心吧,免費的,不收你錢。」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坐好,要加速嘍。」

  汽車一路風馳電掣,最後停在海邊。

  這是一片沒被開發的海灘,地上雜草叢生,四周寂寥無人。

  不遠處海浪翻湧,呼朋喚友簇擁著爬上礁石,發出歡快的叫喊。

  但在綠川光眼裡,夜晚的海不見晴空下的蔚藍無垠,反倒像一只黑色的猙獰巨獸,咆哮著要將一切吞噬殆盡。

  「啊————」惠突然朝著海面放生吶喊,嚇綠川光一跳。

  「別愣著呀,」她戳了下綠川光的胳膊,「來,跟我一起。」

  男人面色尷尬,張著嘴巴欲言又止。這對生性內斂的他來說,實在不是件能簡單做到的事。

  「很簡單的,」惠不容拒絕地抓起他的手舉到嘴邊,手把手教學,「然後張嘴,啊——」

  「啊……」

  惠覺得他尷尬不知所措的樣子超可愛的,於是也真的哈哈大笑起來。

  「綠川先生,有人說過你很可愛嗎?」

  嘎?可愛?

  綠川光下意識去摸下巴——為了讓和過去的自己區別開來,他特意留了一圈胡茬,整個人看起來粗糙了不少,結果惠小姐卻誇他可愛?

  不管怎麼看,這都不是能用來形容成年男性的詞語。

  男人扭開頭,夜色將他臉上的紅暈掩蓋,除了自己誰都發現不了。

  「啊————綠川先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男士——」

  「喂……」綠川光大囧,伸手想要阻止她。

  惠小跑幾步躲開他的手,笑看著他再次張嘴,「我——喜——歡——你——」

  盡管雙方都知道此喜歡非彼喜歡,綠川光還是光速從臉紅到脖子。

  不得不說,因為惠這番插科打諢,他的心情再也回不到原本的低沉郁悶。又因為惠表現的太自然,心裡的尷尬遲疑慢慢消散,終於也能大聲喊出來。

  「啊————」

  比起吶喊,更像憤怒的咆哮。

  在憤怒不滿些什麼呢,綠川先生?

  風俗店門口再見的那一刻,對方眼底熊熊燃燒的火焰,差點閃到惠的眼睛,比之前任何一次看到的都要耀眼。

  曾幾何時,她在父親和叔伯的眼睛裡看到過一樣的神采,至今也不曾消散。煌煌如烈日,不可逼視。

  或許正因為那個眼神,惠沒辦法放任不管。眼睜睜看他像個無處停留的游魂,飄蕩在東京的大街小巷。只等突如其來的一場驟雨,徹底煙消雲散。

  情緒隨著吶喊徹底釋放,原本沉甸甸連喘氣都難受的身體仿佛也變得輕松很多。綠川光長出一口氣,終於可以冷靜的思考問題。

  他,Zero,還有許許多多的前後輩,前赴後繼潛身黑暗,是為了什麼?

  正是為了類似的悲劇少一些,再少一些。讓罪惡之人得到法律的審判,無辜之人安穩終老。

  為此,他要變得更強大,無論身體還是心。

  眼見罪惡發生卻無能為力,只能證明他做得還遠遠不夠。

  要更努力,做得更多更好才行啊,諸伏景光。

  這一番心路歷程,惠無從得知。感覺到綠川先生身上的氣息變得輕松和緩,似乎重新打起精神,嘴角微勾。

  三兩步跨過去,伸長脖子湊到他面前,「誒——我這麼坦率地說出心聲,作為男士,綠川先生是不是該回應一下?」

  回應?

  才冷卻的臉頰再次爬滿紅暈,支支吾吾半晌,竟忍不住笑了。

  「謝謝你陪我出來,惠小姐。」

  背對著車燈,惠看不清他的表情。猜想是無比誠懇且真摯的,因為他的聲音如此動人。

  忍住想要揉一揉耳朵的衝動,惠故作失望,垮著臉追問:「就這樣嗎?綠川先生好無情——」

  「光。」男人摸了下鼻子,突然正色。

  「?」惠眨眨眼睛,不解。

  「我的名字,綠川光。繼續稱呼綠川先生的話,太生疏了,不是嗎?」

  惠果然不再糾結之前的問題,背著手一本正經地介紹自己,「鄙姓笹月,笹月惠。阿光叫我惠醬、歐捏醬都行。總之,不許再叫惠小姐。」

  綠川光嘴角抽搐,「惠桑怎麼都不可能是姐姐吧?」

  「是嗎?直覺告訴我,我比阿光年長哦~」

  不服氣的綠川光立馬報出年齡,「我已經24歲了。」

  惠搖搖頭,「真遺憾,原本不想說的,但再過不久我要過第27個生日了喲,阿光~」

  「……!!」

  騙人的吧,根本看不出來年長三歲的樣子!!

  不是說外國人比較顯老嗎?哪裡顯老了?

  惠眯著眼睛,危險地看過來,「總覺得阿光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呢~」

  「咳,抱歉。」老實孩子果斷道歉,嘴上絕口不提方才在想什麼。

  「嘛,算了。」惠並不糾結,「所以說,可以叫歐捏醬嗎?」

  她兩眼放光,看得出真的很期待。

  歐、歐捏醬什麼的……

  本來沒什麼的稱呼,被她一說,突然就變得奇怪起來。

  綠川光張了張嘴,不怎麼能叫得出口。

  「好啦,不為難你了。阿光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啊,她果然看出來了。

  綠川光笑得眉眼彎彎,「嗯,多虧了惠桑。」

  「不用謝,」惠背著手,面向他腳步輕快地倒退幾步,「回去吧,已經過了好姑娘該回家的點嘍。」

  也不知道這句話哪裡戳到她的笑點,兀自笑得東倒西歪。

  綠川光滿臉無奈地走在後面,雙手微微張開,一副隨時准備撈人的樣子。

  因為他的強烈要求,惠在杯戶町某條大道將他放下。臨別前,還被細心叮囑一些列安全條例。

  例如方才隨隨便便拉著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去荒無人煙的海灘之類的事,就被綠川光狠狠批評了。

  惠:「……」

  槽點太多,一時竟不知從何吐起。

  右手摁在他肩膀上將人輕輕往外一推,「走了。如果還能遇見,阿光記得叫歐捏醬哦~」

  說完不等他回答,車子仿佛離弦的箭,「嗖」地一下飛出去,眨眼不見了影蹤。

  除了名字和意外提到的年齡,雙方默契地不曾說到更多。哪怕綠川光半路下車,惠也一句都沒多問。有緣的話,一定會再見的。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三點,惠卻全無睡意。索性泡杯咖啡,跑去書房構思新作。

  腹黑惡趣味的□□少爺和純情正直女警花的love love小故事,和綠川先生、惠小姐什麼的,真的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哦~

  嗯,真是天才的創意。

  惠深吸一口氣,在心裡狠狠誇了自己一通,提筆畫人設圖。

  剛出警校不久的明小姐,她有柔順亮麗的黑長發,天空一樣清澈的藍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平添幾分精致華麗,銳氣逼人。

  笑起來的時候,仿佛盛著一汪愛情海的海水,明媚動人。

  她身材高挑,層層包裹在制服下,渾身上下透著禁欲的氣息,卻在無意間將本人的魅力無限放大。

  「嘻,嘻嘻。」

  畫著畫著,惠突然笑起來。

  只是個二次創作的紙片人不是嗎,怎麼突然有舔屏的衝動?


第12章

  男主人翁雅,是關東□□組織千代組的少主。

  他有一頭不長不短的深棕發,天生帶一點卷,看起來蓬松柔軟。這很好的中和了他彪悍的氣勢,多了些平易近人。

  初次見面的人,很難將他和□□繼承人聯系在一起。

  「怎麼感覺有點像爸爸~」

  惠小聲嘀咕一句,繼續構思。

  故事開始在那一天,幫派裡有人違反禁令販賣毒/品,千代雅被老爹派去處理這件事。他偽裝成紈绔富二代,帶著人進入目標人物經常出入的酒吧。本想隨便搭訕一位女士當做掩飾,卻正好撞到便衣出行的警察清水明……

  「很好,一鼓作氣展開故事吧!」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吉田裕美找上門了。

  雖然惠沒有心,鑒於對方給她帶了寶塚歌劇團的限量周邊,吉田編輯選擇大方地原諒她。眼看明天就要發行單行本,抱著再試一次的心態上門勸說笹月惠。

  「老師,《教父日記》第二十本單行本明天發售,確定不參加簽售會嗎?」

  惠頭也不抬,「不參加。」

  吉田裕美上前幾步,摁住她的手,「漫畫家和作品是相互成交的,老師如果露面,一定能幫《教父日記》拉到更多關注和人氣。」

  「嗯?因為我長得好看,所以才看我的作品嗎?」惠丟開筆,靠在椅背上,「這樣的關注,不要也罷。」

  「話不是這麼說的……」

  「停!」惠打斷她還未出口的長篇大論,不用想都知道會說什麼,「總之,我對營銷自己沒興趣。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裕美醬。」

  「……您可真是固執。」

  惠挑眉一笑,「你就當我是固執吧。」

  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吉田裕美不是糾結的人,果斷將之拋諸腦後。此時才注意到桌上的東西,頓時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人物,老師什麼時候畫的?」

  說著又忍不住抱怨,「既然有時間,為什麼不畫《教父日記》?每次都要我上門來催。」

  「這不是很有趣嗎?」惠睜著一雙大眼睛,滿臉無辜,「著急的裕美醬也超可愛的。」

  「……」

  不生氣不生氣,我一點都不氣的,甚至還有點想笑。

  「空霧老師!!!」

  「嗨咿嗨咿,我聽得到的,不用這麼大聲。」

  「走、了!」

  吉田裕美轉身欲走,被笹月惠拉住手臂。

  「別生氣嘛,裕美醬。」

  她毫無負擔地對身為編輯的後輩撒嬌,「因為喜歡裕美醬,才會這麼做的。」

  「哼!」吉田裕美環著手臂不看她。

  竟然不管用嗎?

  「等我一下。」

  惠腳步匆匆走進衣帽間,不一會兒提著一只購物袋出來。

  「這是先前逛街時買的,看到它立刻就想到了裕美醬,快試試。」

  什麼呀,我可是住吉田公館的女人,別想隨隨便便糊弄過去。這麼想著,手臂卻很誠實地打開了購物袋。

  「……」

  咳咳,我只是隨便看看。粗魯對待他人的禮物,是很不禮貌的事。

  袋子裡是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哪怕還沒展開,只看流光溢彩的面料,就知道價格不菲。

  「認識裕美醬這麼久,每次來見我都穿著西裝。也不是不好看,但女孩子怎麼能只穿那個呢?」

  漂亮的臉蛋湊過來,宛如惡魔低語一樣誘惑道:「穿上試試?」

  意識歸位時,吉田裕美已經換上那件連衣裙站在穿衣鏡前。

  「……」

  救命!

  我的身體有自己的想法!

  笹月惠站在她身後,扯掉發繩,深棕色的長發瀑布一樣散開。

  「我的眼光沒錯,真的很適合裕美醬呢。」

  淺藍色的裙子設計簡約卻不單調,配上干淨利落的剪裁和質感一流的布料,即使穿去一些正式場合也不會失禮。最妙的是,顏色與吉田裕美的瞳色相呼應,整體和諧得不可思議。

  不愧是空霧老師,連送禮都有辦法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清了清嗓子,吉田裕美決定借坡下驢,原諒空霧老師的惡趣味,卻被對方搶先一步開口。

  「送你的禮物是早就准備好的,現在拿出來並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笹月惠擺出正經臉,眼神卻可憐巴巴的,「所以,不原諒我也沒關系哦,裕美醬~」

  你這個樣子,哪裡像是沒關系啊?

  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吉田裕美一口氣哽在胸口,說不出話來。火速換下衣服,大步離開,同時不忘拎走禮物。

  三天!

  她要三天不和空霧老師說話!

  誰說話不算數誰是小狗!

  「裕美醬~別丟下我~~」

  身後,惠的聲音遠遠傳來,引得路人頻頻回望。

  吉田裕美把耳朵一捂,越走越快。

  三天不夠,至少一周!

  「噗哈哈哈哈~」始作俑者扶著門框,笑得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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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組織的代號成員並不總在一起,除開任務時一起暫住的安全屋以及訓練基地,大多時候他們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彼此互不干擾。

  例如身為好萊塢知名演員的貝爾摩德,另外打著好幾份工的安室透,以及披著文學編輯馬甲的綠川光。

  沒有任務的時候,他會像每一個打工人那樣,朝九晚五,往返於住所和出版社。

  比起開車,他更喜歡搭乘公共交通或者干脆步行。看行人匆匆走過,為生活忙碌奔波的樣子,心裡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和欣慰。

  偶爾幼馴染過來,廚藝不錯的他會買上一堆食材,為兩人做一頓大餐。

  「歡迎回家,hiro。米飯我已經煮上了。」

  抱著食材進門的綠川光,來不及換鞋就聽到幼馴染的聲音。許久沒聽到有人對他說歡迎回家,咋聽之下有種如墜夢中的錯覺。

  「嗯,我回來了,Zero。」他揚起笑臉,將食材遞過去,「喏,買了你愛吃的芹菜。」

  「我還想吃上次那個小菜,味道超棒的。」

  「在冰箱裡,一會兒帶點回去吧?」

  「當然。」

  安室透將食材一一取出,自然地系上圍裙嘗試處理,「不愧是hiro,挑的菜很新鮮呢。我最近在想,要不要跟你學點廚藝。」

  綠川光跟在後面走進廚房,聞言很是訝異,「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倒不是不好,只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Zero對廚藝一竅不通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就想學了呢?

  「以後或許會用得上。」

  「噗!你是指到餐廳潛伏嗎?」不等幼馴染炸毛,便熟練地出言安撫,「不過以Zero的頭腦,不論什麼,都能很快學會。」

  安室透臉上閃過一絲自得,嘴角愉快地揚起。

  「話說回來,我以為你會很沮喪。」

  綠川光手一頓,「嗯,你說得沒錯。」

  安室透扭頭,對方似乎已經將情緒收拾干淨,面色平靜的不可思議。不知想到什麼,竟微微帶著笑意。

  「是誰?」

  沒頭沒腦的問題一下子把綠川光問蒙了,眼神難得帶著一絲呆滯,「什麼?」

  安室透重復道:「開解你的人,是誰?」

  以他對竹馬的了解,就算佯裝沒事,糟糕的情緒依然會留在心底,持續不斷的攻擊對方柔軟的心。

  除非組織覆滅,罪魁禍首全部伏誅,否則哪怕十年二十年,都沒辦法淡化。

  能這麼快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實在出乎他的預料。

  「是一個,你也認識的人。」

  「誰?」

  安室透屏息以待,多方卻閉嘴不說了。

  這般態度,頓時把人給氣樂了,「對我也要保密嗎,hiro?」

  「就當它是個秘密吧,Zero。」

  規律的切菜聲中,綠川光柔和的聲音響起,「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知道太多對彼此反倒無益。就讓她留在自己的世界,好好過平靜幸福的生活吧,何必趟這淌渾水。」


第13章

  一個連真名都不敢報,隨時有可能因為身份暴露被清除或報復的臥底,沒有資格交朋友。

  綠川光發自內心認同這話,並且可以發誓,對幼馴染說的那番話絕對出自真心,沒有一絲敷衍。

  然而緣分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存在,前腳說了劃清界限更好,後腳又讓他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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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笹月惠最近快活的差點飛起來,從寶塚劇場回來後,她找到一條正確的顏色漫之路。

  最新大作被她命名為《□□少爺的純情警花》,別看名字俗透了,內容其實很有看頭。

  她正處於靈感大爆發的階段,每天筆耕不輟的結果就是存稿快速變厚,厚厚一沓被整齊擺放在玻璃書櫃中,珍惜得跟什麼似的。

  要不是吉田裕美上門催收《教父日記》的稿件,她還能一直畫下去。

  「誒——怎麼這麼快又沒了?」

  吉田裕美杵在書桌前瞪她,「一次更新兩章,這是老師自己答應的吧?」

  連載漫畫大都一周一更,空霧老師也不例外。但每次更新的份量是別的老師的兩倍還多,存稿用的快一點都不稀奇。

  再說了,要不是有這樣非人哉的創作速度,《教父日記》也不可能兩年就出到二十冊單行本。

  「我後悔了,早知道當初不該答應主編一次更兩章。」

  最起碼也該在周刊和作品人氣都起來後,改為一周更一章,那樣豈不是有更多時間畫顏色漫。

  笹月惠簽約的出版社名為丸井出版社,旗下有遍布全國的連鎖書店,更不乏大神簽約作者,在行業內也算赫赫有名。偏偏在漫畫這一塊兒,多年努力就是不見起色。

  別說和發行量最高的《周刊少年Jump》相比,連一些個自己眼中的小打小鬧的小作坊都比不過,恨得眼珠子都紅了。

  旗下雖然設有漫畫雜志《星漫畫》,已經從創刊時信心滿滿的周刊,淪落到可有可無的月刊,眼看就要淪為死氣沉沉的年刊或者直接被取締。

  就在這個時候,笹月惠捧著《教父日記》上門了。

  那時她來日本已有一年,原本躊躇滿志想要成為最棒的顏色漫作者,被現實幾悶棍打下來,終於認清現實。

  為此不得不給自己找一塊敲門磚——先敲開漫畫界的大門,擠進去再說。

  忍痛放下摯愛的顏色漫,在咨詢過爸爸獲得許可以及他不怎麼明顯但確確實實存在的打趣後,《教父日記》就此誕生。

  比較過各個雜志社出版社的情況,對《教父日記》倍有信心的惠,直接帶著稿件找上丸井出版社毛遂自薦。

  漫畫部的編輯審完稿件的質量,對笹月惠的態度立刻變得殷勤起來。

  這個說「老師一路過來辛苦了」,那個說遞上一杯茶請她在沙發上安坐,口中道「已經去請主編,勞煩老師稍等」。

  被轟出門很多次的惠受寵若驚,高興的同時心裡還有些許酸楚——都是她畫的,怎麼待遇差這麼遠。

  之後的事一如惠所想,她正式簽約成為丸井出版社旗下的漫畫作者。

  鑒於《星漫畫》已經處在停刊的邊緣,主編大筆一揮,停刊一月進行整頓。同時在社長那立下軍令狀,以獲得大筆宣傳資金。

  漫畫部寥寥無幾的幾名編輯一掃往日的頹廢,個個精神抖擻,忙得飛起。

  完了一看,嘶——篩選的稿件竟然連一本周刊雜志都填不滿。

  對《教父日記》寄予厚望的他們,怎麼都不願將就把質量不太行的作品刊上去,唯恐將來敗壞雜志的名聲,留下隱患。

  最後只能來找笹月惠商量——您看一周更新兩章可以嗎,老師?

  年少無知的惠根本不懂其中的險惡,覺得自己創作無壓力,怎麼都行。然後一失足成千古恨,悠哉游哉畫顏色漫的日子就此一去不復返。

  為了不耽誤《教父日記》的更新,化身兢兢業業的996社畜,早也畫晚也畫,睜開眼睛要畫,閉上眼睛之前還在畫。

  能明白那種感覺嗎?

  本來很享受的事,突然變成背上的包袱,沉甸甸的壓在肩頭,覺得舒服才怪。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抗議!我要休假!我要罷工!」

  漫畫部主編知道後,差點抱著她的腿哭出血來。

  作品質量上佳還格外高產的太太,誰不喜歡呢。眼看空霧老師就要成為漫畫界的明日之星,帶飛《星漫畫》,這時候斷更開天窗,豈不是自掘墳墓。

  主編是位英年早禿的中年男士,年過不惑依然有一顆中二的少年心,一生放蕩不羈愛漫畫。

  哪怕漫畫部業績不好,話語權比不上其他部門,年會還要被明朝暗諷一波,依然□□的在這個崗位一坐十幾年。

  說不是真愛,誰信?

  見他哭的真情實感,惠難得感到不好意思。

  這個,好像一不小心,演過頭了?

  不就是嘴上說說,不同意你和我講道理嘛,我又不會不聽。

  996啥的,主要是花了點時間在顏色漫上,不全因為《教父日記》。

  真的,就一點點。

  笹月惠心虛退走,老老實實回去肝更新。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眼淚橫流的主編擦擦臉,一秒復活。

  「空霧老師……真是人美心善啊。」

  換成別的黑心出版社,不得被啃的骨頭渣都不剩。

  「得多看著點。」

  「……」

  笹月惠: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

  人美心善黑手黨,這大概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和黑衣組織造福世界一樣滑稽(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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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吉田裕美的打擾,惠不得不暫停《□□》的創作,抓緊時間趕稿。

  目的達成的吉田裕美無所事事,躺惠的沙發,吃她的零食,偶爾眼神對上還要登她一眼,扒皮監工演繹得淋漓盡致,看得她十分不爽。

  惠深吸一口氣,眼睛一轉有了主意。起身將稿件取出,走到吉田裕美身邊,踢踢她的腳,「喏,之前你心心念念的東西,要看嗎?」

  心心念念?

  吉田裕美眼睛一亮,急忙放下零食去接稿件,「那位可愛的先生?」

  可愛的先生沒有,女警花倒是有一位。

  惠拒絕劇透,「自己看。」

  說完,給自己倒了杯咖啡,重新坐回辦公桌後。

  哈哈,小樣兒,叫你嘚瑟!

  這可是半成品,後續劇情只存在於我的大腦。等著看到一半,抓心撓肺吧!

  惠狡黠一笑,心滿意足的投入工作。

  吉田裕美不知她的險惡心思,顧不上吃喝,端坐在沙發上,抱著無比虔誠的心翻開第一頁。

  首先是男女主人公的人設插圖,各自獨占一整張A4紙的幅面,精美程度可以直接擺進書店。

  人物表情動態衣著之類的不用說,本就是空霧老師擅長的。妙的是氛圍,也就是故事感。單只一張插畫,就勾起她往下看的興趣,想了解他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

  就是這個男主,怎麼看著有點熟悉呢?

  思考無果,吉田裕美繼續往下翻。

  黑手黨和警察似乎天生對立,這樣的兩個人要怎麼走到一起呢?

  不會是BE向漫畫吧,她很玻璃心的。

  帶著一點點擔心和好奇,吉田裕美開始閱讀這個故事。

  女主角清水明警校畢業沒兩年,就因為表現出眾被調到東京警視廳本部工作。靚麗的外表、溫柔可親的氣質以及不俗的業務水平,讓她迅速成為本部之花,芳心暗許的男同事不知凡幾。

  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她收到線人通知,某個在逃通緝犯疑似在XX町的酒吧出現。知會同事隨時策應,清水明立刻便衣前往,沒想到竟然被花花公子搭訕了……


第14章

  不想表現得與酒吧氛圍太突兀,清水明忍著不適,和前來搭訕的千代雅坐到一起,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邊等目標出現。

  同樣另有目標的兩人,沒發現對方的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看到目標人物的身影,正想找借口脫身,對方竟然也開口道別。

  清水明&千代雅:「……」

  這麼巧的嗎?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笹月惠筆觸詼諧幽默,將這一段陰差陽錯下笑料百出的互動刻畫地栩栩如生,吉田裕美樂得東倒西歪,發出杠鈴般的歡快笑聲。

  正當她准備繼續往下翻的時候……最後一頁?

  這就沒了?!

  人干事?!

  笑聲戛然而止,因為太過突兀連忙於創作的笹月惠都注意到了。她假裝什麼都沒發現,繼續忙手上的事。

  余光瞥到某人眼巴巴可憐兮兮看過來的模樣,面上依然無動於衷。

  哈,叫你在別人忙碌的時候瀟灑。

  笑不出來了吧?難受吧?

  嘿嘿,我故意的。

  惠心裡的小人快樂地直打滾兒,笑得牙齦都露了出來。

  吉田裕美對此一無所知,抱著手裡僅有的稿件抓心撓肺,卻不好意思打擾創作中的惠。

  作為一名編輯,職業素養不允許她打斷老師的工作,只為了遷就自己突如其來的好奇心。

  至於這好奇心到底出於本心還是被人引導出來的,吉田裕美壓根沒想到這茬兒。

  只顧著在心裡求爺爺告奶奶,快點讓空霧老師完成《教父日記》,投入新作品的創作,別讓她遙遙無期地等下去。

  以老師對顏色漫的執著,這種可能性其實不高,吉田裕美卻不敢放心。

  從前總勸惠放棄顏色漫的人,竟然會有催更的一天。嘖,世事無常啊。

  無奈之下,吉田裕美只能想辦法分散自己注意力,不要一直想著《黑.道》接下來的劇情。努力搜刮大腦時,突然想到一件差點忘記的事。

  「老師,這次還是我來定聚餐的地點嗎?」

  惠頭也不抬,「唔,你決定就好。」

  每發一冊單行本,就和編輯、助手們一起聚餐慶祝是笹月惠的習慣。

  大概是從小就不缺錢,她對金錢沒有太大的欲望。很願意拿出一部分收益,用來感謝編輯和助手們的辛勤工作。

  眾所周知,漫畫作者很少有單打獨鬥的,尤其是連載漫畫。主筆光是完成分鏡精草已經用盡全力,不可能再包攬其他部分。類似勾線、上色、背景、特效之類的,大多由助手完成。

  好的漫畫助手,卻不那麼好找。

  要收斂自我意識,畫出和主筆風格統一的東西,甘當綠葉襯紅花。即便如此,努力的成果也很難被看到。榮譽和贊美屬於主筆作者,他們什麼都沒有。

  人走人留是常態,偏偏對工作效率影響極大。

  笹月惠的幾個助手是出版社幫忙找的,從最初就跟著她,磨合大半年才用順手。為了留住這些人,她開出高於市場價1.5到2倍的工資,每次發單行本都自掏腰包聚餐發紅包。

  有堅定想走的也不是不行,提前三個月說,給她和出版社留出招人的時間。

  不求長長久久,只求和平分手,夠卑微吧?

  「對了,我聽幸子說,大介和美都子准備結婚了。」

  「恭喜?」笹月惠終於抬頭,撐了個懶腰松散筋骨,「我會送上賀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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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餐的地點很快定下來,在隔壁米花町一家口碑不錯的餐廳。

  「雖然老師不差錢,太奢侈就過了。」

  這是吉田裕美的原話,其他人不反對,笹月惠更不會拒絕。

  約好的時間是晚上七點,笹月惠埋頭工作一天,等到時間差不多便載著蹭車的吉田裕美一同前往。

  到的時候,已經有三人在——負責上色的渡邊幸子,畫背景的秋村彰,還有擦鉛筆線、上網點的尾上大悟。

  「晚上好,各位。」

  惠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將外套脫下放在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在聊什麼,很熱鬧哦?」

  「晚上好,笹月老師。」出門在外,大家默契地沒有叫她筆名。

  性格活潑外向的幸子拉著椅子坐近,小聲道:「我們在說美都子和大介,都要結婚了,竟然還不告訴我們。」

  大家默契合作兩年的感情,難道不足以得到一張結婚請柬?

  「嗯?他們沒說?」惠有些詫異,「那幸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都是巧合啦,巧合。」

  渡邊幸子有個姐姐在米花百貨商店做櫃姐,有次找她的時候意外撞見中南大介在選戒指。

  「是很有名的婚戒系列哦,姐姐說買主還要求在戒指上刻對方的名字。」

  渡邊幸子捂著臉頰低聲尖叫,「呀——太浪漫了!我也好想結婚~~」

  吉田裕美也露出羨慕向往的表情,唯獨惠神色淡淡,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師不想結婚嗎?」

  渡邊幸子好奇地看過來,「不過也是啦,像老師這樣長得漂亮又有才有錢的女性,根本不缺人追。多談幾段戀愛,慢慢挑,一點都不需要著急。不像我,現在不努力,過幾年就找不到好男人了。」

  酸味重得隔著十條街都能清楚聞到。

  惠不是這麼想的,又懶得長篇大論去解釋,只隨口應道:「嗯嗯,你說的對。」

  唯有更親近一點的吉田裕美知道,這位美人老師感情經驗為零。不過以老師平日的表現,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

  渡邊幸子被惠的回答噎得不輕,誇張地捂著胸口翻白眼,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心裡對年輕漂亮又有錢的老師狠狠羨慕,偶爾忍不住發表點酸言酸語,卻也僅此而已。

  人嘛,誰沒有羨慕別人到心生嫉妒的時候呢?只要能控制情緒,不做傷害自己和他人的事,誰都不會苛責。

  惠年長幸子四歲,看她就像個不成熟的小女孩。不管對方說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甚至好心情的配合演了一出。

  「誒唷,真是可憐的幸子醬。快,拿著姐姐給的紅包買點東西甜甜嘴,看能不能換點甜言蜜語聽聽。」

  說著,從包裡拿出四個鼓鼓囊囊的紅包,一一分給在座的人。

  已經是第二十次了,再推拒那不是客氣是虛偽。眾人雙手接過,每個人都情緒高昂,笑容滿面。

  秋村彰作勢起身,「我這就去給幸子買塊最甜蜜的蛋糕,看看吃了是不是能說出動聽的甜言蜜語來。」

  被害羞的幸子一把拉住,「彰君~~」

  聲音九曲十八彎,顯然是羞得很了,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不要打趣幸子了。」

  笹月惠一副打圓場的模樣,招來渡邊幸子感激的眼神,結果轉身一抬手,「服務生,來一份提拉米蘇。」

  「笹月老師!!!」

  笑聲四起,附近那桌客人隨笑聲看過來。惠認出是上次在伊呂波壽司店見過的兩位警察先生,似乎姓萩原還有松田來著。因為外貌氣質都很出眾,一下子就記住了。

  看來吵到人家了呢。

  她笑了笑,爽快地道歉,「抱歉,我們會小聲點的。」

  卷發警官沒什麼的表情地點了下頭,似乎並不在意。

  長發的那位笑得魅力四射,紫色的眼睛buling buling閃閃發光,「沒關系,這就是青春啊,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是吧,陣平醬?」

  「閉嘴,hagi!」卷發的陣平醬冷哼一聲,沒有反駁。

  青春?

  惠悄悄看兩人一眼,如果沒有上次的偶遇,說他們是一二十歲的大學生她也信。

  青春的是他們才對,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大姐姐了。


第15章

  不管怎麼說,沒有給旁邊吃飯的其他人帶來困擾,惠和同行的四人都松了一口氣,之後的對話大家都有注意壓低音量。

  「約好的時間都要過了,美都子和大介怎麼還沒到?」

  依然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渡邊幸子,她掏出手機,准備打給那倆人。

  「嘟——」

  「不好意思,大家,我沒遲到吧?」

  和信號一起響起的,是春田美都子的聲音。

  秋村彰看向她身後,「你一個人嗎?大介呢?」

  「他……」

  「喂?幸子嗎?」中南大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我在停車,馬上過來。」

  美都子的視線從幸子身上滑過,攤手,「就是這樣。」

  或許是惠太敏感,總覺得氣氛產生了某種不得了的微妙變化。這樣的感覺在中南大介到來後,達到峰值。

  不動聲色地用余光掃過編輯小姐,發現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落到瓜田的猹。

  所以,不是錯覺嗎?

  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抬眸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

  「坐吧,」她笑容和煦地招呼兩人坐下,「想吃什麼自己點,千萬不要客氣。」

  又把屬於他倆的紅包遞過去,「過去這段日子辛苦了,以後也一起努力吧。」

  「嗨咿,讓老師破費了。」

  中南大介拿著幾乎要漲破包裝的紅包,歡喜的放進公文包。

  說起來每位助手的工作都很重要,但《教父日記》是帶有奇幻色彩的少年漫,主人翁和他的小伙伴們有很多奇奇怪怪花裡胡哨的技能,因此負責畫特效的中南大介工作格外繁重且不容易找到代替的人。

  他的薪資待遇是五人中最好的,比只負責勾線的春田美都子高出一大截。

  其他人免不了投來幾個羨慕的眼神,只是大家都是憑本事吃飯,誰行誰上,多勞多得,因此沒那麼多不滿嫉妒勾心鬥角的事,相處還算愉快。

  正因為這樣,得知美都子和大介准備結婚,卻沒跟他們任何人提起後,大家心裡都不是滋味。

  我覺得我覺得跟你交情不錯,你卻不那麼認為。有種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自作多情的尷尬羞惱。明明兩人當事人在場,卻沒人開口問結婚的事。

  菜上桌之前的這段時間,惠見識到了來日本後氣氛最為僵硬尷尬的聚餐場面。當然,尷尬的不是她。

  據說要結婚的春田美都子和中南大介貌合神離,別說情侶間的親密,眼神都沒碰到過幾次。

  一個拉著吉田裕美說話,一個湊在秋村彰和尾上大悟那邊吹牛。唯一的共同點,只有時不時落在渡邊幸子身上的眼神。

  偏偏視覺中心這人完全沒察覺身邊的波瀾起伏,頭也不抬地吃著提拉米蘇,美得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

  然後那兩位觀察的人,一個更生氣,一個卻更……開心?

  哈啊,這是什麼狗血三角戀?

  五個助理卷進去三個,什麼運氣啊?

  惠繼續看戲,反正出了問題找裕美醬,和她沒關系,嘻嘻。

  吉田裕美可沒她這樣的好心情,暗自納悶,怎麼偏偏就是空霧老師的助理呢?

  想到可能出現的麻煩和無限增多的工作,同樣發現端倪的她頭疼不已,吃瓜看戲的美妙心情略減。唔,有主編頂著,倒也不至於完全沒有心情。

  就是,她是不是該提醒主編,提前給老師找幾個助理,有備無患?

  隔壁桌,兩位警察先生也偷偷放了一只耳朵在這邊。

  「八卦乃是人之天性,何況是這麼近的八卦,不看會被神明懲罰的。」此乃長發警察萩原研二所說。

  另外那位卷發警察全名松田陣平,他和萩原研二不僅同為□□處理班的拆彈精英,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聞言嘴角抽搐。

  ……你可以說得再離譜一點。

  他對八卦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是顧及幼馴染的意願,才沒有起身走人。

  自從兩年前這家伙在某次爆炸襲擊中九死一生撿回一條命,松田陣平對他寬容很多。哪怕涉及原則底線,對像是萩原研二的話,也不是不能再退一步。

  結果就是對方蹬鼻子上臉,越發肆無忌憚。

  松田陣平:……嘖,算他狠。

  揍人都怕力氣太大,除了放放狠話,似乎也做不了什麼了。

  紅酒上桌後,春田美都子突然說要給大伙兒倒酒,因為來遲讓大家久等。

  眾人紛紛推說不用,見她堅持,只能答應。

  從惠這裡開始,繞一圈到她另一邊的渡邊幸子結束。可能是多喝了幾杯,在給幸子倒酒時不小心倒出來灑在對方身上。

  「對不起,幸子。」美都子連連道歉,「我陪你去洗手間處理一下?」

  幸子苦著臉,不情不願地被她拉走。

  惠以自己5.0的視力和從小接受的教導發誓,美都子是故意的。

  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心裡已經開始不高興了。

  這是她組的局,為的是慶祝彼此工作、事業上的階段性成功。把私人感情帶到這裡,還玩這種拙劣的把戲,是想做什麼?把她當傻子還是當猴耍?

  惠看向另一位局內人,正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坐在他旁邊的秋村彰笑著打趣,「大介你要去洗手間嗎?才剛不是去過,難道是……不好?」

  「胡說什麼呢,」尾上大悟拍他一下,「人家明明是感情深厚,女朋友離開一會兒就開始擔心了。」

  中南大介眼中閃過一絲不爽,撓著頭傻笑不說話。

  大約十分鐘後,兩人終於回來。

  「你……你們回來了?」大介刷的起身,「衣服還好嗎,幸子?抱歉……」

  「跟你有什麼關系。」

  幸子不爽地嘟囔一聲,越過他回原位坐下,沒看到美都子的瞬間暗下來的眼神。

  惠對他們的眉眼官司沒興趣,只仔細打量兩個女孩,沒發現異樣後松了口氣,但也沒了吃飯的心情。

  「客人,請用熱毛巾擦手。」

  他們吃的是西餐,加上有幾道菜要直接用手拿,看到服務生推著小車過來,七人各自拿起一塊熱毛巾,將雙手反復擦拭干淨。

  這是?

  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味飄在鼻尖,惠皺起眉頭,將毛巾拿近仔細分辨。

  沒錯,是苦杏仁的氣味!

  丟開手裡的毛巾,一把搶過吉田裕美和渡邊幸子的毛巾,低頭各聞一下。吉田裕美的很正常,渡邊幸子的毛巾上卻有同樣的苦杏仁的氣味。

  「老師……」

  「笹月老師……」

  被她突然的舉動驚到,大家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惠攥緊拳頭,正要開口,背後靠過來一個人。

  「需要幫助嗎,美麗的女士?」

  是那位長發警官,她記得卷發警官稱呼他hagi(萩),所以是……

  「麻煩你了,萩原警官。」

  笹月惠將兩份毛巾交給他便不再管,凌厲的眼神掃過桌上諸人,手術刀一般,仿佛要將他們剖開看個清楚。

  比起一臉懵逼的其他人,春田美都子和中南大介心虛得十分顯眼。

  這邊呈對峙局面的時候,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已經發現毛巾上的不對。他們雖然不是刑警,相關知識在警校都是學過的,還是那一屆的佼佼者。

  火速報警,然後通知餐廳經理關閉大門禁止人員出入。

  有警察證在,經理非常配合。

  自己的餐廳差點出現命案誒,不配合著把犯人找出來,留著繼續害人嗎?

  發現不能出去後,其他顧客也被驚動了。

  焦躁不安在人群中蔓延,所幸有萩原研二。在他的解釋安撫下,大多數人選擇配合地坐回原地,等待警察到來。

  極少數不配合的,在松田陣平的黑臉和彪悍氣質的威懾下,慫的很快。除了背後嘀咕幾句,什麼都做不了,也不敢做。


第16章

  搜查課的人來得很快,帶隊的是一位中等個子身材微胖的警官,笹月惠聽到萩原警官叫他目暮警官。

  「報案人是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因為在餐廳的毛巾上聞到了疑似□□的毒藥,對嗎?」

  萩原研二正想開口,笹月惠走了出來,「事實上,是我拜托萩原警官幫忙報的警。」

  「請問你是?」

  「日安,目暮警官。鄙姓笹月,笹月惠,是一名漫畫作者。」

  惠冷靜得將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有關她和在座六人的關系,為什麼聚在一起,又是如何發現毛巾上的□□。

  態度不偏不倚,過程完整細節齊全,不曾漏掉任何人在任何時間的去向,也沒有一句添油加醋的話,哪怕她本身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隨著她的訴說,一桌共七人從進入餐廳到警察到來的這段時間,行動脈絡全部一清二楚。

  擱在推理能力出眾的人眼裡,嫌疑人是誰已然是一目了然。比如,曾經的警校優秀學員、如今的爆處組精英——松田陣平。

  萩原研二的推理能力不及幼馴染,但他從小就對人的情緒有種天生的敏銳。一眼看過去,誰坦坦蕩蕩,誰做賊心虛,不要太清楚。

  但是,為什麼會驚訝呢,那位中南先生?得知幸子小姐的毛巾上有毒藥,比起心虛,反而更多的是憤怒和驚訝。什麼樣的變化,讓他震驚?

  有意思~

  長發青年摸著下巴,雙眼精光四射。

  不過,因為發現得早,不曾出現人員傷亡。毛巾上沾染的物質是致命□□,還是一切只是笹月惠被害妄想想太多,誰也不能鐵口直斷,必須等鑒定結果出來。

  公民誤會不打緊,要是警方也弄錯,那就丟人丟大發了。

  「目暮警官,鑒定結果出來了,確實是□□。」留著奇怪的珊瑚形狀劉海的年輕警察走過來,將鑒定報告交給目暮警官。

  有了這句話,案件正式定性為謀殺未遂,警察的態度也變得更加嚴肅慎重。

  理論上惠屬於嫌疑人之一,這份堅定報告她是不能看的。於是自覺退回原位,一左一右握住吉田裕美和渡邊幸子的手,安撫受到驚嚇的兩個女孩。

  尤其是渡邊幸子,一想到要不是笹月老師,這會兒自己說不定已經是個死人,就渾身冰冷後怕不已。

  她知道自己嘴巴不討喜,喜歡說酸話,可她從來沒有過害人的心思,從來沒有!

  怎麼就有人這麼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呢?

  抱著惠的手再度收緊,好像這樣就能從崇拜的老師那裡汲取到足夠的勇氣,來面對眼前可怕的現實。

  吉田裕美不是罪犯的目標,但是知道這一點並不能讓她放松。

  這是殺人啊,殺人!

  就發生在她身邊,叫人怎麼安然接受?

  除了社會新聞,她只在二次元世界看到過死亡。可是就在剛剛,死神和她擦肩而過。哪怕目標不是自己,死亡的陰雲只是從身邊路過,也夠讓人害怕的。

  這次是別人,誰知道下次會不會是自己?

  可怕,太可怕了,嚶~

  空霧老師居然可以辣麼冷靜辣麼從容,簡直太帥了。

  決定了!從今天起,老師就是我的女神!

  吉田裕美一臉堅定,抱緊笹月惠的纖細的腰肢。

  嗯?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腹肌?

  隔著薄薄的襯衣,惠堅實有力的腹部在她面前顯露行跡,源源不斷傳來熱力。

  吸溜——

  吉田裕美思想逐漸跑偏。

  那邊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正湊在目暮警官身邊,查看鑒定報告。

  據報告所述,笹月惠交給萩原研二的兩條熱毛巾確定沾有□□。用這樣的毛巾擦手取拿食物,入口的份量已經很少,但也足夠致死。

  不管怎樣,先查接觸到毛巾並有機會下手的人。

  幾位警官相互對視一眼,又低頭商議幾句,各自工作不提。

  警察不可能只聽一家之言,惠對此早有心理准備,並沒有幼稚地認為他們的行動是對自己的不信任。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如刀,不斷從春田美都子和中南大介身上刮過。直看得兩人汗如雨下,眼神閃躲不敢與她對視。

  秋村彰和尾上大悟從她的眼神和那兩人的態度裡看出不妥,默默換到離他們遠一些的位置。

  萩原研二對著幼馴染擠眉弄眼,『這位笹月小姐不簡單哦~』

  松田陣平嗤笑,這不是明擺著的事?

  『你覺得有自導自演的可能嗎?』

  兩個大男人,大庭廣眾之下眉來眼去成何體統。

  松田陣平抓起墨鏡往臉上架,遮擋臉上明晃晃的嫌棄,丟下一個「不要侮辱我的智商」的眼神,大步離開。

  hagi這家伙,看明白了還明知故問,真是討打。

  據經理交代,餐廳的熱毛巾一般是現取現送,按桌來。從消毒櫃拿出來到送給客人,中途不會超過五分鐘,保證客人拿到手時不會太滾燙也不會很涼。

  放毛巾的消毒櫃擺放在廚房外側,而大多餐廳為了避免食品品質以及衛生糾紛,後廚監控遍布。加上時常有人來往,並不是好的下手地點。

  反倒是從後廚到大堂的路上,有幾個監控死角。除了來往的服務生,基本沒有外人走動。

  如果我是罪犯,這裡無疑是最佳下手地點。但,要如何確保將特定的毛巾送到指定的人手中?

  餐廳服務員松田陣平解答了疑問。

  「為了體現餐廳的專業(提升B格),即便是上毛巾也有特定的一套規矩。」

  從哪個方位開始,逆時針還是順時針,一點都不能出錯。

  松田陣平了然,這樣就能說得通了。任何人只要熟知這一點,要將特定的毛巾給餐桌上的某人完全是小case。

  另外服務員還交代,除了負責運送毛巾的他,另外還有兩人曾短暫接觸過毛巾。

  餐車在給惠這一桌送毛巾時,中途停過兩次。

  一次是因為地面太滑,服務生差點摔倒。幸虧有路過的客人扶了她一把,還幫忙將差點翻倒的毛巾擺好。

  第二次是在轉角,有一位女士慌慌張張跑出來找洗手間,意外撞到餐車,對方同樣接觸過毛巾。

  而那兩個人不出意料,正是中南大介和春田美都子。

  惠雖然也同時接觸過兩塊占有毒藥的毛巾,但她從頭到尾沒離開過大廳,一直在處於監控下,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下毒的人就是你——中南大介。」

  卷發警官微微低頭,墨鏡後銳利的雙眼猶如鷹隼,狠狠抓住中南大介。

  男人冷汗直冒,下意識反駁,「不是!不是我!我、我沒理由這麼做!」

  「誒——不承認嗎?」萩原研二嘆息一聲,不容分說地伸手過來,一把抓住中南大介的右手狠狠提起。

  「啊!!」

  和痛呼聲一起響起的,是警察先生慵懶磁性的聲音,「以為把手洗干淨,我們就找不到證據了?」

  他笑得魅力四射,故作詫異,「呀,這麼大了洗手竟然還會打濕袖子?唔,顏色怪怪的,像是被腐蝕了。或許,你能解釋一下原因?」

  中南大介下意識縮手,手臂卻仿佛被鋼鐵禁錮,怎麼都抽不動。

  鑒證科的警官走過來,伸手要剪中南大介的袖子,被他揮開。

  「不用了,」他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攤在靠椅上,「我承認,是我在毛巾上下毒的。」

  渡邊幸子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就是憤怒,撲過去抓著中南大介的衣領,「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和老師哪裡對不起你了?」

  「為什麼?」

  中南大介的眼神在幸子臉上纏綿流連,良久才看向笹月惠,「當然是因為——嫉妒啊!!」


第17章

  嫉妒?

  真是一個叫人意外又不那麼意外的理由。

  笹月惠心裡毫無波瀾,很想知道中南大介還能說出什麼鬼話,安穩坐在那裡沒有轉身就走。

  「我最討厭老師這個樣子!」

  這副淡然的樣子似乎刺激到對方,男人臉漲得通紅,「明明什麼都擁有,還擺出一副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模樣!」

  中南大介是幾個助理中最年長的一位,只比笹月惠小一歲。年紀相仿的兩人,事業上卻仿佛雲與泥,天差地別。

  「我明明那麼努力,為了畫漫畫什麼樣的苦都肯吃,無論多枯燥的練習都願意堅持,結果卻只能躲在老師背後,默默無名地為你畫背景。可是老師呢?」

  「第一部 作品就人氣飛升,單行本一冊接一冊發售,名利地位要什麼有什麼。」

  「這也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吧?」渡邊幸子恨恨道:「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一個個比過去,豈不是要把自己憋屈死。」

  她也是普通人的一員,也羨慕甚至嫉妒老師的成就,還愛說幾句酸話。可是殺人什麼的,是正常人會想敢做的嗎?

  「呵,你根本不懂那種感受,幸子。」

  中南大介望著笹月惠,眼神復雜地無法描述,「這些我夢寐以求的東西,老師卻不屑一顧。高質量的作品,暴漲的人氣,甚至是滾滾而來的財富……老師,有哪一樣是您切切實實放在心上的?」

  拖稿,拒絕簽售會,手松的散財童女……

  笹月惠突然有點心虛,好像確實挺拉仇恨的吼?

  但是……

  「和你有什麼關系呢?」

  她坐在那裡,身量並不比中南大介高多少,看過來的眼神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的東西,就算燒了,丟了,沉東京灣,也輪不到別人置喙。更何況,你還是我這些行為下的受益人之一。怎麼,因為我給得太多,你反而感覺不忿嗎?」

  早知道就吝嗇一點了。

  不,這樣也會被罵有錢還死摳,同樣看不順眼呢。

  「噗!」萩原研二轉身,肩膀瘋狂聳動。

  「抱歉!我只是,沒見過這麼又當又立的人。」

  面對眾人的目光,青年攤手,一派無辜。

  這話仿佛開關,餐廳內陸續有人憋不住笑,此起彼伏。

  中南大介胸口劇烈起伏,已然是氣得狠了。

  「最討厭的是,少年漫讓你功成名就了不是嗎?為什麼要忽視它,一心撲在撲街的顏色漫上?如果專注少年漫,老師早就更上一層樓。」

  「少年漫到底哪裡比不上顏色漫?!」

  啊這……

  四面八方的目光全聚集在惠身上,好笑,玩味,驚訝……不一而足。

  惠臉色爆紅,不是害羞,是氣的——她決不允許有人輕視她的摯愛。

  顏色漫怎麼了?

  稀罕顏色漫就低人一等嗎?

  她偏就喜歡顏色漫!

  這世上愛好和特長對不上號的人多了去了,要你多管閑事,家住太平洋的嗎?

  「關、你、屁、事!」

  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四個字,咬牙切齒的語氣讓大家知道,中南大介沒說謊——這位明艷動人的人氣少年漫作者,的確最鐘愛顏色漫。

  萩原研二臉上止不住笑容,態度卻很認真,「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也沒誰規定擅長少年漫,就只能畫少年漫吧?」

  惠向他投去贊許的眼神。

  有一部分人,在知道她喜歡顏色漫後,有人皺眉,有人會露出讓人不適的下流眼神。前者大多為女性,後者則以男性居多。

  就因為她是女性,所以不能大聲說起性,更不能坦言喜歡相關作品?

  說了,就是放蕩、不要臉、寡廉鮮恥?

  可笑至極!

  中南大介一時無言以對,究根結底他不過是嫉妒心作祟,自然看什麼都有問題、不順眼,不過是借口罷了。

  事情到這裡似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就在目暮警官准備叫人把中南大介帶走的時候,松田陣平開口了。

  「說吧,你一開始打算把染毒的毛巾給誰?」

  給誰?

  不是笹月小姐和渡邊小姐嗎?

  「松田……」

  目暮警官正想發問,呆怔的中南大介苦笑一聲,「沒想到這都被你發現了,警察先生。」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渡邊幸子身上,深情款款,「我怎麼會害你呢,幸子,你是我最不舍得傷害的人……」

  渡邊幸子寒毛直豎,忍不住躲到惠身後,抱著手臂上下揉搓。

  殺人犯的喜歡,她可要不起。

  沒等到中南大介的回答,松田陣平並不失望,直接道出答案,「是春田小姐,對嗎?」

  「……沒錯!」

  中南大介視線一轉,看著美都子的眼神極盡凶惡,幾欲擇人而噬。短短兩秒就迅速扭頭,似乎多看一眼都覺得嫌棄。

  「只有她死,我的未來才能重新擁有希望。」

  兩年前,中南大介和春田美都子加入惠的小團隊,就此相識。青年男女每天一起工作相處,情愫漸生,之後走到一起更是順理成章。

  「這家伙根本不是什麼好女人,一次又一次在我這裡敲詐勒索,以負擔她的高額消費。」

  中南大介崩潰地捂住臉,「我只是個普通人啊,哪有那麼多錢?一開始也是抱著結婚的目標跟她交往,卻遇到這種事……」

  「賤人,竟讓你如此好運的逃過一劫!」

  不少人露出同情的神色,對中南大介的遭遇表示惋惜。

  「你怎麼不說,我是用什麼敲詐勒索的你?」

  從警察到來,便一直保持沉默的春田美都子開口,「你是這麼膽小的人嗎?被女人接二連三勒索,報警都不敢?」

  中南大介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哈,說不出來了吧?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麼。」

  美都子嗤笑,毫不掩飾對男友的鄙夷,「因為嫉妒老師,眼紅《教父日記》的發行量,暗中聯系買家,准備將還未公開連載的內容賣給別家雜志。那天我去找你,看得一清二楚呢。」

  拍照留證據,不過是下意識的順手而為。

  「老師,您一定沒想到吧,您的稿件可是差一點就泄漏了呢~」

  「哦,你的意思是,我還應該感謝你?」

  春田美都子沒說話,看態度就是這麼個意思。

  若不是她當時正好缺錢,中南大介卻說什麼都不願意借,只能那這個當把柄要挾他,導致交易被迫終止,整個漫畫部都會有大麻煩。

  笹月惠懶得理她,春田美都子這樣的人她見的多了。之所以沒跟中南大介同流合污,不是她正直善良,而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一旦稿件泄露,不管能不能查到人,助理們都可能工作不保。到那個時候,她手中的聊天記錄失去作用不說,自己還丟了飯碗。

  怎麼做更劃算,她不清楚?

  盡把別人當傻子。

  「無恥!卑鄙!」

  吉田裕美跳腳,主編都招的什麼爛人啊,回去就罵他。

  聽完一場狗咬狗的好戲,萩原研二心滿意足,拋出最後一刻炸彈。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把毒毛巾換給中南先生,而是渡邊幸子小姐呢?」

  全場嘩然。

  「是你做的?」

  中南大介一臉震驚,似乎想到什麼,情緒變得很激動,「你發現了,對不對?你早就發現了,所以才故意把酒倒在幸子身上,找借口去洗手間,然後趁機換了毒毛巾的位置?!」

  他似乎並不感激春田美都子放自己一馬,甚至破口大罵,「賤人!順准你動幸子的?」

  惠默默靠在椅子上看戲,警察這麼靠譜給力,似乎沒有她出手的余地了呢。


第18章

  春田美都子的心思很好猜,在決定勒索中南大介的時候,她知道這份感情已經沒有挽救的余地,只把對方當做行走的ATM機,源源不斷地為自己提供金錢。

  但她又是個極度自私的女人,不願意看到中南大介移情別戀。

  意外得知中南大介的決定,驚愕憤怒之余,借刀殺人的念頭湧上心頭。

  五個助理,嫉妒笹月惠的難道只有中南大介?

  同為女性,春田美都子自詡也是個小美女,可是一旦站在惠身邊,整個人變得灰撲撲的,被對方的光芒四射襯得黯淡無光。

  許多人不都這樣嗎,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造成問題的人。

  「天賜良機,我當然要好好把握。」

  一旦成功,不僅能除去礙眼的笹月惠和渡邊幸子,還有中南大介這個始作俑者頂罪,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結局了。

  惠快無語死了,這兩人不愧是能走到一起成為情侶的人,殺人都不忘捎帶上她。

  這就是天才的煩惱嗎?只是存在,就令人羨慕嫉妒不已。

  嘛,真不愧是我。

  到這個地步,真相全部水落石出。前後劇情一再反轉,高潮迭起令人目不暇接,實在精彩至極。

  春田美都子和中南大介也徹底撕破臉皮,互扯頭花抖摟對方的黑歷史,唯恐對方比自己少蹲幾天。

  笹月惠幾人被警察留下做詳細筆錄,其他客人已經陸續離開,餐廳變得安靜許多。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正與目暮警官告辭,兩人並不是搜查課的刑警,接下來的事與他們無關,再插手就越界了。

  就在這時,惠突然起身,「唰」「唰」兩下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到春田美都子和中南大介嘴裡。

  「這麼喜歡下毒,自己也嘗嘗吧~」

  仿佛惡魔低語,在兩人耳邊響起。

  冥冥中似乎有看不見的領域展開,將中南大介和春田美都子籠罩,兩人驚駭不已,冷汗潺潺。

  而說話的人眼睛彎成月牙,怎麼看怎麼溫柔美麗,只一雙眼睛黑沉沉的,什麼光都照不進去。

  誰都沒料到笹月惠會做這樣的事,一時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春田美都子和中南大介掐著自己的脖子,拼命摳喉嚨,恨不能將膽汁都吐出來。

  中南大介大腦突突地疼,好像下一秒就要爆開。又暈沉沉的,天旋地轉。身體使不上力,有那麼一瞬連自己在哪兒都幾乎忘記。

  他用□□害人,事先自然查過它的毒性和毒發時的症狀。

  頭疼,頭暈,虛弱,意識混亂……

  全都對上了!

  笹月老師,她、她怎麼敢?!

  當著警察的面,給自己喂毒藥,她不要命了?

  春田美都子的情況和他差不多,死亡的恐懼纏繞著兩人,他們涕淚橫流,聲嘶力竭,像兩只在即將干涸的小水坑裡掙扎的魚,驚恐不能自已。

  「喂!」松田陣平第一個反應過來,迅速拉開惠,攥著她的手腕不放,「你這家伙……」

  竟然衝動到要為兩個人渣賠上自己的未來?這麼傻的嗎?

  「快,叫救護車!」

  「是,已經在打電話了。」

  安靜不久的餐廳再次熱鬧起來,看到中南大介和春田美都子的慘樣,再看向惠時,大家的眼神都變了。

  「啊呀,這麼看我做什麼?」她眨眨眼,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樣,「不就喂了兩把杏仁粉嗎,有必要這麼生氣?」

  嘎?杏仁粉?

  誰的脖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力度之大讓人忍不住心生擔憂。

  松田陣平墨鏡下的眼睛驀然瞪大,「你給他們喂的是杏仁粉?」

  惠點頭,示意他看桌上。

  那裡放著一份提拉米蘇,表面撒著杏白色的粉末,十分誘人。唯有右上角塌塌的,似乎被人用手指刮走了一層。

  「那他們?」怎麼這副模樣?

  「唔……大概是做賊心虛?」

  松田陣平遲疑著放開惠的手,她走到中南大介和春田美都子面前,微微俯身,大拇指與中指碰撞,在他們耳邊打了個響指。

  「再裝下去就過頭了哦~」

  兩人一個激靈,突然從瀕死的狀態中掙脫,伏在地上大口喘氣。

  「看,根本就不是毒藥,對吧?」

  惠站起身,笑眯眯地看著警察們,聳肩,「我可是良好市民,不會做觸犯法律的事,就是嚇嚇他們,出口氣而已。」

  大姐,哪有你這麼嚇人的?你差點被我們逮捕好嗎?

  目暮警官擦掉額頭的冷汗,口頭警告她幾句,趕緊吩咐同事把犯人帶走。

  多呆一秒,他的心髒都受不了。

  聚會不歡而散,笹月惠和吉田裕美目送渡邊幸子三人離開,轉身往停車場走。身後不遠處,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看著她們、准確的說笹月惠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感覺到了嗎,陣平醬?」

  萩原研二右手搭在幼馴染肩上,左手捏著塊晶瑩剔透的小石頭,對著燈光反復欣賞,怎麼也看不夠的樣子。

  「嗯。」

  松田陣平也扭頭去看,如果沒有那根貫穿寶石的紅色電線,直接冒充金剛石都行。

  這塊奇奇怪怪的石頭,是他在幼馴染差點殉職的地方找到的。

  那麼近的距離,爆炸也確實發生了,現場警察全部昏迷卻又都沒有生命危險,怎麼想都很奇怪,不是嗎?

  直覺告訴松田陣平,答案就在那塊石頭上。所以撿到之後,他悄悄收了起來,沒讓hagi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就在剛剛,萩原研二恍惚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明明什麼都沒看見,大腦卻瘋狂叫囂,讓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果然不簡單呢,笹月小姐~」

  他收起小石頭,和松田陣平並肩往警察宿舍走,「糟糕,忘記要這位美麗小姐的聯系方式了。」

  知道幼馴染不是那個意思,松田陣平依然忍不住滿頭黑線,「喂喂,警察不能私自和受害人聯系好嗎?」

  「啊,這樣嗎?要等過一段時間嗎?」長發青年沉思片刻,突然笑起來,「唔,沒辦法,看來只能買漫畫了。《教父日記》,感覺是很有意思的作品呢,小陣平一定也很想看吧?」

  「哈啊,誰要看這種聽名字就熱血上頭的漫畫啊。」

  「誒——陣平醬就很熱血啊……」

  「……閉嘴,hagi!」

  兩人的身影慢慢遠去,逐漸融於夜色,再也不見。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並沒有給惠造成太大的影響。反倒是吉田裕美和出版社的同事們,要盡快找到填補空缺的助理,還要趕連載進度,個個忙到飛起。

  杯戶町二丁目十三番地,悅耳的和弦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一室靜寂。

  臨窗的書桌上,伏案工作的惠抬頭,露出美麗卻稍顯清冷的面容。因為沐浴在陽光下,竟也有了與發色如出一轍的溫潤光華。

  看到來電顯示,她臉上的疏離冷淡消失不見,嘴角輕抬,便是一個動人心弦的笑。

  「ciao,爸爸!現在是,」她抬頭看一眼時鐘,「東京時間上午十點零三分,如果我的知識儲備沒出錯,意大利正值半夜。我很願意直到,你是半夜醒來突然想念我,而不是剛剛結束工作?」

  「呃……我很抱歉,小惠。」溫柔醇厚的男聲響起,帶著歲月沉澱後的成熟睿智,笑著道:「你知道的,有些工作必須第一時間處理,即使是我,也不好耽誤。」

  淺棕色的發絲從腦後滑落,笹月惠隨手勾到腦後,專心關懷不知休息為何物的老父親。

  「知道你不一定會聽,但我還是希望你記住——你已經不年輕了,別像年輕時那樣肆無忌憚熬夜工作。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好嗎?」

  眼眸一轉,語氣稍顯促狹地加了一句,「否則,我就找媽媽和隼人叔叔告狀了。」


第19章

  電話那頭,年華逝去卻風度更甚從前的彭格列教父啞然失笑。以艾琳娜和隼人的性格,被他們知道可不得了。

  「或許,你願意和我有一個共同的小秘密?」

  他配合地放低聲音,循循善誘,「這樣的小事,沒必要打擾你媽媽和隼人,對吧,小惠?」

  「一切取決於你的表現,爸爸。」

  如果有人看到現在的惠,一定會被她身上仿佛北極冰川都能融化的溫柔所蠱惑,情願傾盡一切,只為這溫柔永遠為自己綻放。

  「讓我看看你的實際行動~」

  電話那頭,儒雅睿智的年長者挫敗地嘆了口氣,「真嚴格啊,小惠。」

  笹月惠不為所動,「因為爸爸總是忘記我的叮囑,不相信你喲。」

  「這次真的記住了~」在女兒面前,澤田綱吉不是黑手黨教父,只是一個溫和慈愛還會撒嬌耍賴使心機的普通父親。

  笹月惠果然扛不住,「……僅此一次,爸爸。」

  「謝了,小惠~」

  尾音飛揚,真的很開心了。

  惠又小聲地抱怨幾句,男人認真聆聽沒有一絲不耐煩,反倒是眼中笑意越聚越多。像是彙聚了一整個冬日的陽光,溫暖柔軟得恰到好處,讓人恨不能撲進他懷裡再調皮地打個滾。

  「我好想你啊,爸爸。」惠突然嘆息,聲音略有些哽咽,若有若無的哭腔順著電話線傳到對面,老父親的心頓時軟成一灘春水。

  「嗯,我也很想你,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多。回來看看我們好嗎,小惠?爸爸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

  經過澤田綱吉的改造,如今的彭格列家族和過去早已截然不同。即便如此,對繼承人的選拔依然嚴格到近乎嚴苛的地步。

  在當年他成為彭格列十代目候選人的時候,其他有資格參與競爭的人全部因意外喪生。於是到惠這一代,繼承彭格列血脈的人只剩她和雙胞胎哥哥澤田家輝。

  從娘胎裡就密不可分的兩人,因此不得不站在對立的位置上進行競爭,其中的掙扎和痛苦,只有本人知道。

  於是,在選拔落敗後,惠心裡其實大大松了口氣,並第一時間決定遠走日本,到父親的家鄉生活。

  一來想換個環境生活,散散心;二來也是為了防止別有用心之人打著支持她的名頭對澤田家輝不利,在倆兄妹之間挑事拱火;最後才是追求成為漫畫家的夢想。

  這一去,就是三年。

  她已經有整整三年沒見過親人。

  在這通電話之前,笹月惠已經有回西西裡島看看的想法。此刻得到澤田綱吉的保證,心裡越發蠢蠢欲動。

  女兒不吱聲,澤田綱吉有所猜測,嘴角悄悄揚起,卻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輕輕放過這一茬,另找話題。

  「東京的生活還適應嗎?我是說,和意大利相比,無論文化習俗還是生活方式,差別大得驚人。」

  當年初到西西裡島,哪怕老師和友人都在身邊,他也慌亂無措過一陣子,鬧出不少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話,被Reborn嘲笑。

  唔,也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艾琳娜。

  想到妻子,教父先生笑得威嚴全無。

  「誒——這是爸爸的經驗之談嗎?」

  笹月惠心裡已經有了決定,這會兒又有調侃老父親的心情了。她想到一些有趣的事,笑道:「類似的故事,我好像在哪兒聽過呢~」

  「……」

  電話那邊突然陷入安靜,惠用腳趾想都能知道老父親此刻的窘迫糾結和不忿——有關於自己的糗事被心愛的女兒知曉,高大威猛的父親形像倒塌之類的。

  更甚者已經在心裡默默盤算,怎麼找罪魁禍首算賬。

  須臾之後,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若無其事地換了話題,「聽說你最近不是很順利,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爸爸——」惠不滿地叫起來,「你又找人看著我?!」

  「沒有!」澤田綱吉趕緊否認,「是智也那孩子告訴我的。」

  草壁智也,草壁哲矢的兒子,風(並)紀(盛)財(町)團的保(混)安(混)部(頭)長(子),和父親同為彭格列雲守——雲雀恭彌的左膀右臂,也是惠的老熟人之一。

  「真是的,智也哥再這麼做,休想順利追到枝子姐。」

  惠孩子氣地鼓起臉頰,不滿溢於言表。

  哈,真當她不知道上趕著給人撐腰,還送位置那麼好的演出票,為的是哪出嗎?

  只討好酒井枝子可不行,她這個好姐妹也是需要收買(bushi)的。

  澤田綱吉在心裡對草壁智也表示抱歉,比起被心愛的女兒埋怨,這個鍋就讓智也背吧。他會補償的,真的。

  始作俑者眨眨眼,毫不猶豫加入女兒的隊伍,對不講隱私人權的草壁智也進行口頭上的討伐。

  之後又對女兒殷殷叮囑,「恭彌長年待在並盛町,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不要硬撐,向長輩求助並不是值得羞恥的事。」

  惠不覺得有誰能傷害到被世界第一殺手和世界最強幻術師教出來的自己,但這不妨礙她安撫老父親擔憂女兒的心。

  「嗯,我記住了,爸爸放心,有事我可不會和恭彌叔叔客氣。」

  澤田綱吉無聲嘆息,怎麼可能真的放心呢?

  他放在心上的人,家人和朋友都是所在領域數一數二的強者,除了雲雀恭彌,大部分定居在西西裡島,在澤田綱吉的庇護範圍內。

  奈奈媽媽沒有特殊能力,身邊卻有從門外顧問首領位置上退下來的爸爸守著,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澤田家光對他來說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對媽媽來說,應該是很好的丈夫吧。

  唯有小惠,一個人呆在千山萬水之外的日本。哪怕有雲雀恭彌暗中照料,到底不如親眼看著來的安心。

  「對了,你奶奶和爺爺旅行結束,決定回並盛町住一段日子,抽空去看看他們。」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惠高興極了,「嗨咿——」

  「好好照顧自己,再見,小惠。」

  「再見,爸爸,祝你有個好夢。」惠捧著電話,良久才放下。

  幾天後,惠將最近趕出來的稿件交給吉田裕美,開車前往並盛町。

  這是一個十分安寧平靜的小鎮,沒有太多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但很適合居住。

  汽車在拐進澤田宅所在的那條街道之前,路過一家花店。規模並不很大,花草卻生機勃勃鮮艷美麗,一看就知道店主照料的很好。

  笹月惠下車,在店主的幫助下,挑了一束花准備帶給生性浪漫的奶奶。

  越是靠近澤田宅,投注在惠身上的目光越多。然後在某個瞬間,被觀察的感覺突然消失,想必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在安靜的街道上響起,「吱呀」一聲後,澤田家的大門打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出現在庭院裡。

  看到柵欄後朝她揮手的惠,慈祥的面容綻開燦爛的笑容,「惠醬!」

  「奶奶,我來看你了!」

  將藏在背後的火紅玫瑰遞給澤田奈奈,雙手張開,將人抱了個滿懷。

  「我好想你哦~」

  澤田奈奈笑得合不攏嘴,一手抱花,一手拉著孫女的手往往裡走,「阿娜達,看看是誰來了?」

  曾經被譽為彭格列的年輕獅子的男人,如今也染上歲月的痕跡。燦爛的金發染上銀霜,豪邁的性格和大嗓門卻一點沒變。

  「不是說我去開門嗎,奈奈?讓你慢點走,要是摔跤了怎麼辦?」

  看到跟在妻子身後的惠,面容越發柔和,「是小惠啊,快進來。」

  上前一步扶著妻子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勁兒,讓惠忍不住微笑。

  「好久不見,爺爺。」


第20章

  澤田家光和澤田綱吉父子從長相到性格、氣質,都截然不同。

  澤田綱吉肖母,外表溫文俊秀,性格外柔內剛。在自己的事上很好說話,卻可以為了在乎的人據理力爭、拼盡全力。

  澤田家光不同,他有一頭炫目的金發,身材高大健壯,氣質彪悍勇猛,是肉眼看著就很不好惹的人。

  哪怕年華老去,獅子依然是獅子,不可能變成老白兔。

  或許是因為大量缺失兒子的童年,導致後來這麼多年父子間的關系一直不尷不尬的,他對笹月惠和澤田家輝非常好。

  當然,誰都比不上澤田奈奈,那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在兩人終於可以團聚後,老兩口就再也沒有分開過哪怕一天。即使年過七十,澤田奈奈依然還像年輕時那樣天真浪漫。

  「阿綱告訴你我們回來了?」

  惠點頭,接過奶奶遞過來的咖啡,「我知道後,馬上就來看你們啦。」

  澤田奈奈摸摸她的頭,「留下來多住幾天吧,惠醬?」

  「好!」笹月惠看了澤田家光一眼,笑道:「只要爺爺不嫌棄我打擾你們的二人時光就好。」

  「怎麼會——阿娜達也很高興惠醬留下來,對吧?」

  澤田家光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嗯。」

  惠在澤田宅住了下來,每天陪奶奶出門買菜,吃她做的世界第一好吃的煎蛋,傍晚一起出門散步。

  偶爾奈奈會說些過去的事,故事裡永恆的主人公只有兩個——明明很努力卻什麼都做不好的兒子,還有相愛卻只能短暫相守的丈夫。

  惠不太懂,摯愛的丈夫不在身邊,獨自一人帶著兒子長大,這樣的回憶聽起來與幸福無關,怎麼奶奶的笑容能比太陽更明亮,比春天的風更溫柔。

  「唔……等惠醬遇到那個人,自然就會明白。」奈奈是這麼說的。

  愛是這麼神奇的存在嗎?

  惠撓撓頭,迷茫又忍不住向往。

  一周後,終於忍無可忍的澤田家光終於成功將孫女掃地出門。惠無辜的眨眨眼,抱著奶奶給准備的一大堆東西回杯戶町。

  「奶奶,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

  夾雜其中某人小小聲的「少來」,惠只當沒聽見。

  奶奶是大家的,才不要讓爺爺獨占,哼!

  好心情截止到半小時後,汽車突然半路拋錨,惠不得不打電話找人拖車,再打車回家。下車時,她結賬的手差點發抖。

  有錢歸有錢,不在意歸不在意,可東京的打車費是真的貴啊!超乎想像地貴!!

  想到車子修好前,都得靠打車出行,惠覺得她的心隱隱作痛。

  得虧她是個有錢人,不然哪經得起這麼造。

  算了,要不窩家裡趕稿吧,車修好之前不出門。

  下定決定沒多久,酒井枝子打電話過來,叫她去歌舞伎町。

  「草壁先生從意大利回來,幫我帶了點東西。有一部分是給你的,過來拿走。」

  惠試圖掙扎,「……我不想去……」

  「為什麼?」

  猶豫許久,她還是說了實話,「車壞了。」

  酒井枝子大無語,「你可以打車。」

  再不然電車、公交,又是上世紀,總有辦法到的。

  正腹誹著,她聽到一句從沒想過會在惠這裡聽到的話,「可是打車很貴誒。」

  酒井枝子下意識抬頭看天,也沒下紅雨啊。

  頂著滿額頭青筋,給好友下最後通牒,「……打車還是絕交,二選一。」

  說完,「哢」掛了電話。

  笹月惠含淚選擇打車,因為不想打車絕交什麼的,聽起來太奇葩了,根本不符合她的氣質。萬一被哪個認識的人知道,能嘲笑她一輩子。

  然而就算選了打車,惠最後還是沒能做到,因為在打到車之前,她看到了電車站。當即眼睛一亮,想著反正不趕時間,坐電車也不錯,還不會堵車。

  兩分鐘後,她拿著買好的車票歡歡喜喜上了電車。

  和高昂的打車費相比,電車票實惠得簡直令人落淚。

  從杯戶町到歌舞伎町沒有直達電車,途中需要換乘兩次。惠既沒有行李也不趕時間,慢悠悠溜達過去,純當消遣。

  「前往XX町、XX、歌舞伎町的乘客,請在本站換乘……」

  笹月惠起身,隨人流往外走。

  換乘的電車還沒來,她也不覺得無聊,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簡單平常的東西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不!我不回去!!」

  小女孩的聲音明亮清澈,成功吸引惠的注意力。

  哇哦,兩個熟人!

