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漫)囍》作者:嫆鈺【完結】

《(綜漫)囍》作者:嫆鈺【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686個瀏覽者
文案:

一座紅漆鳳雕金紋上好的楠木棺材從橫濱港口離奇入境。
家在仙台的虎子少年莫名其妙的撿到了一塊紅木牌位,前面刻著他看不懂的文字。
出於好心的虎子哥將那可憐的牌位供奉在家中,每日焚香禱告,順便給這個牌位弄點仙台特產嘗嘗鮮。
  
在那一天開始,虎子的家裡開始變得有些陰森。
晚上樓道裡好像能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
喝水的時候水杯裡有女人長長的黑發絲。
夜晚和凌晨的時候耳旁總是會傳來女人細碎的哭泣聲和嘆息聲。
  
更可怕的是,虎子哥總感覺睡到一半,會有一個冰冷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有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躺在了他旁邊,與他共眠。
爺爺快要被嚇出心髒病了,虎子哥也快受不了了。
【論:因為供奉陌生牌位虎子被強買強賣成了家的故事。】
  
注:女主種花家女鬼,男主虎子哥。
陽光健脾虎子哥x大家閨秀公主
越活越年輕的虎子爺爺:關於我兒子和孫子都被陰間生物捆綁的故事。
  
內容標簽:綜漫 靈異神怪 文野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朱璐夕,虎杖老哥| 配角:5t5,虎杖爺爺,七七海| 其它:恐怖,略微沙雕。
  
一句話簡介:我的妻子是鄰居國的女鬼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虎子哥與牌位

  朱明第十七女  汝陰公主

  封號以及封地為汝陰

  姓名不祥

  生母李氏昭儀

  逝世日期:1394年

  死因:根據歷史文獻研究,疑似肺病

  ————《大銘歷史研究文獻》

  …

  身體受傷的黑衣男人焦急的喘著粗氣,他趁著夜色,在獨棟居民區裡面賊眉鼠眼、左顧右盼。

  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男人猛然雙眼一瞪,十分缺德的將懷裡一塊被衣服包裹的黑漆漆物件隨手一揚——扔進了身後人家的院子裡。

  「娘娘…公主哇…姑奶奶啊…饒命…饒命…」

  他對著院子拜了幾拜,口中模模糊糊的念叨了幾句。

  隨後男人便面色慘白,瘋瘋癲癲的跑遠了,身影慢慢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來得及,走的也匆忙,除了那個被扔進院子裡面的不明物,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仿佛他從來沒有來過。

  時間慢慢來到了第二天早上。

  「啊……」

  粉發少年元氣滿滿的推開了自己家大門,身上穿著校服,帶著睡意的打了一個哈切。

  「今天天氣好好!」

  虎杖悠仁伸了一個懶腰,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旁邊的生理眼淚,愉快的用鼻子嗅著空氣中獨屬於晨露那樣甘甜清新的氣息。

  「嗯?」

  眼睛隨便一看,虎杖悠仁就看到了自己家園子草坪上有一團黑漆漆的衣服。

  「??」

  大清早,虎杖悠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本來因為好天氣的美妙心情頓時下降了百分之二十的百分點。

  這是什麼東西?廚余垃圾?

  少年皺著眉頭,背上書包,走近黑漆漆一坨衣服面前,用手給它扒拉開來。

  【嘩啦——】

  衣服打開,一塊烏黑寫著漢字的牌位直接暴露在虎杖悠仁的眼前。

  【故——主朱——之位】

  虎杖悠仁:「………」

  全全的繁體漢字,沒有一個日文,還有好多字模糊不清,帶著獨屬於歲月的磨痕;反正虎杖悠仁是什麼也看不懂。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大早上感受到了一股陰冷之氣在周身盤旋。

  這種陰冷之氣,統稱為——晦氣。

  ……

  「悠仁…?」

  虎杖爺爺一臉懵逼的指著自家廚房窗台上擺著的黑色不明物體,聲音顫抖夾雜著三分迷惑,兩分驚疑,五分憤怒。

  虎杖悠仁:「什麼?」

  少年將書包掛在門口,不明所以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一雙琥珀般的眼睛透著無辜。

  虎杖爺爺兩眼一瞪,怒了!

  「這是什麼東西,你這臭小子從哪裡撿來的?老頭子我還沒有下葬呢!這種東西就擺出來了麼?!」

  被虎杖爺爺指著的牌位在陽光下泛著紫紅色的木質感。

  牌位下方還被虎杖悠仁貼心的放著一盤冬桔和一盤香梨,以及一盤仙貝。

  這完美的架勢,只差一個香火正旺的爐子就齊全。

  虎杖悠仁:「爺爺你說這個呀!」

  少年這爺爺怒發衝冠的模樣,嘿嘿一笑,全然沒有正在被批評中的樣子,反而宛如一團砍不爛的滾刀肉,嬉皮笑臉。

  然後他又十分自然的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兩個巧克力球,放到了裝著仙貝的盤子上。

  「………」

  虎杖爺爺看著孫子如此表態和反應,眼珠子瞪大,險些氣的直接仰過去。

  鬼知道老人進屋轉頭看到一個烏黑的牌位卡的一下正對著自己是什麼樣的感受。

  虎杖爺爺差點以為自己進錯了家門。

  等反應過來之後虎杖爺爺想把這牌位弄出去,但是又不想伸手碰,於是只能干巴巴的等著虎杖悠仁回家。

  虎杖悠仁:「這是今天早上我從門前的草坪上撿來的,跟這個一起的還有一件衣服;被我洗干淨晾起來了,是一件夾克,還是英國大牌呢。」

  說罷,少年抬頭打量了一下老人的身段。

  「嗯…爺爺可以穿。」

  虎杖爺爺:「我不穿!!」

  老頭子瞪著眼睛震怒。

  「臭小子怎麼回事,這種東西怎麼可以隨便拿回家裡呢?!誰知道它們的來歷到底是怎樣的?你把這種東西撿回家你自己就不會覺得不舒服麼?」

  虎杖爺爺一邊指著牌位,一邊罵罵咧咧的背著一只手對虎杖悠仁指指點點。

  他是真的沒想明白自己的教育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自己的孫子被養的好像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也沒見他有往家裡面亂撿東西的習慣啊,為什麼一出手就是這麼大的一個驚嚇?

  「……」

  虎杖悠仁一看爺爺貌似真的生氣了,終於收回了自己嬉皮笑臉的模樣,隨之而來的是,有一些沉默的面容。

  表情轉變之快,堪稱川劇變臉。

  虎杖爺爺的眉角跳了跳。

  開始了,又開始了,這臭小子。

  虎杖裝無辜,小小醞釀了一下感情。

  少年緩慢的開口:「對不起,爺爺,我也知道這種東西拿到家裡來不好……」

  說到後面少年聲音越來越小,干脆就沒了動靜。

  也許是感情醞釀過頭,自己也真上了頭,居然還真有一種悲從中來的情緒。

  是啊,他也知道這種東西拿在家裡面不好,應該提前跟爺爺說一聲;像這種嚇到爺爺的情況,他本來也不想發生。

  只是,這種東西…如果不由他本人先收起來的話,那麼又能放到哪兒去呢?

  看到這個被像垃圾一樣丟在草坪上的牌位,虎杖悠仁沒由來的感覺它有點可憐。

  牌位能被制作如此精美,那麼可以說明牌位的主人生前大概是被家庭成員所關愛著的吧。

  虎杖悠仁撿到牌位之後,自己仔細的想了想。

  如果這個牌位是這家人自己丟的,那麼說明那家人一定遭遇了非常大的變故,不然不可能對自己的親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是另一種更大的可能性,則是這家人遭遇了闖空門的賊;那個賊不管三七二十一什麼都往自己身上裝,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撿了個牌位,於是大呼晦氣,直接扔到他家院裡。

  總的來說,虎杖悠仁也不太清楚自己當時的動機是怎樣的,撿都撿回來了。

  像這種陰間物品通常都是揀來容易丟出去難,所以少年打算先在自己家裡供奉一些時日,隨時關注最近的交番所有沒有人在尋物;如果沒有,那虎杖悠仁打算找個當雙休假的日子,把牌位供奉到寺廟中,這個事情就算結束。

  虎杖悠仁同學想的十分簡單,往家撿了個晦氣的牌位愣讓他弄得跟撿了個小鋼珠一樣輕松自在。

  然而虎杖爺爺可沒有那麼好糊弄。

  「臭小子!你現在就把這個不祥的東西放到交番所!那裡的警察自然會處理;我絕對不允許我們家裡出現這種東西!」

  虎杖悠仁皺了皺眉頭,眼睛溜溜的轉,不是很贊同:「……可是爺爺…」

  虎杖爺爺:「別說多余的話!你那麼喜歡在家裡擺牌位,爺爺爭取快點死!讓你早日在家擺上牌位!」

  虎杖悠仁:「……」

  在家裡擺別人的牌位,還不如擺自己人的牌位呢。把外人的牌位弄回家裡也不嫌晦氣,萬一招來了孤魂惡鬼怎麼辦?

  【碰!!】

  爺孫倆話音剛落,玄幻處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動靜;聽起來似乎是什麼東西倒了。

  「?!」

  虎杖悠仁還好,他條件反射的挺直腰板,稚嫩的臉龐上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縮小,敏銳的看向爺爺身後。

  虎杖爺爺就嚇得不輕了。

  老人家直接條件反射的從地板上跳了一下,滿臉驚愕的看向玄關。

  只見——

  在背光的玄關中,從門縫悄悄鑽進來的光線觸發了丁達爾效應;從遠處看過去也能看到灰塵在廣霧中翩翩起舞的模樣。

  在玄關的地板上,虎杖悠仁用來掛書包的衣服架子倒了,連同爺爺今天掛在上面的老頭帽也仰翻在地面上。

  衣帽架中間折成兩段,木頭渣子掉了一地。

  「爺爺,爺爺!不要緊的,只是架子倒而已,我來收拾。」

  虎杖悠仁眼看著虎杖爺爺貌似受到了驚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忙上雙手輕輕扶住爺爺的肩膀,將老人動作小心的推到了廚房裡,自己則是過去收拾門口的一地狼籍。

  「………」

  虎杖悠仁仔細的觀察著衣架斷裂的地方,隨後他動了動鼻子,聞到了一股枯枝腐木的氣息。

  在漆黑的斷口處,一只小白蟻拖著大白翅膀悄悄的探出頭,與虎杖悠仁對視。

  虎杖悠仁:「………」

  原來是白蟻啊…

  少年悄悄的松了一口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剛走過來的一瞬間,心裡莫名其妙的宛如打鼓一般緊張。

  只是,在虎杖悠仁看不到的視角中,有個「人」正悄無聲息的站在他的身後。

  那「人」的身體緊緊貼著虎杖悠仁,仿佛是被膠水粘在他身上似的;隨後動作僵硬的抬起自己的手臂,從少年的腦後繞過。

  那冰冷沒有血色的蒼白手指正在輕輕的撫摸著虎杖悠仁的眼球,猩紅的指甲慢悠悠的、圍著少年那琥珀色的瞳孔轉圈圈。

  【取竹…取竹…】

  那「人」開口,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夾雜著「呼嚕呼嚕」的水泡聲。

  【取竹…為本宮取紙與筆…】

  【本宮念…你來寫…】

  ……

  「嘶…!」

  在門口收拾架子的虎杖悠仁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

  少年看著眼前被夕陽照耀而泛著霧紅色的前廳,沒由來的感覺心中有些發冷。

  也許是逐漸入秋,或者是晚上的冷意席卷著黃昏——這個走廊,看上去似乎有些…陰森?


第2章 港口的走.私棺木

  清晨的港口迎來了熟悉的客人。

  橫濱流水的政府班子,鐵打的黑.惡團伙。

  幾輛黑色低調沒有車牌號碼的日產車井然有序的駛入西港,從上面下來了穿著黑色西裝的人。

  前面幾輛車下來的黑色西裝人各個人高馬大,統一黑色墨鏡,身上有著消毒水和古龍混合的奇異氣息。

  他們素質如同訓練良好的軍.隊,行動迅速,動作整齊,就連身高看起來也差不多。

  【卡——】

  其中一個黑西裝男人恭敬的走到了一輛黑車前,謙卑的彎下了自己的腰,將車門打開——

  「嘿咻——」

  車裡面跳下來一個消瘦的少年。

  少年雙腳落地,似乎被今天格外刺眼的太陽弄得眼睛不太舒服,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往自己的前額遮了遮;那只鳶色的眼眸眯了眯。

  太宰治眼珠子轉了轉,看著給他開門的人:「前田,交接人員柴郡博士到了麼?」

  少年的聲音有點沙啞,鼻音比平時要重,要麼是剛睡醒要麼就是感冒。

  被稱為前田的男人面對太宰治的詢問連頭也不抬,聲音沉悶而文中:「干部大人,前線還在聯絡,柴郡博士應該快到了。」

  太宰治:「?」

  太宰治:「我今天起早坐車,連早飯也沒吃,按照我的預想,來到這裡應該是柴郡博士和我交接,代表政府說明這次緊急合作的內容,最後我批准放行檢查即可——」

  少年聲音雖然還是那股輕飄飄的味道,但是已經有些不悅參雜在裡面:「前田,我現在要在這裡干巴巴的等他?」

  太宰治用了一句反問,雙手抱著胸,將自己那張嬰兒肥還沒消退的臉慢慢靠近前田。

  沒有人知道他的不滿到底是因為早起,還是因為被政府人員的怠慢。

  前田:「實在抱歉,在下會抓緊聯絡。」

  男人緩慢的回答,依然沒有抬起自己那顆頭顱,臉上早已被麻木的神情覆蓋。

  太宰治觀察了他一會兒,便覺得非常沒有意思。

  下屬一個個跟重復程序命令的機器人一樣,龐大的港口黑手黨,連一個機靈討人喜歡的下屬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為什麼,中原中也的下屬一個個活蹦亂跳,有的時候跟中原中也甚至勾肩搭背像個哥們兒一樣。

  反觀他的下屬,一個個苦大仇深,不知道以為他太宰治欠了他們的錢。

  「無能的家伙,交接方出現的問題,不要難為我們自己的手下。」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少年變聲期高亢的嗓音。

  太宰治轉頭一看就看到了中原中也依舊穿著那身黑帽子黑西裝老套的一身,一頭橙發亂糟糟的插著口袋走了過來。

  中原中也身後的下屬在沒看到太宰治之前一個個神情放松,甚至在和中原中也說悄悄話——看到了太宰治那張沒有表情的「喪親臉」後,他們連忙低下頭,一個個學著太宰治下屬的模樣,扮起苦大仇深。

  「……」

  看到中原中也走過來,太宰治連話都懶得說,翻了個白眼,低聲罵了一句。

  中原中也:「……」

  什麼態度?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這家伙給毀了。

  中原中也:「……你這家伙來的路上怎麼沒有被瀝青車給蓋死?」

  「啊?微生物講話我聽不見誒∼」

  太宰治高高的仰著頭,動作瀟灑的將自己的外套在空中甩了個圈,丟給了前田,然後邁著大步超過了向他迎面走來的中原中也,朝著船艙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前進。

  「?」

  中原中也一愣,瞪大了鈷藍色眼睛,連生氣都來不及:「…喂!等等!你干什麼去?交接人員還沒有到呢!」

  太宰治:「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政府那幫辦事比蠕蟲還慢的家伙這麼著急。」

  說罷,太宰治撒了歡的撅蹄子直接快速向船艙衝去,似乎生怕中原中也追過來。

  「……」

  這讓中原中也和身後的一眾部下都傻了眼。

  前田:「中原大人,首領大人說過這次我們全程不參與走私貨物的檢查…您要不要將太宰干部帶回來?」

  緩過勁的前田終於感覺一絲後怕,他轉頭遲疑的看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臉上寫滿了糾結。

  一方面太宰治這個人想干什麼基本上沒有人能攔住他。

  另一方面中原中也作為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他自己好奇心也非常嚴重。

  特別這次非法走私的物品在航線上和他的南非原石走私航線在日本海域內重疊,就是因為這艘來歷不明的船比原石走私船先一步靠港,導致他自己的船像個無頭蒼蠅在內海亂竄,至今不知道何處是溫暖的港灣。

  中原中也:「…算了,我跟過去看看,你們在這裡待著。」

  前田一聽,有點著急:「可是大人…那艘船上面沒有一個人下來,說不定都已經死在上面了,如果攜帶著未知的病毒和細菌,那你們可能會是成為零距離接觸者。」

  等你們回去,港口黑手黨就被一窩端了。

  中原中也:「…!」

  這個他還真沒有想到。

  「我馬上把這個混蛋帶回來!!」中原中也面色一冷,擼起自己的袖子直追太宰治。

  ....

  很不幸,中原中也和部下說話的功夫,太宰治手腳麻利的翻越了政府設下的黃線障礙,並動作老練的從自己的褲子口袋中掏出了口罩和一次性醫用手套,面色一改漫不經心、眼神警惕的朝著漆黑幽暗的通道前行。

  整個通道中彌漫著一種雨天地下室的氣味,越是往裡面走越是濃重。

  這裡的空氣出乎意料的潮濕,船艙的牆壁上掛滿了污水珠子,承載金屬的地方則是鏽跡斑駁。

  「.....」

  太宰治動作異常規範和嚴謹,他沒有讓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觸碰這個船艙上的任何物品,簡單的檢查了一下船艙上能打開的房間,裡面沒有任何人或者屍體,甚至連衝突打鬥的痕跡也沒有。

  船上十幾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了。

  【踏踏踏】

  這個時候太宰治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中原中也帶著部下給的口罩也跟了上來。

  他看到了太宰治,直接松了一口氣,連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中原中也:「別到處亂逛,跟我出去,政府的人就要來了。」

  「安靜——」中原中也話還沒有說完,太宰治就面色陰冷的打斷了他。

  少年那雙形狀偏向貓眼的鳶尾花色眼瞳邊緣緊緊貼著上眼皮,他的呼吸輕的不可思議,制止完中原中也之後他自己也安靜下來。

  中原中也詫異的挑了挑眉毛:「你搞什麼鬼?」

  太宰治:「這裡不對勁。」

  中原中也的耐心有限,他沒有聽完就打斷了他:「這裡當然不對勁,對勁的話政府的人來干什麼?——快跟我回去,沒有首領的命令誰也不能私自進入這艘船。」

  船上一個人都沒有,鬼知道這些走私者是死海裡還是流竄進橫濱了。

  太宰治白了中原中也一眼:「誰說不是首領的命令?」

  他只輕輕一句話,就把中原中也沒有從口中吐露的話全都給憋了回去。

  聽得此言,橙發少年的臉龐上終於露出了詭異的表情:「你什麼意思?」

  按照常理來講,太宰治這個時候肯定要和他裝逼的講個十五分鐘,來告訴他職場上面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巴拉巴拉。

  但是今天的他有點反常。

  太宰治:「別廢話了,我的耐心也差不多耗盡,把前面的門給我砸開。」

  鳶色眼瞳的少年指了指前方緊閉的大門,語氣冰冷而不容反對的命令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他吞了吞口水,鈷藍色的眼睛審視的盯著太宰治,似乎在回味他剛剛說的每一句話。

  也就思考差不多十幾秒的時間,中原中也那雙藍眼睛微暗;他抬起頭,警告的看著太宰治:「你現在是干部,我希望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你的大腦,而不是一時興起———還有!如果首領追責的話我一定會親手往你那欠扁的臉上扇巴掌。」

  話音剛落,中原中也用手壓著自己的帽子,另一只手上醞釀著猩紅色的異能。

  狹小的船艙通道中在紅色的微光下壓迫感倍增,中原中也一拳狠狠的錘在了整艘船上唯一緊鎖的門——冷凍庫的鐵門上面!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裡面發霉的味道好似裝滿水的氣球被戳了一個口子一般瘋狂的一瀉千裡。

  「什麼鬼?!」

  這味道連口罩都遮不住,站在最前方的中原中也直接被熏的兩眼發愣,連忙抬起自己的手肘捂住自己的鼻子。

  太宰治連忙後退了兩步,用手扇了扇自己鼻子前的空氣:「咳咳!!呸!」

  伴隨著冷凍室的門打開,發霉夾雜著腐爛的氣味很快隨著通風處消散而去,昏暗的冷庫逐漸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之間冷庫的置物架上空曠如新,制冷設施也隨著船艙的死寂一並消失不見,在冷庫地中央的位置,擺放著一口足足有兩米的長方形物體。

  它同體漆黑,起初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二人還以為是什麼櫃子,等著他們打開手機前置攝手電筒的時候才發現——那他媽根本不是什麼櫃子。

  看看這個上面大蓋子下面大盆子的結構,這分明是一口大棺材。

  「.......」

  眼前這口巨大的烏木棺材讓平日裡見多識廣的二人一時語塞。

  太宰治睜著一雙眼睛盯著這個出現在這裡的不詳之物,拿著自己的手機慢慢靠近,用手機手電筒的光源細細的描繪著眼前帶著時間沉澱和腐朽氣息的棺材。

  這種棺材和日本當地使用的棺材有著很大的不同。

  日本的棺木整體走向平整,厚度適中,很少有這種一邊高一邊低的情況。

  而最重要的——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的靠過來,越是靠近,他的呼吸就越輕,到最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是什麼?」

  少年那雙鈷藍色的雙眼驚奇的看著烏木上繁瑣的紋路,那紋路極為精致復雜,帶著古樸與神秘的氣息;順著紋路的走向,他的腦海中有了一個大致的形像。

  中原中也:「那上面...雕刻的是孔雀麼?」

  少年好奇的詢問同伴,

  太宰治:「...」

  給他整無語了。

  「你平時不是挺喜歡閱讀關於神學的書籍麼?那些書告訴你這孔雀叫孔雀是麼?」太宰治的聲音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這種拿鼻孔看人的吊樣開始著急:「都什麼時候了,你這混蛋能不能正經一點?!」

  【呼——】

  太宰治深吸一口氣,感官器官上那種「留香持久」的霉腐依然纏繞在他的身邊,他沒有在拖時間;將手機調到了照相模式之後對著棺材的哢哢哢的照了幾張,一邊照相一邊和身邊的中原中也講解:「——那上面雕刻的可能是朱雀,也可能是鳳凰,反正我也分不清這兩個到底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裡,黑色卷發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抬起眼睛,很認真的看著中原中也:「在鄰國,傳說只有類似於天皇地位統治者的妻子和女兒才能使用這種棺木下葬。」

  「如果說那上面磨損和腐朽的痕跡不是故意【作古】而來的...」

  太宰治轉頭看向面前這口漆黑而龐大的棺木。

  它安靜的坐落在二人面前,沉積的宛如歲月遺留的無根之碑。

  「那麼..你面前的很有可能是一具來自鄰國的走.私文.物。」

  中原中也:「......」

  鄰國,加上走.私文.物。

  聽起來瞬間感覺就不一樣了。

  「現在通知所有部下撤離港口,這個港口發生的一切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僅僅是觀察了不到十五分鐘,太宰治一臉平靜的關上了手電筒,當機立斷的向中原中也傳達了自己的決定。

  「......」

  這下子中原中也看太宰治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少年如今傳達的命令和早前森鷗外首領交代的一切差異巨大,一時間中原中也並不知道聽誰的。

  中原中也:「給我個理由,別告訴我你被這個不知道作古多少年的屍體給嚇到了;這種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是很常見麼?比如說埃及的木乃伊之類的。」

  太宰治聞言幽幽的回頭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有時候他挺討厭中原中也這種直來直去的死腦筋,一旦較真上像頭驢子一樣拉不回來。

  太宰治:「動動你那生鏽的大腦,平時不看國際新聞的麼?現在我們國家與鄰國正值交好時期,如果這個時候出現鄰國珍貴文物被走.私到橫濱港口的事情——你認為我們國家的外交部門會怎樣去做?」

  說到這裡,黑色卷發少年輕輕的靠在棺木上,用帶著手套的指關節敲了敲棺木的表面;烏黑的棺木發出了沉悶的【扣扣】聲。

  「......!」

  橙發的少年似乎反應過來什麼,鈷藍色的雙眼先是有些茫然,隨後不敢置信的看著太宰治。

  他看著中原中也越來越慎重而陰沉的臉色,繼續開口:「事情鬧大,再加上政府有心除掉我們,那麼無非就是聯合鄰國給港口黑手黨扣上一個【國際犯罪】的名字,來一個聯合絞殺罷了。」

  「..所以...走吧,為了港口黑手黨能在這裡多存在一些時間。」

  太宰治從棺材上起身,原地伸了一個懶腰;因為正處在生長期的原因,他全身上下的骨關節都在卡卡作響。

  【...啊..】

  【嗡——嗡——】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

  抬頭看向陌生的天花板之時,耳邊流動的風聲似乎微微變慢,他聽到了一聲模糊而哀切的哭喊聲。

  那聲音就像是隔著一道門或者是一面牆,聽上去失真、更像是大腦過度勞累之後的幻聽。

  「......」

  太宰治微微皺起眉頭,眼珠子在眼球裡轉了轉,抬頭環顧四周,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面色緊張憤怒、正准備轉身出去的中原中也身上:「中也,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哈?!」中原中也本來心情就又亂又雜,沒有好臉色的轉頭看向太宰治。

  下一秒。

  中原中也面色驚愕的看著太宰治。

  黑色卷發少年滿臉呆滯、整個人的身體朝著棺木的方向不受控制的撞去——!

  「有人推我。」

  這是太宰治把棺材板子撞開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3章 棺中少女與爺爺游園

  【彭!!】

  上了棺材釘的棺材板子就這樣被太宰治輕輕松松的撞開了。

  伴隨一聲巨響和鈍痛的後背,太宰治感覺一股毛骨悚然的涼意順著自己的後背向上爬。

  這種感覺不是心裡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就好像你整個人站在一個大門敞開的冷庫前,裡面的寒意攜帶著冰碴子向著你的後脖頸不斷的吹。

  「......」

  太宰治被著空調制冷的效果弄的瞬間一身冷汗,他用溫熱的手掌摸自己的後脖頸,條件反射的向著身後看去——

  【——】

  一轉頭。

  他看見了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躺在棺材裡面直勾勾的盯著他;那雙黑的瘆人的兩枚眼珠子宛如死物,眨也不眨的注視著他。

  這一富有衝擊力的一面告訴了太宰治一個事實。

  文物棺材裡躺著個人。

  「.....」

  那一瞬間太宰治只有一種感覺。

  棺材裡面這個女人,從他們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在睜著眼睛聽著他們說話。

  這一刻的時間宛如被無限延長。

  少年感覺耳邊安靜下來,甚至他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自己就好像是被扔進播放重復音頻的一尾孤魂,在一個循環的樓梯上不斷重復碰壁。

  太宰治感覺自己的視覺逐漸清明。

  他看到了女人——不應該稱之為少女。

  她頭上帶著璀璨繁瑣的金冠...琉璃、翠玉、淡水珍珠等百花繚亂,甚至還有用金線編織的桂花在烏發上耀眼奪目。

  她紅衣上裝飾著藍綠色看上去宛如陶瓷的腰帶,上面有序擺列著華光琳琅的白玉和寶石,那些珍寶在幽暗的環境下無光自亮;散發著幽幽的、宛如波紋一般的漣漪。

  她蒼白的雙手上塗著猩紅的指甲,右手緊緊的握著一串金絲楠木的佛珠。

  少女的紅衣上大片大片宛如華花盛開的刺繡。

  祥雲,鳳凰或者是朱雀,還有長著兩朵蓮花的植物根莖;在她的衣服上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衝破次元的束縛來到現實中。

  「....」

  太宰治愣愣的看著棺木中的少女,少女同樣用那種宛如死物一般的眼神回敬;殷紅的薄唇似笑非笑。

  他感覺自己的思緒好似是上了鏽的發條,不知不覺中逐漸開始緩慢下來。

  太宰治聞到了一股強烈到刺鼻的濃香。

  那種香味在他鼻腔中環繞,熏的他頭腦眩暈,胸口發悶,甚至生理性反胃。

  像花一樣、又像是木頭一樣的香氣,這到底是什麼味道?

  太宰治遲鈍的想。

  等等....

  少年無神的雙眼微微睜大。

  這個不是重點吧...

  為什麼,這裡面會有一個可以睜開眼睛的「人」?

  「噗!!!」

  少年身體過電一般的顫抖,口中噴出了黑紅色的液體。

  「太宰?!」中原中也被噴了一胸口的血,連忙一只手拖住了仰面朝天翻倒的太宰治。

  此時的太宰治面色慘白宛如行屍,口鼻中猛然噴出了紅到發黑的血液;兩眼一翻直接往地上躺屍。

  中原中也只來得及護住他的後腦勺,隨即警惕的看著四周,直接夾著太宰治的身體衝出了船艙!

  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看見太宰治不小心撞到棺材,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有人推我——」

  明明是被撞,而棺材屁事沒有,太宰治卻反復受到了反甲傷害一般口中狂噴鮮血。

  此時此刻,中原中也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媽的,被陰了。

  ....

  ....

  【過幾天是殿下和駙馬爺成親的大喜之日,老太爺身體不好,這幾日叫下人們注意點好好伺候,可不能怠慢了老太爺】

  午睡的虎杖倭助突然被一陣細碎的講話聲緩慢的拖出昏沉夢境。

  他感覺自己緊閉的眼皮上有溫暖的亮光試圖闖進來。

  【呼——】

  二樓緊閉的房間突然有一陣讓人心曠神怡的清風吹過,風中夾雜著陽光和茶樹以及落葉的香氣。

  虎杖倭助聽到了凌亂的腳步聲,還有瓷器碰撞的清脆悅耳聲響。

  那腳步聲絕對不是悠仁的,悠仁自小時候就活蹦亂跳,腳步又重又響,像只令人討厭的獼猴。但是此時這些腳步卻是輕柔而緩慢的,聽上去像是女子的腳步聲。

  明明是封閉的房間,老人卻感覺到了午後舒適溫暖的陽光在自己臉上輕輕撫摸的舒適感。

  家裡有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腳步,甚至是陌生的說話聲,但是這一切卻並沒有讓虎杖倭助感到恐懼抑或是不安。

  他整個人的身體連同大腦輕飄飄的,終年飽受慢性病折磨的胸口在此時此刻終於輕松起來,像是夢中才會有的安逸和恬靜味道。

  這也許就是在做夢。

  虎杖倭助想到。

  正當虎杖倭助想借著夢中輕松而難得的舒適好好睡一覺的時候,他的耳邊又傳來了不知名的說話聲。

  【貴體需得好好溫養,老太爺最近食欲不振,殿下命奴婢取一些醋濁生姜飲給老太爺服用】

  【奴婢去看看老太爺午枕醒了沒有】

  那是一個聽上去年輕嬌俏的女孩聲音,她說話語序非常奇怪,並且夾著一股文鄒鄒的味道。

  而更奇怪的是虎杖倭助聽得懂她說的這種奇怪的稱呼還有語序。

  奴婢?感覺是一種貶低自己的女性自稱。

  老太爺?她是再稱呼誰?是我麼?

  【奴婢給老太爺請安,老太爺午枕可安好?】

  虎杖倭助還沒有把腦子裡這些奇怪的稱呼和語句給擰巴過來,他就聽見剛剛那些仿佛隔著一面牆壁的腳步聲直接緩緩出現在自己的房間之內;隨即而來的就是女子溫柔而綿軟的招呼聲。

  「!」

  虎杖倭助渾身一個激靈,眼睛慢慢睜開。

  先步入眼簾的是陌生的雕花床架,還有帶著桃子刺繡的月白色絲綢床帳。

  睡前在榻榻米上,醒來之後在床上。

  虎杖爺爺滿臉蒙圈的從綿軟的床上撐著胳膊起身,他大腦微醺的環視著整個房間的布置。

  青石顏色的地磚,絕大多數的家具都像是名貴木鐘雕刻而成,紫到發紅,還泛著一股綿密悠長的木香。

  在一張討喜而大氣的圓木桌前,還擺著一張看似琺琅材質的華風屏風,上面珠光琳琳,畫著幾位穿著古樸而華麗衣服的老人,正聚在一起下圍棋與飲酒。

  「....那是?漢衣?」

  虎杖爺爺皺著眉頭盯了一會屏風,整個亞洲有名的國家就那麼幾個,他還不至於連鄰國的古代服飾都認不出來。

  可是這就很奇怪,他平時對鄰國了解的並不算深,唯一看過的有關的影視就是三國演義;怎麼好端端的就做了關於鄰國懷舊版的夢?

  【老太爺,起來用藥膳了。】

  穿著綠色精致衣裙的年輕盤頭少女走了進來。

  她長相異常秀美,年齡看上去不過悠仁那麼大,周身的氣質卻成熟而穩重。

  女孩梳著奇怪的盤頭,所有的頭發都高高盤在頭頂形成了高髻,高髻上還佩戴著一條顏色鮮艷裝飾有綠色玉石緞帶。

  她雙手托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是一口古銅色的小鼎,鼎中放著一個白色的小陶瓷碗;差不多是低配俄羅斯套娃的規模。

  「你...」

  虎杖倭助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嘴裡說不出話;全身上下又麻又木。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綠衣少女慢悠悠的靠近他,恭敬而卑微的低下頭;給他穿上了一種有像布又像棉的白襪子,動作熟練的在他的小腿上綁了兩個活結;口中還絮絮叨叨的念著:

  【殿下純孝,聽聞老太爺近日胃口不佳,特意差遣取竹給您送來了醋濁生姜飲;此飲取上好陳年老醋、加鮮姜炮制,飲用後口舌生津,開胃健脾】

  虎杖倭助:「......」

  這做夢怎麼做的像大河劇?殿下是哪位殿下?

  他\她干嘛對我孝?

  取竹難道是面前這個小丫頭的名字?