  惠無聲睡了個口哨,嘴角弧度拉大。

  車軌對面的站台上,有過一面之緣的諸星先生和非常可愛的阿光,背著大大的樂器盒子,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在……爭執?

  唔,肯定是諸星先生的問題啦。阿光那麼溫柔體貼的性格,才不會和小孩子鬧矛盾。

  事情的發展一如她猜測的那樣,在不算激烈的爭吵後,諸星先生大步離開,看方向是去了售票點。小女孩滿臉寫著傷心不忿,瞪著他的背影不說話。

  就在這時,電車進站了,車體將他們隔絕在惠的視線之外。她緊走幾步進入車廂,窗外閃過綠川光教女孩彈奏貝斯溫和認真的側臉,很快被遠遠甩在後面。

  笹月惠惋惜地嘆氣,還想和阿光打個招呼來著。

  綠川光突然抬頭,視線落在遠去的電車上,良久才收回。

  女孩也跟著抬頭,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青年搖頭,「沒什麼,應該是我看錯了。」

  電車上一閃而過的那個身影,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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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俗店,惠看著面前的大包小包發呆,而酒井枝子還在源源不斷從裡面往外提。

  「等等,這些,」她張開雙手,比劃了下,「全部都是智也買的?」

  「當然不是!」酒井枝子果斷否認,「這是給你的,有一些是托草壁先生帶回來的,還有一些是我買的。出錢的人,是我。」

  惠:……天哪,枝子姐該不會把所有存款都花了吧?

  「這就小瞧我了吧?」酒井枝子樂不可支,「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錢生錢,沒錢的人才覺得賺錢難。」

  以她目前的身家,隨意揮霍做不到,稍稍滿足購物欲還是沒問題的。再者別看她買的多,卻沒什麼昂貴的奢侈品,整體算下來花費並不高。

  惠倒是沒糾結自己將吐槽的話問出口,聽了酒井枝子的話,一腔憐愛全給了幼馴染。

  可憐的草壁智也,殷勤獻到這個份上,人家都不願意花他的錢。

  八字還沒一撇,丟人!

  不過話說回來,以枝子姐的性格,願意這樣麻煩一個人,他倒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嗯,我是使絆子呢,使絆子呢,還是使絆子呢?

  不懷好意的模樣被酒井枝子盡收眼底,大腦直接拉響警報,「你在想什麼?」

  惠眨眨眼,不明白她在緊張些什麼,一臉無辜地看過來,好似一只純潔的小羊羔。

  酒井枝子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憋壞主意,偏偏拿她沒辦法,頭疼得緊。

  「……不管你想干嘛,注意分寸。」

  哇哦哇哦,這是奉旨添堵嗎?

  惠兩眼放光,抱著她的胳膊忙不迭承諾,「放心,我不是那樣亂來的人。」

  最亂來的就是你,好嗎?

  很久以後,知道真相的草壁智也眼淚落下來——坑我的人竟是我老婆。

  提著酒井枝子給買的大包小包,再去坐電車顯然不方便。惠很想原路返回,哪怕知道再遇到綠川光的幾率小到沒有,也不想放棄。

  糾結不舍的樣子落在酒井枝子眼裡,還以為是在心疼打車費——她才知道這位大小姐竟然是坐電車過來的,以前沒看出來是這麼節約的人啊。

  「我給你出打車費還不行嗎?趕緊上車。」

  不容分說地攔下出租車,連人帶東西一起塞進去。又塞給她幾張福澤諭吉,然後「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笹月惠捏著錢一時反應不過來,看看已經走遠的姐妹,再看看待機中的司機師傅,忍著笑報出目的地,「杯戶町二丁目十三番地,謝謝。」


第21章

  作為日意混血,一些意大利人普遍會有的特性在惠身上同樣有著極強的存在感。

  比如說,對飲食文化的堅守——除了手工現磨衝泡的,其他類型的咖啡全部拒絕,寧願喝白水都行。

  哪怕是星爸爸這樣開遍全球,讓全世界了解意式咖啡的龐然大物,也不能擁有她哪怕一個眼神。

  事實上,星爸爸是家美國公司,在意大利幾乎沒有立身之處,無論大街小巷根本看不到它的身影。沒來日本前,惠壓根不知道有它的存在。當然,來了之後,也沒讓對方從她口袋裡賺一分錢。

  離開西西裡島的時候,Reborn老師送了她好幾包咖啡豆,全是價比黃金豪富如惠也舍不得經常喝的類型。

  嘿嘿,確實好味道,就是少了點也不太好買。

  要不,回去找他再要點?

  爸爸希望她回西西裡島一趟,正好順手的事嘛。

  十月的某一天,笹月惠給可憐的編輯小姐和好友各發一條短信,簡單告知一下去向,不等她們回復,人已經踏上飛往意大利的飛機。

  東京沒有直達西西裡島的航班,笹月惠需要在德國轉機。

  在東京國際機場登機,經過大約十五個小時的飛行後,在法蘭克福機場降落,中間停留十幾個小時,然後再經過大約兩個半小時的飛行,才能抵達西西裡島的卡塔尼亞-豐塔納羅薩機場。

  將近二十個小時的空閑,在機場傻等是不可能的。長途飛行後身體變得僵硬不少,笹月惠打算出去走走逛逛,吃點東西,再找家酒店美美睡一覺。

  免稅店永遠是機場裡最亮麗的風景線,尤其是對有購物癖的人,吸引力更是這個。豎大拇指.jpg

  經過某個品牌店時,惠突然被櫥窗裡優雅纖細的身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情不自禁走了進去。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只購物袋。

  買到意料之外的好物,這讓她十分開心。後知後覺飢餓感湧上心頭,笹月惠隨便選了一家店坐下,開始祭五髒廟。

  唔,還是意大利菜和日料更好吃。這樣想著,依然珍惜地吃完盤子裡所有食物。

  當西西裡島熟悉的美麗風景映入眼簾,已經是出發的第三天。

  清澈的海水在陽光下泛起粼粼波光,耀眼的不可思議。

  從機場出來,地勤人員那一句「歡迎回家」讓笹月惠整顆心都變得柔軟起來。

  剛在門口站定,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適時停在她面前。

  駕駛座走出一位穿著得體的男士,分明是典型的亞洲男性面孔,卻有一頭張揚艷麗的棕紅色頭發,與他溫和的氣質格格不入。

  「好久不見,惠。」男人笑著打招呼,紳士地拉開車門。

  惠坐進去,動作自然熟練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臉上笑容明媚,一如此時西西裡島的天氣,「好久不見,和真。」

  入江和真,笹月惠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父親是彭格列的技術顧問,本人目前擔任首領秘書一職。

  「這次是誰通風報信?該不會我前腳上飛機後腳爸爸就知道了?」

  入江和真笑而不語。

  大概是女孩的原因吧,首領大人對惠一直有種蜜汁保護欲和關注度,生怕女兒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欺負受委屈。

  天知道,從來只有她欺負別人好嗎?

  在黑手黨學校上學的時候,哪個同盟家族沒幾個被她揍到服氣的熊孩子?

  入江和真他雖然沒被揍過,遭遇的惡作劇只比大少爺澤田家輝少一點點,這就是幼馴染的壞處(bushi)。

  「回彭格列莊園?」

  「不,先去總部見爸爸。」

  「好。」

  車子一路急行駛向彭格列總部所在,窗外的風景逐漸變得熟悉起來。惠撐著腦袋,懶洋洋地望著窗外出神。

  彭格列家族起源於西西裡島,是意大利黑手黨聯盟的核心組織,裡世界的無冕之王。傳到父親澤田綱吉手裡,正好是第十世。

  聽媽媽說起,年少的爸爸對黑手黨毫無好感,認為其存在本身就是錯誤的,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繼承十代目的位置,一度曾說過「如果要我繼承這種錯誤,就由我來毀滅彭格列[1]」這樣的話。

  然而世事無常,抵觸黑手黨的少年最終成為了黑手黨教父,但他深埋在骨子裡的善良柔軟和堅持到底留下了痕跡。

  比起彭格列十世,稱呼他為新彭格列Ⅰ世更合適。

  「到了。」

  入江和真的聲音響起,惠收回發散的思緒,開門下車。

  無論是沿路的綠植花卉還是駐守總部的家族成員,都和三年前沒有差別,看到她齊刷刷彎腰行禮,喊一聲「大小姐」。

  時間造成的間隙在這些熟悉的人物面前變得模糊,明明很多東西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惠笑著朝他們點頭,腳步越邁越快。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其他人了。

  踏進大門的瞬間,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走廊盡頭彭格列一世的照片清晰可見,眼前這條路卻仿佛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不管怎麼都走不到盡頭。

  莫名地煩躁湧上心頭,就像一百只夏蟬在腦海裡扯著嗓子瘋狂鳴叫。

  笹月惠腳步一頓,橙色火焰在指尖騰空而起,「嗖」地一聲直奔某處而去,蟬鳴如退潮般消失不見。

  「老師~」她忍不住捂臉,聲音裡滿是無奈,「我趕著去見爸爸呢。」

  「kufufufu~」奇特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只憑肉眼和耳朵,根本找不到來人的位置,「太大意了惠醬,這麼簡單的幻術都能中招~」

  笹月惠撓撓臉頰,有點心虛。

  在日本的三年過得太安逸,加上急著見人,這不是一時沒想那麼多嘛。

  再說了,這裡可是彭格列總部,有那麼多值得信任的家族成員守護。要是在這裡被襲擊了,彭格列的臉往哪兒放?

  根本沒可能的啦~

  藏在迷霧中的男人沒有多說,吩咐道:「走吧,見完十代目來我這裡一趟。」

  「嗨咿——」惠拉長了聲音,不太情願。

  參照老師的性格和以往的行事風格,她慘了。

  「咚!咚咚!」

  「進來。」男人的聲音透過門扉傳出來,帶著長期身居高位的不怒自威和一份刻在骨子裡的溫和。

  「我回來了,爸爸!」

  澤田綱吉端坐在辦公桌後,面前堆著厚厚幾疊文件和一支已經蓋上筆帽的鋼筆。看紙上還未干涸的墨跡,想必剛停下工作不久。

  起身走到惠面前,張開雙手輕輕抱了她一下,「歡迎回家,小惠。」

  被老父親慈愛的目光籠罩,惠吸吸鼻子,有點想哭。

  分明沒受什麼委屈,小日子過得不知道多快活。可是一到這個人面前,情緒的閥門就失去了作用,無理還想攪三分。

  因為面前這個人,是會毫無理由的偏愛包容她的、世界第一好的父親。

  「都怪爸爸啦,本來想讓你看看我成熟的樣子的。」

  教父先生絲毫沒有偶像包袱,一臉春光明媚將女兒的小抱怨全盤接收,「是我不好,要怎麼做惠醬才不生氣呢?」

  笹月惠眼睛一亮,「哥哥知道我回來嗎?」

  澤田綱吉搖頭,「除了日本那邊,只有我和剛剛見到你的這些人。」

  聽完他的話,惠的眼睛亮得越發刺眼,示意老父親附耳過來,嘀嘀咕咕好一陣子。

  「怎麼樣?」

  澤田綱吉扶額,「才回來就想著惡作劇,這就是你說的成熟?」

  「爸爸~~」惠眨巴眨巴眼睛,扯著老父親的袖子撒嬌。

  澤田綱吉抽回袖子,自顧自坐回辦公桌後。

  就在惠以為撒嬌無效,混蛋哥哥逃過一劫時,教父先生的嘆息聲傳來,「也不知道小惠什麼時候回來,艾琳娜可想她了……」

  惠渾身一震,那雙完美遺傳自澤田綱吉的棕色大眼睛,「咻」一下亮起來,晃得人心發慌。

  澤田綱吉:……糟糕,他是不是不該松口?


第22章

  彭格列的繼承人——澤田家輝對此事一無所知,即使知道,也無力阻止。他只會露出讓人心酸不已的被坑習慣的表情,並在事後為妹妹收拾殘局,一如過去的二十幾年。

  和爸爸打過招呼,笹月惠悄悄離開首領辦公室,去找六道骸。

  作為父親澤田綱吉的霧守,這位性格捉摸不定的當世最強幻術師從惠幼時就開始教導她,稱一聲老師不為過。

  踏進六道骸的領域,熟悉的蟬鳴響起,鬧得人煩躁不已。

  「老師~」惠揉揉太陽穴,「您能把幻術撤掉嗎?」

  「kufufu~」熟悉的笑聲響起,六道骸從門後走出,「超直感果然是幻術師最討厭的能力。」

  「和爸爸比差遠啦~」蟬鳴聲消失,惠舒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自然地像在自己家,「有這項能力的幻術師可不會覺得它討厭,嘻嘻。」

  又問:「剛剛那是什麼?老師新開發的幻術嗎?」

  六道骸點頭,本來想拿到阿綱面前試試,沒想到先看到了惠。結果連她這個不完全的超直感都瞞不過去,又白費功夫了。

  「我!」惠眼巴巴地看過去,「教給我啊,老師。」

  世上只有一個爸爸,對幻術沒轍的人且多著呢,一定會有用的。

  六道骸定定的看她一會兒,「三年不見,惠醬的功夫想必大有進步。來,讓我檢查檢查。」

  笹月惠:「……」

  救命!

  被六道骸死去活來折騰一通,笑嘻嘻說出不能在他手上堅持兩個小時就不許回日本的話,惠終於被允許離開。

  嗚……裝模作樣擦去臉上不存在的淚水,惠差點自閉。

  那可是和爸爸一起拯救過世界的人!戰力僅次於恭彌叔叔!

  兩個小時,她真的不會死嗎?

  爸爸,救我!

  澤田綱吉表示無能為力,並在女兒離開後悄悄聯系自家霧守,詢問孩子的情況。

  「kufufu~放心吧,阿綱。」

  他的學生看起來不靠譜,但身體反應是掩飾不了的。離開裡世界三年,那孩子警惕性不如過去,實力卻不退反進。

  或許是職業的緣故,她很擅長創造,制作的幻境幾乎找不到破綻。

  「呼——那就好。」澤田綱吉松開眉頭,准備掛電話。

  「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骸?」

  「草壁智也拿過來的漫畫,給我一冊。」

  澤田綱吉有些不舍,迪諾師兄上次過來拿走了幾十冊,他這裡剩下的不多。

  可是對面的是骸誒,是作為家人的守護者。咬咬牙,道:「……自己過來拿。」

  「kufufu~」

  聽習慣的笑聲,突然變得好生刺耳。

  不知道自己的大作已經在彭格列以及親近的同盟家族比如加百羅涅內部人員間廣為流傳的惠,完全沒有社死的自覺,正開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在西西裡島有自己單獨的住所,為了執行惡作劇,忍痛舍棄彭格列莊園,回家的消息連心愛的媽媽艾琳娜都沒有告知。

  艾琳娜.魯索,笹月惠心裡過去、現在、未來西西裡島的第一大美人,私底下被兒女愛稱為美人鯊。

  但比起鯊魚,她更像是西方傳說中的存在——美人魚。

  有著美艷的外表和動人歌喉,擅長迷惑獵物,於無聲無息中將目標捕殺。看起來柔弱美麗,實則危險凶殘,和眾多文學作品裡對美人魚的形容描述如出一轍。

  剛好,她還擁有霧屬性的火焰,是當世屈指可數的頂級幻術師之一,聽起來是不是更像美人魚了?

  畢竟這個世界連火焰都有,再有個美人魚也不奇怪,對吧?(bushi)

  惠的長相大部分隨爸爸澤田綱吉,能力上更多的繼承了媽媽。雖然也能用大空屬性的火焰,直覺靈敏遠超一般人,實則是個幻術師。

  嗯,是遭受過reborn和六道骸雙重毒打的幻術師,體術無論如何稱不上弱。

  這也是她遠走日本的原因之一——在裡世界,無論身份多貴重,沒有實力就無法服眾。相反,只有要實力,哪怕人品低劣,多的是跟隨者。

  為了不給兄長添加多余的麻煩,惠直接釜底抽薪,離開意大利這個是非之地。

  我親愛的兄長大人,准備接受來自妹妹醬的愛吧~~~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的計劃流產。

  「喂?爸爸?」惠拿起手機,笑容在聽清對方的第一句話後徹底消失。

  「有家族成員失蹤,家輝調查的時候抓到條大尾巴,」澤田綱吉聲音低沉,帶著強行抑制的怒火,「是人體實驗。」

  握著手機的纖細手掌驀然攥緊,「在哪裡?」

  「羅馬。去助他一臂之力,小惠。」

  「……我知道了。」

  笹月惠重新揚起笑臉,不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她枉為彭格列家的女兒。

  事不宜遲,掛斷澤田綱吉的電話後,惠立刻出發。直升飛機已經等在外面,不到一小時便可抵達目的地。

  澤田家輝也沒想到,一次例行調查能牽扯出這麼大的事情。

  自從父親上位,因為他不容退讓的強硬態度,黑手黨同盟不得不接受禁止包括販毒、人體實驗在內的一系列違背律法人倫的行為。

  雖然不乏有陽奉陰違、背後嘀咕的人,整個裡世界的風氣為之一新,儼然有了當年初建時的氣像。

  誰料短短幾十年,竟然有死灰復燃卷土重來的架勢。

  在意大利的首都羅馬,甚至被害者裡竟然有彭格列的人,這膽子大得澤田家輝都不得不嘆一句勇氣可嘉。

  「總部派遣的幻術師到了嗎?」他一邊完善行動計劃,一邊問下屬。

  「是,已經在路上,十五分鐘後到。」

  澤田家輝此次前來並沒有帶太多人,羅馬畢竟不是彭格列的勢力範圍,太張揚容易惹來非議。誰知道會發現這麼一樁捅破天的事情,只得轉頭找總部求援。

  研究所易守難攻,未免不必要的傷亡,一個大型幻術正正好。

  笹月惠一下飛機,就被等待在此的成員帶到澤田家輝面前。許久不見的兄妹倆來不及寒暄兩句,緊緊抱了彼此一下,隨即開始交換情報,帶人直奔研究所。

  據抓到的守衛交代,研究所位於貧民窟中心區的地底,那一片環境惡劣,來往人員多而雜,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只是少幾個人而已,誰都沒空也沒心思關注。要不是這次失蹤的是彭格列的外圍成員,一層層上報上來卻都找不到人,也不會引起這個龐然大物的注意。

  距離研究所三百米,惠停下腳步,「可以了,就這裡。」

  澤田家輝挑眉,功夫有精進啊。

  靛色雲霧以笹月惠為中心,迅速蔓延開來,短短幾秒便將方圓一千米範圍內的活物全部籠罩其中。

  五分鐘,確定沒人掙脫幻境的控制,笹月惠超澤田家輝點頭,「可以了。」

  兄妹倆領頭,一行十幾人依次進入研究所。和其他研究所並無不同,這裡科技感十足,各種虹膜鎖、指紋鎖、聲波鎖,比比皆是。

  若是一般的闖入者可能真的被難住,可惜他們是擁有不科學火焰的彭格列。能智取就智取,不能智取直接暴力破壞。或砸或燒,長驅直入進入研究所中心所在。

  人體實驗的殘忍與冷酷,沒有直面過的人永遠難以想像。

  在這裡,代表高科技高文明的研究設備和研究人員,和被當做牲畜實驗品對待的人,形成了極與極的強烈對比。

  笹月惠攥緊手掌,心中一片冷然。

  這間研究所裡已經沒有人類了,只有魔鬼和被他們禁錮奴役的獵物。


第23章

  研究所本該是安靜莊嚴的,無數促使人類進步的發明誕生於此,推動世界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但世上總有那麼些人,瘋狂,野心勃勃,一次次踐踏身為人類的底線,只為滿足個人私欲,讓這樣干淨的地方染上罪孽,化為人間地獄。

  研究人員和守衛在幻術的干擾下倒了一地,性命無憂,反倒是充作試驗品的人,沒有一個還活著。

  跟著兄妹倆進來的彭格列成員迅速分撒開來,抓捕研究員和守衛,收繳武器和研究資料,以及,為受害者收斂屍身。

  笹月惠見過不少死人,這樣面目猙獰、麻木不堪的,是第一次。

  換個膽小的人,怕是得做好幾天噩夢。

  可這噩夢,是他們的人生。

  澤田家輝抬手握著妹妹的肩膀,稍稍加重力量,「……他們找到一些資料,要看看嗎?」

  惠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點頭。

  據研究資料記載,這群人在試驗某種藥物,目的是使人……返老還童?!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笹月惠一定會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做長生不老這種不切實際的夢?腦子被屎糊了嗎?

  「研究內容不曾涉及火焰,大概率是外來勢力干的。」

  說實話,看到報告後澤田家輝實實在在松了口氣。

  如果是裡世界的人干的,接下來意大利必然是一片腥風血雨,殺得血流成河。如果是外來人,那就好辦多了。

  剁了它的爪牙還是直接連根拔起,不過是彭格列一句話的事。

  其他家族只有拍手叫好的份,不會也不敢有任何異議。

  「你來處理,我去找那些研究員聊聊。」惠將資料丟給澤田家輝,找人帶她去關押的地方。

  「隊長……」下屬下意識看向澤田家輝,等待他的指示。

  惠暗自挑眉,朝自家兄長投去一個「屬下□□得不錯嘛」的眼神。

  澤田家輝莫名有點臉熱,「那些家伙個個身嬌體弱,交給惠處理才能將他們的價值最大化。帶大小姐過去,一切聽她吩咐。」

  拷問情報乃是黑手黨的基礎技能,澤田家輝手下隨便哪個成員都是個中好手。

  奈何研究員全是身無二兩肉的弱雞,用他們的方法,不等問出情報就先丟了半條命。用幻術智取,才是上策。

  笹月惠究竟得到了什麼情報,除了彭格列高層沒人知道。這個盤踞在西西裡島的龐然大物迅速運轉起來,掘地三尺也要斬草除根。

  敢捋彭格列虎須的人,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正好最近裡世界不太平,送上門來殺雞儆猴震懾各方勢力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平靜的海面下暗流洶湧,只有極少數人察覺。暗中嗤笑一聲傻大膽,卻繃緊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放松的弦。

  日本群馬縣,某個藏在深山中的基地人來人往,顯出不同以往的熱鬧。偏偏氣氛沉郁,叫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安室透、綠川光、諸星大三人分散著坐在沙發上,各自思考自己的事,誰都沒開口說話。

  「吱呀——」

  會議室大門洞開,穿著黑色長風衣的高大男人走進來,仿佛卷進一團暴風雪,令人不由自主地產生室溫大幅下降的錯覺。

  他戴著頂黑色禮帽,遮住小半張臉看不清雙眼,只有一頭順滑的銀色長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這個氣勢逼人的男人,是組織的Top killer,代號琴酒。

  「消息收到了?」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一如他給人的感覺那般冷冰冰的,「沒有疑問就出發。」

  「我有一個疑問,」安室透笑嘻嘻地舉手,「一夕覆滅組織在意大利所有勢力,這樣的器量,組織不會是讓我們去力抗SIM(意大利軍事情報局)吧?」

  琴酒瞥他一眼,「不是。」

  那或許是比SIM更可怕的盤踞在裡世界的巨龍,如果不是合作伙伴偷偷漏了一手,組織竟然連它的存在都不知曉。

  這樣的情況,即便冷靜如琴酒,也感到不可思議。

  「聽著,行動目標是清理,包括人和資料。基安蒂和科恩會晚你們一步過去,進行策應。」

  沉吟片刻,又道:「遇到不可抗力,允許放棄任務。但是,絕對不許把尾巴帶回日本。明白?」

  三人表情各異,倒是都點頭答應下來。

  交代完事情,琴酒先一步離開。

  「嘖,藏頭露尾,一點情報都不共享,怎麼玩兒?」

  安室透斜靠在沙發上,右腿搭在左腿上,狀似埋怨,「第一次在琴酒嘴裡聽到放棄任務幾個字,組織真是招惹了了不得的大麻煩呢。」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那是條巨龍。情況都沒摸清楚,就在人家的底盤上攪風弄雨,這點代價算是輕的。」

  諸星大敲掉煙灰,一臉興味,「如此大規模高效率的黑手黨組織,有意思~」

  他看向安室透,「叫什麼名字?」

  「彭、格、列!」

  安室透一字一頓,「盤踞在美麗的西西裡島的、傳說中裡世界的無冕之王。」

  西西裡島?

  綠川光忍不住想到風紀財團,站在它背後的會不會就是彭格列家族?

  假如是,說明對方在日本早有經營,實力或許比表面看到的更強盛。這樣的龐然大物,只希望是友非敵才好。

  組織在羅馬的勢力幾乎被彭格列連根拔起,僅有幾間安全屋在合作伙伴的掩護下得以幸存。

  綠川光三人抵達羅馬後選了其中一間落腳,幸運的是安全屋內彈藥充足,不必另尋途徑購買。

  合作伙伴那邊從頭到尾沒人露面,傳遞消息全靠屋外的信箱。

  最常見的信封信紙油墨,打印的內容,沒留下任何可供猜測身份的破綻。唯恐引火上身的姿態,可見對彭格列多有忌憚。

  「實驗室已經全部被搗毀,被抓走的研究員一部分移交意大利警方,還有一部分據說在抓捕過程中不幸遇難。」

  安室透似笑非笑,心裡想著黑手黨竟然會遵守律法,真讓人不敢相信,嘴上卻問道:「你們怎麼看?」

  「遇難?」諸星大嗤笑,「是換個地方繼續工作吧。」

  組織的研究員有一算一個,都厲害著。比如女友的妹妹,被稱為天才研究員的少女——宮野志保。

  組織對她的保護和監管,可不是開玩笑的。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周全到這個地步,還被人把研究所整鍋端了。

  他們的對手真的是黑手黨,而不是國家機器嗎?

  綠川光:「警方那邊好說,核心研究員和研究資料肯定扣在彭格列手中,想要銷毀可不容易。」

  安室透點頭,「所以,必須在他們回西西裡島之前下手。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失敗,立刻撤退。」

  綠川光和諸星大並無異議,分配好工作,各自行動。

  再說惠這邊,從見到那所研究基地開始,心情便持續走低。從研究員口中套出這樣的基地在意大利不止一處後,更是直接down到最低處。

  為了給自己換換心情,她將挖出來的情報丟給澤田家輝處理,獨自在羅馬的大街小巷裡游逛。

  這座有著濃厚歷史底蘊的永恆之城,倒映在惠的眼中,卻仿佛籠罩著一層灰色雲霧,晦澀不堪。

  但她知道,雲霧之上存在著一團橙紅色的火焰。他溫暖耀眼,堅不可摧,必將破開烏雲,讓陽光灑滿大地。

  「這位美麗的小小姐,你是否願意陪我走一走羅馬的大路?」

  來人穿著整齊的西裝三件套,棕色的頭發被歲月染上灰白,唯有一雙眼睛,帶著歷經世事後的平和睿智,卻依然澄澈如初。

  惠歡呼一聲,飛奔過去抱住他的手臂,「我當然願意,爸爸!」


第24章

  澤田綱吉是一位很好的傾聽者,他就像頭頂上的天空,無論晴朗明媚還是凄風苦雨,都能被包容。又像潺潺流水,無聲無息間潤澤萬物。

  作為他的女兒,惠天然被安放在最靠近他心髒的地方,小心呵護寵愛。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向他撒嬌,傾吐心中的迷茫悲傷,而不用擔心被嗤笑矯情幼稚。

  父女倆挽著手,在落日黃昏下沿著邰步河漫步。話題天馬行空,一會兒說這個,下一秒說不定已經跑出銀河系。

  澤田綱吉的視線落在女兒身上,帶著父親特有的厚重深沉的關愛。落在別人眼裡,卻是另一番味道。

  綠川光坐在沿河的露天咖啡店,借著喝咖啡暗暗記下附近的路況和建築分布。

  拐角處突然走來一對男女,雖然年齡相差有些大,但男俊女靚,脈脈溫情包圍著他們,十分相宜。

  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猜到他們的情緒,一定是愉悅的、快活的。

  綠川光的視線仿佛膠著一般,怎麼都沒辦法挪開。

  她怎麼在羅馬?

  來旅游?還是陪客人?

  風俗娘竟然也有出差業務,綠川光不明覺厲。

  可是她這麼漂亮的女士,獨自跟著陌生的男人到更陌生的國家,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想到上次惠拉他去海邊的事,綠川光心裡有了結論——她的安全知識儲備完全不夠,必須加強再加強。

  最重要的是,他,要打招呼嗎?

  直到年長的男士看過來,笑容矜持地朝他點頭示意,綠川光才仿佛燙著一般,收回視線。

  又覺得不太禮貌,抬頭佯裝鎮定地微笑回禮。然後盡可能自然地收回視線,端起咖啡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

  耳尖的滾燙的溫度,只有他自己知曉。

  「你在和誰打招呼嗎,爸爸?」

  惠順著澤田綱吉的視線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任何一張熟悉的臉孔。

  「不,沒什麼。」

  年輕人的眼神告訴澤田綱吉,他認識自己的女兒。但對方既然不曾上前打招呼,他也沒有挑穿的必要。

  惠沒有多想,繼續拉著爸爸嘰嘰喳喳,好像要把過去三年沒說的話一次性補完。

  隨著兩人走近,愉快的氛圍越發清晰,綠川光糾結的心平靜下來。

  還是不要打招呼比較好。

  他這樣想著,抬手再次將帽子往下壓了壓。

  這趟出來本就有任務在身,還是會危及性命的危險任務。惠是個命運多舛的女孩,最好不要牽扯進來。

  而且看那位男士的樣子,應該很喜歡她。雖然對方看起來很有教養,突然有男人上前和女伴打招呼什麼的,生氣遷怒於惠就不好了。

  做風俗娘本就艱難,無謂再給她添麻煩。

  綠川光成功說服自己假裝不認識惠,並在他們從身邊經過時低頭,佯裝喝咖啡。

  惠果然沒認出他,綠川光松口氣之余,又有些失望。

  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失望些什麼。

  說到底,他們只見過三次面而已。

  已經走過的笹月惠卻突然停下腳步,「唰」地回頭。

  戴著棒球帽的青年起身,正彎腰勾放在一邊的吉他包的背帶,被她突然看過來的動作驚到,僵在那裡忘了繼續。

  兩雙漂亮的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說話,氣氛微妙地僵持住了。

  惠不知道綠川光為什麼會在羅馬,在她心情低落的時候,不僅爸爸在她身邊,連阿光也出現了,這也太幸福了吧。

  她嘴角高高揚起,正想抬手打個招呼。不遠處的青年終於回神,帽檐下的雙眼閃過絲絲笑意,微不可見地朝她點點頭,背著吉他包揚長而去。

  阿光,是要去做危險的事嗎?

  棕色的眼眸有一瞬間變得銳利無比,被一直關注女兒的澤田綱吉看個正著。

  「是朋友?」他問道。

  她和阿光是朋友嗎?

  惠思考了一會兒。

  大約是吧,至少在她看來是。

  至於阿光……

  想到上次這人殷殷叮囑的嘮叨勁兒,惠沒忍住笑出聲來,「嗯,是一見如故的朋友。」

  澤田綱吉回頭看一眼青年遠去的背影,眉頭輕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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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田綱吉來羅馬除了見笹月惠,還要與官方接洽,就人體實驗相關事件進行磋商。

  完事後,帶著女兒翩然離去,留下苦哈哈工作的澤田家輝,眼含熱淚。

  且不說回家的惠如何被艾琳娜媽媽用虛假的眼淚攻擊,導致精神受到重創。

  轉眼十來天過去,再有兩天就是澤田綱吉五十六歲生日。趕在生日當天,澤田家輝終於帶著人從羅馬回來。

  聽說他們遇到那個組織派來滅口的殺手,交火中雙方各有損傷,惠忙不迭跑來看他的笑話,安慰自己飽受摧殘的心。

  「差點被沒有火焰的普通人傷到,真沒用啊,輝醬~」

  澤田家輝一把箍住妹妹的脖子,使勁兒揉她的頭發,「給我好好叫哥哥啊,惠醬!」

  脫離黑手黨的身份,他們和普世任何一對兄妹沒有差別,打打鬧鬧,彼此陪伴。

  笹月惠直接卸力,整個人攤在兄長身上,任由他支撐身體重量。

  「說說唄,怎麼回事啊?」

  澤田家輝把人往沙發邊上拖,「惠醬,你好重,是不是p……」

  最後一個字,在惠似乎要吃人的眼神下自動消音。

  「呃,我是說,對方派來的人確實挺厲害。」黑發青年生硬地轉移話題,「情報搜集、遠程狙擊、近身搏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要不是有超直感作弊,澤田家輝不敢保證能把手下人全都囫圇個帶回來。

  「警惕性和反偵察意識也很強,」彭格列少主唏噓不已,「外面的人,都這麼強悍了嗎?」

  又忍不住扼腕,「這樣的人,能招攬進家族多好。」

  嗯,已經很有當家人的自覺了——看到啥好的都想往自家扒拉。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他一個不小心把惠丟了出去。

  得虧她眼疾手快,反手抓住澤田家輝的手臂,腰腹用力,一個翻身站穩腳跟。

  嫌棄地白了對方一眼,在沙發上坐下,「所以說,都面對面交手了,你們還讓人逃了?」

  剩下的話她沒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就差沒在臉上明晃晃寫「遜、斃、了」三個大字。

  火焰的確強大,但沒有火焰的人也能強大到讓人嘆為觀止的程度。更可況裡世界有自己的規矩,哪怕普通人看不到,也不能隨意在他們面前使用……

  這都是糊弄外人的借口。

  笹月惠拿手肘戳澤田家輝,「我要聽實話。」

  「實話就是……」

  惠下意識身體往前傾,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

  青年抬手將她的頭往後轉,「爸爸來了,你該對他說生日快樂了。」

  「澤、田、家、輝!」

  「嗨嗨,我能聽到。小聲點,惠醬,優雅的淑女不該這麼大聲說話。」

  淑女?只動手不動口的那種嗎?

  惠將袖子往上一捋,橙色的雙眼染上靛色雲霧,如夢似幻。

  混蛋哥哥,給我到幻術裡出醜去吧!!!

  鬧劇落幕,一家四口圍坐在餐桌前,給他們心愛的丈夫/父親慶祝生辰,簡單的生日快樂歌讓他們唱的活力四射。

  澤田綱吉止不住地微笑,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說不出的滿足。

  「生日快樂,爸爸!」笹月惠拿出一只長條狀的包裝盒,推到澤田綱吉面前,「祝您身體安康,萬事勝意。」

  「謝謝惠醬,能在今天看到你,已經是最好的禮物。」澤田綱吉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問道:「我能現在打開嗎?」

  惠點頭,「請隨意。」

  艾琳娜和澤田家輝也湊過來看。

  那是一只金色的鋼筆,通身飾以郁金香紋理,筆夾和筆帽上鑲嵌有橙黃色的水晶。靜靜躺在黑絲絨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尊貴閃耀。

  和澤田家的大家長完美契合。


第25章

  澤田綱吉將鋼筆拿在手中反復把玩,「我會好好保存的,小惠。」

  「別呀,爸爸。」笹月惠連連擺手,「請好好使用它吧,我會非常、非常高興的。」

  這樣的要求,澤田綱吉怎麼可能拒絕。立刻將筆插進西裝口袋,分外珍惜的摁了摁。

  艾琳娜和澤田家輝隨後送上他們的禮物。

  時隔三年,一家四口再次坐在同一個餐桌上共度歡樂時光,作為大家長,澤田綱吉覺得十分滿足。

  但他不僅是澤田家的一家之主,更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領。今晚等待他的,還有一場熱鬧奢華的晚宴。

  艾琳娜作為首領夫人,理所當然要陪同丈夫出席這樣的場合。澤田家輝作為繼承人,也不能缺席。唯有惠,可去可不去。

  作為澤田家的大小姐,每當她出現在類似的宴會上,都宛如明星般熠熠生輝,身邊總也少不了刻意湊上來的各色人等。

  但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執意遠走海外、著意低調是正確的,當年如日中天的彭格列雙生子,如今顯耀人前的只有繼承人澤田家輝。

  未免不必要的麻煩,以及本身在社交場合和人打機鋒不感冒,惠沒打算去的。

  奈何她有一個單身dog的哥。

  當然,她自己也是單身dog一只,但這一點不妨礙她嘲笑澤田家輝。

  最後結果就是,她被無良哥哥抓壯丁了。

  「為了你可憐的哥哥不被奇怪的女人纏上,一切拜托你了,惠醬~」

  惠深吸一口氣,沒忍住打歪了澤田家輝的狗頭。

  幸運的是,這是一場假面晚宴。

  盡管惠也不明白,明明一眼就能看穿彼此的身份,再搞這種欲蓋彌彰的把戲只會顯得策劃人不太聰明,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腦子瓦特了,但是……

  感謝不太聰明的策劃,讓我可以沒有包袱地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什麼?這是XX叔叔,那是VV伯伯?

  呀,不好意思,戴著面具沒認出來呢。淑女式微笑.jpg

  澤田綱吉是一個很有領地意識的人,不喜歡有陌生人在自己家進進出出。平時回來家裡拜訪的,也就是師父、師兄、幾位守護者以及共同經歷過拯救世界大事件的至交好友。

  談工作一般在彭格列總部,關系一般的直接在外頭找一家彭格列旗下的產業——酒店、會所等完成即可。

  彭格列首領生日宴的參與者不只有家族成員,還有許多同盟家族,也並不是每一個家族都對彭格列態度友好絕對服氣。

  所以,生日晚宴的舉辦地不在彭格列莊園,似乎再正常不過……

  才怪!

  笹月惠靠坐在沙發上,任由化妝師在臉上搗鼓,心裡越發肯定父親和哥哥另有圖謀。

  短兵相接卻逃脫的殺手,一場不在彭格列莊園的人員復雜且安保不那麼好的假面晚宴……

  嘖嘖嘖,說這裡面沒貓膩,誰信?

  反正她不信,爸爸絕對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叫什麼來著?

  欲擒故縱?還是誘敵深入?

  那她可得睜大眼睛瞧著,以為不說她就不知道嗎?小瞧她。

  「好了,大小姐。」

  笹月惠睜開眼睛,鏡子裡的人還是那個人,倒也沒有濃妝艷抹,但看起來就是倍兒有精神,水靈靈的惹人愛。

  混血兒的外貌優勢被放到最大,眉眼深邃,面部輪廓略帶柔和,是不自戀也忍不住誇一句我真好看的程度。

  「唔,我真好看。」惠捧著臉,笑嘻嘻。

  「寶貝,把衣服換上,時間快到了哦~」

  艾琳娜的催促傳來,惠答應一聲,被人簇擁著走進更衣室。

  那是一件珠光閃爍的緞面綠裙,有細細的肩帶和寬大的裙擺,燈光下流光溢彩。搭配笹月惠溫暖的發色眸色,溫柔嫵媚之外更有種說不出的靈動可愛。

  被她眉眼含笑地看上一眼,就像被幼貓粉嫩嫩的肉墊在心頭輕輕撓了一下,心癢難耐,躁動不安。

  「不愧是我和阿綱的女兒,果然天生麗質~」

  艾琳娜穿著一件寶石藍的長裙禮服,襯的皮膚白皙的不可思議。像是深海裡走出來的傳說,周身縈繞著森森水汽,非人的妖異感越發明顯。

  直到笹月惠出來,她的眼神變得柔和,身上才有了可被稱為人的溫度。

  「走吧,英俊的紳士們已經等待許久了。」

  被母親和妹妹驚艷到的澤田家輝下意識吹了個口哨,然後被老爹輕飄飄地拍了一下,差點原地內傷。立刻擺出嚴肅正經的樣子,伸出胳膊給妹妹挽上,對她明目張膽地嘲笑敢怒不敢言。

  晚宴舉辦地在彭格列旗下一家五星級酒店,那裡三面環海,風景極佳,再高昂的住宿費也抵擋不了蜂擁而來的游客的熱情。

  兩天前酒店便不再接待新客,為自家首領的生日晚宴騰出位置。至於早就住進來的客人,趕出去顯然太不禮貌,酒店經理送上禮物,並給他們圈定了活動範圍。

  膽敢擅闖,後果自負。

  這裡可是西西裡島,發生什麼都不意外,不是嗎?攤手手.jpg

  十月十四日晚,宴客廳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穿著得體的紳士淑女結伴而來,輕聲細語,言笑晏晏。

  熱鬧的氣氛在主人翁一家到來後,到達頂峰。

  客人紛紛上前,和澤田綱吉打招呼,贊美艾琳娜夫人,誇獎年少有為的繼承人。視線落到笹月惠身上,有人了然,有人探究,有人疑惑。

  惠一概不理,只當自己是只精美的花瓶,什麼都看不懂,什麼都不知道。

  待會兒爸爸講完話,陪澤田家輝跳完第一支舞,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什麼?之後怎麼辦?

  kkk,澤田家輝又不是真的來參加舞會的,沒有女伴有什麼關系?

  「感謝諸位於百忙之中撥紊前來,今日……」

  惠站在一邊,狀似無意地打量會場內的人。目光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離,保證再敏感的人都發現不了。

  裡世界的教父過生日,大家都很給面子,能來的幾乎都來了。除了這些一個照面就能認出來的熟人,陌生面孔只有維持秩序的保安和酒店的服務生。

  余光瞥見一抹金色,笹月惠下意識看了一眼。

  哦,是迪諾叔叔家的薩拉哥哥。

  哎呀,怎麼感覺剛剛看到的不是他呢,奇怪。

  思索間,澤田家輝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笹月惠回神,澤田綱吉的講話已經結束,現在是dance time。兩人不遠處,艾琳娜已經接受丈夫的邀請,相擁著滑入舞池。

  「你不會這麼不給我面子吧,惠醬?」澤田家輝小聲問道,故作驚恐,「我會被薩拉他們笑死的!拜托!」

  這麼可憐啊,那幫幫他好了。

  笹月惠眉眼彎彎,將手遞給自家兄長。

  「謝天謝地!」

  主人家完成開舞後,賓客或帶著伴侶滑入舞池,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優雅的旋律飄揚,好一派歌舞升平。

  趁著澤田家輝被父親叫走,惠偷偷撿了喜歡的食物,跑到外面透氣。

  「嗚哇,才三年而已,已經不習慣了啊。」

  她連連搖頭,比起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社交,還是窩在小屋裡畫中(羞)二(羞)的漫畫更舒服。

  五星級酒店的花園也是五星級別,看似野趣十足自由生長,實則每一片葉子都被精心養護著。

  刻意的不刻意,人就是喜歡這種自欺欺人的東西,美其名曰低調的奢華。

  惠是個大俗人,她也喜歡。

  美滋滋地窩進秋千椅,在淡淡幽香和淺淺樂聲中品嘗美味的甜點,佐以濃郁香醇的葡萄酒,神仙也不過如此。

  「嗯?」

  粉嫩的耳朵一動,惠下意識調整坐姿。

  枝葉摩挲聲,有人過來了。

  速度很快,腳步聲很輕,訓練有素。

  哇哦,溜走的魚兒跑到她這裡來了嗎?

  惠兩眼放光,突然精神。


第26章

  花園只亮著一些地燈,光線不算好,近處勉強能視物,遠一點和黑夜沒區別。若有意隱藏,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

  沒辦法,花園是個浪漫事件多發地帶,尤其在西方。燈光太亮,是會被悄悄拉入黑名單的(bushi)。

  笹月惠沒找地方躲起來,一是來不及,二是沒必要。無論來人是誰(bug一樣的老父親以及他的老師、守護者除外),她有信心留下對方。

  甚至輕輕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唯恐偷溜的魚兒不知道這裡有一位女士在。

  腳步聲停滯一瞬,隨後在前方不遠處拐彎直奔她而來。

  呀,我真是太聰明了,一切如我所想。

  惠搖頭晃腦,得意極了。

  男人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是你嗎,魚兒?

  快動手,讓我知道是你!

  笹月惠摩拳擦掌,時刻准備動手。誰知對方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掀了她的面具往自己臉上扣,反手將驚呆的她抱在懷裡。

  找死!

  惠眼神一厲,正要出手,清潤的男聲在耳邊悄然響起,「抱歉,女士。保持安靜好嗎?我不會傷害你。」

  說著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這個聲音……

  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惠能感覺到手下這具身體的緊繃,仿佛每一塊肌肉都在蓄勢待發,隨時准備一躍而起將獵物撕碎。

  「……找到了嗎?」

  「沒有。」

  「到那邊看看。」

  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灼熱的體溫順著手心傳給惠。這個人,簡直像一塊將要崩斷的鋼板,給人一種稍微用力就能折斷的錯覺。

  她故意縮了縮手指,瑟縮著似乎想要離他遠一點,卻因為男人的禁錮徒勞無功,反倒讓彼此看起來更親密幾分。

  溫熱的呼吸撲打在男人的手背,淺淺馨香彌漫,慢慢地,捂著她的手心都變得潮濕滾燙起來。

  追查的人走過來,正看到這一幕。

  昏暗燈光下,青年男女依偎著倒在秋千椅中。女伴在上,一手撐在男人的胸膛,露出光潔白皙的背部,在夜色中更誘人幾分。纖細的腰肢盈盈不可一握,乖巧的呆在男伴的臂彎中,惹人遐思。

  似乎察覺這邊的動靜,男人不悅地掃過來一眼,眼神銳利滿是被打擾的不悅。

  過來尋人的是酒店保安,經理千叮嚀萬囑咐,交代了又交代,今天的晚宴絕不能出錯。遇到可疑分子,二話不說先看管起來。

  所以在發現後廚有個幫工跑前頭去後,立刻追了出來。誰知道會在花園遇上這幫子事,攪擾大人物的雅興。

  真是……

  太不講究了!

  保安隊長心中腹誹不已,正想著什麼樣的借口能讓他不那麼尷尬地離開,身後隊員突然道,「隊長,那邊剛才好像跑過去一個人。」

  機靈!

  真是太機靈了!

  回頭就給你小子漲工資!

  保安隊長打了個手勢,悄無聲息地帶人離開了。

  笹月惠:……早知道你們不靠譜,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不愧是你,意呆利人。

  服氣!拇指!

  確定保安走遠危機解除,男人松了口氣。放開捂著惠嘴巴的手,再次道歉,「抱歉,是我唐突了您,我……」

  話沒說完,因為惠的一句話,身體再次僵住。

  「你在躲人嗎……」

  女人瑩白細滑的胳膊繞到他腦後,親昵地攬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男人卻仿佛被毒蛇纏住,戰栗窒息一陣陣襲來。

  「……阿光?」

  嗯?!!

  綠川光下意識把人拉近細看,那熟悉的明艷五官,含笑的靈動雙眼,不是笹月惠是誰。

  「惠?你……」怎麼在這裡?

  想到之前在邰步河畔的偶遇,那麼紳士儒雅的男人,竟然是黑手黨嗎?

  「立刻回日本!」

  他板著臉,疾言厲色,「現在就回去,以後不要再跟那個男人來往。不要問為什麼,知道太多對你不好。聽話,好嗎?」

  沒說幾句,又忍不住放軟語氣溫柔勸哄,生怕惠不願意。

  惠被他的態度驚到,有些愣愣地,嘴裡冒出一句,「我答應了別人,做他的女伴……」

  「他很危險!聽我的話,回日本,好嗎?」

  「……嗯。」

  聽她答應,綠川光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如果對方為難你,去找酒井老板,她能護著你的。」

  「客人找你賠償也不要怕,我會留一筆錢在老板那裡……」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方方面面都替惠考慮到,十分周到體貼,盡管他認為她是個風俗娘。

  「阿光……」

  「嗯?」

  「你……能不能陪我跳支舞?」笹月惠低頭看他,眼含期望。

  四周一片昏暗,唯獨她的眼裡藏著一整片星河,一不小心就會陷落。

  看,這不就有迷路的晚風翩躚而來,托起她垂落的青絲,遲遲不肯離開。

  「……好。」綠川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下來。

  嘴角抑制不住的揚起,惠戳了下他的胸口,低聲道:「還不放開我。」

  才發現他們還保持著之前那樣曖昧的姿勢,綠川光臉頰爆紅,大腦沸騰。

  五感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手掌下細膩的皮膚,還有胸前的……

  忙不迭松手,想要把人扶起來。觸及對方裸露的肩頭,手臂狠狠一抖,差點把惠摔他身上。

  無論是從前的諸伏景光,還是現在的綠川光,什麼時候出過這樣的糗?

  他只能暗自慶幸天色昏暗,又戴著半截面具,惠看不見他的表情。

  殊不知對面那人早已面若桃花,思緒不知飛到何處。

  宴會廳內,音樂不知疲倦地響起。一曲結束,又一曲開始。

  前奏響起,綠川光輕咳一聲,彎腰伸手,「這位美麗的女士,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我的榮幸。」

  靜謐的花園裡,這對年輕人相擁起舞。

  飄揚的綠裙擺,綴滿星子的眼眸,曖昧纏綿的晚風,這一刻永遠留在綠川光心裡,一生無法忘懷。

  一曲結束,他們仿佛午夜鐘聲響起時的王子和灰姑娘,該各歸各位了。

  惠提著裙擺轉身,想了想又跑回來,墊著腳在他唇角親了下,「再見,阿光。」

  穿著綠裙子的公主,消失了。

  綠川光抬手碰了下嘴唇,觸及臉上的面具,溫柔不再,皺著眉頭匆忙離去。

  花園拐角走出一道人影,靜靜看著他的離開的方向,許久許久。

  笹月惠沒騙綠川光,答應回日本,第二天就真的回去了。

  臨走之前,父女兄妹三人在書房待了許久,誰都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只見惠出來時臉上帶笑,眉眼輕松,料想不是壞事。

  飛機頭等艙固然舒服,將近二十個小時坐下來,難免覺得憋得慌。從機場出來,笹月惠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全身都放松下來。

  回到位於杯戶町的家,窗明幾淨,根本不像半個多月沒住人的樣子。想必是枝子知道她回來,請人來打掃過。

  臥室床上鋪著干淨的床單,被褥有太陽暴曬後留下的香味,讓人想立刻團進去好好睡一覺。

  惠從來不委屈自己,想做什麼就立刻去做。隨手將行李丟在客廳,提著毛巾直奔浴室,從頭到腳好一頓洗刷。完了窩進溫暖柔軟的被窩,直接一覺睡到第二天。

  醒來時,外面天還未大亮。本來還想在床上賴一會兒,肚子卻咕咕叫起來。掐指一算,她已有將近二十個小時沒進食,上一頓還是昨天中午在飛機上吃的。

  十月底的東京已經入秋,太陽沒出來的清晨已經能感覺到些許涼意。惠從櫃子裡找出一件長浴袍披上,趿拉著拖鞋去廚房找吃的。

  「枝子枝子,我最愛的枝子歐捏醬,你一定有幫我填滿冰箱的,對吧?」

  酒井枝子用事實告訴小姐妹,她有多靠譜。

  冰箱滿滿當當,從蔬菜水果到生鮮魚蝦,一溜兒擺放整齊,應有盡有。

  惠兩眼冒星星,「今天也是更愛你的一天喲,枝子醬~」


第27章

  蔬菜沙拉,海鮮意面,鮮榨果汁……豐盛的早餐過後,太陽才將將露出一點笑臉。

  笹月惠坐在二樓陽台上,撐著腦袋看日出。眼神朦朧,嘴角微勾,面若桃花,面前擺的咖啡直到熱氣散盡都不見她喝上一口。

  許久之後,抬手將冷透的液體一飲而盡,一頭鑽進書房不出來了。

  鉛筆在光潔的白紙上走過,沙沙聲響不絕於耳,畫面上的人物慢慢變得輪廓清晰。

  一對相擁起舞的青年男女躍然紙上,裙擺飛揚的女人,和戴著半截面具身材欣長的男人。

  不是雅少主和明警花,是他們,是惠和光的故事。

  傍晚,酒井枝子打電話過來約飯。

  「又是看屋子,又是當保姆的,不值得你請一頓飯?」

  惠能說什麼,連連點頭答應,「想吃什麼任你選,被宰我也認了。」

  「這還差不多。」酒井枝子開心起來,「銀座那邊新開了家法國餐廳,我一直想去試試,但是一個人去也太可憐了。」

  嘖嘖,草壁智也同學在你這裡竟然都混不成一個人,可憐的喲~

  惠心裡感慨,聞弦歌而知雅意,「沒問題,需要提前預約嗎?」

  她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用餐高峰期,不行的話改天再陪你去。」

  「嗯……其實,我已經定好了位置。」

  有貓膩!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因為酒井枝子的一句話,笹月惠心中的八卦雷達迅速亮起。

  「被放鴿子了?」

  「才沒有!他臨時有事而已。」

  「哦~~他~」

  意味深長,滿是揶揄。

  可憐的哪裡是草壁智也,分明是她這個退而求其次的其次。

  酒井枝子一時語塞,半晌,似乎是惱羞成怒,直接道:「來不來?不來算了,法餐也沒什麼好吃的……」

  笹月惠熟練地順毛摸,「像枝子醬這樣的美人,我怎麼舍得拒絕你的邀請?等著,這就過來接你。」

  聽著電話內的忙音,酒井枝子眨眨眼,略感迷惑。

  惠醬,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這樣的感覺在兩人會面後越發明顯。

  只是半個多月沒見而已,面前這個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笹月惠嗎?

  「當然是我啊,哪有什麼變化。」惠小聲嘀咕,正好手裡的菜單翻到酒水那一欄,問道:「喝什麼?」

  從見面起,酒井枝子的眼睛就擱在笹月惠臉上挪不走了,隨口答道:「你要開車。」

  「沒事,可以找代駕。」

  來之前惠就想好了對策,畢竟哪有吃法餐不配酒的。

  「哦,那你選吧。」

  酒井枝子哪還有空選酒,忙著研究小姐妹呢。一直到笹月惠點完餐,她還是這麼個狀態。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看夠了沒?」

  「沒……」

  「沒看夠也不許看了,瞧你那痴漢樣。」

  酒井枝子無所畏懼,她看自家小姐妹,警察也管不著。

  惠拿她沒辦法,只能由她去。

  「對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說。」

  「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有人托你轉交東西給我的話,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

  她這麼鄭重其事,酒井枝子也忍不住正經起來,「誰要給你東西?怎麼不直接給你?」

  惠有些臉紅,「你不要管這些啦,盡量拖著人等我來就是。」

  酒井枝子雙手抱胸,眼中閃過了然。

  她是風月場裡打滾的人,見過的痴男怨女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如果說之前還有點不確定,這會兒看到笹月惠的表現,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惠醬這是,紅鸞星動了啊。

  看她懵懵懂懂的樣子,也不知道弄明白自己的心沒有。

  唔,先不提醒她,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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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組織在意大利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失敗,實驗室被人一鍋端,資料和成品毀於一旦。

  讓成員們驚訝的是,執行清除任務的威士忌三人組敗退而歸,基安蒂和科恩更是直接把命丟在了羅馬,那三人卻只受了點不疼不癢的懲罰。

  如此仁慈,和組織以往的風格相去甚遠。

  成員們私底下多有猜測,卻誰也不敢細問。

  基地訓練室,綠川光三人正講述在意大利的行動。現場除他們外只有琴酒,還有電話連線中的朗姆。

  「……離開羅馬後,我們輾轉意大利各處才擺脫身後的尾巴。之後那邊遞來消息,剛好彭格列首領要舉辦生日宴,為了進一步搜集情報,這才冒險進入西西裡島。」

  晚宴規模空前,酒店人手不夠,才會臨時招聘一些臨時工,到後廚幫忙以及做侍應生。

  綠川光廚藝不錯,安室透有一頭漂亮的金發,應聘成功。

  進去之後才發現,他們這些新招的人並不直接為晚宴服務,而是頂替抽調走的人為酒店原本的客人服務。

  能夠理解,臨時招聘的人誰知道有沒有蹊蹺,這樣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不能靠近的話,任憑有萬般手段,沒地施展都是白搭。

  綠川光和安室透並不氣餒,只要進到酒店內部,總能找到機會。

  諸星大不擅長廚藝,雖然有雙漂亮的綠眼睛,外表卻更偏向亞洲人。比起應聘臨時工,游客的身份更適合他。

  狡猾的愛撫比愛在酒店門口蹲守半天,憑借敏銳的眼神找到一位不那麼富裕的住客,用十倍的價格買他的房間一晚。

  酒店入住get。

  宴會舉辦當晚,安室透在幼馴染的指點下,不經意間讓一位同事吃下屬性相克的食物。

  外國人不怎麼講究這些,一下就中招了。短短半小時對方跑了四趟廁所,拉得兩腿虛軟,給了安室透趁虛而入的機會。

  同樣的侍應生制服,同樣的金色短發,安室透光明正大進入宴會廳,同事還對他感激不已。

  嗯,不愧是公安警察,果然不擇手段,給人賣了還幫他數錢。

  刺探任務以安室透為主,綠川光和諸星大策應。在酒店花園遇到笹月惠,是綠川光意料之外的事。但也因為有她在,他才能不引起注意悄悄脫身。

  男人垂下眼眸,掩去一閃而過的柔軟。

  事實上若非boss和朗姆一再施壓,威士忌三人組絕不會頂風而上,在敏感時期進入彭格列大本營所在的西西裡島。

  在羅馬的交鋒中,基安蒂和科恩身死,他們也並非毫發無傷。所幸過程凶險,到底安全返回日本。

  安室透在宴會上搜集到的情報並不多,大多花點錢就能在情報販子那裡買到。

  組織雖然不見得有多重視底下的成員,取得代號的精英卻不一樣。他們個個身有所長,是精英中的精英。

  為了這麼點花錢就能搞定的事,在已經失去兩位代號成員的情況下,強迫他們去西西裡島,還連個調查方向都不給,怎麼想都不合理。

  綠川光皺眉苦思,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秘密被隱藏著,會是什麼呢?

  打發威士忌三人組去刑室接受處罰,安靜的室內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說是人,其實是一段明顯由電子合成的聲音。

  「他沒說謊,裡世界越是對『火焰』的存在三緘其口,代表隱藏的秘密越大。朗姆,琴酒,我要你們不惜一切代價,為我取來『火焰』。」

  「是,boss。」*2

  琴酒按了按帽子,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如果人的身體裡真的存在這種東西,流淌在他血液裡的絕不是火焰,是冰川才對。

  「去喝一杯嗎,波本,蘇格蘭?」走出基地大門,諸星大對安室透和綠川光發出邀請。

  綠川光婉拒,「不了,我想好好休息幾天。」

  「也是,這一趟真是驚嚇。」諸星大摸摸自己還纏著繃帶的肩膀,不勝唏噓。

  「行吧,先走了。」長發男人揮揮手,瀟灑地離去。

  綠川光和安室透對視一眼,「去我那蹭一頓?」

  「榮幸之至。」


第28章

  不只是綠川光,安室透也察覺到組織的隱瞞。

  以黑衣組織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習性,但凡合作伙伴拋出來的誘餌吸引力小一點點,上頭絕不會讓威士忌組帶傷潛入西西裡島,還是在剛剛交手過的敏感時期。

  而據他調查,彭格列家族成立於上個世紀初,早先是保護當地居民的自衛團。後來發展成頗具規模的黑手黨組織,傳到現任首領澤田綱吉手裡已經是第十世。

  這樣一個存在近百年的組織,除了裡世界的人,普通人幾乎不知道它的存在,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黑衣組織總部在日本,並不代表海外勢力就拉跨。事實上,它的爪牙遍布全球,是名副其實的大型跨國犯罪組織。然而就是這樣的組織,竟然也對彭格列不甚了解。

  在意大利的這段時間,安室透通過各種渠道搜集有關彭格列的情報,最後發現不是他們孤陋寡聞,是彭格列隱藏的太好,好些意大利本土勢力都對彭格列一問三不知。

  「……而了解內情的,無一例外都來自黑手黨同盟。」

  說得再具體一些,都是出現在宴會上的人。

  「他們仿佛自成一個世界,不管內部怎樣的爭鬥,一直和外界保持著界限,彼此互不干涉打擾。一個黑手黨組織不向外擴張不奇怪,整個同盟都這麼做,又是為什麼呢?」

  綠川光將咖喱飯放到幼馴染面前,「顯然有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存在維系著這個世界,組織知道,卻選擇了對我們隱瞞。」

  理清頭緒後,安室透反倒不怎麼著急了,「沒關系,盯著組織就好,它不會一直按兵不動的。」

  一勺超辣咖喱飯入喉,金發青年滿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吃大半個月的西餐真是為難他了。

  綠川光坐在他對面,同樣眉目舒展,「不用客氣,盡管多吃點,Zero。」

  「對了,我還沒問你,是怎麼甩開酒店保安的。」

  安室透離開宴會廳的時候被人發現頂替其他侍應生,保安當即就要將他帶走。雖然不是被識破身份,真被帶走再要脫身就不容易了。

  關鍵時刻綠川光和諸星大出現,來了個聲東擊西,一隊人全跟在綠川光後頭跑了,給了安室透足夠的時間撤離。

  正要想辦法支應幼馴染呢,這人自己跑出來了。

  「啊,這個……」綠川光眼神飄忽,「遇到了一位女士,多虧她幫忙。」

  安室透唰的一下湊過來,笑得不懷好意,「你知道自己臉紅了嗎,hiro?」

  綠川光下意識捂臉,對上安室透得逞的笑臉,心中直呼上當,訕訕地放下手。

  「她很漂亮吧?」安室透說的肯定,「是不是金發碧眼,身材窈窕?」

  金發碧眼沒有,身姿窈窕……

  不知想到什麼,綠川光一下子從頭紅到腳後跟。

  安室透眼睜睜看著他從一只白中帶粉的桃子變成紅彤彤的大蘋果,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hiro,你到底在想什麼啊,hiro?」

  綠川光羞憤欲死,放下筷子一頭扎進洗手間,打開水管拼命用冷水撲臉。等到臉部溫度退去,才慢吞吞回到餐廳。

  「看來有發生一些不能告訴我的事哦,hiro。」

  調侃取笑幼馴染的機會不多,安室透輕易不會放過,「在美麗的西西裡島,晚風輕拂的夜晚,充滿異域風情的女子和英俊溫和的亞洲男子……嘖嘖嘖,多麼羅曼蒂克的相遇。」

  綠川光躁的慌,操起一勺咖喱飯塞進幼馴染的嘴巴,物理封禁,「你干脆改名叫萩原透好了!」

  安室透也不惱怒,努力咽下嘴裡的食物,反駁道:「如果是萩原,可不會像我這麼收斂。」

  那可是個說出過「班長你是喜歡小降谷嗎,沒事我不在意這種事」的人,就沒他不敢說的話。

  「啊,也不知道班長他們怎麼樣了?我們兩個悄無聲息就不見了,一走好幾年,肯定很擔心吧。」

  說起警校時的同期好友,綠川光的面容也變得柔和起來,「萩原和松田肯定在爆處組過得風生水起,班長不知道結婚沒有,以他的能力,應該已經調回東京本部工作……」

  「哈,松田那個臭脾氣,要是沒有萩原,搞不好一個關系親近的同事都沒有呢,哈哈哈。」

  「嘛,萩原會關照他的。你們不也入校第一天就打架嗎,後來關系好到讓我和萩原都吃醋呢。」

  「咦~~你在說什麼鬼故事啊,hiro?」

  「不承認也沒關系,」綠川光笑意盈盈,點點自己的頭,「不止我,大家都記在這裡呢,Zero和松田的黑歷史,一輩子都不會忘哦。」

  安室透不語,良久嘆息道:「……好想再和他們見一面啊,hiro。」

  再搭著彼此的肩膀,一起制服罪犯,一起去聯誼會,一起訓練,一起搗蛋,一起受罰。就算流血流汗,臉上也會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

  「會的,一定會有那一天。」

  綠川光用力摁了下他的肩膀,藍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裝著一整片藍天大海。

  ----------

  意大利的任務告一段落,綠川光的生活暫時恢復正常,繼續回出版社上班。

  他是個性格溫和有修養的人,哪怕時常因為組織任務缺勤不在,依然和同事保持著良好的關系。見他回來上班,大家紛紛表達對他的關懷。

  「沒事吧,綠川?身體好點了嗎?」

  「見到你真高興,綠川君。身體不舒服一定告訴我們哦,別客氣~」

  一次性缺席大半個月,還有比身體不舒服更好的借口。恰好他因為組織的懲罰,臉色蒼白氣血不足,看著就像大病初愈,連多余的解釋都不必說。

  「謝謝,還不錯。」

  「放心,真有事才不會跟你客氣。」

  一一謝過大家的關心,綠川光回到自己的工位,處理這段日子堆積的工作。大頭已經被同事們分走,留給他的只剩很少一部分。別說加班,一個上午不到就處理完畢。

  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跟同事打聽起來。

  「工作?綠川你家裡人要找工作嗎?」

  「嗯,是一個關系不錯的朋友。」

  綠川光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有沒有那種不看重學歷,但工作環境和氛圍不錯的?工資不需要很高,但一定要安全。」

  同事一臉揶揄,「考慮的這麼周全,是女孩吧?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見他只是笑不說話,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朋友有繪畫基礎嗎?我聽在丸井出版社工作的朋友說,漫畫部在給空霧老師找助理。那邊是出了名的工資高福利好,工作地點就在出版社。符合條件的話,很適合女孩子。」

  綠川光很心動,他自己就在出版社做編輯,對這行的工作環境還算了解。只是不知道惠桑是否合適,得先問過她才行。

  「回頭我問問她,謝啦。」

  聽他這麼說,同事露出羨慕嫉妒的醜惡嘴臉,「果然是她啊~」

  他就說了,哪有為男性朋友周全到這般地步的。誒,可憐他,午飯沒吃完,已經撐到了。

  下班時間,綠川光因為收拾東西晚走幾分鐘,竟然連路過的總編都停下來叮囑他早點回家,不要累壞身體。

  綠川光又感動又好笑,只能捏著鼻子認領身體虛弱的標簽。

  自己撒的謊,跪著也得圓回去不是。

  眼瞅著時間還早,他趕在銀行下班的尾巴過去一趟,辦理大額取款業務。隨後馬不停蹄,前往歌舞伎町,心裡惦記著笹月惠,不知她是否已經安全回到東京。


第29章

  酒井枝子有點懵,她沒想到前腳閨蜜讓她注意可能會有人來送東西,後腳這人就到了。前後間隔不到三天,真的不是商量好的嗎?

  這樣想著,她迅速撥了個電話給笹月惠,說清楚情況才慢吞吞出來見人。

  是個留著胡茬的青年,看著文質彬彬很俊秀,這就是惠醬喜歡的人嗎?

  酒井枝子揚起笑臉,「你好,聽說你找我?」

  綠川光禮貌的打過招呼,指著腳邊的便攜式手提箱說明來意,「冒昧打擾,酒井老板,這個箱子想拜托您轉交給笹月惠小姐。」

  酒井枝子並不關注箱子裡放的什麼,饒有興致地盯著綠川光看,「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她的……」

  綠川光沉吟片刻,笑容帶著些許釋然,道:「……朋友,我是她的朋友。」

  「為什麼不親自轉交給她,她就快來了?」

  「不了,東西送到就好,以後還要麻煩您關照她……」

  青年滿臉真摯,酒井枝子頭上卻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說個笑話,一個跟我閨蜜關系不明的男人,拜托我好好照顧我閨蜜。

  嗨呀,心頭火突然就冒起來了,被反客為主的感覺真不爽。

  綠川光無意多留,唯恐有人因為他找上笹月惠。

  想要說的話,都寫在了信裡。而信,就放在箱子裡。所以在將箱子轉交給酒井枝子後,他打算即刻離開。

  哪怕心裡十分想再見笹月惠一面,親眼確認她的安全。

  杯戶町,接到酒井枝子的電話後,笹月惠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溜兒往臥室跑。之後路過書房,她猶豫一會兒還是走進去,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只卷筒。

  並盛町,草壁智也正和弟兄們閑話,手機叮咚一聲,進來一條短訊。身邊小弟隨意掃過一眼,隱約看到歌舞伎町、風俗店等字眼。

  草壁智也追求酒井枝子的事在親近的人中不是秘密,小弟見他立馬起身往外走,笑著調侃,「去找酒井老板嗎,老大?」

  「就你話多。」男人拍了下他的腦袋,沒有否認。

  再說笹月惠,一路油門踩到底,引來陣陣驚呼斥罵是值得的。

  當她趕到風俗店時,綠川光正站在不遠處的馬路邊,面前停著一輛出租車,准備開門上車。

  「阿光!」

  綠川光回頭,車燈照射下忍不住眯起眼睛。

  笹月惠背對著光朝他跑過來,鬢發散亂,一臉急切。不等跑到他跟前,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綠川光趕緊上前幾步,扶著她的胳膊幫忙穩定重心。

  「太好了,趕上了!」

  笹月惠趁勢抓住他的袖子,「你怎麼不等我就走了?」

  比起質問,語氣更像撒嬌。

  保持距離的理由有很多,綠川光不能對她如實以告,也不想說謊騙她,一時無言。

  好在笹月惠並沒有非要他給個答案的意思,自動略過這一茬兒說起別的。

  「我有聽你的話,第二天就回來了……」

  小嘴嘚吧嘚,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綠川光低頭看她,眉峰皺起又展開,似乎有些無奈,卻選擇了放縱。

  然而他有耐心聽笹月惠廢話,別人可沒興趣看小情侶訴衷腸。

  「嘟——」出租車司機摁了下喇叭。

  被驟然響起的聲音驚到,笹月惠下意識抖了一下,感覺耳朵都要壞掉了。

  「客人,您還走嗎?」司機師傅探出頭,問道。

  「呃……」瞧見自己被惠攥在手裡的衣服,綠川光滿臉歉意地開口,「抱歉,打擾您了,我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所以……」

  司機師傅了然,笑著說沒事,點火離開。

  風俗店門口並不是一個好的談話地點,綠川光帶著人走遠幾步,開口問笹月惠的近況。

  「回來路上還順利嗎?對方有沒有為難你?」

  笹月惠搖頭,「我說要走,他們就放我離開了。」

  「回來之後呢?身邊有發生奇怪的事或者出現奇怪的人嗎?」

  惠再次搖頭。

  綠川光稍稍松了口氣,看來裡世界的人不僅與別的黑勢力鮮少交集,對普通人的態度也比較友好。

  「我在店長那給你留了一筆錢,萬一客人回頭找你要違約賠償,不要害怕,知道嗎?」

  「嗯!」惠重重點頭,從身後拿出一只卷筒遞給綠川光,「給,送給你的。」

  「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嘛~」

  綠川光走到路燈下,將卷筒裡的東西倒出來——是一張畫。

  展開畫紙,內容映入綠川光眼簾。

  是他們!

  畫面中,穿綠裙子的女人和深色休閑裝的男人,相擁在月色下起舞。

  男人臉上戴著半截面具,女人的面容隱沒在黑暗裡,分明看不清五官和表情,卻自有一番繾綣旖旎,浪漫唯美。

  「這是,你畫的嗎?」

  「嗯。」笹月惠今晚點頭的次數當為歷史之最,「無論如何都不想忘記當時的情景,忍不住畫下來了。你喜歡這個嗎,阿光?」

  她滿臉期盼,眼中卻帶著忐忑,讓綠川光已經到嘴邊的拒絕再也說不出口。

  這樣具有個人特色的東西是不該出現在臥底公安身邊的,但是……以後再也不見面的話,只是一幅沒有面容和署名的畫而已,留下也沒事的……吧?