  還沒等虎杖倭助心中發出第四連問,名為取竹的少女突然笑盈盈的抬頭看著他。

  虎杖倭助這才發現,取竹那張媲美歌劇演員的臉龐上白的簡直不像話,而嘴唇卻紅的像塗了油漆一般猩紅刺目。

  【老太爺】

  取竹咯咯的笑了起來。

  【今日本該林喜那小賤奴來伺候您,可林小孩心性,一時貪玩跑出府邸、等那小牲畜回來您可要好好懲治一番。】

  說罷,取竹在虎杖爺爺不安和困惑的注視下用那一雙纖纖玉手端起了鼎中的白玉碗。

  虎杖倭助聞到了一股又酸又辣的刺鼻氣息。

  【老太爺,該用藥膳了。】

  取竹笑了笑,她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一種紙張發霉和油墨氣息的濃烈味道。

  「!」

  伴隨著這股恐怖的味道,虎杖倭助猛然從夢中驚醒。

  老人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屋子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小居室,午後沉悶而毒辣的陽光正穿過窗簾安靜的灑落在榻榻米上。

  虎杖倭助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發現身後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襯衫。

  是夢麼?

  老人有些驚疑不定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從夢中醒來之後,身體中髒器的不適重新與他相伴;唯一不同的是,虎杖倭助感覺自己嘴巴裡的唾液異常泛濫,胃中也好像格外空蕩。

  大概是因為餓了才會做這種奇怪的夢吧。

  虎杖爺爺想到。


第4章 夜來雄小鬼

  虎杖悠仁晚上回家的時候發現爺爺今天做了一頓豐富的菜。

  往常在虎杖悠仁沒時間做飯的時候,爺爺准備的材基本上就是每人一小碗米飯,一碟小菜,一碟腌肉;好的時候,可能會加一碗味增湯,其他的時候,爺爺大部分時間都比較懶得下廚,做飯的水平也就是糊弄糊弄。

  可是今天不一樣,今天虎杖一回家,發現爺爺居然每人燒了半條鰻魚,走進玄關的時候就能聞到鰻魚醬汁那特有的鮮甜氣息。

  虎杖爺爺:「馬上把你那身髒衣服換下來,坐下來吃飯。」

  老人看著精神充沛回到家的孫子,察覺到了他的額頭上還有沒有干的汗珠;雖然嘴上非常嫌棄,但是眼神裡卻藏著一抹溫柔和安心。

  虎杖悠仁一遍哈哈笑著,一邊將校服外套脫了下來:「爺爺,今天的飯菜好豐盛,是有什麼好事情發生嗎?」

  「好事?什麼好事?」

  虎杖爺爺沒好氣的看著虎杖悠仁:「只不過是今天便利店的鰻魚醬汁打了特價罷了,男子漢不要磨磨蹭蹭的,趕緊把你的髒衣服換下來吃飯!」

  就這樣,虎杖悠仁和爺爺享用了一頓對他們而言豐富的晚餐。

  在晚餐之後,兩人坐在榻榻米上看電視,虎杖爺爺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終於沒有忍住心底的疑問,朝著虎杖悠仁發問:「房裡的那個東西什麼時候才能拿走?」

  「啊?」

  虎杖悠仁表面心不在焉,實則逃避問題:「…啊…那個啊,大概是等我放假的時候去交番所問一下吧,現在上學和兼職的時間比較緊張,沒有空呢。」

  虎杖倭助一聽這混小子就是在跟他扯皮,頓時火冒三丈。

  本來虎杖倭助想趁著這個時候好好跟虎杖悠仁談談關於死人東西不能隨便往家裡放的這個話題,但是看著虎杖悠仁因為這段時間學校和兼職兩頭跑而曬黑的皮膚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軟下來。

  最終,虎杖爺爺只能無奈的生悶氣:「那你把那個牌位和供品拿到你自己房間裡面吧,不要擺在廚房,我去廚房吃東西的時候還能看見,太不祥了!」

  這話說出來的本意也只不過是想嚇一下虎杖悠仁,但是虎杖爺爺沒有想到的是,虎杖悠仁一聽這話,直接兩眼放出了閃亮的光芒:「啊,可以呀!」

  虎杖爺爺:「……」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虎杖悠仁從榻榻米上一躍而起,噔噔噔著邁著腳步去廚房把牌位和貢品抱上樓了。

  虎杖爺爺:「……」

  操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他甚至連生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看著自己的大孫子背影消失在了樓梯口。

  ……

  晚上在睡覺前的時候,虎杖悠仁復習了一會兒今天的英語。

  他嘗試著背了幾個單詞,感覺一個都記不住,干脆就把書一合,被子一卷,躺在了榻榻米上。

  「……」

  虎杖悠仁安靜的盯著頭上的天花板,臉上沒有了以往那種輕松和開朗的表情。

  他嘗試著讓自己快速入睡,休息勞累一天的身體;可是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爺爺不讓他看的體檢報告、還有家裡逐漸增加的經濟壓力。

  10歲的虎杖悠仁會在夢裡面幻想開著房車帶著爺爺環游世界,讓一生都被困在仙台的老人好好看看瑞士美麗的風景,俄羅斯冰原的廣闊,鄰國鬼斧神工的山水。

  但是15歲的虎杖悠仁只會在內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自己,他們還剩多少時間。

  「......」

  虎杖悠仁在床上翻了一個身,他轉頭看向安靜坐落在窗台上的牌位。

  少年家中有老人,故而很少、或者說是避免思考有關於死亡的意義;但是但他靜靜的與牌位對視之時才猛然感觸——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能永遠留住的,爺爺包括自己都是點綴過這個星球的小小生命,所謂的人類與白堊紀滅絕的恐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在死亡之後,□□腐爛,靈魂消散,獨留一個小小的黑色木板;往後的世界或許會有機械與飛船,人工智能能夠代替很多繁雜瑣碎的事情;但是那一切的絢爛再也和那個死去的小生命無關了。

  最好時代永遠在當下,最好的時代也永遠在未來。

  「....哈...」

  虎杖悠仁慢悠悠的打了一個哈切;他感覺到自己的大腦正在分泌多巴胺,睡意慢慢的湧現上來。

  伴隨著綿綿困意上湧,少年的眼睛一睜一閉。

  正當他准備睡著的時候,房間推拉式門的門面有一道人影慢慢從門口經過。

  ?

  虎杖悠仁皺了皺眉頭,他起初並沒有多想,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晚上經常起夜上廁所,紙門上偶爾看到爺爺經過的身影很正常。

  但是過了兩三秒,虎杖悠仁才意識到這個黑漆漆的身影並不是路過他的房間,而是筆直的經過站在自己的門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宛如一座雕塑。

  「爺爺?」

  虎杖悠仁輕輕的呼喚了一聲,不知不覺中他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喊了一聲,門口的影子慢慢的矮了下去。

  看起來就好像是慢慢蹲下了一樣。

  【哢噠】

  伴隨這門外的影子身高變為孩童一般的大小,門外傳出了陶瓷輕輕磕在地面上的聲音。

  「......」

  虎杖悠仁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再黑暗中泛著金色的水澤;他面色警惕,借著腳下柔軟的棉被弓著身體悄悄朝著自己書桌陰暗爬行,隨後面無表情的握住了自己立在書桌旁邊的棒球棍。

  【哢噠!】

  棒球棍在地面上發出一聲磕碰。

  「!」

  虎杖悠仁因為自己的失誤猛然抬頭盯著面前的紙門,雙手直接握著棒球棍子做出一個全壘打的姿勢。

  今天就是把人打殘去少管所他也認了。

  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個混蛋往爺爺的房間靠近;必須要在這裡將其制服。

  「唔!」

  就在虎杖悠仁心下決絕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恐懼的哭泣聲。

  「?!」

  少年聽到這聲嗚咽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條件反射的將手中的棒球棍放了下來。

  因為這個聲音非常年輕,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息怒!衝撞了主子!小奴該死!小奴該死!」

  門外傳來了孩子膽怯的哭喊聲,隨後就是哐哐哐有什麼東西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磕碰的聲音。


第5章 夫君

  孩子?

  虎杖悠仁聽到這個聲音直接就愣住了。

  他手裡握著棒球棍,輕輕拉開了自己房間的拉門;伴隨著門框和滑輪摩擦的聲音,少年皺著眉頭有些緊張,不知不覺咽了咽口水。

  門外的場景並沒有他想像中三更半夜私闖民宅的惡徒形像。

  與之相反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二十三歲、穿著奇怪的小男孩正在走廊上朝著他門的方向做士下座,一邊趴在地上還一邊把腦袋往地下【哐哐哐】的撞,行為舉止十分怪異。

  「呼——」

  虎杖悠仁盯著這個穿著奇怪的小男孩,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點點;至少目前男孩表現出來的模樣並沒有太大的攻擊性。

  但是他依然不能完全放下自己的警惕心,畢竟一個陌生的小孩子在晚上突然出現在別人家也太奇怪了。

  莫非是那種有不良分子脅迫他偷竊?

  虎杖悠仁將棒球棍子放在一邊,將地上瑟瑟發抖的男孩扶了起來。

  少年審視的盯著他,聲音中夾雜著嚴厲:「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

  這個小孩到底是從哪裡進來的?一樓的廁所窗戶?

  「唔!!」

  虎杖悠仁自認為自己的聲音並沒有凶到哪裡去,但是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突然把兩條寬大的袖子遮擋在口鼻前雙眼淚汪汪的看著他,那雙烏黑的像葡萄一樣的眼睛裡面盛滿了恐懼和膽怯。

  「....」

  虎杖瞳孔微微縮小,借著月光,他終於看清這個小男孩的模樣,以及他身上的著裝——

  男孩長相普通,眼珠子卻異常烏黑;頭上扎了一個比舞蹈演員還要高的圓形啾啾,看上去讓人很想伸出手指彈兩下。

  他五短的身材穿著一個古樸的深藍色圓領子束腰褂子,這身衣服款式一看就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但是又和日本男性傳統的服飾差別很大。

  摸上去是絲綢質感,衣服邊緣還有一些手工刺繡的紋路,看上去很板正。

  「貴人饒命,小奴只不過想給貴人送個茶水,不曾想驚擾貴人夜枕!」

  男孩被虎杖悠仁扶起來之後眼淚橫飛、搖頭晃腦,伸手指了指他房間門的方向。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的順著小男孩指的方向看去——門前立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擺著一個白綠色的茶壺,還有一個同樣顏色被的小茶杯。

  茶壺嘴熱氣騰騰,白霧外漂;能聞到一股苦菊的氣息。

  「?」

  僅僅是一句話,就把虎杖悠仁的大腦處理器給整熱了。

  虎杖悠仁一臉懵逼:「...等等,你在自顧自的說些什麼?是我錯過了什麼幕間劇情麼?我的名字叫虎杖悠仁;【貴人】這個名字到底是誰啊?」

  更重要的是,你大晚上跑到別人家泡茶干什麼?聽說過田螺姑娘的,沒聽說過田螺小鬼。

  虎杖悠仁盯著男孩的臉,開始思索這個小孩是不是這條街上的住戶的孩紙;但是想了半天卻依然對這張臉和這身著裝陌生至極。

  虎杖悠仁質疑的看著男孩,試探性的詢問:「你的名字...叫小奴?」

  這名字好奇怪。

  男孩一愣,反駁道:「小奴名叫喜子醬。」

  「.....?」

  等等,喜子醬...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麼?難不成眼前這個是個女孩?小奴是她...自稱?

  虎杖悠仁蒙圈了。

  「啊!」

  喜子醬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聲,虎杖悠仁一臉無奈的揪著男孩的後領子,將他從地上帶了起來:「噓!小聲點,不要把我爺爺吵醒了!」

  畢竟他爺爺可沒有他這麼好說話,一旦發現男孩必把他罵一頓然後扭送交番所。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你來指路,我送你回家,以後晚上的時候不要在做出跑到別人家這種讓人困擾的事情了。第二個是我把你送到交番所,那裡的警官先生會聯系你的家人送你回去。」

  「……?」

  喜子醬一聽,嚇得眼淚都憋回去。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虎杖悠仁,隨後那雙黑黝黝的眸子僵直的飄到了少年的身後。

  經過了一陣短暫的沉默與內心的交鋒。

  喜子醬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凝固起來,那張稚嫩未脫童真的面孔上浮現了孩童不應該存在的成熟與卑亢。

  男童將虎杖悠仁的手硬生生的從自己的領子上扯了下來。

  隨後,他慢慢的重新跪在了地上;那短小圓潤的身材在地上縮成一團,仿佛他的後背有千斤頂的重量,讓他一生都不能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板。

  「……」虎杖悠仁詭異的看著面前的這個男孩,一股涼風吹著他的後脖頸,他感覺整個身體的汗毛都悚然立起來。

  虎杖悠仁試圖強顏歡笑:「…我背後…是不是有人?」

  「殿下貴安,小喜子辦事不力,吵醒了駙馬爺,還請殿下降罪。」喜子醬的聲音就像只貓兒一樣,弱小夾帶著膽怯。

  虎杖悠仁嘴角抽搐,他心裡清楚這聲陛下必然不可能是自己家老爺子。

  這是哪兩個抽風的神經病大半夜跑他家裡面玩起角色扮演了?

  少年慢慢的回頭。

  首先他聽到了兩聲沉悶的咳嗽聲。

  「咳咳…」

  是年輕女孩的聲音。

  在短廊的盡頭上,借著月光,虎杖悠仁看到了不請自來「惡客」的模樣。

  女孩大約15,16歲。和他看起來差不多的年紀,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垂到了臀部以下的位置。

  她長著一張端麗而蒼白的病容,嘴唇卻殷紅如血。

  女孩穿著一身杏粉色的絲綢褂子,裙尾仿佛人魚的尾巴,長長的拖拽在地面上,任由身後的月光灑下一抹銀色。

  她如骨般消瘦的手持著一串佛珠,不停的搓動著頂端的圓珠。

  「咳咳…」

  當她輕輕邁著步伐走過來時,虎杖悠仁聞到了她的身上有著一股陳腐濃烈的奇香,像是一種木頭的味道。同時,伴隨她而來的,還有她腰間玉佩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少女輕輕開口,聲音慢悠悠:「罷了,時候不早,你且退下,傳取竹上來伺候…取我母妃送的岩蘭草為我點上熏香。」

  「奴才領命。」喜子醬低著頭,聽到了取竹的名字肩膀一得瑟;連忙低著頭轉身向樓下走去。

  「……」

  虎杖悠仁完全懵逼了。

  試問一群你不認識的陌生人,在你家裡面有模有樣走來走去,還用你陌生的身份來稱呼你;你會怎麼做?

  這種情況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反應範圍之內。

  虎杖悠仁差不多愣了十幾秒,然後眼巴巴的看著面前這位長相姣好的少女:「…你是誰?是學校來整蠱我的同學麼?不會是那個田徑狂人派來報復我的吧?」

  少女那雙墨玉般的雙眼緩慢的從虎杖悠仁的身上劃過,黛眉微皺,平靜的聲音中似乎夾雜著無奈:「夫君這是何話?怕不是癔症又犯了?」

  虎杖悠仁感覺有點不太妙,他緊張的手指都在抽搐:「…夫君,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麼?那個丈夫…?」

  「是啊。」

  少女殷紅的嘴唇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這讓她那張端莊清艷的面孔看上去有些僵硬。

  「你是我丈夫,我是你的妻。」

  「我們不日便要成婚。」

  她筆直的看向虎杖悠仁,那烏黑的發襯托她的面容格外煞白:「彼時我鳳凰霞帔,芙蓉珠面…與姊妹同出,必然…是這京城最尊貴的新嫁娘。」

  【啊啊啊!!!!!】

  少女話音剛落,樓下傳來了喜子醬凄厲的哀嚎聲,還有棍棒到肉的悶響聲!

  「取竹姐姐饒命啊!!小喜子不敢了!小喜子再也不敢擅自離守了!!啊啊啊!!」

  男童發出凄慘的哭叫。

  「嗚嗚嗚哇呀呀呀!!好疼啊!!爹啊!娘啊!」

  「公主救我!!駙馬爺救我!!小喜子知錯了!!」

  伴隨著男童的哭喊,□□的挨打聲,虎杖悠仁還聽到了一種野獸飢渴的喘息聲。

  【呼哧——呼哧——】

  「……?」

  虎杖悠仁瞳孔弱小,聽著瘆人的嚎叫,他驚恐的回頭看了一眼面色冷的像個死人一樣的少女,身體救助弱小的本能讓他強撐著麻木的四肢扶著牆往樓梯的方向走。

  取竹?

  她對那個孩子做了什麼?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感官開始麻木,整個人雙腳像踩到棉花上一樣不受控制。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非常奇怪,明明之前跟那個少女對話的時候,他的精神和意識還非常的清醒,但是現在的大腦就好像是童年偷偷喝了爺爺的酒一樣,變得昏昏沉沉。

  這到底都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擅自闖進別人家,擅自讓美少女跟自己結婚,還擅自在自己的面前虐待小孩。

  這是惡作劇嗎?

  如果是惡作劇的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還有爺爺。

  這麼大的動靜,為什麼爺爺還沒有出來?

  爺爺真的在這個家裡嗎?

  【……】

  虎杖悠仁還沒有走到樓梯口,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陷入了黑甜的夢鄉,迅速沉寂下來。

  「…取竹,把你那腌臜惡習收收,再有下次,你那雙手就別想要了。」

  這是虎杖悠仁最後聽到的聲音。


第6章 帶師,裡面請

  【長挽清風,零落處…金玉化塵土】

  【輾轉百年,黃埃中…又是哪一捧】

  虎杖悠仁在昏昏沉沉的睡夢中,似乎聽到了女孩痛苦的喘息還有輕語。

  他並不能理解這兩句話大概的意思,但是不妨礙他感覺這兩句話很高級的樣子。

  當少年再次醒來,他琥珀而通透的眼睛中倒映著花園中的翠蘭與美人蕉。

  「……」

  虎杖悠仁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恍然從花叢中坐起。

  他驚奇的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青灰色的庭院。

  周圍青瓦高聳,楊柳依依,是與日本截然不同的庭院裝扮。

  在青石磊磊的池塘旁邊,虎杖悠仁探頭往池塘裡看,看到了一條條手臂大小的錦鯉,一個個肥的不行,身上鱗片五光十色,正在池塘中悠然暢快。

  可能是天空陽光正好,亦或是空氣中蘭草氣味芳香,虎杖悠仁感覺自己內心的不安並沒有很強烈。

  這不像是個會發生午夜幽靈的地方。

  【我乃千金之軀,卻逃不過生老病死...終要同著塵土,化為一縷青煙…反哺大地…】

  虎杖悠仁:「?」

  少年順著聲音看去,他看到了再另一顆柳樹下,女孩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繁瑣綢裙病怏怏的躺在一把寬大厚重的木頭椅子上【貴妃椅】,用手撐著頭顱,眼睛半睜不睜。

  那女孩的面容瞬間喚起了虎杖悠仁的回憶。

  是走廊上的那個女孩子!

  是這個她把他帶到這裡的?

  想到這裡,虎杖悠仁渾身一個激靈。

  他再怎麼哄堂大笑也想起今晚超自然事件中最重要的一個點。

  爺爺去哪了?

  想到這裡虎杖悠仁後背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他頓時兩眼一瞪,氣勢洶洶的看向女孩的方向:「喂!你!」

  虎杖悠仁一邊大叫一聲一邊朝著女孩的方向走了過去:「你這家伙,我爺爺在哪裡?你把我弄來什麼地方了!」

  貴妃椅上的女孩似乎沒有聽見少年夾帶著憤怒的質問聲。

  她自顧自的半躺在椅子上,猩紅的指甲抵著太陽穴,如百合般美麗的容顏在陽光的照耀下卻越來越慘白,逐漸失去了顏色、變得透明。

  「噗!!」

  正當虎杖悠仁還差兩步就走到他面前之時,少女突然面色扭曲的吐出一口黑紅色的鮮血。

  「……」

  前進的腳步戛然而止。

  虎杖悠仁這臉白的跟面前的少女有的一拼,他整個人幾乎被這場景嚇傻在了原地,驚愕的瞪著眼睛,無措的看著面前痛苦的少女。

  「咳咳…嘔…咳咳…」

  少女端麗的模樣不復存在。

  那雙纖長宛如羊脂的手掌不斷的在自己的脖頸上抓撓,猩紅的指甲在脖子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紅痕。

  她痛苦的喘息著,佝僂著嬌小的身體,佛珠掉落在被鮮血染紅的花蕊之中。

  「我不甘心…」

  女孩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宛如被翻上岸的魚,她那雙墨玉般的眼睛,此時已經布滿了紅血絲,不甘與怨恨地瞪著面前的虎杖悠仁。

  「我不甘心…我怎能就此……」

  這可能是虎杖悠仁人生第一次這麼見紅。

  他與那口吐鮮血的少女離得是那麼近,近道他甚至可以聞到少女身上那種花香與腐敗交織的氣味。

  「…!」

  少女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肢體扭曲的從貴妃椅上爬了起來,白色如流體的絲綢隨著她的動作撫過了木頭上的血液,流下了刺眼的黑紅。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個讓虎杖悠仁毛骨悚然的動作。

  少女朝著虎杖悠仁伸出了那一雙手臂,面白血紅,活脫脫一個女鬼索命。

  按照恐怖片的常識,虎杖悠仁這個時候應該大叫一聲,要麼嚇得雙腿發軟,五體投地,要麼一個轉身回首掏拔腿就跑。

  但是出乎意料,他沒有在這二者中選擇一個。

  虎杖悠仁看著那個被風吹過,身材瘦弱,幾乎掛不住衣服的少女。

  她滿臉是對生的渴望,也是對死亡來臨時的怨恨與憎惡。

  「……」

  虎杖悠仁急促的呼吸著。

  他看著她的目光,先是從驚恐最後轉為了不安,在最後變成了平靜。

  虎杖悠仁 任由少女將那雙冰冷的手臂環繞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我到底再想些什麼?

  這不是恐怖游戲裡面的致命選項嗎?

  虎杖悠仁一遍又一遍的在內心中質問自己。

  他感覺到了少女的鼻尖在自己的溫熱脖頸上蹭了蹭。

  她可能還在吐血,抑或是留下了眼淚,有冰涼的液體順著自己脖頸的皮膚慢慢滑落到了衣領之內。

  大概是鮮血吧。

  虎杖悠仁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即便是這樣,少年並沒有選擇推開她,相反,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用顫抖的手臂輕輕地環住了女孩的腰,手掌小心的在她後背上拍了拍,就像爺爺小時候哄他睡覺那樣。

  虎杖悠仁:「…不要怕,你只是生病了…只要是人類都會生病的,但是所有的病痛都會痊愈。」

  虎杖悠仁想起了自己爺爺在病床上萎靡不振的模樣,他試圖安慰著少女。

  過了差不多片,可他感覺懷中的顫抖逐漸平息了下來。

  少女:「…取竹…為本宮備上紙與筆…」

  女孩在他的懷中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虎杖悠仁正詭異著女孩的話語,便看到懷中的女孩突然抬起頭來與他目光相接。

  「…?」

  虎杖悠仁愣住了。

  懷中的少女身上月白色的絲綢長袍已然不見了蹤影,整個人完完全全變了一個形像。

  此時的她穿著一身紅到艷麗的著裝,身上衣服刺繡琳琅,頭上的金飾與珠寶光彩奪目。而那滿臉的病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嫵媚新妝的嬌容與殷紅到驚心動魄的紅唇。

  「本宮口述…你且來寫…」

  那雙嬌柔的玉手輕輕的撫摸上了虎杖悠仁年輕稚嫩的面頰。

  她的眼中泛著綠油油與混沌交織的光。

  【悠仁?】

  【…悠仁?】

  虎杖悠仁聽到了小心翼翼的呼喚聲。

  下一刻,周遭的場景反復是鏡花水月般破碎,少年懵懂的看到了自己頭頂上黑沉的夜幕,還有不遠處爺爺焦急不安的面孔。

  ?

  虎杖悠仁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側躺在房頂上,手翹著蘭花指稱在太陽穴上,身上還披著個床單仙氣飄飄,仰頭45度角的正對著又大又圓的月亮。

  樓下是一臉焦急的爺爺,還有不遠處一條社區輪流喂的黑色流浪狗正眼睛冒綠光的盯著自己,發出警告的低吠聲。

  在爺爺的左手身邊,還站著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金發眼鏡男人。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房梁上的他,左手手機屏幕還亮著,似乎准備報警或者是呼叫外援。

  「我這是夢游了?」

  虎杖悠仁尷尬又懵逼的從房頂上爬了起來,隨手把身上的床單團了團抱在懷裡,有些無助的看著樓下的爺爺。

  還有陌生人和熟悉的狗,這下更尷尬了。

  虎杖悠仁:「…爺爺,我要跳下來咯,你接得住我嗎?」

  一小一老四目相對,虎杖悠仁決定說一個笑話來緩和一下當前的氣氛。

  虎杖爺爺:「……」

  虎杖爺爺孝死了。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所以說對待夢游的人不能直接對他造成精神刺激,也不能對他用身體接觸,這樣小心而緩和的呼喚是喚醒他意識的最好方法。」

  任務結束的七海建人在仙台吃了個夜宵,正准備打車去乘坐新干線的時候就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一個夢游的少年在自己家的屋頂上像個藝伎一般披著個床單,本來健氣稚嫩的臉龐上充斥著女子的輕靈之氣與神態悠閑。

  少年先是在自己家房頂上走了幾圈,目光有些落寞與遺憾地看著遠處燈火闌珊的夜景,隨後,不顧爺爺焦急的呼喚,直接挑了一個視角不錯的地方側躺下來,安靜的欣賞著空中圓潤的明月。

  七海健人簡單感知了一下,他並沒有在少年的身上發現污穢與咒靈不祥的氣息,便將這次偶遇當做一次普通的少年夢游事件。

  虎杖爺爺:「辛苦你了年輕人,這個傻小子真的是越來越讓人操心了。」

  七海建人:「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不過虎杖先生,現在我們的社會是一個開放包容的社會,不管怎麼樣,有時候長輩要多和年輕人交流,傾聽他們的內心興趣與愛好,這樣會避免很多成長中的煩惱。」

  虎杖爺爺:「……」

  虎杖爺爺看了一眼,在房頂上抱著床單,滿臉通紅的孫子,沒好氣的吼了一句:「臭小子,還不趕緊下來?!」

  虎杖悠仁一個驢打滾,連忙從房頂上消失。

  當然,他不是從樓頂上滾下來了,他是從天窗的窗戶下去了。

  「哇哇哇哇!!!!」

  黑狗似乎感覺到少年正往下移動,他緊張地繃緊了身體,朝著少年的方向發出了一連串的嚎叫!

  這並不是尋常意義的狗叫聲,這個狗叫出來的聲音又尖又細,乍一聽有點像貓,又點像嬰兒。

  「……」

  七海建人和虎杖爺爺被這狗叫聲弄的眉頭一皺。

  特別是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盯著那條大黑狗,神色難以琢磨。

  「虎杖先生,這是我的名片,我平時在東京私立學院任職,對青少年教育這方面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您的孫子後續再發生什麼比較異常的事情,歡迎您隨時來給我致電。」

  最終七海建人選擇從公文包中掏出了一張名片給虎杖爺爺。

  然後他轉頭就看見虎杖爺爺給了黑狗子的尻一腳。

  七海建人:「……」

  ……

  橫濱

  一輛黑色的豐田從橫濱的中華街駕駛而出,來到了港口黑手黨五棟地標大廈樓前。

  車門打開,裡面下來了一個穿著唐裝長褂的羊胡子老男人,後面還跟著一個差不多十二三歲的男童。

  兩人結伴來到了港口黑手黨的大門前。

  中原中也這兩個人走了過來,便滅掉了手中的煙,上前迎接。

  他那雙藍色的眼睛看著二人,一開口就是一嘴大佐味的中文:「大師,裡面請。」

  「噗。」

  中原中也身後的部下直接笑了,鼻涕都從鼻子裡噴出來。

  中原中也:「……」

  煩死了,為什麼迎賓的這種事情要交給他?


第7章 令郎身中奇毒

  太宰治弱的躺在床上,手臂上還輸著液;少年面色蒼白、眼下青黑,沒有扎針的另一只手拿著一塊冰毛巾,緊緊的貼著自己的額頭。

  森鷗外就坐在病床邊,手裡拿著一本德文標題的書,似乎是視力不太行,眼睛上還戴著一副無框眼鏡。

  太宰治:「……森先生…這次為了幫你確定消息,我可吃了好大的苦頭啊…」

  別的不說,你就不應該有點什麼表示麼?

  森鷗外冷靜地抬了抬眼,看看太宰治:「太宰君,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麼,不管怎麼說這次應你強烈的要求去中華街請所謂的風水先生,這筆錢已經到了這個數——」

  這個葛朗台一樣的男人,伸手比了個數字。

  森鷗外:「等你康復之後,大概要工作多久才能把這個數字還清?…話說……追求死亡不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標嗎?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一走了之,反而拼命的尋找救援的機會呢呢?」

  太宰治聽到這種話,干脆把頭一扭,不再看眼前這個面白心黑的老男人。

  當上首領還沒幾年,倒是把這種精英資本家的姿態學的個透徹,屬下前腳還冒死為你打探情報,後腳你就問工傷之後多久才能上班把錢掙回來,真不是東西。

  兩人沉默間,病房的門也被推開;穿著唐裝的山羊胡老人帶著自己身邊那個年輕的童子跟隨著中原中也的指引走入了病房之內。

  幾人經過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便開始交流關於太宰治的「病情」。

  太宰治並沒有開門見山說自己在船艙中所遇到的那些「幻覺」和在棺材中看見的女性;這些話他甚至都沒有很詳細的跟中原中也與森鷗外去交代。

  太宰治:「…所以,林先生,我認為自己很有可能遇到了你們國家那種說法…」

  少年看了看自己蒼白可以看到青紫色靜脈的手臂,抬眼去看了看面前這個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有表情的山羊胡子老人。

  太宰治:「大概是…中邪?」

  他試探著提的這兩個字。

  「……」

  山羊胡老人聞言並沒有急著下自己的結論,而是慢悠悠的轉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笑眯眯面對這一切的森鷗外。

  老人:「令公子不是中邪,而是中了毒。」

  山羊胡老人慢悠悠地說。

  「……」

  森鷗外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他繼續保持微笑,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中原中也:「他說什麼?我聽不懂中文。」

  中原中也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容:「我也聽不懂。」

  就在氣氛要陷入僵持之時,老人身邊的小男孩脆生生的開了口,說出了流利的日語:「我爺爺說您的兒子並不是中了邪,而是身上中了毒。」

  「……」

  這話一出來,兩個人雖然面色不變,但都差點繃不住。

  一旁臥病在床的太宰治的露出了一臉晦氣的表情。

  行吧,跟外人也不需要交代太多身份的問題。

  森鷗外保持從容,一臉求知的看向老人:「我們這邊的醫療部已經用完了目前庫存所有的抗原,但是並沒有減輕他這種症狀,請問林先生,他中的是什麼樣的毒?」

  老頭摸了摸胡子面,不改色地說出兩個字——

  「屍毒。」

  小孩機靈的一批,將兩個字同聲翻譯給了在場的所有人:「屍毒。」

  「………」

  太宰治聽到這兩個字,先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感覺自己身上更難受了,整個人的臉肉眼可見的綠了下來。

  旁邊的森鷗外和中原中也雖然沒有聽說過這個毒,但是這兩個字明顯給了他們兩個人既惡心又不妙的感覺。

  森鷗外面無表情的看向太宰治:「你要治嗎?」

  試了各種方法,甚至是讓太宰治接觸了治愈型的異能者都沒有辦法緩和他的症狀;此外,也不是不贊同太宰治去接觸這些神秘側的人物,但是太宰自在拒絕了森鷗外給他聯系的咒術師,反而一本正經的讓屬下去聯系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橫濱中華街風水醫生……總之,一切的發生讓森鷗外感覺非常費解。

  先生是請來了,也沒見他學中醫診脈,也沒見他施展什麼神秘側的法術,直接瞪著兩只昏黃的眼睛看了一眼就下了結論。

  森鷗外作為曾經的醫生職業來講,不太能接受這種結果。

  你哪怕是跟他們說一聲你是靠量子波動判斷出來的,也比只說兩個字強啊。

  事到如今森鷗外只能順從太宰治的意思。

  不管最終的結局如何,現在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

  太宰治把濕漉的毛巾搭在了自己的整張面孔上,過了三四秒,他一把扯下了臉上的毛巾,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林先生有信心為我治療的話,那麼請吧。」

  他黑沉的眼睛看向了山羊胡子老人,聲音異常平靜與堅決。

  山羊胡子老人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在病房中的所有人,然後他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下吐出了一串流利的日語:「那麼費用的問題,我會讓我的助手稍後送到貴公司這裡。」

  森鷗外、太宰治、中原中也:「……?」

  你會說日語,你剛剛來那裡玩什麼同聲翻譯呢?在港口黑手黨給管理階層下馬威是吧?