  「……謝謝,我很喜歡。」青年小心翼翼將畫紙放回去,唯恐哪裡折到。

  不曾想笹月惠竟有這樣好的繪畫功底,綠川光想起自己先前的打算,既然見到正主,也不必等她回去看信,直接問便是。

  「你有想過換一份換工作嗎,惠?」

  似乎怕她誤會,急急忙忙解釋,「我不是說你現在的工作不好,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一直在這麼復雜的地方工作,對你不好,也不安全。」

  風俗店雖然是會員制,且新人需要有人介紹才能進入。但客人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兩人第一次見面,店裡就有人鬧事。

  看老板游刃有余的樣子,顯然那絕不會是第一次。

  再有這一次,客人直接就是黑手黨成員。沒被牽連是惠運氣好,誰知道下一次還會不會如此好運。

  離開風俗店,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像其他人那樣過著平凡簡單的生活,綠川光才好安心,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笹月惠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解釋。

  如果告訴阿光自己不是風俗娘,不需要他的幫助就能過得很好很幸福,只怕這個人會立刻消失得干干淨淨,再也見不到了吧。

  最後只能含糊地說了一句,「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看在綠川光眼裡,真是十足十的冥頑不明。

  大抵火沒燒到自己身上,人是不肯承認現實殘酷的。

  「如果你擔心失去生活來源,我這裡恰好有一份工作很適合你。」

  綠川光說了丸井出版社招漫畫助理的事,鼓勵惠去試試。

  「我雖然不是專業的,也覺得你的作品非常好。在空霧老師手下鍛煉幾年,以後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名漫畫家呢。」

  他給惠留下的錢為數不少,就算一段日子不工作,也足夠她好好生活。

  但那不是綠川光想看到的。

  他總是能想起她提起文學作品侃侃而談的樣子,在海邊大聲說喜歡他的樣子,還有夜色下翩翩起舞的樣子……

  笹月惠的人生,不該晝伏夜出埋葬在風俗店裡,也不該藏在某個不知名的房間陰影裡。

  她要走在陽光下,和同齡人一起玩耍、笑鬧,成為路過的每一處地方最亮麗的風景線,快活、明亮、璀璨,刺痛陰暗處的眼睛。

  笹月惠緊緊捏著胸前的衣裳,雙眼死死黏在綠川光身上。手掌下心髒起伏,「撲通」「撲通」,一聲聲震耳欲聾。


第30章

  「你知道嗎, 阿光?」

  惠突然開口,沒頭沒腦的話聽得綠川光一頭霧水,「什麼?」

  「你……好像我爸爸。」

  她噗呲一聲笑出來, 看過來的眼神比四月春光更溫暖明媚。

  綠川光囧囧有神, 無語凝噎。

  爸爸什麼的,他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青年呆滯的模樣可愛極了,惠好不容易才忍住rua一下的衝動。

  「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麼多, 」她開口道謝, 卻絕口不提是否接受綠川光換一份工作的提議,「說起來,我們也認識有一段時間了。」

  從春寒料峭的三月, 到秋高氣爽的十月,不知不覺已經有大半年。

  七個多月, 兩百多天, 除了姓名他們對彼此一無所知, 只見過屈指可數的四五面,相處時卻一點都不生硬尷尬, 反而有種老朋友的熟稔和信任。

  「所以, 可以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看著遞到面前的手機,綠川光左右為難,硬起心腸拒絕,「我……一般不添加陌生人的聯系方式。」

  「我是一般人嗎?」笹月惠好像聽不懂他的拒絕一般,自說自話, 「快點啦, 被我這樣貌美的淑女索要聯系方式, 還不趕緊答應。」

  「……抱歉, 惠, 我的號碼不能給你。」綠川光幾乎將為難寫在了臉上。

  似乎看出他不會退步,笹月惠收回手,失落的像只被雨水打濕的小狗狗,「這樣啊……郵箱、郵箱可以嗎?」

  不等綠川光說話,趕忙解釋,「借給我的錢,以後總要還給你的,找不到人可不行。」

  綠川光扭頭,「不……」

  「要還的!不管阿光留下多少錢,我一定會一分不少地還給你。」

  惠打斷他的話,賭氣一般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只是陌生人不是嗎,憑什麼接受你的饋贈?不然你把錢拿走,我沒有接受陌生人幫助的習慣,更不會因為白得一筆橫財沾沾自喜。」

  既然要劃清界限,那就分個清清楚楚。

  綠川光有點慌,從頭到尾他就沒想過要笹月惠還錢。

  組織財力雄厚,他身為代號成員哪怕不刻意斂財,僅每次任務申請的經費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

  更不用說貝爾摩德之流,肆意揮灑組織的錢財享受人生,耗費之巨一般人根本想都不敢想。

  Zero說得對,組織的錢不用白不用。

  他拿任務經費幫助惠,也算是做善事了。還錢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萬萬沒想到,因為他拒絕交換聯系方式的態度過於堅定生硬,把事情搞砸了,惠顯然是生氣了。

  表面鎮定的男人,心裡已經慌得團團轉了。

  一向體貼周到的惠只當沒發現他的慌亂無措,堅守底線絕不心軟退後。

  僵持中,綠川光心軟了,「……我工作很忙,隔很久才能登一次郵箱。」

  他的話如春風化雨,讓降到冰點的氣氛迅速回暖。

  「沒關系,」惠眉眼彎彎,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比了一個耶,「只要能找到你就好,不管多久,我都會等著阿光的回音。」

  一人心滿意足,一人糾結無奈,在路燈下交換了郵箱號。

  臨別時,笹月惠突然伸手拉下綠川光的衣領,趁人不備,結結實實地在他唇上狠親了一下。

  「啵」的一聲響,給綠川光鬧了個大紅臉。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阿光,非常喜歡,真心的——」

  丟下這句話,她一溜煙兒跑沒影了。徒留綠川光呆站在原地,像個被欺負的良家婦男,面紅耳赤,捂著嘴半晌不能回神。

  女流氓占完便宜,心情指數直接爆棚。一路哼著小曲兒,走路直蹦高。

  路上遇到幾個留著飛機頭「混混」,眉眼一挑下巴一抬,對方便自動自覺地往她來的方向而去。

  「口口聲聲說喜歡人家,卻又派人跟蹤他,被你喜歡還真可憐啊,惠小姐。」

  拐角陰影處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留著和先前幾人如出一轍的飛機頭。

  笹月惠停下腳步,笑容不變,「和你有關系嗎,智也?」

  草壁智也攤手,「當然沒有,我只是忍不住可憐他。」

  「可憐他?為什麼?」惠似是不解,上下拋著手機,臉上全是志在必得,「烏鴉軍團要摧毀,綠川光,我也要。」

  「你玩真的?」草壁智也直接聲音劈叉,嚇得煙都掉了。

  惠白他一眼,「我什麼時候玩過假的?」

  這可是她的初戀誒,初戀明白嗎?

  是第一次心動,好不好?

  說得她好像是玩弄感情的女騙子一樣,哼!

  這種沒品的事,她以前沒做過,以後更不會做。

  「完蛋了,恭先生會打死我的。」草壁智也一臉崩潰,那麼大個人兒,身上寫滿弱小可憐又無助。

  「十代目,家輝少爺,嗚嗚嗚,我愧對你們的囑托,咱家白菜主動碰瓷豬去了……」

  笹月惠都沒眼看,踢踢他的腳,「少來!爸爸又不是沒見過阿光!」

  「十代目見過他了?」草壁智也一秒復活,雙眼射出希望的光。

  笹月惠點頭,「嗯。」

  「他老人家就沒說什麼?」

  惠眨眨眼,「沒有啊。」

  「不對啊,這不對啊,怎麼可能呢……」

  草壁智也陷入混亂,抱頭面壁,百思不得其解。

  惠偷笑一聲,背著雙手慢慢走開。

  她可沒說謊,爸爸的確見過阿光,也確實什麼都沒說。

  旁人若是產生誤解,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沒有喲~

  回到風俗店,酒井枝子正在等她。見她進來,指著桌上的手提箱道:「喏,東西在這兒。可惜沒幫你把人留住,來得也太晚了。」

  誰知笹月惠的臉上並無多少遺憾,徑自擺弄手提箱。

  酒井枝子腦子一轉就明白了,「遇上了?」

  惠忍不住笑,「嗯,差以點就錯過,幸好。」

  「說說,那個男人跟你什麼關系?我可警告你,不許拿朋友那一套糊弄我。」

  「那可怎麼辦呢,」笹月惠無奈聳肩,「現在的確只是朋友啊。」

  酒井枝子笑得意味深長,「現在?」

  「相信我,這種狀態不會維持很久的。」

  信誓旦旦的模樣,莫名叫人不爽。

  「我看懸。」酒井枝子潑她冷水,「那位先生看似溫和,實則固執,你們倆且有的磨呢。」

  「我不信。你看這個……」

  笹月惠移開身體,讓酒井枝子看清手提箱裡的東西——擺放整齊的一沓沓鈔票,全是萬元面額的福澤諭吉,粗略估計得有一兩千萬円。

  「再看我——花容月貌大美人,」她湊到酒井枝子面前,雙手托起自己的臉,「你還堅持自己的判斷沒錯嗎?」

  笹月惠站直身體,超自信的撥了下頭發,「阿光他,超喜歡我啊~」

  「噗呲——」

  酒井枝子實在忍不住了,她快要笑死了。以前怎麼不知道惠醬性格這麼逗,不去做落語家真是可惜了。

  「枝子——」

  「嗨咿嗨咿,我知道了,你們是兩情相悅。所以呢,你打算怎麼拿下他?」

  「這個嘛……」,笹月惠關上手提箱,珍惜的抱在懷裡,「秘密!」

  拋給小姐妹一個愛的飛吻,樂呵呵地離開。

  「切——誰還沒人追怎麼地?重色輕友,有異性沒人性,呸!」

  酒井老板小腰一扭,轉身拿起電話,聲音突然柔和了八個度,「喂?智也醬……」

  回到自己的小窩,笹月惠將手提箱裡的東西拿出來一一細看。

  萬元面額的福澤諭吉,一沓一百張,一共二十沓,合計兩千萬円。雖然不夠在東京購房,只用來生活的話,哪怕什麼都不做都足夠她衣食無憂好多年。

  借給只見過幾次面的女性兩千萬,還是現金。沒有借條、沒有憑證,甚至連聯系方式都不想留。

  阿光啊阿光,叫我怎麼相信,我對你而言只是個陌生人呢?


第31章

  除了數額不菲的現金, 手提箱裡還有一封信。

  笹月惠窩進沙發裡,在落地燈溫暖的光線下展開信紙。

  一如那人的性格,他的字跡雋秀飄逸, 如行雲流水圓融一體, 卻在細微處不經意展露棱角,表示主人絕不是那等圓滑世故的人物。

  外圓內方,這才是綠川光。

  或許是沒想到他們會見面, 青年在信中多有關切之語。殷殷叮囑的姿態, 越發像個慈祥老父親。

  從頭到尾,笹月惠嘴角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看著這封信,好像那個人就站在她面前, 掛著無奈縱容的笑臉,絮絮叨叨。

  靈感突然降臨, 拿畫筆的衝動徹底戰勝生物鐘, 惠趿拉著拖鞋, 衝進書房。

  明警官,雅少爺, 我來啦~

  上回講到警花清水明接到線人消息, 有通緝犯在XX酒吧街出沒,便衣出行的她遇上清理門戶的□□少主千代雅,目標相同兩人巧合的選了彼此作掩護,又在目標出現時同時告別。

  四目相對後,電光一閃, 對彼此的意圖心知肚明。

  兩人鬧出的動靜, 被敏銳的目標人物察覺, 在對方看過來時千代雅果斷將清水明撈入懷中, 看起來和酒吧中任何一對耳鬢廝磨的情侶沒有差別。

  至於暗中你來我往的交手, 外人根本無緣得見。

  「聯手嗎,警察小姐?」千代雅的嘴唇滑過清水明耳際,暈染出一整片絢爛的紅霞,壞心眼地偷笑。

  公事要緊,警花小姐強自鎮定,「當然。」

  接下來是讓人眼花繚亂的打鬥場面,對笹月惠來說,這是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無需構思便能信筆拈來。

  清水明是警校優秀畢業生,有著和清麗外表截然不同的大猩猩一樣的體力和超凡戰鬥力。

  千代雅更是師從名師,從小在道上磨煉己身,危險中風裡來雨裡去。

  兩人聯手,自然沒有收拾不了的人。

  通緝犯成功落網,針對他的歸屬問題,兩人有了爭執。

  清水明堅持要帶人回警視廳,讓犯人接受法律的制裁。

  千代雅作為千代組的少主,有責任將叛徒帶回組裡,按道上的規矩進行懲處。

  清水明罵他踐踏法律,不尊重生命,千代雅說警花小姐天真,看不清世界的真實與殘酷。

  方才默契聯手的兩人,霎時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算了,你帶他回去吧。」最後是千代雅選擇了退讓,「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你所在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黑暗中,清水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對方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令她十分在意,卻沒有解開疑問的機會。

  一口氣將漫畫進度推到這裡,笹月惠高興得想吹口哨。抬頭時肩膀□□著發出哢哢聲響,僵硬得不成樣子。往窗外一看,天邊竟已微微發亮。

  一個夜晚過去了。

  簡單洗漱過後,笹月惠一邊給自己做早餐,一邊使出大召喚術,召喚她可愛的編輯小姐——吉田裕美。

  「老、師~~」吉田裕美一個飛撲,抱緊她的雙腿,「您再不回來,《教父日記》要開天窗了!」

  「少來!」笹月惠不動如山,拖著偌大一只腿部掛件往餐桌邊走,「離開之前,我至少交了足夠連載一個月的份量。」

  為了趕出足夠的稿子,她不眠不休好幾天,差點猝死東京。

  「呵呵,呵呵呵~」吉田裕美訕訕地放開手,一臉諂媚,「稿件雖然有,這不是助理不夠麼。」

  進度被拖慢,一點都不奇怪。

  「那個,您找我是?」

  「唔,沒什麼大事。」惠勾唇淺笑,迷得吉田裕美五迷三道的,「你幫我跟主編說一聲,如果有人來打聽,告訴對方我這裡有一名叫笹月惠的助理。」

  「哦,笹月……笹月惠?!」吉田裕美傻眼,「這不是老師的名字嗎?」

  我給我自己做助理?這是要干嘛?

  笹月惠放下筷子,伸手戳了下吉田裕美的額頭,「好孩子不要問那麼多為什麼,按我的話去做好嗎,裕美醬?」

  「……嗨、嗨咿!」

  贊許的摸摸頭,「真乖。」

  「老師!!」吉田裕美掙脫美人計,一張清秀可人的小臉漲得通紅。

  始作俑者眨眨眼,無辜地往嘴裡送意面。腮幫一鼓一鼓,像只正在進食的小倉鼠,可愛得不得了。

  吉田裕美捂著胸口,徹底放棄抵抗。

  「對了,《黑.道》的創作已經完成一部分,稿件在書桌上。你拿去看看,沒問題的話幫我投出去。」

  丸井出版社的《星漫客》以少年漫為主,年齡限制為R12。《黑.道》屬於言情類的顏色漫,限制等級為R18。並不適合在《星漫客》上連載,只能另投定位合適的雜志。

  「筆名換一個,」笹月惠思考片刻,笑道:「就叫明光吧。」

  吉田裕美拿出筆記本,將她的要求一一記下,然後飛速跑去書房,一秒都不想再等。

  距離上一次看到《黑.道》,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她等老師更新已經很久了。

  笹月惠莞爾,收拾干淨廚房,回臥室補眠。

  臨睡去前,心裡還琢磨著怎麼尋找切入點給綠川光發郵件,又該以怎樣的頻率聯系,才能水到渠成地拉近兩人的關系。

  聯系的理由很快自己送上門。

  涼風悄悄吹過樹梢時,秋日徹底降臨。某個清晨,笹月惠接到編輯小姐的電話,「老師,可以拜托您送我和妹妹去水族館嗎?」

  吉田裕美是家中長女,下面有一個剛上高中的弟弟和一個才三歲的小不點妹妹。三姊妹年齡相差較大,很少有起衝突的時候,關系非常親近。

  這個周末,吉田太太原本答應要帶小女兒步美去水族館。誰知突發意外,有位住在北海道的親戚因病去世,兩人不得不趕去奔喪。

  不忍心讓小女兒失望,吉田太太就將這件事拜托給在家休息的大女兒裕美。

  「今天不知道回事,等好久都打不到車。」

  秋日寒涼,成年人吹吹風不要緊,三歲的幼童若是受涼,可就遭罪了。看著妹妹眼巴巴期待的樣子,吉田裕美只能求助全知全能的空霧老師。

  誰讓對方就住在隔壁杯戶町,離得近還人美心善呢。

  「沒問題。」笹月惠爽快答應,「剛好我也想出門走走,和你們一起逛水族館是個不錯的選擇。」

  因為同時創作《教父日記》和《黑.道》,時間有些吃緊,她已經好幾天沒出門,實在悶得慌。

  「真的嗎?」吉田裕美喜出望外,和老師一起,即使是煩人地帶娃出行,也變得令人期待起來。

  「嗯,你們現在在哪,我開車過來接你們?」

  「在米花町的吉田公館,真的麻煩您了,老師。」

  「不用客氣,等著。」

  笹月惠掛斷電話,回臥室換了一身方便活動的休閑裝。因為身材條件過於優越,簡簡單單的衣服也穿得很有型。顯得簡潔干練,英姿颯爽。

  吉田公館是高級公寓,一樓大廳除了服務台,還有面積不小的待客廳。吉田裕美姐妹坐在臨窗的沙發上,望著外面來往的車流發呆,表情仿佛復制粘貼一般,相似度驚人。

  「歐捏醬,真的會有美人姐姐來接我們嗎?」吉田步美晃蕩著小短腿,臉上滿是懷疑。

  別看她年齡小,對漫畫家的工作有一點了解。長期呆在室內工作,熬夜趕稿,作息飲食不規律……綜上所訴,真的會有美貌的漫畫家嗎?

  「當然!」吉田裕美握住妹妹的小肩膀,「步美醬一會兒就知道了,笹月老師是比偶像還要美麗一百倍的存在。」


第32章

  吉田步美的小腦瓜兒沒辦法想像比女偶像美一百倍是什麼模樣, 按照自己的理解選了一個參照物,「比衝野洋子還好看嗎?」

  衝野洋子是最近很火的地球淑女隊組合的成員,一名偶像歌手。外表清純可人, 廣受歡迎。

  「當然!」

  吉田裕美毫不猶豫地回答, 見步美不說話,以為小孩生氣了。便捏著下巴,裝作思考的樣子, 猶豫道:「其實, 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很難進行比較誒。」

  如果說衝野洋子是養在溫室內的蘭花,清新可愛, 馥郁芬芳。笹月老師就是在大自然中頂風冒雪成長的梅花,有著獨一無二的堅韌美麗, 令人望而興嘆, 無法移開視線。

  所謂春蘭秋菊, 各有芳華,只是她尤其喜愛老師那一款。在她心裡, 笹月老師就是最美的, 沒有之一。

  吉田步美小大人似的嘆口氣,放棄通過裕美姐的描述想像美人姐姐的樣子,而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如果那個姐姐沒有衝野洋子好看,她要嘲笑裕美姐一星期。

  「嘎吱」一聲,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吉田公館門前。吉田裕美趕忙起身, 左手背包, 右手夾著步美, 大步往外走。急迫的樣子, 有夠不值錢的。

  駕駛座的門打開, 笹月惠一出來就看到編輯小姐搖搖晃晃的身影,忙不迭上前幫忙。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小步美兩眼放光,在笹月惠伸手拿包的時候,朝她張開雙臂。

  「……」

  笹月惠:這孩子不怕生誒~

  吉田裕美:哈,我就知道!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吉田裕美有心成人之美,將夾在臂彎中的步美遞給笹月惠,笑眯眯道:「拜托老師幫我抱一會兒步美,我先把行李放後備箱。」

  笹月惠沒有拒絕,將小孩接過來。吉田步美趴在她懷裡,小手環繞著笹月惠的脖子,臉頰紅撲撲的,偷偷看她。

  真的是美人姐姐誒,比偶像還要好看的美人姐姐。

  吸一口氣,唔,她好香啊~

  但凡她年紀大一點,做這般動作必然無比猥瑣下流。偏偏她才三歲,看在笹月惠眼裡,只剩下可愛兩個字能夠形容。

  「你叫吉田步美,我可以叫你步美嗎?」

  笹月惠一手抱孩子,一手拉車門。清晨的風有些寒涼,小孩子不宜多吹,到車裡更合適。

  吉田步美連連點頭,「美人姐姐叫我步美醬吧~」尾音飛揚,顯而易見地高興。

  美人姐姐?笹月惠忍俊不禁,小心把人放進車廂。擔心小孩不小心撞到車框上,左手張開護著她的頭部。

  「很高興認識你,步美醬。我是笹月惠,小步美要叫我惠姐姐哦。」

  小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步美可以叫你美人姐姐嗎?」

  啊這……

  可以倒是可以,反正她不害羞,畢竟孩子只是實話實說,kkk~

  「被你這樣可愛的小淑女稱贊,是我的榮幸。」笹月惠送給小步美一個wink,「怎麼稱呼都可以,你高興就好。」

  「耶~~」

  吉田裕美放好背包過來,正好聽到這段對話。隱約覺得今天約笹月老師出來,是個不怎麼正確的決定。

  不會以後去見老師,都要帶著步美這只小拖油瓶吧?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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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水族館人很多,帶著孩子的家長,來約會的小情侶。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但也差不離。

  笹月惠抱著步美等在入口處,吉田裕美自告奮勇去買票。說是今天麻煩她了,門票無論如何都得自己買單。

  一張門票而已,笹月惠沒有推辭。

  進入水族館後,吉田裕美再次感慨,幸虧笹月老師跟她們一起來。

  因為來往人流較多,還是小豆丁一個的步美,一不小心就會淹沒在人群中。如果走失或者被人推搡著摔倒,可就不好了。

  吉田裕美作為長姐,當仁不讓地成為妹妹的載具,抱著她四處移動,只在人群較少聚集的地方把人放下,因此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笹月惠看不過去,加上小孩自己願意,到後面幾乎一直是她抱著步美。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左右不過三十斤,以她的體力,別說抱著游玩,直接來個半馬都沒問題。

  吉田裕美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看身材高挑修長的笹月老師,不期然想到餐廳事件那天摸到的腹肌馬甲線,羨慕的淚水差點從嘴角流出來。

  嚶~她也好想被老師抱哦。

  這就是晚生二十四年的好處嗎,嫉妒步美醬~

  嚶嚶怪吉田裕美從兜裡掏出手帕,在小妹妹震驚的眼神中,幫笹月惠擦掉額頭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笹月惠:……這兩姐妹,性格都超有趣啊。

  眨眼一個上午過去,午餐時間即將到來。

  「下一個地點是海豚館,」吉田裕美掏出水族館地圖全覽,查看附近的設施,「看完海豚表演,先去旁邊的餐廳吃午飯,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可以嗎?」

  沒人提出異議,吉田裕美拍板,「就這麼決定了。」

  海豚表演素來人氣高昂,大人孩子都愛看。還沒進入場館,就能聽到陣陣襲來的人聲,熱鬧非凡。

  即便臨近午餐時間,上座率依然超過九成。不說視野好的前排,整個一樓幾乎全部坐滿。

  笹月惠環視一圈,抱著步美往樓上走。

  二樓距離確實遠了點,好處是視野不錯。不想著和海豚近距離接觸,單純看表演,這邊位置還算不錯。

  吉田裕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攤成一片。

  帶孩子太累了,以後再也不帶孩子了!

  轉頭見笹月惠還能和步美私語,一起觀看、討論表演,登時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愧是全知全能的笹月老師,棒!大拇指.jpg

  「滴——」

  「滴、滴、滴……」

  微弱的電子音夾雜在沸騰人聲中,悄然響起。

  笹月惠耳朵一動,疑惑地扭頭四處查看。

  「怎麼了嗎,老師?」

  「哇——」

  歡呼聲將吉田裕美的關心壓下,一並被掩蓋的還有方才那異樣突兀的聲音。

  然而有些東西可以掩藏,有些卻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了。

  笹月惠抱緊懷裡的孩子,扯了扯吉田裕美的衣服,「裕美醬,我有點餓了,先出去吃午飯可以嗎?」

  吉田步美還沒說話,耳尖的步美搶先道:「美人姐姐餓了嗎?我們出去吧,歐捏醬。」

  唯一的小孩沒意見,吉田裕美更不會有,立刻轉身去拿放在空座上的背包。

  「別動!」

  笹月惠厲聲喝道,吉田裕美一個激靈,果然呆立當場不敢再動彈。

  「別動,裕美。」笹月惠聲音放緩,用力摁著她的肩膀,安撫道:「深吸一口氣,保持平靜,聽我說。」

  吉田裕美下意識跟著她的指令動作,胸腔被空氣填滿,沉甸甸地,令人感到安心,鼓噪的心跳似乎也變得平靜許多。

  「……你說。」

  笹月惠握住她的手,「我懷疑,座位下面有炸.彈。」

  吉田裕美抓著背包的手狠狠抖了下,如果沒有惠,想必她已經跌回座椅,觸動炸.彈。

  「別怕,我在呢。」笹月惠的聲音壓得很低,只夠吉田裕美一人聽到。

  看著她懷裡還在好奇探頭的小妹妹,吉田裕美努力將淚水憋回去,哽咽著開口,「我該怎麼做,老師?」

  沒看到實物,笹月惠也不知道炸.彈的運行方式。但直覺告訴她,不能讓吉田裕美起身。再聯系之前聽到的滴滴聲,這極有可能是一個安裝了重力感應裝置的定時炸.彈。

  拆除成功前,吉田裕美需要一直保持目前的狀態,不動不搖,不輕不重。對一個在平和安寧的環境裡長大的普通女孩來說,這並不容易。


第33章

  笹月惠一直沒放開吉田裕美的手, 在這樣的時刻,親密的肢體接觸能增加她的安全感,放松緊繃的神情, 不致於被巨大的壓力擊潰。

  「深呼吸, 裕美醬,覺得堅持不住就叫我,我來幫你。」她掏出手機, 晃了晃, 「我先報個警,聯系水族館疏散人群,好嗎?」

  吉田裕美點頭, 又強撐著對步美笑了笑,低頭數著呼吸默默調整心態。

  「歐捏醬?」感覺到空氣中的不安因子, 吉田步美掙扎著想從笹月惠懷裡下來, 到姐姐那去。

  「沒事的, 步美。姐姐要拿背包,你就呆在美人姐姐那裡, 可以嗎?」

  步美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遲疑著點頭,「……好。」

  笹月惠邊講電話,邊獎勵似的拿下巴蹭小孩的臉頰,立刻就讓步美忘了心裡的不安, 紅著臉扒在她身上不動彈了。

  吉田裕美:……

  雖然結果是好的, 就是莫名很不爽啊。

  嘖, 沒心沒肺的小丫頭。

  警察到來前, 水族館的工作人員隨便找了個設備維修檢查的借口, 匆匆結束海豚表演,安排場館內的游客退場。

  本就臨近午餐時間,游客就算不滿也有限,嘴上說幾句,配合著退出海豚館。偌大的場館,眨眼只剩下吉田裕美和笹月惠兩人。

  小步美被她們拜托給一位女性工作人員,帶到安全的地方。走的時候眼淚嘩啦啦地流,卻不曾掙扎哭嚎不肯離開,乖巧得讓人心疼。

  甚至笹月惠,如果不是本人強烈要求,連她都不應該留下。

  「老師,你真的不走嗎?」

  熱鬧的海豚館沒了吵鬧的游客,安靜的叫人心慌。

  吉田裕美半坐在座椅上,身體保持著向左轉的姿勢。左手抓著背包,時間一長身體就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

  笹月惠半跪在她面前,一手握著她肩膀,另一只手牽著她的右手,手心溫暖干燥的感覺讓吉田裕美分外心安。

  「嗯,我留下來陪你。別害怕,裕美。」

  聽到老師說留下,吉田裕美十分高興。高興過後,心底又不可遏制地產生羞愧——她應該勸老師離開而不是在這裡竊喜。

  如果不是自己拜托,老師根本不會來水族館,更不會遇到炸.彈事件。甚至為了她,留在離炸.彈最近的地方。

  糾結中,爆處組的人抵達現場,原本隱約能聽見的人聲迅速銷聲匿跡。

  回蕩在耳邊的只有警察沉重的腳步聲——他們穿著好幾十斤的防爆服、扛著防爆盾牌,以及幾句簡短有力的指揮。

  「女士,請你立刻離開現場,到安全的地方去。」有人在笹月惠身邊停下,勸她離開。

  惠抬頭,意外看到一張熟悉的俊臉——是松田警官。

  推理能力那麼好,竟然不是刑警而是拆彈專家嗎?

  有點意外呢。

  松田陣平也沒想到會遇到笹月惠,為了研究調查這位女士,他和萩原研二已經補完二十冊《教父日記》。被迫加入追更大軍,卻還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接近對方,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誰知有心栽花花不開,卻意外在犯罪現場又一次遇到她。

  轉頭細看座位上的受害者,不出意料,也是調查簿上的相關人士——笹月惠的責任編輯,吉田裕美。

  「……怎麼又是你們倆?」

  隔著防暴頭盔,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悶悶地,語氣中的無奈倒是半點沒少。

  笹月惠聳肩,「相信我松田警官,我們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你見面,盡管你和萩原警官都是難得一見的帥哥。」

  「炸彈當前還有心情研究拆彈警察帥不帥,小笹月勇氣可嘉哦~」

  略帶些輕佻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毫無疑問屬於另一位拆彈專家萩原研二。他沒穿防爆服,迫於松田陣平的死亡射線,只能呆在安全線內,不得靠近炸彈。

  時間緊迫,閑聊還是放到炸彈拆除之後吧。

  確定笹月惠的意願,且她留下的確能更好地安撫吉田裕美的情緒,松田陣平哪怕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就差把胡鬧二字寫在臉上,還是沒多說什麼。

  炸彈被裝在座椅下,松田陣平人高馬大還穿著防爆服,看著彎腰都很困難。

  「我來幫你。」

  笹月惠拍拍吉田裕美的手,示意松田陣平幫忙安撫她,自己則不嫌髒地直接趴在地上,將目之所及看到的一切轉述給松田陣平。

  她說得很清楚詳細,一些專用名詞沒接觸過相關知識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似乎察覺松田陣平的疑惑,笹月惠笑了笑,「文學創作者,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外人不明覺厲的知識儲備。」

  比如某位聞名世界的推理小說家,他的大腦就像哆唻A夢的異次元口袋,你永遠不知道裡面藏著多少神奇的存在。

  聽她這麼說,松田陣平第一時間想到《教父日記》。雖說漫畫總是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和過分放大的誇張描述,作者對格鬥、軍事軍械、甚至□□組織的了解,依然可窺一斑。

  果然越琢磨越可疑啊,這位空霧老師。

  將浮動的心思壓回心底,松田陣平在腦海裡反復模擬炸彈的運行方式,遺憾的發現沒辦法將人替換下來。偏偏時間緊迫,來不及讓他脫掉變成累贅的防爆服。

  「嘖!」英俊的警官先生摘下頭盔,頭一次覺得穿防爆服是個錯誤的決定。無奈召喚早就蠢蠢欲動的幼馴染,「你來操作,hagi。」

  「果然你身邊不能少了我啊,陣平醬。」

  萩原研二撒丫子跑過來,樂呵呵的模樣不像要拆彈倒像去春游。

  笹月惠繞到座位後面,給兩位專家讓出空間。手搭在吉田裕美肩膀上,未有一刻離開。

  「滴、滴、滴——」

  死神的腳步,一點點逼近。吉田裕美已經不敢睜開眼睛了,臉色煞白,額頭更是冷汗淋漓。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吉田裕美仿佛出現了幻覺——怎麼突然聽不到聲音了?

  「裕美?裕美醬?」

  啊,是老師在叫我。

  不要這麼大力地搖晃我啊,老師,萬一炸彈爆炸怎麼辦?

  身體突然騰空,失重感讓吉田裕美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好刺眼!

  她眯起眼睛,感覺自己被人抱著往外走,鼻間嗅到熟悉的香味——是老師。

  她,安全了嗎?

  笹月惠將人抱到救護車旁坐下,圍上毯子,再塞給她一杯熱飲暖手。

  飄走的魂魄終於歸位,吉田裕美舉目四望,一眼看到站在旁邊和警察交談的笹月惠,還有抱著她的腿不肯離開的小妹妹步美。強忍著的淚水仿佛決堤的江河,傾瀉而下。

  「嗚哇——老師、步美,嗚嗚嗚……」

  她哭的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孩,但誰也沒有笑話她。

  吉田裕美哭了半天,才哽咽著問到底是哪個混蛋裝的炸彈。

  爆處組的人在海豚館拆彈的時候,外面的刑警也沒閑著,犯人已經被逮捕歸案。

  方才和笹月惠說話的高壯警官走到吉田裕美身邊,為吉田裕美講解案件詳情。

  這位身高超過兩米的警官自稱名叫伊達航,有著和外表相似的豪爽豁達性格。最妙的是人情練達,很會體會照顧他人的心情。

  據他所說,犯人是水族館的一名安全技術員。上司暗示他水族館效益不好要裁員,希望他主動辭職保全彼此顏面。為了保住工作,才想到要在水族館搞一起安全事故。

  「水族館出事必然引來外界的注視,不管為了加強安全建設還是安撫輿論,我的工作都能保住了。」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我沒想害人的,真的!」


第34章

  水族館的游客小孩子占大部分, 他們大都喜歡坐在一樓靠近水池的地方。哪怕位置的靠後一點,至少方便擠到前面和海豚近距離接觸。

  第二大類是約會的小情侶,就算到二樓, 大多坐中後排, 交談看表演兩不誤。

  男人觀察了很久,才選定一個自認十分妥當、幾乎不會有人坐的位置。

  他的目的是制造事故保全工作,而不是殺人。

  伊達航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但那般布置精妙的炸.彈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弄到手。

  倘若當時笹月惠沒能及時發現炸.彈的存在, 整個海豚館的人都得相約天上見。

  抓到犯人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炸.彈的來源,且還有的查。

  又因為給出判斷的是那個堪稱天才的拆彈專家同期兼摯友松田陣平, 伊達航不由更加上心。

  炸.彈成功拆除,隨著腎上腺素回落, 興奮緊張的情緒逐漸恢復平靜。

  萩原研二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心收斂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許多, 松田陣平則長出一口氣,兩人相視一笑——他們再一次從死神手中奪回公民的生命。

  等笹月惠已經抱著吉田裕美大步離開,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 突然冒出一句,「她鎮定地像個異類。」

  責編和漫畫家,從認識到現在不滿三年,彼此間的感情已經深到能為對方冒生命危險嗎?

  松田陣平點頭,「拜托班長查的戶籍資料有結果了嗎?」

  「嗯, 早先確實有在淺井公寓暫住, 發生爆炸案後才搬走。」

  「是嗎?」松田陣平眯了眯眼, 「差不多可以確定了吧, hagi?」

  萩原研二聳肩, 「那之後搬走的人不少,不看到最後,誰知道呢?我只能說,所有目標裡她是可能性最大的那個。」

  「對了,陣平醬,我去找小笹月交換聯系方式的話,你說她會答應嗎?」

  松田陣平上下打量幼馴染一會兒,挑眉,「大概?」

  「大概?!」萩原研二氣急,「女孩子可不是陣平醬這樣不解風情的狗脾氣,我覺得她會答應。」

  松田陣平抬手打了個哈欠,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哦,那你還問我干嘛,直接上得了。」

  「……小陣平是不會懂的,算了,不跟你說了。」

  萩原研二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追著笹月惠離開的方向而去。

  松田陣平嘴角翹起可疑的弧度,被同事們簇擁著走到一邊,脫下身上的防爆服。

  這邊廂,笹月惠剛陪著吉田裕美聽完伊達警官有關案件的講訴,身後突然冒出位長發帥哥,笑吟吟朝她遞出手機,「可以跟我交換聯系方式嗎,小笹月?」

  小笹月?

  這不是笹月惠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無一例外全部出自萩原研二之口。

  長發拆彈警官似乎很自來熟,寥寥數面竟用如此可愛的稱呼叫她。然而除了稱呼,他在言語和動作上皆保持著分寸,使得這份熱情並不讓人覺得唐突冒犯難以接受。

  笹月惠得承認,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無論作為警察還是男性,都有超越常人的魅力,光看著就賞心悅目,交個朋友不虧。

  碰到喜歡的人,她骨子裡的惡趣味因子就收斂不住。明明知道萩原研二的來意,偏要故意曲解。

  「是對我產生好感了嗎,萩原警官?」

  她雙手抱臂,下巴微抬,得意又矜持,「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

  女人的眼睛裡滿是笑意,打趣地看著他。

  萩原研二第一次遇到性格這樣有趣的女性,一秒都不停頓地接著她的話演上了,「這樣嗎?真是太遺憾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成為你的朋友。」

  「朋友就算了……」惠無奈地嘆了口氣,拒絕的話似乎已經到嘴邊。

  竟然能看到萩原警官搭訕被拒的現場,旁邊工作的刑警情不自禁豎起耳朵,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為他們廣受歡迎的萩原警官「擔憂」不已。

  余光瞥到這樣有趣的一幕,笹月惠心裡偷偷樂開了花,臉上便也跟著帶了出來,忍著笑道:「叫一聲歐捏醬吧!叫了就給你我的電話,怎麼樣?」

  「歐、歐捏醬?」萩原研二傻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笹月惠的眉眼五官,「我不信!」

  警校同期的幾位摯友,除班長外一個比一個童顏,是換下制服就能直接冒充大學生的程度。事實卻是他已經25歲了,怎麼都不可能比小笹月更年輕……吧?

  松田陣平一過來就聽到幼馴染的聲音,隨口問道:「什麼不信?」

  萩原研二眼睛一亮,將人拉到笹月惠面前,「小陣平,快,叫姐姐。」

  松田陣平一個趔趄,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差點掉下來。

  什麼情況?歐捏醬什麼的,肉麻死了!

  不僅笹月惠看的津津有味,吉田裕美都差點忘記剛才生死一線的事,臉色變得紅潤起來。

  萩原研二不是糾結的性格,在確定惠確實年長他們三歲後,爽快地改口叫她笹月姐。笹月惠也說到做到,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

  松田陣平單手插兜站在一邊,西裝、墨鏡、卷發,最重要的是氣質彪悍,一看就很不好惹,和渾身透著熱情友好的萩原研二截然不同。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很多有趣的故事吧。

  感覺可以畫進《黑.道》,剛好明小姐還缺幾位有魅力的警察同事。

  到時候,無論是兩帥哥還是帥哥和明小姐或者帥哥和「我」,都是容易嗑上頭的絕美cp(bushi)。

  職業病發作的笹月惠,忍不住觀察他們。因為視線太過大方坦蕩,兩位當事人全沒當一回事。

  萩原研二甚至笑得更燦爛幾分,「是不是發現我比你喜歡的人更帥氣,決定移情別戀了,笹月姐?」

  「……那倒也沒有。」

  笹月惠略無語,隨即用一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嬌柔嗓音說道:「我的阿光,可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男人!」

  萩原研二震驚,「真有喜歡的人?還以為你隨口編的呢。」

  「這種事有什麼好說謊的,」惠大手一揮,「等我追到他,介紹你們認識啊。」

  這話一出,現場的單身男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嫉妒得面目全非。

  這是什麼人間現充啊,被辣麼漂亮的女孩子追竟然不馬上答應?還是不是男人了?

  綠川·不是男人·光:……

  風評被害。

  多虧萩原研二和笹月惠的插科打諢,警察過來吉田裕美去做詳細筆錄時,她的臉色看起來與往常無異。或許以後她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淡忘與死神比肩的恐懼感,至少現在,她是放松的。

  笹月惠悄悄向萩原研二投去贊許的眼神,長發警官先生用一個魅力滿分的wink作回應,彼此心照不宣。

  如果心裡沒有悄悄藏了那個人,即便是見慣各色美男子的惠,想要抵抗這份魅力也實在太難為人。喜歡上萩原研二,是和呼吸吃飯一樣正常容易的事啊。

  解決所有事情離開水族館已經是下午,三人錯過的不僅有海豚表演,還有午餐。

  因為吉田裕美說什麼都不願意在外面吃飯,顧及她的心情,笹月惠從超級市場選了些食材,載著兩姐妹回吉田公館。

  她的廚藝算不上優秀,但滿足自己一日三餐的需求沒問題。一頓午飯而已,只要吉田姐妹不嫌棄,做就做了。

  吉田裕美不會在這個時候挑剔,甚至於滿心都是麻煩別人的羞愧。

  「是我太任性,讓老師受累。」

  至於步美,她是個超貼心的小姑娘,表示吃什麼都可以。哪怕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叫,也沒聽她抱怨一聲。


第35章

  人就是這樣, 假如他人將自己的付出看做理所當然,哪怕順手的事依然會覺得不爽。反之,就算耗時又耗力, 也覺心甘情願。

  笹月惠在吉田公館待到傍晚, 吉田家的次男社團活動結束回家才離開。

  十六七歲的大男孩,身板雖然薄了些,卻有著運動系少年特有的陽光和活力。有他在, 足夠慰藉姐妹倆驚魂未定的心。

  至於笹月惠, 她得回家給綠川光發郵件。詳細說一說今天遇到的危險事件,以期引起對方的注意並獲得全方位的關懷。

  「阿光你知道嗎,我今天遇到大事件了……」

  笹月惠從未如此詳細地給某個人描述自己的生活, 詳細到看完這封郵件,就好像和她一起度過了這一天。

  郵件在綠川光的郵箱裡躺了將近一周, 才被主人看到。

  並非綠川光有意忽略, 而是這段時間他被支使得團團轉, 國內國外到處出任務,得不到片刻歇息。和他一樣忙碌的, 還有難兄難弟安室透和諸星大。

  組織交代給他的任務看似凌亂無序, 然而有之前的猜測在前,上下一聯系,對方想要隱瞞的存在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麼隱蔽。

  和安室透交流過彼此手中的信息,將之彙總傳遞到聯絡員手中,綠川光的近段時日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這才有閑暇查看郵箱。

  哪知猝不及防之下, 笹月惠給他放了個大料。

  他仔細將來信反復觀看, 確認事實正如惠說的那樣, 她毫發無損, 案件完美解決,方才松一口氣。

  也不管事情已經過去一周,在回信中耳提面命,要她務必注意安全,時刻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要熱血上頭做危險的事。

  在那樣的時刻,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聽警察的話,立刻撤離到安全地帶。

  這樣想著,忍不住對放任惠的現場同事生出埋怨。

  怎麼公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該聽警察的強制要求撤離嗎?

  惠又不是拆彈專家,留在現場除了爆炸時多一人傷亡還能做什麼?

  簡直是胡鬧!

  私心裡,綠川光並不願意看到惠因為義氣將自己置於險地。雖然換做是他的朋友遇到類似的事,大概率他會做出和惠一樣的選擇。

  如此理直氣壯的雙標,此時的綠川光恍惚明白是因為什麼,卻不敢也不願戳穿。

  隔天到出版社上班,閑聊間談到現在找份好工作不容易。

  同事擠眉弄眼,問道:「你朋友找到工作了嗎,綠川?」

  青年笑道:「多虧你的介紹,她剛好有點繪畫基礎,已經到空霧老師那邊工作了。」

  嘴上說著要劃清界限的綠川光,實際一直默默關心著笹月惠。

  換工作這件事他很重視,在他看來,這是惠脫離過去復雜灰暗的環境,走向正常的平凡寧靜生活的開始。

  得知空霧老師的團隊最近新招了一位姓笹月的年輕女助理,綠川光高興得恨不能出門跑幾圈。

  這樣就好了吧,有一份不錯的工作,還有他留下的錢,酒井老板似乎也挺關照她,笹月惠以後的人生一定會順利的展開,獲得他向往的平凡的幸福。

  綠川光覺得他該安心了,放手了,又忍不住暗自失落。

  事實上,當他看到郵件,看到惠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對他的依賴信任,心中瞬間湧出的欣喜連自己都感到意外不已。

  生平第一次,綠川光對自己的人品產生懷疑。

  他竟然,是這樣的人嗎?

  同事的話及時將綠川光飛遠的思緒拉回,「上次問還不承認呢,只看這個表情我就知道你喜歡人家。好歹是咱們出版社最受歡迎的編輯,工作都介紹了,還不采取行動?」

  綠川光一怔,有種捂臉的衝動,問道:「什麼表情?」

  「當然是紅鸞心動的表情啦~」路過的女同事插了一句,笑著握拳為他鼓勁兒,「加油,綠川君,你一定能成功的。」

  似乎除了綠川光本人,大家都對他追到喜歡的女孩子這件事抱有十足的信心。

  可這不是追不追得上的事,是不能,不可以,不願意。

  現在的他,怎麼擔負得起一個女孩的一生。

  大腦中思緒湧動,卻沒法兒說出口,綠川光只好含糊笑笑不說話。

  男同事以為他不好意思,拍著他的肩膀給他支招,「追女孩這麼靦腆害羞可不行,第一臉皮要厚,不怕拒絕和失敗;第二動作要迅速果斷,該出手時就出手。要不,我教你幾招?」

  原本還算帥氣的臉,在說出這樣的話後平添幾分猥瑣無賴。

  綠川光有點手癢,一巴掌將人拍開,笑容很官方很完美,「暫時不用,謝謝。」

  「真不用嗎?」男同事追著他不放,「綠川你見過我老婆嗎?是不是很能干很漂亮?這下知道我的經驗有多好使了吧?你別害羞,聽我說……」

  巴拉巴拉,不用人回應就能一個人說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綠川光拗不過他,到底聽他說完才走開。

  晚上回到家中,腦海裡還回蕩著同事秘密傳授的有關追老婆的二三事。於是在回復笹月惠的郵件中,情不自禁地用上了部分所謂的追妻小竅門。

  他做得很隱秘,甚至有可能自己都沒注意到遣詞造句的變化。如果惠不是拿顯微鏡來讀他的回信,大概率不會注意到。

  她在沙發上翻來滾去,喜悅的泡泡不斷從心底升起,帶著她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分明沒有喝酒,卻有一種微醺的眩暈感。

  對笹月惠來說,這是一種陌生的、從未有過的感受,感覺卻很不賴。

  非要給它取個名字的話,大概叫做心動吧。

  她對阿光,真的狠狠心動了,比老房子著火還要來的熱烈迅速。

  「……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我願意做你的樹洞。無論什麼樣的情緒,高興或悲傷,喜悅或憤怒,不舍或恐懼,只管告訴我就好。任何時候,隨時隨地,一生。」

  一生,自然也包括現在的綠川光承諾不了的未來。他停下敲擊鍵盤的手,默默將最後兩個字刪去。

  「任何時候?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阿光~」

  笹月惠趴在電腦前,整個人因為發自內心的喜悅容光煥發,明艷不可直視。

  都說愛情是女人最佳的美容聖品,這話放在笹月惠和酒井枝子身上著實不假。

  再次會面的姐妹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到對方身上的改變。

  這個說「不要太好說話,須知好事多磨」,那個說「女孩子太主動容易不被珍惜,矜持點等男方行動」。

  你提醒我再考驗考驗看看他的誠意,我提醒你別剃頭挑子一頭熱泥足深陷。

  話到最後,兩人對視一眼,抱成一團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路人經過,看過來的視線或驚艷好奇或包容訝異,合在一起組成這個深秋最美的一道風景。

  綠川光提著公文包,隔著一條馬路靜靜看著對面的惠。

  那是一家意大利餐廳,他每次上班都會經過。此刻靠窗的位置上,兩位美得各有千秋的年輕女士相對而坐談笑風生。

  嬉笑怒罵間,每一幀都帶著人間至美的煙火氣。

  綠川光的心驀然變得輕松平靜下來。

  真好!

  青年眉眼彎彎,目若秋水,幾乎要將人溺斃在他眼中。

  綠燈亮起,他果斷邁開腳步,轉身離開,背影不見絲毫猶豫不舍。

  笹月惠突然扭頭,窗外人車川流不息。

  來來往往,卻都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第36章

  「誒——惠醬, 你去哪兒?」笹月惠突然起身往外走,酒井枝子一驚,急忙追上去。

  「……我出去一下, 馬上回來, 等我。」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

  酒井枝子收回伸出的手,默默坐回原位。並在侍者上前詢問時, 主動將上餐時間往後推。

  再說笹月惠, 一時衝動從餐廳跑出來,面對四通八達的街道,頓時麻爪。最後只能憑直覺選擇一個方向, 邊走邊左顧右盼。

  她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卻並沒有抱有太大的期望。果然, 一直走完這條街道, 依然沒有發現。

  惠無聲地嘆息, 收拾好失落的心情,打算調頭回去。

  「叮鈴鈴——」

  路邊某間小店有人進出, 風鈴搖晃著發出清脆的聲響。笹月惠只是隨意一瞥, 卻正好撞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

  兩雙不同顏色卻同樣清澈美麗的眼睛裡有驚訝和意外流轉,最後變成喜悅。一個張揚,一個內斂。

  「阿光!」笹月惠歡快地跑過去,手指自動自覺扯住青年的衣袖。看到他手裡的公文包,關心道:「才下班嗎?吃飯了沒有?沒有我們一起啊。」

  (酒井枝子:……怎麼有你這種人?你還記得我嗎?)

  綠川光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目光不夠收斂, 停留的時間也太長, 所以才被惠察覺追上來。

  照理說她不可能發現的, 眼前這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但不可否認的是, 這仿佛注定一般的相遇, 意外之余令他打心底裡感到高興,於是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比往常更柔和幾分。

  「又見面了,惠。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一如既往,他對有關自己的問題避而不談,有意識的將話題引到笹月惠身上。

  笹月惠假作不知,順水推舟回道:「多虧阿光,我現在超幸福超滿足。」

  每天除了趕稿,還得想著怎麼攻略這位可愛的男子,生活越發有盼頭,整個人都燃起來了。

  綠川光對她的想法一無所知,只覺得欣慰不已。

  只是換了一份工作還有一點點的存款而已,竟然能讓她變得如此輕松快活,真是容易滿足的姑娘。

  這樣很好,懂得滿足的人才更容易收獲幸福。

  交談期間,笹月惠的目光一直黏在綠川光身上,火辣熱烈,毫不掩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喜歡面前的人。

  綠川光身為當事人,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下意識忽略,竟能泰然處之,面色毫無變化看不出丁點情緒波動。

  這不像他!

  沒有人比笹月惠更清楚,面前的男人在感情方面有多純情多可愛。

  只是被她吻一下臉頰,就能面紅耳赤說不出話的人,竟然對她熱烈的目光好不感冒。

  有人跟著他嗎?

  監視?觀察?

  還是他在刻意掩飾什麼?

  直覺告訴笹月惠,是後者。

  這樣想著,看過去的視線更灼熱了幾分。

  和以往任何一次見面都不同,這是笹月惠第一次在人群中看到綠川光。

  過去的每一次遇見不是有夜色相伴,就是在人跡罕至的圖書館,以至於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與犯罪組織成員這個身份之間的違和。

  據彭格列搜集的情報,烏鴉軍團勢力遍布全球,是臭名昭彰的跨國犯罪組織。據聞好幾個國家先後譴人臥底,結果無一不被揪出來,下場堪稱慘烈。

  不止臥底,哪怕是同盟或者合作伙伴,稍不注意就會引火上身,被下令清除——無論當事人,還是家眷父母,一個不留。

  在烏鴉軍團,底層成員只有取得代號才能晉身中層,獲得與之前天差地別的待遇。

  就她所知,綠川光從加入烏鴉軍團到取得代號,不超過兩年。這樣一個人,絕不會有多余的善心去幫助一個風俗娘。

  要她閉嘴,還有比一顆子彈更方便快捷且一勞永逸的事?

  他該不會是披著狼皮的羊吧?

  笹月惠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恨不能現在就給草壁智也打電話,跟蹤調查的時候務必小心再小心,絕不能給阿光帶來麻煩甚至危險。

  甚至必要的時候,幫忙掃個尾打下掩護,也不是不行。

  草壁智也:……你清高,你善良,我做事我活該?

  「怎麼不說話了?」見她一直怔怔地看著自己,綠川光問道,「不是約了朋友一起吃飯嗎,再不回去對方該生氣了?」

  然後一下子被笹月惠抓到破綻,狐疑地疑的看過來,「我沒和阿光提到這個吧?你怎麼知道我和朋友一起?」

  綠川光頓時卡殼,「啊、這個……」

  「所以之前就看到我了吧?對吧?」惠肯定道,「阿光好過分,看到我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綠川光果斷道歉。

  他也沒想到會被惠發現,然後還找過來。

  笹月惠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不懷好意,「答應我一件事,就原諒你。」

  青年遲疑著,不肯答應。

  比起承諾了又做不到,他寧願一開始就不答應。

  「只是要你答應每一次都要回復我的郵件,有那麼難嗎?不需要立刻回復,有回音就好。」笹月惠丟開他的袖子,假裝不滿,「還是你覺得我會故意刁難?」

  原來是這個……

  綠川光松了口氣,「可以,我答應。」

  「真的答應?」他這麼爽快,笹月惠又不甘心了,「不是一天兩天,是一直,永遠。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阿光都不能不回復我的郵件。」

  澤田大小姐從不打無准備的仗,如果綠川光真的是臥底,未雨綢繆非常有必要。

  首先,確保聯系不斷。

  「我答應你。」綠川光一臉鄭重,「只要我還活著,不管多久,一定會回復你。」

  「呸呸呸,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變臉大師笹月惠笑逐顏開,嗔道,「相信你就是了。」

  然後東拉一句西扯一句,磨磨蹭蹭就是不說告別。最後連酒井枝子都坐不住,打來電話催促。

  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正想掛斷,被綠川光阻止,「你該回去了,惠。」

  見她臉上滿是不情願,綠川光耐心哄她,「又不是以後都不會見了。」

  『不見得,剛才你不就選擇避而不見。』

  這句話就差沒直接寫在笹月惠臉上,看的綠川光心虛不已。

  「回去吧,再晚我該擔心了。」

  青年無師自通拿捏住笹月惠的軟肋,她果然妥協。

  退後一步,在青年疑惑的眼神中張開雙臂,「擁抱。給我一個擁抱,我就回去。」

  然後不等對方回復,身體就靠了過來。

  纖細修長的手臂繞過綠川光的身體,攀在他肩膀上,柔軟的身體和臉頰緊貼他的胸膛。

  這是一個超出社交禮儀範疇的親密無間的擁抱。

  綠川光視線稍稍下移,便能看到惠閉著雙眼滿足的側臉。

  他本該拒絕的,手臂抬起又放下,不知道應該推開她還是擁抱她。最後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無聲地選擇了放縱。

  時間突然走得很慢,擁抱的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許久之後,笹月惠松開抱著綠川光的手。主動後退一步,小弧度揮揮手,「我要走了,阿光。」

  「……路上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惠笑顏如花,「嗯,我會給你發郵件的,拜拜。」

  翩躚的裙角仿佛飛舞的蝴蝶,一眨眼便再也看不見。

  綠川光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路燈亮起,才轉身離開。

  『快一點。要再快一點才行。』


第37章

  回到餐廳, 笹月惠不出意料被酒井枝子好一番調侃取笑。

  「還知道回來?我已經做好明天給你送衣服的打算。」

  結果就這?

  風情萬種的老板娘撐著下巴看過來,語氣揶揄,「到底是哪裡魅力不夠呢, 竟然連個男人都留不下來, 惠醬?」

  笹月惠心情正好,只把她的挖苦當做迎面而來的微風。雖然帶起幾縷發絲,卻無法影響她的心情。

  「好啦, 是我的錯。」

  該道歉的時候, 笹月惠從不含糊。

  邊說邊掏出銀行卡拍在好友面前,「喏,今晚它是你的了。我請客, 隨便刷。」

  酒井枝子不跟她客氣,利落地將銀行卡掃進自己的口袋, 「不讓你肉疼, 只怕日後還要再犯。等著瞧吧, 女人!」

  笹月惠嗯嗯啊啊地答應,並不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

  酒井枝子捂著胸口, 更氣了腫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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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萩原研二, 自從和笹月惠交換聯系方式,三不五時就發短信過來。

  偶爾吃到的味道絕贊的餐廳推薦,雜志報紙上看到的笑話,再不就是好兄弟松田陣平的糗事,或者討論一下漫畫隨便催更等等。

  仿佛有那個社交牛B症, 根本不擔心找不到話題或者氣氛僵硬之類的。

  最重要的是, 他言辭幽默, 態度自然, 熱情得恰到好處, 無聲無息就拉近了和笹月惠的關系,並且不讓她感覺有絲毫的尷尬和唐突。

  這情商,誰不贊一聲高哇!拇指.jpg

  於是,當他提出平安夜一起參加漫展的時候,笹月惠沒有拒絕。

  當然,不是兩個人的單獨約會。同行的還有不情不願的松田警官,以及被強硬拉出門透氣的編輯小姐。

  她是個專情的好女人,不會在心有所屬的時候在曖昧的時間點單獨和異性約出去玩。

  「阿光知道了,會傷心的。」

  笹月惠毫不避諱,直接對萩原研二這麼說。

  脫下警察制服的萩原研二穿著一身合體的休閑服,被正裝壓下去的輕浮爛漫氣質越發明顯。

  聞言壞笑道:「被小笹月追求還不趕緊答應的男人,就該好好刺激下,喝點醋嘛。」

  笹月惠有點心動,卻還是搖頭,「算啦,我們的情況比較特殊。而且阿光和研二性格不一樣,被他看到這樣的畫面,搞不好會徹底放棄,轉而祝福我們呢。」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表情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就是說,這世上真有看著喜愛的人和別的男人湊做堆,不僅不生氣還送上祝福的男人?

  這怕不是個聖人就是根本不行吧?!

  綠川·聖人·不行·光:……

  我就想知道自己還能被黑成什麼樣。微笑.jpog

  一直寡言少語興致缺缺的吉田裕美也忍不住開口,「老師,那位光君是不是根本不喜歡你啊?」

  一句話,戳爆笹月惠的雷點。

  她小臉一垮,長臂一伸,將編輯小姐的頭夾在腋下,「怎麼可能!!阿光肯定是喜歡我的,我能感覺到。」

  破防了呢,笹月老師!

  吉田裕美費力抬起頭,和走在旁邊的兩位男士對視一眼,眼中俱是無法掩飾的笑意。

  隨即掩去笑意,嗷嗷叫著求饒,「老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看……就知道,光君肯定也喜歡你。」

  這話絕對出自本心。

  雖然女人總是很容易剃頭挑子一頭熱,獨自栽進感情陷阱,但作品傳達的感情是不會出錯的。

  如果這段感情只是老師一個人的獨角戲,《黑.道》塑造的男女主角絕不會是她看到的那個默契天成、性張力拉滿的樣子。

  笹月惠松開吉田裕美,邊整理凌亂的衣裳,邊從鼻腔裡發出不滿地哼哼聲。

  有點稚氣,但很可愛。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自然不會錯過吉田裕美話中的停頓,但女孩子既然選擇在他們面前隱瞞,紳士的做法是當做沒發現,而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話說,小笹月的作品很火爆呢,不知道能不能遇到cos《教父》的人。」

  這個吉田裕美最有發言權,「何止遇到,是每一個人氣角色都能看到好幾個的程度。」

  這話一點不誇張,四人才到地方,還沒進去呢,先到看六大兩小組成的coser隊伍。

  領頭的是一位棕發棕眼氣質溫和的少年,身後跟著各有特色的五位少年,肩膀上站著一個穿著迷你小西裝、戴著黑色禮帽的小嬰兒,手上還抱著只穿奶牛連體衣的小不點。

  只要看過《教父》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他們的身份——少年boss和他的小伙伴以及斯巴達的嬰兒教師。

  「嗚哇,好厲害。」這一隊coser年紀不大但水平很高,萩原研二忍不住感嘆,「簡直像真人從漫畫裡走出來了一樣。」

  松田陣平推推墨鏡,點頭贊同。

  更不用說吉田裕美和笹月惠,一個眼冒紅心滿臉垂涎,另一個人看起來平靜,眼中卻有喜悅懷念一閃而過。

  當年的爸爸和叔叔們,也是這個樣子嗎?

  老照片裡的那些人和事,似乎一下子走到她面前,以如此鮮活生動的樣子。

  coser們似乎很有名氣,好幾次被人半路攔下請求合照。笹月惠四人便也跟在後面,慢吞吞地往場館裡走。手裡各自舉著相機or手機,拍得不亦樂乎。

  漫展上年輕人很多,無論打扮的多麼誇張怪異,只要不是故意打擦邊球搞顏色博眼球,大家都能坦然接受。

  這是一個能包容所有不同的地方。

  四人邊走邊逛,比賽一般介紹自己認出的動漫人物,並他們的標志性台詞或技能,高興得像個孩子。

  來之前嗤之以鼻的松田陣平,這會兒也樂在其中渾然忘我了。

  可是命運這種存在,就是有些壞心眼。高興的時候,總想搞點事出來,破壞大家的好心情。

  吉田裕美作為少年漫編輯,本身是個二次元狂粉。所有和漫畫沾邊的東西,她都有接觸。

  逛個漫展,都能遇到朋友,還被邀請去後台玩。笹月惠和萩原、松田作為同行者,也被一起邀請。

  本就是出來玩的,去哪兒都一樣。

  ——編輯小姐看起來很想去的樣子呢。

  三人對視,由笹月惠拍板,接受這位漫展主辦人的熱情邀請。

  和前面的熱鬧快活一樣,漫展後台人也不少。可能是一會兒有演出,換衣服的准備道具的,你來我往,忙而不亂。

  兩相對比,悠閑的笹月惠四人倒顯得格格不入。

  感覺不管站在哪裡,都會打擾到人家工作,給人添麻煩的樣子。

  笹月惠摸摸鼻子,打算出去。

  「伊吹,喝點潤喉茶,一會兒還得上場唱歌呢。」

  身材高大的青年端著杯熱茶從她身邊經過,杯中花瓣搖曳,淡淡花香襲來。

  笹月惠下意識吸了下鼻子——香味甘而甜,是紫羅蘭。

  這種花清熱解毒,不僅對呼吸道有好處,還能調理支氣管炎,因此被許多人拿來潤喉,清除口腔異味,是很常見的花茶種類。

  是保存不當嗎?怎麼感覺香味略微發澀?

  「謝了,早前君。」銀發青年笑著接過,「梅子不在,我還以為今天喝不到潤喉茶呢。」

  早前扯開笑臉,「你可是團裡最好的coser,當然要伺候好。」

  「請千萬不要這樣麼說,早前君。」伊吹次郎正色道:「我只是一個喜歡cosplay的普通人而已,和你們沒什麼不同。」

  早前吶吶不語,半晌催促道:「快喝吧,一會兒到你了。」

  伊吹次郎笑笑,沒再多說。端起杯子,往嘴邊遞。

  斜刺裡一只手伸過來,「啪」一下蓋住杯口。


第38章

  愣住的不止有伊吹和早前, 還有萩原等人。

  方才還站在跟前的笹月惠,眨眼竟出現在三米開外。

  然而眼下並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職業嗅覺敏銳的兩位警察先生迅速上前, 一左一右, 不動聲色地將伊吹和早前堵在包圍圈內。

  吉田裕美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很難看,卻還是拖著腳步走到笹月惠身邊, 抓住她垂落在身側的胳膊。

  「……那個, 請問你們是?」

  伊吹次郎回神,看著面前突然多出來的四個人,滿臉不解。

  早前比他還激動, 抱著胳膊氣憤道:「竟然把手蓋在別人的茶杯上,未免太失禮了吧。」

  「抱歉吶, 事出有因, 嚇到你們了吧?」笹月惠雙手合十, 姣好的面容上歉意流轉,叫人不忍心說出難聽的話。

  「其實呢, 我對花茶有一點點研究。」她伸出右手, 大拇指和食指相連,比劃出一點點的距離。

  「剛才不小心聞到這個茶的味道,和我熟悉的有點不同。因為太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才……」

  話沒說完,佯裝羞澀地低下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是這樣啊, 」伊吹次郎好脾氣的笑笑, 將手中的茶杯朝她遞過去, 「給, 想聞多久都行。茶是早前君准備的,你可以問問他是在哪裡買的。對吧,早前君?」

  說完扭頭看早前,對方卻愣愣的,似乎在走神。

  「早前君?」伊吹次郎推他一下,「你還好嗎?」

  早前卻像受到刺激一般,猛地拍開他的手。

  「誒——」

  茶杯離手,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還是那只手,用比任何人都快的速度接住杯子。

  茶水蕩漾著波紋,幾息後恢復平靜。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收回手,擠眉弄眼,不知道在傳遞什麼消息。

  「……好厲害!」伊吹次郎猛地抬頭,看著笹月惠的眼神亮到刺眼,「我可以學這個嗎?」

  「可能不行,做到這個程度,不僅需要天賦還要經年累月的鍛煉。」

  笹月惠將杯子遞給萩原研二,對兩位警察先生的眉眼官司視而不見。

  視線一轉,笑道:「早前先生,就這麼不想讓我知道你獨家配方的花茶嗎?」

  「早前君,你太失禮了。」伊吹次郎也看過來,眉眼間俱是不解,「如果你不想告訴這位小姐,沒人會勉強你。」

  直接把杯子打翻什麼的,未免太不禮貌了吧。

  早前面色陰沉地看著笹月惠四人,一句話都不想說。

  「或許,他是太害怕我發現花茶裡的秘密吧~」

  輕飄飄一句話,仿佛一座山壓到早前身上。

  男人臉頰漲紅,目眥欲裂。

  「花茶的秘密?」伊吹終於反應過來,震驚的看向茶杯,又去看早前,「你在裡面加了什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作為物證的茶杯還被人拿走,早前干脆放棄繼續掩飾。嘴角上揚,扯出一個令人膽寒的弧度。

  「放心,不是毒藥,死不了。」

  不是毒藥也夠讓人害怕。

  兩人說話的時間,笹月惠拿過茶杯,正想拿手沾點嘗嘗,被一雙大手擋住。

  「喂,你什麼毛病?知道東西不干淨還往嘴裡送?」

  松田陣平的語氣很衝,盡管說的是關心的話,還是略有些刺耳。

  萩原研二見勢不妙立馬頂上,習慣性對幼馴染的話語進行翻譯,「小陣平是擔心你,你這個動作真是嚇到我們了,小笹月。」

  笹月惠其實並不生氣,她敢說,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比她相處過的性格奇怪的男性更多。

  外冷內熱、傲嬌毒舌什麼的,她一眼就能看透本質。

  不僅不生氣,還有點開心想笑——她終於有不是彭格列成員的男性友人了。

  阿光不算,他和她遲早是一家人,算半個彭格列。

  「我沒生氣,」笹月惠拋給面色難看的松田陣平一個wink,「陣平醬這麼關心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哪裡會生氣。」

  「……誰關心你了?」

  松田陣平額頭青筋直跳,感覺像看到另一個hagi。

  劃重點,性別為女,打不能打,罵不能罵。

  有這樣兩個人在,他已經能預料以後的生活會有多精彩。

  確定早前在伊吹次郎的潤喉茶裡下藥,萩原研二直接打電話給伊達航,拜托他帶人過來。

  至於是什麼藥,早前和伊吹次郎又有什麼矛盾導致他做下這種事,說實話,笹月惠不是很想知道。

  「光今年我已經遇到兩次投毒一次炸彈事件,東京的治安什麼時候這麼不好了?」她忍不住吐槽。

  吉田裕美瘋狂點頭,每一次,她都在場。

  什麼運氣啊。

  兩位警察先生汗顏,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讓公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是他們的失職。

  受害者和犯人被帶走後,四人繼續他們的游玩活動,留下許多可愛搞怪的照片。

  除開後台的小插曲,這無疑是相當愉快的一天。

  後來笹月惠從萩原研二那裡聽說,早前在潤喉茶裡放的藥是氯丙嗪。

  「氯丙嗪?那是什麼?」吉田裕美正在整理分鏡,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一種抗精神類藥物,用來抑制中樞神經的活動。」

  給正常人吃這種藥,沒問題都能吃出問題來。若是劑量過大,還會導致心髒驟停。

  雖然不是毒藥,效果也差不多了。

  聽萩原研二的意思,早前放的計量並不多。

  「……真是可怕啊。」

  比起死亡,把正常人變成精神病人,將瞬間的痛苦無限綿延,何其殘酷。

  「裕美醬,新年和我一起去神社祈福吧?」

  「嗯?」話題轉變太過突然,吉田裕美都愣了下,「啊,可以啊。確實應該拜拜,洗一洗舊年的晦氣。」

  新的一年,她和老師都需要一點好運。

  笹月惠迷惑臉:我很走運啊,不然怎麼遇到阿光?

  新年即將來臨,商場和街邊小店的音樂都變得喜慶起來。

  爺爺奶奶又出門旅游了,笹月惠婉拒了恭彌叔叔一起過新年的邀請,一個人采買年貨、裁制新衣也能樂滋滋地,有點孤獨但並不感到寂寞。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她在郵件裡對綠川光撒嬌耍賴,嚶嚶嚶地抱怨『做什麼都是一個人,好寂寞好傷心』。

  烏鴉軍團可不興過什麼節日,如果不是外面商家鋪天蓋地地宣傳,幼馴染又發來祝賀新年的短信,綠川光可能等新年過去才會發現。

  組織動作頻頻,他忙著任務和探聽情報,到新年前一天才閑下來。

  郵箱裡躺著三封未讀郵件,時間分別是平安夜、聖誕節以及今天。

  還沒看到內容,綠川光的眉眼已經變得柔和許多。

  讓他意外的是,竟然在笹月惠口中聽到兩個無比熟悉的名字。

  「……我交到兩個警察朋友,長發熱情的萩原研二以及卷發傲嬌的松田陣平。今天大家一起逛了漫展……」

  他繼續看下去,原來上次惠遇到炸彈事件,負責拆除工作的就是這兩人。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得知兩位好友的近況,緣分真是奇妙。

  又見笹月惠言談中對他們多有褒獎,心裡忍不住有些酸酸的。

  松田那家伙雖然脾氣臭了點,長得是真的帥。

  萩原更不用說,現充池面說的就是他。無論出現在什麼場合,都是女孩子圍繞的中心。

  不就是被惠誇幾句麼,他也被誇過呢,還被大聲表白過。

  綠川光眨眨眼,告訴自己不用在意。

  手機叮咚一聲,他打開短信察看,清澈的藍眼睛立刻變得沉郁起來——是任務。

  內心的酸澀消失,綠川光竟有種奇怪的輕松感。

  也好,比起他,萩原和松田或許更適合惠。

  不,不是或許,是一定。

  他沒再讀後面的內容,關掉郵箱離開房間,因此也錯過下面那一句。

  「但我永遠最喜歡阿光,誰都比不上,誰也替代不了。」


第39章

  笹月惠對綠川光的心路歷程一無所知, 新年和編輯小姐一起到米花神社參拜,默默許下「今年一定要和阿光變得更親密」的願望。

  和滿腦子甜蜜戀愛幻想的自家老師不同,吉田裕美的想法很樸實, 她只希望不要再遇到惡□□件。

  爆炸、下毒、死人什麼的, 統統退散。

  笹月惠摸摸她的頭,眼神充滿憐愛,顯然對編輯小姐的卑微態度很是同情。

  她也不知道東京為什麼突然變得不安全, 但是對出生在西西裡島, 在裡世界的血與火中成長的黑手黨後代來說,這些不過是毛毛雨。

  莫說留下心理陰影,連基本的恐懼都欠奉。

  但這不妨礙她理解吉田裕美的害怕恐懼, 並適時給予一定的安慰和保護。

  從神社回來,笹月惠肉眼可見地懶散許多, 窩在家中看各方親友發來的祝福短信。

  「新年快樂, 小惠。願你平安喜樂, 一世無憂。順便,聽說你喜歡的人我已經見過了?什麼時候帶回來?——爸爸」

  澤田綱吉的祝福一如他本人, 帶著父親樸素卻真摯的祝願。

  就是後面一句, 怎麼看都透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哦呼,忽悠智也的話竟然被爸爸知道了,那個可惡的告狀精!