  山羊胡子老人起身,他轉頭拍了拍旁邊的男孩後背:「你便留在這裡照顧這位小少爺。」

  他自顧自的把人留在這裡,甚至都沒有過問主人的意思。

  這一番大膽而冒犯的操作,如果在場有斜視的人,那麼當場就能把他的斜視治好。

  因為大家眼睛都看直了。

  「喂…」中原中也忍了很久,到了現在這一步,終於有點忍不住了。

  藍眼橙發少年有些面帶威脅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善的看向山羊胡子老人。

  「等等。」

  森鷗外著眉毛,抬手制止了即將發作的中原中也。

  隨後他面帶微笑的看著面前的男孩:「林先生想的可真周到,那麼這位可愛的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呢?」

  男孩怯生生的看著三個陌生人:「…給三位大人請安,叫小的喜子醬就好。」

  ……

  距離虎杖夢游事件過去了差不多兩三天;七海健人在這兩三天之內,在東京與仙台往返兩次處理沒有結束的任務,當路過虎杖家之時,恰好就想到了這個少年之前怪異的舉止,於是正巧虎杖爺爺在家,便進去和虎杖爺爺聊了聊。

  虎杖爺爺端來了自己泡的大麥茶,與七海健人攀談起來。

  兩人還沒有聊上兩句,虎杖悠仁就面色沉靜地端著一盤東西從廚房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爺爺…」

  虎杖悠仁緩慢的開口,聲音不同以往的充滿活力,反而是墮入了另一個極端。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平靜與得體。

  「午後用茶,怎能不配上糕點?」

  虎杖爺爺看到了虎杖悠仁的這個模樣,他的臉色平靜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放在膝蓋上的手無聲的抓緊了褲子上的布料。

  「………」

  【公公,你們在說什麼呢?】

  有那麼一瞬間,虎杖悠仁的聲音和一個女人的聲音重合了。

  虎杖爺爺感覺自己陷入了某一段噩夢…或者某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在往昔的時光中,同樣有一個人和虎杖悠仁出現了一樣的情況。

  明明是同一個人長著一樣的臉,用著一樣的聲音說話,但是你眼睜睜的看著它變成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

  坐在虎杖爺爺對面的七海看到虎杖悠仁的模樣,同樣皺起了眉頭。

  很違和。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少年時的模樣。

  那個時候虎杖悠仁在夢游,明明是身上充滿了陽光清爽氣息的少年,但是神態卻宛如一個女性一般。

  進來的時候看到了虎杖家的牆上掛著虎杖悠仁的一些照片;上面很好的顯示了虎杖悠仁從小到大都是一個開朗、充滿男子氣概的帥氣孩子。

  沒有咒靈或者人格分裂等精神疾病的影響下,一個人的變化真的會有這麼大嗎?


第8章 我需要你幫我盯一個人

  虎杖悠仁端上來了一個虎杖爺爺從來沒有在家中見過的盤子。

  那是一個薄如蟬翼的青色陶瓷盤,盤子上裝著幾個白白胖胖米白色的糕點,當它放到兩個人的面前,是一股桂花和米漿混合的香氣撲面而來。

  虎杖悠仁很淡然的抬頭,用冷珀色的眼睛看著七海建人:「這我做的桂釀糕,先生第一次在寒舍做客,不成敬意,還請先生不要惱於招待簡陋。」

  「………」

  這話一說出來,七海建人頓時覺得有很多槽點,多到無法下口。

  虎杖悠仁說話的措辭以及交流的這種語氣;愣是把日本平民小樓營造出了一股上流豪宅的氣息。

  七海建人:「…不,這樣的招待對於我這種在社會上隨波逐流的打工人士已經稱得上非常驚喜……用桂花做糕點,這種想法真的是非常的雅致,原材料是哪裡購買的呢?有機會我也想嘗試一下。」

  金發眼鏡男人端起茶杯,試圖用客套話來轉一下目前過於安靜的氛圍。

  虎杖悠仁看起來似乎非常享受別人的恭維,聽到了這種話之後,他的臉上揚起了不明顯的微笑:「材料當然是取自天地自然,周邊的街道上種了很多桂花,我便摘下來用它制作了這份糕點。」

  七海建人一聽,手抖了一下:「……我記得仙台這邊街道管制所好像最近有實施噴灑驅蟲農藥的計劃吧…這樣真的沒有關系嗎?」

  「呵呵呵呵…」

  他看到虎杖悠仁輕輕笑了笑,開口說道:「有沒有毒,不是吃了才能知道麼?」

  虎杖悠仁用一種七海建人認為非常怪異和調侃的表情微笑著,轉頭看向了自己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虎杖倭助:「爺爺,這位先生真有意思,難不成他認為我們會拿有毒的東西來招待第一次在家中做客的客人嗎?」

  「……」虎杖倭助有些不善地看向虎杖悠仁,他剛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虎杖悠仁輕輕地抬了抬手讓他的話咽回了嗓子裡。

  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在這個十五歲少年的身上展開。

  虎杖悠仁溫柔道:「爺爺,現在天氣轉秋,玄關寒冷;你要多保重身體,小心受了涼。」

  少年那雙冷珀色的眼睛幽幽的看回了七海建人,語氣並沒有對爺爺那麼溫柔,反倒是有種對不請自來客人的那種不滿:「我見這位先生來此地應該是有要事要辦,我們小門小戶家中瑣事不必牽扯先生的腳步;請原諒我們這次招待准備都有不足…若下次您再登門拜訪,我們一定會好好准備一番。」

  ……

  七海建人提著自己的老裝備公文包站在虎杖家緊閉的門前面無表情的看著。

  良久,男人從自己的公文包裡面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打通了電話。

  【喂!摩西摩西!七七海∼難得見你給我打電話啊!】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一個男子爽朗的笑聲。

  七海建人現在沒功夫跟五條悟扯東扯西,他直接開門見山的同五條講明了自己的來意:「我需要你來仙台幫我盯一個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和【仙台超自然咒殺】事件有直接或者間接的聯系。」

  【……】

  【啊,這樣啊…正好過段時間我也需要惠去仙台幫我辦一件事情,你就留在仙台暫時不要回東京,我們三個下周聚一下,把事情一次性全部解決好了∼】

  「……」

  七海建人和五條悟簡單的通了一下電話,決定了一下碰頭的地點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當男人准備走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七海建人轉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綠色裙子的長發披肩少女抱著一個紙袋面帶笑容的站在自己身後。

  那少女面容是很驚艷的文靜與漂亮,臉上沒有帶著日本少女常見而獨特的羞澀,反而是落落大方面帶微笑的看著七海建人:「貴安,先生。」

  貴安?

  真是奇怪的說法。

  這種說話的語氣與措辭讓七海建人不自覺的想到了剛剛形態詭異的虎杖悠仁。

  七海建人:「你好。」

  少女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隨後,抱著紙袋從他的身邊筆直的經過。

  當她經過時,七海建人聞到了一股濃到刺鼻的桂花香氣。

  ………

  ………

  七海建人一走,虎杖爺爺臉上立馬就充斥著警惕與反感,筆直看向面前的虎杖悠仁。

  虎杖爺爺:「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虎杖悠仁目前的這個狀態,讓他想起了已經死去的兒媳婦虎杖香織;他不是很確定當初呆在虎杖香織身上的那個鬼東西是不是現在又來禍害他的孫子。

  「老太爺,汝陰殿下,奴婢回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女子嬌俏的聲音。

  上了鎖的門,被門外的人輕輕松松的扭開,一個穿著復古綠色裙式的女子,抱著一籃桂花,面帶微笑的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的兩人。

  「……!」

  虎杖爺爺在看到那個女子的面容和衣裝時,頓時整個人的臉上充滿不可置信與震驚。

  怎麼可能?那不是一個夢麼?!

  現在夢中出現的那個華服少女就這麼活生生的站在他家玄關處,臉上帶著生動的笑容。

  女孩的出現仿佛將夢中的柳樹香氣一同帶了過來,讓現實與夢境在此刻徹底混淆。

  這個時候,虎杖悠仁慢悠悠的開口了。

  在此時此刻,少年的口中出現了女孩低沉悅耳的聲音:「爺爺,我想同你好好談談。」

  虎杖爺爺:「……」

  ……

  橫濱。

  太宰治在不安穩的夢中被病痛折磨,終於,他沒有忍住胃部那種痛苦的抽搐感,一口夾帶著黑血的胃液直接噴了出來。

  「……嘔!!」

  太宰治痛苦的趴在床邊嘔吐。

  出乎意料,他吐出來的血和液體並沒有直接灑在地板上,那種聲音反而是好像被接到了什麼容器之中。

  太宰治:「…?」

  他一睜眼睛,就看到了那個叫喜子醬的小男孩,正雙膝跪在地面拿著一個塑料盆接著他吐出來的血,額頭低低的下垂著,似乎不敢直視他的臉和眼睛。

  喜子醬:「…少…少爺…吐出來就不難受了!」

  太宰治:「……別叫我少爺…」

  敢情留那老頭讓你在這裡是給我當全職陪護的麼?


第9章 殘缺之人【上】

  風塵僕僕臉上還沾著血的中原中也正要去給自己的上司尾崎紅葉彙報任務狀況的時候,在電梯門口,他似乎聽到了幾個人聚眾在嘲笑什麼的聲音。

  「喜子醬,你既然這麼想吃我手中的炒面面包,學一聲可愛的貓叫給我們聽聽怎麼樣?」

  游擊小隊成員東口的聲音傳來,在空曠的走廊上,男人的大笑聲宛如禿鷲一般刺耳難聽。

  伴隨著他的調侃,其他幾個跟在他身邊的游擊隊員一同發出了哈哈笑聲。

  中原中也臉色一黑,嘴角不悅的拉了下來。他循著聲音走過去,就看到了港口黑手黨尾崎紅葉手下幾個游擊隊成員正圍著那個唐人街老頭送過來的小孩指指點點。

  中原中也認識這幾個爛人渣崽。

  他們並不是尾崎紅葉的直屬部下,只能算是邊緣戰鬥人員,負責戰鬥時在旁邊提升火力壓制。

  仗著自己能進來港口黑手黨大廈的身份,平時經常欺負底層人員;甚至中原中也聽說過這個東口勇輝讓底層人員吃自己吐出來的口香糖。

  只能說東口勇輝在港口黑手黨這麼多年還混成個邊緣人物不是沒有原因。

  欺軟怕硬的垃圾。

  東口一臉滑稽的看著不到自己腰部的蘿蔔頭,將自己中午從食堂餐廳取來的炒面面櫃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來,小鬼,讓我聽聽幼貓的叫聲是什麼樣的。」

  在東口旁邊的一名游擊隊員似乎有些擔憂,他表情不是很好的捅了捅東口的肩膀:「喂,勇輝…要不還是算了吧,再怎麼說這都首領允許留下的人,這樣子去戲弄他是不是有點不太好……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鬼頭罷了,你把那個炒面面包給他吧。」

  「有什麼關系?」

  東口勇輝不以為然:「我們只不過在逗逗小孩玩而已,又沒有對他做出什麼惡意的事情,而且這個小鬼一看智商就不高的樣子,沒准還有什麼智力障礙,他不會把我們做的事情跟別人說的。」

  「……?」

  中原中也看著這幾個開玩笑,不怕事情鬧大的游擊隊成員,一只眉毛高高挑起,面部扭曲。

  一個個真是閑出屁來了,沒活干是吧?來這欺負小孩。

  少年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盒香煙,另一只手摸出一個打火機,正要一邊點煙一邊走上去代尾崎紅葉也好好教訓一下這幫人之時,就聽到了那個喜子醬突然大叫了一聲!!

  「謝謝各位大人賜食!!喵喵喵!!」

  喜子醬的聲音充滿了高興與歡快,他那稚嫩的臉上沒有任何被侮辱過留下的憤怒或者是憎恨,相反,你能看到孩子那純潔的眼睛中並發出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喜悅與驚喜。

  這還沒完。

  喜子醬就像是陷入了某種亢奮,整個人白嫩的臉頰通紅一片,手舞足蹈:「好心的大人們歡歡喜喜迎新氣!萬事如意平安歲!揚眉吐氣順心歡!事業輝煌成功年,祝君!歲歲有好秋!」

  孩子看起來開心的不得了,他口中發出了又唱又叫的音腔,在原地蹦蹦跳跳:「喵喵喵!!」

  他甚至一邊學喵,還一邊模仿著小貓那種舔爪子抹臉的神態,整個人學得簡直唯妙唯俏,十分生動。

  他那喜氣洋洋和歡快的大叫聲與眾人呆滯的面孔和寂靜的走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與反差。

  這種氣氛很奇怪,甚至讓人有些微微悚然。

  別說別的游擊隊員了,就算是東口整個人也完全沒有想到,喜子醬居然是以這樣的反應面對他們不算隱晦的羞辱。

  你說他不傻,他在那裡又唱又跳,模仿的像一只真正的貓。

  你如果說他真的傻,他剛剛口中又說出那麼一大串流利又富有文采的恭維話。

  這種話反正不是他們這種連義務教育都沒受過的黑手黨游擊隊成員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想出來的。

  「夠…夠了,你小聲一點不要再叫了!」

  東口不知道是被喜子醬這種興奮到不正常的狀態驚到了,還是怕小孩聲音太大,引來了其他上級領導,連忙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表演」,連忙一臉隔應的把手中的炒面面包塞給了小孩兒。

  「走吧,真是讓人不舒服的小鬼。」

  其他游擊隊員左右看了看,似乎沒看到其他人,連忙拍了拍東口的肩膀,讓他一起跟他們離開。

  東口也擔心剛剛小屁孩的聲音太大引來了其他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於是趕緊跟著自己的同伴,朝著和中原中也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中原中也:「……」

  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出去叫住那群人。

  中原中也等著所有人都離開只剩下喜子醬的時候,他才輕輕地摁下了自己手中的打火機,點上了叼在嘴上的香煙。

  【啪嗒】

  喜子醬並沒有被那清脆的打火機聲音吸引,他背對著中原中也,動作笨拙的拆開了炒面面包上面那層透明的薄膜,像捧著一塊美味珍肴一樣小心翼翼的啃了啃。

  「…真香啊,舍得放油,要是我爹娘和哥哥也能吃到就好了。」

  喜子醬細小而微弱,他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祈禱,聽上去可憐又卑微。

  中原中也:「喂。」

  少年抽了兩口煙,在喜子醬轉頭看向他之前,直接將煙扔到地上踩在了自己腳下的大理石地板上,碾了碾。

  他試圖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

  中原中也走到喜子醬面前,用沒沾著叛徒血的那只手的那只手輕輕地在小孩的頭上揉了揉:「你中午的時候是不是沒有吃飽?現在食堂已經關門了,要不要我帶著你去附近便利店買點關東煮之類的熱食?」

  喜子醬睜著那雙黑到不正常的眼睛呆呆的看著中原中也,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情況。

  等過了差不多十幾秒,這個小呆頭鵝才慢吞吞的開始說話:「…大人厚愛,小的中午吃的很好,就是改不了嘴饞的毛病…」

  「嘶…」

  聽著喜子醬那種怪異的尊稱還有對自己的蔑稱,中原中也眉毛一挑,牙酸的吸了一口涼氣:「到底是什麼人教你這樣說話的?你只是那個老…林先生送過來暫時照顧病房裡倒霉鬼的觀察人員而已,既不是我們的部下,也不是僕從,沒有必要這樣小心翼翼。」

  僕從?

  聽到這兩個字,喜子醬的面色微微呆滯,他那本來就有些大的瞳孔輕輕擴散,本就不同於常人的雪白面頰似乎更加白了一些。

  他睜著那雙黑黝黝宛如鬼火的眸子,在中原中也身上來回掃蕩。

  只可惜,中原中也此時的注意力都在小孩子的衣服上,並沒有注意到喜子醬的神色。

  那並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眼神。

  空洞、怪異。

  其中的情緒好像是一種修飾、生硬的套.弄、非人之物的拙劣模仿。

  「?」

  中原中也靠近喜子醬,皺著眉頭動了動鼻子。

  他在喜子醬的身上首先聞到了一股像是香薰熏出來的味道,但是在香薰之下,有一股類似於什麼東西被捂了很久的味道。

  捂了吧唧的味道。

  有點像廚房用久的抹布。

  中原中也將頭遠離喜子醬,有些嫌棄的看著面前眼神懵懂的小孩:「……你…不會這兩天都沒有洗過澡吧?」

  「洗澡?」

  喜子醬聽到這兩個字有些困惑,他小心的聞了聞自己的袖子,隨後抬頭膽怯的看著中原中也:「這還沒有到周日……要洗澡嗎?」

  中原中也:「………」

  好家伙,你小子難不成是上世紀法國人?還一周一洗?

  這也太不講衛生了吧?就你這種衛生狀態進去觀察太宰治的病情,過兩天本就免疫系統急劇下降的太宰治可能直接就被你這一身細菌給送走。

  「你給我站好了!」

  中原中也拉著喜子醬的手,讓他看看走廊玻璃裡面的自己:「你好好注意一下你的個人衛生啊!你看看玻璃裡面,你頭發油的都可以反光……」

  話還沒有說完,中原中也看到了鏡子裡面站在喜子醬身後一個更狼狽的自己,聲音尷尬的停了下去。

  喜子醬頭雖然油,但是人家至少衣服整潔,面孔白淨;反觀他自己,頭發和臉上都沾著少許凝固的血液,漆黑的西裝上還粘了牆上的白灰。

  明明只不過是地下室嚇唬了幾個叛徒而已,結果弄得自己像拿著加特.林搶了.銀行才回來的模樣。

  中原中也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個模樣去見尾崎紅葉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隨後中原中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喜子醬,最終做出來一個決定:「…你,要不和我一起去洗洗澡吧。」

  「……?」

  聽到了中原中也的話,喜子醬不知為何,臉上竟養起了一種恐懼和抵抗的神色,他將自己的肩膀從中原中也的手下扯了下來:「…大大人,我自己去洗吧!我不想髒了大人的眼…」

  中原中也:「…??」

  怎麼看一眼你的身體還能眼瞎了不成?

  少年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神色,他實在不明白,一個生活在21世紀的小孩,到底是遭受了什麼樣的教育和對待才能養成如此自卑的心理。

  橫濱的唐人街是一個相對繁華的地方,在那裡長大的孩子再怎麼樣都比在擂缽街長大的孩子要強吧?

  也沒見當年白瀨和柚杏他們唯唯諾諾啊,一個個在後期都囂張的不行,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他很不喜歡喜子醬這樣的態度。

  他強硬的拽著小孩的胳膊:「不行,你跟我一起,我來監督你去洗。」

  鬼知道這小孩是不是第二個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的洗澡都不能叫洗澡,應該叫焯水。


第10章 殘缺之人【下】

  最終,喜子醬根本拒絕不過強勢的中原中也;他只能先回房間拿了一個用白布袋包裝的洗漱用品,跟著中原中也來到了港口,黑手黨人員集體洗漱的樓層。

  現在並不是港口黑手黨人員常規洗漱的時間,所以人煙稀少。

  喜子醬在某些方面表現出了自己異常的倔強,當他和中原中也一起衝淋浴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肯脫下自己的寬大的內.褲;整個人就像一只膠了水的小鴨子一樣,渾身濕漉漉的,坐在衝涼的椅子上。

  中原中也在某些方面也考慮了小孩的自尊心,他在這時候也沒有強迫小孩,只是監督他好好洗一下自己的身體和頭發。

  但是中原中也就沒有喜子醬那麼多的顧及了,他很大方的當著喜子醬的面,脫下了自己身上全部的衣服,姿態坦然地站在淋浴頭面前舒展自己的身體,用手掌不斷清洗自己那頭亮橙色的頭發。

  少年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因為童年的經歷亦或是他現在從事的行業,勻稱的身體上有著薄薄的肌肉;皮膚白皙並沒有多少傷疤,當他站在那裡,任由溫熱的水淋過他的身體時,那畫面像極了一美術館少年軀體的雕像。

  喜子醬:「………」

  男孩兒坐在中原中也的身後用腳沐浴液洗著自己的頭發;它轉過身,看著少年的軀體,那雙黑幽幽的眼睛裡面充斥著震撼與晦澀難懂的情緒。

  它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那樣完美的身體,那樣可以不用在意旁人目光的身體。

  它在十歲之前似乎也擁有這樣的身體。

  在溫暖的春天,它的娘在院子裡燒了滿滿一大缸的水,它和哥哥不穿褲子,嘻嘻哈哈的跳進水缸裡,洗去了農田帶來的泥土與灰塵之後他們不穿褲子,就這樣坦然自若的在破舊的小院中追逐打鬧。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大概是秋天那一場很大的雨來了,雨帶來了瘟疫與疾病,同時將地裡即將豐收的農作物摧毀的一干二淨。

  那年真的餓死了好多人吶。

  路上野狗在啃食的破敗肢體,有人去啃樹根,有人去吃墳前的黃泥。

  娘對它說:「兒啊,你要不想餓死你就跟著他們走吧。」

  它懵懂的牽著牙子的手,離開了村前那條荒涼的小路。

  它似乎再也沒有回去過。

  「你怎麼拿沐浴露洗頭啊!?」

  耳邊傳來了中原中也震驚迷茫的聲音。

  喜子醬抬頭一看,就看到明亮發色的少年正拿著一瓶洗頭膏朝自己走來。

  中原中也將洗頭膏倒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雙手揉出泡沫之後,往喜子醬的頭上輕輕的塗抹,聲音有點無奈:「你的爺爺從來沒有教過你生活常識麼?」

  他的手掌並不算寬大,卻帶著溫暖的體溫,和能夠被感知到的小心翼翼。

  中原中也感覺自己的手掌下傳來了一陣不明顯的顫抖。

  「?」

  他愣了一下,低頭去看小孩的臉,發現小孩整張臉皺在了一起,眼淚和泡沫一起順著白嫩的臉頰流了下來。

  開玩笑的吧。

  中原中也驚呆了。

  他剛剛不過是小小的抱怨了一句,威力居然有這麼大嗎?小孩直接被他搞哭了。

  「…喂,你別哭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其實我也很遜的,八歲的時候我用洗潔精洗澡…」中原中也面色糾結,似乎試圖補救。

  「小的……」

  喜子醬上氣不接下氣:「小的兄長就是以前這樣給小的洗頭的…」

  中原中也:「……?」

  哦,原來是想家了。

  那沒事了。

  …

  二人做好了身體表層的清潔之後一起來到了泡湯的地方,在這裡喜子醬依然堅持自己的底線與自尊,不肯脫下那條寬大的內褲;但好在日本人泡澡有圍著浴巾的習慣,中原中也並沒有多說什麼任由他去了。

  兩個人並排坐著,中原中也用余光看著身邊安靜的小孩,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很想了解一下身邊這個異鄉人。

  中原中也:「…聽你之前說你的父母和哥哥…你的父母和哥哥也在橫濱嗎?」

  喜子醬聽了中原中也的詢問,微微垂下了自己的頭:「……不,小的爹娘哥哥在老家。」

  中原中也聞言挑了挑眉:「你的故鄉是什麼地方?」

  「汝陰郡。」

  喜子醬的聲音清清脆脆:「汝陰郡滿田村。」

  中原中也聽完有些愣,這是他完全沒有聽過的地方。

  鄰國那麼大,具有代表性那幾個國際大都市他還能和喜子醬聊上一聊,但是這種地方他別說聊了,喜子醬如果不再重復一下地名,估計他都讀不對。

  中原中也只能跳過這個話題說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怎麼和那個林先生來到橫濱了?你的父母和兄長同意你一個人過來嗎?」

  「……」

  喜子醬沉默了,小孩的臉上露出了不符合年紀的孤獨與茫然。

  良久,他才輕輕回答:「…家裡窮的接不開鍋了,小的只能出來討生活補貼,家裡順便給自己某一條生路。」

  中原中也:「……」

  你…這是忽悠誰呢?

  現在整個地球70多億人,最有錢的就數你們好不好?

  亞洲無冕之王可不是白叫的,整個亞洲60%財富的集中之地,這麼多年了,中原中也只見過擂缽街的人組隊偷渡去鄰國打工,沒見過鄰國的人反向輸出。

  就算有反向輸出的,也都是拿著正式簽證在唐人街工作創業。

  怎麼到你們家就混的這麼慘了?

  讓你這麼小的一個小孩來異國打工補貼家用。

  你不會是被拐過來的吧。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看喜子醬的眼神都不對勁了,他靠近喜子醬,試探性的問道:「…你想不想回家見見自己的親人?」

  臨國的大使館路程差不多七八公裡,他一腳鬼火就能把小孩送到。

  誰知,喜子醬突然搖了搖頭。

  這個孩子的身上總是有些不符合年齡的早熟。

  那種早熟並不是中原中也在擂缽街孩子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為了保護自己而產生的狠辣武裝。

  相反,它是一種更為平靜的。

  喜子醬:「小的走上這條路,便沒了回頭的打算。」

  孩子輕輕揚起頭顱,看向浴室潔白的天花板:「若有朝一日,小的想往更高處的方向去走,去看看頂端的風景,去嘗試觸摸上面的那些人是怎麼想的、怎麼看的。」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孩子的聲音充滿懵懂和對未來的向陽:「像我這樣的人,如有一日能夠走到那樣的高度,我對各路神佛發誓,我所有取之於民的將會奉還於民,我是泥地裡面爬出來的孩子,我會將我的一切還給那片荒涼赤黃色的土地。」

  中原中也:「……」

  少年看著面前暫時忘記了自卑與怯懦的孩子。

  小的的自稱,變成了我。

  他在暢想著未來,卻沒有因為童年不公的遭遇而像擂缽街的孩子們那樣自暴自棄,對社會或者對這個民族充滿報復與不屑一顧的姿態。

  這個小孩子想改變的是自己身邊的環境,而不是讓自己就那樣隨波逐流。

  貧苦之時,好好保證自身;富裕之時便好好保護身邊的人。

  「哈…」

  只是想到了什麼,中原中也低下頭發出了一聲苦笑。

  真是…天真…又不得了的夢想啊。

  中原中也的世界很小,小的時候只有擂缽街一寸天地,現在只有橫濱港口黑手黨。

  猜忌,廝殺,爭奪。

  他並不明白,這個小孩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不管怎麼樣,應該是一個溫暖的家庭吧,讓他對一切都充滿了美好的向往。

  「你叫什麼名字,總叫你喜子醬喜子醬的,應該不是你的全名吧。」

  中原中也看著身邊的小孩兒,隨口問了一句。

  「……」

  我叫什麼名字?

  喜子醬的眼神中陷入了短暫的茫然。

  是入宮前的林喜?還是入宮後的小喜子。

  不,那些都不是最終的他。

  他的人生一生的價值體現,他在史書上最後留下的姓名。

  那個名字,是什麼來著?

  喜子醬:「……」

  小孩混沌的眼神迎來的短暫的清明。

  那絕對不是一個小孩能擁有的眼神,那是一雙歷經風霜充滿智慧與沉穩的眼神。

  「咱家…林韞喜…」


第11章 公公,是個男孩子

  虎杖悠仁一臉糾結地走在放學的路上,看著過道邊斜斜的夕陽,有些不知所措。

  先不說他那天晚上做的那個有關於異國女孩子的夢。

  在他昨天午睡之後,爺爺對他的態度就變得非常奇怪。

  那天爺爺晚上和他聊了很長時間。

  爺爺的聲音在那個晚上和以往非常不一樣,他整個人就仿佛是放下了一段事情,又或者是經歷了太多覺得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總而言之,似乎沒有那麼強勢了。

  【悠仁,在年輕的時候,我幻想並堅信自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這種熱情持續到我中年的時候。】

  【但是人類一旦到了某一個年齡段,仿佛可以感知天命的指引,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能過多干涉的。】

  【悠仁,我希望命運能對你更加仁慈一些。】

  【我不會再強求你成為什麼樣的人了,在你今後的歲月中,我希望你能聽從你自己的內心。】

  爺爺曾經想讓他成為什麼樣的人?

  受人愛戴,正義的,能和暴風對衝的勇者?

  虎杖悠仁受著虎杖倭助的影響長大,這種理念經過長時間的感染,仿佛吃飯與呼吸一般理所當然。

  但是他現在年齡尚小,並沒有意識到老人家放棄對他的約束這件事情意味著什麼。

  「………?」

  虎杖悠仁思緒萬千,他低著頭走到家門口,並沒有注意家門口前正站著一個人。

  等他走到跟前時才抬頭看到那個男人。

  那是一個陌生年輕的男人。

  他穿著黑綠交織的僧袍,身姿修長挺拔如松柏;那背影仿佛與周邊的夕陽交織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富有年代氣息的老舊照片。

  男人的額頭上有一道奇怪的疤痕,他面帶笑意,親切而溫和的注視著虎杖悠仁。

  那並不是看陌生人的目光,反而像是看著許久未見的故友和親人。

  虎杖悠仁被著其妙的氣氛弄得愣在了原地。

  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陽的照拂下變成了深紅色,疑惑的回望著男人。

  虎杖悠仁:「…那個,請問您是?」

  少年不知為何有些拘謹的抓了抓自己肩膀上的背包帶,小心翼翼地向眼前的男人詢問道。

  但還沒等他的尾音剛落,男人便慢悠悠地開了口。

  男人望著虎杖悠仁感嘆:「我似乎很久沒有回到這裡了,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虎杖悠仁:「額…」

  虎杖悠仁:「嗯???」

  虎子哥懵了。

  原來這還真是個熟人啊,不過看上去你也沒有多大啊,為什麼會說出如此少年老成的話?

  這種話不是只有叔叔阿姨級別的人才可以說出來的嗎?

  虎杖悠仁的叔叔阿姨輩基本上都有四十五十歲了,而這位長相年輕俊美的男人,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

  虎杖悠仁被這開場白整的有些尷尬,他伸手撓了撓頭:「……請問您是爺爺的朋友麼?」

  「呵。」

  男人輕輕笑了一聲,狹長烏黑的眼睛上下打量虎杖悠仁。

  這種神態舉止換個人做都能呈現出三分猥瑣,但是男人不一樣,他做這種動作和表情,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優雅和坦然。

  男人:「算是吧,請我進去坐坐如何?一杯熱茶或者清涼的白水,我與你爺爺很久未見了,今日難得相聚……」

  說到這裡,男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嘴角的弧度無聲放大,宛如留影機中的慢動作。

  「想必會共同想起很多舊日相處的時光吧。」

  他聲音尾音低啞綿長,似乎同那半邊身體一同融入了夕陽的徐輝中。

  ……

  ……

  虎杖倭助是個孤獨的老頭,因為自己脾氣太過執拗和暴躁,並沒有其他同齡人和他一起進行老年娛樂活動。

  在以前虎杖悠仁上學的時候,虎杖爺爺除了出去買菜,就是在社區街道上溜溜彎,其余剩下的時間他都會在家裡面一個人看電視或者昏昏欲睡。

  不過他現在有了一項新的「活動」。

  虎杖爺爺從環保袋中拿出了水果和一些仙台特色小吃。

  他將平時自己不舍得買的水果洗干淨,利利索索的堆在到盤子裡,又在另一個盤子中放上了仙台特產的毛豆年糕與竹魚糕,隨後轉身又衝泡了一杯綠茶。

  將這些都整理好放進端盤之後,虎杖爺爺端著盤子來到了虎杖悠仁的房間,將其擺放到了烏黑的排位之前。

  「夕殿下,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吧。」

  虎杖爺爺安靜的和牌位對坐,上三株香,目光平靜的看著青煙順著風飄散到了窗外。

  虎杖爺爺:「鄰國食物豐富,我也不知道您喜歡吃些什麼……雖然那個渾身綠油油的小丫頭說過他們會照顧好您,但是這是您第一次來到距離這麼遠的鄰國,請嘗嘗本地特產的水果與糕點吧。」

  老人聲音低沉而悠長,他看著房間內孫子的物品與寢具,眼神中充斥著不舍與留戀。

  虎杖爺爺雙手合十:「…上一次是仁為自己的人生選擇了道路,而這一次…算是老夫相信自己內心的直覺,而選擇了妥協。無論如何…請您善待與憐憫這個孩子。」

  「如果真到了那麼一天,請您仁慈,給他一次自己選擇的權利與機會吧。」

  說罷,虎杖爺爺嘆了一口氣,扶著自己的老腿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轉身就撕掉了孫子牆上的米國女明星比基尼海報:「這個您大概不會喜歡看,我撤走了。」

  【撕拉————】

  伴隨著膠與牆面撕裂的聲音,樓下也傳來了虎杖悠仁活力滿滿的大叫聲:「爺爺,我回來了,家裡面來客人了哦!」

  「!!」

  虎杖爺爺差點沒被帶孝子的聲音嚇得一個骨質疏松趴地上,手裡的海報因為心虛和緊張直接揉成了一團。

  虎杖爺爺:「臭小子喊的那麼大聲干什麼?!!我還沒有聾呢!!」

  虎杖爺爺大嗓門的回吼了一句,直接將海報紙塞進自己寬大的袖子裡,臉黑的下樓。

  老人扶著牆,健步如飛的走到了樓下;他先是看清了孫子那張清秀的面孔,隨後,他便看到了站在孫子身後那個男人。

  …

  「………」

  虎杖倭助的心髒仿佛停止了一刻。

  他分不清鼻尖環繞的到底是自己身上帶來的香火氣息,還是那個男人身上帶來的香火之氣。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扶著自己孫子有些單薄的肩膀,目光冷漠而平靜的環視了一周。

  那個目光最後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在那一刻,虎杖爺爺感覺男人那張陌生的面孔上有三只眼睛在盯著自己,其中兩只的眼睛是屬於人類常規認知中的眼睛:玻晶體、同膜與瞳孔。

  而第三只眼睛,就是男人額頭上的那道傷疤。

  羂索輕輕攙扶著虎杖悠仁的肩膀,目光貪婪地環視著這間不大不小的房子。

  他在試圖搜尋那個來自鄰國據說沾染皇室之血咒物的氣息。

  他的目光悠悠轉轉,最後落到了虎杖爺爺身上之時,竟然帶著幾分女人的嫵媚與溫柔。

  羂索在虎杖悠仁困惑的目光與虎杖爺爺蒼白的面色下輕輕的開了口。

  「公公…仁…」

  那聲音充斥著滿滿的嘲弄與惡意。

  「快看啊…是個男孩子…」

  「!!」

  虎杖倭助臉色悚然雪白!

  香織?