  「新年好,惠醬~爸爸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真的嗎?——媽媽」

  艾琳娜媽媽倒是一如既往的天然, 不管周圍啥氣氛, 只關心她想知道的事。

  「新年好, 小惠。告訴我, 那個人是誰?我要宰了他!!!——家輝」

  笹月惠嘴角一抽, 忍不住捂臉。

  知道我喜歡人家還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你是想死嗎,澤田家輝?!

  她一邊看一邊在心裡吐槽,臉上笑容就沒消失過。

  「新的一年,祝小笹月越來越年輕漂亮,早日追到那位阿光姐夫哦~——研二」

  這歡脫的語氣,這不落俗套直戳重點的祝福,不愧是萩原研二,簡直深得她心。

  「新年快樂!少遇到點事件吧,到底誰是警察啊。——陣平」

  如此別扭的關心,傲嬌的性格,不必看署名就知道是松田陣平。

  笹月惠噗呲噗呲,笑得停不下來。

  另外還有出版社的同事,幾位漫畫助理的短信。她全部看過,又一一回復。最後懷著期待虔誠的心,打開電子郵箱。

  什麼都沒有。

  ——阿光沒有回復她的郵件。

  盡管早有心理准備,還是忍不住空落落的,有些不是滋味。

  「什麼破組織,新年都不讓人休息。」

  她抱怨著,點開窗口,開始編輯郵件。

  「新年的第一天,從想念阿光開始。

  你盡然沒有和我說一聲新年好,它大概會成為我今年最大的遺憾。

  阿光一般怎麼度過新年呢?會和朋友們去神社祈福嗎?還是聚在一起大吃一頓?

  我忍不住各種猜想,然後嘗試著去做這些你可能會做的事,當做我們一起度過了新年……」

  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最後再附上一張精心挑選的照片。

  哼,就不信這樣還不聯系我。

  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笹月惠滿意地點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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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警察,新年也要放假的,只是會留下必要的人手以備不時之需。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作為爆處組的王牌,自從升任隊長,難得有同時休息的時候。沒想到年假唯一重合的一天竟然就是新年,兩人高興不已。

  話雖如此,他們倒沒有到處閑逛。和家人聚過後,不約而同來到合租的公寓。你抱著手機,我抱著游戲,各自躺在沙發一角不想動彈。

  荒廢時光不是件好事,偶爾做一做,舒適得令人墮落。

  不知想起什麼,萩原研二突然伸腳踢了下幼馴染,在他懶洋洋看過來的時候說道:「如果那天真的有某個存在救了我們,大概率是小笹月。」

  兩年前的十一月七日,剛從警校畢業進入爆粗組的萩原研二,被派往杯戶町的淺井公寓拆除炸.彈。

  工作途中,已經停止計時的炸.彈,突然恢復讀秒並在六秒後爆炸。

  當時在場的,除了距離最近負責拆除工作的萩原研二,還有十幾位同事。

  如無意外,他們會死在爆炸中,就此殉職。

  重點就在於這個「意外」。

  在醫院醒來的那一刻,望著頭上潔白的天花板,萩原研二有一瞬間差點混淆現實與虛幻。

  ——作為專業人士,沒人比他更清楚那顆炸.彈的威力。

  他不可能還活著。

  甚至沒有缺手斷腳,是全須全尾地活著。

  做夢都不敢這麼做的。

  警視廳對這件事很重視,奈何無論萩原研二還是現場的同事,誰都說不出什麼。

  在他們的印像中,炸.彈確實爆炸了。同一時刻,他們也失去了意識。

  而守在樓下的人,也看到了爆炸的煙塵,聽到那一聲轟隆巨響。

  ——全員生還的爆處組小隊就像一個奇跡。

  調查只能不了了之,最後上頭下令封鎖消息,只道是炸.彈威力不足。

  萩原研二作為當事人之一,加上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心裡一直沒放下查明真相。

  然而什麼線索都沒有,毫無頭緒,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直到幼馴染拿出那顆包裹著電線的寶石樣存在。

  ——它被發現在爆炸現場。

  包裹著電線的玻璃體握在手裡冰冰涼涼的,假如它沒有刀劈不開,火燒不壞,很像冰塊。

  看到它那一刻,萩原研二才真的相信,不是什麼天降神跡,是有人救了他們。

  兩人從出入淺井公寓的人入手篩查,一個個鎖定、調查、排除。輪到笹月惠,時間已悄然走過兩年。

  面對危險超乎尋常的冷靜理智,敏捷靈活的身手,還有漫畫裡看似天馬行空其實有理有據的設定,真相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松田陣平想到幾天前惠無意識展露的身手,點頭,「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怎麼不可置信,也是真相。」

  人和炸.彈抗衡?

  聽起來是天方夜譚,然而世上聽起來滑稽可笑其實可行的事並不少。

  恰好,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都不是我即世界,固守己見的人。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小陣平?」

  火柴「噌」一聲,香煙燃起,松田陣平的臉隱在煙霧後模糊不清。

  目標人物已經鎖定,接下來要進一步接近她搜集情報輔助判斷嗎?

  松田陣平沉默不語。

  沒一會兒,萩原研二舉起手機,「小笹月回我短信了,她竟然一個人過新年,實在太可憐了。」

  松田:「……你可以約她一起吃晚餐。」

  「小、陣、平!」萩原研二皺眉,對他的話裡潛藏的意思不滿,「小笹月把我們當朋友。」

  素不相識也就罷了,現在利用這份感情去調查她,是否不妥?

  如果真的是她救了自己和十幾位同事,這樣的行為已經不是冒犯兩個字可以形容的程度。

  「嘖,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松田陣平不客氣地翻個白眼,「在你眼裡,我是那種為了找出真相不擇手段的人?」

  更何況這個真相不是犯人,而是幼馴染和同僚們的救命恩人。

  他在萩原研二眼裡,到底是什麼形像?突然好奇.jpg

  「啊哈哈哈……」萩原研二撓頭,試圖敷衍過去。

  誰叫小陣平一遇到有關他的事,就像魔怔了一樣。不管不顧起來,和名聲不好的公安警察有的一拼,他能不想歪嗎?

  松田陣平摁熄煙頭,「既然不想偷偷摸摸調查,那就擺明車馬當面問吧。」

  「誒——」

  萩原研二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卷發青年扯扯嘴角,對他的大驚小怪不以為意。

  對方是怎麼做到的,又為什麼能做到,都不重要,只要確定是她就夠了。

  ——就當是為這場長達兩年的調查畫上句號。


第40章

  雖然很想待在家裡等阿光的回信, 理智告訴笹月惠估計好幾天才有回信,所以她最後還是答應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聚餐邀請。

  兩位警察先生很有風度地開車過來接她,按萩原研二的說法就是:「妥帖安排和一位淑女的約會, 是成年男性應該有的基本修養。」

  他總是有許多來路不明卻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說辭, 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有人主動做柴可夫,笹月惠當然不會拒絕。

  將地址發給萩原研二,再挑好一會兒要穿的衣服, 就能優哉游哉地繼續做自己的事, 安心等他們來接。

  東京警察本部的福利待遇很好,單身警察都分配有宿舍。但地方特殊,外人不好進出留宿。工作穩定後,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便搬了出來。

  有住房補貼在,兩人毫不客氣的選擇條件更好地理位置優越的米花塔公寓。

  ——米花町兩大高層建築之一, 能看到堤無津川上壯闊的風景。

  收到笹月惠的回復, 萩原研二打電話訂好位置, 等到時間差不多才開車出門。

  杯戶町與米花町毗鄰,從米花塔公寓到笹月家只有二十分鐘不到的車程。

  再加上司機是被稱為秋名山車神的萩原研二, 幾乎是前一秒上車, 後一秒就到了。

  白色的馬自達RX7停在掛著笹月銘牌的小洋樓前,「嘟、嘟」兩聲,引來主人家開窗察看。

  笹月惠從二樓窗戶探出頭,正好看到兩位身高腿長的池面開門下車,沒忍住吹了個口哨。

  哨聲劃破空氣, 清晰地傳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耳中。

  循聲望去, 和樓上貓貓探頭的惠對上視線。

  松田陣平一頭黑線, 萩原研二倒是笑得很開心, 揮手和她打招呼, 「小笹月,我和小陣平來接你了~」

  笹月惠摁了下遙控,庭院大門應聲而開,「進來坐會兒,我馬上就好。」

  已經決定和笹月惠開門見山談談,心懷坦蕩的兩人對進入笹月惠的私人住宅並不抗拒,欣然應允。

  「打擾了!」*2

  笹月惠倚在樓梯欄杆上,指點他們換鞋喝茶。

  「干淨的拖鞋在手邊櫃子下面,洗手間在對面,廚房在左手邊。冰箱裡有飲品,頂櫃上有咖啡茶葉,想喝什麼自己拿。我去換衣服。」

  說完走進臥室,「哢噠」一聲關上門,半點沒有身為主人的客氣。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兩人不免覺得堂皇。

  就算是警察,他們也是兩個成年男性。

  普通獨居女性,能這麼放心認識不久的異性在自己家裡晃來晃去?

  「嘖,果然是藝高人膽大。」

  松田陣平吐槽道,有心給笹月惠好好上一上安全知識課。

  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哪天碰到個比她強的,這麼缺心眼可還行。

  「嘛,這是小笹月信任我們的表現。」萩原研二找到拖鞋,邊換邊說,「不過,確實注意一點更好。」

  玄關往裡幾步,空間豁然開朗。

  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客廳。布置以簡約舒適為主,很有生活氣息。

  一看就知道主人很有生活情趣,和外貌給人的距離感截然不同。

  萩原研二是個自來熟的人,笹月惠讓他們自便,他也不拘謹。其他地方不會亂闖,廚房客廳這樣半公開的地方卻不用太在意。

  「小陣平,你想喝什麼?」

  「水就好。」

  客廳的沙發是雲朵造型,看著就很軟很好坐的樣子。

  松田陣平已經做好的心理准備,誰知沙發的柔軟度遠超他的想像,落差之下直接整個人陷進去,整個人好像躺在雲朵裡,無處借力,差點起不來。

  萩原研二拿著水回來,正好看到幼馴染在沙發裡撲騰這一幕,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小陣平……你在干什麼呀?」

  松田陣平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好不容易掙扎著坐好,累得大喘氣。

  猝不及防萩原研二一個水瓶砸過來,又倒下了。

  「……」

  「哈哈哈哈哈!!!」

  「混蛋hagi,找打嗎?!!」

  一時好勝心起,伸手將幼馴染拉下水。

  「嗚哇,這個沙發好有意思。」

  萩原研二幸福地嘆氣,「我們也買一個怎麼樣,小陣平?」

  「拒絕!」

  「別這樣嘛,小陣平,這不是很舒服嗎?」

  「不行!」

  強烈的視線從頭頂傳來,兩人不約而同停下話茬,抬頭。

  笹月惠正扒在扶手上看熱鬧,也不知看了多久。

  見自己被他們發現,邊下樓邊調侃,「喲,兩位小朋友,姐姐家的沙發好玩嗎?」

  松田陣平大囧,耳尖通紅,默默起身坐好。

  萩原研二混不當一回事,就著姿勢豎起大拇指,「超——棒的!小笹月在哪裡買的,我也想要呢?」

  「很有眼光啊,研二。」笹月惠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是在銀座的一家商場,我淘了好久才找到的……」

  鑒於萩原研二要和她討論買沙發的事,去往餐廳的路上,松田陣平主動承擔了開車工作。

  聽著後座兩人嬉笑的聲音,心情變得無比平靜。

  這樣就好。

  笹月姐有什麼秘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hagi還活著,好好地存在於他的世界。

  ----------

  「沒想到米花町還有這麼好的餐廳,我來過好多次,竟然沒發現。」

  笹月惠雖然不是美食家,骨子裡有意大利人對美食的向往。沒事的時候,就愛約酒井枝子去各個聲名遠揚的餐廳探店吃美食。

  有的名副其實,也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抱著開盲盒的心情,還挺有意思。

  「論名聲或許不及其他店,廚師的手藝是這個。」她豎起大拇指,話語裡滿是贊嘆。

  餐廳是萩原研二訂的,聽到笹月惠如此高的評價,心裡很是高興。

  趁著酒足飯飽,氣氛正好,他拿出一個小盒子,推到笹月惠面前,示意她打開。

  「……」

  笹月惠一個緊急戰術後仰,「我有喜歡的人,你知道的吧,研二?」

  萩原研二大笑,「就算是小陣平,也不會在告白的時候帶第三個人的。放心吧,小笹月。」

  背景夾雜著松田陣平不滿的咋舌,被他自然地忽略。

  「那你的行為太容易招人誤會嘛……」

  笹月惠抱怨著,打開盒子。

  一顆寶石靜靜躺在黑絲絨上,燈光下熠熠生輝。偏偏有根紅色的線貫穿而過,破壞了它的完美。

  笹月惠不用上手,就知道那是什麼。

  完犢子了!

  難得做一件大好事,竟然沒收好尾,被人摸到頭上來。

  這個、那個……該怎麼解釋呢?

  研二和陣平看起來比智也聰明多了,不太好糊弄的樣子。

  「哦呵呵呵——這是什麼,好奇怪的樣子?」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額頭滑下道道黑線。

  ——演技太浮誇了喂,你根本沒有用心掩飾吧?

  不過,笹月惠這樣的反應讓兩人更加確定,那個人就是她。

  「嘛,小笹月不想說也沒關系。」

  萩原研二擺出正經臉,起身一鞠到底,表情真摯誠懇,「謝謝你,笹月姐。」

  素不相識的時候,願意冒著秘密被發現的風險,救下我們。

  松田陣平不說話,只默默跟隨幼馴染的動作。

  笹月惠捂臉,這讓她怎麼繼續下去?

  根本不聽別人的話,自顧自就認定了不是嗎?

  她抱怨著,心裡卻松了口氣。

  固然有一百種辦法將東西回收毀掉,但她並不願意施展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身上。

  且他們已經追查到她身上,東西可以消失,人心裡的猜測呢,也能一起消失嗎?

  難不成再來個幻術,改變他們的認知?

  一層疊一層,沒完沒了?

  願意點到為止,真是太好了。

  笹月惠扶起他們,笑道:「不謝,舉手之勞。」


第41章

  剛從西西裡島來到東京時, 笹月惠的住所並不是如今這座宅子。

  因為不知道會停留多久,也對成為漫畫家並不自信,她暫時租住在杯戶町的淺井公寓。

  直到事業走上正軌, 才買下現在的宅子, 正式定居東京。

  就算淺井公寓沒有發生爆炸事故,她也會在不久後搬走。

  笹月惠記得那天,《教父日記》人氣逐漸高漲, 她為了趕稿天明才睡下。

  或許是因為戴了耳塞眼罩, 又睡得太沉,警察敲門疏散群眾的聲音她沒聽到。

  後來為什麼會醒呢?

  因為大腦好像被一次性塞進五百只夏蟬,吱吱哇哇拼命叫個不停。

  這樣還能睡下去的, 大約只有死人。

  從深度睡眠中被吵醒,笹月惠就算是聖人, 脾氣也不能好到哪裡去, 何況她不是。

  對危險的敏銳感知暫時壓下情緒上的暴躁, 她只來得及披上睡袍就走了出去。

  樓下廣場上人聲鼎沸,擠滿了螞蟻似的小人。救護車、警車的轟鳴模糊傳來, 將氣氛渲染地越發沉重。

  笹月惠皺眉, 凝神細聽,隔壁隱約傳來一些動靜。

  一、二、三、四……

  她在心裡默數,一共感知到十二道呼吸。

  除此之外,這棟大樓竟只剩下她一個人。

  什麼情況會將整棟大樓的人全部疏散?

  答案浮現在她心底。

  「……炸彈又開始計時了,快跑!」

  男人年輕磁性的嗓音充滿焦急, 傳進笹月惠耳中。

  炸彈?這可不興瞎玩啊。

  匆忙間甩出一個幻術, 直奔炸彈所在。

  「彭格列奧義——零地點突破·絕對零度。」

  橙色的火焰在手掌上騰空而起, 須臾變為負的超壓縮能量, 在炸彈爆開的前一秒堪堪將其冰凍。

  隨後在笹月惠的掌控下, 雷聲大雨點小地爆裂開來。

  時間不早不晚,一切都是剛剛好。

  現場其他人在氣浪的衝擊下暈過去,有幾個不幸砸在牆壁、門框上。但也只是脫臼、骨折骨裂之類的傷勢,不曾危及生命。

  笹月惠抹去額頭上的汗珠,長出一口氣,「呀嘞呀嘞,還真是危險啊~」

  嘈雜的腳步聲隱隱傳來,救援隊已經在上來的路上。

  時間緊迫,她用死氣之炎將散落的碎冰溶解,匆忙檢查過現場,確定沒留下指向明確的東西,迅速回到隔壁。

  一牆之隔,卷發的拆彈警官蒼白著臉跑進爆炸現場。發現幼馴染完好無損地躺在牆角,抱著人差點落下淚來。

  確認他和同事的安全後,敏銳的警察先生一寸寸走過現場。最後於某個隱蔽角落,撿到一塊閃閃發光的「電線寶石」。

  ——以上便是發生在兩年前的十一月七日的所有。

  對笹月惠來說,那確實是舉手之勞。

  彭格列的後代,誰沒被炸彈狙擊槍襲擊過?

  黑手黨樂園去過吧?

  去過就不需多說。

  如果時間足夠,她還有更妥善的處理方法。

  奈何睡得太死,正好趕上趟兒,情急之下只好拿爸爸的大招頂上。

  結果還一不小心,留下個小尾巴。

  笹月惠蓋上盒蓋,將「電線寶石」收進手提包。

  「雖說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落到有心人手裡,又是一場風波。」

  她舉起酒杯,超兩位帥氣的警察先生示意,「我還沒說過吧?很高興認識你們,研二,陣平。」

  「還有,謝謝~」

  謝謝你們的坦誠正直,包容體貼。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笑彎了眼睛,眸光似水明媚鮮妍。

  哪怕已經見慣她的臉,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還是不由地產生驚艷之感。

  『那位光君到底是什麼人物,連這樣一位女士的追求都能拒絕?』

  兩人這樣想著,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不約而同地伸手舉杯。

  三只杯子在餐桌上方相遇,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三人互相對視,同時揚起嘴角。

  ----------

  「……那個動作,真的能做到嗎?已經超越身體極限了吧?」

  回家的路上,寡言的松田陣平也打開了話匣子,和笹月惠討論起漫畫中某個格鬥技能的可行性。

  「怎麼會——」

  繼吉田裕美之後,又被新朋友這麼說,惠有點不高興了。

  還坐在車裡呢,就伸手比劃起來,「只要這樣……再這樣……我都能做到,主角怎麼做不到?」

  松田陣平捏著下巴沉思,「是嗎?要不,哪天我去試試?」

  「我知道更合適的,」笹月惠眼睛賊亮,忙不迭道,「警察的話,是以制服為主要目的,對吧?殺招不合適。」

  「……說來聽聽。」

  嘰嘰喳喳,越說越停不下來。

  眼看話題越走越偏,從漫畫技能的現實可行性一路歪到格殺和制服的區別,再到如何一招斃命or讓對手失去反抗能力,換個司機能直接嚇死。

  萩原研二聽得嘴角抽搐,忍不住通過後視鏡看他們。

  兩位當事人毫無察覺,自顧自說的興起。

  「嘟——」

  長喇叭音響起,萩原研二放慢車速,和前車主一樣探頭出去,查看情況。

  交番的警察上前解釋,「前面發生重大車禍,加上車輛起火引發小範圍爆炸,目前情況未明。前往XX、XXX等地的車輛,煩請繞道。」

  「小笹月,我們……」

  誰料一轉頭就對上扒著前座的笹月惠和松田陣平,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討論,探頭探腦往前看,像極了兩只好奇貓貓頭。

  萩原研二忍著笑將剩下的話說完,「我們要改道了,走哪邊比較好?」

  笹月惠收回視線,「方才經過的那個路口往左走,那邊有條近道,就是黑了點。」

  也亂了點。

  一般人如非必要,是決計不願意單獨往那裡過的。

  成功接收到她的未盡之言,萩原研二揚眉,「我們這裡可沒有怕黑的人。」

  「黑算什麼,大不了一把火點了。」

  松田陣平把玩著墨鏡,身上桀驁之氣盡顯。

  笹月惠十分捧場地鼓掌,「那我沒意見了。」

  白色的馬自達立即掉頭,往黑暗盡頭駛去。

  「什麼呀,小笹月說得神神秘秘,這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汽車穿梭在黑暗寂靜的街道,一路風平浪靜,只有萩原研二倍感失望的聲音響起。

  笹月惠放下車窗,笑道:「嗯?我不是說了嗎,就是黑了點。」

  至於別的,她可不保證。

  「感覺上當了,被小笹月騙了呢。」

  長發青年嘟囔著,動作熟練地轉動方向盤,拐進另一條更狹小的道路。

  原本躍躍欲試的松田陣平已經躺回後座,在兩人的聲音中放空思緒。

  「唔嗯……」

  嗯?

  笹月惠豎起耳朵。

  「你們有聽到什麼聲音嗎?」她問。

  萩原研二則是第一時間停車熄火,少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周圍環境更寂靜幽深幾分。

  松田陣平坐直身體,湊到另一邊窗口,凝神細聽。

  若隱若現的嗚咽響起,分不清是風聲還是人聲。

  三人對視一眼,萩原研二提議,「下去看看?」

  笹月惠第一個響應,「好主意。」

  這麼有意思的事,和枝子醬、裕美醬一起玩可遇不到。

  松田陣平不說話,直接伸手打開車門,意思不言而喻。

  三個藝高人膽大的好奇貓貓湊到一起,就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

  「哢嚓」「哢嚓」,這是枯葉被鞋底碾碎的聲音。

  「噠」「噠」「噠」,這是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音,清脆悅耳,遠遠傳開。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同時低頭,一眼看到笹月惠腳上那雙精致的高跟短靴。

  「……」

  貌美淑女輕輕跺腳,佯裝羞澀,「人家是女孩嘛,穿個高跟鞋怎麼了?」

  警察先生:……沒什麼,只是會趕跑老鼠罷了。


第42章

  繼續糾結鞋的問題顯然毫無意義, 好在這並不是疑犯的追擊現場,不夠隱蔽倒也無傷大雅。

  萩原研二給笹月惠攏了攏下滑的披肩,和松田陣平一前一後把人護在中間, 「走了, 是這邊吧?」

  首先發覺不對的笹月惠絕對是三人中最耳聰目明之人,豎著耳朵聽了一陣,點頭。

  腳步聲再次響起, 往黑暗的小巷而去。

  正如惠先前所說, 這裡實在黑得夠嗆。

  ——一路走來連個路燈都不見。

  耳邊只有彼此的腳步和呼吸聲,非常考驗人的膽量。

  「有發現嗎?」散漫的男聲問道。

  「不,什麼都沒有。」聽聲音就給人桀驁飛揚之感的男人回答。

  「奇怪, 明明感覺在這附近。」

  女人的聲音裡滿是不解,小小聲抱怨著, 「再遠一些,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聽到聲音。」

  「肯定是聽到小笹月的鞋子噠噠噠的, 被人聽到,藏起來了。」

  「喂, 研二, 跟我沒關系啦。」

  「嗯,搞不好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是笹月搞錯了。」

  「陣、平、醬!」

  女人似乎急了,「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是不能懷疑我的感覺。」

  「噗, 好了好了, 不要生氣, 小陣平開玩笑的。」散漫男人打圓場, 「沒發現就走吧, 小笹月你該回家了。」

  「誒——真掃興!」

  「這可不是探險游戲,沒發現不也挺好?」

  「哼!」

  「小陣平你少說幾句,不要撩撥小笹月啦……」

  三人的聲音逐漸遠去,昏暗中一雙澄澈的藍眼睛靜靜看著那黑乎乎的三個身影,溫柔與酸澀交替出現。

  萩原、松田,還有,惠……

  「等等!」

  笹月惠突然停下腳步,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縈繞在鼻間,纏綿不去。她往前走了幾步,逐漸逼近的腳步聲讓黑暗中的人緊張起來。

  糟糕!現在可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組織的人還在附近,萬一遇到,後果不堪設想。得想點辦法把人引開,不能把朋友和惠牽扯進來。

  「喵嗚~」一只貓咪從男人身後跑出來,直直竄進幾步外某人懷裡。

  「呀,是小貓咪。」

  猝不及防被毛絨絨撲個滿懷,笹月惠來不及開心,因為鼻間濃郁的血腥味臉色微變。

  落後她幾步的萩原研二此時跟了上來,「是受傷了嗎?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嗯,大概。研二,拜托你載我去附近的寵物醫院。」

  「小問題。看來剛才的動靜是這個小家伙鬧出來的,我們走吧。」

  貓咪鬧出來的?

  不見得吧。

  笹月惠回頭,看向小巷盡頭。

  就算有月光,那裡依然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會是你嗎?

  萩原和松田的存在,讓她沒辦法遵循心意上前查看。

  「小笹月?」

  「來了。」

  笹月惠嘆息一聲,邁開腳步跟上去。

  說話聲慢慢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隱約地有汽車引擎咆哮著響起,最後也淹沒在黑暗中。

  躲藏在暗處的人這才微微放松緊繃的身體和神經,壓抑不住痛楚的□□溢出喉嚨。

  唯獨一雙清澈美麗的藍眼睛,一直望著三人離去的方向,目光繾綣,久久不願收回。

  ----------

  跳進笹月惠懷裡的小貓咪個頭不大,毛發長短不一,看不太清原本顏色,身體還有些瘦弱。

  惠雖然不養貓,也能看出它的體重低於平均水准。

  最可惡的是,它斷了右後腿。根據創口推測,應該是被人為砸傷的。

  進了寵物醫院,小家伙被醫生護士接手。

  鑒於笹月惠的壕氣,直接享受最高水平的待遇。

  洗刷、療傷、體檢、疫苗……全部安排上。

  當然,笹月惠並不是慈善家或者聖母瑪麗蘇。路上隨便遇到一只小貓咪,就善心大發。之所以做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小貓咪太會長了。

  之前光線太暗,進了寵物醫院她才發現毛孩子有一雙非常漂亮的藍眼睛。

  大概是知道笹月惠救了她,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神溫柔又依戀,瞬間融化黑手黨小姐一顆冷硬的心。

  笹月惠捂著鼻子,臉頰通紅,『……好、好像阿光。』

  這樣還不收養,真的說不過去了喂。

  她對貓咪沒有研究,甚至分不清一些常見的貓咪種類,可一旦認定某件事,就會付出超凡的耐心與認真。

  下定決心收養小貓咪後,立刻湊到醫生身邊,詢問一些養貓的基本常識,並在對方的推薦下購買了貓糧和大量貓用具。

  因為不知道要在寵物醫院待多久,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被她打發回家。

  鑒於她本人的神奇能力,並且寵物醫院就在杯戶町二丁目,離笹月宅很近,兩人沒強留。

  「有事打電話。」松田陣平叮囑完,拉著偷笑的幼馴染離開。

  笹月惠隨意地擺擺手,態度敷衍,看的松田陣平直皺眉頭。她卻全副身心投入到小貓咪身上,專心聽護士的科普。

  「這是只雄性的西伯利亞貓,養好傷之後會變得非常帥氣哦。」

  對方笑容滿面,說起毛孩子眼睛裡全是光,「西伯利亞貓產自俄國,是最大型的貓之一。非常個性且友好,而且生命力頑強不易患病,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相處愉快。」

  「對了,」她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長,「它們很有義氣,雖然外表威武帥氣但從不欺負別的貓。還是極少見的雌雄同巢,一夫一妻制的貓咪哦~」

  笹月惠眼睛越來越亮,更加心動了,有沒有?

  這只小貓咪,真的真的不是阿光變成的嗎?

  不只是外表,連性格都那麼像誒。

  小貓咪處理好外傷後,要先留在寵物醫院觀察一段時間,方便後期打疫苗。

  笹月惠干脆連貓糧等物也一並寄存在醫院,之後開車過來再一起帶回去。

  然後捧著一顆被毛孩子萌化的心,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從寵物醫院出來時間已經不早,加上附近分布著大量的居民區,沒有成片的商業街,所以盡管是新年的夜晚,路上也少見行人,並不如何熱鬧。

  偶爾有車輛三三兩兩經過,照亮笹月惠獨自漫步的身影。

  她並不畏冷,加上來去有人接送,出門也穿的不厚實。

  攏著羊絨大披肩漫不經心地走在路上,鞋跟輕敲地面為她伴奏,從頭到腳散發著蠱惑人心的異域風情。

  哪怕看不清她的面容,只一個背影,便足夠人明白何為風情萬種。

  夜風吹過,笹月惠抬手將散落的發絲勾到耳後。抬頭時遠遠看到笹月宅的二樓,不知想到什麼,她腳步一錯,拐進旁邊的小巷,消失不見。

  人跡罕至的黑暗小巷今晚迎來貴人的二次光顧。

  笹月惠開著車,一路目標明確地直奔這裡。

  ——她必須來一趟。

  隔著段距離便停車熄火,徒步走到之前撿到小貓咪的地方。

  充斥在空氣中的血腥味沒散,甚至更濃郁幾分。

  不可能是小貓咪留下的。

  一定是他,他還在這裡。

  笹月惠像一只靈巧的貓,循著味道悄悄向源頭靠近。

  就是這兒。

  笹月惠停下,腳下傳來冰冷黏膩的感覺。

  是血嗎?

  這不是那只小貓咪能有的出血量,他果然受傷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在進入這條街後脫掉了高跟靴。誰知陽差陽錯,有了這番收獲。

  閉目細聽,附近果然有一道呼吸。

  聲音較正常人弱,略有些遲緩,總體還算平和。

  她有走進兩步,雙眼適應了黑暗,借著昏暗的月光,隱約能看到一個高大身影。

  他低著頭靠在牆角,毫無聲息。

  冷靜理智叫囂著離家出走,笹月惠呼吸一緊,快走幾步,朝他伸出手……


第43章

  本以為失去意識的男人突然暴起, 握住笹月惠的手臂一扯一帶,瞬間將人禁錮在懷裡,右手卡著她喉嚨, 根本不像受傷的人。

  「誰?」聲音狠厲冷酷, 是從沒在笹月惠面前展示的模樣。

  驟然濃郁的血腥味讓她克制住身體下意識的反擊,忍著不適開口,「是你嗎, 阿光?」

  男人身體僵硬住, 卡在她喉間的手驀然一松,被反剪的手臂也恢復自由,證明她的猜測沒錯。

  綠川光不開口, 笹月惠只能繼續主動出擊,「你受傷了對嗎?跟我回去好不好?」

  隔得近了, 血腥味越發濃郁, 幾乎淹沒他身上原本清爽好聞的氣息。

  還是不說話嗎?

  「好冷啊, 阿光。」笹月惠動了動腳,察覺身後之人投來的視線, 故意道, 「怕你聽到聲音,我只能把靴子脫掉,赤腳走進來啦。」

  言語中帶著幾分得意,似乎還挺驕傲。

  綠川光覺得頭更疼了。

  今晚的任務裡,他不小心受了點傷, 導致失去行動能力。

  原本聯系了Zero等他來接, 誰知道幼馴染被人絆住腳不說, 平時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接二連三有人進來, 還都是熟人。

  單獨碰到同期或者惠都好說, 偏偏三個人撞到一起。

  他能怎麼辦?

  還不是只能躲著不出聲。

  好不容易有一只小貓咪主動獻身,幫他把人引走,誰知笹月惠竟然殺了個回馬槍。

  這麼暗的天色,她到底怎麼認出自己的?

  綠川光百思不得其解。

  繼續否認毫無意義,支走惠更是天方夜譚。

  ——她要是願意離開,也不會再跑回來一趟。

  這種危險事件高發地帶,是她一個女孩子能來的嗎?

  萩原和松田也是,干嘛帶她來這種地方啊?

  要不是相信兩位同期的人品,他肯定想歪。

  青年腹誹著,嘆息一聲,選擇妥協,「走吧。」

  「車停在附近,我扶你過去。」

  笹月惠圈住他的腰,卻摸到一手濕潤。手指一顫,抿著嘴不說話。

  綠川光下意識閃躲,到底沒有推開她的手。

  他傷得不輕,小腿被子彈擦傷,上身還有幾處刀傷。

  幸運的是子彈沒卡到身體裡,不需要手術取出,不幸的是傷口較長,出血量略有些驚人。

  他已經盡量止血,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恢復到自行走動的程度,有些強人所難。

  嗯,不怕失血過多的話,大可以試試。

  大不了,試試就逝世嘍。笑.jpg

  走了兩步,笹月惠便大致判斷出這人傷在哪裡。也懶得多此一舉問他意見,直接彎腰將人打橫抱起。

  嘴上雖然沒說,腳步卻透出焦急,一步快過一步。

  綠川光:……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做什麼?

  「惠……」

  「到了。」

  笹月惠打開車門,小心護著人坐好,這才有空回他的話,「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綠川光噤聲,一句話都不想說。

  「那裡……要處理一下嗎?」

  聽明白她的意思,綠川光又是一頓,「……不用,會有人來處理的。」

  再給Zero發一封短信就行。

  他看過來的眼神太直白,笹月惠想裝看不懂都不行。

  扯了扯嘴唇,淡淡道:「我沒你想的那麼單純的,阿光。」

  也不知綠川光腦補了什麼,看向惠的眼神越發憐惜,「沒關系,以後不會了。」

  有這一茬在,當笹月惠拿出整套醫用物品,要替綠川光處理傷口時,男人紅著臉推脫說自己來,其他多余的話一句都沒說。

  Yes!萌混過關!

  但放任綠川光自己處理傷口是不可能的。

  不顧他的阻攔,惠強過剪刀,欻拉一下將他的上衣剪開,露出青年肌理分明的脊背,還有背上猙獰的傷口。

  「你夠不到,我幫你。」

  聲音含糊,不似平常。

  綠川光只怨自己是個木頭,一時竟想不到像樣的話安慰她。

  笹月惠見過的傷員很多,從前在西西裡島,跟著叔伯們出任務,也不是沒受過傷。覺得鮮血的顏色如此難以忍受,是第一次。

  仿佛有一粒種子在她心裡生根發芽,張牙舞爪地伸出長長的藤蔓,刺穿她的心房。,將它層層包裹起來。看似保護的密不透風,實則輕輕碰一下,就牽動整顆心髒,無處不痛。

  惠別開臉,借口打水平復心情。

  衣物與干涸的血漬黏在一起,須得用溫水浸濕化開,然後撕扯下來。

  笹月惠速度極快,綠川光感覺到疼痛時,她已經拿著紗布為他沾去流出的新鮮血液。

  然後清理創口,消毒、上藥,一步步,有條不紊。

  動作又輕又快,希望盡可能為他減少一些痛苦。

  「……我沒事。」綠川光思考半天,只從喉間擠出這三個字。

  「嗯。」身後之人也不知信了沒有,輕聲道,「手舉起來。」

  綠川光乖乖聽話,熟悉的溫軟氣息襲來,幾乎貼在他背上,讓他有種被她攏在懷裡的錯覺。

  屬於笹月惠的氣息爭先恐後想要滲入他體內,從眼、耳、口、鼻,甚至每一個毛孔,將他團團包圍,要他俯首稱臣。

  眼前白光閃過,綠川光定睛細看——是繃帶。

  纏、纏繃帶啊?

  他臉頰燒紅,垂頭不敢讓笹月惠發現。

  「好了。」

  笹月惠退開幾步,瞧著他裸露在外的肩背,難得沒有趁機調戲一把,而是撿了自己脫下的披肩替他圍好,生怕人凍著。

  十幾萬円的純羊絨披肩,就這麼隨意地披在綠川光肩頭。她滿意的點頭,拿起剪刀就要剪他的褲子,被青年握住手腕,堅決拒絕。

  笹月惠只好蹲在他身邊,美其名曰幫忙打下手。

  實則視線調皮地在他腿上來回打轉,有同實質,看得綠川光握著鑷子的手都開始顫抖不穩。

  「惠……」綠川光叫她的名字,語氣很是無奈。

  「嗯?有什麼要我幫忙嗎,阿光?」

  笹月惠似乎已經調整好心情,又或者不想讓氣氛太沉悶,雙手捧臉,眨巴眨巴大眼睛,撒嬌扮痴。

  你能離開一會兒嗎?

  綠川光話到嘴邊,又停住。

  這麼說,似乎有點生硬?她會誤會的吧?

  再三思考後,他婉轉地開口,「……我有點餓了,可以幫我准備一些吃的嗎?」

  笹月惠深深看他一眼,仿佛能直接看到綠川光心裡,看到他的窘迫與羞澀。她輕笑一聲,選擇暫且放過他。

  「好,這就為阿光准備營養又豐盛的食物~」

  噠噠噠跑開,白嫩的腳丫子在原木色地板的映襯下可愛非常,讓人有握在手心把玩的衝動。

  綠川光仿佛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視線,「你……你把鞋穿上。」

  「知道了~」

  笹月惠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聽話的穿上室內拖鞋,也給綠川光拿來一雙。

  這裡是她的住所,每一處都沾染著對方的氣息,包括他呼吸的空氣。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綠川光更加無法保持冷靜。

  血液沸騰著,在身體裡橫衝直撞,尋找出口。

  他屏住呼吸,握著鑷子的手毫不猶豫往傷口上一戳,驟然降臨的劇痛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喚醒岌岌可危的理智。

  呼~~綠川光長出一口氣,終於能做到心無雜念目不斜視,專心包扎傷口。

  槍傷和刀傷不一樣,索性惠這裡藥物齊全,不難處理。

  他三下五除二將傷口包好,疼得滿腦門冷汗,愣是一聲不吭,連臉色都不曾變過,一副把受傷當家常便飯的樣子。

  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從他身上窺見一絲不同,和大街上的普通男性區分開來。

  隔著餐廳,笹月惠將他的神態動作盡收眼底,垂眸不語。

  食物還在鍋裡烹煮,她便支使綠川光去洗漱,換身干淨衣服。

  目送人走進衛生間,到了門邊還猶自不死,「會碰到傷口吧?一個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眼睛滴溜溜轉,光芒大盛。大有綠川光點一下頭,馬上衝進去幫忙的意思。

  綠川光虎軀一震,立即帶上門。

  「卡達」一聲,門被反鎖了。

  聽見外面惠故意大聲失望的嘆息,青年滿臉通紅,捂著額頭不想說話。

  惠……膽子是不是大過頭了?

  就算受傷,他也是個正常的年輕男人啊,還是個對她……的男人。


第44章

  家裡沒有適合綠川光的衣服, 笹月惠便給他拿了一件自己的浴袍。

  索性她本就身材高挑,綠川光又不是十分壯碩的身形,短是短了點, 倒也勉強能穿。

  牛奶白的長浴袍, 笹月惠穿著能沒過小腿肚,到綠川光身上只能堪堪遮住膝蓋。

  衣服是全棉的,觸感柔軟, 舒適透氣。即使掃到傷口, 也不會引起不適。

  上面除了日光暴曬後的氣息,還有一種淺到幾乎聞不出來的香味,和之前在惠身上聞到的一樣。

  這是她穿過的。

  察覺到這一點的綠川光, 再次血液上湧,整個人變得紅彤彤的。

  再這樣下去, 只怕傷口是止不了血了。

  費了好大的力氣, 才平復內心的波濤洶湧。

  綠川光不死心地看了眼換下來的衣物, 上面沾滿灰塵和血跡,被他泡在盆裡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撈出來再穿上絕無可能。

  道德和教養不允許他有太多遐思, 情感上卻控制不住。人生第一次,他窘迫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和之前的擁抱親吻不一樣,這樣的接觸,太過於親密。

  沒辦法三兩句話糊弄過去,繼續欺騙自己惠只是一時移情, 因為他救了她, 不曾看輕她, 所以才對他心生好感。

  做到這個地步, 怎麼都不可能只是好感吧?

  「咚、咚咚!」

  敲門聲拉綠川光飛遠的思緒, 笹月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好了嗎,阿光?可以吃飯了。」

  「咳,來了。」

  青年拉開門,熱氣順著腳底往上湧,驅散深冬的寒涼,舒服得叫人忍不住嘆息。

  笹月惠站在一邊,背著手笑眯眯地看過來,「擔心阿光會冷,就開了地暖。感覺怎麼樣?」

  綠川光眉目舒展,對她的細心嘆為觀止,「我很好,麻煩你了,惠。」

  笹月惠駕輕就熟地攬住他的腰,帶著人往客廳去,「不謝,應該的。」

  到底哪裡應該,兩人心知肚明,卻誰都沒說穿。

  雖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笹月惠卻並不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家務什麼的,以前沒做過,來日本後也能做的很順手。

  綠川光洗澡這一會兒,不僅做好了他的專屬營養餐,還順手收拾了之前亂得一塌糊塗的客廳。

  地上的血跡清理干淨,染血的地毯、沙發墊撤下換新的,鞋子丟進水盆泡著,沾有綠川光血液的紗布繃帶丟進火盆燒掉,灰燼衝進馬桶。

  等到綠川光出來,看到的便是干干淨淨、溫馨舒適的小屋一間。

  熱氣騰騰的食物擺在沙發前的小幾上,方便他坐著取用。

  「吃吧,」笹月惠在青年身邊坐下,塞給他一雙筷子,笑容得意又狡黠,「我對自己的手藝還算有點自信。」

  在廚藝上同樣驕傲的綠川光挑眉,一眼看去,食材大多有補血和促進傷口愈合的功效。少油少鹽,完美符合營養餐的名頭。

  夾了一塊入口,口味也與常見的日式風味不同,夾雜著和廚師本人相貌一樣的異域風情。並不難吃,反倒增加了一點特別,令味蕾留戀不已。

  綠川光很給面子地吃個精光,然後精力徹底宣布告罄。

  如果笹月惠沒出現,他會在見到Zero的瞬間昏睡過去,把所有爛攤子交給幼馴染收拾。

  可惜沒那麼多如果,他被惠先一步帶回來了。撐到現在還睜著眼,已經是極限。

  笹月惠也看出來了,來不及把碗筷放進洗碗機,先把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心上人送到客房。

  幾乎是一沾枕頭,綠川光就睡了過去。

  他後背有傷,只能趴在床上睡。臉頰一半陷在柔軟蓬松的枕頭裡,一半被略長的發絲掩蓋,看起來乖巧得不得了。

  笹月惠伸手將他臉頰上的發絲捋開,趴在床沿靜靜看他的睡顏。

  半晌低頭,額頭輕輕抵著綠川光的手背。眼眸卻黑沉沉的,照不進一絲亮光。

  「晚安,阿光。」

  溫軟的唇瓣在青年手背上一觸即離,腳步聲悄然遠去,消失於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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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這麼盯人的?」書房內,笹月惠舉著手機,用最和緩的語氣說最刻薄尖銳的話,「看來是我高估了你的能力。真沒用啊,智也。你是廢物嗎?」

  「喂喂,大小姐,綠川光受傷你生氣歸生氣,不要牽連我好吧。」草壁智也直呼冤枉,「這種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關系?」女人深吸一口氣,「所有與他有所關聯的情報,事無巨細,全部報到我這裡。這句話,我有沒有說過?」

  「你那位心上人可不是吃素的,寸步不離地跟著,可能嗎?你以為我手下的小弟人均世界第一幻術師?」

  「再說了,之前跟著他摸到一座烏鴉軍團的基地,兄弟們眼睛差點盯瞎,哪個閑著吃白飯了?這麼放不下,自己上唄。」

  「抱歉,是我失態了。」笹月惠閉了閉眼睛,努力平復心情,「今晚的事情,兩天內我要知道所有詳情。」

  「明白~」

  知道青梅是關心則亂,草壁智也將她的指責撅回去後,其實不太生氣,還能冷靜地指出一個被主人忽略的事實。

  「你失控了,惠。」

  失控?真是久違的感覺。

  笹月惠丟開手機,望著天邊那輪彎月,陷入沉思。

  有澤田綱吉那樣的爸爸,笹月惠雖然從小在黑手黨組織長大,卻並非刻板印像中那種冷心冷情利益至上的黑手黨成員。

  與人為善是真的,不怕事愛搞事也是真的。

  大概是幻術師的特性,她天生就比哥哥家輝更冷酷一些,對與己無關的事投以冷眼,旁觀事態發展,以此取樂。

  失控,這對掌控火焰的他們來說多可怕。

  代表力量存在的基礎從根源開始崩潰,反噬己身是遲早的事。

  記憶中唯一一次失控,是和哥哥進行指環爭奪戰的時候。

  血脈相連的雙生兄妹,為了彭格列繼承人的位置,賭上性命彼此爭鬥。

  哪怕她根本無意繼承爸爸的位置,更無意與哥哥相爭。

  時也勢也,被別有用心之人推到那個位置上,再想下來並非她說了就算。

  後來是怎麼結束的呢?

  啊,好像是火焰失控了。

  格鬥場被鋪天蓋地的靛色雲霧籠罩,在場所有人全部被拉到幾近狂暴的幻術裡。

  笹月惠有關當時的記憶模模糊糊的,但聽骸老師的說法,那是威力相當可怕的術。

  爸爸擁有繼承自初代首領的超直感,幻術對他影響非常有限。由他和骸老師出手,才平息事態。

  然而事後,他卻向她道歉了。

  「沒能察覺你的痛苦,是我身為父親的失責。作為彭格列的首領,我必須為家族選出最合適的繼任者。作為一個的父親,我只希望我的女兒能快活的過一生。」

  那之後,她在爸爸的默認中卸下身上的重擔,徹底退出彭格列的決策層,遠走日本,追尋兒時的夢想,成為一名小有名氣的漫畫作者。

  一轉眼,竟已過去三年多。

  盡管不及當年,但她確實有點失控。

  枝子說的沒錯,她確實泥足深陷,栽的夠深夠徹底。

  沒關系,笹月惠這樣告訴自己。

  因為阿光,她被剝奪了今後所有的其他可能,其他人再優秀也不想多看哪怕一眼。

  身為罪魁禍首的他,決不允許隔岸觀火,冷眼旁觀她的淪陷。

  得和她共沉淪才行。

  作為補償,她會編織出全世界最綺麗夢幻的愛情,讓阿光自願留在她身邊,一輩子。

  他們的未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有彼此存在的未來。

  「哈,哈哈哈~」佇立在窗邊的女人突然捂著嘴輕聲笑起來,「真有意思啊,愛這種存在~」


第45章

  綠川光醒來時,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幾縷陽光避開窗簾,從縫隙裡跳進來,好奇地落在他臉上, 留下恰到好處的溫暖。

  床邊放著一套衣服, 深藍色的半高領羊絨上衣,黑色的休閑長褲,是他常穿的顏色。

  沒有新衣服慣有的氣味, 取而代之的是洗衣劑淡淡的清香, 代表它們事先被細心清洗烘干後才拿過來的事實。

  『惠醬~』

  綠川光忍不住在心裡親昵的叫她的名字,看著衣服怔怔出神。

  和惠醬變得如此親密,本是不該發生的事。

  一夜過去, 出走的理智回歸,他終於能好好思考這件事, 思考如何拿捏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 敲門聲響起, 笹月惠從門後探出的腦袋,形容稚氣可愛。

  「你醒了嗎, 阿光?」她小小聲問道。

  聽到他答應這才推門進來, 自然地在綠川光床邊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已經退熱了呢,太好了~」

  昨天半夜綠川光突然發起高熱,笹月惠雖然早有准備,還是擔心地不行。

  好在青年身體底子好, 在她的照料下, 天明後溫度便慢慢退去。

  惠長出一口氣, 順手替綠川光撥開遮擋眼睛的發絲, 對他火燒般的臉頰視而不見, 溫聲詢問:「肚子餓嗎?我准備了早飯。」

  四肢還殘留有高溫後的酸軟,身體卻干淨清爽感覺不到黏膩,綠川光不用猜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羞澀窘迫之余,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地奇怪感受在心底悄然滋生,肆意蔓延。

  「……辛苦你了,我好多了。」

  說完這句話,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沒動靜。

  「惠……」

  綠川光強忍羞赧,盡可能自然地開口。不等他說出後面的話,笹月惠噗呲一聲笑出來,「好啦,不逗你。把衣服換上,我在外面等你。」

  轉身之際,故意小聲念叨,「害羞啊,真可愛。昨晚我不僅看到了,還摸到了呢,阿光身材真棒~」

  「惠!!」綠川光羞憤欲死。

  「呀,爐子上還燉著湯呢,我得去瞧瞧~」

  笹月惠一溜小跑,眨眼消失在門外。

  綠川光:……

  衣服大小很合身,就算綠川光親自去買,也不過這個程度。

  肌理分明的脊背和層層包裹的繃帶被深藍色的布料包裹,一並掩去男人身為臥底的強悍,只留下通身的書卷氣,看著越發溫和俊秀。

  聽到腳步聲,站在窗邊的笹月惠回頭,微微看愣了一秒,笑道:「很適合你。」

  視線從他身上滑過,明明並不炙熱,卻讓綠川光背脊發麻,渾身不自在。

  有心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洗漱用品我放在衛生間,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好。」

  青年聽話的轉身,按照她的指令行事。

  早餐依然遵循營養學原則,品類豐富適合傷員。

  兩人分坐在餐桌兩邊,各自吃著盤中食物。偶爾笹月惠會起身,幫綠川光添加一些食物。

  沒有刻意地聊些什麼,也沒有從頭到尾保持安靜,一切都那麼自然和諧,好像他們就該這樣生活在一起。

  笹月惠吃著吃著就忍不住抬頭看綠川光,嘴角噙著笑,入口的食物仿佛沾了蜜糖,從嘴巴一直甜到心裡。

  綠川光都被她看的無奈了,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專心吃飯。」

  「哦。」答得倒快,可惜屢教不改。

  吃完早餐,告別時刻也隨之而來。

  「我該走了,惠。」綠川光拎著琴盒,從樓上下來,「抱歉,我們還是不要……」

  「阿光,」笹月惠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聽。」

  綠川光握緊拳頭,放任自己在清醒後享受惠的照顧,已經是他最後的放肆。

  在組織裡,他隸屬於行動組。和大多奉行神秘主義的情報組不一樣,組織對他的動向不說一清二楚,真想查沒有查不到的。

  不甘心又如何,現在的他根本保護不了喜歡的人。走得太近,只會給彼此帶來危險。

  「你聽我說……」

  笹月惠捂著耳朵,「不要!沒一句我愛聽的!」

  綠川光差點被氣笑,怎麼以前沒發現惠還有這麼任性的一面。

  自詡是年長的姐姐,她一向體貼周到又溫柔。雖然有些惡趣味,還喜歡打趣他,也無法掩蓋屬於成熟女性的魅力。

  綠川光:「我……」

  還說!

  笹月惠上前一步,右手勾著他的脖子往下一拉,以吻封緘。

  這一次不再是蜻蜓點水,淺嘗輒止。

  柔軟的紅唇在貼上綠川光,輾轉流連,慢慢在氣息交融中染上相同的溫度。

  笹月惠雙眼微闔,失去視覺後,視覺和聽覺被無限放大。

  果凍一樣柔軟的觸感,呼吸間全是屬於對方的氣息。大腦暈陶陶的,好像掉進了雲朵裡,想要就此沉淪。

  大約她的動作太過出乎意料,綠川光呼吸一滯,隨後變得粗重許多。

  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久久不去。

  竟然連唇瓣都帶著猶豫的味道,笹月惠忍不住心疼自己。

  就在這時,一雙充滿力量的手臂攬住她的腰,一點點收緊,仿佛要將她融進自己的身體。

  臉頰暈紅的女人嘴角微勾,左手緊跟著纏上男人的脖子。

  大約男人天生便擅長情.事,明明是笹月惠開的頭,最後被親到近乎窒息,站都站不穩的人也是她。

  即便如此,她還是依然倔強地捧著綠川光的臉不放,雨點般地輕吻依次落在他鼻尖、唇角、下巴。

  「阿光……」

  「嗯?」

  笹月惠抱著他的背,臉頰緊貼著胸口,「好好休養身體,及時換藥。」

  「嗯。」

  「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

  「嗯。」

  「要讀我的郵件,給我回信。」

  「嗯。」

  「我一直在這裡,記得回來。」

  「……好。」

  笹月惠為他披上深色的長風衣,一路送到庭院外,目送綠川光背著琴盒走遠。

  寒風中,女人倚門揮手,目光殷殷,有千種柔情萬般不舍。

  綠川光走了,但他的心留下了。

  「沒事吧,hiro?」一條街外,成功接到幼馴染的安室透,察覺到他的不對。

  「Zero,我……」綠川光眼中滿是掙扎,「我做錯了一件事。」

  一件明知做錯,還想繼續錯下去的事。

  安室透轉身,一臉正色,「很嚴重?」

  「很嚴重。」

  一不小心,或許會葬送惠的生命。

  至於自己,早在成為臥底的那天,綠川光便做好隨時殉職的准備。

  為了掀開籠罩著這個國家的黑暗,難免會有犧牲。

  可這其中,絕不包括惠。

  「還有糾正的機會嗎?」

  綠川光感受著自己此刻的心情,苦笑,「大概,不能了。」

  之前他還能狠下心不聯系惠,告訴自己她有更好的選擇。見識她的執著大膽熱情後,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把她推給別人。

  ——綠川光喜歡笹月惠,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少去見她,不要讓組織的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想有一個家,一個永遠能回去的地方,Zero。」

  聽到幼馴染的話,安室透心頭驀然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hiro自小父母雙亡,不得不寄養在東京的親戚家,連唯一的兄長都鮮少能見。

  如果沒有成為臥底,以他溫柔的性格和俊秀的外表,一定能取到很好的妻子,有一個溫馨和美的家庭。

  25歲,說不定連第一個孩子都出生了。

  他會是最好的丈夫、父親,不會讓年幼時的缺失遺憾在孩子身上重演。

  「會有的,hiro,」安室透看著他,眼神無比堅定,「我保證。」

  綠川光笑笑,目光透過車廂,似乎看到那個依依不舍送他離開的纖細身影。

  不能隨隨便便就死了啊,綠川光,還有人在等你回去呢。


第46章

  受傷之後, 綠川光終於能安穩休息幾天,不必擔心被突如其來的任務打擾生活。

  想起離開前答應笹月惠的事,有些心虛的打開郵箱, 將之前積壓的郵件一次看完。

  沒想到會在之前斷開的地方, 看到笹月惠的告白。

  「……我永遠最喜歡阿光,誰都比不上,誰也替代不了。」

  看到這句話, 就好像看到那個人自信滿滿的站在他面前。

  無論他表現得如何猶豫拒絕, 都要說出自己的心聲,讓他知道。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她的感情如此洶湧澎湃,真誠且炙熱, 帶著一往無前的信念與勇氣。

  「……朋友約我去神社,說要祈福去晦。我答應了, 其實心裡覺得並無必要。可能我所有的運氣都拿來遇見阿光, 才會遭遇一些危險事件。此外還能有驚無險, 實在是大大的幸運,再值得不過……」

  「是嗎, 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想的嗎, 惠?」

  綠川光將郵件拉到最後,蹦出一張明媚鮮妍的臉。

  照片上身姿窈窕的女人穿著白底印花和服,倚門回首。雖則嘴角噙著些許笑意,卻給人寂寥憂郁的感覺。

  好像不時刻惦記著她,看著她, 她就會像枝頭的櫻花那樣, 在花期過後悄然消逝。

  綠川光心跳都停了一拍, 回神後忍不住低笑出聲, 「小騙子~」

  他的惠醬, 分明不是這樣傷春悲秋的性子。

  坎坷的經歷沒有磨掉她身上的光彩,反倒磨煉了她的性格與心胸。

  那樣大膽熱烈的性情,可不是菟絲花會有的。

  又或者說,如果笹月惠是只能攀附人生存的菟絲花,在給她那筆錢後,綠川光絕不會再同她有來往,免得害人害己。

  會不自覺放縱自己,是不是正因為察覺到她的聰慧與堅韌?

  想到有這樣一個人在等他回去,似乎沒什麼不能忍受。

  小心將照片加密保存,臥底先生倒在床上,大腦飛速運轉,思考隱藏在任務之下的組織的用意,以及該給聯絡員傳遞哪些消息。

  再說笹月惠這邊,綠川光離開後,她一度陷入情緒低谷,干啥都沒勁兒,連最愛的顏色漫也不能拯救。

  好在草壁智也很快將情報送來,成功讓她轉移了注意力。

  從羅馬敗走後,烏鴉軍團並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甚至因為知曉「火焰」的存在,對意大利裡世界的事越發在意,對彭格列的調查也由明轉暗,變得更加隱蔽。

  至於彭格列這邊,揪著威士忌三人組的尾巴,對組織的「關心」倒也並非一無所知。

  日本作為初代首領的隱居地,以及當代首領的故鄉,近些年算是彭格列的第二大本營,長年由雲守雲雀恭彌駐守。

  恰好烏鴉軍團的大本營也在日本,勢力遍布黑白政商兩道,輕易無法撼動。

  為了調查烏鴉軍團,以及背後與它合作搞人體實驗的裡世界敗類,這才對他們的行動睜只眼閉只眼,順水推舟調查情報。

  笹月惠雖然從爸爸那裡拿到一部分權限,可以插手彭格列在日本的布置,但她高傲慣了,心裡對烏鴉軍團並不如何看重。僅有的幾分關注,還是因為綠川光。

  直到這次,對方受傷。

  據情報所說,綠川光昨晚在杯戶町執行收尾任務。

  ——車禍之後,他負責在高處用狙擊槍打爆汽車油箱,造成爆炸,清理痕跡。

  笹月惠敲著桌子,「車禍原因弄清楚了嗎?真是意外還是人為?」

  草壁智也:「爆炸把痕跡清理的所剩無幾,按照目前搜集的證據看,意外的可能性更大。」

  「唔……」笹月惠含糊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阿光身上的傷,怎麼來的?」

  作為狙擊手,做的還是收尾任務,不應該有短兵相接的機會才是。

  「你說巧不巧,現場被殃及的路人裡正好有XX組的組長,人家還以為他來暗殺自己的。察覺到狙擊手的存在,一個電話過去,所有人都朝他哪兒去了。」

  綠川光身手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能順利脫身,已經足夠草壁智也佩服不已。

  「巧合?」笹月惠嗤笑,「你信了?」

  草壁智也,「……是巧了點。」

  「車禍、爆炸、□□暗殺火並……你不覺得這件事裡挑動神經的元素太多了嗎?」

  「你是說……」

  「毀屍滅跡是真,轉移視線也是真。」

  笹月惠坐直身體,「智也,查一查傷亡名單,我要知道所有受害者以及他們的家屬的去向。」

  「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說完正經事,草壁智也又開始撩撥自家青梅,「我說大小姐,你干脆跟那什麼綠川光攤牌算了。這等人物,恭先生肯定喜歡。」

  戰鬥狂老了也是戰鬥狂,雲雀恭彌從過去到現在,就沒有不喜歡打架的時候。

  把綠川光吸納進來,他和兄弟們就能解脫了。

  笹月惠輕哼一聲,「是啊是啊,不僅恭彌叔叔會喜歡,你也很喜歡吧?」

  草壁智也略感心虛,立刻轉移話題,「事情就是這樣,XX組追查綠川光的人還在繼續活動,你要幫幫他嗎?」

  事情和烏鴉軍團關系不大,彭格列反倒不怎麼好出手了。

  笹月惠也知道這點,笑道:「這裡是東京,遇到危險,當然是報給警視廳啦~」

  草壁智也緩緩打出兩個問號:「??」

  笹月惠略感心梗,耐著性子解釋,「哪家混黑的經得住細查?真就一點貓膩都沒有?我在住了東京這麼久,多虧警方保護才能過的安逸,怎麼也該送警視廳一份大禮。你說對不對?」

  「懂了,大小姐~保證完成任務。」

  「去吧,智也,讓我瞧瞧你的能耐。」

  草壁智也呵呵,「這時候不說我是廢物了?」

  這下輪到笹月惠心虛了,「我不是立刻就給你道歉了嗎,斤斤計較,還是不是男人了?」

  嘿,瞧這倒打一耙的,臉呢?

  「信不信我一句話,枝子姐立馬不理你?」

  草壁智也:「……」

  「算你狠,澤田惠。」

  哢一聲,掛斷電話。

  「誒,還是幫你在枝子那兒說點好話吧,真是個沒用的竹馬。」

  瞧瞧她,雖然彼此不曾明言,心裡和阿光早已有了默契。搞不好下次見面,她就是阿光的女朋友啦。

  笹月惠丟開手機,仰頭倒在沙發上,捉著抱枕滾來滾去,喉間抑制不住地蹦出點點笑聲,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奮與激動。

  一般心情好的時候,笹月惠喜歡做兩件事:一是畫喜歡的顏色漫,二是出門尋找美食。

  這兩天她一口氣將《黑.道》的劇情推進到警花任務受傷,意外被千代雅帶回千代組。

  為了不暴露她警察的身份,對外只稱是千代雅喜歡的女人。

  兩人每天在同一個屋檐下坐臥休息,加上上藥等親密接觸,曖昧氛圍直接拉滿。

  千代組的成員聽聞少爺帶了喜歡的人回來,紛紛好奇地上門。

  清水明從最開始的不情不願,到了解他們也只是性格不同會哭會笑的普通人後的迷茫,心裡對黑.道組織的固有偏見慢慢瓦解。並在相處過程中,與千代雅互生情愫。

  笹月惠參考她照顧阿光的心情,將這一段畫的張力滿滿。

  分明只有親吻和擁抱,卻看得人面紅耳赤,手腳蜷縮。

  與此同時,兩位魅力值拉滿的配角上線——他們不僅是清水明的同事,還是她大學直系師兄,對她頗多照顧。

  三人關系親密,這帶給千代雅前所未有的威脅感,上位成為清水明正牌男友的想法越發強烈。

  如此劇情與顏色並行,高潮一波接一波的漫畫,吉田裕美看了都直呼內行,懷疑自家老師是不是上某種不可言說的地方進修過。

  「進修?」笹月惠舔了下嘴巴,笑的像只偷吃到油豆腐的小狐狸,「算是吧。」


第47章

  「對了, 我聽枝子說銀座新開了家餐廳,一起去嗎,裕美醬?」趁著吉田裕美過來收稿件, 笹月惠提出邀請。

  「抱歉吶, 老師,」編輯小姐一臉為難,「我約了漫畫雜志社的人見面, 商量《黑.道》的事。」

  《黑.道》固然是質量上佳的作品, 鑒於笹月惠不想用空霧這個筆名發表,而是明光這個毫無名氣和作品的馬甲,想要順利投稿連載, 自然沒那麼容易。

  作為她的編輯,吉田裕美不免忙碌幾分, 替她奔走處理這些事。

  「辛苦了, 裕美醬。」笹月惠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 一頓瘋狂輸出,將吉田裕美哄得嘴都合不攏, 最後更是承諾, 「等你閑下來,咱們再一起去。」

  「好的,老師~」吉田裕美滿面紅光地走了,不像來收稿倒像做了個美容spa。

  「唔,探店計劃取消, 也不想繼續趕稿, 去哪兒打發時間呢?」

  一雙漂亮的藍色貓眼在她腦海閃過, 「有了, 去看小光吧。」

  笹月惠一向運氣不錯, 風俗店取材遇到心上人,惡□□件卻交到警察朋友,意外撿到一只貓,還像極了心上人。

  她給這只西伯利亞森林貓取名小光。

  雖然小光還要在寵物醫院觀察,笹月惠每天都會抽空去看它,和它互動玩耍,盡可能消除彼此間的陌生感。

  隨便還能多聽護士小姐講一些有關貓咪的常識,為以後養小光做准備。

  「一般來說,這樣昂貴的貓咪很少有人丟棄。」

  一只品相普通的西森能買到十萬円,品相好的價格更高。三個月的西森幼貓,不想要了大可以轉手,多的是愛貓人士願意接受。

  因此,對於小光被砸斷腿棄養這件事,護士小姐表示不能理解。

  笹月惠不懂什麼品相不品相,只知道小光作為重點色西森,身價很高。

  嗯,她其實也不懂啥叫重點色,反正眼睛呈藍色的就是。

  也多虧這雙藍眼睛,一人一貓結下緣分。

  近距離接觸後,笹月惠才知道,護士小姐之前誇贊西森的話,沒有半點誇張。

  盡管才被人類傷害過,它依然對笹月惠報以善意。

  每次去看它,小小一只毛孩子,會拖著受傷的腿湊到她跟前,和她貼貼。

  在她輕撓下巴時,露出享受喜歡的神色。眼神溫柔仿佛能滴出水來,看的笹月惠恨不能把心都掏給它。

  之所以沒這麼做,多虧綠川光的存在。

  她的心已經給大的那個了,小的這個可以分一點。

  多了不行,怕阿光吃醋不理她,嘻嘻。

  轉眼幾天過去,馬上可以接小光回家,笹月惠按照護士小姐的提示,到杯戶警察署給它辦理貓證。

  填寫表格的時候,突然接到吉田裕美的電話。

  「摩西摩西,裕美醬,找我什麼事?」她將電話夾在肩上,邊寫字邊說話。

  「老師,你能來一趟米花町五丁目嗎?」

  「米花町?你要請我吃飯吶?」

  「不是,我……」

  話到一半,電話那頭突然換了個人,「你好,請問是明光老師嗎?」

  突然聽到明光這個名字,笹月惠還愣了一下,「……是,我是明光。」

  「抱歉,你的編輯涉嫌謀殺,麻煩你來一趟現場,配合調查。」

  「謀殺?裕美醬?」

  笹月惠驚得聲音差點劈叉,同時又忍不住感到無語。

  這才多久啊,編輯小姐又遇到事件了。

  新年祈福果然一點用都沒有,裕美醬的香油錢白給了。

  「具體情況暫時無法向您透漏,請您盡快趕到現場。如果有什麼不便,我的同事可以協助。」

  寫作協助,讀作威脅,誰還不懂呢?

  笹月惠嘆氣,「好的,我在杯戶警察署,大概十五分鐘後到。」

  聽到她說在警察署,對面的人也是一愣,似乎沒想到。

  他還擔心人不來呢,誰知道人家在警察署辦事。

  這要有什麼情況,一通電話打過去,那就是自投羅網啊。

  將填好的資料交給警署的辦事員,笹月惠直奔米花町。按照地址,將車停在一棟古意盎然的和室建築附近。

  守在外面的警察核查過她的身份,將人帶了進去。

  一路繞過游廊、花園,抵達中心區域的一座小院。

  和其他地方的幽靜不同,這裡正熱鬧。身穿制服的警察、滿臉悲戚的家屬。冷眼旁觀的不明人士,還有臉色蒼白的編輯小姐。

  「裕美醬。」

  聽到笹月惠的聲音,原本還算鎮定的吉田裕美瞬間紅了眼眶,跑到她身邊抓著她的胳膊,亦步亦趨。

  笹月惠拍拍她的手,暫時沒說話。

  在水族館有過一面之緣的伊達航走到她面前,面露疑惑,「笹月小姐,怎麼是你?我記得你的筆名好像不叫明光?」

  「又見面了,伊達警官。」笹月惠笑著打招呼,「這是馬甲啊馬甲,搞創作的,誰還沒幾個馬甲呢。」

  伊達航挑眉,臉上就差沒寫上「長見識了」幾個字。

  畢竟是案發現場,說笑並不合適。寒暄過後,伊達航簡單給她說了一下案情。

  受害人名叫相田涉,是一家漫畫雜志社的社長。

  漫畫?

  笹月惠暗自挑眉,難怪會和她們扯上關系。

  今天下午,相田涉被保姆發現死在家中。

  在法醫鑒定的死亡時間範圍內,見過他的一共有三人,除了吉田裕美,還有雜志社的員工一名和一位簽約作者。

  根據保姆和相田太太的指控,吉田裕美與相田涉在書房內發生過激烈的爭執。

  而雜志社員工也說這並不是第一次,之前在雜志社他們就吵過好幾次。

  他隱約聽說,是社長想要昧下吉田裕美投來的漫畫稿件,改名換姓給自家的雜志社的作者發表。

  不巧,在場的那位簽約作者正是想冒名頂替的那位。

  他是相田太太的堂弟,經常來往相田家,和相田一家關系親厚。加上他是偷換稿件的受益者,說是他殺害相田涉,理由不夠充分。

  至於雜志社員工,他是來找相田涉商量漲薪的。

  最近有別的雜志社重金挖他,他既不想換個環境重頭來過,又眼饞高薪資,於是拿著那份邀請找相田涉談判,希望提高待遇。

  綜上所述,吉田裕美有足夠的殺人動機,又在死者死亡時間內見過他,是三位嫌疑人裡嫌疑最重的那一個。

  如果找不到決定性的證據證明她的清白,就要被警方帶走,直到新的證據浮出水面。

  笹月惠聽完,並沒有因為事情牽連到她而生氣,而是戳了下吉田裕美的額頭,「發生了這樣的事,怎麼不和我說?」

  如果相田涉沒有突然死亡,可能她會一直蒙在鼓裡,對吉田裕美遇到的事情一無所知。

  吉田裕美低頭,「我是老師的編輯,這些本就是該做的。」

  可惜她能力不夠,最後搞成這個樣子,還把老師牽連到殺人事件裡。

  笹月惠的到來,並沒讓吉田裕美的處境變好。反而因為證實雜志社員工口中的偷換稿件確有其事,進一步加重了她的嫌疑。

  可惜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當事人,沒見過死者的死亡現場,還對案情和人物關系一知半解。就算是福爾摩斯在世,也沒辦法推出真相。

  好在伊達航警官也不是吃素的,不到一個小時,真相便水落石出。

  「所以說,是那位相田社長有了外遇,想把稿件給他的小情人,卻意外被她太太還有堂舅子知道。兩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殺手?」

  吉田裕美臉皺得像苦瓜,「是啊,正好有我這個完美的背鍋俠在,誰還會懷疑他們?」

  「裕美!」

  笹月惠一臉正色,看的吉田裕美一愣一愣的,「怎、怎麼了?」

  「去寺廟住幾天,你覺得怎麼樣?」

  「老師!!!」

  笹月惠笑不可遏,「可是你真的好倒霉啊,這樣下去沒關系嗎?」

  吉田裕美:「……」

  「看吧,你自己都遲疑了。」

  吉田裕美咬牙切齒,「不去!」

  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第48章

  事情最後沒牽涉到吉田裕美和笹月惠, 倒是空霧老師開馬甲畫顏色漫還差點被人偷稿的事,在業界悄悄傳開了。

  沒辦法,畢竟相田涉的雜志社是專門做成人向漫畫的, 投到他那裡的稿件, 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麼類型。

  大家對顏色漫沒意見,只是很好奇少年漫作者畫顏色漫是什麼樣子。

  「能被相田涉那個老狐狸看中,質量肯定不錯。嘖, 好想看啊。」

  綠川光到出版社上班, 正好聽到最後一句話,笑著問道:「什麼好想看啊?」

  「喲,綠川。我們在聊空霧老師的新作, 聽說是顏色漫呢。」男同事擠眉弄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

  「顏色漫?」綠川光訝然, 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空霧老師不是畫少年漫的嗎?」

  「是吧, 你也很好奇對吧?啊,好想快點看到這部作品。可惡的相田涉, 要不是他, 漫畫早就開始連載了。」

  綠川光對顏色漫不感興趣,念及在空霧老師手下做助理的惠,多問了一句,「什麼名字?」

  男同事:「嗯??」

  「空霧老師的新作,叫什麼名字?」

  「果然, 就算是綠川這樣的男人, 也不能抵擋顏色漫的魅力啊。」

  男同事感嘆著, 小聲道, 「名字是《黑.道少爺的純情警花》, 作者叫明光。」

  這個名字……

  綠川光差點笑出來,聽到作者名字,心頭莫名閃過幾絲異樣的感受。

  「不是空霧老師的作品嗎,怎麼叫明光?」

  「這是馬甲啦馬甲,大概老師不想讓人知道他畫顏色漫吧。」

  男同事一攤手,笑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可惜遇上殺人事件,這個馬甲算是白穿了。」

  目前僅限業內,但這不是必須保密的事,早晚傳開。

  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明光這個馬甲穿了個寂寞,《黑.道》卻迎來了屬於它的春天。

  業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馬甲下的作者是畫《教父日記》的空霧,短短幾天吉田裕美便收到好幾家雜志社的邀請,希望就《黑.道》相關版權問題進行一番磋商。

  笹月惠與老東家丸井出版社一向合作愉快,若不是旗下的《星漫畫》不適合,也不會另找雜志社投稿。

  如果將來《黑.道》出單行本,丸井出版社毫無疑問享有優先選擇權。

  盡管如此,想要《黑.道》的人依然不少。

  君不見,正是空霧老師的《教父日記》以一己之力盤活了《星漫畫》。同一作者出品,焉知《黑.道》沒有《教父》這樣的影響力?

  加上空霧這個筆名人氣頗高,而空霧就是明光的事一旦傳開,難免引起爭議,有爭議就有熱度。

  各種看的見看不見的好處擺在面前,仿佛隨便張張口就能吃下,也難怪精明的社長們坐不住了。

  笹月惠對處理這些事不感興趣,統統丟給吉田裕美處理,甩手掌櫃當得不亦樂乎。

  被編輯小姐懟了,還能振振有詞地反駁回去,「這都是我對你的信任啊,裕美醬,相信你不會辜負我。」

  吉田裕美:「……」

  為什麼比我還心大啊,老師?!!!

  才發生了偷稿騙稿的事誒,就一點都不擔心嗎,明明把《黑.道》看得比《教父日記》還寶貝?

  笹月惠不語,先前那件事她確實沒想到,現在不擔心自然是因為有恃無恐。

  偷黑手黨的稿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而且相信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吉田裕美會更加慎重,並學會在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時向能解決問題的人求助。

  「好了,你忙吧,我去醫院接小光。」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小光右後腿傷勢愈合狀況良好,各項疫苗接種齊全,終於可以被笹月惠帶回家了。

  小光的毛發是西森傳統的涅瓦色,身體顏色偏淺,耳朵、尾巴和爪子顏色較深。

  護士小姐告訴她,等它養好身體,爆毛之後,會更加威武漂亮。

  至於為什麼要用威武和漂亮兩個相差甚遠的詞形容?

  「當然是因為西森就是類似清秀肌肉男/金剛芭比的存在啊。」

  同時擁有美麗的臉蛋和發達的肌肉,這就是俄羅斯國貓西森。

  臉蛋……

  肌肉……

  笹月惠小臉一紅,抱著小光狠吸一口。

  不愧是小光,和大阿光一樣好看還有安全感,嘿嘿。

  「小光,我們到家啦~」

  笹月惠一手貓咪,一手寵物用品,走進笹月宅。

  毛孩子乖乖趴在她懷裡,圓溜溜的藍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或許是這棟充斥著笹月惠的氣息,又或許是本性如此,它並沒有表現出對陌生環境的排斥。

  在笹月惠將它放下後,拖著受傷的腿撒歡似的四處跑。

  這裡聞一聞,那裡嗅一嗅,精力旺盛的樣子,看的人忍俊不禁。

  至此,笹月惠超越大部分同齡人,提前過上了有錢有事業,有男人還有貓的人生贏家式生活。

  吉田裕美咬著手帕,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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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猜對了呢,大小姐~」再次接到草壁智也的電話,對方張口便是這句話。

  笹月惠對他的大驚小怪不以為然,「說說,查到什麼了。」

  「車禍死亡名單上,有一位家族成員——西條孝太。我已經聯系總部,那邊稱西條孝太不久前請了假,說要回日本探親。」

  「繼續。」

  「遺體已經在爆炸中損毀,無法辨認,最後是他妻子靠現場有刻字的結婚戒指確認了他的身份。」

  「死不見屍?」

  「是。」

  「記吃不記打的東西,竟然又把腦筋動到彭格列身上,膽子真不小啊。」

  笹月惠冷笑,又問,「西條孝太的行程是怎麼走漏的?」

  「少爺在查。但他只是外圍成員,加上性格外向朋友很多,平日接觸的人又多又雜,暫時沒有鎖定目標。」

  「好,這段時間盯緊一點,烏鴉軍團如此大費周章抓走西條孝太,還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發現,背後的原因盡快找出來。另外,哥哥那邊有消息過來,第一時間告訴我。」

  思考再三,又補充了一句:「查一查西條孝太的妻子,沒問題的話好好撫恤一番。」

  「了解。」

  掛斷草壁智也的電話,笹月惠揉了揉太陽穴。

  只是三年沒在裡世界生活,一時半會竟有些不適應。

  智也有句話沒說錯,得盡早讓阿光脫離烏鴉軍團才行。加入彭格列也好,或者真的是臥底重新回去做警察也罷,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擔心他的處境。

  「喵嗚~」毛孩子跑到她腳邊,抱著她的腳踝使勁兒蹭。

  「小光也很想見爸爸,對吧?你還沒見過他呢。」

  笹月惠一把撈起小光抱在懷裡,熟練地從頭擼到尾,再撓撓下巴,揉一揉耳朵,親親它的腦門。

  毛孩子在她身上攤成一只貓餅,喉嚨裡發出舒適的呼嚕聲。

  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養護,小光的體重終於回到與年紀相稱的水平,初步有了肌肉貓咪的雛形。

  身上的毛也不再長一塊短一塊,因為喂養得當,看起來油光水滑,摸起來更是一絕。

  都說吸貓會上癮,笹月惠現身說法,一點沒錯。

  因為小光,她每周必做的固定事項又多出一個,那就是帶它到戶外玩耍。

  看得出來,比起安靜舒適的室內,在充滿挑戰的戶外環境中,小光看起來更有激情也更加愉悅。

  笹月惠也樂得寵著它,先是自家庭院,再是附近的森林公園,最後連沒什麼人煙的山上都跑了好幾趟。

  不就是喜歡戶外嗎,小意思,媽媽多的是時間和金錢。


第49章

  歷經重重坎坷, 《□□》終於面世。

  首刊連載那天,吉田裕美特意帶著雜志過來找笹月惠,興衝衝地告訴她銷量如何, 讀者的反應等等, 一副比作者本人還激動的樣子。

  笹月聽得津津有味,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編輯小姐不知道的是,她一大早就打著溜貓的幌子出去逛了一圈, 現在書桌上還放著本新鮮出爐的漫畫雜志呢。

  不幾日, 明光就是空霧這個消息,悄悄從作者圈傳到讀者圈,吸引了許多原本不知道《□□》存在的讀者。

  一時間《□□》聲名鵲起, 漫畫雜志賣的紅紅火火,那家社長差點笑歪了嘴。

  就連萩原研二都打電話來調侃她, 「喲, 小笹月, 恭喜你作品大賣啊。」

  早先笹月惠就將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畫進漫畫這件事征求過當事人的意見,他們說了不介意, 笹月惠才提筆加了兩個魅力非凡的警察男配。

  因此, 萩原研二對笹月惠畫顏色漫這件事,略知一二。

  最近《□□》大火,他又從好友伊達航那裡知道明光就是空霧,立刻明白過來,這就是有以他和幼馴染為原型的角色的那部顏色漫。

  成年人嘛, 看個顏色漫挺正常。

  萩原研二將已經連載的部分全部買回來, 准備好好欣賞一番, 也算是對朋友的支持。

  這一看, 不免產生幾分似曾相似的奇怪即視感。

  啊, 怎麼說呢……

  長發警官摸著下巴沉思,不管是男主角還是女主角,都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錯覺,好像在哪兒見過。

  「那個男主角,性格和笹月如出一轍,不覺得熟悉才奇怪吧。」被逼著一起欣賞顏色漫的松田陣平如是說。

  萩原研二恍然大悟,「沒錯,是小笹月。」

  可是女主角又是怎麼回事呢?

  看描述有點像警視廳的後輩佐藤桑,仔細分析性格,又不那麼像了。

  佐藤能力出眾,容貌姣好還英姿颯爽,性格卻不是純情溫柔這一掛的。

  萩原研二抓耳撓腮,心裡仿佛有一萬只螞蟻在爬,不找到答案看來是不能好了。於是一個電話打到笹月惠這裡,試圖在作者這裡找到答案。

  「啊,女主角有沒有原型?」

  笹月惠突然扭捏起來,「你都說了千代雅像我,女主角像誰還要問嗎?呀——研二真討厭,明明知道還問人家這種問題~」

  看著傳來忙音的手機,萩原研二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所以說,純情警花清水明,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光君?

  他渾身一個激靈,揉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喃喃道,「可怕,太可怕了,這就是漫畫家的愛嗎?」

  萩原研二就這麼被帶歪了重點,一時忘了思考他對女主角奇怪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而那位光君,有沒有可能其實是他的熟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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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壁智也一直調查的車禍事件有了較大進展,因為情報涉及多方面,電話裡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笹月惠答應往並盛町走一趟。

  早些年為彭格列風裡來雨裡去的時候沒少和雲雀恭彌以及風紀財團打交道,來日本定居後,明明距離更近了,卻是三年來第一次踏足風紀財團的地盤。

  風紀財團表面上是以海鮮外貿為主業的公司,實際上卻是彭格列雲守成立的以研究匣武器為主要目的的組織。

  同時兼任彭格列在日本的耳目,處理日本方面的事務。

  烏鴉軍團在意大利高人體實驗,無疑觸到彭格列的底線。原本研究所被摧毀,研究人員因罪獲刑後,這件事就該到此為止。

  奈何對方也不是任人□□的軟柿子,你來我往之後,戰火成功燒到日本大本營,風紀財團也順勢成為彭格列調查烏鴉軍團的先鋒軍。

  「西條孝太的家屬已全部調查完畢,有問題的是他太太。上個月她賬戶內有一筆超過五千萬円的資金入賬,詳情顯示為LOTO7彩票中獎。」

  草壁智也將人請到會客室,不等坐下便開始彙報情況,「兄弟們多方調查得知,西條太太並沒有購買LOTO7的習慣,並且因為家庭原因,極度厭惡這類博.彩游戲。因為她並不常提起,知道的人不多。我們的人已經控制西條太太,不管背後之人是誰,一定把他挖出來。」

  笹月惠一時無語,「……五千萬,只是五千萬円而已,不僅買斷了對丈夫和婚姻的忠誠,也賣掉了自己的人性與良知。值得嗎?」

  彭格列家族對成員從不吝嗇,哪怕是外圍成員,福利待遇也異常優厚,足夠西條太太和兒子過上優渥的生活。

  至於西條孝太為什麼不把妻兒接到意大利,笹月惠猜也能猜到。

  無外乎東京遠離是非之地,更安全也更適合他們生活。

  無論他的任務出什麼岔子,至少不會牽連到他們。

  結果呢?

  草壁智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對她來說,或許是吧。」

  笹月惠揉揉太陽穴,「繼續深挖,必須搞清楚她是只負責認屍瞞天過海,還是連行程一並泄露了。另外找一找西條孝太的去向,無論是死是活,總得有個結果。」

  如果說彭格列成員在羅馬被實驗室抓走是個意外,這次絕對是有目的有針對性的行動,甚至不惜丟出綠川光這樣的好手當做誘餌,必定所圖甚大。

  「現在不是過去了,火焰曾經是秘密,以後卻未必是。智也,或許我們該做好心理准備。」

  「是,大小姐。對了,那個追殺綠川先生的XX組,被警視廳的人抓到少組長和人爭奪地盤造成多人死傷,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想必半年內都不會有精力打擾綠川先生。」

  難得從一堆壞消息裡聽到點好聽的,笹月惠面色柔和許多,「那就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不要過多干涉他的任務。」

  萬一弄巧成拙,被扒出真是一只小白羊就糟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不該讓人知道。否則有一個人知道就會有第二個,遲早傳揚開。

  笹月惠沒講有關綠川光身份的猜測告知彭格列的人,原因正在於此。

  「還有什麼事嗎?沒有我可走了?」

  見草壁智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笹月惠忍不住扶額,「說吧,還有什麼事?」

  「呃,恭先生聽說了綠川君的事,似乎不怎麼高興。」草壁智也摸摸鼻子,不敢抬頭看自家青梅。

  毫無疑問,消息是從他這裡走漏的。

  「智也啊智也,要我說你什麼好呢?恭彌叔叔之所以遲遲不讓你接哲矢叔叔的班,就是這個原因。」

  笹月惠很淡定,因為竹馬坑她不是第一次了,但還是忍不住恨鐵不成鋼。

  草壁哲矢是誰?

  雲雀恭彌少年時的擁躉,風紀財團的秘書,號稱「背起整個彭格列的男人」。

  作為他的的兒子,和首領家小姐少爺一起長大的草壁智也,二十多歲還只是風紀財團的保安部長。

  事業這麼拉跨,怎麼就不知道反省下自己?

  好好的黑手黨精英,偏偏長了張嘴。

  「總之,誰惹得麻煩,誰來解決。」笹月惠忙不迭起身,「恭彌叔叔那邊你來應對,我先走了~」

  說完就想開溜,會客室大門卻先她一步被人打開,一身黑西裝的彭格列雲守走進來。

  漫不經心地一眼,便讓笹月惠身體僵硬,再不敢動彈。


第50章

  雲雀恭彌比澤田綱吉還年長一歲, 也是將近六十的人,看起來卻不過四十出頭。

  他一直是個格外顯眼出眾的人,面容古典俊秀, 身材挺拔修長, 身上除了上位者的氣勢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某種程度來說,松田陣平和雲雀恭彌有點相像。一樣長相帥氣,氣勢彪悍。

  如果松田沒有成為警察, 而是加入黑手黨, 經歷更多的血與火,這種相似會更加明顯。

  「啊哈哈,是恭彌叔叔啊, 好久不見,我超想你的。」

  笹月惠一秒變臉, 上前抱著雲雀恭彌的手臂撒嬌問好, 仿佛先前想要偷偷溜走的人不是自己。

  雲雀恭彌哼笑一聲, 直奔主題,「去地下訓練室, 跟我打一場。」

  笹月惠一張漂亮臉蛋皺成一團, 就差把不願意幾個字寫在臉上。

  和雲雀恭彌對打,這是地球人敢做的事?

  只有她家骸老師會對此樂此不疲。

  豎著走進風紀財團的笹月惠,最後是橫著出去的。

  假如她沒有把家裡的監控調出來,懟到雲雀恭彌面前,說這只小貓咪還等著她回去喂, 可能會直接打到精力告罄昏死過去, 最後被草壁智也送回杯戶町。

  回家的路上, 笹月惠躺在後座, 望著車頂雙目無神, 嘴裡還在念叨,「草壁智也,我要跟你絕交。絕交,你知道嗎?」

  草壁智也很心虛,嘴上卻振振有詞道:「我也是為你好,萬一你將來為了綠川君不管不顧打鬧日本,有恭先生兜底,總比一個人孤軍奮戰強。」

  他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可疼你了。

  後面這句後草壁智也沒說出口,恭先生面皮薄好面子,被他知道自己說了這樣的話,少不了一頓切磋(痛)教訓(打)。

  笹月惠大聲「哼」了一下,閉上眼睛不說話。

  之前和雲雀恭彌對戰的畫面,重新浮現在腦海。

  「……反應太慢了,你是睡著了嗎,惠?」

  「砰」一聲巨響,笹月惠被他一腳踹出去,順著地面咕嚕嚕滾出好幾圈,才完全卸去力道。

  「遇到危險的時候,除了自己,誰都依靠不上。」

  黑色的身影迅速逼近,剛剛站好的笹月惠來不及擺出架勢,又被一個過肩摔砸在地上。

  「這三腳貓的功夫,保護自己都夠嗆,還想庇佑別人,別開玩笑了!」

  笹月惠:「……」

  我也沒您說的這麼差……吧?

  就在她忍不住自我懷疑的時候,雲雀恭彌的攻擊猶如疾風驟雨,劈裡啪啦落在身上。

  但她畢竟久經訓練,盡管近些年有少許懈怠,被痛打一陣後,逐漸熟悉雲雀恭彌的攻擊速度,終於能出手反擊。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有聲有色。

  「砰」「砰」「砰」巨響不斷,聽得門外等候的草壁智也牙疼不已。

  死道友不死貧道,幸好恭先生來的及時,截住了想偷溜的青梅,不然這會兒在裡面挨打的人就是他了。

  笹月惠自小師從名師,上到身為現任首領的爸爸澤田綱吉,下到各位守護者、門外顧問,甚至是執掌巴利安的XANXUS,全都做過她的老師。

  然而比起從絕境中掙扎著活下來的上一代,她的人生稱得上和平幸福。

  因此哪怕被稱為最強守護者的雲雀恭彌已經老去,實力相對巔峰時期稍有衰退,笹月惠依然不是他的對手,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好吧,笹月惠忍痛承認,如果比較對像是恭彌叔叔,她的功夫確實只能算是三腳貓。

  但她也看出來了,對戰進行到現在,對方雖然嘴上不說,嘴角的弧度卻比平時上揚一些,這已經是他覺得滿意時的表現。

  結束後,雲雀恭彌給她下了死命令,「每周過來一趟,省得哪天被拐走了都不知道。」

  笹月惠:「……嗨咿~」

  除了答應,沒有第二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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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並盛町已經傍晚,臨近晚飯時間,笹月惠卻沒有絲毫請竹馬吃飯的意思。

  秉持著用完就扔的原則,毫不客氣地趕走礙眼的草壁智也,將他不滿的咆哮拋在腦後。

  「我回來了,小光~」

  毛孩子聽到她的聲音,跑到玄關附近迎接她,被笹月惠一把抱進懷裡,順勢將臉埋進它柔軟的肚皮。

  「嗚嗚嗚,小光,媽媽差點死掉了~」

  小光睜著一雙大大的藍眼睛,無辜又懵懂的看著化身嚶嚶怪的主人,像安撫小孩子那樣,用肉墊輕輕拍她的頭。

  笹月惠感動不已,重重親了下它的腦門,當做獎賞。

  「唔,沒有力氣做飯了,今天咱們母子倆外食怎麼樣?」

  「喵嗚~」

  「小光也同意嗎?我來找一個允許帶寵物進去的餐廳……」

  這樣的餐廳並不好找,笹月惠又不想把小光留在家裡,她一個人吃飯很沒意思的。

  「不該那麼快把智也趕走的。」

  邊念叨,邊熟練地登上寵物論壇,試圖在這裡找到答案。

  「哦,有了。」笹月惠突然眼睛一亮,「『實現您與心愛的寵物同桌進餐的願望,寵愛主題餐廳歡迎您。』地點是——鳥矢町,很近呢。很好,就是你了。」

  將小光放進貓包,為防萬一毛孩子吃不慣外面的東西,笹月惠還帶上了貓糧和罐頭。然後甩上大門,打車前往鳥矢町。

  一直吐槽東京打車貴的人,第一次毫不猶豫地選擇打車,可見真的累狠了,連開車的精力都沒有。

  鳥矢町距離杯戶町並不如米花町那麼近,在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後,終於抵達寵愛餐廳。

  餐廳外觀裝潢走的是夢幻童話風,比起寵物餐廳更像是兒童餐廳。

  「歡迎光臨~」侍者拉開玻璃門,聲音和表情如出一轍地熱情可親,給人的第一印像還不錯。

  「您好,客人。餐廳有以下幾種主題包廂,這是照片,請您選擇。」

  笹月惠剛在接待處坐下,侍者立刻上前解說,並送上一本相簿。

  她簡單翻了翻,雖然是以童話故事為主題,走的卻是清新元氣風,無論大人小孩都不會顯得突兀。

  「有森林場景的嗎?」

  小光是西伯利亞森林貓,蔚藍一片的大海、富麗堂皇的宮殿固然好看,卻不如森林適合它。

  「是,白雪公主的森林小屋,小紅帽的蘑菇場,愛麗絲的仙境,您中意哪種?」

  笹月惠將侍者挑出來的照片看了又看,又擺在小光面前觀察它的反應,最後選了小紅帽的蘑菇場。

  「客人,請往這邊來。」

  笹月惠在侍者的帶領下,往選定的包廂走。

  這邊的包廂都不是全封閉,而是半開放式的,內裡依照主題布置成不同模樣。

  小紅帽的蘑菇場看起來像是森林一隅,草地、落葉、樹木一樣不缺,地上還有大小不一的仿生蘑菇,看起來童趣十足。

  包廂內沒有設置餐桌,只在中央鋪著一塊大大的野餐布,四周散落著大小不一的蘑菇樣的坐墊,角落裡放著給小動物休息的小窩。

  侍者給笹月惠介紹,如果不習慣坐在地上進餐,他可以幫忙搬餐桌餐椅過來,被笹月惠拒絕。

  會特意帶家裡的毛孩子出來吃飯的,無一不是將寵物看得很重的人。為了讓客人們放心,餐廳給寵物准備了專門的食材櫃,由主人親自為寵物挑選食材。

  後期食物烹調的時候,也能通過包廂內的小窗口看到制作全過程,全方位保證寵物的食品安全。

  笹月惠對這樣的安排十分滿意,自帶的貓糧用不上也不失望。

  食物端上來後,一人一貓各自占據一個坐墊,排排坐享用晚餐。

  貓咪柔軟的尾巴不時掃過笹月惠的胳膊,手裡的食物似乎更美味了。


第51章

  深覺這一趟來得值, 笹月惠決定將這家寵愛主題餐廳放進紅名單,和米花森林一起,作為她和小光交流加深感情的秘密據點。

  「你吃飽了嗎?」笹月惠點了下小光的鼻子。

  毛孩子抱著她的手腕來回蹭, 叫聲又軟又嗲, 萌化笹月惠的少女心。

  付款的時候,看到超出正常水平的賬單,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爽快結賬。

  自覺身形偉岸魅力爆表, 不然小光看過來的時候, 眼睛怎麼bulingbuling閃著光呢。

  毛孩子看她的眼神有沒有閃光不知道,侍者看她的眼神卻是真的更熱切幾分。

  仿佛她腦門上刻著肥羊二字,只等人來宰。

  鑒於對餐廳的滿意度, 笹月惠果斷忽略這點小問題,假裝自己什麼沒看到。

  轉眼冬天過去, 山林披上綠色的外衣, 櫻花悄悄在枝頭冒出花骨朵。

  笹月惠接到萩原研二的電話, 「摩西摩西,小笹月, 賞櫻花去嗎?」

  櫻花?

  前幾年笹月惠都是和酒井枝子一起, 今年人家有了對像,她不好對草壁智也太殘忍,忍痛拒絕了枝子的邀請。

  許久沒聽見她的答復,萩原研二連忙勸說,「難得我和小陣平一起休息, 去吧去吧~」

  笹月惠眼睛滴溜溜一轉, 笑道:「如果有研二和陣平准備的便當, 我一定會去的。」

  「便、便當?」萩原研二突然卡殼。

  他廚藝一般般, 松田陣平和他半斤八兩。應付自己沒問題, 准備便當……有點難度。

  「嗯,不方便嗎?」

  「好,就這麼說定了。」

  萩原研二握拳,不就是便當嗎,沒什麼能難倒他……的幼馴染。

  松田陣平額頭青筋直跳,「hagi!!」

  「淡定,淡定啊,小陣平。」萩原研二努力順毛摸,「小笹月不是挑剔的人,只要不是太難吃,就沒問題。」

  嗯,應該。

  他不知道從哪裡找出兩條粉嫩嫩的圍裙,在松田陣平嫌棄的眼神中穿上。

  一手菜刀一手鍋鏟,發出振奮人心的吶喊,「戶外便當大作戰,現在開始!」

  松田陣平額頭滑下幾率黑線,轉過頭似乎不想再看。卻被幼馴染一把扯住胳膊,拉進了廚房。

  「喂?!!」

  「小陣平,你覺得櫻花主題的便當怎麼樣?」

  「……不怎麼樣。」

  「誒——賞櫻花吃櫻花便當,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前提是能做出來。

  「搞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再開口,hagi。」

  「……哦。」

  ----------

  「小笹月,這邊這邊。」

  笹月惠抱著小光從家裡出來,就看到萩原研二從副駕駛探出頭來,揮手打招呼。

  「這就是小光嗎?」青年視線黏在毛孩子身上不放,對它的藍眼睛稱贊不已,「眼睛真漂亮~」

  「就只有眼睛漂亮嗎?」

  笹月惠佯裝不滿地白他一眼,低頭看毛孩子時又是一副溫柔如水的模樣。

  舉著它的前爪,衝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揮了揮,「來,小光,這是萩原叔叔和松田叔叔,打個招呼吧。」

  「喵嗚~」毛孩子配合地叫了一聲,澄澈的藍眼睛像最上等的藍寶石,陽光下熠熠生輝。

  或許是想到共同的好友,兩位警察先生不約而同柔和了面容,嘴角漾起愉悅的弧度。

  「早知道是這麼漂亮的孩子,我就抱回家養了。」

  萩原研二伸出蠢蠢欲動的手,想要揉一揉小光的頭,被笹月惠一巴掌打開。

  「休想!小光和該是我家的。」

  萩原研二看著泛紅的手背,郁悶地吐槽,「你到底是多喜歡那位光君,連貓咪都要叫小光。」

  笹月惠舉起小光,視線與它的藍眼睛持平,「小光和爸爸一樣好看,如果他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

  毛孩子喵嗚一聲,似是贊同。

  萩原研二:「……」

  不是說還沒追到嗎?

  這就叫上孩子他爸了?

  人家同意了嗎?

  笹月惠揚起嘴角,一臉志在必得,「只隔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不過是遲早的事。」

  視線從萩原和松田身上掃過,帶著勝利者的傲慢矜持,「你們倆沒有女朋,是不會懂的。」

  萩原&松田:……###

  說話就說話,人身攻擊是什麼意思?

  不就是女朋友嗎,找一個不是分分鐘的事?

  成功令兩位優秀男士破防,笹月惠滿足地嘆息一聲,靠在後座抱著毛孩子玩的不亦樂乎,前面陰雲密布的氛圍絲毫沒影響到她。

  東京適合賞櫻的地方不少,笹月惠三人的目的地是位於堤無津川沿岸的綠地公園。

  萩原研二甚至童心大發地准備了風箏,准備通過高超的風箏技巧,吸引小姐姐和小朋友們的注意。

  對此松田陣平只有兩個字予以評價,「幼稚。」

  萩原研二一把摟住幼馴染的脖子,「小陣平是嫉妒嗎?我也可以幫你放風箏的。」

  「誰嫉妒了?」

  兩人推推搡搡,配上嫩到不可思議的臉,可以直接冒充大學生。

  笹月惠搖搖頭,悠哉地跟在小光後面。

  每到春天,綠地公園便十分熱鬧。不僅因為這裡有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櫻花林,還因為定期舉辦的風箏大賽。

  今天雖然不是比賽日,沿岸放風箏的人卻不少,灑落滿地歡聲笑語。

  三人找了一處空地坐下,各自望著絢爛的櫻花出神,一時半會竟誰都沒開口。

  直到笹月惠突然來了一句,「我記得,你們的警徽很像櫻花呢。」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是呢,就是這個原因,小陣平才答應參加我們的賞櫻活動。」

  否則賞花這種風雅的活動,和松田陣平根本沾不上邊。

  松田陣平靠在樹上,右手捏著墨鏡搭在膝蓋上,有節奏地轉悠,神情寧靜放松,對幼馴染的調笑置若罔聞。

  笹月惠似乎有些好奇,問道,「研二和陣平,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想要成為警察呢?」

  萩原研二想到幾位同期,進而想到精彩紛呈的警校時期,突然大笑起來。

  他們五個,成為警察的原因各有不同,甚至有些聽起來還特別搞笑離譜,並不是打從開始就抱著為國為民的信念進入警校。

  但他相信,現在的他們,無一不是心存理想與信念,願意為了正義和光明豁出性命的人。

  包括那兩個全無音信,明面上退出警察行列的人。

  不做警察?

  騙鬼去吧。

  無論是他,還是小陣平和班長,都不會相信。

  小降谷和小諸伏,一定是被派出去執行危險的秘密任務。

  萩原研二甚至已經暗暗做好心理准備,如果哪天在大街上遇到他們,一定要以最自然的姿態擦肩而過,不給他們帶去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危險。

  見他只一個勁兒地笑,笹月惠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說說嘛,研二。」

  萩原研二艱難止住笑,用一種無限緬懷的語氣說:「小陣平是因為想揍警視總監一頓。」

  笹月惠:「??」

  成為警察,是為了揍警察的頂頭上司?

  不愧是你,松田陣平。大拇指.jpg

  「至於我,」他眨了下右眼,語氣格外歡快俏皮,「當然是因為警察制服很帥氣,可以幫忙吸引小姐姐的注意。」

  啊這……

  笹月惠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兩人時的想法。

  看來東京警視廳不是看臉選人,它是太不挑了啊!!!

  你們的隊伍裡不僅混進了奇怪的人,還成了精英,真的沒問題嗎?!!

  笹月惠目瞪口呆的模樣逗得萩原研二哈哈大笑,就連松田陣平都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別聽hagi胡說,真抱著那種半吊子的想法,可沒辦法走到今天。」

  什麼?!

  那就是曾經確實有過這種想法嘍?

  嚶,東京人套路好深,我還是拐帶阿光回西西裡島吧。


第52章 (三合一)

  小光是只精力旺盛的貓, 讓它一直乖乖待在笹月惠懷裡是不可能的。

  沒多久,就蹦跶出來,撒丫子跑開。

  它無疑是聰明的, 跑出一段距離, 就停下來回頭望望笹月惠,嗲嗲地叫一聲。

  然後繼續往外跑,再停下來, 再撒嬌似的叫嚷。

  像個傲嬌的小屁孩, 假裝無所謂其實有意識地催促大人跟上自己,非得陪著它一起玩才行。

  笹月惠被它拿捏得死死的,見狀立馬起身跟上, 「我陪小光四處逛逛,你們隨意。」

  留下兩位男士大眼瞪小眼, 和夢幻嬌艷的櫻花格格不入。

  「放風箏嗎, 小陣平?」

  松田陣平搖頭, 「你去吧,我在這裡看著。」

  萩原研二看了眼放在邊上的便當貓糧等物, 放幼馴染在樹下偷懶休息, 沒有勉強。

  「小光,跑慢點,媽媽要追不上你了。」

  毛孩子可聽不懂人類的語言,甚至因為後面有人追逐,跑的更帶勁兒了。

  笹月惠當然不是真的追不上, 以她的體力儲備, 陪小光跑一整天都沒問題。

  可是孩子這麼開心, 暫時做個柔弱的女人還挺有意思。

  一人一貓不知不覺越跑越遠, 逐漸將嘈雜的人聲拋到腦後。

  笹月惠停下腳步, 透過樹葉縫隙看到天上越升越高的太陽,招呼毛孩子回來,「該回去嘍,小光。肚子餓不餓?」

  小光繼續往前跑了幾步,見她停在原地不動,疑惑地歪歪頭,踱著貓步往回走。

  「喵嗚?」

  笹月惠蹲下來摸摸它的腦袋,「媽媽肚子餓了,我們回去吃午餐好不好?」

  「喵嗚~」

  「嗯,這就算你答應了哦~」

  你叫一聲,我說一句,一人一貓竟也交流順暢,毫無語言障礙的樣子。

  沒走多久,又能隱隱聽到大人小孩的歡聲笑語。

  堤無津川沿岸放風箏的人比之前更多,笹月惠背著手,一只眼看著貓,一只眼去瞧天上的風箏,一心二用,各有意趣。

  遠遠看到被小姐姐們圍在中間的萩原研二,為這位朋友驚人的異性吸引力吹了個口哨。

  「這樣都沒女朋友,難道是……海王?」

  話才出口,又搖頭否認,「不,研二不是那種人。」

  雖然看起來像花花公子,以她和萩原研二相處的淺薄經驗來看,他是個非常有分寸且紳士的男人。

  這不就更奇怪了嗎?哪有小姐姐不喜歡長得帥情商高還紳士有禮的男性?

  「真相只有一個——」笹月惠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萩原研二他,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瞄一眼在女人堆裡笑容滿面游刃有余的男人,這也不像啊。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喜歡陣平,卻愛而不自知,下意識游走在女人圈,是為了試探對方的心意。」

  啊,這樣似乎就說得通了呢。

  「你在胡扯什麼,笹月姐?!」

  笹月惠一個激靈,一扭頭發現松田陣平就站在她身後。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臉黑如鍋底。

  「啊哈哈哈,」笹月惠試圖用笑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漫畫作者的職業病犯了,原諒我吧,小陣平~」

  松田陣平白她一眼,沒跟她計較,「回去了。」

  笹月惠長出一口氣,嚇死她了,生氣的陣平好像恭彌叔叔啊。

  這該死壓迫感,簡直絕了。

  嘛,沒關系,雖然是她的胡思亂想,但她可以畫到漫畫裡啊。

  兩位警官先生的cp,肯定有人願意嗑。

  比如,她。

  誒嘿,誒嘿嘿嘿……

  「研……」

  笹月惠遙遙招手,正要和萩原研二打招呼。突然瞳孔緊縮,盯著他身後不放。

  方才那個一閃而逝的背影,是阿光嗎?

  他來這裡做什麼?烏鴉軍團又有動向了?

  笹月惠將小光塞進松田陣平懷裡,「我去打個電話,幫我照看會兒小光。」

  簡單交代完,便追了過去。

  邊走邊快速撥通草壁智也的電話,「喂,智也?最近烏鴉軍團有什麼動作?」

  草壁智也:「……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個在日本瘋狂擴大影響力的犯罪組織,突然按兵不動,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綠川光那邊呢?」

  「正常。對了,他工作的那家公司今天在堤無津川綠地公園團建。你如果想見他,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堤無津川綠地公園。

  笹月惠閉了閉眼,果然是你,阿光。

  「好,有其他消息立刻告訴我。」

  那邊電話掛斷後,笹月惠並沒有放下手機,而是順勢偽裝成與人爭吵的樣子。

  因此哪怕一路橫衝直撞,腳步越邁越快,也不曾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只是皺皺眉,避開她的衝撞。

  待到能看到綠川光的身影,笹月惠假裝情緒已經平復,慢下腳步,只遠遠綴在他身後暗中觀察,並不立刻上前。

  這一看,果然看到些不得了的東西。

  在和某人擦肩而過的瞬間,青年借著抬手遮陽光的動作,迅速將某物丟進對方衣兜。

  除此之外,兩人沒有任何眼神和動作上的接觸。

  隨後彼此自然地融入人群,慢慢走遠。

  綠地公園人來人往,擠擠碰碰十分尋常,每個人、每秒都在與陌生人擦肩而過。

  就算知道他有小動作,只要沒當場抓獲,再想找到接頭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通過這種形式傳遞情報,笹月惠不得不贊一聲聰明。

  眼見綠川光越走越遠,她正想跟上去看看,突然發現不對。

  現場除她之外,竟然還有第四個人看到方才那一幕!

  長相不怎麼起眼的男人扔下煙頭踩滅,對小孩子們控訴的目光視而不見,左右看看,最後跟上了綠川光。

  「都說不要再來找我了,聽不懂嗎?」笹月惠大喊一聲,看准方向衝了過去,將男人撞了一個趔趄。

  「喂……」男人話未說完,眼中突然失了神采,「……小心點。」

  沒什麼起伏的說完後面幾個字,往公共洗手間而去。

  笹月惠不舍地看了綠川光消失的背影一眼,跟著離開。

  公共洗手間後面,某個遠離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個小範圍幻術無聲無息地展開。

  笹月惠居高臨下的看著男人,暖融融的眼睛染上冷酷的靛色,「你是誰?」

  「……青村勇人。」

  「身份?為什麼跟蹤綠川光?」

  「……隸屬於警視廳公安部。綠川光是誰,我不認識他。」

  警視廳的人?

  笹月惠抓抓臉,難道阿光不是臥底,她猜錯了?

  想了想,換了種提問方式,「為什麼來綠地公園?」

  「為了跟蹤高平大和。他一直神神秘秘的,很有可能是臥底聯絡員。只要跟緊他,說不定就能找到臥底。只要把名單交給他們,我就能得到他們的扶持,爬到更高的職位。」

  笹月惠:??!!

  好家伙,原來不只阿光是臥底,你這家伙也是。

  紅黑相互滲透,間諜這門學問屬實給你們玩明白了。

  「……你從來沒有懷疑過高平大和,更沒有見到他和人交接。之所有來綠地公園,是想一個人走走,欣賞櫻花。」

  「是,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高平大和……」

  聽青村勇人一字不漏地將她的暗示復述完畢,笹月惠壓低聲音,「走了這麼久,你很累了,現在,回家休息吧。」

  「我很累了……」

  「啪」一聲響指過後,男人無神的雙眼重新恢復神采,嘴裡嘟囔著「累死了」,「櫻花也沒什麼好看」的話,罵罵咧咧地走遠。

  笹月惠揉揉脹痛的太陽穴,將青村勇人和高平大和的名字、外貌以及現在的位置發給草壁智也,這才回去找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腦海裡一刻不停地思考著,該如何不經意的將這件事告知綠川光。

  臥底啊……

  她暗嘆一聲,終於明白為什麼阿光的喜歡已經表現的如此明顯,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推開她。

  看到笹月惠的身影,松田陣平一個箭步衝過去,急急忙忙將小光放進她懷裡。

  態度之迫切,神色之慌亂,完全不像她認識的那個松田陣平。

  笹月惠下意識抱緊毛孩子,神色怔忪有點反應不過來。

  萩原研二捂著肚子噗呲噗呲大笑,「小笹月,再不回來,小陣平要被你家孩子欺負死了。」

  小光?欺負陣平?

  笹月惠低頭看小光,毛孩子仰頭舔她的下巴,嗲聲嗲氣地「喵嗚」一聲,別提多乖巧。

  她又抬頭看松田陣平……

  呃,這個頭發亂糟糟,衣服上還有貓爪痕的男人是誰?

  臉上竟然還有貓毛,真的是氣勢十足的松田警官嗎?

  「噗……」笹月惠忍不住笑,又急忙止住,「抱歉,陣平。你、你怎麼這樣了?」

  松田陣平橫她一眼,沒好氣地抓了抓卷發,「問你兒子,別問我。」

  我倒是想問,可小光不會說人話啊。

  「你會說人話,你來說嘛。」

  會說人話?萩原研二又是噗呲噗呲兩聲,簡直笑不活了。

  「小笹月,可別再撩撥小陣平了,哈哈哈~」

  笹月惠無辜地睜大眼睛,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樣子,抱著小貓咪在萩原研二身邊坐下。

  松田陣平:「剛才怎麼走得那麼匆忙,看到熟人了嗎?」

  笹月惠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昂,看到一個很像阿光的人,誰知道不是。」

  男人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略有些牙疼地提醒,「女孩子不要太過主動,容易被男人得寸進尺。」

  「誒——」笹月惠擠眉弄眼,「這是你作為同性的忠告嗎,陣平醬?」

  「最懂男人的當然是男人。好好聽小陣平的話哦,小笹月~」

  萩原研二捏著下巴,表情散漫,神色卻很認真,「這麼漂亮的小笹月竟然被那位光君拿捏的死死的,想想還真讓人不爽。」

  拿捏?

  我?被阿光?

  笹月惠叉腰大笑,「你們在說什麼啊,明明是阿光被我拿捏了好嗎?」

  她雖然沒什麼戀愛經驗,憑借聰慧的大腦和美麗的外表,步步緊逼拿下阿光的心。

  對方雖然有或積極或消極地抵抗,但是完全沒效果啊,哈哈哈。

  嘛,陣平和研二沒看過他們相處,會誤解也挺正常的啦。

  「安心安心,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等你們見到他就明白了。」

  萩原研二坐直身體,「哦~你終於願意介紹我們認識?」

  笹月惠擺擺手,「不是現在,他的工作有點特殊,等時間合適。相信我,你們一定會喜歡他的。」

  這麼大包大攬的樣子,還不承認被拿捏。

  萩原研二挑眉,不置可否。

  不提小陣平,哪怕是脾氣好朋友多的他,也不是什麼人都會喜歡的。

  「好啦,不說那些。快,讓我看看你們做的便當。」

  兩位警察先生身體一僵,表情有些許不自然。

  到底萩原研二臉皮更厚,嬉笑著拿出便當盒,「你可是第一個品嘗我們手藝的女性,來吧,歡迎嘗試由宇宙第一帥氣的研二醬和陣平醬准備的絕無僅有的便當。鏘鏘——」

  笹月惠配合的歡呼,「太棒了,我……」

  看到被揭開的便當盒,笹月惠登時卡殼。

  和主廚出眾的外表不同,便當看起來實在過於平平無奇。

  她隨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舉起筷子,「我來嘗嘗看。」

  唔……

  不能說難吃,但也說不上有多好吃,就……能吃吧。

  比起大多數連油鹽醬醋都分不清的男性,絕對在及格線以上,至少可以打七十分。

  「不錯哦!」這話笹月惠說的一點不心虛。

  給小光開了罐頭,分好貓糧,言行合一的吃完了屬於她的那份便當。

  暗中提著心觀察的松田陣平放松下來,萩原研二也將已經到嘴邊的「不好吃車上有便利店買的三明治」咽進肚子。

  能吃完的話,至少說明沒那麼糟糕?

  ----------

  下午三點,今日的賞櫻活動宣告結束。兩人將笹月惠和小光送回杯戶町,再轉道回住處。

  路上松田陣平突然提到一個許久不見的人,「今天在綠地公園,我好像看到景光了。」

  「小諸伏?」萩原研二唰的一下扭過頭,紫色的眼睛透出錯愕,「你確定嗎?」

  「不確定。」松田陣平搖頭,「只看到一個背影,再看就不見了。」

  「這樣啊……」萩原研二皺著眉頭,陷入回憶。

  警校畢業後,這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疑似小諸伏和小降古的人。因為完全見不到人也搜不到信息,他們一度認為可能被派往國外工作了。

  「還記得笹月姐說的話嗎?看到疑似戀人的背影,所以急匆匆追過去,連小光都顧不上帶著。」

  「你是說——」這話指向性過於明確,萩原研二震驚,「不可能吧?哪有這麼巧的事?」

  「毋庸置疑的是,她看到光君的時候,我也正好看到那個人。」

  「藍色的眼睛,特殊的工作,清水明身上熟悉的既視感,名字裡有光,加上今天的巧合……」

  松田陣平目視前方,將這些令他疑惑許久的地方一一指出,「嘖,不想歪都難吧。」

  萩原研二一時無言,半晌道:「如果真的是小諸伏,小笹月那邊……」

  名字裡有光,不代表就是真名。

  如果諸伏景光真如他們猜測的那樣,在做一件需要隱姓埋名的事,笹月惠對他的追逐,於雙方而言都不是好事。

  尤其笹月惠身上還藏著那樣的大秘密,情況只會更加復雜。

  「走一步看一步吧。」

  首先提出疑問的是松田陣平,這會兒率先冷靜下來安慰人的也是他,「猜測終歸是猜測,在沒有實際證據證明光君就是景光之前,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更何況,笹月姐大概率不是一無所知。

  如果他們沒有一起遇到那只小貓咪,就不會知道光君有一雙藍眼睛。

  如果他們不曾被畫進漫畫,也不會知道清水明的原型是光君。

  少了這些關鍵點,誰還會把光君和諸伏景光聯系到一起?

  而笹月姐,從頭到尾除了一個名字,連心上人的姓氏都不曾透露過。

  她那麼喜歡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卻連戀人完整的名字都不告訴朋友,這合理嗎?

  搞不好人家對景光的身份早有猜測,還偷偷幫忙隱藏瞞著其他人呢。

  松田陣平突然笑得壞壞的,「你說,將來咱們拿著《黑.道》去見景光,他會是什麼表情?」

  「噗——」萩原研二差點笑抽,「陣平醬,真有你的。」

  心裡已經躍躍欲試,迫不及待想要這麼干了。

  「啊,真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

  松田陣平挑眉,提醒他,「別忘了《黑.道》是什麼類型的漫畫,劇情才開始呢。」

  越到後面,內容越火爆,景光的表現才會越有趣不是嗎?

  以他那個溫溫柔柔的性子,被他們看到這樣的東西,或許會羞到腦袋冒煙呢。

  可能他的表情太過囂張,萩原研二忍不住給他潑冷水,「小諸伏羞不羞我不知道,有一樣肯定勝過我們。」

  「什麼?」

  「女朋友啊!」

  萩原研二震聲,「不,到那個時候,說不定已經是老婆了。」

  松田陣平:「……」

  「瞧瞧人家,臥底都不耽誤找女朋友,咱倆輸得真徹底。誒,不知道小降谷是什麼情況,可別到時候就咱倆單著了啊。」

  松田陣平目不斜視,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他,松田陣平,做什麼都不會輸。

  尤其是輸給那個金發混蛋!

  ----------

  笹月惠帶著小光到寵物醫院驅蟲,之後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給綠川光發郵件。

  阿光既然能參加公司團建,想必也不會缺少看郵件的時間。

  早發早好,萬一錯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他看到。信息一旦有了時間差,就容易出岔子。

  「櫻花開了,阿光。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在風俗店的初見嗎?雖然不是浪漫美好適合初遇的地點,但我遇到了最好的人……」

  綠川光揚起微笑,他當然不會忘記。就是在那裡,他被一只美貌又狡猾的貓咪盯上,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嗎,今天約著一起去了堤無津川沿岸的綠地公園賞櫻……」

  綠地公園?

  綠川光心跳一滯,皺著眉頭迅速往下看。

  「……看到一個很像阿光的背影,穿著米色的休閑裝,好陽光帥氣的。我本來想追過去來著,誰知道一眨眼就看不見了。那是你嗎?」

  綠川光舒了口氣,確實是他,沒追上真好。

  「對了,我看到的那個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穿著風衣,不怎麼高,長得也沒阿光帥氣,是同事嗎?果然阿光不管到哪裡,都是最帥氣的那個啊……」

  吐到一半的氣就這麼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人心發慌。

  被發現了?是組織的人?

  綠川光立刻開始頭腦風暴。

  不,不是組織的人,至少不是見過他的組織成員。

  如果人是跟著他過去的,沒可能現在還毫無動靜。

  所以,是聯絡員被跟蹤了嗎?

  什麼人會跟蹤警察?伺機報復的犯罪分子?還是,察覺到什麼的鬣狗?

  綠川光有些拿不准,也擔心事情會牽連到一起臥底的安室透,索性發了條短信給他,叫人過來一同商量。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應對辦法。

  安室透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一路風馳電掣,汽車差點開成飛機。

  抓著幼馴染左看右看,確定人沒事才放松下來。

  「發什麼事,hiro?」

  短信寥寥幾個字,按理說看不出情緒波動,安室透硬是能透過文字看到綠川光那顆擔憂的心。

  「我沒事,Zero。」綠川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人帶到電腦前,「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第一次,綠川光將笹月惠發給他的郵件給第二個人看。

  若非情況緊急,他並不想透漏她的存在。

  倒不是信不過幼馴染,只是最好的保密方法,不是如何封住別人的嘴,而是封住自己的嘴。

  從一開始就不讓第二個人知道,也就無所謂泄密了。

  如果說安室透看到前面的內容還有心調侃綠川光,並為知道朋友的近況心生喜悅,看到有關跟蹤者的那一段後,面色立刻嚴肅起來。

  「消息屬實嗎?」

  綠川光點頭,「她不會騙我。」

  安室透臉色很難看,「交給我,我來核實這個人的身份。」

  如果郵件上說的都是事實,如果那個跟蹤聯絡員的人真的是警視廳的人,只怕警視廳內部並不干淨,hiro的身份隨時有暴露的風險。

  不從源頭解決問題,僥幸逃過這一次,也還有下一次。

  安室透反倒不怎麼擔心自己,警察廳和警視廳分屬不同的系統,不存在一鍋端的風險,但也要防備撥出蘿蔔帶出泥。

  當然,如果警察廳內也有滲透者,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嘛,為防萬一,還是聯絡風見再內部自查一遍比較好。

  他叮囑幼馴染,「hiro,這段時間不要再和聯絡員見面,等我消息再做打算。」

  「好。」綠川光戳了下安室透的臉,「放輕松點,Zero,我這不是還沒事嗎?」

  安室透鼓了鼓臉,在他身邊坐下。

  「要不是惠小姐,只怕等到身份暴露,咱們還一無所知。警視廳真是,不知道怎麼辦事的。」

  他怨念十足,比綠川光本人更不忿不滿。

  沒有什麼比來自大本營的背刺更讓臥底警察防不勝防,若一開始對方就是敵方臥底那還好說,如果是中途策反的……

  安室透真相拿槍把人全突突了。

  「hiro……」安室透突然湊過來,一臉曖昧狡黠,「這位惠小姐,就是你提到的那位嗎?」

  讓hiro產生強烈的歸宿感的女人,和萩原松田成為朋友的女人,他真的好好奇啊。

  綠川光臉頰一熱,頂著幼馴染火熱的眼神,不自然地點頭。

  「是,惠醬,就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哦~惠醬~~」

  安室透八卦的表情突然一頓,想起一些久遠的記憶,眼睛驀然睜大,「是風俗店的那位小姐?」

  「她叫笹月惠,不叫風俗店的那位,而且她已經離開了風俗店。」

  綠川光認真解釋,「惠醬很有繪畫天賦,現在給一位很有名氣的漫畫家做助理。」

  安室透:「呃……你知道,我說這個並沒有別的意思。」

  幼馴染是什麼人,綠川光當然清楚。

  「是,我知道。」他笑得溫柔如水,「我很清楚惠醬這段經歷,也並不介意。但風俗店這個地方,無論和哪位女性聯系到一起,都容易招來惡意的猜測和誹謗,這是我不願在惠醬身上看到的。」

  綠川光可以全盤接受笹月惠的一切,但不會也不能強行要求別人這樣。

  他能做的很少,但只要能讓她免於被流言蜚語侵擾,哪怕再微小的事,他都願意做。

  盡管綠川光認為,以惠醬的性格,不可能有多看重外人的想法和眼光。

  安室透松了口氣,「不愧是hiro,真是好生貼心,能被如此美麗的小姐傾心,一點都不奇怪。」

  又問,「萩原和松田是怎麼回事?他們三人怎麼認識的?」

  幼馴染已經知道笹月惠的存在,綠川光便沒有繼續隱瞞,將她和兩位好友認識的契機,挑挑揀揀說給安室透聽。

  氣氛不知不覺變得松弛平和,不復之前緊張。

  看著安室透暢快的大笑,紫灰色的眼睛重新變得神采奕奕,綠川光悄悄揚起嘴角。

  ----------

  該通知的消息通知下去,該監視的人也監視起來,笹月惠自覺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再次過上趕稿擼貓的神仙日子。

  心情愉快的時候,突然接到草壁智也的電話,「大小姐,恭先生請你過來一趟。」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笹月惠試圖抵抗,「啊,你說什麼?我這裡信號不好,智也,有什麼事下次再……」

  「告訴她,敢不來就給我打斷她的腿。」

  「是,恭先生。」

  草壁智也的態度前所未有的恭敬順從,扭頭對著電話道:「你聽到了吧,大小姐?沒聽清也沒關系,我可以上門說給你聽。」

  笹月惠含淚妥協,「……聽到了,就來。」

  距離上次挨到才過去兩天,說好的一周一次,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喵嗚~」小光在她懷裡翻了個身,抱緊她的小臂依賴的蹭蹭。

  笹月惠眼睛一亮,「小光,媽媽帶你拜訪叔爺爺啊~」

  說完,不容拒絕地抱著毛孩子,抱著起身往外走。

  雲雀恭彌找笹月惠不是為了切磋,而是關於她再次動用火焰這件事。

  意大利裡世界既開放又封閉,人人都知道意大利有黑手黨,但作為裡世界特產的火焰,哪怕在如今這個互聯網興起的時代,依然鮮為外人所知。

  這種超越科學範疇的力量,曾在裡世界掀起過腥風血雨,一旦廣為人知,只怕亂像更無法控制。

  不得在普通人面前使用火焰,或者讓他們知道火焰的存在,是裡世界眾人心照不宣的規則。

  慶幸的是一般人看不見火焰,這讓他們的隱瞞變得容易許多。

  笹月惠到東京的四年,前後共動用力量三次。

  「如果說淺井公寓爆炸事件和餐廳下毒事件是因為涉及自身,那這一次呢?」

  雲雀恭彌坐在沙發上,手掌一遍遍撫摸腿上的貓咪,正是笹月惠的愛子小光無疑。

  大約是有小動物在,他的情緒並不如何激烈,聲音也很平和,笹月惠也因此放松許多。

  坐在他對面,拄著下巴道:「您不是都知道了嗎?無論出於私情還是公事,看到那樣的情況,我都不能放任不管。」

  雲雀恭彌輕笑,「你倒是坦誠。」

  「沒什麼好不承認的。」笹月惠聳肩,「對了,您叫我來就為了這個?」

  「給你一個忠告,」男人緩緩抬頭,目光帶著無可比擬的壓迫感,「不要小瞧任何人。」

  「??」笹月惠不解,嘴上振振有詞,「我沒小瞧過誰。」

  「是嗎?」雲雀恭彌放下貓咪,走到笹月惠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眼神銳利,「有一種人,或許沒有火焰,但天生感覺敏銳,能察覺到能量和磁場的變化。小心別露出馬腳啊,小惠。」

  「!!」

  不知怎的,笹月惠心裡浮現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名字。

  雲雀恭彌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好了,來都來了,跟我進訓練室。」

  「……嗚……」

  笹月惠頓時什麼想法都沒了,喉間逸出一聲哀呼,喪喪地跟在雲雀恭彌身後,像一顆失去水分的小白菜。

  說什麼叮囑,您根本就是想把我叫過來打一頓吧?

  事實證明,帶小貓咪來見雲雀恭彌是對的。

  對方不僅在對練中稍稍放她一馬,還邀請她留下共進晚餐。

  小光的待遇就更好了,不僅有品質超好的貓糧和罐頭,雲雀恭彌還親自吩咐廚師給它單獨做貓飯。

  嘖嘖嘖,真真是人不如貓,人不如貓啊∼

  這樣的特別待遇其實笹月惠也享受過,等她過了十二歲生日,一切便如東流水,再也回不到過去。

  和風細雨的恭彌叔叔,變成了疾風驟雨的雲守大人。

  只要訓不死,就往死裡訓。

  聽到她小聲嘟囔抱怨,雲雀恭彌竟然笑了,「羨慕?」

  笹月惠連連點頭。

  誰能不羨慕啊,這可是超帥氣超強的彭格列雲守。被他溫柔以待,簡直是夢幻般的享受。

  雲雀恭彌想了想,突然說了句和他性格極不相符的煽情話,「如果你不曾成為彭格列的一員,大概會一直那般吧。」

  笹月惠一怔,隨後也笑了起來。

  ——她懂恭彌叔叔的意思。

  如果她只是澤田綱吉而非彭格列家族的女兒,當然能一輩子被父母叔伯護在羽翼下,不經受任何風吹雨打。

  可她不是。

  既然選擇另一條路,自然有另一種活法。

  而恭彌叔叔,也只是選了另一種能讓她變得更好的方式對待她。

  誰都沒問題,立場和環境變了,選擇當然也會變。

  臨別前,雲雀恭彌送她到門口,「回去吧,最近我會讓智也盯著你點,不許再任性妄為。」

  「我哪有——」

  笹月惠反駁著,突然伸手抱了下這位可親可愛的長輩。

  「我知道的,您一直都很愛護我。」她眨眨眼,露出孩子氣的俏皮模樣,「我也愛你,拜拜~」

  說完抱著小貓咪奪路而逃,灑下一地愉悅的笑聲。

  雲雀恭彌怔在原地,臉上閃過一絲被人看穿的狼狽,迅速轉身離開。

  *

  雲雀恭彌讓草壁智也盯著笹月惠,他就真的一絲不苟的執行。

  除非笹月惠呆在家裡不出門,否則走哪兒都能感覺身後跟著幾道氣息,每天還不重樣。

  這讓她不由得好奇,竹馬手下到底有多少小弟。

  傳聞雲雀恭彌當年統治了整個並盛町,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會就是鎮上最大的『惡勢力』。包括但不限於檢查學校風紀,收取保護費,以及打擊所有規模上的群聚活動。

  (最後一項會隨當時還是委員長的雲雀恭彌的心情變化而變化,不爽的時候,兩個人也算群聚。遇上這種情況,打是打不過的,只能當自己倒霉。)

  這便是如今風紀財團的前身。

  「那你呢?比當年的恭彌叔叔如何?」

  怎麼說也背靠風紀財團,太沒用是會被恥笑的。

  草壁智也不說話,他可不敢和恭先生比較,也沒有那麼高武力值。

  見他沉默不語,笹月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大聲調笑幾句,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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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光作為一只喜愛戶外活動的貓咪,哪怕腿上的傷養好,也是寵物醫院的常客。

  當然,大部分時間是被笹月惠帶來進行體外驅蟲,其次才是體檢、洗澡等等。

  西森是長毛貓,隨著夏天的到來,小光進入爆毛期,不僅原先因為受傷剃掉的毛發重新長了出來,全身毛發都變得格外旺盛。

  遠遠看著,像一只分外蓬松的雞毛撣子。

  敦實的小身子讓它看起來少了幾分靈巧,配上發達的領部鬃毛,多了幾分其他貓咪沒有的威武。

  天氣一日熱過一日,洗澡清潔的頻次不可避免地提高。

  不忙碌的時候,笹月惠會在傍晚的夕陽下,在庭院裡親自幫它洗澡。

  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嘰嘰喳喳說話,培養母子感情。

  只有生死時速趕稿的時候,才會含淚將它托付給編輯小姐,抱去寵物醫院洗,再順便做個美容護理spa。

  然後一路招搖過市,吸引附近所有居民和路人的視線。

  無他,小光實在太漂亮了。

  經常來往笹月宅的吉田裕美,多次發出羨慕嫉妒的嘆息,「這麼漂亮的貓貓,為啥我撿不到?」

  當然是因為你手黑啊,裕美醬~

  笹月惠忍住沒說出這句話。

  吉田裕美絕對是她見過的人裡,運氣最差的。

  也不能說運氣差,畢竟她雖然總是遇上事件,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嘖,這妮子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轉眼又到小光洗澡的日子,加上家裡的驅蟲藥沒有了,需要到寵物醫院購買,笹月惠干脆不費那個事,決定連清潔一起在醫院解決。

  還記得剛撿到小光的時候,三個月大的幼貓體重不到兩斤,瘦骨嶙峋還帶著傷。

  轉眼五個月過去,不僅養好了傷,體重也飆升到八斤左右。

  醫生說離標准體重還有點差距,但已經不會影響它的健康。

  而西森生長期長,只要多注意補充營養,會長得更高大威猛。

  和小光相處這半年,笹月惠寵愛它早就不只是因為它長得像心上人。無論小光未來長成什麼樣,都是她心愛的毛孩子。

  但是能長得更漂亮,誰會拒絕?

  從寵物醫院出來,笹月惠又感覺到跟在身後的幾道氣息。

  大概她最近出門少,不怎麼搞事,跟著的人比一開始少了將近一半。

  剛洗過的小光像只可愛的獅子,威風凜凜地蹲在她懷裡,睥睨四方。

  笹月惠停下腳步,轉頭,「出來個人,幫我抱下小光。」

  藏在暗處的人你拉我我扯你,半晌不見有人冒頭。

  笹月惠扶額,索性走到他們藏身的地方,看著地上纏成一團的三個人,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

  風紀財團,未來堪憂哇~

  竟然被大小姐看到如此不雅的一面,三人訕訕地放開彼此,忙不迭站起身。

  「大……」

  「惠?」一道男聲響起,將他們的聲音壓下。

  笹月惠轉頭,看到一身西裝提著公文包的綠川光,本來嚴肅的臉立刻露出笑容,「阿光!」

  綠川光走到她面前,不動聲色地將人護在身後。「遇到麻煩了嗎?這些人是……」

  留著黃色短發的男人正想說話,被笹月惠一個眼神阻止。


第53章

  笹月惠臉上的表情瞬間從驚喜切換成驚慌, 一手抱貓,一手扯著綠川光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說道:「我不認識他們。至於為什麼攔住我, 可能是想打劫吧。」

  再加幾句害怕的話或許效果更好, 但想到自己在阿光面前並不是柔弱掛的人設,笹月惠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綠川光聽到她的話,看向黃毛青年的眼神幾乎凝結成冰, 凍得他和同伴瑟瑟發抖。

  然而在自家大小姐的殺雞抹脖子似的威脅眼神中, 他們連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最後,三人在綠川光的拳頭威懾下,佯裝敗退, 不甘不願地離開。

  臨走前,黃毛幾次回頭, 看著親親熱熱湊一起說話的兩人, 一句話在心裡刷屏。

  大哥, 我終於知道沒人性的戀愛狗長什麼樣了!

  從今往後,我黃毛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啦!

  見綠川光趕走「小混混」, 笹月惠假模假樣地松了口氣。正想扯著他的袖子撒嬌, 一抬頭卻見綠川光正看著她笑,表情帶著種看穿一切的了然和包容。

  笹月惠怔忪片刻,再去看時又和以往沒什麼分別了。

  看錯了?

  她撓撓頭,狐疑地多看了他幾眼。

  「阿光……」

  笹月惠張嘴欲言,誰知才喊出稱呼, 懷裡的毛孩子就跟著「喵嗚」一聲, 好似在回應她的呼喚。

  好笑地揉揉它的頭, 「媽媽不是在叫你哦, 小光。」

  「喵嗚?」

  「它叫小光?」

  貓咪迷惑的叫聲和男人忍俊不禁的聲音同時響起, 笹月惠看看懷裡的毛孩子,再看看身邊一臉忍不住的笑意的孩子他爸,「砰」地一聲,變成好大一只紅蘋果。

  「額?這個,我、我可以解釋的啦……」

  綠川光好整似暇,微微壓低身體湊近她,「我在聽呢,你說。」

  「……」

  啊啊啊,阿光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撩?!!!

  笹月惠有點慌了手腳,匆忙之下將毛孩子往他懷裡一塞,「……總之,我們先回家,其他事稍後再說,孩子他爸。」

  等等?

  我剛剛說了什麼?

  孩子他爸?

  發現自己將私下對綠川光的稱呼叫出口,笹月惠眼前一黑,差點原地暈倒。

  嗚~救命~

  不等綠川光看到自己紅彤彤的臉,她猛地轉身,埋頭往前走,唯恐遲了一步被人攔下。

  綠川光低頭也是一怔,待到發現小光那雙分外眼熟的藍眼睛,又是一笑。

  「小光?」

  「喵嗚~」毛孩子一點不認生,蹭著他的胸口撒嬌。

  青年失笑,眼中掠過一絲狡黠,揚聲道:「孩子他媽,等等我們。」

  大踏步跟上去。

  孩子媽……

  笹月惠雙耳竄出陣陣蒸汽,恍惚能聽到蒸汽火車頭發出的嗚嗚聲響,被身體本能支配著,同手同腳往前走。

  綠川光抱著敦實的小光,優哉游哉跟在後面,時不時低頭側臉,似乎在強忍笑意。

  兩人相處時的情態,與之前相比,神奇地倒了個個兒。

  回到笹月宅,惠終於平復好心情,又是那個一切盡在掌握的成熟大姐姐,盡管對上綠川光的眼睛會有些許心虛臉紅。

  為了避免被問到稱呼問題,她決定先發制人,「上次那些傷,好了嗎?」

  邊問邊在綠川光身邊坐下,佯裝自然地伸手rua了下小光的頭毛,順便又坐近一些。

  再嚴重的傷總有好的時候,何況此時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如今綠川光好好站在她面前,問這個問題無疑很多余。

  笹月惠卻不管,因為她真的很想親耳從他嘴裡聽到答案。

  ——說他好好的。

  「已經好了。」

  綠川光倒不覺得多余,扭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或許,你想親眼看看?」

  男人身上清晰的氣息驟然襲來,笹月惠下意識後仰,「吧嗒」一下躺倒在沙發背上,神情錯愕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樣子。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這竟然是阿光說的話?

  綠川光被她臉上的茫然驚慌逗樂,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清朗的男聲回蕩在室內,十分悅耳動聽。

  了解諸伏景光的人都知道,他雖然秉性溫柔且富有教養,骨子裡其實藏著點腹黑惡趣味,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展露。

  化名綠川光進入組織臥底後,為了和從前有所區別,他在性格和待人處事方面都有了較大改變。原本時不時展現的天然黑本質,再無人得以窺見。

  如今笹月惠被他劃到圈內,相處的時候,惡魔角不知不覺就悄悄冒頭了呢。

  雖然一時被他的舉動驚到,笹月惠到底不是害羞靦腆的性格,這等送上門的福利,但凡多猶豫一秒,都是她對感情的不尊重。

  為了稍後不被打擾,她決定先放生小光。

  「去玩吧,爸爸媽媽有話要說。」

  毛孩子被放到地上,圍著兩人轉悠幾圈,又蹭蹭笹月惠的小腿,噠噠噠歡快地跑開。

  沒了電燈泡,孩子媽熱情奔放的本質顯露無遺。一把握住綠川光的肩膀,將人按倒在沙發上。

  綠川光一怔,不等反應,就感覺肚子一涼,T恤被人掀開了。

  綠川光:「……」

  「惠……」

  男人臉色爆紅,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拼命把衣服下擺往下扯。

  這幅良家婦男被惡霸看上逼迫的樣子,仿佛一根引線,瞬間引爆笹月惠深藏心底的征服欲。

  女人白皙纖細的手指游走在男人小麥色的肌膚上,劃過腹部十分可觀的肌肉,繞到背部,一寸寸向上攀爬,撫上當初受傷的地方。

  正如綠川光所說,傷口已經長好,只剩下微微凸起的傷疤還未消退。或許再過段時間,連傷疤都將不復存在。

  笹月惠卻沒辦法忘記這件事。

  或許在感情燃燒殆盡之前,她都沒辦法不擔心這個人。

  綠川光已經放棄掙扎,一手搭在眼睛上,好像看不見,就能假裝沒人發現他的羞澀和不自在。

  笹月惠的手美麗卻不柔軟,指腹有繭,此時無意識地反復摩挲傷口處的皮膚,帶給綠川光非同一般的悸動。

  鼻尖是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柔軟的發絲從他臉頰掃過,仿佛也掃在他的心頭。

  整個人被名為「笹月惠」的空間籠罩,無處可逃。

  「摸夠了嗎,孩子他媽?」

  忍耐的極限到來前,綠川光拿開手臂,強忍著臉紅,眼睛直視笹月惠的雙眼。

  不閃不避,深邃迷人。

  笹月惠手指一頓,灼熱的溫度順著手指衝向頭頂。

  「這才哪兒到哪兒,完全不夠!」

  佯裝生氣地瞪綠川光一眼,停留在他背上手指胡亂摸了最後一把,自以為鎮定實則慌亂地收了回來。

  臉紅紅的樣子,落在綠川光的眼裡,說不出的可愛,連帶著羞澀也散去不少。

  他猶豫一會兒,突然抬手將人撈進懷裡,「再給你五分鐘,夠嗎?」

  笹月惠趴在他懷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自打兩人認識以來,這是綠川光第一次主動擁抱她。

  每一次見面,親吻也好,擁抱也好,分明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卻也只是從拒絕到不拒絕而已。

  任由曖昧的情愫蔓延,任由她模糊彼此世界的邊界、放任自己對他的感情,是第一次。

  因為對綠川光身份的猜測,笹月惠從未生氣,反而在確認身份後對他心疼不已。

  甚至最近已經開始思考,要不要先退一步,別讓這份感情成為他的負擔,盡管她心裡完全不這麼認為。

  笑話,有她在,阿光的臥底任務只會更順利、更安全好嘛。

  從震驚中回過神,笹月惠反手摟住綠川光,樂得見牙不見眼。

  就差沒化身樹懶,整個人扒他身上。

  嘴上還不客氣,「不夠!這點時間夠做什麼?我要長長久久,永遠和阿光在一起。擁抱你,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我願意的時候。」

  綠川光摟著她的手一頓,「……我會努力的。」

  換一個不知道他身份的人,這時候可能已經生氣了。

  怎麼地,你這是沒打算長久跟我在一起?

  這麼點小事,還要努力?

  玩咖!渣男!

  幸好,他遇到的是笹月惠。

  所以能夠懂得,男人藏在這句話裡的決心和承諾,更明白他將為此付出多少她看不見的血汗淚。

  笹月惠蹭蹭綠川光的胸膛,不舍地從他懷裡抬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定可以的,我們一起努力呀~」

  仿佛整個春天的陽光都彙聚在她身上,明媚鮮妍,帶給他莫大的勇氣和力量。

  綠川光莞爾,輕輕碰一下她的額頭,「好,我們一起努力。」

  笹月惠小小歡呼一聲,重新投進他懷裡,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愉悅和滿足。


第54章

  如果放在以前, 笹月惠已經趁熱打鐵將名分定下,這次卻提都沒提。仿佛綠川光一句不算回應的回應便已讓她心花怒放,再沒有更進一步的野望。

  反倒是綠川光, 猶疑著張張嘴, 似乎有話要講。卻又一臉難色,不知從何講起的樣子。

  這些日子下來,笹月惠對他的性格也有些了解, 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想說什麼。

  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淺淺微笑。

  目光對視的那一刻,明明誰都沒說話,卻奇跡般地明白彼此的心意。

  綠川光凝視她半晌, 最後有些無奈地揚起嘴角。

  仔細想來,他和惠醬的相遇似乎總伴隨著麻煩。她見過自己挫敗狼狽的樣子, 也直面過他隱藏的黑暗, 有所猜測並不奇怪。

  被她這樣包容的自己, 也太差勁兒了。

  綠川光輕嘆一聲,默默收緊抱著笹月惠的雙臂。

  懷裡的人哼唧一聲, 順勢趴在他身上不動了。

  不知在哪兒跑了一圈的小光又轉回來了, 懵懂的看著連體嬰兒似的兩人,突然從地板上一躍而起,敦實的小身子精准降落在笹月惠背上,仿佛一座山從天而降,將她鎮壓。

  「duang~」

  笹月惠嗷嗚一聲, 攤在綠川光身上, 靈魂已經離家出走。

  「沒事吧, 惠醬?」綠川光哭笑不得, 手肘撐著沙發坐起身, 對賴在懷裡裝死的心上人噓寒問暖。

  任憑對方帶著自己起身,笹月惠顫抖著伸出手指,罵了一句,「……逆子。」

  小光渾然不覺,還一個勁兒往兩人中間鑽,喵喵叫的正歡。

  「……」

  「孩子他爸,你看它……」

  笹月惠委屈的不行,指著不聽話的毛孩子和綠川光告狀。

  青年哭笑不得,忍笑道:「是是是,都是小光不對,我來教訓它。」

  笹月惠點頭,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綠川光沒在笹月宅逗留太久,兩人黏糊沒一會兒他便告辭離開。

  和上次一樣,笹月惠送他到門口。

  懷裡抱著喵喵叫的可愛貓咪,身後的庭院春意正濃,綠意盎然,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綠川光走出幾步,又忍不住轉身,「……我出門了,惠。」

  笹月惠的神色突然柔和下來,捉著小光的前爪笑著朝他揮了揮,「一路順風,孩子他爸,早點回家。」

  「……嗯。」

  綠川光重重點頭,再次踏上遠行的路。

  ----------

  「喂?大小姐?西條孝太的事有進展了。」

  因為草壁智也這一句話,笹月惠不得不放棄大好春光,戰戰兢兢地踏入雲雀恭彌的領地——並盛町。

  早先說過,有不明人士買通西條太太,讓她在車禍現場指認某個看不清面目的死者是她丈夫西條孝太。

  而真正的西條孝太,有可能根本沒死,而是被人強行擄走。

  對方試圖以此蒙蔽彭格列的視線,讓他們相信西條孝太已死的事實。

  草壁智也帶著兄弟幾乎是不眠不休,終於在雲雀恭彌給出的死亡期限內完成任務。

  「據西條太太交代,除了指認屍體,對方並沒有交代她做其他事。」

  草壁智也將一張紙放在笹月惠面前,上面列著相關人士以及他們的口供。

  「西條孝太每年回國探親的時間並不固定,除了家人只有關系親近的朋友還有批假的上司知道。」

  如果泄漏行程的不是家裡人,彭格列那邊估計會起點風波了。

  笹月惠點頭,聽草壁智也繼續往下說。

  「底下人全面還原了車禍現場,以當時的情況,西條孝太存活的可能性小到幾乎沒有。」

  這點與笹月惠的猜測相符。

  在彭格列,哪怕是外圍成員,也各有各的本事。

  如果誰都能清醒著將他們帶走而不驚動任何人甚至留下任何線索,彭格列不是太廢物了嗎?