  不,是那個怪物。

  那個毀了他全家的怪物。

  下一秒,虎杖爺爺表情失控的看著虎杖悠仁,開口大喊:「悠仁!!離開他!!」

  「……?」

  虎杖悠仁皺著眉頭,瞳孔縮小。

  輕輕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在此刻竟好像有千斤般沉重。


第12章 傳膳

  身體動不了了。

  虎杖悠仁渾身僵硬,他呆滯的看著眼前面色焦急的爺爺。

  別說一肘子把身後的男人打開,他甚至連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開始是先感覺到一種血液彙集到小腿的緊促感。

  隨後便是身體宛如蟻類蠶食麻木感。

  僧袍男人僅僅是將自己那幾只微不足道的手指搭在了肩膀上而已,但是卻像在他的後脖頸處插入了某種麻醉藥物一般,讓他在清醒中眼睜睜的看著身體失去控制。

  羂索看著手下錯愕的男孩,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我只能說,悠仁,你不虧是伴隨詛咒而降生的孩子,連同命運都在刻意的與不幸相吸。」

  男人的手從男孩的肩膀上慢慢的移動,隨即,冰涼的手指撫摸到了溫熱的脖頸上。

  「……?」

  怎麼回事?

  虎杖悠仁的瞳孔縮小。

  這種感覺,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刺痛。

  高大的羂索拎著虎杖就仿佛拎著一只小雞崽子一般,將他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掌之下。

  他抬起頭顱,表情傲慢而得意地環視這個房子一周:「當我聽說那個走私犯帶著珍貴的咒物流亡到仙台之時,我感到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宿命之感。」

  羂索將頭顱低到了虎杖悠仁跟前,輕輕撫摸少年的後腦勺,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我都不用去找,我就知道它一定會在你這裡。」

  「萬般洪流運轉之中,必有宿命造就巧合。」

  羂索貪婪的看著少年俊秀的面孔。

  「你就是那個宿命。」

  「悠仁。」

  虎杖悠仁艱難的伸著脖子,勉強維持身體的站立,少年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喘氣聲;視線模糊地看著男人靠近他的臉。

  無法反抗。

  實力差距太大了。

  羂索站在虎杖悠仁的面前,微微彎腰;他那高大的身形,詭異的能力,就好像是黑暗中埋藏在迷霧中的怪山,高聳入雲,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羂索並沒有多在意虎杖悠仁內心的恐懼。

  他漫不經心地摸著少年細軟的發絲:「本來我們不會這麼早就相見,但是鄰國的咒物帶來了命運的轉折…如果我不來帶走咒物順便帶走你的話…想必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被那些家伙察覺到。」

  「你會被控制到什麼程度呢?」

  男人眼神冷漠的看著虎杖悠仁,仿佛是已經預料到了未來那些讓他不愉快的事情,聲音逐漸緩慢低沉下去,帶了幾分危險的味道:「…不要說融合兩面宿儺的手指——你這一生大概都不可能見到咒物了。」

  「你這該死的怪物!!快放開他!!」

  老人的怒喝傳來。

  虎杖倭助面目猙獰,年邁的身軀在那一瞬間宛如回光返照,恢復了所有的活力與行動力。

  他憤怒地抄起了身邊的電話座機,狠狠的朝著羂索的方向砸去!!

  「!!!」

  少年驚恐的瞪大雙眼。

  不要…

  虎杖悠仁所有的恐懼在虎杖倭助的行動的那一刻達到了最高點!

  別衝動啊!白痴爺爺!

  他會殺了你的!

  虎杖悠仁回頭,不出所料,那個可惡又恐怖的男人,臉上露出了厭惡又不屑的表情。

  他盯著爺爺的表情,就仿佛看到了鞋上粘著的臭狗屎,既嫌惡又晦氣。

  那不是一個人類看待同類的眼光,那是一個高等生物看著低等生物的眼光。

  男人輕輕抬手:「天賦異稟的咒術師千年難得一見,無能無用的人類卻仿佛蟑螂一樣繁衍不息。」

  「你住手!!」

  虎杖悠仁雙眼通紅的怒吼道。

  「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去傷害我的爺爺!」

  那一刻虎杖悠仁將自己的自尊與姿態放到了最低,他渴望一切讓這個男人停手的理由能夠出現。

  神經與理智被憤怒和戰栗燒斷。

  如果這個時候男人讓他做什麼事情來換取爺爺的安全。

  無論是什麼事情。

  他會做的。

  「你看。」

  羂索的聲音充滿嘲弄。

  「今天只不過是死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雜碎。」

  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帶著黑紅色咒力的球體;當那個球體出現之時,周圍的空氣開始逐漸的扭曲,變得稀薄。

  羂索:「明天還有無數雜碎等著老去,讓人殺的手累。」

  「————」

  【叮鈴——】

  世界變得安靜下來。

  虎杖悠仁的哭吼聲,虎杖倭助的怒罵聲,全部消失不見。

  周圍日式家居的環境猛然像褪了色一樣迅速變昏沉;唯獨留下羂索一人手持咒靈球站在原地。

  天地霎那間黯然,唯獨血色吞天。

  ……

  事實證明。

  驚愕不會消失。

  驚愕只會從虎杖悠仁的臉上轉移到羂索的臉上。

  在男人的面前,出現了懸浮在猩紅天空中巨大而破敗的宮殿。

  那種宮殿並不是羂索記憶中的日式古建築,而是一種宏大充斥著晦澀死亡氣息的宮殿。

  紅柱聳立,青瓦交織,紅紗飄渺。

  無數的鎖鏈與刀刻書簡、甚至是兵戈與殘劍懸浮在宮殿周圍。

  在宮殿之下,羂索看到了數千人烏泱泱的安靜站立在原地,身著古老而樸素的白色服飾,凝望著站在宮殿下那個穿著藍色圓領長袍,頭戴煙墩帽的中年男子。

  【朕之愛女,小十六,汝陰郡主,朱氏璐夕】

  煙墩帽中年男子手捧金色長卷,高高的喊著,細柔的聲音中在整個紅色的空間中回蕩。

  【天妒英才,承病薨逝】

  「……?」

  笑容回到了羂索的臉上。

  羂索活了這麼多年了,周圍東亞的國家幾乎跑了個遍,他是聽得懂鄰國的文言文的。

  當他聽到煙墩帽中年男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之時,他的內心中已經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之情。

  不會錯的!

  是沾染了皇室之血的咒物!

  而且不是什麼像日本某些皇室血脈都稀釋的差不多的亂七八糟分家,是真真正正的鄰國古代帝王直系血親!

  【追封其為汝陰公主,謚號貞靖,尊其遺願,封地入葬。】

  啪!!

  高瘦的煙墩帽男人將手中的金色長卷狠狠一卷,收到了手中,最後高高的喊了一句——

  【欽此!!】

  話音剛落,底下那密密麻麻數千的白衣人人猛然撩起了自己長長的衣服下擺,緩緩的跪在地上。

  哀鳴聲,哭喊聲,數千人的聲音交織彙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陣壯觀的鬼哭狼嚎——震耳欲聾,震撼人心。

  【吾皇萬歲萬萬歲!!聖上節哀!!保重龍體!!】

  他們齊刷刷的朝著天喊著。

  緊接著,他們在羂索興奮而探究的目光下又朝著空中樓閣的方向拜了拜。

  【貞靖殿下,黃泉路冷!用完了這頓御膳!您且保重!】

  人們的聲音帶著悲痛的呼喊聲,卻整齊一致。

  他們純樸的面孔上涕淚橫流,時不時用寬大的衣袖擦著自己的淚水,宛若活人一般生動。

  齊刷刷的聲音攜帶著一種羂索陌生的唱腔,伴隨著不知哪兒來的鑼鼓號聲,竟然有一種祭司的神秘色彩與壯觀。

  御膳?

  聽到這兩個有些陌生的字眼,羂索的眉頭沒由來的跳了兩下。

  是皇室吃食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頭戴煙墩帽,身著藍衣的男人突然回頭往羂索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見男人猩紅眼睛怒目圓瞪,口中下齒長出了宛如獸類的尖銳獠牙,看上去根本不似人形。

  羂索一愣,那種瞬間從觀眾變成主角的感覺讓他全身上下的危險感知都被調動起來。

  他警惕的看著男人和面前一大幫不知道是人是鬼還是記憶的【人群】,手中的術蓄勢待發。

  【卑賤奴婢!!還不傳膳!找死不成?!】

  下一秒,男人朝著羂索怒吼道。

  羂索:「………」


第13章 刀架雞上

  【無知的賤婢!磨磨蹭蹭!壞了我們殿下的好事,你有幾條命能擔著?!】

  那身材瘦長高大的詭面男人見羂索不過來,它的怒音越飆越高,明明站著不動如山,但它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在衣服下扭曲掙扎;仿佛下一秒就要衝破布料的束縛。

  羂索再也沒有了剛剛的漫不經心。

  他雙眸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剩下的余光時刻,警惕著站在男人身後拿安靜站立如同雕塑的人群。

  面前發生這一幕已經超出了他對咒的理解與常識。

  普通的咒物在外界的刺激下最多會產生一些污染與扭曲現實的能力。

  但是這些能力並不會持續很久,必須需要一個人類,或是擁有靈智的生靈對其進行受肉或者交接、才能將接下來的過程繼續下去。

  除此之外,一些超規格的強大咒物是擁有儲存時間段和記憶的能力。

  但是這些記憶和能力並不具備十分強大的傷害性,有些時候光是能銘記物主的某一刻時光,就足以證明了它本身的強大。

  但是現在,面前這些【記憶】,似乎已經在向羂索躍躍欲試的展現自己非比尋常的攻擊力了。

  它們在向他交談,甚至挑釁。

  這合理麼?

  羂索陷入短暫的沉思。

  這就好比是兩面宿儺的遺骸在沒有進行任何受肉的前提下,兩根手指自己宛如兩根筷子一樣吧嗒吧嗒跑到他面前,准備來一個領域展開。

  這並不合理。

  難不成這些不是【記憶】,而是被困在咒物中的咒靈?

  羂索腦袋中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直到現在為止,他的腦海中都沒有閃退的想法。

  羂索浪蕩千年,想過的計劃、使用過的陰招,基本上沒有一件落空。哪怕是到了最危險的地步,他也能用那種劍走偏鋒的思維與行動,讓自己鋌尖走險逃出生天。

  他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元為始祖,上同一體!下通一氣!內彙神陽!外載陰離!】

  煙墩帽男人陰惻惻的盯著他,雙手插在袖袍之內,瘦長的身軀越發越顯得高大聳然,他那兩片薄薄的嘴唇飛快的蠕動著,口中咿咿呀呀的念著細軟尖銳的中文。

  當他每每念完四個字,頭上壓城欲摧的紅雲顏色便濃重一分。

  【三府六洞,陽神皆散,閻羅殿開,陰神主內!】

  「……」

  羂索謹慎的盯著面前不挺念著又像詩詞又像咒語的男人,他的手中已經結下了暗自吞噬吞食咒靈的術士。

  這個男人包括他身後的一群人,他們的身體上沒有一絲一毫咒力湧動,卻並發出強大而有威脅性的壓迫感。

  他們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某種東西遮蓋。

  這就是鄰國皇室咒物的能力麼?

  【咿咿呀!!!】

  高大的男人忽然扯著嗓子,怪異的朝著混亂的天空吼了一聲。

  那張慘白的面孔之上,一雙眼珠化作了污穢的膿血順著眼角慢慢流落下來,男人尖銳的獠牙之上掛滿了血絲和某種像紙片被焚燒之後的灰燼。

  「!」

  羂索手中凝結成了一個術士球,瞪大了眼睛看著全身猛然拉長的男人!

  要來了。

  男人的身體就像是面條,越拉越長,隨風起舞,那顆煙墩帽的腦袋好似吹了氣的皮球腫脹而龐大,朝著羂索用一種遞增的速度衝了過來!

  煙墩帽男人口中發出了瘋狂而沙啞的尖叫與大笑聲!!

  【大殺其道!!大滅其形!!】

  【破其元神!!散其魂魄!!】

  【哈哈哈!!殺!殺!殺!!】

  元神,羂索並沒有深入了解這是什麼概念,因為鄰國某些東西太過於深奧,他也不常涉及那些地方,所以沒有刻意去調過研。

  但是散掉魂魄這種東西,他還是有一定的印像。

  在鄰國的神學上來講,魂飛魄散已經是一種相當惡毒的做法。

  反正一聽就很不妙的東西。

  更別提那三個露骨的殺殺殺字眼。

  足以聽出這個疑似驟令男人的凶殘以及暴虐程度。

  羂索在緊張之余,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種欣喜的心情,如果他能將眼前的咒靈收入囊中,無疑會讓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更加如虎添翼。

  本國那些強大的咒靈基本上像玩寶可夢一樣,被他收集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換換口味。

  況且。

  一個曾經服侍過鄰國皇室的咒靈,聽上去很不錯,不是麼?

  羂索對著飛過來的驚天人頭比了一個手勢,無聲的開口——

  「極之番,【漩渦】」

  在羂索的身後,出現了一團黑色與皮膚肉色交織的漩渦。

  那是曾經屬於夏油傑對於咒靈操縱術極致掌控的體現。

  但是現在,一切都與夏油傑無關。

  【碰!!】

  當漩渦展開的剎那,本來攻擊羂索的人頭仿佛被什麼引力所吸引,竟然直直的一頭撞上那巨大的漩渦。

  【?】

  巨大蒼白的人頭露出了詭異的表情。

  羂索也皺起眉頭,內心有些不滿,他其他大招還沒放出來呢,這東西表現的威風凜凜,難不成實力就如孱弱?

  既然如此。

  只有收藏價值,沒有利用價值。

  【……】

  巨大人頭的嘴角露出了詭異的微笑,那雙空洞的眼睛伴隨膿血微微彎曲,是愉悅的弧度。

  「?」

  羂索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用嚴肅的聲音低聲說話。

  「小子,把牙關咬緊,挨過了這一刀,你便是進去吃香喝辣了。」

  羂索:「?」

  中文,是誰在他耳邊說話?

  【空————】

  下一刻,羂索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的整個身體仿佛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引力從地面高高的拋起,又從高空直墜深淵!

  他與夏油傑那高大健壯的身軀失去了一切聯系。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瘦小羸弱的身體。

  「?!!」

  羂索從時空亂流之中恢復視力之後,他看到了黃木拼接而成的木制天花板。

  身下是冰冷而堅硬觸感,他嘗試動了動四肢,卻發現他的手腳被冰冷散發著鐵鏽氣息的手銬鎖了起來。

  周圍是昏暗閉塞的木屋,無數個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竹筒像風鈴一樣搖搖曳曳。

  在距離羂索不遠的位置,一個穿著短打的健壯男人盤頭正背對著他,將一把燒紅了的鐵刀放入了一桶冷水之中。

  【撕拉——】

  高溫與水的相遇,瞬間產生劈裡啪啦的響聲。

  「幻境?領域?」

  羂索厭惡的操作這個瘦小薄弱的身軀,試圖利用瘦小的手腕,從這個鐵手銬中掙脫出來。

  這不是他任何階段使用過的身體,在這具身體之上,他感受不到一絲熟悉的味道,也感受不到一絲咒力。

  「別嘟嘟囔囔,進了這個屋子,要麼身上少二兩肉被抬出去,要麼少個腦袋被抬出去。」

  男人用雪白的汗巾擦了擦手中的刀子,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牙關咬緊了,這裡可沒有麻沸散,等一會兒疼的時候別咬到舌頭。」

  「………」

  羂索聞言,瞪大了眼睛,稚嫩的臉上在此時此刻,終於有了失態的表情。

  因為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沒有穿褲子。

  在結合男人手中的刀子和口中的二兩肉。

  他腦海深處的記憶,想起了鄰國一個古老而遙遠的職業。

  閹人。

  太監。

  「混蛋!」

  羂索蚌埠住了!

  他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罪沒有遭受過,但是與生俱來,身為一個男人,這樣的侮辱還是第一次見到。

  即便這可能是幻境,他也忍受不了。

  他惡狠狠的看著手提「屠刀」的男人,厲聲呵道:「適可而止!再怎麼強大你只是一個咒物!沒有受肉的前提下你無法盡情享樂世間的一切。」

  「解除這個領域,我來幫你完成受肉。」

  「我會給你最兼容的身軀。」

  男童的聲音充滿著誘惑和引導。

  當然。

  等他出去他就一把火把外面那個老雜種和咒物一起搞廢。

  「?」

  短打男人聞言,露出了詭異的神色:「你這小子怕不是刀架雞上嚇出了癲症?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蠢貨!」

  男童大罵。

  羂索看著男人疑惑的模樣,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氣死過去。

  還他媽演!

  裝活人裝上癮了是吧?!

  ……

  ……

  夏油傑感覺自己從一場長長而安穩的睡夢中醒來。

  他的身體好似在萬年古樹下生鏽的鋼鐵,無形無依,大腦綿軟。

  夏油傑被爭吵的聲音喚醒。

  恍然間,他好似回到那個讓他過的不怎麼舒心的家中,父母正在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互相指責,互相斥罵。

  他平時最為厭惡這些聲音。

  但是這一次,他聽著這些爭爭吵吵的聲音,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安穩和平靜。

  夏油傑曾經以為他再也聽不到這些聲音了。

  夏油媽媽:「你…哈…」

  聲音越來越清晰,他逐漸可以聽到模糊的內容。

  夏油媽媽:「反正今日你就是大仙附體也要和你身下的【——】告別,你就在那叫喚吧,省著點力氣,一會有你叫的。」

  夏油爸爸:「你以為如此羞辱就能擊垮我的心裡防線嗎?!」

  ?