  一場車禍裡,讓遇難者只失去意識卻不影響生命體征,這個度可不怎麼好把握。

  最聽話最讓人放心的,只有死人。

  「你說,他們要西條孝太的屍體做什麼?」

  笹月惠掐著下巴,自言自語般問道:「西條孝太,有那個嗎?」

  那個?哪個?

  絢爛的火焰在草壁智也腦海浮現,他頭皮一陣發麻,唰地扭頭看向笹月惠,眼睛因為震驚瞪大。

  笹月惠渾然不覺自己說了什麼驚人之語,將竹馬嚇得不輕。挑了挑眉,一臉若有所思。

  「所以,幕後之人是衝著火焰來的嗎?嘖,膽子倒是挺大的。」

  無論是泄露消息從旁協助的人,還是負責執行的人。

  會抓西條孝太這種小蝦米的,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裡世界的黑手黨家族,更有可能是知道一點就蠢蠢欲動的其他勢力。

  說句不中聽的,人家要玩也是玩高端局,這點小打小鬧沒意思的緊。

  ——詳情可以參考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這個姓氏或許很多人都不知道,畢竟是消失了幾十年的家族,但彭格列霧守六道骸的名字在裡世界卻是如雷貫耳。

  而他那只輪回之眼,便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實驗產物。

  再加上當時負責毀屍滅跡任務的人綠川光,那麼帶走西條孝太屍體的人是誰,就很清楚了。

  搞清楚前因後果,笹月惠果斷起身,打算最後交代一句,就拍屁股走人。

  「彭格列的事自有哥哥處理,智也你就加把勁,盯著烏鴉軍團吧。無論他們是否從西條身上找到想要的東西,相信我,他都不會是最後一個。叮囑你那些小弟,都警醒著些。」

  烏鴉軍團可沒辦法甄別有火焰和沒火焰的區別,被他們盯上,會很麻煩的。

  「……我知道了,大小姐。」

  「嗯,走了,回見。」

  草壁智也眉頭還皺著,「你一個人住,多少也注意點吧。」

  笹月惠腳步一頓,回頭,「你在擔心我?」

  語氣說不出的訝異。

  草壁智也被她的態度搞得一怔一怔的,磕巴道:「我、我不能擔心你嗎?」

  怎麼說也是青梅竹馬,關心一下有必要這麼驚訝?

  笹月惠拍拍他的胳膊,「有這功夫,你不如祈禱沒人惹到我身上。」

  草壁智也一哂,齜著牙花子轉身就走。

  也是,真有這麼不長眼的,活該被送去重新做人。

  ----------

  綠川光再次見到笹月惠,是在三天之後。熟悉的人物,不同的地點,以及,重新換過一批的「小混混」。

  和上次西裝革履的樣子不同,綠川光穿著一身深色的休閑服,戴著同色的棒球帽,身後還背著吉他包,看起來更不起眼了。

  對方輕車熟路地轟走外強中干的「小混混」,抱著雙臂,低頭看著笹月惠不說話。眉頭微微蹙起,一副無奈又擔心的樣子。

  「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笹月惠背著手,故意將臉湊到他面前,「因為我太好看了?」

  綠川光好氣又好笑,可是面對那張姣好的面容,竟說不出反駁的話。

  畢竟,惠醬確實生得極美麗。

  這麼想著,他默默扭開頭,避開直衝面門的美顏攻擊。

  「……走吧,送你回家。」

  這就不追究了?

  笹月惠挑眉,阿光可真單純。

  單純的阿光走在她身邊,心裡也正琢磨這事兒。

  一次兩次,都是巧合的可能很小。惠醬不會被人盯上了吧?

  他不動聲色地將人從頭到尾掃視一遍,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有錢、女性、美麗、獨居……

  怎麼看都安全不起來啊,他之前怎麼沒想到?

  綠川光有些懊惱。

  惠醬即便再聰慧,也是個柔弱女子。相信她能妥當處理這些事,不代表就完全撒手不管,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

  這樣想著,他突然開口,「我記得你提過,認識了兩個警察朋友,對嗎?」

  笹月惠眨眨眼,似乎不解他這時候提到萩原和松田的用意,嘴上還是乖乖回答。

  「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他們是爆處組的精英,是超帥氣的警官先生喲~」

  綠川光腳步微不可察的頓了下,隨即恢復自然,叮囑道:「聽你提到的那些事,他們人還……行。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可以找他們幫忙。」

  笹月惠突然堵在他面前,眼睛眯起故作疑惑,「你很可疑哦,阿光~」

  綠川光不動如山,甚至還佯裝無辜地歪了歪頭,「有困難找警察,這可是常識。」

  「可是我是你喜歡的人誒,叫我遇到困難找別的男人,哪怕對方是警察,心裡一點都不吃醋嗎?」

  笹月惠搖頭嘆息,「阿光真大方~~換做我是你……」

  「你會怎樣?」

  笹月惠撲到他身上,高聲道:「當然是拼死也要保護阿光,不給別的女人任何可趁之機!」

  綠川光大笑,不愧是惠。

  「嗯,我也會拼死保護惠醬的。」

  而我不在的那些空隙,就拜托萩原和松田了。

  吃醋、酸澀什麼的,作為一名正常男性,當然不可避免,可它們的滋味並非無法忍受。

  而面前這個人,卻是他絕不能失去的存在。


第55章

  因為笹月惠的極力邀請, 綠川光無奈之下答應吃過晚飯再離開。

  和上次身負重傷的狀態不同,身康體健的綠川光做不到抄著手在一邊玩,坐等吃飯這種事, 干脆一同在廚房忙碌起來。

  笹月惠干淨且食材儲備豐富的冰箱, 得到他大力贊揚。

  「阿光竟然會廚藝?好厲害~」

  笹月惠靠著料理台,看著綠川光三兩下將食材切好裝盤,大小厚薄, 光憑肉眼幾乎看不出差別, 忍不住贊嘆出聲。

  料理界的頂級男廚師不少,但在日本這個國度,職業外會下廚的男性非常少, 手藝好的更是鳳毛麟角。

  比方說她的好友萩原和松田,一日三餐基本都靠外食。偶爾給自己做一頓, 也是盡可能簡單方便, 勉強能填飽肚子的程度。

  「我真是撿到寶了~」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綠川光身後, 仿佛發現寶藏般,小臉布靈布靈放光芒。

  綠川光被她的反應逗笑, 拿著菜刀的手都有些不穩, 不得不暫時停下。無奈地瞥她一眼,「去看電視好嗎,惠醬?」

  笹月惠果斷搖頭,「不要,我要和阿光一起。」

  說著裝模作樣拿起一顆青菜, 慢條斯理地在旁邊摘起來。以她的速度, 可能明天晚上都吃不上這顆青菜。

  綠川光擺出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模樣, 私心裡卻很享受有人陪著一起下廚這件事。

  鍋碗瓢盆, 油鹽醬醋, 不再是一個人輾轉其中,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體溫和呼吸。偶爾目光對上,彼此便會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這樣的感覺,大概就是家吧。

  「小光!放下你嘴裡的肉!那個你不能吃!!」笹月惠突然咆哮起來,張牙舞爪衝出廚房。

  綠川光循聲望去,只看到一截深色的大毛尾巴迅速消失在拐角。

  生氣咆哮的媽媽,調皮搗蛋的孩子,更像一個家了呢。

  青年莞爾,熟練地將食材下鍋。「嘩啦」聲響中,人間煙火彌漫,而他正處其中。

  *

  「哇啊~」笹月惠忍不住閉上眼睛,美味在口腔肆無忌憚地蔓延,奪去所有注意,「好好吃~」

  綠川光笑得更溫柔了,又替她加了幾筷子,催她快吃。

  兩人你給我加點菜,我給你添點湯,黏黏糊糊吃完一頓飯,心比嘴更滿足。

  收拾餐具的時候,綠川光被笹月惠趕去客廳休息,「才幾個碗而已,還有洗碗機在,交給我就好,你坐著歇會兒。」

  作為代號成員,不出任務的時候,綠川光其實挺閑。但他要給警視廳傳遞情報,還要去出版社上班,幾項疊加,不比四處打工收集情報的安室透輕松多少。

  就算不忙這些,身體閑著,精神依然時刻緊繃。

  唯獨在笹月惠這裡,他總會感覺到溫暖和安心,下意識便放松幾分。

  這會兒被她催著休息,便也沒有固執,順從地離開廚房。

  「無聊就看會電視,我馬上就來~」

  「好,我知道了。」

  雲朵沙發有著和外形一樣柔軟的內裡,叫人坐下去就舍不得起身,綠川光好一番琢磨才讓自己不至於陷進去。

  目光掃過邊上的小幾,正要伸手去拿遙控,視線卻被旁邊一摞漫畫雜志吸引。

  封面上熟悉的人物和畫風讓他第一時間想到某個筆名——空霧,又或者明光。

  因為笹月惠,綠川光閑暇時對這位漫畫作者有幾分關注。

  知道對方的新作品是一部顏色漫,雖然爭議不少,成績卻讓業內人士十分眼熱,口碑也十分不錯。

  可惜他空閑時間不多,只在首刊時匆匆掃過幾眼,後面的內容並不清楚。

  一個老師的作品,不知道惠醬有沒有參與工作。

  這樣想著,突然產生強烈的翻看衝動。

  「惠,我可以看你茶幾上的書嗎?」

  書?

  笹月惠不記得茶幾上有哪些書能讓綠川光產生興趣,想來就是些漫畫和參考書,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當場應下,「可以,請隨意。」

  她從廚房探出頭,笑得可可愛愛,「如果你能把這裡當做自己家,我會很開心的。」

  「知道了。」

  綠川光臉頰微紅,低頭假裝看書,害羞的模樣勾得笹月惠心癢難耐。低頭看到手上還在滴水的手套,發出不舍地嘆息,轉身走回廚房。

  綠川光翻開漫畫,找到那篇被他吐槽過名字的顏色漫,翻開第一章。沒多久,一個曾經出現在他同期好友腦海的疑問,同樣在他腦海裡誕生。

  ——這個女主角,他是不是在哪見過,怎麼有點熟悉?

  看到清水明和千代雅互生情愫的地方,這份來得詭異的熟悉感更強烈了。

  就在這時,雜志裡掉出來一張紙,滑落在地板上。

  綠川光伸手去撿,紙上的內容映入眼簾的剎那,手指一抖,臉頰以飛一般的速度變得火紅,並有向脖子和身體蔓延的趨勢。

  ——那是張妖精打架圖。

  雖然只是草稿,連顏色都只簡略上了一些,偏偏人物的神韻和表情捕捉的堪稱精准,姿勢更是火辣熱烈,只一眼便足以令人臉紅心跳。

  綠川光什麼時候見過這個?

  還是在心儀的女性家裡!

  天吶擼,哪怕是最青春萌動的時候,他也克制著自己,頂多躲被窩裡偷偷看幾冊朦朦朧朧的漫畫。

  這個,太超過了啊!!

  正當他手忙腳亂地想要將畫紙塞回雜志的時候,笹月惠過來了。

  「阿光,你……」怎麼沒看電視?

  話沒說完,她也看到了那張畫紙。

  「砰!」

  又一個紅蘋果原地誕生。

  啊啊啊!

  怎麼辦?怎麼辦??

  被阿光看到她畫的色色稿件了!!

  矢口否認的話,他會信嗎?

  殊不知,綠川光比她還慌張。

  糟糕了,惠醬不會覺得他是個變態吧?

  說好看電視的,卻翻出人家這麼隱私的東西,還大刺刺拿在手上……

  要瘋了!!

  綠川光:「惠,我可以解釋的!」

  笹月惠:「這是空霧老師的!」

  兩人異口同聲,幾乎同時開口。

  笹月惠:……哦吼,名字說錯了。

  「不是,是明……」

  「我知道!」綠川光打斷她的話,「空霧就是明光,我知道。」

  笹月惠睜大眼睛,漫迷就算了,為什麼連阿光都知道空霧和明光是一個人。

  綠川光假裝沒看到她的表情,「你在老師手下做事,工作內容自然隨她的作品而動。這個是《黑.道》的稿件吧?好好收著,不要弄丟了。」

  「……哦。」

  愣愣的看他把畫紙重新夾到雜志中,笹月惠還有些不能回神。

  這就沒事兒啦?

  她的小馬甲,保住了?

  受到的衝擊太大,綠川光一時也忘了詢問笹月惠女主角的事。

  雖然撐著自然的姿態強行略過這一茬,心裡卻始終有些別扭。坐的離笹月惠近些,就忍不住面紅耳赤,擔心人家懷疑他居心不良。

  笹月惠呢?小馬甲沒了掉落的危險,她便蠢蠢欲動起來,磨蹭著往綠川光身邊貼。

  一會兒拍拍手,一會兒碰碰肩膀,從沙發這頭跟到沙發那頭,心裡快笑瘋了。

  哇哢哢哢,世上竟有阿光這般可愛純情的奇男子!

  坐立難安的綠川光突然站起身,他決定告辭。再待下去他一定會爆炸的,並且原因還很可笑,那就是——羞澀。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笹月惠抬頭看鐘,時間竟走得這麼快,已經過八點了。忍不住鼓鼓臉頰,眼睛裡寫滿不舍。

  「那我送你。」

  她沒挽留,綠川光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失落。

  誰料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笹月惠一把撲到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湊到耳垂處就是一口。

  然後趁綠川光頭皮發麻無法回神,迅速將人推到門外。


第56章

  門裡門外, 兩人皆面若桃花。雙眼蘊滿笑意,嘴角瘋狂上揚,怎麼都抑制不住。

  良久, 門外響起綠川光的聲音, 「我走了,惠。」

  笹月惠捂著臉頰蹲在門後,聲若蚊音, 「……一路平安, 早點回家。」

  「嘎吱」一聲,庭院的木柵欄打開又關上,綠川光離開了。

  他其實很眷念在惠身邊的感覺——無論他身上有多少秘密, 背負多少責任和重擔,又被迫手染無辜的鮮血, 在她面前, 他就只是他。

  不是黑衣組織的蘇格蘭, 也不是公安臥底綠川光,只是笹月惠喜歡的男人。

  他們會走到一起, 很難以置信, 卻又仿佛理所當然。

  明明最初相遇的時候,他還抱著組織一日不除就單身到底的念頭。到底是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就改變了呢?

  「滴、滴滴滴——」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安室透的電話。

  「喂?安室君?」

  聽這稱呼安室透便知道幼馴染說話不方便,簡單一句說明來意, 「身份查到了, 我現在去你家。」

  綠川光臉上表情不變, 只有眸光冷下去, 「好的好的, 我就來,稍等。」

  自然的掛斷電話,腳步匆匆地離開杯戶町。

  沒多久,兩人在綠川光的住處彙合。確定家裡並無異常,開始交換情報。

  安室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綠川光,「我查看了綠地公園附近的監控,交叉對比後找到幾名與惠小姐的描述相符的人。嫌疑最大的是這個人,他叫青村勇人。」

  照片上的男人相貌普通,屬於扔進人堆立馬就找不到的那種。相比外貌出眾的安室透和綠川光,他這樣相貌平平無奇的人其實更適合做臥底和間諜的工作。

  ——不僅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注意,還不容易被記住。

  「青村勇人,男,28歲,現任職於警視廳公安部……」

  綠川光自然不認得青村勇人,警校畢業後他便直接進入臥底培訓,除了頂頭上司和聯絡員,只有極少幾個人知道他的身份,見過的同僚更是一只手都數不完。

  「我們早該意識到的,」綠川光苦笑,「警方能往組織派遣臥底,組織不可能想不到。」

  那樣一個盤踞在日本的龐然大物,勢力遍布黑白兩道,在警視廳內有幾個內應,一點都不奇怪。

  本身就是黑的,或者被利誘半途變節,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少。

  「我擔心的是,有一就會有二。」

  青村勇人能注意到高平大和,其他有心人未必不能。

  警視廳內部有多少投靠組織的內鬼,誰都不知道。這一次恰巧被惠小姐看到,下一次呢?

  綠川光隨時有暴露身份的危險,不能放他繼續在組織待下去。

  「警察廳那邊暫時沒問題,hiro,」安室透握住幼馴染的胳膊,認真道:「申請中止任務吧。」

  綠川光一怔,「沒到這個地步,Zero,我……」

  「聽我說。」安室透打斷他的話,「反正組織裡還有我在,何必還要你冒著暴露的危險留下?」

  過去是過去,現在這個情況,hiro還是早點脫身的好。

  綠川光嘆了口氣,「……我會和警視廳那邊聯系。」

  是走是留,他聽從安排。

  但Zero還要繼續潛伏下去,偏偏蘇格蘭和波本在外人眼中關系還不錯,他即便離開也不能留下隱患,讓Zero被懷疑。

  琴酒,那個組織的topkiller,嗅覺靈敏的獵犬,Zero決不能被他盯上。

  ----------

  因為西條孝太的事,彭格列家族久違地迎來一次大清洗。

  將別有異心的人一一清除,又鎮壓了新老首領更迭時期蠢蠢欲動的投機者,澤田家輝在彭格列的威望到達前所未有的高峰。

  家族下上以及同盟家族的首領,無不對他報以深切期盼。相信彭格列在他的帶領下,會在日新月異的新時代走得更好。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你那個小男友從烏鴉軍團撈出來?」

  被寄予厚望的彭格列繼承人毫無形像的躺在沙發上,對電話那邊的妹妹大放厥詞,「晚了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大義滅親。」

  不小心?

  笹月惠嗤之以鼻,這話誰信誰傻。

  又道:「那是你未來妹夫,不是不知名姓的小貓小狗。敢傷到他,你就做好打一輩子光棍的准備吧,混蛋兄長!」

  總不能妹妹痛失所愛,哥哥兒孫滿堂,對吧?

  澤田家輝頓了頓,對毫不懷疑妹妹的狠心程度,機智地轉移話題,「……帶走西條孝太的確實是烏鴉軍團,順著這條線,我找到幾個在背後慫恿小動作不斷的家族。爸爸將這件事交給我,行動計劃已經准備的差不多。」

  「我說的真的,盡快讓你的小男友撤出來。到時候動靜鬧得太大,不一定顧得上他,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

  笹月惠眯起眼睛,「你知道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澤田家輝拋給她一個媚眼,「無論他是純潔的羔羊,還是凶狠野蠻的鬣狗,我都不會喜歡。」

  拐走妹妹的臭男人,誰要喜歡啊!

  「……哼,知道了。」笹月惠朝他撇撇嘴,掛斷電話。

  「跟誰稀罕你喜歡似的,我的人我喜歡就行了。對吧,小光?」

  小光喵嗚一聲,主動把頭伸到她掌心蹭了蹭。

  「乖孩子!」笹月惠毫不吝惜誇贊,「你乖乖在家,媽媽去找人幫爸爸的忙。」

  安頓好毛孩子,小腰一扭,出門往並盛町去。

  她得找哲也商量下,怎麼把阿光完美地摘出來。

  死遁方便且一勞永逸,但以阿光的性格,想必是不願意的。

  笹月惠突然想起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想到他們談起職業時不自覺的驕傲和閃閃發光的眼睛。

  為了光明孤身涉險的阿光,不得不沉默壓抑的阿光,如果能走出泥沼,就該像他們一樣,熱烈燦爛地站在陽光下,繼續做他喜歡熱愛的事。

  「呀嘞呀嘞,我果然見不得你不如意。」

  帶著笑意尾音散落在空氣裡,慢慢消彌無聲。

  但她沒想到的是,不等她計劃周全,意外就先一步發生了。

  「大小姐,烏鴉軍團有動靜,綠川光可能有麻煩了!」

  大半夜被草壁智也吵醒,要不是對方說話速度夠快,這會兒已經上了笹月惠的黑名單。

  「說!」

  笹月惠迅速清醒,將手機改為外放,掀被子起身。

  「盯著基地的人彙報,烏鴉軍團有大量人員出動,看方向,是衝綠川光去的。」

  笹月惠邊換衣服邊問:「阿光在哪兒?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在神奈川縣,具體位置,不明。」

  「繼續找,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笹月惠一頭扎進冷水裡,沸騰的大腦在窒息中冷靜下來。

  抹掉臉上的水珠,一時半會兒顧不上暴露不暴露的事,衝去書房給綠川光發郵件。

  時間緊迫,她來不及細說,這封郵件只有寥寥數字。

  「疑似身份暴露,有危險!速來並盛町風紀財團!」

  字數不多,信息卻不少,且擔憂溢於言表。

  確定郵件發送成功,笹月惠拿著車鑰匙急匆匆地出門。

  「喵嗚~」

  小光從睡夢中驚醒,跑到樓梯口時,卻只看到一角消失在門外的黑色衣擺。

  笹月惠倒沒有忘記它,在去停車場的路上給吉田裕美發短信,言說有事出門,囑托她將阿光帶回家照顧幾日。

  夜色正濃,正是酣睡的時候,吉田裕美意料之中的沒有回復。

  笹月惠丟開手機,束起長發,點火啟動車輛。

  往日澄澈溫暖的雙眼冰川密布,陰雲繚繞的樣子令人不寒而栗。

  『阿光,等我!』


第57章

  神奈川縣離東京不過幾十公裡, 笹月惠一路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不到半小時便已進入神奈川境內。

  此時天還未亮, 烏蒙蒙地看不清前路。夜風裹挾著海潮撲面而來, 黏糊糊的惹人厭煩。

  她像只幽靈,開著汽車穿行在神奈川縣的大街小巷,幾乎連吃飯喝水都忘了。

  天亮了, 天又黑了, 草壁智也那邊依然沒有消息傳來。

  神奈川縣不是東京,想要迅速調集人力物力找人並不容易。尤其綠川光身份敏感,不能大張旗鼓地尋找, 以防被烏鴉軍團的人捷足先登。

  笹月惠能夠理解,卻止不住失望, 滿腔熱血一點點冷下去。

  她不知道綠川光在哪兒, 沒有分身術, 只能依賴與生俱來的直覺尋人,精力快速消耗著。

  橙色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燒, 笹月惠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緩解揮之不去的酸澀感。

  『祖爺爺,請您庇佑我!』

  人生第一次,笹月惠羨慕極了澤田家輝。

  為什麼她沒能完美繼承爸爸的超直感呢?

  如果她不是這樣一個半吊子,大概已經找到阿光了吧?

  但當她再一次面對十字路口,還是選擇順著直覺轉向東邊。按照路牌的指示, 一路往橫濱市而去。

  作為日本最大的對外貿易港所在地, 擁有一定自治權的橫濱市各方勢力彙聚, 是個魚龍混雜之地。

  無論是出任務, 還是躲避追殺, 進了情況復雜的橫濱就像一滴水彙入大海,很難再被找出來。

  直覺和理智告訴笹月惠,如果綠川光在神奈川,沒有比橫濱更好的藏身之所。

  在哪兒?你到底在哪兒?

  女人雙手青筋凸起,幾乎要將手下的方向盤抓碎。

  丟在副駕駛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她急忙靠邊停車。不等車子停穩便一把抓起手機,迅速點開屏幕。

  發現只是一則新聞推送,瞬間眸光都變得黯淡起來。

  天邊的太陽徹底沉入大海,笹月惠看著眼前一點點暗下去的天空,手指僵硬的快要握不住方向盤。

  不祥的預感繚繞在心間,越來越強烈。

  行經一片亂石灘的時候,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停下車。

  嘩啦啦聲響不斷,海浪被礁石撞得粉身碎骨的樣子在她腦海浮現,不知什麼時候,變成綠川光的樣子。

  黑黝黝的海水漫上來,漫過他的腳踝,他的膝蓋,他勁瘦的腰,寬闊的背,還有緊閉雙目蒼白的臉……

  浪花不懷好意地笑著,趁風而上,試圖將他徹底吞噬。

  笹月惠急忙伸手,卻只摸到冰冷的車窗。

  ——幻像消失了。

  她松了口氣,又悵然若失。干脆開門下車,沿著亂石灘而上,期盼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橫濱是座港口城市,沒有開發的海灘不少。笹月惠一路走來,沒看到半個人影。

  海邊林立著幾座廢棄大樓,風吹日曬下早已斑駁不堪,淪為流浪動物的巢穴。

  偶爾遠遠傳來幾聲凄厲的貓叫,在這幽深的夜晚令聽到的人不寒而栗。

  笹月惠泰然自若,甚至恨不能多幾只耳朵,好將夜風送來的信息一絲不漏地收集起來。

  於是,當沉重又迅疾的腳步聲追逐著響起,她幾乎第一時間注意到,立即調轉步伐跑過去。

  ----------

  答應成為臥底的那天,綠川光便做好某天身份暴露以身殉職的准備。誰料陰差陽錯之下,提前得知身份暴露的危機,有了全身而退的機會。

  說不上高興或不高興,他只是有些遺憾。

  ——遺憾不能和Zero一起,掀開籠罩在國家上空的陰雲。

  消息上報到警視廳後,長官和Zero的看法一致,令他中止臥底任務。

  不過在徹底退出前,他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在盡可能保全自身的前提下,以身做餌,釣出警視廳內的組織臥底。

  事情原本進行得很順利,藏在警視廳的臥底在盜取臥底名單時被人贓俱獲。然而因為疏忽,竟然被臥底把消息傳了出去。

  「蘇格蘭是臥底!」

  得知消息後,琴酒第一時間召集日本境內的組織成員,下令捕殺代號成員蘇格蘭。

  綠川光卻因為等待警方的消息,錯過最好的逃亡時間,被四方彙聚而來的追殺者逼著躲進橫濱市。

  但,似乎也到此為止了。

  廢棄大樓的高台上,綠川光與諸星大面對面呈對峙之勢。

  面前是能力出眾的組織成員萊伊,身後是咆哮的大海。

  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

  天台上一聲槍響,同時擊碎了四個人的心。

  胸前血花迸濺的綠川光,被奪走□□控制權的諸星大,正要跨門而出的笹月惠,還有急速奔跑在安全通道中的安室透。

  「阿光!!!」

  澄澈的藍眼睛竟在最後一刻映出心上人的身影,綠川光努力彎了彎唇角,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卻沒能成功。

  張張嘴,想再叫一次她的名字,卻只溢出幾聲幾不可聞的破碎□□。

  逃亡的路上,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卻又不敢想她。

  怕想得太多,就沒了孤身赴死的勇氣。

  怕自己寧願苟延殘喘,爬也要爬回她身邊。

  她大概不會取笑自己,可那樣的他,就不是他了啊,也配不上她熱烈執著的喜歡。

  『惠醬……』

  「你想說什麼?」

  諸星大拼命摁住他的傷口,好像這樣就能挽回他的生命。

  下一秒,那雙充滿野性魅力的綠眼睛便失去了神采。

  幻術像台風一樣,以笹月惠為中心,席卷而來,將周圍所有存在卷進她的世界,狂暴,混亂,毫無秩序。

  唯獨綠川光,被小心安放在台風眼,不曾受到任何侵擾。

  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分不清面前人是幻覺還是真實。卻因為那張熟悉的臉上不熟悉的絕望脆弱,下意識想要微笑。

  想對她說,我很好,不要擔心,惠醬。

  有冰冷的液體落在他臉上、胸口,一滴,又一滴,仿佛夏日連綿不絕的暴雨,有種叫他無法喘息的沉重。

  一時竟分不清心痛到底是因為槍傷,還是她的眼淚。

  笹月惠一手貼在綠川光頸側,一手按在他胸口的創傷處,試圖效仿老師,像對方當年幫助庫洛姆阿姨一樣,為綠川光構築幻覺的心髒來延續生命。

  但她失敗了!

  笹月惠目眥欲裂,理智游走在崩潰邊緣,卻不敢就此崩潰。

  眼看綠川光奄奄一息,已經到了最後的彌留時刻。她抹掉眼淚,不得不選擇下下策。

  「零地點突破。」

  冰霜在綠川光身上蔓延,逐漸凝結成冰,將他整個人團團包裹其中,連帶著笹月惠放在他胸口的右手。一閃一閃,散發出溫暖的橙色光芒。

  「別擔心,阿光,」還能活動的左手從冰面上綠川光面頰的部分撫過,「我不會讓你死的,絕不。」

  「喂?智也嗎?我找到阿光了。」笹月惠撥通草壁智也的電話,「定位發給你了,安排飛機過來,我們直接飛西西裡島。速度要快。」

  她的語氣很平靜,卻讓草壁智也有種風雨欲來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夜晚的大海,表面風平浪靜,然而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道大浪打過來,就會船毀人亡。

  「我馬上過來!」

  風紀財團有自己的私人飛機,東京到西西裡島的航線也是飛熟了的。草壁智也吩咐人准備飛機,自己則先一步坐直升機趕往橫濱。

  見到笹月惠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雪娃娃。

  草壁智也心裡「咯噔」一下,心跳都慢了半拍。

  如果綠川光沒能活著,他認識的那個愛笑愛鬧的惠,大概會一起死去。


第58章

  「你來了, 智也。」笹月惠的視線從綠川光身上離開,「我們走吧。」

  「這兩人怎麼辦?」草壁智也指了指還陷在幻術中的安室透和諸星大。

  「一起帶上,」女人聲音平靜不起波瀾, 「沒用了再殺不遲。」

  「……好。」

  冰封中的綠川光和笹月惠被運上直升機, 隨後在東京乘上私人飛機,直奔意大利。

  將近二十個小時的路程,在笹月惠的催促下, 提前五個小時走完。

  見到澤田綱吉的那一刻, 強撐著的冷靜煙消雲散。

  「爸爸!」笹月惠淚如雨下,「求求您,救救阿光!救救他!」

  綠川光的心髒被子彈貫穿, 如果笹月惠沒有在發現幻術不起作用的第一時間將他冰封,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

  因為絕對零度, 因為笹月惠不顧安危, 源源不斷地將死氣之炎輸送給他, 這才勉強留下一絲生命的火種。

  而她自己卻因為過度使用火焰看起來憔悴不堪,還被絕對零度的低溫凍傷, 連睫毛都掛著冰霜, 像一顆被寒霜打過的蔫巴巴的小白菜,再不復往日的風情明媚。

  看到這樣的女兒,澤田綱吉有多心疼只有自己知道。

  無需多言,隨他同來的家族成員各司其職,將兩人送往彭格列的秘密醫療機構。等在那裡的除了醫生, 還有六道骸和庫洛姆, 他們帶來了當年威爾帝發明的幻術現實化裝置。

  看到如此形容凄慘的弟子, 六道骸皺起眉頭, 嘴裡更是聽不見一句好話。

  「kufufu, 還真是沒用啊,惠醬~」男人似笑非笑,語氣譏諷,「這麼沒用的你,竟然會是我的弟子,真令人難堪呢。」

  「骸!」

  「骸大人!」

  澤田綱吉和庫洛姆都朝他投去不贊同的眼神,對他這一行為表示譴責。

  「她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了~」六道骸置若罔聞,「連重要的人都保護不了,被雜魚逼到如此難堪的地步,很好看、很正常?我看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冷的仿佛嘴裡含著冰渣子,凍得人瑟瑟發抖。

  笹月惠無言以對,她確實沒把烏鴉軍團當一回事。如果能早點掌握組織的信息將之鏟除,今天面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做錯的,我自己收尾。」笹月惠抹掉眼淚,戀戀不舍地看一眼綠川光,「父親,老師,阿光就拜托你們了。」

  如果彭格列的醫療技術無法救治綠川光,能救他的只有六道骸。

  六道骸擺擺手,「走吧,讓我瞧瞧是什麼人迷得你神魂顛倒。」

  冰封解除,被凍住的傷口開始嘩啦啦流淌血液,擁有晴屬性火焰的醫生立刻開始救治,唯恐慢一步就害了自家大小姐的心上人。

  笹月惠克制住想要上前的衝動,退出病房。

  「我帶回來的兩個人呢?」

  入江和真上前一步,遞給她一只手帕,「丟到禁閉室了。」

  笹月惠握緊拳頭,掌心冰冷黏膩,是綠川光凝固的血。

  「帶我去見他們。」

  「是。」

  笹月惠的幻術當然不是她想的那般弱,加上當時怒而出手,縹緲的霧被山嵐吹動,幾欲撕裂一切,殺傷力成倍數增加。

  盡管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安室透和諸星大依然沒能走出來,傷口在他們身上憑空出現,越來越多。

  笹月惠先去見了安室透,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和綠川光更親近。

  靛青色的火焰被主人收回,沒多久安室透便清醒過來,捂著胸口氣喘吁吁,仿佛剛從一場苦戰中脫離。

  察覺身邊有人,紫灰色的眼睛驀然看過來,眼神凌厲仿佛要將來人看穿。

  「你是……惠小姐?」

  安室透一怔,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四周還有笹月惠身上掃過。

  面前的女性穿一身黑衣,胸口和手臂的位置還有殘留的血液。雖然面容憔悴,神色卻冰冷駭人,全然不似他記憶中的那位絕代佳人。

  周圍環境也變了,看來他已經離開那棟廢棄大樓。房間沒有窗戶也沒有鐘表,不知時間已經過去多久。

  最重要的是,hiro在哪裡?

  是這個女人帶走了他?

  他……還活著嗎?

  而自己方才的狀態明顯不正常,是催眠還是被某種看不到的力量或磁場干擾了?

  無論是哪種,這位惠小姐都不簡單。

  笹月惠沒時間和安室透閑聊,在他警惕的目光中伸出手,手指點在安室透額頭,直奔主題,「告訴我,你是誰?」

  明明心裡想的是安室透,嘴巴卻不受控制地說出另一個名字,「降谷零。」

  安室透大驚,額頭滲出一層冷汗,卻無論如何擺脫不了這種被控制的狀態。

  「身份?」

  「公安零組負責人。」

  「阿光呢?他的名字是什麼?」

  「諸伏景光。」

  「景光……」任由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舌尖滾動,笹月惠笑了下,「很適合他的名字。」

  又問:「你們什麼關系?」

  「幼馴染,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

  笹月惠眉眼驀然一松,移開手指,放開對降谷零的控制。

  「他還活著,降谷君。」她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恍惚有了幾分風俗店初見時的樣子。「阿光,他還活著。」

  一句話,打亂降谷零所有思考,理智的弦緊繃,阻止他不顧一切相信這句話。

  「hiro,還活著?」

  「是,他還活著。」笹月惠看著他的眼睛,說明意圖,「我要知道,你手裡所有與烏鴉軍團有關的情報。」

  「你想做什麼?」

  「做和你一樣的事。」她笑得柔軟多情,「等阿光醒來,還他一片朗朗晴空。你們可以一起回到陽光下,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自由的,不受拘束的。」

  安室透不是個會輕易信任別人的人,任笹月惠說的天花亂墜,依然沒有表態。

  盡管他知道,只要對方願意,隨時都能從自己嘴裡問出情報。

  之所以對他好言相向,不過因為他是hiro的幼馴染,對方愛屋及烏罷了。

  「先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比如說?」

  「hiro,」安室透一臉堅定,「我要見hiro。」

  「他在接受治療,結束之後,我可以讓你見他。」

  「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笹月惠伸出手掌,火焰騰空而起,「你知道,『火焰』嗎?」

  降谷零一臉凝重地看著她的手心,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四周的空氣卻驟然升溫,灼熱感隱隱傳來。

  火焰,這就是組織小心翼翼隱瞞的秘密嗎?

  笹月惠簡單解釋了火焰這種存在,令降谷零大開眼界。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力量,難怪組織念念不忘。

  「hiro能活著,是因為火焰?」雖然是疑問,降谷零的語氣卻很肯定。

  笹月惠點頭,「我很遺憾來晚一步,又忍不住慶幸,自己能擁有火焰。」

  「我們合作吧,降谷君,」她再次伸出手,「為了我們同樣珍惜重視的那個人。」

  這一次,有著魅力深色皮膚的男人不再猶豫,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笹月惠白皙纖細的小手。

  「合作愉快,惠小姐。」

  「合作愉快,降谷君。」

  搞定降谷零後,兩人一起往隔壁去。殺害諸伏景光的「凶手」——諸星大,就在那裡等著他們。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在諸星大這裡問出一個令人無法置信的消息。

  ——諸星大,組織最快拿到代號的新人,真名為赤井秀一,是來自啊美麗卡的愛撫比愛王牌探員。

  笹月惠和降谷零同時沉默。

  笹月惠:這麼多臥底都沒把烏鴉軍團搞散,果然不簡單。

  降谷零:……嘖,早知道不聽了,沒辦法心安理得做掉他了呢。


第59章

  坦白來說, 彭格列身為意大利裡世界的無冕之王,再怎麼約束己身,也改變不了黑手黨家族的本質。

  日本公安也好, 美國愛撫比愛也罷, 作為官方組織,天然站在它的對立面。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已經是理想狀態, 一言不合刀槍相向你死我活才是常態。

  但為了盡快掀翻烏鴉軍團, 笹月惠顧不上那麼多。集結身邊所有用得上的人和力量,各方通力合作才能事半功倍。

  因此,愛撫比愛的身份適時救了赤井秀一的命——烏鴉軍團在美麗卡的勢力非同一般, 這份力量能用得上。

  當然,最重要的是, 諸伏景光並不是被他所殺這個事實。否則甭管他是愛撫比愛還是其他的什麼, 早在說出真相的那一刻, 就被笹月惠一把火燒成灰燼。

  降谷零心裡依然很氣,但景光還活著的事實讓他內心的憤怒稍減。

  雖依然看赤井秀一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 一開口更是陰陽怪氣,噎死個人,好歹能坐下來開誠布公聊一聊,捏著鼻子答應合作。

  赤井秀一並不知道諸伏景光還活著,面對身為他同伴的降谷零本就心虛。加上自詡年長幾歲, 對降谷零的壞脾氣多有包容, 只假裝自己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

  「我、波本還有蘇格蘭, 拿到代號的時間差不多。關於組織, 了解不算深入……」

  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一樣, 隸屬於行動組。近身搏擊和狙擊技術皆屬一流。但論搜集情報的能力,兩人都不如降谷零。

  除了有公安零組的支援,降谷零本人更是千人千面,只要他願意,沒有接進不了的人和得不到的情報。

  金發青年不屑地掃過赤井秀一,看著笹月惠正色道:「在黑衣組織,最多的是外圍成員,他們大多聽命行事,對組織了解泛泛。其次便是受組織庇佑和支持的各個商社,普通公司會社、醫藥集團、研究中心,應有盡有。除了為組織提供金錢,也有做遮掩和煙霧彈的功能。」

  降谷零列舉了一些他已經確定身份的,笹月惠一一記在腦海。

  「再上一層,便是我們這些代號成員。」

  專門為組織搜集情報,以及處理一些不能見人的事。

  另外也有才能特殊,被賦予代號的成員。

  比如,組織的天才研究員,代號雪莉的女孩。再比如說,對外身份是大公司社長的皮斯科。

  他們的能力不在於打打殺殺,對組織來說卻是必不可少的。

  「所有代號成員中,最有話語權的是琴酒和朗姆。」

  一個是組織的topkiller,一個是掌控組織的二把手。

  「至於boss,他一向深居簡出,組織的事務一律交給朗姆和琴酒。除了他們倆,只有代號貝爾摩德的女人見過他。」

  「我明白了……」

  笹月惠突然笑了起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跨國犯罪組織的大boss,為什麼低調的幾乎讓人忘記他的存在?」

  整個組織,只有寥寥幾人見過他,這太奇怪了不是嗎?難道他不擔心有人以下克上,被徹底架空?

  打個比方,如果澤田綱吉幾十年不露面,家族一切事物全部交由守護者處理,哪怕是彭格列這樣紀律嚴明的黑手黨家族,成員也會對boss產生疑問。

  他還活著嗎?是不是被架空了?守護者傳達的指令真的是boss的意思嗎?

  無關乎忠心與否,動搖是必然的。

  笹月惠不相信烏鴉軍團的boss是個無欲無求的人,那他為什麼不出現?

  答案只有一個——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同時一驚,看了過來。

  「有件事你們還不知道吧?」笹月惠卷著發梢,好整似暇,「有關當初在羅馬被摧毀的實驗室,到底做的什麼實驗這件事……」

  她嘴角下撇,似乎很不以為意,用一種分外譏諷的語氣說出答案,「是返老還童永葆青春的藥喲~」

  降谷零坐在她對面,聞言不知露出什麼表情才算恰當。旁邊的赤井秀一和他差不多,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笹月惠似乎嫌放的雷威力不夠大,又加了一句,「當然,世上的確存在能做到這一點的東西,但所有交換都是代價的……」

  比如說,永遠變成小嬰兒,直到死亡。

  她笑的超級惡劣,故意只說一半,把人吊在半空抓心撓肺,就是不給答案。

  「扯遠了,咱們說回正題。」

  無視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控訴的眼神,笹月惠繼續往下說,「兩相結合,我有理由懷疑烏鴉軍團的boss身患重病或垂垂老矣,這才不得不躲在幕後。他對權勢毫不留念,是因為,他面臨的最大危機,是如何活下去。」

  找到了弱點,再針對性地定下計劃,成功就不遠了。

  死氣之炎分七種不同的屬性,其中晴屬性的火焰能以極快的速度生產或活化細胞,其擁有者不僅能用火焰強化自身,且大多有高速治愈能力。

  如果說有什麼是烏鴉軍團的boss明知可能有陷阱依然無法割舍的,大概就是它了。

  這是陽謀,對方不跳也得跳。

  到這個時候,笹月惠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們,帶我去見烏鴉軍團的boss。」

  她要以身做餌,成為瓦解烏鴉軍團的那把刀。

  至於對方會不會認出她身上的不是晴屬性火焰……

  笹月惠垂眸淺笑,她不會給任何人說出口的機會。

  降谷零思考片刻,點了點頭,「我覺得可行。」

  笹月惠看向赤井秀一,長發男人攤了攤手,「我也沒意見。」

  兩人都領教過笹月惠控制人的手段,對方不是柔柔弱弱的風俗女郎。就算真的和組織成員短兵相接,危險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好,就這麼說定了。」笹月惠跟兩人對好說詞,安排人帶他們下去休息,「好好休息,等我消息出發。」

  赤井秀一乖乖起身,余光瞥到不動如山的降谷零,眉梢微挑,卻沒說話。

  笹月惠也不奇怪,任由降谷零坐在那裡,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入江和真,「治療結束了嗎?」

  說話的時候,手掌不自覺握在一起,反復摩挲。

  她在緊張。

  不只是入江和真,降谷零也發現了。

  會在這個時候問起的,除了景光不會有其他人。

  他不由也跟著緊張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紅發青年。

  「治療半小時前已經結束,您要去看看嗎?」

  笹月惠沒有回答,直接用行動表明她的在意焦急。

  兩陣風一前一後從入江和真身邊吹過,帶起他火紅的發梢。

  青年莞爾,轉身跟在他們身後。

  心髒的傷勢沒那麼好痊愈,治療雖然結束,諸伏景光卻沒有第一時間醒來。

  沾滿血跡的衣服已經換下,他穿著一身青蔥色的睡衣,靜靜躺在床上。露出的面容蒼白憔悴,不見往日溫潤如玉的俊秀風采。

  笹月惠握著他的手腕,靜靜地貼在臉上。脈搏不算強勁卻平穩地跳動著,血液潺潺如小溪流淌,為他送來生機。

  「抱歉,不能陪著你。」素白的手指將諸伏景光額前的碎發撥開,隨後撫過他的臉頰,動作輕柔又小心,「好好睡一覺吧,阿光。等你醒來,一切都結束了。」

  笹月惠低頭,虔誠的在他中指落下一吻,果斷起身。

  降谷零正等在門外,眼巴巴地望著床上的幼馴染。

  「去和他說說話吧,」笹月惠停在他身旁停下,「道別之後,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第60章

  就這樣, 諸伏景光留在西西裡島修養直到醒來,笹月惠帶著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和草壁智也一起,回返東京。

  到達目的地後, 三人分頭行動。

  赤井秀一帶著偽裝的假屍體回組織復命, 降谷零則回家靜等時機。作為情報員,不久後將由他上報笹月惠的消息給朗姆。

  至於笹月惠,她只需回住處,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等待烏鴉軍團的人上門。

  而此時距離諸伏景光身份暴露被烏鴉軍團追殺,僅僅只有兩天。

  「老師!」

  「喵嗚!」

  吉田裕美帶小光出門散步,順便回笹月宅拿貓糧, 恰好看到笹月惠從出租車上下來,一人一貓同時朝她撲過來, 表情神同步。

  諸伏景光沒事, 讓笹月惠原本沉重的心情輕松許多。此刻看到可愛的編輯小姐和毛孩子, 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老師去哪兒了,竟然連小光都顧不上?」

  毛孩子窩在笹月惠懷裡, 喵嗚喵嗚叫個不停, 似乎在應和吉田裕美的發問。

  笹月惠熟練地撫摸它的脊背和下巴,笑道:「有位親戚突然生病了,我著急去探病,帶著小光不方便呢。」

  吉田裕美恍然大悟,「哦, 老師是去醫院了啊, 那確實不好帶著小光。」

  笹月惠笑笑不說話, 默認了編輯小姐的說法。

  「這兩天麻煩你了, 裕美醬。稍後我可能還要出去幾天, 到時候小光也拜托你了。」

  「沒問題,都交給我吧。」吉田裕美拍著胸口,一副義不容辭的模樣,「小光這麼可愛,我家裡人都很喜歡它呢。」

  尤其是小妹妹步美,完全被小光的美貌迷住。這幾天連幼稚園都不願意去了,就想待在家裡和小光玩。

  笹月惠沒有多留吉田裕美,將之前存下的稿件交給她,便忙不迭把人送走。

  烏鴉軍團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上門,他們可不是講規矩的裡世界,沒有不牽扯普通人的規定。

  裕美醬又運氣不太好,萬一遇上可就糟糕了。

  「小光,爸爸受傷了,我差點就失去他了。」

  等到夜深人靜,萬籟俱靜,笹月惠抱著毛孩子,向它傾吐內心。

  「媽媽見過很多死亡,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躺在那裡的人會是他。」

  「喵嗚~」毛孩子察覺到她的低落,低頭蹭了蹭她的胸口。

  「我沒事,他還活著。」

  笹月惠怔怔的看著它的藍眼睛,突然笑了起來,「還活著,真好。」

  「喵嗚~」

  「嗯?你也很高興嗎?」她舉起小光,在它額頭狠親幾下,「你們才見過幾次啊,就這麼喜歡他了?好吧,誰叫那是爸爸呢,只允許你喜歡他超過媽媽。」

  「喵嗚~」

  一人一貓,你說一句我叫一聲,彼此陪伴守護,溫暖又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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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士忌三人組因為拿到代號的時間仿佛,加上能力互補,曾多次組隊完成任務。蘇格蘭警方臥底的身份暴露後,波本和萊伊不可避免地受到組織高層的懷疑,被反復盤查。

  代號萊伊的赤井秀一因為擊殺蘇格蘭有功,比起和蘇格蘭交情不錯的波本,放在他身上的猜疑目光要少很多。

  在這種情況下,波本想要洗清叛徒嫌疑,花大力氣搜集與蘇格蘭相關的信息,並陰差陽錯找到boss心心念念的擁有火焰的人,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烏鴉軍團在boss之下,有兩位實權人物,分別是二把手朗姆和頭牌殺手琴酒。

  比起常年出任務清剿叛徒的琴酒,朗姆的真面目一直隱藏在雲霧中。再加上外人認為波本是朗姆的人,權衡利弊之後,降谷零決定將消息捅給朗姆。

  但他並沒有朗姆的聯系方式,只能暫且蟄伏,等候時機。

  在這期間,琴酒對他的懷疑與試探從未停止,要不是他機警,只怕已經步上幼馴染的後塵。

  琴酒與朗姆不和,這事組織成員人盡皆知。

  依照降谷零對朗姆的認識,他為人自負,且對權勢有著非同尋常的狂熱。

  若是得知「自己人」被琴酒針對,就算不插手做什麼,也會聯系他。

  或試探招攬,或言語挑撥,好徹底收服能力出眾的波本,為自己麾下再添一員大將。

  降谷零的猜測沒錯,大約一周後,朗姆聯系了他。

  和過去一樣,加密的電話號碼(打回去只會顯示空號)、被機器改變的聲音,朗姆一如既往的謹慎,在隱藏身份上做的滴水不漏。

  「聽說你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波本?」

  夾雜著電子音的低沉男聲響起,只聽聲音便能感覺到說話之人的不懷好意,「或許我可以幫你一點小忙。」

  降谷零笑了,「一如既往地消息靈通呢,朗姆大人。這點小事,何必麻煩您出手。」

  「是嗎,我以為你很煩惱?」

  被拒絕了,朗姆卻並不生氣,甚至有種意料之中的篤定。

  「嘛,就算是只蒼蠅,一直圍著人轉也很煩人啊。」

  和在笹月惠面前不同,此時的降谷零狂放不羈,說的話更是大膽狂妄無所顧忌。

  「您喜歡打蒼蠅嗎,朗姆大人?」他壓低聲音,像暗夜深海裡誘船員上鉤的海妖,「波本願意助一臂之力。」

  「想把我當槍使,你還嫩了點,波本。」

  朗姆似乎有些生氣了,說完這句話便掛斷電話。

  降谷零看著傳出忙音的電話,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魚兒,上鉤了。

  三天後,一封匿名郵件出現在降谷零的郵箱,約他當晚在米花神社見面。

  三天,對性急的朗姆來說,已經是忍耐的極限。

  想必他這段時間已經被對方從裡到外調查個遍,就為了今天的見面,盡管來的不一定是他本人。

  降谷零給笹月惠和赤井秀一發了信息,開車前往目的地。

  到了之後他才發現,米花神社今天舉辦夏日祭,晚上還會有花火大會。附近的居民攜老帶小過來游玩,神社附近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煙花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去踢足球。」

  「新一——」

  「……知道了,這不是陪你來了嗎。」

  少年少女穿著浴衣,打鬧著從降谷零身邊經過。因為他出眾的外貌,女孩子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

  猝不及防對上降谷零帶笑的眼睛,便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唰」地收回視線。耳尖紅彤彤的,可愛極了。

  男孩不爽地「嘖」一聲,等了降谷零一眼,拉著女孩快步走開。

  金發青年彎了彎眼睛,隨即收斂笑意,尋找今天的目標人物。

  「客人,求一只簽如何?」

  神社裡的僧人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只簽筒。

  降谷零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在他看來,抽簽不過是騙人的把戲。正要出言拒絕,眼睛瞥到僧人的掌心。

  虎口以及掌心上緣皆有老繭,這可不是普通勞作留下的。

  眼神掃過僧人的臉,面容普通,身量中等偏胖,是沒見過的人。

  他話音一轉,道:「好啊,難得來一次呢。」

  隨手在簽筒裡選了一只,反過來一看,簽上端端正正寫著兩個漢字——「大凶」。

  神社的簽筒多是為了博客人一笑,裡面多是吉簽,極少有凶簽,更何況是大凶。

  僧人卻似乎一點都不驚訝,淡定地說道:「解簽的老師父在這邊,這位客人請隨我來,他定能為您化災解難。」

  降谷零略感無語,跟在僧人後面往神社裡面走。他倒要看看,朗姆特意演這麼一出,是要做什麼。

  替他化災解難?

  明明是迫不及待削弱對手。

  想到之後的計劃,他忍不住彎彎嘴角。

  就讓朗姆再得意一會兒吧,登高摔重、樂極生悲,總有他哭的那一天。


第61章

  僧人將降谷零帶到神社側殿, 進門後靠右的角落擺著張桌子,後面坐著一位僧人,想來就是僧人口中解簽的老師父。

  雖然, 降谷零更願意相信他就是朗姆。

  老師父看起來年過六十, 背脊微彎,眼皮耷拉著蓋住大半個瞳孔,叫人沒法辨別他的情緒。

  身後燭光幽微, 在他周身暈染出一圈光暈。

  降谷零一眼看過去, 只記住他存在感極強的锃光瓦亮的頭顱以及格外方正的下巴。

  左右察看一圈,帶他過來的僧人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降谷零也不在意, 姿態瀟灑地在老師父面前坐下,將那只大凶簽遞過去。

  「請您解惑。」

  老師父有模有樣地接過, 翻開面前老舊的書本, 照本宣科給他講了一通。

  總結下來就一句話, 你有麻煩了,但不用擔心, 有貴人相助, 不僅能順利渡過危機,還能有美好的前程。前提是,他得抓住時機,不要錯過這位貴人。

  降谷零心裡笑得直打滾,臉上還是那副百無禁忌的樣子, 配合道:「我有一位上司, 位高權重, 能力卓絕, 您說的貴人是指他嗎?」

  老師父眼皮都不抬一下, 文縐縐道,「若施主願意,未嘗不可。」

  降谷零:「一位同事的工作出了岔子,我平日與他交情還行,連帶著被另一位上司懷疑。前段日子我發現了一些與這位同事有關的小秘密,可惜那位上司根本不給我陳述的機會,真叫人難過啊~」

  他擺出一副社畜大吐苦水的樣子,將情報一點點透漏給對方。

  老師父還是那副巍然不動的模樣,「良禽擇木而棲,想必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降谷零點頭,又問:「您相信世上有神嗎?」

  老師父沒說話,降谷零也並不需要他的答案,繼續道:「有沒有神我不知道,但絕對有超出普通人認識的力量存在。」

  老師父低垂著眼眸還是不說話,眼珠卻飛速轉動著,被降谷零盡收眼底。

  金發青年嘴角揚起一瞬,不等人發覺便重新扯平。

  「我看到了!」他眼神銳利,盯著對面的人不放,「那仿佛火焰般炙熱澎湃的力量,我看到了。」

  老僧人驀然抬眼,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眼神狂熱地看過來。

  降谷零這才發現他兩只眼睛的不同,左眼呆板毫無神光,似乎是義眼?

  回想起組織內的有關朗姆的傳言,迅速在腦海進行比對,發現對面這人就是朗姆的可能性非常大。

  見他遲遲不往下說,老師父有點急了。

  但他也發現自己方才的情緒過於外露,繼續下去很可能在波本面前暴露身份,只得死死按捺住追問的想法,用眼神催促。

  確定自己將對方的外貌記下,降谷零再次開口,「說來好笑,我那位同事竟然被一位風俗娘迷的死死的。出錢又出力,把她安頓在杯戶町。沒想到最後自己出了事,對方卻半點不知情,還在那兒傻傻等他呢。」

  半真半假地將笹月惠的存在透露給朗姆,降谷零准備離開了,「和您聊天很愉快,希望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老師父擺擺手,臉上帶笑。看得出來心情不錯,「若一切真如施主所說,此去必定心想事成。」

  如果波本的情報屬實,他發現的可是了不得的東西。

  別說琴酒不會再為難他,那位大人也會對他青眼有加,委以重任。

  琴酒啊琴酒,得罪波本,會是你最大的失誤。

  老師父低眉淺笑,看著金發青年離去的背影,心情指數一路走高。

  「朗姆大人。」領路的僧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彎腰低頭等待指示。

  「去查一查,蘇格蘭是不是有喜歡的女人。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一切等我指示。」

  「是。」

  *

  自從收到降谷零的消息,笹月惠便一直等著。終於,某天草壁智也打來電話,告訴她有人在查她。

  「終於來了,我都等的不耐煩了。」

  笹月惠從辦公桌後抬起頭,陽光在她光潔的臉龐上躍動,整個人閃閃發光美麗的不可思議。

  「我已經准備好了,一切照計劃行事。」

  草壁智也:「是,大小姐。」

  笹月惠來日本不過四年,早幾年和諸伏景光沒有任何接觸,後來相遇更是意外。

  所有相關資料乃至和景光的相遇相識,都經得起烏鴉軍團調查。

  而意大利國籍,更給她火焰攜帶者的身份增加了幾分可信度。

  至少當朗姆看到手上的資料,心裡已經信了七成。至於剩下的三成,不過是他生性謹慎罷了。

  在朗姆那份資料中,笹月惠是意大利某個黑手黨家族boss的私生女,在同父異母的哥哥繼承boss位置後,備受打壓的她不得不遠走意大利,回母親的故鄉生活。

  因為從小學習美術,便選擇以畫漫畫為生。

  風俗店偶遇,這位黑手黨小姐便看上了蘇格蘭。又是假裝弱小無辜,又是撒嬌扮痴,騙到了良心未泯的公安臥底。

  眼看就要得手,蘇格蘭卻身份暴露死於追殺。

  看著照片上明媚美麗的女人,朗姆勾起嘴角,「確實是個美人,難怪蘇格蘭把持不住。」

  又問,「萊伊在做什麼?」

  「去美國出任務了,那邊的研究所出了些問題,被愛撫比愛盯上了。」

  「你說我把萊伊送給她怎麼樣?」

  屬下沉默著不說話,朗姆也不在意,「意大利裡世界,那可是個神秘且迷人的世界。」

  「准備准備,把這位女士請回來。」

  朗姆用了請,因為連他自己都拿不准,是單純只把笹月惠當成探索火焰的實驗材料,還是作為自己進入裡世界的引路石。

  私心裡他更願意是後者,但笹月惠的存在並不只有他知曉,還有波本。一旦消息走漏被那位大人知道,他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想到那位垂垂老矣的大人,朗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滿是譏諷意味的笑。

  這天夜晚,笹月惠正在書房趕稿,小光乖乖躺在她手邊,靜靜地陪伴她。

  一聲極細微的「哢噠」響起,若不是笹月惠一直留神注意著,差點就忽略過去。

  來了!

  她心神一動,將稿件摞起放好,揚聲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喵嗚~」小光翻身而起,眼睛緊盯著房門不放。

  「怎麼,萊奧沒告訴你們,我的耳朵很好使?」

  萊奧便是資料裡偽造的笹月惠的異母兄長,逼她離開意大利的罪魁禍首。

  「還不出來!」

  一聲厲喝,書房門窗大開,四名穿著黑衣的男人一躍而入,將書房塞得滿滿當當。

  笹月惠假裝不知他們的身份,繼續演戲,「四個人就想殺了我?他果然還是那麼自大。」

  說完不等黑衣人反應,拉開架勢衝過來。

  她身手凌厲,一出手便是殺招。因為朗姆曖昧不明的態度,黑衣人明明人多勢眾,卻左支右絀,一時竟被她壓制。

  破空聲從窗外傳來,笹月惠耳朵一動,迅速側臉避開,卻還是被子彈擦傷臉頰。鮮血潺潺而下,濡濕大半個臉龐。

  「可惡!竟然敢傷我的臉!」

  她捂著臉頰,眼神幾乎噴出火來。

  見她停下攻勢,黑衣人也順勢住手。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做多余的反抗。」

  他沒有解釋笹月惠對他們身份的誤會,示意她看身上的紅點,「大人要見你,請跟我們走。」

  懾於狙擊手的威脅,她只能妥協,「萊奧到底要做什麼?我已經逃到日本了,他還窮追不舍,就那麼想要我死嗎?」

  黑衣人不說話,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笹月惠深吸一口氣,憤憤不平地走了出去。


第62章

  一行人安靜的離開, 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一只毛孩子上下奔走,喵嗚喵嗚叫著, 暴躁又不安。

  「乖, 她沒事。」草壁智也人從窗戶外跳進來,將小光抱在懷裡安撫。

  對講機裡傳來下屬的聲音,「跟上去了, 老大。」

  「跟緊他們, 找到落腳點後原地監視待命。注意手腳利索些,絕不能被發現。」

  「收到。」

  天亮後,吉田裕美在家門口收到一只喵喵叫的大美貓, 急忙打開行動電話,果不其然看到笹月惠發來的短信。

  「我出門啦, 裕美醬~小光拜托你照顧一段時間, 感激不盡。」

  和貓咪一起送到的還有一摞漫畫稿件, 以笹月惠平時的鹹魚性格,吉田裕美本該感到欣慰。

  但不知為何, 此時心裡竟有些慌張, 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

  「老師……」

  她收緊臂膀,清秀的小臉藏在貓咪結實的小身板後,淡淡的憂郁爬上眼角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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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笹月惠這邊,才上車她就被一張帕子迎上來捂住臉。□□刺鼻的氣味傳來,她身體一軟, 順勢裝作暈過去。

  黑衣人素質不錯, 電視上常見的那種人質昏迷後, 歹徒大聊特聊暴露己方信息的事沒有發生。

  笹月惠也不失望, 靜靜躺在後座, 根據體感判斷車輛的行駛速度以及方位。

  再結合東京地圖,一張簡易的行車記錄圖在她腦海成型。

  哪怕閉著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半點不妨礙她知道自己如今所處的位置。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汽車停下。若她沒猜錯,是東京郊外某個廢棄工廠附近。

  笹月惠被人扛在肩上,走進面前的建築。雖然肚子被頂的很不舒服,這個姿勢倒是很方便她睜開眼睛觀察周圍的環境,而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走過沾滿灰塵的水泥地板,一行人踏進老舊的倉庫。鏽跡斑駁的鐵門打開,露出裡面光潔嶄新的電梯。

  『一、二、三……』

  笹月惠在心裡默數,大約三十秒後,電梯門打開,刺目的白光照進來,她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地上鋪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冷白的燈光照射下,給人清冷嚴肅的感覺,似乎連高聲說話都是一種冒犯。

  行走時鞋底輕叩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回音悠遠綿長。

  這格外眼熟的環境讓笹月惠想起一個地方——實驗室。

  好家伙,這是直接給她丟到實驗室了啊。

  就是不知道,是朗姆的意思,還是幕後大boss的意思。

  各種復雜的身份驗證後,笹月惠被帶進實驗室內部。

  負責交接的是個男人,「人帶來了?」

  「是,朗姆大人的意識,不許傷及她的性命。」

  「哈,他也有憐香惜玉的時候?」來人對朗姆似乎很不以為然,拉長了聲音嘲諷道:「活人比死人更有用,這一點我比他清楚多了。用不著他多嘴!」

  黑衣人沒說話,按照對方的吩咐將笹月惠放到房間,悄無聲息地帶人離開。

  「火焰到底從何而來?□□?血液?心髒?還是精神?」

  一只冰涼的手在笹月惠臉上游走,仿佛毒蛇滑過般令人毛骨悚然。狂熱的視線化作手術刀,勢要將她剝皮拆骨,一寸寸看個清楚明白。

  笹月惠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當做獵物、即將被狩獵的感覺。

  她睜開眼睛,拍開臉上的手指,喝道:「放肆!」

  蹲在旁邊觀察她的男人大約四十上下,戴眼鏡,面容平平無奇。

  唯獨一雙眼睛,充斥著病態的狂熱。除此之外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令人不寒而栗。

  在醫生身上令人心安的白大褂,到他這裡卻顯出幾分不近人情的冷酷。

  ——這是一個典型的瘋狂研究員。

  除了研究,什麼都不關注、不在乎,包括人命。

  看到笹月惠的反應,男人愣了下,緩緩扯開嘴角,「氣勢真不錯啊,大小姐~希望一個月後你還能這麼精神~」

  然後站起身,隨手扯平皺巴巴的衣服,拖著腳步離開。

  「喂,你們到底想做什麼?」笹月惠捂著頭,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我怎麼說都是前代首領的女兒,萊奧的妹妹,他不能這麼對我!」

  男人置若罔聞,連腳步都不曾停頓一下。

  大門在笹月惠面前「轟」地一聲關上,一切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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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姆坐在辦公桌後,饒有興致地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正同步播放方才發生的一幕。

  看著臉色難看卻還算冷靜的笹月惠,他忍不住贊嘆,「不愧是黑手黨家族的女兒,出色的不止有外表呢。」

  人已經到手,朗姆卻還沒拿定主意到底拿她怎麼辦。

  關於火焰的實驗肯定是要做的,不僅是boss那邊需要交代,他自己也對那種神奇的力量頗為向往。

  但具體做到哪個程度,要不要留這位大小姐一命,取決於他接下來的計劃。

  就在朗姆猶豫不決的時候,接到笹月惠失蹤消息的降谷零主動聯系了他。

  以朗姆的謹慎,自然不會輕易將聯系方式給其他人。但他們好歹算是合作伙伴,在降谷零的強烈要求下,朗姆不想給也得給。

  他暫時不想惹惱波本,萬一對方一氣之下換個合作對像,他的損失可就大了。

  反正無論合作對像是誰,作為第一個找到火焰攜帶者的人,波本的功勞就擺在那裡。

  以那位大人對死亡的懼怕,和對青春永駐的執念,波本很有可能借此一躍而上,和他以及琴酒平起平坐,這是朗姆不願看到的。

  給聯系方式算是朗姆的誠意,不過電話號碼是不可能給的,最多給個郵箱地址。

  看到波本的郵件後,朗姆撥通他的電話。

  「喲,朗姆老大,動作挺快嘛。」

  輕佻的男聲傳進耳中,朗姆皺了皺眉,笑道:「你的情報網也不賴啊,波本。」

  這家伙果然一直關注著那個女人,這邊才將人帶走,他就知道了。

  「吃飯的本事,我可不敢輕忽。」

  降谷零說笑幾句,轉回正題,「你打算怎麼做?不管你怎麼做,我勸你不要太過。」

  不等朗姆回答,便解釋道:「一年前,組織在意大利遭遇滑鐵盧,所有研究所、實驗室以及相關人員、資料全部毀於一旦,可算讓我見識到意大利黑手黨的能量。」

  「笹月小姐或許無足輕重,但她畢竟是裡世界的人,如果有一天組織研究火焰的事被人知道,雙方對上,您和我,可不會有好下場。」

  「……」朗姆沒說話,心裡卻對波本的想法表示認同。

  火焰是裡世界的秘密,就算被他們擄走研究的只是無名小卒,裡世界若知曉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組織面對的便不僅僅是彭格列,而是整個裡世界。

  雙方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也就罷了,若半路握手言和,還有比他和波本更好的祭品嗎?

  朗姆心頭一片清明,他想明白了,他要和那位笹月小姐合作。

  被異母兄長逼迫不得不背井離鄉?

  如果給她推翻兄長自己當家做主的機會,想必她不會拒絕?

  等對方成為黑手黨家族的首領,要多少研究素材沒有?

  就算是那位大人,也不得不對他彎腰低頭。

  「我明白了,」朗姆眼中燃起一團火焰,努力平息翻湧的情緒,「我不會虧待你的,波本。」

  降谷零笑嘻嘻道:「願意為您效勞~」

  掛斷電話後,金發青年長出一口氣。

  很好,一切都按計劃順利推進。接下來,就看惠小姐的了。


第63章

  意大利西西裡島彭格列總部, 經過治療的諸伏景光還處於沉睡狀態。

  因為受到重創的是心髒這樣極其重要的部位,加上一定程度上被延誤的救治時機,諸伏景光的身體機能不可避免遭到損傷, 只能通過沉睡休眠恢復。

  至於他會睡多久, 「長則三五個月,短則一兩周,具體得看他的恢復速度」, 醫生是這麼說的。

  在他沉睡期間, 澤田綱吉一家三口都來探望過,哪怕是對搶走妹妹的野男人沒半點好感的澤田家輝,看到這樣的他, 也只能捏著鼻子叮囑醫生好好照看。

  至於找茬挑刺什麼的,不急於一時, 好歹等人醒過來再說。

  同樣的情況, 到六道骸這裡有了不同的處理方式。

  擁有輪回之眼世界最強幻術師, 選擇直接入侵諸伏景光的意識世界,來一場男人間的親密無間的對話。

  意識世界是人類本質的具像化, 當今世界, 除了六道骸本人,能隨意改變意識世界的人沒有第二個。

  諸伏景光的防備意識很強,哪怕一度重傷瀕死,防御機制也勝過絕大多數人。

  偏偏這個入侵者是六道骸,層層疊疊的防御機制在他面前泡沫一般脆弱, 只能用不堪一擊來形容。

  鑒於意識世界的主人是愛徒的心上人, 六道骸拿出本就不多的耐心, 使出的手段盡可能柔和細膩不傷及對方, 而不是像對待敵人那樣簡單粗暴的硬闖。

  很舒服!

  這是六道骸看到諸伏景光的意識世界後, 最鮮明的感受。

  晚春的海邊,鹹濕的海風裡冬天的寒意早已散盡,卻還沒來得及沾染夏天的炙熱。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天空和大海在世界盡頭連為一線,白雲在海中你追我趕,游魚在天上嬉戲打鬧,恍惚間竟分不清哪裡是大海哪裡是天空。

  要說有什麼可惜的,大概就是腳下這片海灘。沒有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細膩沙子,只是一片亂石林立的荒灘罷了。

  六道骸挑起眉頭若有所思,沿著海岸走動,在某顆礁石後找到諸伏景光。

  黑發青年面朝大海而坐,沒有邋遢的胡茬遮擋,溫文俊秀的面容展露無遺。

  那是一種不帶任何攻擊性的好看,似乎只看面容就能窺見主人的好脾氣好涵養,令六道骸想起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

  他心中恍然,暗嘆一句「難怪」。

  澤田綱吉無論作為首領還是丈夫、父親,都稱得上完美。笹月惠作為他的女兒,對他更是有八百米厚的濾鏡。下意識將他當做選擇未來伴侶的模板,一點都不意外呢。

  就在六道骸想要上前的時候,亂石灘邊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模糊人影。

  ——身姿窈窕,修長挺拔,正是笹月惠。

  她正對著大海吶喊,「我~喜~歡~你~~」

  余音在意識世界裡回蕩,整個世界都充斥著笹月惠的聲音,訴說她滿滿的愛意。

  諸伏景光一眨不眨地看著心上人的幻影,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而他,也只能看到她。

  「與其躲在這裡回味過去,不如走出去,擁抱真實的她。」

  磁性的男聲突兀地在身後響起,諸伏景光嚇了一跳,他「唰」地扭頭看過去,對上一雙異色瞳孔。

  意識世界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呆了多久,只覺得每分每秒都那麼漫長。漫長到如果沒有惠的幻影陪伴,幾乎連自己是誰都要忘記。

  「您好,請問您知道這是哪裡嗎?」

  面前的鳳梨頭青年看起來和自己年紀仿佛,身上卻帶著歲月沉澱後的氣勢,諸伏景光下意識用了敬語。

  六道骸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在他身旁坐下,「這是你的意識世界。」

  「意識世界?我沒死嗎?」

  諸伏景光驚訝極了,心髒被子彈洞穿,他竟然沒死?這是何等的幸運?

  回想起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一幕,他趕忙問道:「前輩既然能進入我的意識世界,那您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嗎?還有我身邊的人……」

  存有親友聯系方式的手機被子彈破壞,萊伊更是在他面前袒露愛撫比愛的身份,樓道裡匆忙的腳步必然來自於Zero,還有最後聽到的那聲悲痛的呼喚,看到的那個慌亂的身影。

  如果他真的一息尚存,有他們在,必然安全無虞。

  只是,惠醬……

  青年柔和的眉眼染上一絲憂郁,讓她親眼看到那一幕,實在太過殘忍,自己還真是不合格啊。

  看著自顧自陷入自責的青年,六道骸完全沒有開解安慰的意思,反而不懷好意地開口問道:「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嗎?」

  諸伏景光身體一頓。

  他當然想。

  他還想知道,為什麼惠會大半夜出現在橫濱,出現在他和萊伊的對峙現場?

  這絕不是一句巧合能解釋清楚的。

  她真的是風俗娘嗎?自己認識的那個她是真的她嗎?

  「這些不重要,」諸伏景光暗嘆一聲,將所有疑問暫且壓下,「既然還活著,我只想快點回到他們身邊。」

  Zero和惠醬,一定擔心壞了吧?

  還有萊伊,想必也在為他的事自責。

  至於疑問,暫且先放在心底,天長日久,總有解開的一天。

  無論他的身份如何,惠又隱瞞了什麼秘密,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是真實的。

  如此,便已足夠。

  諸伏景光起身,朝六道骸彎下腰,「前輩,請您幫我。」

  六道骸嘴角揚起惡劣的弧度,「kufufufu,我有說,我是來幫助你的嗎?」

  話音落,諸伏景光眼前一黑一亮,世界變了模樣。

  彭格列女婿的第一道考驗,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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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笹月惠的研究員名叫二田直人,看其他人對他言聽計從的樣子,應該是這個研究所的負責人。

  二田直人畢業於名校,十年前因非法研究被吊銷醫師執照,之後被組織吸納,成為旗下研究員。

  雖然看起來對朗姆不屑一顧,十分桀驁不馴的樣子,其實朗姆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是朗姆最忠實的擁躉。

  以上資料來自於每天給笹月惠抽血體檢的研究員,一個幻術下去,對方什麼都說了。

  當然,抽取的血液並不屬於笹月惠,而是極具奉獻精神的研究員提供的。能為笹月惠做貢獻,他高興地不得了呢。

  而笹月惠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裡世界的人和普通人不論是外表還是內在,其實並無差別。

  縱然火焰繼承於血脈,靠內心覺悟點燃,但它並沒有顯出任何具像化的特征。

  大約一個星期後,見二田直人依然一無所獲,朗姆坐不住了。

  在房間內無所事事的笹月惠,接到了這位烏鴉軍團的二把手的電話。

  「幸會,笹月惠小姐。」

  笹月惠仿佛老僧入定不動如鐘,自顧自閉目養神。

  朗姆也不生氣,更甚者如果笹月惠表現得太拉跨,他反而不會產生合作的念頭。

  「或者,我該稱呼你阿裡安娜·埃斯波西托小姐?」

  「閉嘴,萊奧的走狗!」

  似乎被錯到痛處,屏幕中的女子猛地睜開眼睛,眼神冷厲幾欲擇人而噬,「誰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姓!」

  朗姆勾起嘴角,仿佛逗弄小貓小狗一般,姿態悠然,「抱歉,我忘記你已經不被允許以埃斯波西托為姓。」

  狗男人,嘴上說著抱歉,話語裡卻半點歉意都沒有。

  笹月惠翻了個白眼,苦苦維持僅剩的風度。

  「請你放心,我並不是萊奧·埃斯波西托的人,是來幫助你的人。」

  她忍不住譏諷道:「就憑你?」

  「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而你還活著,這便是我的誠意。」

  用卑鄙手段把人擄來,你可太有誠意了。


第64章

  正如朗姆所說, 笹月惠的生死掌握在他手中,但她依然沒有立刻答應與朗姆合作。

  輕易得到的東西,人總是不那麼珍惜。放在謹慎多疑的朗姆身上, 不僅不會珍惜, 還會反過來懷疑她。

  為了接下來的計劃,笹月惠不得不傾情演繹一位受制於人的驕傲大小姐。明明已經被對方的條件打動,卻礙於自尊和面子, 嘴硬不肯妥協。

  如此幾天之後, 當朗姆再一次聯系她時,笹月惠的態度終於松動。

  「你……要如何幫助我?」她別扭的問道,語氣很衝, 「裡世界和外面不同,哪裡的爭鬥更為殘酷, 沒有絕對的力量是無法令人信服的。」

  埃斯波西托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 不比彭格列規模驚人, 聲名遠傳,但該有的規矩也是有的。

  笹月惠的假身份阿裡安娜·埃斯波西托是前任首領的私生女, 名義上也有繼承埃斯波西托家族的權利, 但只要兄長萊奧活著,她不可能坐上boss之位。

  就算有點小心思,到底孤掌難鳴,只能被逼遠走日本,徹底離開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勢力範圍。

  「阿裡安娜小姐, 你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嗎?從此再也不必受制於人, 立於王座之上?」

  朗姆緊盯著監控不放, 屏幕中的女人呼吸突然變得粗重, 眼睛無意識瞪大, 臉頰微微漲紅。肉眼所見的一切都告訴朗姆,對方心動了。

  男人得意一笑,他就說嘛,人人心中皆有欲望,只要找到它,抓住它,任何人都能為他所用。

  笹月惠不用猜便知道此刻的朗姆是什麼模樣,順著他的期待開口,「廢話少說,告訴我,你准備怎麼做?」

  抓著電話的手握緊了松開,松開再握緊。說話的語氣很不耐煩,卻給人急不可耐的感覺。

  朗姆差點笑出聲來,「我已經展現了自己的誠意,阿裡安娜小姐的誠意呢?」

  笹月惠哼笑一聲,火焰從掌中騰空而起,眨眼便將手中的電話燒成灰燼。

  「吱——」木椅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朗姆整個撲到電腦屏幕前,一副恨不能鑽進去的模樣。

  這就是火焰嗎?

  看不見,摸不著,卻有如此力量。

  監控畫面中,棕發棕眼的混血女人轉身面朝監控,嘴巴一張一合,說了一句話。隨後坐回原位,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朗姆立刻找來會讀唇語的下屬,詢問她說了什麼。

  「這就是我的誠意,我要你親自來迎接我出去。」

  下屬翻譯完,頭恨不能垂到地面。

  這麼不給老大面子的人,他是第一次見。這女人,好大的膽子。就不怕老大一聲令下,一顆花生米送她去見上帝?

  出乎下屬的意料,朗姆並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有如此氣魄,才配我合作。」

  當即一個電話撥給二田直人,「喂?直人嗎?前幾天送去的那位女士,好好款待。」

  二田直人聽得直皺眉頭,「研究正在關鍵時刻,怎麼能少了實驗素材。」

  「不就是實驗素材,以後你想要多少有多少。阿裡安娜小姐的價值不在於研究,對她我另有要事安排。」

  「……知道了。」

  二田直人答應的不情不願,搶在朗姆之前掛斷電話。

  朗姆不以為然,直人是有些孩子氣,但他研究天賦高,又對自己忠心不二,交代給他的事情總能圓滿完成。因此哪怕性格上有些問題,朗姆也願意包容一二。

  展示自己的價值和實力後,笹月惠很快從禁錮自己的房間出來,有了一定的自由。

  看得出來二田直人不太願意,臨放出來前親自動手給笹月惠抽最後一次血。可能是擔心以後沒機會這麼做,直接拿最大號的針筒抽了兩管。

  嗯,受傷的依然是之前那位研究員。

  可憐見的,自從她進入研究所,對方那張老臉肉眼可見變得蒼白憔悴。

  笹月惠毫不心軟,她可不會把自己的血液樣本留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誰知道會被拿去做什麼奇怪的事。

  見到朗姆是在兩天後,那是個有點壯碩的老太太,穿著灰撲撲不起眼的衣服,被帽檐擋住大半張臉。

  笹月惠挑眉,朗姆竟然是個老太太?

  但很快她就根據身材特點、走路姿勢以及幻術師在創造方面的能力作出判斷——原來是個偽裝成老太太的小老頭。

  見合作伙伴都要易容,真是個謹慎過頭的老東西。

  為了先發制人,兩人才碰面她就掀了朗姆的老底,「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不來,本小姐從不和無名無姓、藏頭露尾之輩合作。」

  她下巴微抬,一副驕矜大小姐的架勢。

  老太太打扮的朗姆笑了笑,「不,這只是我的一點個人愛好,與合作無關,更和信任與否沒有關系。鄙人朗姆,幸會,阿裡安娜小姐。」

  「廢話少說!」笹月惠擺出急切的模樣,「恕我直言,朗姆先生,至今為止我沒看出你有幫助我的實力。」

  視線掃過四周,「僅憑一個研究所,三五個下屬,根本不是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對手。」

  「別著急,阿裡安娜小姐,」朗姆氣定神閑,老神在在,「你所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即使在遙遠的羅馬,我也並非沒有朋友。」

  「所以?」

  「在這之前,可否先讓我見識見識,您那近乎神跡的力量?」

  「火焰而已,有什麼好稀奇的。」

  笹月惠瞥他一眼,看似不在意實則得意地伸出手。

  「轟!」

  橙色的火焰騰空而起,蓬勃旺盛。

  朗姆依然看不見,見笹月惠不反對,試探著伸出手。

  越是接近,灼熱感便越強烈。到後面,四周的光線都因為高溫而扭曲變形。

  沒錯,就是這個!

  朗姆藏起眼中的狂熱,問道:「我聽說有一種火焰,能快速治愈創傷?」

  笹月惠似笑非笑,「如果合作順利,你總有一天會知道。」

  這就是不願意說了。

  朗姆也不強求,果斷換了話題。

  合作伊始,雙方都處於試探階段。在不暴露太多的情況下,適當放出部分情報。

  「我雖然看萊奧不爽,埃斯波西托家族卻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那家伙私德不修,對我倒算不錯。如果你的目標是埃斯波西托家族,合作就算了吧。」

  笹月惠一邊說一邊在心裡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綱吉爸爸可好了,是最世界最好的父親和丈夫。

  上帝在上,她都是胡說的,一切都是情勢所逼。

  這樣想著,對烏鴉軍團更反感了。

  朗姆看笹月惠的眼神就像看嘴硬的小孩,順著她的話道:「自然,事成之後咱們各取所需。你得到埃斯波西托家族,而我只想得到更多的實驗素材。」

  笹月惠滿意點頭,伸出手,「合作愉快?」

  朗姆自無不可,「合作愉快!」

  此時的意大利羅馬,由入江和真扮演的萊奧·埃斯波西托正哼哧哼哧指揮下屬搬家,在大小姐的指令到達前,他得布置好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大本營,守株待兔。

  而西西裡島上,睡美人諸伏景光被困在迷宮般的幻境裡,絞盡腦汁尋找出路。

  每當他以為自己破開幻術,下一秒就發現幻境外面還是幻境。千層餅似的,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

  「誒——」黑發青年看著面前形貌與心上人一般無二的幻影,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嗯?和我在一起還愁眉苦臉的,這可不行啊,阿光,不行的喲~」

  她皺起鼻子假作不滿,一顰一笑與諸伏景光記憶中的笹月惠如出一轍,叫人心生不忍。


第65章

  可惜幻影就是幻影, 再怎麼美好,都不是真的。諸伏景光不知道那位鳳梨頭的前輩是怎麼做到的,但他不會被虛假的存在欺騙。

  「抱歉。」

  「笹月惠」疑惑地看著他, 「阿光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為什麼要……」

  話沒說完, 一支□□抵上她的胸口。

  「砰!」

  幻影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消散。

  諸伏景光別開視線,眼中滿是不忍。

  盡管只是幻影,卻是心上人的模樣。哪怕堅信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心裡依然免不了內疚。

  「kufufufu, 不愧是臥底的公安警察,對喜歡的人都能說下手就下手。」

  六道骸一直隱在暗中觀察,雖然對諸伏景光殺伐果決毫不拖泥帶水的作風非常滿意, 嘴上卻說不出幾句好話。

  「前輩,」青年眉眼凌厲, 語氣認真帶著不悅,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哇哦, 生氣了。

  六道骸咋舌,方才諸伏景光動手時動作利索, 一點都不帶猶豫, 還以為他真的郎心似鐵無動於衷呢。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更讓人滿意了。

  ——對小惠真心以待,但也不會軟弱到沉淪於虛幻的美好,被假像蒙蔽眼睛。

  嘖,他那個笨蛋徒兒, 似乎並不是戀愛腦上頭, 隨便找了個男人而已。

  kufufu, 要不要把人拐來彭格列呢?

  日本警察系統漏得跟篩子似的, 沒什麼好回去的。

  「嘛, 剩下的等你醒來再說。」

  四周的場景飛快崩塌,重新回到初見時的亂石海灘。

  不等諸伏景光說話,六道骸擺擺手,暫時退場,「快點醒來吧,那丫頭因為你,徹底和烏鴉軍團杠上了。」

  諸伏景光果然急了,再不復之前的悠閑安然,時時刻刻都在琢磨怎麼從意識世界出去。

  外界,醫生對來探望的首領彙報,「綠川先生的腦電波很活躍,意識也隨之增強,一周之內必然會醒過來。」

  澤田綱吉松開微皺的眉頭,面色變得柔和許多,「那就好,惠醬知道,一定會很開心。和真……」

  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入江和真上前一步,「有關埃斯波西托家族的一切已經准備完畢,見到大小姐後,我會代您轉達這個好消息。」

  「好。」

  澤田綱吉沒有多說,見到獄寺隼人後卻止不住感慨,「孩子們都成長起來了,我們是不是該放手了?」

  彭格列嵐守·永遠的十代目廚·獄寺隼人激動道:「不,十代目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好的首領。」

  澤田綱吉忍俊不禁,假裝抱怨道,「但我想過點悠閑自由的退休生活啊,拋開彭格列的事務,和當年在並盛町那樣,一起度假玩樂,不好嗎?」

  獄寺隼人:「當然可以!只要是十代目的願望,無論如何都會替您達成!」

  幾十年如一日認真的嵐守實在可愛,早就從兔子進化成外白內黑芝麻湯圓的澤田綱吉不忍心再逗他。正色道:「等這次的事解決,就把彭格列正式交給家輝吧。」

  他要帶著艾琳娜回並盛町,陪陪日漸老去的奈奈媽媽,在雲雀前輩的眼皮子底下舉辦群聚活動,再吃幾頓山本大叔做的壽司。

  不出意料的話,還能近距離圍觀女兒和綠川君的愛情故事。

  這樣的生活,只是想想就期待得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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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步達成合作意向後,笹月惠得以從研究所脫身。

  只能說朗姆不愧是以謹慎聞名的人,哪怕此時兩人已經是合作伙伴,對方依然沒有絲毫放松,怎麼將她請來的又怎麼把人送回去,將研究所的位置保護得滴水不漏。

  可惜他遇到的是笹月惠,原路再走一遍,只會讓她先前的記憶根深蒂固,對所處的位置又確定幾分。

  「陽光真不錯~」

  時隔一旬,終於見到外面的太陽。笹月惠從小轎車出來,感受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忍不住感概。

  「陽光是不錯,但你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一道怨念慢慢的男聲在身後響起,笹月惠回頭,看到臉黑如鍋底的松田陣平,以及他身邊同樣面色不佳的萩原研二。

  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送她回來的車子不知何時已經開走,暗暗松了口氣。

  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笑著和兩人打招呼,「好久不見呀,陣平、研二~最近很忙嗎,臉色不怎麼好呢?」

  她一副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直接把松田陣平氣笑。

  「你這家伙,無緣無故消失這麼久。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還好意思問我們?」

  松田陣平越說越氣,他最近實在是心力交瘁。

  三年前差點害死幼馴染的炸彈犯蠢蠢欲動,他和研二私下找到伊達班長,再加上一個高木,四個人經常徹夜搜集情報探討案情,體力值幾乎被榨干。

  要不是吉田裕美找到爆處組,憂心忡忡地說好幾天聯系不上她了,兩人還發現不了不對勁。

  偏偏笹月惠是個成年人,消失之前不僅安排好家裡的貓咪,也提前跟吉田裕美說過可能會聯系不上,就算報警也不能立案。

  無法借助警方的力量找人,心裡又忍不住擔心,無奈之下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只能擼著袖子自己上,只恨一天為什麼只有24小時,自己還分身乏術。

  如此這般幾天過去,可不就熬得面色憔悴。

  今天兩人休假,本打算上午過來笹月宅,找找看有沒有之前沒發現的線索。下午再去伊達航家,商量抓捕炸彈犯的事。

  沒想到才轉過彎,就看到笹月惠從汽車上下來。

  對方面色紅潤雙目有神,氣色甩他們十條街,滿腹怨氣頓時被引爆。

  笹月惠心虛不已,她被朗姆的人帶走時根本沒帶電話,貓咪和短信都是草壁哲也幫忙送到編輯小姐那裡。兩人都忘了她還有兩位關系不錯的警官朋友,更沒想到他們會因為這不算失蹤的失蹤做這麼多。

  「嗚哇,我真是太感動了~」笹月惠眼淚說掉就掉,半點不帶含糊,「陣平,研二,對不起,請原諒我這一次!」

  「喂喂,太誇張了啊。」

  沒想到她說哭就哭,松田陣平繃不住凶神惡煞的臉,一臉驚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噗呲!」萩原研二忍不住笑出來,「好了好了,本來就沒有怪你的意思。」

  為人熱情卻從不越界的警官先生第一次以下犯上,仗著身高優勢狠狠揉了一把笹月惠的頭發,「還是姐姐呢,做事這麼不著調,吉田桑和小陣平可是擔心壞了。」

  「喂,hagi!」松田陣平一張臉紅了黑,黑了紅,手肘一彎,狠狠給了幼馴染一下子,「半夜愁得睡不著,唉聲嘆氣的是誰啊?」

  「這就是有弟弟的感覺嗎?超棒的~」

  笹月惠張開手臂,一左一右勾住兩人的脖子,「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這次就原諒我吧,陣平醬,研二醬?」

  松田陣平彎著身體配合她,紅著臉嘟囔一句,「……原諒你了。」

  萩原研二又是一聲輕笑,「小陣平害羞了呢~」

  「真的嗎?讓我看看。」

  笹月惠松手,退後一步要去看松田陣平的臉。卷發青年一個箭步越過她,率先進了庭院。

  「熱死了,你們還要在外面曬到什麼時候?」

  停在原地的兩人相視一笑,拔腿跟上。

  「小陣平/陣平,等等我!」

  當晚,笹月惠與降谷零聯系時,提出一個意料之外的請求。

  「你要加幾個人到我們的計劃中?」

  降谷零聲音不自覺提高,是訝異也是不解。

  「嗯,景光的身份之所以會暴露,問題就出在警視廳。要把他們連根拔起,必須有信得過的人幫忙盯著。」


第66章

  「你已經有了人選?」

  降谷零心中一動, 三個名字在心中浮現。

  果然,笹月惠隨後說出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以及伊達航的名字。

  論與笹月惠的親近和信任,後者比不上前兩者。之所以會帶上伊達航,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萩原松田二人的同期兼摯友。

  笹月惠信得過萩原和松田, 因此也願意對只有幾面之緣的伊達航交付信任。且三人中只有伊達航任職於刑事部搜查課,能彌補他們在這方面的不足。

  或許是降谷零的表情太過奇怪,笹月惠問道:「你也認識他們?」

  「或許有些太過巧合, 但有件事我想必須告訴你, 惠姐。」金發青年忍不住笑,「我,hiro, 萩原,松田, 還有伊達班長, 是警校同期生, 一個班級的摯友。」

  笹月惠一時無語,那什麼, 她要再一次改變前言, 日本警方雖然不太靠譜被烏鴉軍團滲透成篩子,但警察學校在選人方面的確很有一套。

  她認識的幾個靠譜警察,竟然同一屆的學生。

  這是什麼概率,妥妥地絕殺!!

  「……那可真是太好了,」笹月惠撫掌大笑, 「警察廳有你在, 警視廳這邊就讓研二他們盯著, 我負責撬開朗姆的嘴, 大家各司其職, 各個擊破。」

  又問:「你和阿光臥底的事,可以和他們說嗎?」

  「告訴他們吧,」降谷零頷首,「既然要把人拉進來,一知半解就太危險了。」

  「好,我知道了。」

  想起白天萩原研二無意間提到一嘴的事,笹月惠趕緊開口,「你知道三年前造成淺井公寓爆炸的炸彈犯嗎?我聽研二說起,他又出來作案了。」

  她簡單解釋幾句三年前與萩松二人的淵源,說明目的,「我有點擔心他們,Zero方便幫忙搜集炸彈犯的情報嗎?」

  降谷零嚴肅著臉,「當然。」

  三年前他進入臥底培訓後,就和同期們斷了聯系。出來後得知這件事,可是好一番驚嚇。

  得知萩原研二險死還生,暗中慶幸不已。沒想到不是炸彈犯水平不足,而是有貴人相助。

  算上hiro這次,惠姐已經救他們兩次。能遇到她,實在是他們的幸運。

  「惠姐,謝謝你。」

  金發青年一臉誠懇,紫灰色的眼睛布靈布靈閃著光,帶著一種與野性外貌不同的孩子般的執拗認真。

  笹月惠差點沒忍住握住胸口,被帥氣的弟弟如此珍重的道謝,就算她心有所屬,依然有種被擊中心髒呼吸一滯的感覺。

  「……別這樣,Zero,萬一姐姐移情別戀,阿光會找你拼命的。」

  如果是警校時期的降谷零,想必已經開始慌亂又認真地解釋,但此刻坐在笹月惠面前的不僅是公安警察降谷零,還是烏鴉軍團玩世不恭的情報員波本、人美嘴甜的打工小王子安室透。

  男人莞爾一笑,「我倒是不怕,就怕惠姐你招架不住呢。」

  hiro那家伙,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上滿肚子壞水。可惜全部藏在溫柔的表像之下,只有親近的人有緣得見。

  笹月惠滿臉不信,就阿光那親一下就臉紅到脖子根兒的純情勁兒,能掀起什麼風浪?

  降谷零看懂她的表情,也不多解釋什麼,日後自有分辨,於是輕笑一聲就此揭過。

  「赤井似乎很怕我們拉下他,最近頻頻聯系我。」

  提到赤井秀一的名字,笹月惠和降谷零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頭。

  愛屋及烏也好,牽連無辜也罷,對比和諸伏景光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的降谷零,笹月惠對赤井秀一實在喜歡不起來。

  再加上愛撫比愛辦案一向沒什麼分寸,最喜歡過界,正兒八經的黑手黨都討厭他們。

  「這裡是日本,烏鴉軍團的大本營在這裡,論公論私,似乎都輪不到愛撫比愛插手太多?」

  降谷零聞弦歌而知雅意,笹月惠的說話深得他心,「當然!有我在,組織的事輪不到愛撫比愛管。」

  「烏鴉軍團在美麗卡還算有些勢力,等我撬開朗姆的嘴,美麗卡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人吧。」

  笹月惠彎起嘴角,「但那個時候,你願意作為中間人,傳遞這份合作情報嗎,Zero?」

  降谷零笑得眉眼彎彎,「我的榮幸,女士。」

  兩人對視,表情簡直如出一轍,就差沒將不壞好意四個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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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笹月惠約了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伊達航見面,時間是第二天晚上,地點就在萩松二人合租的公寓。

  幻術師的最大優點——只要她想,沒有任何人能發現她的蹤跡。

  所以,哪怕朗姆派人暗中監視,以他們的能力,就算每天二十四小時不眨眼地盯著,最後也只能得出笹月惠閉門不出這個結果。

  笹月惠一路小心避開監控,再走安全通道上樓,按響門鈴前,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存在。

  來開門的是萩原研二,明明外面空無一物,長發青年卻下意識側開身體,做了一個請進的動作。

  察覺到這點後,他撓撓頭發,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松田陣平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誰來了?是笹月姐嗎?」

  萩原研二關門原路返回,「……不,沒人。」

  伊達航:「是按錯門鈴了吧。」

  話音才落,笹月惠就給三人表演了一個大變活人。

  在萩原研二等人的眼中,本來空無一物的電視櫃前面,空間似乎被不知名的存在扭曲一瞬,隨後一點點露出笹月惠的身影,幾息便從虛無變得凝實。

  原本姿態放松的三個男人,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瞬間警惕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喲,晚上好啊,三位~」笹月惠很滿意自己的出場方式,語氣掩飾不住地愉悅。

  喲你個頭啊喲,嚇唬人很有意思嗎?啊??

  認出來人後,松田陣平一張池面臉直接黑成鍋底,「你又在搞什麼,笹、月、姐?」

  一個「又」字,充分表達他內心對笹月惠的怨念。

  笹月惠在另一側沙發上落座,「什麼呀,我以這麼毫無保留的方式出現,小陣平居然一點都不感動嗎?好傷心~」

  萩原研二噠噠噠跑過去,一屁股坐到她身邊,眼睛亮晶晶地滿是好奇,「這是什麼?看起來和電線寶石不一樣。」

  「還是研二有眼光。」笹月惠給他一個贊許眼神,「電線寶石是大空屬性的能力,方才這個是霧屬性的。」

  「霧?虛虛實實,似有還無?」

  「差不多就是這樣……」

  兩人一問一答,聊得渾然忘我。獨留黑臉的松田陣平,和滿頭霧水的伊達航面面相覷。

  「松田,這……怎麼回事?」

  松田陣平看向笹月惠,約他們見面的是她,主動以這樣的姿態出現的人也是她,解釋的話就也交給她吧。

  笹月惠與萩原研二的對話告一段落,聽到伊達航的疑問,順勢開口,「事情要從三年前說起……」

  她說起與萩松二人的相遇,說她的出生地美麗的西西裡島,說笹月惠和綠川光——黑手黨大小姐和臥底公安的相遇相知,說烏鴉軍團,說人體實驗,說她和降谷零的摧毀計劃……

  將所有一切,除火焰和裡世界的詳細情報外,毫無保留地合盤托出。

  三位警察先生的表情從感慨到驚訝,隨後變成震驚、憤怒,最後歸於冷靜。

  「你要拉我們入伙?」松田陣平的問題一針見血,一如既往地直指重點。

  笹月惠點頭,「警視廳是烏鴉軍團滲透的重災區,阿光的身份就是被內部臥底暴露的。我和Zero商量過,沒有比你們更好的幫手。怎麼樣,要加入我們嗎,小陣平?」

  松田陣平嗤笑一聲,將身體的重量全數交予沙發,「你在說什麼胡話,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第67章

  對松田陣平三人來說, 於公於私,都無法拒絕笹月惠的邀請。

  在歷時三年再一次聽到降谷零的聲音後,本就不多的疑慮一掃而空。三人摩拳擦掌, 一副准備大干一場的模樣。

  笹月惠要專心應對朗姆, 負責與他們交接的是降谷零手下的公安,早先笹月惠拜托他調查的資料也由這位公安代為轉交。

  具體事情她不清楚,大約三天後, 在炸彈犯的固定作案時間前一天, 犯人成功落網。

  得到消息的時候笹月惠正准備出門,入江和真在意大利的布置成功騙過朗姆的耳目,再一次確認笹月惠身份和埃斯波西托家族能量的朗姆, 朝她發起見面邀請。

  笹月惠匆匆發過去一句「恭喜」,來不及說更多就被沒收了通訊工具。

  見面地點依然由朗姆指定, 這個謹慎和掌控欲滲透骨髓的男人, 無論何時都抱有充分的警惕心理。

  笹月惠之所以沒有初次見面就用幻術控制他, 除了當時在研究所,摸不清具體的人員分布和勢力範圍, 擔心波及普通人, 也有進一步試探朗姆的意思。

  但這一次,對方可沒那麼好運。

  目的地是一家料理亭,因為環境夠私密檔次也不錯,很多高端商務人士和政界官員聊天談事都會選在這裡。

  靠自己的雙腳走進去的笹月惠,雙眼掃過便能大概估出料理亭的範圍。不由在心裡感慨,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朗姆既然把機會雙手奉上, 她不接倒不好意思了。

  走過長廊, 再繞過枯山水的庭院, 笹月惠被西裝革履的男人帶到一間靠裡的包廂。

  木拉門打開, 露出正襟危坐烹茶的朗姆。兩名身材壯碩氣質彪悍的男人分別坐在他身後左右,腰間鼓鼓囊囊,是什麼無需多想。

  「你還真是怕死啊,朗姆先生~」笹月惠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嘲諷點滿的笑。

  「人言無知則無畏,有知才有畏。在笹月小姐面前,任何一名有危機意識的人,都會選擇和我相同的做法。」

  正兒八經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笹月惠一哂,在他對面坐下,換個話題繼續挑刺,「比起清茶,我更喜歡香醇的葡萄酒。」

  朗姆無奈地看她一眼,好像在看家裡不懂事的小輩,「茶的韻味遠非酒水能比,如果你能靜下心來細品……」

  話沒說完,就被笹月惠粗暴打斷,「說吧,找我做什麼?這是背景調查完了,打算做正事?」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噎,就算是個菩薩也該有幾分火氣,何況朗姆這樣性格強勢掌控欲極強的人。

  男人不悅地看過來,似笑非笑道:「作為長者我給你一個忠告,再不能改一改你的性格,就算最後得到埃斯波西托家族,你也做不好一個首領。」

  笹月惠使勁兒把臉頰憋紅,做出一副被戳到痛腳的不忿模樣,氣哼哼的不說話了。

  自以為占到上風,朗姆滿意地笑笑,將一杯茶放到笹月惠面前,示意她嘗嘗。

  朗姆的東西可不敢亂喝,茶水在進入口腔之前便被火焰蒸發,笹月惠喉嚨微動,做出吞咽的假像。又咂咂嘴,擠眉弄眼嫌棄不已。

  朗姆並不在意,在他看來,笹月惠喝下他給的茶便算是臣服。

  「好了,來聊聊合作……」

  最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也是精神最松懈的時候,靛青色的火焰以笹月惠為圓心,瞬間將整個料理亭籠罩。

  火焰所到之處,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全部呈現在笹月惠眼中。

  在這一刻,火焰就是她,她就是火焰,無處不在。

  盡情撐完一個懶腰,笹月惠長嘆一聲,不用演戲的感覺真美好。

  果然,她還是最喜歡一力降十會。

  爾虞我詐你來我往,太費腦子,不符合她的喜好。

  從西裝男身上拿回電話,撥給降谷零,「Zero?搞定了,你問,我轉述。」

  降谷零在警察廳等候已久,面前坐著上司黑田兵衛,「我這邊沒問題,開始吧。」

  朗姆作烏鴉軍團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一把手,上到boss的身份信息,重要代號成員的資料,組織在各國防官方安插的臥底,下到經營的公司生意、研究所、基地、安全屋等等,沒有他不知道的。

  撬開朗姆的嘴,等於整個組織在笹月惠等人面前透明化,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對話從傍晚開始,持續兩個小時。降谷零撿重要的先問清楚,與本國無關的(比如組織在美麗卡的布置)一律押後。

  「我會讓智也配合你們行動,需要我出手的地方直接聯系我。」

  「你多慮了,惠姐,這種事情我不會跟你客氣。」

  掛斷電話,笹月惠將編造一段記憶取代方才空白的兩個小時,確定朗姆不會有問題才解除幻術把人放走。

  「和你聊天很愉快,等手下人從羅馬回來,再請你喝茶。」

  看著朗姆那張志得意滿的臉,笹月惠心裡的小人笑得直打滾,忍得眼眸水潤面頰發紅。

  落在朗姆眼中,這便是激動不能自已。

  自認十拿九穩的男人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這裡的料理不錯,我已經點好晚餐。不必送我,吃完再回去吧。」

  說罷擺擺手,轉身離開,錯過笹月惠差點翻到天上的白眼。

  誰要送你啦?自作多情的家伙,嘖!

  不過,美食是無辜的,不吃白不吃。笹月惠大手一揮,打包帶走。

  半小時後,萩松二人的公寓門鈴再次無人而響。

  有之前的經驗,開門的萩原研二假裝驚訝,甚至還探頭左右看了看,才關上門。

  徹底隔絕外界的窺視,長發青年一溜煙兒跑回來,然後就被滿桌子的高級料理閃花了眼。

  「小笹月,你不會做賊去了吧?」

  笹月惠一筷子敲在他頭上,怒目圓睜,「我是這樣的人嗎?」

  萩原研二揉揉額頭,小聲嘀咕道:「誰知道呢,做了也沒人能發現吧。」

  「我宣布,今晚的大餐與研二醬無關!」

  松田陣平豎起大拇指,「明智的決定。」

  萩原研二:「……嚶,求原諒~~」

  笑鬧過後,三人在餐桌前坐下,一邊享用美食,一邊聽笹月惠轉述從朗姆那裡探聽到的情報。

  「什麼?下川是那個組織的臥底?」

  「這家制藥公司很有名的,竟然是組織的產業?」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不是一驚一乍的人,但聽到笹月惠口中吐出一個個他們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名和企業名稱,開始不淡定。

  當她甩出最後一個重磅炸彈,「烏鴉軍團的幕後boss是大富豪烏丸蓮耶,這些年一直利用烏丸集團的龐大財力和人脈為組織掃清道路」,兩人徹底坐不住了。

  有鈴木財團珠玉在前,加上烏丸集團行事低調,很多人對它的財力有所低估。可再怎麼低估,那也是一個在日本存在近百年的大財團,實力非同小可。

  「難怪這個組織無孔不入,無處不在,難怪。」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苦笑過後,眼中閃過堅定。

  如果能趁此機會革除弊端,將蛀蟲趕走,這個國家一定會變得更好,離他們理想的樣子更進一步。

  笹月惠倒是沒那麼多感想,她雖然有一半日本血統,卻從小在意大利長大,接受的是黑手黨教育。

  盡管對日本有一層愛屋及烏的濾鏡,願意看在老父親和心上人的面子上幫一把,指望她有多真情實感就太強人所難了。

  咽下嘴裡的酥脆的天婦羅,笹月惠出聲打破沉默,「別擔心,如今敵在明我們在暗,勝負已定。你們不如想想,怎麼做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烏丸集團是個龐然大物,一朝傾頹,影響的可不止三兩個人。


第68章

  笹月惠這話一出,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吃飯都不香了。

  兩人都不是不食人間煙火民生多艱的人,知道上層的變動影響最大的是底層的普通公民。

  為了肅清組織,警方絕對會掘地三尺, 將所有勢力連根拔起。有多少公司倒閉, 又有多少公民失去工作。只粗略想一想,便覺頭疼不已。

  偏偏提起這件事的人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萩原研二頗有些心理不平衡, 「小笹月,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笹月惠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嘴裡還叼著只炸蝦,「嗯?什麼故意的?」

  萩原研二:「……」

  「算了, 當我沒說,你繼續吃飯吧。」

  笹月惠:「哦。」

  松田陣平嗤笑一聲, 想不通的事暫時放一邊, 填飽肚子先。

  他不過是個小警察, 民生經濟這種大事,再如何糾結在意, 一時半會兒也插不上手。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力所能及的事上, 盡自己的一份力。

  萩原研二向來通透,看幼馴染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聳了聳肩膀,重新拿起筷子。

  「那塊炸蝦是我先看中的,給我放下,小笹月!」

  笹月惠:「不要!」

  一轉頭, 碗裡最後一塊茄子也被人夾走。

  「我的海味茄子好吃嗎, 陣平醬?」萩原研二咬牙切齒。

  松田陣平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 果然你碗裡的比較好吃!」

  「……我要跟你們絕交!絕交!!!」

  笹月惠&松田陣平:「不要/拒絕!」

  萩原研二:……

  青年本就給人無辜之感的下垂眼此刻包著兩泡眼淚, 明明是一米九幾的大個子,卻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惹人憐惜。

  可惜看到的兩人都沒有心,一個樂呵呵看戲,一個趁機往自己碗裡扒拉食物,看的萩原研二直翻白眼。

  誤交損友,這是誤交損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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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從朗姆嘴裡掏出來的情報,日本警方迅速動作起來,領頭的正是降谷零坐在的警察廳公安零組。

  笹月惠也沒有閑著,穿著降谷零友情提供的警察制服,混在他們的隊伍裡跟著東奔西跑,用幻術為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除了降谷零和黑田兵衛,其他人都被順利到極點的任務過程驚到。

  每當有人提出異議,詢問是否應當更慎重一些,降谷零的情緒就很復雜。

  那是一種摻雜著無奈、慶幸與警惕的心情,無法對任何人說起。

  笹月惠偶然看到他眼一閃而過的暗色,忍不住在心裡嘆息。

  人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盡管有沒有火焰都是人類,但火焰的存在卻如一道天塹,隔開了裡世界的人和普通人。

  大部分普通人在他們面前,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縱然降谷零相信她,相信彭格列家族,但他不相信其他擁有火焰的人。

  她向他展示了火焰的強大,也展示了它的危險。會因此產生警惕,是必然的事。

  而科技的發展,讓從前相隔甚遠的兩個國家不再遙不可及。於是,這份被威脅感也被進一步放大。

  可惜,她就算察覺到了也沒有解決的辦法。

  好人和壞人哪裡都有,彭格列家族和百年來的規則一直約束著裡世界的人,可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有能力者在普通人的世界作亂。

  只能邊做邊看,磨合著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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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諸伏景光的醒來的消息時,笹月惠正控制著朗姆前往烏丸蓮耶的所在地。

  她身上帶著定位器,降谷零率領的公安按照定位器的顯示遠遠綴在後面,隨時准備策應。

  手機叮鈴咚咚歡快地叫起來,車內四人除了笹月惠其他人仿佛什麼都沒聽到,開車的開車,放空的放空。

  「喂?老師?」

  六道骸極具個人特色的聲音響起,「kufufu~半個多月還沒解決干淨,好遜啊小惠~」

  笹月惠笑笑,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您特意打過來,就是為了笑話我?」

  「也不是不行,但我還沒無聊到這個地步。」

  六道骸站在諸伏景光的房間外,透過窗戶能看到裡面來來往往的醫療人員給青年做檢查。

  「我只是提醒你,再不回來,或許會錯過他醒來的瞬間。」

  笹月惠握著電話的手驀然收緊,「阿光要醒了?」

  「嗯哼~腦電波越來越活躍,估計就這兩天了。我想,有些事你大概不願意讓其他人幫你解釋。」

  「……我知道了,老師。」

  她和阿光,最初相遇的時候並不知道後來會相愛,也因此對彼此多有隱瞞。

  雖然後來她知道了阿光隱藏的身份,阿光也一定會因為被救活而對她有所猜測,但他們從沒有開誠布公的談過這些。

  比起讓他從別人嘴裡了解,她更希望由自己親口告訴他。這一次,她一定毫無隱瞞。

  「開快點!」

  司機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是,女士。」

  烏丸蓮耶很怕死。

  非常非常怕死。

  這是笹月惠進入他住所後的第一感覺。

  第二感覺是他不信任任何人。

  偌大的別館,除了住得遠遠的保姆護工,幾乎找不到人。

  與之相反,各種高科技處處彰顯存在感。

  而烏丸蓮耶,這個在世界掀起風雨的男人,不過是個躺在床上連動彈都難的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人。

  唯一能靈活動彈的手指,掌控著遍布整個屋子的監視器和藏在暗地裡的武器,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最大倚仗。

  如果今天過來的是其他普通人,只要他願意,隨時能將人打成篩子。

  可惜了,來的是位幻術師。

  她控制不了武器,但可以控制人,甚至不必親自出現在烏丸蓮耶面前。

  「長生不老?真是可悲~」

  笹月惠站在窗前,降谷零的人正准備將烏丸蓮耶挪到輪椅上進行轉移,被她制止。

  「勸你不要這麼做哦,Zero~」她抱著雙手,話語意味深長,「失去行動力的老人為了活著能做到什麼地步,你不是已經見識到了嗎?」

  為了延長生命,烏丸蓮耶建立烏鴉軍團;為了保護自己,他住在只有機械的高科技房子。那他賴以行動的輪椅,會只是普通輪椅嗎?

  「換擔架來。」降谷零當機立斷,「轉移之前先搜身,不要放過任何疑點。」

  「降谷先生,這……」有必要嗎?

  下屬話沒說完,就被降谷零打斷,「當然有必要!不要被外表蒙蔽雙眼,風間。告訴我,這個躺在你面前的人是誰?」

  風見裕也:「……黑衣組織的boss?」

  降谷零差點被他迷茫的樣子氣笑,「所以?還要我說?」

  風見裕也一個激靈,是他大意了,這可不是公園裡的普通老人,是跨國犯罪集團的boss啊,再如何謹慎都不為過。

  「對了,後面的行動我可能沒辦法參與。」回去的路上,笹月惠這麼對降谷零說。

  金發青年愣了下,他其實也不希望笹月惠過多參與行動過程,擔心其他人養成依賴心理,對組織的巨大能量和可怕之處沒有正確的認識,為後續處理工作埋下隱患。

  沒想到不等他提出來,惠姐便先一步選擇回避。

  他忍不住問道:「是有人說什麼嗎?」

  這話將笹月惠問的一怔,「不,沒有的事,是我要回意大利一趟。」

  她看著降谷零,說出一句對方做夢都想聽到的話,「阿光快醒了,我去接他回家。」

  降谷零緊皺的眉頭驀然松開,嘴角不自覺揚起。

  剛想說「我和你一起去」,眼角余光瞥到轉移中的烏丸蓮耶,到嘴邊的話就這麼頓住。

  「……好,我等你們回來。」


第69章

  笹月惠此次回西西裡島坐的依然是彭格列的私人飛機, 偌大的飛機除她之外還有幾個從朗姆那兒抓來的人。

  雖然是不起眼的小嘍啰,卻是彭格列指控某些黑手黨家族的鐵證。有他們在,澤田家輝便能名正言順地對裡世界進行大刀闊斧地整頓, 就當是她作為妹妹送給兄長的禮物吧。

  另外, 她把小光從吉田裕美家接回來,母子倆手牽手一起去見諸伏景光。想到見面時被編輯小姐好一通關心與埋怨,笹月惠忍不住揚起嘴角。

  「喵~」

  小光在她懷裡翻了個身, 小家伙一歲了, 長成了宣傳海報上清秀肌肉猛男的樣子。

  小臉圓嘟嘟的,眼睛也是又大又圓,好似藏著兩汪海水, 澄澈美麗。身體卻遠比一般的貓咪敦實,跑起來虎虎生風。

  笹月惠只能慶幸自己久經訓練, 否則這十幾斤的大肉團子, 哪裡是她想抱多久就能抱多久的。

  「小光, 馬上就能見到爸爸了,開心嗎?」

  毛孩子的頭一個勁兒往她手底下鑽, 「喵嗚喵嗚」叫個不停。

  大概是最近這段時間一直被寄養在吉田家, 不怎麼能和笹月惠見面的原因,小光變的黏人許多。醒著的時候不用說,睡覺也要挨著她。

  笹月惠一對上它的藍眼睛,立馬舉手投降,什麼都由它。從機場到彭格列總部的路上, 也時刻抱著它不放。

  「大小姐。」

  「大小姐。」

  等在進場外的人成員紛紛行禮, 笹月惠擺擺手, 邊上車邊問道:「綠川先生在哪兒?他醒了嗎?」

  入江和真跟在她身後, 「綠川先生還沒醒, 目前在彭格列莊園修養。醫生上午來過,說二十四小時內便會蘇醒。」

  「彭格列莊園?」笹月惠有些訝異,「誰安排的?」

  「是首領。」入江和真眉眼帶笑,「他說,既然遲早是澤田家的人,沒有受傷不回家休養反而住醫院的道理。」

  笹月惠心虛扭頭,別看她孩子他爸叫得歡,實則連個正經名分都沒有,更不用說正式介紹心上人給家人認識。

  如今阿光身陷西西裡島,被她強大的親友團包圍,估計醒來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抱歉吶,我也不想的~

  在心裡小小聲和心上人道個歉,笹月惠理不直氣也壯,點頭附和,「爸爸說得對。」

  「那這樣,我直接回莊園,後面那兩只老鼠交給你,帶到總部轉交給哥哥。」

  入江和真推推眼鏡,不是很想答應。

  是他看好戲的眼神太明顯了嗎?竟然被青梅剝奪跟去彭格列莊園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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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在燦爛陽光下的彭格列莊園一如既往寧靜美麗,潮濕的海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涼爽。

  笹月惠將毛孩子放下來,看它在草坪上跑來跑去,心情更加愉悅。

  「媽媽在家嗎?」她問管家。

  「夫人外出公干,目前不在西西裡島。」

  公干?五十多歲的人,和小年輕搶任務?

  外露的情緒被管家成功捕捉,老人笑道:「夫人還和過去一樣,無法忍受任何個人或組織以任何形式挑釁首領大人。」

  笹月惠眨眨眼,表示了解。

  她怎麼就忘了呢?艾琳娜·魯索,是和隼人叔叔並駕齊驅的狂熱老公/首領廚。

  「好吧,帶我去見綠川先生。」

  老管家似乎笑得更開心了,道:「請跟我來,小姐。」

  笹月惠有些不解,直到被帶到一個格外熟悉的地方。

  能不熟悉嗎?這不就是她的住處?

  她手指抖啊抖,抖啊抖,艱難地開口,「誰、誰安排的?」

  老管家:「是夫人。」

  首領和家輝少爺表示強烈反對,可惜敵不過夫人的意志。

  真是我的好媽媽啊,真懂我!

  笹月惠臉頰微紅,擺擺手,管家順勢退下,華麗的長廊上只剩她一人。

  深呼吸,再深呼吸,躁動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她伸出手,「哢噠」一聲後,刻著繁復花紋的門在她面前打開。

  彭格列莊園是典型的西式城堡建築,作為首領的女兒,笹月惠的住處豪華程度僅次於父母的主臥。

  不僅面積廣,朝向采光好,視野和風景更是一流。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大片蔚藍的海。

  笹月惠從前最愛坐在窗前畫畫,一年四季,每一天的海在她眼中都不一樣,值得被認真刻畫。

  自從她離開西西裡島,除了保養家具打掃衛生,平日很少有人進來,大家都知道她不喜歡。

  這是第一次,她在自己最最私人的領域,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氣息。

  笹月惠走過去,本就輕巧的腳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聲息。

  諸伏景光靜靜躺在床上,不同於有人幫忙打理的胡子,頭發長得有些長了,顯得他更加文弱。

  本就因為槍傷失血過多,再加上無法正常進食,面容越發瘦削,兩頰都凹進去。

  笹月惠在床頭邊坐下,雙手攏住諸伏景光的左手。動作小心翼翼,仿佛那不是人的手而是一碰就碎的泡沫。

  「我回來了,阿光。」

  男人眼皮動了動,仿佛能聽到她的話。

  「組織完了,你安全了。」笹月惠額頭抵著他的手背,一臉平靜地說著可怕的話,「會威脅到你的東西,很快就會徹底消失。」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有很多事要告訴你。快點醒過來吧,阿光。」

  「喵嗚~」小光不知道從哪裡跑進來,身上沾滿草屑,貓臉上肉眼可見的興奮愉悅。

  「吶,我把小光也帶來了。你不想看看我們嗎,孩子他爸?」

  睡著的人一動不動,眼皮再次顫了顫。

  彭格列的醫生醫術有保證,說二十四小時能醒,就絕不會拖到二十五小時。笹月惠下午抵達西西裡島,諸伏景光是第二天清晨醒的。

  頭天晚上,鑒於心上人占了自己的床,沒什麼矜持心理的笹月惠本想一起住一晚算了,卻被澤田綱吉和澤田家輝拼死阻止,只能在客房,將就一晚。

  「憑什麼小惠住客房?反正媽媽不在,給我把那家伙仍客房去~」澤田家輝如是吩咐。

  老管家紳士地笑笑,「夫人交代過,不許任何人挪動綠川先生。如果少爺你堅持,我們或許可以聯系夫人?」

  澤田家輝立馬卡殼,他哪裡敢?

  走出去他是彭格列的繼承人,未來首領,在家裡卻是食物鏈最底端的存在。

  這個家他得罪得起誰?

  他誰都得罪不起!

  於是一個勁兒給澤田綱吉使眼神,希望他能開口。作為家庭食物鏈頂端的存在,老爸的話總有人聽吧?

  澤田綱吉可不想被妻子埋怨,便假裝沒看到,拉著女兒的手詢問日本現在的情況。

  「……大概過程我都聽智也說了,你做得很好,小惠。」

  他的眼神平和寬容,帶著不容置辯的關切。

  笹月惠從諸伏景光受傷後一直緊繃的神經,此刻終於在至親身邊放松下來。

  她坐在地毯上,像過去那樣把頭枕在父親膝蓋上,「……我當時嚇壞了,爸爸。」

  澤田綱吉摸摸她的頭,「因為他對你很重要。」

  「從前,至少在那一天之前,我都不知道。」

  「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這句話雖然俗套,卻並非毫無道理。

  笹月惠喜歡綠川光,很喜歡很喜歡,但她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很喜歡是有多喜歡。直到被現實給予沉痛一擊,心裡才有了明確概念。

  「所以,要好好珍惜啊。」

  澤田綱吉想起少年時,只是普通國中生的他突然成為黑手黨boss,將無辜的同學朋友拉進如此危險的世界。

  當時也想過逃避推卻,但他們是他十分重要的存在,因為珍惜,因為不想失去,才會拼死守護,才有現在的他和改變後的彭格列家族。


第70章

  第二天清晨, 太陽從海天相接的地方探頭,柔和的陽光灑下,溫柔地籠罩彭格列莊園。

  早起的澤田兄妹結束早訓, 頂著滿身熱汗各自回房洗漱。

  笹月惠披著浴袍從衛生間出來, 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後背,隨著走動滾下顆顆水珠,很快消失在地毯中。

  被熱氣熏染的微微泛紅的面容嬌艷的不可思議, 仿佛熟透的水蜜桃, 讓人產生咬一口的衝動。

  幾縷發絲頑皮地黏在上面,被她隨手撥開。

  經過臥室時裡面靜悄悄的,只聽得到清淺的呼吸聲, 睡美人還睡著。

  她嘴角揚了揚,徑直往衣帽間去。繞過成排的黑西裝晚禮服, 最後挑了一件溫柔又日常的白裙子。

  長發吹干, 用發夾隨意夾著盤在腦後。

  盡管脂粉未施, 卻如出水芙蓉,清極則艷。

  「當!當當!」

  整點了, 座鐘開始報時。

  笹月惠走到臥室窗前, 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爭先恐後跑進來,一室光明。

  「惠……」

  笹月惠回頭,對上一雙清澈的藍眼睛,嘴角的幅度越拉越大。

  ——她的睡美人, 醒了。

  晨光中驀然回首的女人, 渾身籠罩著淡淡的光暈。諸伏景光看不清她的樣貌, 卻本能地認為那就是笹月惠, 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下一秒, 女人撲過來。熟悉的氣息湧入鼻間,諸伏景光知道自己沒認錯人。

  「阿光~」笹月惠從他懷裡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不等諸伏景光回答,就摁下床頭的呼叫鈴。

  「小姐?」管家的聲音響起。

  「是我。阿光醒了,叫醫生過來。」

  「是。」

  諸伏景光一直靜靜看著她,目光纏綿,好像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厚臉皮如笹月惠都有些招架不住,一絲紅暈悄悄爬上臉頰。兩手捧著諸伏景光的臉,「未來還有幾十年呢,希望阿光看我的眼神一直像今天這樣熱烈才好。」

  雖然是打趣的話,語氣卻很認真。

  諸伏景光微愣,隨後笑了,「嗯,只要惠醬不嫌我黏人。」

  仿佛塵埃落定,提起的心回到原位。笹月惠臉上的笑更加開懷,悄聲道:「才不會,比小光更黏我才好呢。」

  諸伏景光莞爾,假裝沒聽清,「嗯?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好嗎?」

  笹月惠聳聳鼻子,輕輕掐了下他的臉頰,「不許使壞!」

  想聽心上人的甜言蜜語也算使壞嗎?那他可能會變成個大壞人呢。諸伏景光如是想。

  兩人說了沒幾句,醫生很快到來。笹月惠退到一邊,給醫生留出位置。

  經過檢查,醫生正式宣布,「綠川先生已經痊愈,後續注意補充營養,不要勞累,讓身體機能徹底恢復即可。」

  最後的擔憂被打消,笹月惠看一眼諸伏景光,一邊吩咐管家准備早餐一邊湊到醫生旁邊,詢問更詳細的飲食禁忌等事。

  諸伏景光沒有插話,靜靜地看著她為自己忙活,眼神溫柔地幾乎能滴出水來。

  從重傷到蘇醒,前後加起來他一共在床上躺了二十來天。身體瘦了些,但還不到影響走路吃飯的地步。

  醫生走後,他在笹月惠的幫助下起身洗漱,手牽手一起下樓用早餐。

  樓上一大早人仰馬翻,澤田綱吉和澤田家輝從管家那裡得知諸伏景光醒來的消息,特意推遲早餐時間,想在出門工作前和他見一面。

  於是,笹月惠和諸伏景光才下樓,就對上父子二人火辣的視線。

  長者的視線祥和平靜,沒有太多的感情色彩。

  青年人……活脫脫被搶走珍寶的惡龍模樣,眼睛快噴火了。

  諸伏景光被自己的形容逗樂,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爸爸,哥哥,早上好。」笹月惠在餐桌前站定,指著諸伏景光介紹道:「這是阿光,我未來的丈夫。」

  「噗……咳、咳咳!」

  裝作看報紙、喝咖啡的澤田家輝優雅不再,被她這句話弄得手忙腳亂起來。

  諸伏景光雖然看似冷靜,蒼白的臉卻多了絲血色,看來對她的話也並非無動於衷。

  唯有放出炸彈的人,一臉平靜地扯著心上人的袖子,為他介紹坐在上首的家人,渾然不覺自己的話有多令人措手不及。

  姜還是老的辣,澤田綱吉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銳利無比,淡淡掃過諸伏景光,不等被人發現便恢復平靜。

  不等諸伏景光開口打招呼,便道:「早餐要冷了,先用餐,其他事情稍後再說。」

  不忍心上人尷尬,笹月惠拉著他在澤田綱吉另一邊坐下。順手扯了扯老父親的衣角,齜牙咧嘴不許他為難人。

  澤田綱吉暗中嘆息,這就是嫁女兒的心情嗎?

  明明還在他身邊,心卻被另一個男人占滿了。

  哪怕是溫柔睿智的彭格列首領,也忍不住心塞生氣。

  比起隱晦表達不滿的父親,澤田家輝做得更明顯,直接將不滿擺在臉上。

  「未來丈夫?太早斷言,以後會後悔的喲,惠醬~」

  大舅子幼稚地挑釁,囂張道:「我認識很多優秀的男性,介紹你認識認識?你啊,就是優質男性見得太少,沒什麼見識,才會這麼容易被人拐走。」

  諸伏景光還沒開口,笹月惠的拳頭先硬了。

  「你說誰沒見識?」她小臉一沉,雙眼雲霧繚繞,「想死嗎,澤田家輝?」

  發現自己這一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澤田家輝笑容凝固,半晌說不出話來。

  「感情真好啊,你們一家。」看到這一幕,諸伏景光忍不住感慨。

  和眾人想的不同,他其實並不生氣。

  因為女兒被拐走明明生氣卻還要維持風度的父親,張牙舞爪試圖震懾臭小子的雙胎哥哥,以及肆無忌憚撒嬌耍賴的女兒……

  對從小失去父母,徘徊在各個寄養家庭的諸伏景光來說,這是他一直向往渴望的存在——家。

  正如一開始被惠吸引,也是因為她身上有家的味道,讓他明知危險卻還是忍不住駐足停留。

  諸伏景光的嘆息仿佛神來一筆,讓充斥在此間的緊張氛圍消彌無形。

  不僅笹月惠滿臉憐惜,澤田綱吉柔和了眉眼,強裝囂張跋扈的澤田家輝也熄了氣焰,恢復優雅穩重的模樣。

  「你這家伙……嘖,難怪能降住惠。」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盡管本質上是個溫柔的人,但這份溫柔,並不是誰都有資格享受。

  只看平時的表現,她性格強勢還控制欲強。若是找個同樣強勢的伴侶,不鬧個你死我活才怪。

  諸伏景光卻是外柔內剛,溫柔卻有底線,還能包容他人的性格,把他妹妹吃得死死的。

  嘖,果然還是很不爽。

  澤田家輝臉色變來變去,一會兒欣慰一會兒憤恨,跟精分了似的。

  笹月惠嫌棄的直皺眉,「不要理他,阿光愛吃什麼,我幫你拿?」

  一頓早餐吃的熱熱鬧鬧,不出意料,澤田父子上班遲到了。

  身為首領和繼承人,敢調侃他們的人不多,但也有那麼幾個。比如,從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霧守六道骸。

  「kufufu,艾琳娜不在你卻上班遲到,晚上做什麼去了?很可疑哦,阿綱~」

  澤田綱吉捏捏眉頭,語氣無奈,「綠川君今早醒來的事,我不信你不知道,骸。」

  六道骸當然知道,自從青年抵達西西裡島,他可是每天關注著。

  「已經醒了嗎?真是大喜事一件,惠醬開心壞了吧?」

  「可不是,」澤田綱吉更心痛了,「介紹的時候,直說是未來的丈夫呢。」

  他要不是有涵養,當場就得把臭小子掃地出門。

  什麼?

  休養?

  天下之大,哪裡不能休養,非得跑未來老丈人家裡添堵?

  絕對是故意的!

  完全忘記把人接到彭格列莊園的命令是他親自下的。


第71章

  兩天後, 艾琳娜從羅馬回來,本就熱鬧的彭格列莊園氣氛更加火熱。笹月惠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多了一個人, 怎麼家裡竟有如此大的變化。

  最後她將之模糊定義為鯰魚效應——爸爸和哥哥被阿光這條外來魚刺激, 產生了危機感。

  和未來老丈人以及大舅子不同,艾琳娜這個丈母娘一開始就對諸伏景光印像很好。相處之後,更印證了一句老話, 「丈母娘看女婿, 越看越滿意。」

  自己生的女兒自己知道,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諸伏景光卻最擅長以柔克剛,且本人是個極有教養素質的青年。

  艾琳娜不用擔心女兒日後生活不順, 更不必惶恐對方拿捏住女兒後肆意妄為,能不滿意?

  「最重要的是, 他們彼此相愛。」夫妻夜話, 被澤田綱吉問到頭上的艾琳娜這麼回答。

  女人保養得當的纖細手指在丈夫發林裡穿梭, 偶爾停下替他按一按穴位。

  「吶,阿綱, 我問你, 」她湊到丈夫耳邊,悄聲道,「如果當年我沒有主動,你會娶我嗎?」

  艾琳娜·魯索,在成為彭格列十代目的夫人之前, 也不是普通的家族成員, 而是暗殺部隊瓦利安的一員。雖然名聲不及另一位霧屬性隊員瑪蒙響亮, 戰績卻不相上下。

  澤田綱吉等人到西西裡島後, 赫赫有名的美人鯊被瓦利安首領XANXUS派到他身邊, 作為首領和暗殺部隊的橋梁,協調兩邊的工作。

  黑手黨boss的生活不可能歲月靜好,澤田綱吉志在改變彭格列,爭鬥、鮮血,這些無可避免。艾琳娜甘願做他手上的刀,戰鬥起來比幾位守護者還不要命。

  明明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最初給澤田綱吉留下的印像卻是「戰鬥狂」,「和雲雀前輩有點像」。

  「那有什麼辦法呢,只要想到阿綱在我身後,沸騰的熱血根本無法平息。」

  並且一旦有所疏漏,身後那個人有可能會受傷。

  不是不知道對方的戰力在自己之上,但保護一個人心卻沒辦法因此消失。

  澤田綱吉笑得十分柔軟,「嗯,我知道的。」

  被人拼死守護,他並不是全無察覺。

  作為首領,作為朋友,他想要守護很多人。

  但有那麼一個人,她什麼都不說,一直靜靜站在他身前,拼盡全力幫助他、保護他,這是多麼幸運且幸福的事。

  再後來,澤田綱吉被奈奈媽媽催著相親結婚,大家都在起哄要給他介紹誰誰家裡的名門小姐。

  孤兒出身靠自己奮鬥到如今的艾琳娜,第一次站在澤田綱吉面前,「我喜歡boss,除了奈奈夫人,世上不會有比我更愛您、珍惜您的女性,請跟我結婚吧。」

  那是在彭格列的內部聚會上,首領、守護者、瓦利安、門外顧問,所有人齊聚一堂。眾目睽睽之下,殺伐果決的美人鯊兩頰暈紅,向自家boss求婚了。

  人群安靜了一瞬,在奈奈媽媽一句「娜娜真勇敢,阿綱好幸福啊」後,口哨聲、叫好聲幾乎震破天花板。

  澤田綱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像是煩惱又像是開心。

  「真是敗給你了……」

  青年嘆息著,將說完求婚詞後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放的艾琳娜抱進懷裡。

  那之後沒多久,兩人就舉辦了婚禮,夫妻情深一直到如今。

  艾琳娜問的,便是她求婚那日的事。

  如果她沒有主動,她和阿綱還會有之後的故事嗎?

  澤田綱吉翻身將人抱住,笑道:「你不會以為,我對你的心情一無所知吧?」

  如果沒有看懂他對娜娜的心,媽媽也好,其他成員也罷,只會默默給他們留出處理私事的空間,而不是起哄讓他們尷尬下不來台。

  「關於我要相親結婚的事滿天飛了,你還無動於衷,我才生氣呢。」

  原本澤田綱吉打算在那天向艾琳娜告白,誰知道被女孩搶了先不說,還一來就是個大的,直接求婚。

  他又高興又懊惱,心情十分復雜。

  艾琳娜噗呲一聲笑出來,「這些你都沒告訴我呢。」

  澤田綱吉笑而不語,他也是要面子的人,不好意思告訴妻子自己很享受被她的目光追隨的感覺。

  至於被漂亮的妻子求婚,當時是有點懊惱,事後卻很得意,這事兒他能吹一輩子。

  ——成員、朋友中的獨一份呢。

  「我看到小惠和阿光,總會想到年輕時的我們。」艾琳娜戳戳丈夫的腰,「別擔心,她會幸福的,就像我一樣。」

  話落,晃了晃兩人緊握的手,改口道:「不,有我們在,她會比我更幸福。」

  澤田綱吉沉默片刻,「……好吧,我保證不會做的太過分。」

  至於其他人會怎麼做,可不在他的保證範圍內。

  艾琳娜笑著白他一眼,沒有拆穿,當是體諒他一顆受傷的老父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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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格列莊園今天又有人來訪,類似的情景自諸伏景光醒來便不斷上演。

  來訪的都是些關系親近的人,諸如笹月惠的竹馬青梅們,關系要好的家族成員,還有教導她的長輩師長。

  一部分她去年回西西裡島給父親慶生時見過,還有一部分因為各種原因,已有四年未見。

  比如說,先後擔任爸爸和他們兄妹家庭教師的裡世界最強殺手——reborn先生。

  得知她帶著心上人回來,出於好奇或關心,無論如何都要來見上一面。

  「reborn!」

  穿著黑西裝戴著黑禮帽的男子一出現,就奪走所有人的關注。

  不同於純然欣喜的笹月惠,諸伏景光雖然也在組織臥底好幾年,咋一見面還是被對方身上藏而不露的殺氣和血腥氣刺激得背後寒毛直豎,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ciao~小惠,」視線轉向諸伏景光,「還有這位,諸伏先生。」

  笹月惠並沒有將諸伏景光的真實身份告知所有人,醒來的這幾日,澤田家的人跟著笹月惠直接叫名字,管家和僕人則是稱呼綠川先生。

  叫出真名的,reborn是第一個。

  諸伏景光有一瞬間的怔愣,很快便反應過來,笑著打招呼,「很高興見到你,reborn先生。」

  笹月惠扯了扯reborn的袖子,「叫阿光就好。」

  reborn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瞥她一眼,「這時候倒知道謹慎了。」

  笹月惠摸摸鼻子,窩在諸伏景光身邊不說話,表情訕訕的。

  「算了,感情的事我沒興趣管,看你活得好好的,就放心了。」

  列恩從他帽子上爬下來,在諸伏景光震驚的視線中變成一把□□,槍口正對著笹月惠,屬於第一殺手的氣勢鋪天蓋地襲來。

  諸伏景光手腳幾乎無法動彈,卻任然盡力把人護在身後,改由他直面reborn的槍口。

  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冷冷道:「再有下次,不必等別人動手,由我送你去三途川旅游。」

  笹月惠從心上人身後探出頭,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我記住啦,reborn。」

  「哼,最好是這樣。」

  男人收回氣勢,大步往外走,□□重新變回列恩爬到帽檐上。

  「對了,」他突然停下腳步,「挑伴侶的眼光不錯,像阿綱。」

  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笹月惠和諸伏景光都沒錯過。

  「reborn,我和阿光結婚的時候,你會來嗎?」

  已經走遠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沒有停留。

  reborn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帶給諸伏景光的驚嚇卻更甚在他意識世界來來去去的六道骸。

  雖然好像得到了對方的認同,當事人卻一副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樣子。

  澤田綱吉得知後,暗中扼腕不已。

  reborn,你太讓我失望了!!


第72章

  鬼畜家庭教師竟然有如此好說話的一天, 這是澤田綱吉沒想到的,還是在他十分不樂意的情況下出現。

  想起當年他在reborn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艱難求學生涯,心中越發不忿。

  「難道, 這就是傳說中的隔代親?」教父先生摸著下巴, 喃喃自語。

  艾琳娜撇他一眼,眉眼含笑,「這話你敢不敢當著reborn先生的面說?」

  「啊哈哈, 那什麼, 小惠和阿光好像不在家,出門玩去了?」

  如此撇腳的轉移話題方式,只有艾琳娜會配合, 「是啊,惠醬說要帶阿光好好看看她長大的地方, 兩人一大早就出門了。」

  笹月惠不耐煩每天待在家裡招待客人, 更討厭他們對沒有火焰的心上人的各種試探為難。

  盡管並非出於惡意, 而是對她未來伴侶的好奇以及對她的關心在意,她也不樂意。

  待到見過親近的友人長輩, 諸伏景光的身體精神也在幾天的休息後稍稍恢復, 立刻把人帶出門過二人世界。

  「怎麼樣,西西裡島的風景很棒吧?」

  兩人手牽手走在海邊,陽光燦爛,暖風拂面,一切都那麼美好。

  「其實, 我沒什麼的, 惠。」

  比起一臉解放歡欣的笹月惠, 諸伏景光反倒覺得被為難被恐嚇, 都沒什麼。

  或許因為他也是男性, 所以比較能夠體諒他們的心情。

  如果將來他和惠醬有了女兒,小囡囡一聲不吭帶了個男人回家說要結婚,他的反應搞不好比澤田叔叔和家輝哥還要激烈一百倍。

  如果女兒還處處護著對方,不讓他為難……

  諸伏景光握緊拳頭,已經開始心梗了,更加想捶死對方了呢。露出核善的微笑.jpg

  「咦~你在想什麼?笑得真可怕啊,阿光。」

  諸伏景光眨眨眼,臉上的黑氣消散一空,「嗯?有嗎?」

  笹月惠重重點頭,「我都看到了。」

  「沒什麼,」諸伏景光一臉雲淡風輕,「我在想,換做我是澤田叔叔,現在恐怕沒辦法走著出來跟你游玩呢。」

  沒辦法走著出來?

  那是坐著還是躺著?

  笹月惠兩眼放光,竟然能用詢問「吃飯了沒」的語氣說出如此可怕的話,這就是她不曾見過的屬於蘇格蘭的那一面嗎?

  降谷零:……不,並不是,hiro只是單純地有點白切黑屬性而已。

  「哦~怪我不該插手嘍?」

  諸伏景光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臉上,「雖然有點對不起叔叔,但我真的很開心。」

  青年深吸一口氣,直視她的雙眼認真道:「等一切回歸正軌,你願意成為我的諸伏太太嗎?」

  笹月惠大腦轟的一下,下意識想抽手轉身,沒抽動。不得不直面諸伏景光的問題,心髒「撲通」「撲通」,一聲更比一聲響亮。

  「回答我,惠。」諸伏景光轉而捧起她的臉,不允許她躲開自己的視線,「我想聽你的回答,告訴我,好嗎?」

  深邃神秘的藍色眼睛泛起粼粼波光,笹月惠恍惚間看到日落月升,星河倒垂,差點溺斃在他溫柔的眸光裡,一時吶吶不能言語。

  紅暈一路從臉頰蔓延到耳際、脖頸,嬌艷不可方物。

  「……我、我答應你就是了。」

  這麼蠱的男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純情的阿光嗎?

  騙人的吧?

  這叫她怎麼招架得住嘛,嚶~

  「太好了!」

  諸伏景光一把將人抱進懷裡,下巴蹭著笹月惠的頭,笑的像個孩子。

  那種純然的、發自內心的喜悅,足以感染任何看到的人。

  海邊散布的路人忍不住朝他們投去笑容,還有人鼓掌,大聲說著祝福的話。

  和惠醬手牽手走在陽光下,肆意擁抱、親吻,接受他人的或祝福或歆羨的目光,他曾經夢寐以求的情景在現實中上演,一切美好得像一場夢。

  笹月惠抬頭親了下諸伏景光的下巴,「不是夢,我們都是真實存在的。」

  諸伏景光在她額頭落下虔誠的一吻,「嗯,我知道。」

  虛幻和現實,他分得再清楚不過。他想擁有的人,從來只有懷中這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

  「嗚哇~好浪漫啊~」

  兩人看不到的地方,澤田奈奈抓著丈夫的衣角,感動得兩眼冒淚花。

  與她的表現截然相反的,是滿臉冒黑氣額頭青筋直跳的澤田家光。

  阿綱那臭小子在做什麼,他的寶貝孫女兒喲,被野男人拐走了!

  夫婦倆周游全球途中路過意大利,想著來看看孩子們便臨時轉道西西裡島,誰知意外在沙灘看到這一幕。

  澤田家光動了動腳,迫切想要上前搞點破壞,被察覺他意圖的妻子一把拉住。

  「你想做什麼,阿娜達?」

  頭發花白的奈奈笑容如萬裡晴空毫無陰霾,澤田家光卻忍不住一個激靈,訕訕停下腳步。

  「啊哈哈哈,我、我去和小惠打招呼啊,奈奈。」

  「是嗎?」奈奈雙手合十,笑得愈發溫柔,「我看你面色不好,以為想搞破壞呢。是我誤會了,抱歉吶,阿娜達~」

  澤田家光滿頭黑線,對自家時黑時白的天然老婆無可奈何。

  不過,不用等他們去搞破壞,從美色中清醒的笹月惠便聽到兩人的交談聲。拉著同樣面泛紅暈的諸伏景光走到兩人面前,大大方方地介紹他們認識。

  「爺爺,奶奶,這是要與我共度一生的人,阿光。」拉拉諸伏景光的手,「快叫人。」

  諸伏景光一直看著她,眼眸似水,聞言撓撓頭發,難掩羞澀,「爺爺,奶奶,初次見面,我是……景光。」

  「嗯嗯,阿光一看就是個好孩子,和惠醬超配的。」

  澤田家光:「……哼。」也就一般般吧。

  「好耶,爺爺奶奶認下你了!」

  笹月惠扭頭抱住景光的脖子,大聲歡呼,「從現在起,阿光就是我的未婚夫,爸爸不承認也不行了。」

  澤田家光勃然色變,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孫女兒,氣死他了!

  諸伏景光彎腰低頭護著懷裡的人,喜悅和無奈在臉上交替出現。

  澤田叔叔,更不會輕易饒過他了。

  奈奈倒是一副全然為他們高興的樣子,祖孫倆一個表情。

  半路遇到祖父母,盡管奈奈一直說不用管他們,小年輕自己玩就好,笹月惠和諸伏景光還是決定結束二人世界,陪他們回彭格列莊園。

  澤田綱吉已經慢慢將家族事務移交給兒子和他的守護者,難得能呆在家裡悠閑度日。看到結伴出現的四人,驚訝過後抑制不住地高興。

  「好久不見,媽媽。」

  年幼的澤田綱吉是在母親的守護下長大的,奈奈媽媽性情溫柔,哪怕兒子被所有人叫廢材,她也從未如此想過。

  對當初自卑又懦弱的澤田綱吉來說,媽媽是他內心的支柱,家是溫馨美好隔絕一切風雨的地方。

  他對家庭所有正面的印像,全部來自母親。

  「你也來了,爸爸。」

  與之相反,負面印像則來自長年不歸家的父親。

  即便後來了解他的工作,理智可以理解他的做法,但童年父愛的缺失再也無法彌補,兩人的關系也一直不冷不熱的。

  澤田家光內心愧疚,但他找不到彌補兒子的方法,只能加倍對妻子好。

  看到奈奈的幸福,阿綱會欣慰吧。

  祖孫三代人難得齊聚一堂,奈奈表示要親自下廚舉辦會餐。

  會餐可以,親自下廚就不必了。

  澤田綱吉好不容易把人勸走,將廚房交還給廚師,一大家子人坐在客廳聊天。

  說著說著,突然提到澤田家輝的終身大事。

  澤田奈奈道:「惠醬都有未婚夫了,家輝竟然連女朋友都沒有,真是可憐的小家伙~」

  什麼?未婚夫?哪來的未婚夫?

  澤田綱吉腦內拉響一級警報,視線如刀,刀刀往諸伏景光身上扎。

  諸伏景光:……我就知道。


第73章

  一長串的朋友、師長, 諸伏景光本應五關斬六將,奈何心上人泄洪一般大放水,讓他得以有驚無險安然度過。

  唯有一直等待的來自老丈人的考驗, 直到他和惠啟程回日本, 都沒等到。

  諸伏景光:……我不理解,但我很慌。

  笹月惠也不理解,「或許讓你在忐忑不安中度過每一天, 就是爸爸的報復?」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但景光覺得沒這麼簡單。

  以他對澤田叔叔的淺薄了解,自己拐走他最心愛的女兒,不該被輕易放過才是。

  他是後來才想起來, 這次遭遇生死危機後的碰面並不是他和澤田叔叔的初見。

  去年來意大利出任務時,他曾在街頭偶遇惠醬, 當時被她挽著手的男人, 就是澤田綱吉。

  兩人相處時父慈子孝氛圍極好, 可笑他一葉障目,誤以為對方是風俗店的客人。

  說到這裡, 他和惠醬是不是缺一場談話, 關於風俗女郎和綠川光?

  或許他們彼此早已心知肚明,自己坦誠說出來的總歸不一樣。

  看著歪著自己身上和家人說說笑笑的笹月惠,諸伏景光默默收緊攬著她的手。

  察覺到他的動作,笹月惠拍拍他的手背,順勢握住他的手, 再也沒放開。

  傍晚, 澤田家輝的回歸讓彭格列莊園的歡樂氣氛達到頂峰。

  在場六人, 三對伴侶, 共同對這位可憐的單身人士發起進攻。

  澤田奈奈言笑晏晏, 「小家輝,有心上人了嗎?」

  沒察覺到事情嚴重性的彭格列太子擺擺手,「不急,爸爸正准備將家族交給我,等一切走上正軌再談不遲。」

  澤田家光隨後頂上,「我和你爸爸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出生了。雖然家族事業很重要,個人幸福也不能忽視。」

  澤田家輝不以為然,「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大家結婚都遲,不結婚的比比皆是。會對家裡孩子催婚的都是老古板,爺爺,您該不會也……」

  話雖沒說完,意思卻擺在那兒。

  澤田家光不承認這點,他聲如洪鐘,「我才懶得管你們小輩的事,要催也是阿綱來催。」

  澤田家輝順勢將目光移向澤田綱吉夫婦,眉頭微蹙。

  澤田綱吉一點兒也不慌,「倒不是催你結婚,但你不覺得自己與這個家有點格格不入嗎?」

  格格不入?我為什麼要在自己家感覺格格不入?

  艾琳娜忍不住笑,偷偷給兒子使眼色,叫他注意觀察四周。

  接到媽媽的暗示,澤田家輝舉目四顧。

  左手邊,爺爺奶奶並肩坐在一起;右手邊,妹妹就差沒整個人睡在未來妹夫懷裡;抬頭,是親密無間的父母。

  澤田家輝:……我去,我被情侶包圍了!!

  後知後覺自己被情侶黨孤立的家輝少爺如遭雷擊,半晌不能回神。

  笹月惠哈哈大笑,半點沒有給哥哥留面子的想法,「現在你還覺得遲點也沒事嗎,歐~尼~醬?」

  艾琳娜笑不可遏,「咱們倒也沒有看不起你的想法,可你確實落後好多步了啊,小輝~」

  「也沒有很多步吧,」澤田家輝強行挽尊,「等著,我馬上開始談戀愛,說不定能在小惠前面結婚呢。」

  「大概不行,兄長,」諸伏景光溫溫柔柔地開口,打破他的夢境,「惠醬已經答應我的求婚,我們就快要結婚了。」

  澤田家輝:「……」

  「求婚?什麼時候?」他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第一時間扭頭看澤田綱吉,「您竟然答應了嗎,爸爸?」

  澤田綱吉差點爆粗口——我答應個屁!

  但畢竟是在父母和兒女、尤其是未來女婿面前,盡管十分艱難還是要維持黑手黨教父的風度。

  「……畢竟是小惠的婚姻,她自己願意……」

  我能有什麼辦法?你妹妹心偏到咯吱窩了。

  老父親滿肚子辛酸,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說給妻子聽。

  澤田家輝狠狠一拍沙發扶手,站了起來,「你,跟我打一場。」

  拐走我妹子不說,還讓我陷入如此尷尬窘迫的境地,不狠狠揍一頓說得過去?

  面對來勢洶洶的大舅子,諸伏景光半點不慫。

  平常人家嫁女兒也要被舅子岳父為難,何況黑手黨家族?

  當即就要站起來,被笹月惠一把拉住,「夫妻本是一體,阿光身體沒恢復,我跟你打吧,歐尼醬~」

  曾今澤田家輝做夢都想聽妹妹叫自己歐尼醬,好不容易如願,他卻一聽就倍感牙疼。

  「……求你收斂點吧。」

  再這樣下去,他勢必加入大FFFF團,舉起憤怒的火把。

  笹月惠眨眨眼,故作不解,「你在說什麼呀,歐尼醬?不想打也好,留著點力氣找女朋友吧。畢竟我受傷了有阿光照顧,你還得自己上藥,真可憐啊~」

  KO!

  澤田家輝捂著胸口倒進沙發,仿佛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呢。

  圍觀他們兄妹耍寶,可把長輩們逗得不行,哈哈哈笑得開心。

  諸伏景光扭頭,似乎想給大舅子留些臉面,被一顫一顫的身體暴露,顯然也樂得不行。

  澤田家輝:……隨便吧,愛咋地咋地。

  不,還是毀滅吧,這個充斥著戀愛酸臭味的世界!!!

  經過半個月的修養,諸伏景光的身體大致恢復,降谷零和草壁智也傳消息也說烏鴉軍團在日本的勢力被剪除得七七八八,主戰場即將轉移到阿美莉卡,景光回國絕對安全無虞。

  兩人商議後,將回日本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夜半時分,兩人歪在一起說話。

  「我有一位兄長,在長野縣警署工作。自從開始臥底工作,我們已有四年未見。等回到東京,你願意陪我去見見他嗎?」

  想到自己已經見過惠幾乎所有的親屬,對方卻不曾見過他唯一的兄長,諸伏景光如此提議。

  笹月惠的重點卻有些歪了。

  好像從認識那日開始,除開關乎性命安危的事,諸伏景光每每與她說話,總是語氣和緩態度溫柔,是真正來征求她的意見而不是斷定主意後的通知。

  作為男子和警察,他絕不缺少決斷和擔當,卻從骨子裡透出溫柔和良好的教養。

  「惠醬?」久久不見笹月惠回答,諸伏景光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嗯?」笹月惠回神,仰頭親親他的下巴,「好啊,我還沒見過阿光的親人呢。」

  不過,「但我已經先見過你的朋友了,最好的朋友。」

  她笑得好不得意,像極了偷吃油豆腐的小狐狸。

  諸伏景光想到她給自己發的郵件,算上Zero,他摯友四位,惠醬竟已認識三位,並且關系還不錯。

  「錯了,不是三位,是四位。」

  她簡單說了下和降谷零一起,串聯萩原研二、松田陣平以及伊達航,幫忙督查警視廳內的臥底的事。

  「原來如此,連伊達班長都認識了,不愧是惠醬,大家都很喜歡你吧。」

  「那是!」笹月惠眉飛色舞,「知道我是你的戀人,研二和陣平立馬露出嫉妒的醜惡嘴臉,直呼不可思議。」

  萩原&松田:我沒有!!

  「噗!」

  她說的十分有趣,諸伏景光忍不住笑出聲來,「嗯,等我們回去,可要好好笑話他們。明明有一張優越的池面臉,竟然女朋友都撈不到一個。」

  笹月惠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惠,或許遲了不是一點點,但我還是想說。」

  諸伏景光突然正經起來,眉目溫柔,「你好,我是諸伏景光,職業是警察。很高興認識你,笹月惠小姐。」

  笹月惠一怔,驀然笑道:「你好,我是笹月惠,又名澤田惠。出身黑手黨家族,目前的職業是漫畫家。遇見你是最幸運的事,諸伏景光先生。」


第74章

  職業是漫畫家嗎?諸伏景光笑容不變, 若有所思。

  這點微妙的情緒變化被笹月惠察覺,她還沒發現自己說漏嘴,關心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諸伏景光搖頭, 「不, 沒什麼。」

  笹月惠無意深究,繼續窩在他懷裡黏黏糊糊地說話。

  隨著最後一扇窗戶被打開,原來阻隔在兩人間的障礙全部清空, 未來肉眼可見變得明朗清晰。

  諸伏景光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 又有吉田裕美催命似的催更,兩人適時告別澤田綱吉等人,返回日本。

  看著汽車遠去, 艾琳娜扯扯丈夫的衣袖,「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雖然她要求阿綱不許做得過分, 可他是不是太仁慈了一些?

  「那孩子忐忑不安的樣子, 怪有意思的。」

  可怕的不是塵埃落定, 而是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高懸頭頂的感覺。

  老丈人一天不出手,毛腳女婿就一天出於緊張之中, 無法釋然。

  「再者, 咱們不久後便要回並盛町定居,見面的機會,多得是。」

  畢竟是女兒的心上人,又是重傷新愈,輕不得重不得。倒不如留待日後, 天長日久, 總有老丈人發揮的機會。

  且話說回來, 縱使再怎麼不願意女兒被對方拐走, 澤田綱吉不得不承認諸伏景光是個不錯的人, 對他自有一份欣賞和認同,因此更不願意真的傷到他。

  艾琳娜忍俊不禁,「你可真是促狹。」

  澤田綱吉抬頭挺胸,只當妻子是贊美自己。

  諸伏景光的家在長野縣,因為父母早逝,他早些年寄養在東京親戚家,後來住警校宿舍,再後來進入組織。原先的住處暫時不能回去,長野縣離的太遠,一時半會兒竟沒了固定落腳點。

  降谷零很願意接受幼馴染過來同住,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公寓也向他敞開大門。不過,在笹月惠提出同住邀請後,他們立刻失去競爭力。

  「我們是未婚夫婦,住在一起不是理所應當?」

  諸伏景光有些猶豫,縱然是未婚夫婦,到底還沒結婚。彭格列莊園好歹有長輩在,這裡卻是笹月惠的私人住所。他這麼大刺刺住進來,對她的名聲不好。

  聽明白他的顧慮,笹月惠哈哈大笑,「我可是豪放的外國人,才不管日本那一套呢。」

  她上前一步,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戳戳諸伏景光的胸口,「再說了,之前在西西裡島,不是已經一起睡過了?」

  笑容狡黠,言語曖昧,無不挑動諸伏景光的心弦。

  諸伏景光何曾見過這等陣仗,頓時便呼吸不穩,臉頰泛紅,「惠!」

  「誒——阿光你在想什麼?」分明是自己在主動撩撥,這會兒卻摟著諸伏景光故意糗他,「難道我說錯了?在西西裡島,我們同住一屋,同睡一……」

  「好了,」諸伏景光物理堵嘴,「跟你回去就是了。」

  「就是嘛,我那裡屋子挺大,你要實在不願意跟我住一屋,另選客房也行。」

  「……沒有不願意。」

  「嗯?」

  盡管不好意思,諸伏景光還是大聲又說了一遍,「和你同住,沒有不願意。」

  笹月惠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不等諸伏景光察覺立刻拉平。

  拍著胸口假裝驚慌,「那就好,如果沒結婚就被未婚夫嫌棄,我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事到如今,諸伏景光哪裡看不出她在耍寶搞怪,大手揉揉她的頭發,搖頭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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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伏景光一回日本,便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烏鴉軍團在日本經營多年,警方便是掘地三尺,到底時間太短,笹月惠擔心殘存勢力對景光不利,每天開著幻術送他上下班。

  盡管蘇格蘭在組織眼裡,是個在巨變之前就已死去的臥底。

  「相比而言,還是Zero更危險吧?」

  除非組織內所有見過波本的人全部死去,否則其他人一旦發現降谷零的存在,很容易就推測出他的身份。

  「Zero長著八百個心眼,一般人等閑傷不著他。」

  話是這麼說,笹月惠還是叮囑草壁智也長期關注烏鴉軍團後續情況,一旦有所發現,不管大事小情,立刻報上來。

  「……我是彭格列並盛分部的人,不是警視廳的。」草壁智也狀似不滿地嘟囔。

  笹月惠可不會不好意思,眼睛滴溜溜一轉,道:「那,算是我的私人請求如何?作為報酬,你和枝子姐結婚的時候,我給你們做證婚人如何?」

  她和草壁智也同輩,按理來說做證婚人並不合適。

  掰著手指數一數,雲雀恭彌本該是最合適的人,但他向來討厭群聚,能在婚禮上出現便算十分給面子,證婚人想都不敢想。

  反觀笹月惠,身份上不僅是彭格列的大小姐,更是酒井枝子和草壁智也的大媒人,一路看著他們相識相戀。加上女方的強烈意願,綜合下來倒也不是不行。

  種種考量在草壁智也腦海中閃過,他頓時喜笑顏開,「成交!」

  有大小姐的承諾,求婚成功的可能性能大大提高。

  酒井枝子知道後,立馬殺到笹月宅,「你個沒良心的,多久不聯系我了?」

  面對紙枝子看負心漢的眼神,笹月惠摸摸鼻子,略有些心虛。

  在她初來東京的那段日子,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便是枝子。後來事業走上正途,兩人也三不五時見面聚會,感情十分要好。

  直到去年,諸伏景光出現,東京突然變得不那麼安全,案件頻發。

  阿光的身份存疑,她要看著他,還要調查烏鴉軍團的事,一方面為了酒井枝子的安全,一方面也為了省事,兩人見面的頻率急劇下降,最近一次見面竟然是三個月前。

  大概是草壁智也對她說了什麼,酒井枝子沒有往杯戶町來,只在電話裡關心問候她,多余的事一句都不問。

  這麼懂事明理,當事人不說還罷,這會兒說起,笹月惠立馬心虛不已。

  「你的那只小貓,寧願交給編輯照顧,也不交給我,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姐妹了?」

  酒井枝子眼睛都紅了,哪有半點女強人的氣勢。

  笹月惠一把攔住她的肩膀,熟練地順毛摸,「我們是什麼關系?是槍林彈雨裡走過來的過命的交情,別人怎麼比得上?」

  「說得好聽,」酒井枝子白她一眼,「需要的時候,也不見你來找我。」

  「怎麼沒找你了?」笹月惠振振有詞,「如果沒有你,我上哪兒找那麼好的男人?」

  她擠眉弄眼,故意逗趣,「你也是我和阿光的媒人呢。」

  「我就知道!」

  聽她這麼說,酒井枝子不喜反怒,「我也就這點用處了,不然早被你忘到九霄雲外,你這個有異性沒人性、見色忘友的女人!」

  笹月惠:……怎麼越說越生氣了,這不合理。

  她決定用魔法打敗魔法,「智也請我做你們的證婚人呢,我答應啦~」

  酒井枝子鬧了個大紅臉,這會兒不是氣的,是羞的。

  「……那家伙瞎說什麼,我還沒答應嫁給他呢。」

  「沒答應嗎?」笹月惠裝作驚訝的樣子,邊說邊拿電話,「我立刻回絕他。」

  酒井枝子摁住她的手,支支吾吾,「……倒也不必。」

  笹月惠笑眯了眼,「我懂我懂,遲早的事嘛。」

  酒井枝子氣焰全消,不復之前氣勢洶洶的模樣。

  想到苦苦追妻的竹馬,笹月惠伸出援助的手,「我和阿光不久後便會結婚,不如,一起?」

  「一起?」酒井枝子睜大眼睛,「集體婚禮嗎?」

  笹月惠點頭,「這是我的一點想法,具體還要回去和阿光商量,聽聽他的意見,」

  酒井枝子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夫管嚴。」

  笹月惠坦然接受,「嗯,我是。」


第75章

  傍晚諸伏景光回家, 笹月惠開口詢問他的意見。

  「雖然不是馬上就辦婚禮,但阿光你是怎麼想的呢?畢竟結婚的是我們,兩人都開心滿意才算完美。」

  諸伏景光也幻想過和惠結婚, 這方面卻不曾細想, 聞言陷入沉思。半晌道:「我對這個沒什麼要求,你覺得好就行。」

  「這樣……我知道了。」

  到底不是迫在眉睫的事,笹月惠提過一茬便就此放下。

  反觀草壁智也那邊, 有青梅援手, 不久後求婚成功,正式將結婚提上日程。

  愛情使人昏頭,作為雙方的好友, 笹月惠先後接到酒井枝子和草壁智也的電話轟炸,喋喋不休地表達內心的喜悅與滿足。

  哪怕笹月惠本人處於甜甜的戀愛中, 還是被他們硬塞過來的狗糧噎得夠嗆。

  澤田家輝:……一報還一報, 這就是報應!

  沒了烏鴉軍團, 笹月惠的生活徹底回歸波瀾不驚。又因為諸伏警官和小光的存在,平添幾分熱鬧的煙火氣。

  作為一只血統純正的西森, 小光在笹月惠的精心養護下, 長成十幾斤的實心大肉團子。配上旺盛的鬃毛,很有幾分森林王者的風範。

  陪毛孩子出門散步,休息日帶它去森林公園玩,曾經是笹月惠的固定習慣,如今加上諸伏景光, 一家三口越發其樂融融。

  因此, 當吉田裕美氣勢洶洶上門催稿, 每日沉迷擼貓不可自拔以致無心工作的笹月惠立馬露出天崩地裂般的表情。

  「什麼?連下周的更新都不能保證?」

  盡管這周的更新日還沒到, 距離下周更新不過十多日, 時間確實緊張。

  「您以為呢?」吉田裕美痛心疾首,掰著手指細數她摸魚的那些日子,「前前後後兩次失聯不說,好歹給我留了些稿子。好不容易回來了,每天不是和小光玩,就是煲電話粥、發呆傻笑……」

  如果可以,吉田裕美恨不能拎著她的衣領使勁晃悠:老師,您到底怎麼了老師?男人就那麼好玩嗎?

  笹月惠心虛地移開視線,「我知道啦,兩天,給我兩天時間,先把下周的稿子畫給你。」

  自家老師雖然愛摸魚,卻從不承諾做不到的事。

  聽她這麼說,吉田裕美松了口氣,提醒道:「除了《教父日記》,還有《黑.道》,您可別忘了。」

  笹月惠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裕美醬好啰嗦~」

  吉田裕美臉泛紅暈,「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能不能有點自覺性?就不能做個勤奮更新,從不拖更欠稿的老師嗎?

  笹月惠半月眼:sorry,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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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伏景光夜半醒來,身邊依然空無一人。他伸手摸摸床榻,沒有溫度殘留。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往書房走。

  笹月惠正伏案工作,鉛筆劃過紙張,發出規律的聲響。隨著時間過去,紙簍裡零星出現幾團被揉皺的廢稿,手邊的稿件越堆越高。

  夏夜的晚風順著窗戶吹進來,幾張稿件迫不及待搭上這趟順風車,成功出逃。笹月惠渾然不覺,只在涼爽的夜風拂面時,悄悄舒展眉眼。

  諸伏景光推門進來,抬眼便看到這一幕。

  拖鞋柔軟的鞋底落在地毯上,悄無聲息,笹月惠對他的到來一無所知。

  諸伏景光沒有馬上出聲打亂她的思緒,靜靜走到一邊,替她歸攏散落在地上的稿件。

  余光瞥見蹲在不遠處的男人,笹月惠放下筆,晃晃僵硬的脖子,「阿光。」

  男人身體一震,起身將手中的稿件放到一邊,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已經很晚了,先休息明天再畫?」

  笹月惠卻好似察覺到什麼,探身湊過來,「如果這是阿光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你知道的,我沒辦法拒絕你,任何事。」

  諸伏景光仿佛被火燒了一般,慌亂的移開視線,不敢看她的眼睛,說話也磕巴起來。

  「說、說什麼呢,快回去休息,熬夜對身體不好。」

  笹月惠掃一眼書桌,她已經畫了將近兩更的量,就這麼交給編輯小姐也沒問題。當即起身,心安理得將時間用來調戲未婚夫。

  纖細的手掌撫上諸伏景光的背,像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這兒停一停,那兒碰一碰,貓抓般似有若無,卻令人心癢難耐。

  隨後順著脊背滑到腰側,再繞到身前,緊緊抱住。

  「你在緊張嗎,阿光?」笹月惠故意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

  氣息拂過諸伏景光的耳垂,本就僵硬的身體直接化身鋼板。

  「你看到了?」

  仿佛化身美貌女子奪人神魂的女妖,哪怕諸伏景光一聲不發,笹月惠依然死死纏著他。

  「看到哪一段?告訴我,好不好?」

  掌心感受對方腹部形狀完美的肌肉,輾轉流連,不願離開。

  察覺這雙手有繼續往上的意圖,諸伏景光終於動了。大手按住小手,卻讓那份屬於另一個的溫度越發明顯。

  「惠……」他聲音有些喑啞,艱難開口,「別鬧。」

  「我哪裡鬧了?」

  笹月惠直接跳到他背上,假裝不滿地咬他耳朵一口。

  諸伏景光急忙松開手,著急忙慌地托住她的腿。

  臉頰因為忍耐漲得通紅,腳步也有些踉蹌不穩。

  偏偏笹月惠還有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看過《黑.道》嗎,阿光?」

  「……略知一二。」

  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前,他因為笹月惠以及職業的關系,看過空霧老師的作品,連帶著對她的馬甲明光有些關注。《黑.道》連載時,鬧出的動靜不小,他也看過一點。

  雖然是顏色漫,卻不是流於俗套讓人膩味的那種。真要形容,很像心上人給她的感覺。

  ——令人臉紅心跳、蠢蠢欲動的期待與騷動,和水到渠成的滿足。

  後來因為任務繁重,又接連遭遇身份危機,沒能接著追下去,沒想到猝不及防在家裡看到原稿。

  「看來是看過了,」笹月惠竊笑,不依不饒,「和我說說感想唄,好阿光~」

  「忘、忘了。」

  「忘了?」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笹月惠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作為你的未婚妻,有責任替你溫習溫習我的大作。更何況,這是因為你才誕生的作品,凝聚我所有的心血。走,回去看漫畫。」

  說完拍拍諸伏景光的肩膀,不顧他的為難羞澀,帶上出版社寄來的樣刊,硬拉著人回房。

  布置溫馨的臥室,台燈被調到合適的亮度,笹月惠和諸伏景光面對面靠在床頭,翻開嶄新的雜志,「既然忘了,就從第一頁開始吧。」

  前面還好,等到畫面開始變得香艷曖昧,諸伏景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好。

  明明一個人看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和心上人一起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尤其是知道男女主人公的原型後,代入感強到爆炸。

  笹月惠雙手捧著他的臉,不許他移開視線。

  ——她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逃避可不行。

  諸伏景光拒絕無能,羞澀到極致後反而冷靜下來。立刻發現心上人的不懷好意,差點氣笑。

  「砰!」

  天旋地轉後,笹月惠被景光摁倒在床上。

  雜志滾落一旁,攤開的頁面上,清水明紅著臉壓在千代雅身上。

  「……你似乎忘了,我是個各方面都很正常且對你心懷不軌的男人。」

  笹月惠一點不慌,甚至有點期待地接話,「所以?」

  諸伏景光眼眸微暗,手指拂過她的臉,「你確定自己做好准備了嗎,惠?」

  回答他的是笹月惠猛然湊過來的嬌艷雙唇,「你太磨嘰了,阿光!」

  曖昧的呢喃、低喘久久不絕,最後隨夜色消失無蹤。


第76章

  心上人大膽熱情的好處, 諸伏景光只用一個晚上就了解的清清楚楚。

  盡管都是第一次,相關知識還算了解,面紅耳赤的初次磨合後, 仿佛游魚入海, 慢慢體會到成年人才懂得的趣味。

  最讓諸伏景光愉悅的,是看到笹月惠臉紅到冒煙的模樣。

  相識這麼久,好難得看到她如此羞澀的模樣, 說是奇景半點不為過。

  從前大膽熱烈的形像有點崩塌, 似乎只是個徒有外表的紙老虎,樣子貨。

  諸伏景光嘴角揚起,心裡冒出些許的惡趣味。

  早上, 當笹月惠從夢中醒來,不等看清眼前的景像, 就被一只結實有力的胳膊攬進懷裡, 炙熱繾綣地親吻隨後而至。

  「早上好, 惠~」

  諸伏景光的聲音比平時更磁性溫柔,仿佛有電流順著脊骨一路而下, 笹月惠勁瘦的腰肢立刻軟下來, 渾身不剩幾分氣力。手指無意識在景光胸前摩挲,一副海棠春睡將醒未醒的模樣。

  「早,阿光~」

  沒看到想要的表情,諸伏景光並不失望,悄聲問她, 「千代雅和我, 誰更出色?」

  笹月惠一愣, 反應過來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和漫畫人物爭長短, 阿光竟然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太可愛了吧。

  諸伏景光面頰泛紅,嘴裡不依不饒要個答案。

  笹月惠故意逗他,「這個,還真不好說。」

  「怎麼不好說?」諸伏景光眼眸暗下來,顯然對答案不滿意。

  「這個,千代雅的原型是我呀!」笹月惠湊過去,與他唇對唇,眼對眼,「阿光覺得,我與你,誰更出色?」

  諸伏景光頓時語塞。

  等等!

  千代雅的原型不是他而是惠醬,清水明的原型是誰不言而喻。

  偏偏昨天笹月惠剛坦白《黑.道》是因自己誕生的作品,千代雅對清水明這樣那樣,不就是惠醬想對他……

  想明白笹月惠話裡的意思,景光「砰」地一聲從頭紅到尾,變成一個大大的紅蘋果。

  笹月惠看的有趣,咬了下他的鼻尖,嘖嘖有聲,「阿光最棒!超美味!超厲害噠!」

  諸伏景光徹底放棄思考,頭頂冒煙不想說話。

  崛起之路還沒開始就半路夭折,可能他這輩子注定翻不出名為笹月惠的五指山,雖然也沒想過要翻。

  黏黏糊糊地躺床上說了會兒話,不習慣賴床的兩人紛紛起身。

  笹月惠去洗漱,先她一步起床的諸伏景光轉道廚房准備早飯。

  正式同居之前,兩人曾有過短暫的相處經驗。

  一次是諸伏景光受傷被笹月惠撿回家,一次是瀕死在彭格列莊園休養,笹月惠都沒機會領略諸伏景光的好廚藝。

  好不容易回到東京,生活變平靜悠閑,偏偏諸伏景光忙著組織收尾以及恢復檔案,每天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別說親自下廚,三餐能按時吃就算不錯。

  仔細想想,這竟是他第一次為心上人下廚。

  諸伏景光拿出全部技藝和熱情,給兩人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飯。品種不少,數量卻不算多,剛好夠兩人吃飽。

  「好好吃!」笹月惠拿著湯匙,捧著臉渾身飄滿小花花。

  景光寵溺的笑笑,將自己面前的湯推給她,「喜歡的話,這一份也給你。」

  笹月惠搖頭,「我吃這些就夠了,阿光下次再做給我吃吧。」

  諸伏景光沒有堅持,「好,一會兒我們買點蔬菜回來。我對做小菜還算有信心,家裡准備一些,想吃的時候可以隨時吃。」

  笹月惠拄著下巴,聽他說這些家長裡短的小事,嘴角的笑容就沒落下過。

  「……抱歉,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回過神來,諸伏景光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會——」笹月惠起身親了下他的臉頰,「不管什麼樣子的阿光,我都超喜歡。」

  語氣並不如何激烈,卻能明顯感覺到話裡的認真。

  諸伏景光覺得臉又開始發熱了。

  他不是靦腆羞澀的性格,可是在惠醬面前,總是一次次被她的直球弄得面紅耳赤。

  偏對方一切言行皆出自本心,讓他生不起絲毫反抗阻止的心理。

  「嗯,我也最喜歡惠。」

  男人紅著臉說道,看著笹月惠的眼眸波光粼粼,溫柔流轉。

  ----------

  「惠,你准備好了嗎?」

  諸伏景光站在玄關處,邊換鞋邊朝樓上問道。

  「來了!」

  笹月惠匆匆而來,臨下樓還在戴耳釘。

  「不著急,小心慢點走。」

  諸伏景光甩掉鞋子,舉著手上前幾步,深怕人摔了。

  「幾級台階而已,哪那麼容易摔著?」

  笹月惠狀似不滿地努努嘴,實則對他的關心很受用。拎著裙子原地轉了一圈,問道:「如何?」

  諸伏景光毫不吝惜誇贊,「很漂亮!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士。」

  「回答正確,獎勵一個親親~」說著調皮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看到自己留下的鮮艷唇膏印記,又樂不可支地幫他擦掉。

  諸伏景光一副任笹月惠施為的模樣,攔著她的腰一動不動,眼中笑意盎然。

  兵荒馬亂的一段時間後,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終於清閑下來。已經很久沒好好聚一聚的警校五人組,相約米花町,決定來一場闊別四年的聚會。

  在伊達航和諸伏景光的強烈建議下,單身三人組只能捏著鼻子允許他們各自帶上家屬。

  今天,就是聚會的日子。

  杯戶町與米花町毗鄰,沒多久笹月惠和諸伏景光就抵達目的地——兼顧美味和私人空間的料理亭。

  笹月惠有一秒地走神,想起那次和朗姆在料理亭見面。

  撇開其他的不說,料理亭的菜品做得是真不錯,雖然這次和上次不是同一家料理亭。

  「喲,諸伏,笹月,你們也來了。」

  醇厚的男聲在身後響起,笹月惠轉頭,是伊達警官。身邊站著一位金發碧眼的女子,正朝他們微笑。

  「班長,娜塔莉桑,」諸伏景光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伊達航在他肩上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確實很久,一會兒自罰三杯,就原諒你。」

  「沒問題。」

  一道聲音突然插進來,「自罰三杯是航哥的要求,我和小陣平可沒那麼容易讓你過關。」

  是萩原研二!不知什麼時候,他和松田陣平也到了。

  六個成年人站在一起,將料理亭的大門堵得嚴嚴實實。不等侍者過來疏散,幾人便率先往訂好的包廂走。

  松田陣平一手插兜,一手晃悠從不離身的墨鏡,「那個金發混蛋呢?大家都到了,就他磨磨嘰嘰。」

  「Zero家離這裡比較遠,應該快到了。」

  「哈,」松田陣平冷笑一聲,「hagi,班長,一會兒別輕易放過他們。」

  萩原研二適時送上翻譯,「四年音訊全無,我們可是擔心的夠嗆。好不容易有點消息,結果還是炸的大家人仰馬翻的壞消息。不折騰折騰你們,讓我們消氣,怎麼行?」

  諸伏景光滿臉無奈,倍感頭疼揉一揉眉心,選擇默認。

  將心比心,換做萩原等人臥底失聯,他來做那個不知未來的等候者,會是什麼感覺?

  沒辦法對任何人明言,沒辦法替他們做點什麼,只能將一切寄托給冥冥中的神靈,祈禱他們萬事順利,該是何等煎熬。

  嘛,懲罰就懲罰吧。有惠醬在,他的下場總比Zero好。

  諸伏景光眼中笑意一閃而過,絲毫沒有拿幼馴染墊底的愧疚。

  「抱歉,大家。廳裡臨時有點事,來晚了!」

  「Zero/降谷/小降谷/金發混蛋!」

  降谷零走進來,臉上的笑容比頭上璀璨的金發更耀眼。


第77章

  笹月惠和諸伏景光的婚禮舉辦時間定在來年春季, 盡管她很想體驗一把穿著婚紗做證婚人的感覺,在酒井枝子的婉拒下,舉辦集體婚禮的事到底沒能成行。

  「都說女人最美的就是做新娘的那天, 這麼重要的時刻, 我可不要被你艷壓。」

  這個理由……倒不算難以理解。

  那個新嫁娘不希望自己是婚禮上最美的女人呢?

  笹月惠點頭,沒有強求。

  趕在新年之前,澤田綱吉夫婦從意大利來到日本, 正式開始退休生活。和他們一起回來的, 還有獄寺隼人、山本武等人。

  幾位十代目的守護者,包括年紀小一些的雷守藍波,玩笑似的全部跟著退休。

  一下少了這麼多高端戰力, 哪怕澤田家輝早已對彭格列各方勢力盡在掌握,也忍不住頭疼。

  「……太過分了, 你們大家在東京團聚, 好吃好喝好玩, 留我一個人在意大利做牛做馬……」年輕的彭格列十一代在電話裡這麼對妹妹抱怨。

  笹月惠忍俊不禁,「我和阿光快要結婚了, 哥哥還是趕緊安排好家族事務, 騰出時間參加婚禮吧。」

  「所以說啊,為什麼婚禮不能在西西裡島辦?」

  當然是因為阿光的身份不好明面上和裡世界牽扯太多,並且男方的親友大多是警察,出國不方便。

  原本諸伏景光也在想,要不要遷就笹月惠到國外舉辦婚禮, 在澤田綱吉和艾琳娜回並盛町定居後, 最後的顧慮也被打消。

  毫無疑問, 婚禮一定會在東京舉辦。

  澤田家輝不知道這些嗎?

  他當然知道!

  但這不妨礙他對妹妹撒嬌抱怨。

  笹月惠不慣著他, 「有關這一點, 你可以問爸媽。」

  「……」澤田家輝頓時卡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諸伏景光沒有至親長輩,唯一的哥哥在長野縣警署工作,鞭長莫及。偏偏籌備婚禮諸事繁雜,自己每日忙於工作閑暇時間不多,只得托付給時間更自由的笹月惠。

  有退休的澤田綱吉夫婦和因為孫女結婚暫停旅游的澤田奈奈幫忙,倒不至於手忙腳亂。

  某天傍晚,笹月惠和諸伏景光坐在一起寫請柬。兩人邊商量便交換親友名單,氣氛雖不熱烈卻也溫馨平和。

  諸伏景光微微轉頭,便能看到笹月惠專注的側臉。

  白皙光潔的臉頰在燈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眉眼微垂的樣子說不出的溫柔動人。

  心念一動,諸伏景光湊過去蹭了蹭她的臉頰,在她含笑看過來時親一下她的嘴角。

  笹月惠含嗔帶笑睨他一眼,正要說話,一縷發絲從耳後滑落。伸手去牽卻恰好碰到諸伏景光伸過來的手,順勢勾勾他的手心,收手任他動作。

  「明明是我們的婚禮,我卻幫不上太多忙。辛苦你了,惠。」

  「沒關系,婚禮而已,分分鐘搞定。」

  諸伏景光猶豫一會兒,又道:「惠醬,婚禮,是不是太簡單了些?一生一次,其實不用太遷就我……」

  笹月惠按住他的唇瓣,不讓他說話。

  見他始終一臉愧色,靠過去安慰道:「婚禮固然重要,過日子的是我們,盛大還是簡約都沒關系,自己喜歡最重要。對不對?」

  諸伏警官遲疑著點頭,「可是……」

  「沒有可是。」笹月惠摟著他的脖子扭來扭去,「我向你保證,這場婚禮無論是結婚人選,還是各種策劃,都是我最喜歡的。」

  言笑晏晏的模樣不見半點勉強,諸伏景光總算信了。

  「反倒是你,要做好准備喲。」

  諸伏景光眨眨眼,不明所以,「你是指伴郎賓客之類的嗎?放心,我都准備好了,Zero也答應……」

  「不不不,我說的當然不是這個,這些不過是常規項目。」笹月惠眉目狡黠,笑得像只不懷好意的小狐狸,「看在你深得我心的份兒上,給你透漏點絕密消息。」

  諸伏景光忍不住笑,配合地壓低聲音湊過來,「什麼絕密消息?」

  「我是黑、手、黨家族的女兒。」

  眉心突然跳了幾下,諸伏景光沒放在心上,「所以?」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笹月惠掐著他的臉頰,恨鐵不成鋼,「那黑手黨女兒出嫁,和普通女孩出嫁,能一樣嗎?」

  諸伏景光倒吸一口涼氣,想起在彭格列莊園修養時,見到的那些有各種神奇能力還玩起來不顧後果的長輩和同輩們,手指顫了顫。

  「難道?」

  笹月惠點頭,「Zero一個不夠,算上研二、陣平和伊達君也很勉強。我親愛的阿娜達,這邊建議你直接組一個最強伴郎團呢。」

  諸伏景光眼前一黑,深感取個合心意的媳婦不容易。

  「……我知道了,稍後找Zero他們商量。」

  「放心,大部分賓客都是沒有火焰的普通人,爸爸不會讓老師他們玩得太過的。」

  諸伏景光盯著她的眼睛不放,「真的?」

  俗話說岳父和女婿是冤家,笹月惠有點動搖,「大概……吧?」

  ----------

  居酒屋,警校五人組聚在一起討論伴郎團的事。

  「什麼?還有這麼有意思的事?」

  當諸伏景光說明來意,萩原研二眼睛一亮,一副躍躍欲試的不安分樣兒。

  「有意思歸有意思,要是沒能順利把新娘帶走……呵呵。」

  松田陣平如是說,眼神與幼馴染如出一轍,蠢蠢欲動。

  伊達航:「哈哈哈,黑手黨嫁女兒嗎?機會難得,得好好長長見識呢。」

  降谷零不愧是景光的幼馴染,雖然被勾起強烈的好奇心與好勝心,第一時間想的依然是幫他解決問題。

  「惠姐是怎麼說的?」

  諸伏景光臉上倒是不見多少擔憂,笑道:「惠說,伴郎一個太少,四個不嫌多,最好組一個最強伴郎團。」

  降谷零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好,hiro的結婚大作戰——新娘搶奪戰,現在開始搜集情報並部署戰略。」

  紫灰色的眼睛熠熠生輝,生機勃勃。

  「哇哦,很有干勁兒嘛,小降谷。我們也不能輸啊,小陣平。」

  「啰嗦!」松田陣平將墨鏡掛好,一腳踩上矮幾,眉眼桀驁飛揚,「笹月姐可是警察家屬,黑手黨休想阻攔。」

  伊達航:「哈哈哈,既然事關警察的榮耀,那無論如何都不能輸呢。」

  「沒錯!」*3

  四人湊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各抒己見,當事人反倒被擠到一邊插不進話。

  諸伏景光收回挽留不及的手,陷入沉默。

  摩西摩西,還有人記得這是我的婚禮嗎?為什麼突然就變成警察與黑手黨的榮耀之爭了呢?

  事關警察榮耀就不能輸,我的老婆就能輸嗎?

  並盛町,行蹤不定的reborn突然現身,將弟子和各個退休的守護者逗弄得三魂丟了七魄後,眾人齊聚澤田家。

  「阿拉,家裡好久沒這麼熱鬧了。我要去大采購,都留下來吃晚飯吧~」澤田奈奈高興不已,說著就要換鞋出門。

  澤田綱吉勸阻無效,只能隨她去。好在有澤田家光陪她,不擔心累著她。

  「reborn,你怎麼會來並盛?」

  鬼畜家庭教師推推帽檐,勾起嘴角,「我來,是為了一件大事。」

  「大事?什麼大事?」

  獄寺隼人就算老了,也是個急脾氣的老頭,「你找家輝啊,找我們干嘛?現在他才是彭格列的boss。」

  「不,准確來說,這件事和家輝關系不大。」

  聽著朋友們各種天馬行空的猜測,澤田綱吉笑而不語,心裡對reborn此行的目的已有所猜測。

  他就說嘛,怎麼當初reborn如此輕易就放過景光那小子,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諸伏景光,危!


第78章

  忙碌的時候,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仿佛只是一眨眼,枝頭櫻花開得熱鬧,春天來了, 許多人翹首以盼的那一天也隨之而來。

  堤無津川綠地公園, 離櫻花林最近的那片草地,人來人往。散落四周的白色桌椅仿佛開在綠地上的花朵,和諧的融為一體。

  賓客們穿著正裝,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穿著制服的男女急匆匆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鋪設舞台、擺放鮮花、檢查各種設備,忙得不亦樂乎。

  「喂?這裡是小田婚慶公司。啊,是降谷先生, 您找我是……」

  「諸伏先生准備出發接新娘了?是是,現場大約還需要半小時就能准備完畢, 請您放心, 一定能在新人抵達前准備好……」

  降谷零站在窗邊, 他穿著一身淺色的西裝,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落在他的頭發上, 泛起點點金光。

  聽到電話那邊的回答,總是嚴肅的臉上漾起笑意,「好的,麻煩你了,有事聯系。」

  「喂, 降谷, 你還在磨蹭什麼, 馬上出發了。」

  松田陣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降谷零轉身, 看著同樣穿著淺色西裝的摯友,抑制不住笑出聲來。

  「你穿淺色也挺帥氣的嘛,松田。」

  習慣深色的松田正覺得哪哪都不對勁,拉一拉衣領,理一理袖子,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聞言第一反應便是——這個金發混蛋竟敢嘲笑我?

  眉頭一皺,就想懟回去。

  待到看見降谷零臉上的笑意,恍然驚覺他們早已不再是二十歲的他們,再也不是當年隨便一句話就能有意無意吵起來的警校生。

  時光荏苒,他們都長大了。

  松田陣平別開頭,沒一會兒又轉過來,「你也不錯,Zero。」

  兩人一時有些感慨,氣氛正微妙著,萩原研二突然出現。那麼大一只,整個壓在松田陣平背上。

  「好了好了,不要再繼續相互吹捧了。真正應該被恭喜贊揚的人,在這邊呢。」

  三人同時扭頭,看向穿衣鏡前被造型師仔細端詳的諸伏景光。

  和女士多種多樣的禮服不同,男士在婚禮上最常見的西裝無非黑白兩色,款式也不如女士多,穿得出彩全憑個人氣質和身材。

  諸伏景光身材挺拔有型,氣質沉穩柔和,兩者兼具。

  「套個破麻袋都帥氣逼人!」——此為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笹月惠原話,也是實話。

  但婚禮這樣莊重的場合,不可能真的披個破麻袋。最後在笹月惠的建議下,選了一套天空藍的正裝西服。

  貼身的設計將他的好身材顯露無疑,藏在褲管中的大長腿足以令大部分看到的異性口水直流。

  唯有一點……

  降谷零扶額,「hiro,把你臉上的傻笑收一收。」

  松田陣平:「破壞形像,笹月姐看到搞不好會調頭就走被。」

  諸伏景光抿唇,試圖將咧到耳後的嘴角拉回來,最終以失敗告終。

  旁邊沙發上坐著喝茶的諸伏高明安慰弟弟,「無妨,只要今天站在小惠身邊的是景光,婚禮就一定能順利舉辦。」

  話說的一本正經,卻掩飾不了打趣的意味。

  萩原研二哈哈大笑,「高明哥說的沒錯,只要新郎是小諸伏,其他什麼都沒關系呢,小笹月不會介意的。」

  伊達航坐在另一邊,身邊是女友娜塔莉,還有警視廳關系親密的後輩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擠擠嚷嚷坐了一屋。除了娜塔莉,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警察。

  「聽我說,諸位。」降谷零走過來,拍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聚過來,「有關這場婚禮的特殊,想必大家已經有所了解?」

  見眾人點頭,降谷零繼續,「今天這位警察家屬有一點特殊,要想順利將人接回來,必然會經歷一場苦戰,請大家做好准備。」

  松田陣平將他推開,「一句話總結,新娘搶奪戰即將開始,全員准備!」

  「哦!!」

  難得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有幸參與的人個個情緒高昂。更有甚者摩拳擦掌,催促諸伏景光。

  「該出發了吧,諸伏前輩?這就走?」

  諸伏景光看一眼手表,時鐘已經走過十二點。

  婚禮在傍晚舉行,還剩五個小時,希望一切順利,能帶回他的新娘。

  大手一揮:「出發!」

  ----------

  並盛町澤田宅,笹月惠正坐在沙發上享受專業人員的服務,閉目養神。

  「惠醬,景光他們出發了。」艾琳娜放下手機,笑容微妙,「大約半小時,迎接隊伍就會進入並盛範圍。」

  笹月惠不動聲色,「知道啦~」

  「你就這麼放心?」笹月惠還是不睜眼,「嗯,我相信阿光。」

  這麼簡單?艾琳娜不信,但有人信。

  澤田奈奈笑得合不攏嘴,「小惠子和阿光感情真好,太好了。」

  艾琳娜:……媽媽真單純。

  公路上,一隊汽車快速駛過。透過車窗,隱約能看到車內著裝正式的男人。

  草叢動了動,隨後有聲音響起,「喂?喂喂?這裡是前哨1號,報告總部,目標已進入並盛範圍。」

  一身黑西裝的reborn在雲雀不爽的眼神中舉起對講機,「收到,通知前哨2號,按計劃進行。」

  「是。」

  reborn坐進沙發,端起咖啡愜意的喝了一口,「咖啡不錯,你要來一杯嗎,雲雀?」

  雲雀雙手抱胸,眼神凌厲,「群聚,咬殺。」

  reborn攤手,「隨意,需要我提供地址嗎?」

  加上一個不分敵我的雲雀,似乎會更有意思呢。

  「……不必。」說完,冷著張臉摔門離開。

  「呀嘞呀嘞,坦率一點不好嗎?明明很不爽啊。」

  reborn感慨著,又喝了一口咖啡。

  *

  行駛的車輛中,降谷零正給大家進行最後動員,「已經進入並盛範圍,從現在開始,大家提高警惕,變故隨時會發生。」

  「明白。」

  「了解。」

  和他同坐一車的諸伏景光試圖安慰神經緊繃的竹馬,「放輕松些,Zero。畢竟是結婚,爸爸他們不會玩的太過分……」

  「你不明白,hiro。」降谷零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女兒出嫁的老父親什麼心情嗎?相信我,哪怕拿出臥底時的警惕都不為過。」

  諸伏景光:……

  雖然但是,你和我同齡不是嗎,怎麼一副我很明白的樣子?

  「小降谷怎麼很了解的樣子?」化身柴可夫斯基的萩原研二笑問,「嫁女兒這種事,離你更遠呢。」

  和降谷零同坐後排的松田陣平大聲嘲笑他,「故作玄虛。」

  「吱——」

  不待降谷零反駁,車輛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幾人第一時間穩住身體,朝外看去。

  一位老婦人站在路中央,朝他們拼命揮手。在她身後不遠處,大肚便便的年輕女子半躺在地上,哀哀叫喚。

  四人紛紛開門下車,走到她們身邊,「發生什麼事?需要幫助嗎?」

  「k……我陪女兒出來走走,誰知她突然要生了。最近的醫院離這裡至少40分鐘車程,卻沒有人願意載我們過去。年輕人,麻煩你們幫幫我們吧,求你們了!」

  滿臉哀色的老婦人,疼得滿頭大汗的孕婦,任何一個有點正義感的人都不會拒絕幫助她們,何況一群有理想有操守的警察。

  「這樣,萩原車技最好,找一輛車出來你送她們去醫院,其他人繼續前往澤田宅。」

  萩原研二一臉正色,「我沒意見。送她們到醫院後,一定盡快趕過去。」

  諸伏景光拍拍他的肩膀,「我這裡不著急,路上注意安全。」

  「得令~」

  白色的馬自達脫離車隊,仿佛離弦的箭一般飛射出去,很快便不見蹤跡。

  降谷零望著消失的車輛,一臉若有所思。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呢,到底是哪裡呢?


第79章

  不待降谷零想出個究竟, 才上路不久的車隊再次遇到麻煩。

  必經之路的一個十字路口發生連環車禍,交通警察還沒來,毀壞的車輛和傷者的哭嚎求救交織在一起, 令路過的年輕警察們心生不忍。

  最讓人生氣的是, 旁邊站著個臉色畫著紫色油彩的中年人,正拿著手機左拍拍右拍拍,就是不上前幫忙。

  來不及譴責這位圍觀群眾, 眾人紛紛下車幫忙。撥打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 轉移困在車輛裡的傷者,各司其職。

  唯有諸伏景光,被降谷零以「身為新郎怎麼能一身血污去接新娘」為由, 攔在邊上不許動作。所幸他們人多,不缺他這個勞動力, 諸伏景光沒有強求。

  看到那位見死不救的中年人還在旁邊拍照, 伸手擋住他的鏡頭, 「這裡是事故現場,即便您不願提供幫助, 也不該把他人的苦難當熱鬧看。請您離開!」

  男人抬頭, 面無表情的說出令人火冒三丈的話。

  「離開?可以啊,」他伸出手指,一臉戲謔,「給我三十萬。」

  諸伏景光:……

  溫柔如他,也忍不住懷疑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降谷零嚴肅著一張臉走過來, 拿出警察證件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請你離開。」

  男人眉毛都沒動一下, 正想再說點什麼, 電話鈴聲響起。

  「賺錢賺到惠醬的丈夫身上, 你膽子很大嘛,瑪蒙。」

  中年男子——巴利安成員瑪蒙「嘖」一聲,不情不願地走遠幾步,「我可不是怕你,reborn。」

  再說諸伏景光這邊,眼看事情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降谷零勸他先行離開。

  「澤田家那邊不知道還有什麼等著你,這邊交給航哥和高木他們,我們先過去。」

  商議過後,伊達航這個老刑警帶著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處理事故現場,娜塔莉有一些醫學知識,留下來幫忙照顧傷者。

  諸伏景光帶著哥哥高明,還有幼馴染降谷零和松田陣平繼續前行。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進入並盛町半個小時,只剩下可憐巴巴四人一車。

  松田陣平皺著眉頭開口,「又是孕婦又是車禍,太巧了吧?」

  降谷零也有同感,但是,「孕婦還好說,這場車禍如此慘烈,總不能是假的吧?」

  話音才落,他突然想起抓捕烏丸蓮耶的那天,一句話脫口而出,「難道是幻術?」

  「會不會是幻術?」

  松田陣平扭頭看他,眉頭微挑,「看來你也想到了,Zero。」

  「啊,是我太理所當然了。他們本就是不同尋常的存在,不該用固有思維揣測他們的行動。」

  反倒是諸伏景光,雖然知道幻術是什麼,卻沒有直面幻術身臨其境的經驗,一時半會兒沒能將兩者聯系起來。

  諸伏高明更不用說,僅有的一點了解還是從弟弟那兒聽說的。

  「所以,我們的戰鬥,早已經開始?」高明看向弟弟,「他們想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諸伏景光點頭,「應該是這樣。」

  找准他們不能將無辜受害群眾置之不理的弱點,有針對性地計劃行動,果然無往不利。

  松田陣平拿出手機,「我打給hagi,既然是幻術,他還是盡快回來比較好。」

  「嘟——嘟——」

  「喂?你好,萩原先生正在開車,不方便接聽電話。」

  蒼老的女聲傳來,是那位老婆婆。

  車內三人都盯著松田陣平的手機,細聽對面的動靜。

  松田陣平語氣平和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麻煩讓他靠邊停車,接一下電話。」

  窸窸窣窣的聲音後,電話那邊換成萩原研二,「小陣平,不知道我趕時間?如果沒有超——重要的事,小心我回去揍你。」

  話雖如此,以萩原研二對松田陣平的了解,明知他在送臨產孕婦去醫院,不是重要到一定地步的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

  「是幻術,hagi,想辦法脫身。」

  萩原研二一愣,轉頭看了車廂內滿頭大汗的一老一少,「啊,你說這個啊,我知道了。放心放心,一定准時到。我趕時間,不和你多說了,拜拜~」

  「萩原先生,你是不是有別的事忙?」

  面對老婦人的詢問,萩原研二朝後視鏡粲然一笑,「沒關系,反正我們同路,不是嗎?」

  車輛後座,孕婦的痛呼似乎有一瞬暫停。

  萩原研二假作不知,一腳油門狠狠踩下去,白色車輛幾乎飛起來,速度快到令人心驚。一不小心,便容易車毀人亡。

  老婦人就算想做什麼,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再說諸伏景光這邊,松田陣平掛斷電話的同時,他也打給了伊達航。將幾人的推測一一告知,叮囑他們盡快脫身跟上來。

  降谷零開始降低車速,「我把速度放慢一些,盡量等大家彙合後一起行動。」

  諸伏景光沒意見,正看著手機出神。

  「你怎麼了,hiro?」

  諸伏景光朝哥哥笑笑,「爸爸他們還真是嚴防死守,我給惠醬發的信息完全沒有回音,看來她的通訊工具被沒收了呢。」

  松田陣平大笑:「不沒收,笹月姐大概會直接把定位發給你,那還玩什麼?」

  聽他這麼說,大家都笑了起來。「是呢,惠姐何止放水,她能直接放一片海出來,把自己送到hiro手上。」

  氣氛正輕松,剎那間一道銀光閃過,窗玻璃裂成蜘蛛網。

  又一道銀光亮起,降谷零迅速踩下油門,險險避開。

  四人立刻戒備,一人一個方向盯緊窗外。

  「咚」的一聲,一道人影出現在車前蓋上,微微蹲身便站穩了身體。

  那是個不算年輕的俊美男性,鳳眼凌厲,氣質古典。手上拿著兩只半臂長的銀色武器,造型看起來有點像拐杖。

  從笹月惠那裡聽過他事跡的諸伏景光,一口道出他的名字,「雲雀前輩!」

  雲雀恭彌不是來跟他認親的,難得有這麼合適的理由找人打架,他可不想放過。

  「群聚,咬殺!」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降谷零一直警惕著,立刻轉動方向盤,車輛原地來了一個神龍擺尾。本該落在前窗的攻擊再次落在駕駛位一側,窗玻璃嘩啦啦落了他滿身。

  「Zero/降谷!沒事吧?」

  降谷零搖頭,看向平穩落地的雲雀恭彌。

  「反應不錯~」攻擊落空,他卻不見失望,甚至一臉愉悅,「不是普通的草食動物呢,希望你們能讓我盡興。」

  看出這位前輩和前面攔路的人不一樣,松田陣平扯掉領帶,一邊往手上纏一邊對降谷零道:「放我下車,Zero。」

  他臉上出現一道與雲雀恭彌十分相似的可怖笑容,「你們先走,我來會一會這位前輩。」

  降谷零思考片刻,打開門鎖,放他下車,「注意安全,松田。」

  松田陣平擺擺手,「放心,好歹是笹月姐結婚的日子,誰都不會想弄出人命的。」

  這倒也是。

  重新出發的車輛已經完全看不出婚車的模樣,車前蓋凹進去,窗玻璃也碎了一塊,怎麼一個凄慘了得。

  但這並不是結束,在距離澤田宅三條街的地方,幾個滋滋冒著火星的炸彈猝不及防從壞了車窗外扔進來。

  車內三人目眥欲裂,第一次有了這不是迎親是□□火並的錯覺,紛紛以最快速度跳車而出。

  「轟!」炸彈爆炸,彩紙彩帶被氣流裹挾著擠出來,落了他們一頭一臉。

  驚魂未定的三人:……淦!一時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惱怒。

  「surprise!」

  左眼下有顆淚痣的男人從車內探出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然後毫不客氣的開走車,留下他們望著車尾氣無法回神。


第80章

  虛驚一場, 諸伏景光三人無奈起身,拍干淨身上的灰塵。

  距離澤田家已經不遠,就算沒有汽車, 以他們的腳程, 不過十分鐘就能走到。然而一想到路上遭遇的波折,誰都不敢放松。

  「越是靠近目的地,前路越是艱難。類似方才的玩笑只怕不少, 接下來辛苦你們了, 兄長、Zero。」

  諸伏高明與降谷零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放心吧,hiro, 我和高明哥一定會助你成功帶走惠姐。」

  「得之不易,方知珍惜。」諸伏高明叮囑弟弟, 「想必這就是澤田叔叔要告訴你的。」

  「我記住了, 兄長。」

  諸伏高明的話牽起景光的回憶, 腦海中不由浮現剛得知對笹月惠的心意的那段日子。

  當時的他做夢都不敢相信,兩人能有這樣美好的未來。不論過去多少時光, 他永遠都會記得那時的心情, 珍惜擁有她的每一天。

  「走吧,小惠還等著你呢。」

  熟料話才說完,立刻被現實教做人。

  不知何處射來的子彈,擦著諸伏景光的手臂飛過,轟的一聲陷進他身後的牆壁, 打的亂石飛濺。

  景光低頭, 禮服袖子上多了一條灼燒痕跡, 觸目驚心。

  「是狙擊手!」降谷零把諸伏兄弟往牆後一推, 順勢將身體藏到電線杆後, 「過分了吧,竟然玩真的。」

  一千碼外的高樓上,reborn抿了口咖啡,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

  抬起槍支,「哆哆哆」幾聲,子彈像雨點一樣落下,每一顆都完美擦著諸伏景光三人的身體而過。

  被火力壓制的三人對視一眼,慢慢也看明白了。

  狙擊□□術超絕,擁有絕對的自信不傷到他們。事實也正如此,不管他們怎麼躲藏,對方總能畫出最完美的人體描邊圖。

  三人一邊像征性地找找掩體,一邊頂著槍林彈雨往前跑。好好的迎親,愣是玩出城市巷戰的味道。

  「這麼自信我不會傷你們嗎?」reborn眼眸微垂,偏轉方向又是一槍。

  「hiro!」*2

  驚叫聲中,避無可避的一槍打在諸伏景光身上。

  在降谷零和諸伏高明震驚悲痛的眼神中,子彈竟然化作一灘綠油油的液體糊了諸伏景光滿臉,隨後「哼哧哼哧」蠕動著……爬走了?

  「……」

  沉默,沉默是此時的並盛街道。

  諸伏景光捂著紅彤彤的額頭,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兄長,Zero……」

  降谷零狠狠握拳,「可惡,又被耍了!」

  諸伏高明將跳到嘴邊的心髒放回原位,半晌說不出話。

  是他老了嗎?現在年輕人結婚玩得這麼大膽狂野?

  不等他們說什麼,又一波彈雨緊隨而至。

  「可惡,到底有幾個狙擊手?」

  短短幾分鐘,攻擊方位一換再換。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這麼被動。

  就在三人疲於奔命的時候,一輛高速行駛的馬自達從他們身邊經過。原地一個大漂移,穩穩停在他們面前,將所有子彈擋下。

  長發青年從駕駛位探出頭,紫色的下垂眼光芒四射,「高明哥,小諸伏,小降谷,我開車在前面開路,你們跟緊點。」

  「來的太及時了,萩原!」

  降谷零還想說點什麼,看到後座歪歪扭扭的兩位女士,短時卡殼,「呃,她們這是?」

  萩原研二粲然一笑,「沒事,就是有點暈車。」

  不止一點吧?

  暫時收起泛濫的同情心,一車三人迅速上路。

  大街上,一輛恨不能扭成S型的汽車,以及跟在後面狂奔的三人,組成並盛町本年度最奇葩街景。

  隱蔽處,微弱的閃光燈悄悄亮起,將一切定格。

  秋名山車神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有萩原研二開車當移動掩體,前進速度變快不少,沒一會兒就抵達澤田宅。

  諸伏景光按門鈴的手突然停下,扭頭問朋友們,「這裡,是不是太安靜了?」

  另外三人聞言,立刻豎起耳朵,屏聲細聽。

  真的好安靜!

  不僅沒有人聲,連鳥叫都聽不到了。

  「進去看看。」

  木柵欄發出「嘎吱」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裡凸顯出幾分驚悚詭異。

  「那個,」萩原研二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望過來的景光三人,不好意思地撓頭,「似乎踩到好東西了。」

  好東西?還能是什麼好東西?

  四人俱是一臉無語。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拿來對付他們的小玩意絕不會傷及性命,因此聽到萩原研二的話並不如何焦急擔憂。

  可他們是警察誒,被黑手黨弄得灰頭土臉耍的團團轉,面子往哪兒放?

  以後還怎麼在小笹月/惠姐面前抬頭做人?

  小諸伏/hiro還怎麼一振夫綱?

  萩原研二指了指停在門口的馬自達,「後備箱有工具。」

  降谷零會意,轉身往外走。

  諸伏景光朝四周看看,牆角處放著一卷舊地毯。上手掂了掂,重量還算合適,拎著走到萩原研二不遠處,手上一個用力推了出去。

  地毯咕嚕嚕滾出去,最後撞在台階上停下來。

  庭院裡一片安寧,無事發生。

  「只有一個嗎?」降谷零已經回來,「你想怎麼做,hiro?」

  諸伏景光兩手一攤,「娶老婆嘛,就算前方是龍潭虎穴,怎麼也要先闖一闖呢。」

  話落,「嗖」地一下躥了出去。

  澤田宅不遠處某棟宅院,笹月惠正與艾琳娜對峙。幻術邊界你來我往相互碰撞,誰也不讓誰。

  「媽媽,讓我出去嘛~」

  艾琳娜回以同款微笑,「我願意,但爸爸知道了會生我氣的哦。」

  笹月惠一哽,有些氣急,「我還是不是你最愛的女兒了?」

  「不是。」艾琳娜一秒都不帶猶豫,「我永遠最愛阿綱。」

  笹月惠:……

  好好說話,不要動不動撒狗糧。

  察覺樓上的火焰波動,澤田綱吉立刻趕來,正好聽到艾琳娜的真情告白,表情立刻柔和下來。

  「艾琳娜~」

  「阿綱~」

  機會!

  笹月惠猛然加大火焰輸出,趁他們被幻術迷惑恍惚的那零點幾秒,跳窗而逃。

  在附近待命的家族成員傾巢而出,從各個方面圍堵笹月惠。

  「就這?」笹月惠嗤笑一聲,抱著裙擺翻上圍牆,上演一場別出心裁的新娘跑酷。

  樓頂、圍牆,沒有她不敢走的路。

  眼見澤田宅近在咫尺,「轟隆」一聲巨響,差點驚得她馬失前蹄。

  抬頭一看,澤田宅上空彩帶飄揚,好不喜慶熱鬧。

  卻說澤田家,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進入屋子的前一秒,被一顆從天而降的棒球止住去向。

  屋頂上不知什麼出現一位扛著棒球棍的長者,笑容說不出的爽朗,「喲,年輕人,再往前一步小心我打爆你們哦。」

  院子裡的四人或蹲或站,動作一致地抬頭看他,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有人能笑嘻嘻地說出如此可怕的話?你是天然黑嗎?

  「喲西,目標長發小子的腳底,再來一發全壘打。」

  自顧自說著,又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顆棒球,隨手扔到空中,棒球棍亦隨之而至。

  笹月惠就是這之後出現的,院子裡的四人被爆炸的彩彈弄得灰頭土臉,還要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躲避高處如影隨形的棒球。

  「喲,各位,你們這兒好熱鬧啊~」

  諸伏景光回頭,熟悉的身影穿著聖潔的白紗,心髒鼓噪著想要跳出來。

  「惠!」

  笹月惠朝他招手,「我來啦,阿光!」

  降谷零立刻拉著竹馬往外跑,「找到新娘了,撤!」

  諸伏景光停在院牆下,張開雙臂,「下來,我接著你!」

  笹月惠臉上的笑容越拉越大,從高處一躍而下,義無反顧地撲進他懷裡。


第81章

  得益於新娘偏到咯吱窩的心(澤田綱吉語), 諸伏景光一行人在傍晚來臨前順利與新娘彙合,開始且戰且退。

  彭格列的人占據了制高點,加上人多勢眾, 光靠兩條腿就想走出並盛町顯然不太現實。

  而他們僅剩的交通工具只有萩原研二開來的一輛馬自達, 五個人,擠一擠也能勉強坐下。

  「不就是交通工具,我早有准備。」

  笹月惠面有得色, 敲開隔壁的門, 露出酒井枝子熟悉的臉。

  風情萬種的老板娘沒好氣地白小姐妹一眼,抬手一指院子裡外形滿分的摩托車,「喏, 給你。」

  笹月惠甩給她一個飛吻,諸伏景光已經推著車子出來。

  「惠。」

  笹月惠一個箭步跳上車, 「出發!」

  摩托車穿梭在並盛町的大街小巷, 騎車的新郎穿著正裝禮服, 臉上還沾著塵土,卻掩蓋不了眼中的笑意與喜氣。

  新娘坐在後面, 緊緊貼著新郎的背, 純潔的白紗高高飄揚,旗幟般張揚不羈,一如她此刻的笑容。

  萩原研二開車帶著降谷零、諸伏景光,還有被小姐妹忘在腦後的酒井枝子,蛇形走位將後面追來的人車一一攔下。

  一行人雖然看著狼狽, 心裡卻說不出的痛快, 過去那些擔憂、忍耐似乎也隨此刻的風一起飄散。

  笹月惠突然抓住諸伏景光的右手, 微微用力, 摩托車順從地扭轉方向。一顆子彈呼嘯著從諸伏景光耳旁擦過, 在五十米開外炸成一朵絢爛璀璨的煙花,紛紛揚揚的玫瑰花瓣從天空落下。

  「是reborn,要小心嘍,阿光~」

  摩托車速度不慢,笹月惠說話的時候幾乎是貼著諸伏景光的耳朵,氤氳的熱氣染紅大片皮膚。

  諸伏景光嘴唇緊抿,點頭表示知曉。

  前車之鑒就擺在在那兒,他可不敢仗著reborn不下死手就擺爛。

  夫婦倆通力合作,一個專注開車,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由顆顆子彈擦身而過,為前方天空增添色彩。

  如此一來,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反倒有了種說不出的浪漫唯美。

  「臭小子,老丈人沒見就想帶走新娘,你想得美!」

  澤田綱吉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帶著顯而易見的氣急敗壞,這樣的情緒在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前任黑手黨教父身上實屬罕見。

  諸伏景光聞言,還真有些許猶豫。

  不論原因為何,他沒和澤田夫婦見面就帶走惠,確實說不過去。

  察覺他的動搖,笹月惠趕緊戳穿老父親的小心機,「別心軟,爸爸誆你呢。」

  「不孝女!我都聽見啦!!」

  笹月惠哈哈大笑,「媽媽永遠最偏愛您,我以後也最偏愛阿光。抱歉啦,爸爸~」

  澤田綱吉搖頭失笑,看著坐在身邊的妻子,嫁女兒的失落悄悄散去不一些。

  哼!他也是有人偏愛的人,無條件地,永遠。

  返程路上,他們先是撿到一只衣衫碎成布條卻兩眼亮晶晶的卷毛松田,然後是十字路口原地打轉的伊達航等人。

  早先因為種種意外分散的伴郎團人員逐漸歸位,看著形單影只可憐兮兮的迎親隊伍終於壯大起來。

  加上後面矜矜業業窮追不舍的彭格列成員,轟轟烈烈的新娘搶奪戰走向尾聲。

  在臨近並盛町邊緣的某處,一行人停車整頓。草壁智也早早帶人等在這裡,看他們過來,立刻抱著東西一擁而上。

  洗臉、補妝、換衣服,人均有份。再把汽車洗一洗、修一修,眨眼功夫,諸人便變得光鮮亮麗起來。

  「十代目多疼愛你呢,鬧一鬧也是有分寸的,怎麼都不會讓你在今天留下遺憾。」草壁智也如此對笹月惠說。

  笹月惠的笑容就沒消失過,「我知道呀,所以一點都不擔心。」

  「那你還逃跑?」

  笹月惠眨眨眼,眼神從澤田綱吉身上掠過,「這樣不是很有意思嗎?」

  草壁智也:「……」

  雖然我也這麼覺得,但我不敢說,十代目的目光要燒穿我的背啦!

  話是你女兒說的,你找她唄,盯我干什麼?!

  真是冤得慌。

  走出並盛町的眾人,看著便是普通的迎親送親隊伍,任誰都猜不出他們剛剛經歷了怎樣驚心動魄的時刻。

  堤無津川綠地公園隨著新人的到來變得喧囂熱鬧,徐徐晚風吹拂,賓客各自落座。

  因為新郎和新娘的特殊身份,客人不是警察就是黑手黨,非此身份的只有寥寥數人。比如帶著撒嬌耍賴非要跟來的妹妹的吉田裕美,再比如酒井枝子。

  盡管知曉彼此身份的人不多,氣氛卻莫名其妙有些嚴肅。幸好,兼職司儀的是萩原研二。自他登場,不過三兩句話便將此現場氣氛炒熱。

  「……應新郎的強烈要求,我不得不給他幾分鐘時間向新娘表鐘情,訴說那藏在心底的少男情思……」

  底下陸續冒出幾聲忍耐不住的噴笑,後台准備的諸伏景光臉頰微醺,有些羞赧。

  降谷零輕輕撞他一下,眼中滿是調笑,看得他更不好意思了。

  「……好,我們先請新娘就位。新郎的深情表白,她若沒聽見,新郎能委屈地哭出來呢~」

  「哈哈哈!」

  賓客們徹底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更有那起哄的,「快快快!要說什麼,讓我們也聽聽。」

  「就是就是,我還沒女朋友呢,正要好好跟諸伏前輩學一學。」

  笹月惠也樂,又忍不住好奇,這事兒景光沒跟她提過。

  聽到萩原研二的指示,便挽著澤田綱吉的手走出來,在舞台盡頭站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另一邊。

  隨著歡快激昂的音樂響起,四個形貌各異的帥氣青年出現在舞台上。

  萩原研二不知什麼時候坐到架子鼓後,松田陣平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躍動,降谷零抱著一把吉他,諸伏景光站在話筒前,目光盈盈落在他的新娘身上,一邊彈奏貝斯一邊演唱。

  「……那些孤獨的夜,你是空中的月,擦干我的淚眼,照亮了未知的世界,是你讓我相信,前方的路不會只是一個人的旅行……[1]」

  或許技巧和聲線遠不如職業歌手,但在笹月惠心裡,這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歌,看到的最動人的眼神。

  「……看到你的笑顏,令人愛戀令人目眩,多想再看到那樣的笑顏,所以我仍活到今天……[2]」

  笹月惠恍惚想起阿光重傷垂死的那段日子,在她奔走忙碌的時候,他也從沒放棄過努力。

  縱使彭格列的醫療技術出眾,挽救一名被子彈穿過心髒的人,依然很有難度。

  而阿光沒有火焰自保,卻被她用絕對零度冰封二十幾個小時。哪怕治好身體上的傷,恢復意識也是個大難題。

  但他做到了。

  比醫生預料的時間更早,從睡夢中醒來,回到她身邊。

  音樂漸息,諸伏景光走到笹月惠面前,朝她伸出手……

  然而沒等他開口,就被新娘身邊憤怒的老父親一把拍開手掌。

  「小子,給我回去等著。」澤田綱吉昂首挺胸,不怒自威,「老夫還沒答應把女兒交給你呢!」

  誰都不能剝奪他的權利,這是老父親最後的倔強。

  笹月惠悄悄收回伸出去一點的手掌。

  諸伏景光:「……」

  「哈哈哈哈!」

  方才的真摯與感動煙消雲散,賓客一個個樂不可支,笑得東倒西歪。

  太有意思了,怎麼有這麼有意思的婚禮?

  老丈人和毛腳女婿的交鋒,他們還能再看一百集!

  諸伏景光臉頰通紅,訕訕地退回原位。

  萩原研二清清嗓子,「請新娘就位。」

  《婚禮進行曲》響起,賓客自覺停聲,看著新娘被父親帶著,一步步走向新郎。

  本該莊重肅穆的場景,因為先前翁婿倆鬧的那一出,無端透出幾分可樂,多了點年輕人的活潑。

  「……小惠,以後就拜托你了。」澤田綱吉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心酸到想要落淚的心情,聲音有些許哽咽,「祝福你們永遠像今天這樣愛著彼此,不要辜負對方。」

  「爸爸……」

  笹月惠從小就是個熱情大膽的姑娘,在感情上依然如此。不論外人怎麼說怎麼想,她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勇敢地表達出來,要讓他看到、聽到、感覺到。

  因為哪怕在父親面前,她也給了諸伏景光最大的偏愛。

  但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讓她明白,從今往後,父母再也不是和她最親密的那個人。會有另一個人接過他們的位置,陪她走過今後的所有歲月。

  想到這裡,笹月惠不禁淚盈於睫,紅了眼眶。

  澤田綱吉趕緊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會甩開我的手,直接撲過去。這不像你的風格啊,小惠。」

  笹月惠:「……爸爸!!」

  傷感不在,傲嬌老父親將女兒的手放在諸伏景光掌心,背著手轉身就走,「知道你嫌我啰嗦,哼,我找你媽媽去。」

  笹月惠無言片刻,隨後與諸伏景光相視一笑,握緊彼此的手。

  兩人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雖然舉辦的是西式婚禮,宣誓對像卻不是上帝,也沒有神父在場,只有親朋好友見證他們結合的認真與喜悅。

  「……我,諸伏景光/笹月惠,在此向笹月惠/諸伏景光起誓,一生相伴,永不辜負。」

  「好!現在我宣布,新郎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萩原研二話音剛落,早就按捺不住的降谷零和松田陣平組成按頭小分隊,一左一右站在新郎新娘身後,默契地同時抬手……

  早就防備著他們的諸伏景光抱著笹月惠迅速閃身,收不住去勢的兩人摔成一團。

  滿臉訝異的金發青年和卷發青年,扶著腰狂笑的長發青年,還有抱在一起樂不可支的新婚夫婦,定格在彼此記憶裡,永不褪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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