  夏油傑:「嗯?」

  青年緩緩眯起了自己那雙根本沒有張開過的眼睛。

  【——】

  嗯?!!

  什麼鬼?


第14章 殺父弒母之孽

  當眼前再次恢復光明之時,夏油傑看到了十分光怪陸離的一幕。

  封閉的木屋,復古的掛件與裝潢。

  一個衣不蔽體的長發男孩正四肢大開大合的被銬在木板上。

  男孩表情憤怒與厭惡交織,臉部扭曲而猙獰,那雙黑亮的眼睛正閃爍著如驚雷般的怒火,他口中大聲嘶吼著一些夏有傑聽不懂的語言,聲音瀕臨破音。

  在男孩的身邊,穿著不符合時代的短打大漢,正不屑的用自己寬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頭頂上的圓啾啾,另一只手上拿著一把小刀,衝著男孩的下身比比劃劃。

  「……」

  夏油傑看微微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因為這詭異的一幕而收縮。

  銀色的小刀停在了男孩兒大腿的位置,隨後,慢慢的往中間探。

  持刀大漢的眼睛在此時變得非常的犀利。

  他就像是在菜市場殺了20年魚的師傅,用評估與衡量的眼神,精准的判斷手下這只小鳥應該如何一刀兩斷來得痛快。

  興許是男孩不斷的叫嚷聲惹的大漢十分心煩,他表情煩躁的從肩膀上扯下了自己的汗巾,然後將頂端揉成一個小團,掐住男孩的臉!就塞進了他舌根與扁桃體的位置上。

  「嗚嗚嗚!!!」

  男孩表情從扭曲進化成了猙獰。

  他的身體像案板上的魚一般跳動了兩下,隨後便不再掙扎了。

  那雙黝黑的眼睛宛如惡鬼一般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男人,裡面仿佛藏著8000年的恨。

  兩個人似乎都在自干自的,根本沒有發現夏油傑的存在。

  夏油傑小心翼翼的後退了一步,雙眼時刻觀察著面前兩人的動向。

  他現在還有些搞不清楚,明明在斷片之前的記憶是自己同學兼好友殺死他的場面,為什麼一睜眼睛之後就看到了這個不知道是哪個時空的人正在虐待小孩兒的場景。

  切割性別器官?

  面前的一切究竟是死後地獄圖繪的場景,還是他像那些爛俗的輕小說一樣,被泥頭車撞死之後來到了異世界?

  他真的還活著嗎?

  他現在所看到的、所感覺到的、所聽到的、所接觸到的一切,真的是他的意識嗎?

  【啪嗒——】

  夏油傑在後退的時候,腳後跟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了一聲木頭斷裂的清脆響聲。

  「……」

  他感覺自己的額頭瞬間冒出了一滴冷汗。

  低頭看去,他看到了一個被踩斷的木質工具。

  「……」

  正准備開活的大漢、還有躺在木板上的男孩,他們二人齊齊一愣,這才察覺到了房間中第三個人的存在。

  「?」

  男孩伸頭淘著夏油傑看去,瞬間兩只眼睛一瞪,表情像見了鬼一樣。

  大漢看到了他,則是表情陰冷凝重,宛如看到了什麼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羂索在短暫的今天,連續收到了兩次沉重的打擊。

  他看到夏油傑之時,就好像看到一個死了800年的人突然撿到了復活幣從棺材板裡面跳了出來跟他打招呼似的。

  在他面前,夏油傑面孔年輕,穿著從咒術高中裡那套黑色的制服,正滿臉困惑和謹慎的看著他們二人,手中還擺出了即將釋放術士的手勢。

  他的面孔是那樣的熟悉,表情是那樣的鮮活,仿佛一個存在自我意識的人類,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羂索的常識在這一刻被徹底打亂。

  夏油傑死了就是死了,那團腐爛的大腦都被他扔進下水道裡面。

  即便是沒死干淨,夏油傑也只能作為咒靈而存在,用惡意與憎恨在這世間繼續胡作非為。

  他怎麼可能以如此理智純粹的模樣站在這裡看著他?

  面前的夏油傑到底是從他記憶中抽取出來的幻影…

  還是……

  羂索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表情沉思的大漢,心中的震驚已經排山倒海般的壓過了之前的傲慢。

  這到底是什麼樣未知的力量?能將死去多年的人,一個完整的姿態從彼岸拉回來。

  這樣的能力,這樣奧妙的體系,真的存在於這個世間麼?

  直到這個時候。

  羂索才真正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來自鄰國的靈位咒物。

  根本不是普通的咒物。

  甚至它可能不是咒物。

  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超越了羂索這將近千年對咒物以及咒術體系的探究與理解。

  他接觸過當今日本最為危險的咒物——兩面宿儺的遺骸,他自認為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人或生物能比他更能了解、更能掌握這些東西。

  但很顯然,事實並非如此。

  他的傲慢讓他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點。

  在日本這地方,都能有異能和咒術這兩個體系存在。他怎麼能保證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三種力量體系的存在?

  大漢:「……你是這個身體裡帶的生魂。」

  健壯的男人慢慢開了口,他粗獷的聲音慢慢變得細軟,聽上去溫文爾雅,是一種語序非常奇怪的日語。

  【生.魂】

  【身體?】

  夏油傑看著男人似乎沒有攻擊性,警惕稍微松懈。他面色不改,很明智的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等男人說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從男人的話,他分析出來兩點。

  【魂】

  大概沒有實體,那麼說明他的確已經死了,或者是說因為某種原因丟失了自己的軀體。

  【身體】

  第一種可能是指他原本的身體被利用,卷入了這場爭端,他的靈魂殘留在本來的身體中,在此以靈魂的方式出現在這裡。

  第二種可能則是他的靈魂降臨到了其他人的身體裡,在那個人被卷入這場爭端之時,他醒了過來。

  夏油傑本身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他的靈魂也許降臨到了這個小男孩的身體中,在小男孩被傷害產生極端情緒之時,他也受到了刺激,出現在了這裡。

  就在夏油傑進行頭腦風暴之時。

  面前的大漢發生了變化。

  這個粗獷的男人扔下了手中的小刀,雙手利索的背到了背後。

  夏油傑愣了。

  當那個男人雙手背到背後之時,粗獷而健碩的身體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暗藍色絲綢長袍、腰上系著玉石腰帶,頭上戴著煙墩帽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面容白皙穩重,雙眸之中閃爍著理智而平和的光。

  他就像是一個平易近人的長輩,微笑著看向夏油傑,但是周身卻盤旋著一種上位者的智慧與威嚴。

  那種感覺是夏油傑在御三家身上很少能夠感受到的不怒自威。

  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

  大概就是御三家的人總想大聲說話,用響亮的聲音壓過所有嘈雜之聲,讓所有人都聽到他們的聲音。

  但是這個男人開口,會讓所有嘈雜聲音自動安靜下來,聽他輕輕說話。

  「!!!」

  羂索看著這個藍衣男子,一時間渾身一冷。

  這個男人就是他剛剛攻擊的煙墩帽男人。

  他不是毫無理智只知道攻擊的咒靈或怪物,他是一個理智的獨立體。

  煙墩帽男人開口:「後生,你且瞧瞧,這上面躺著的是什麼?」

  藍衣男人和藹的指了指床板。

  夏油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捆著男孩兒的那個床板。

  「……」

  下一刻,他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在戰栗。

  床板上的男孩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渾身沾滿了血跡的自己。

  床板上的夏油傑穿著髒兮兮的校服,雪白的襯衫沾滿了猩紅,他披頭散發,滿臉麻木的用雙手去按摩自己的太陽穴。

  那雙細長的黑眼睛裡面是混亂和迷茫。

  還有被逼上絕路的決絕。

  那個晚上,他沒有受傷。

  那不是他的血。

  ……

  「嘶……」

  夏油傑瞳孔縮小,他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因為後退撞到了身後的木板上。

  他看向藍衣男人的眼睛裡重新布滿了警惕,還有殺意。

  煙墩帽男人笑了笑:「你知道我在這個床上看到了什麼嗎?」

  他揮了揮手,床板上滿身血污的夏油傑消失不見。

  一個滿臉淚痕,下.身血跡斑斑的男孩重新回到了木床上。

  「……?」

  那男孩的模樣著實凄慘,看的夏油傑一時愣在了原地。

  那個男孩仿佛因為疼痛快要失去意識。

  他的嘴唇被自己活生生的咬爛,鼻子裡發出一聲又一聲宛如哀鳴般的聲音。

  「爹啊…」

  男孩虛弱無比,眼神裡似乎看到了什麼幻想,逐漸恢復了神采,口中有一聲沒一聲的在念叨。

  「娘啊……」

  「你們莫怕…」

  「兒要進去享福了…」

  煙墩帽男人轉頭看向夏油傑,面孔在光線下飄忽不定:「我看到了自己這一生,最不想面對的一幕。」

  那不像個人類。

  那像個被綁在菜板上的動物。

  夏油傑死死的盯著受盡苦痛的男孩。

  他想起了在初見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一幕。

  「為什麼?」

  夏油傑聽到自己僵硬的聲音。

  煙墩帽男人似乎知道夏油傑心中所想,他釋然的笑了笑。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每一個朝代,百姓都有自己的活法,再怎麼困難都能找到一線希望。」

  「每個民族,每個種族,都是在苦難與時代的浪潮中用自己的血肉與軀體去從那狹縫中擠出來,然後繁衍生存。」

  煙墩帽男人彈了彈自己的袖子,聲音平和:「咱家自長眠中醒來,從汝陰出發,見證一路上時代的變化——只能說國家與文明的進步,讓那些黃土地中脫生的同胞過著我們以前都不敢想的日子。」

  煙墩帽男人——劉旺祖無奈的笑了笑:「……現在呀,這群黃毛小孩竟以瘦為美!哈哈,想想我們那個年代瘦多簡單吶…哪個不是腰帶嘞緊,生怕掉下來…」

  劉旺祖說著說著,語氣突然輕了下來,他好奇的看著夏油傑,用最平常近人的語氣,說出了讓夏油傑最毛骨悚然的話——

  「所以後生,咱家想知道。」

  「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生活在這樣時代的一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兒——竟背負上了殺父弒母的冤孽?」

  夏油傑:「……」

  少年模樣的青年咽了咽口水,頓時渾身感覺泡在冷水一般冰涼。

  他在這個人面前。

  一覽無余。


第15章 妻子的葬禮

  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最重要的是到現在到…底後不後悔?

  夏油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似乎有寒意在滲透,這些年,他刻意回避的那些記憶,隨著面前男人的詢問逐漸被撥開雲霧重,新展現在他的面前。

  到底後不後悔?

  也許…真正的答案早就在他動手之後他就意識到了。

  人類可以欺騙自己的行為,催眠自己的意識。

  但是他無法抹除潛意識中殘留的恐懼與絕望。

  在他動手之後的那個晚上,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看過的一次新聞報道。

  六歲的女童洋子,在母親離婚後,跟隨著母親一起進入了新的家庭。

  可奈何和繼父是一個禽獸。

  繼父不想承擔養育洋子的一切費用,於是便伙同女童親生母親一起謀殺女童。

  在繼父對著女童動手的時候,女童掙扎的很激烈,她那幼小的身體爆發出了對生的希望以及渴求,拼盡全力抵抗暴行。

  但是當洋子看到媽媽拿著一根尼龍繩走進來的時候——她放棄掙扎了。

  「……」

  黑發細眼的少年久久的回憶那個場景,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那雙黑色的瞳孔已經如此一般漆黑幽沉。

  夏油傑:「……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殺了我吧,我早該死了。」

  他開口,聲音中沒有任何起伏,如同在敘述一件事實。

  「……」

  劉旺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一聲幽幽的嘆息充滿了不知真假的悲憫。

  他那張中年的面孔上是那樣的慈祥和藹可親,仿佛是少年許久未見的長輩。

  劉旺祖:「如此罪業,何去何從?此等孽障……怕是地獄都讓你無從下腳。」

  男人還是那樣,用最溫柔可親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

  「……」

  夏油傑面如死灰,平靜的看著男人,面孔古井無波,接受了接下來一切可能發生在他的事情。

  他一生都在責怪他人,責怪咒術協會,責怪社會。

  這是矛盾的一生。

  事到如今,他並不想再說什麼或者評價什麼;與其說他的內心沒有任何遺憾,不如說他已經無所謂。

  普通人也好,咒術師也好。

  兩者他都沒有做好。

  「…自說自話的無視差不多可以了。」

  羂索牙咬切齒的打破了二人的哲學時間。

  「……」

  兩個人無表情的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床板上的男童雙目殷紅。

  突然間。

  男孩單薄的胸膛猛地向上一跳,他用蠻力將自己的雙手活生生的從手銬上扯斷!

  伴隨著血肉和碎骨的噴濺,男童在夏油傑驚疑的目光下再次扯斷了自己的雙腳,讓小腿的斷口處直接鮮血淋漓的接觸冰冷的木板,朝著夏油傑猛然竄了過去!!

  當然,夏油傑也不是吃素的。

  少年表情冷靜下來,下一秒像個水果忍者一樣轉頭抄起掛在牆壁上一個長得像割小麥鐮刀的東西,一個反向修正,直接朝著羂索的腦袋斜著劈了過去。

  夏油傑的眼神中閃爍著猙獰和瘋狂,仿佛要將所有壓抑在內心情緒全部宣泄在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身上。

  劉旺祖看著兩個生魂的爭鬥,搖頭苦笑。

  「也不知道貞靖殿下那裡怎樣了。」

  ……

  ……

  虎杖悠仁再次恢復意識之時,他發現自己站立於一個廣闊莊嚴陰冷的大堂之中。

  大堂整體呈灰暗色色調,本應該是暖色的巨大木柱在此刻呈現出猩紅刺目的血煞之氣。

  虎杖悠仁重重的喘了一口氣,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下意識的喊了一句:「爺爺?」

  這不喊不要緊——

  他說的話仿佛是一個開關,本來空曠無人的大堂,瞬間變得擠擠攘攘!

  「……」

  虎杖悠仁看著一排排穿著白色長袍沒有臉的人面對自己,瞬間感覺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整個人毛骨悚然。

  「呼…呼…」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雙手不斷的握拳,松開,握拳,再松開。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放輕了腳步,降低了自己行動的聲音。

  虎杖悠仁轉過身,他看到了身後有一口沒有蓋蓋子的巨大棺木,在棺木的旁邊,站立著一位穿著白色華服面龐驚人的女性。

  那個女人白色的衣袍第一眼看上去很樸素,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在布料的表面上用著蠶絲繡著繁瑣的暗紋。

  她豎著厚重的盤頭,頭上戴著金鑲玉的發簪與一朵棉絨絨的白色牡丹,那張冷艷清妝的面孔上充斥悲痛與絕望。

  女人周身高貴的氣質宛若天皇的妻子,那張面孔冷艷絕倫,卻又被悲傷覆蓋,美的簡直驚心動魄。

  【我的小石榴啊,你讓娘以後怎麼活?】

  女人邊哭邊用手從自己的荷包中拿出一枚藍綠交織的圓潤玉珠,雙手伸進了棺材,兩條宛如月華的白色絲綢袖口就那樣安靜地垂搭在黑色的棺木上。

  「………」

  虎杖悠仁如夢初醒,少年清澈的眼睛看了看棺木的方向,他帶著遲疑神色,朝著棺木邊輕輕的走了過去。

  當虎杖悠仁看到棺木中的人時,驚愕扭曲了他的表情。

  棺木之中,躺著的是那個夢中的少女。

  在此時此刻,活人與死人的差距正式顯現了出來。

  【小石榴】頭戴金冠,穿著橙綠交織的壽衣,滿身琳琅珠玉,安安靜靜的躺在棺木的金絲棉被上。

  她手上帶著紅珊瑚和翡翠戒指,輕輕的抓著一串金絲楠木的佛珠。

  那張死人臉經過妝容的修飾格外慘白,嘴唇鮮紅。

  她很年輕,也很安靜,躺在那裡除了臉太白、胸口不動以外,其它跟睡著了沒有任何區別。

  【小石榴】失去生機,她是一具躺在金銀珠寶上的屍體,即便被明輝閃爍的玉石珍珠堆砌,身體上裹著華麗珍貴的鮮艷絲綢,周身散發著醉人清雅的熏香味道……但是那種從內而外的腐敗和死寂,正在源源不斷從她的身上向外擴散。

  【小石榴,到了底下要等著娘,娘還要還要照顧你…】

  女人幽幽的哭著,那雙白皙如羊脂玉的手輕輕掰開了小石榴殷紅的嘴唇。

  在虎杖悠仁震撼的目光下,那可藍綠色雕刻著銀絲的玉石,送進了小石榴的嘴裡。

  【哢噠】

  虎杖想,這可能是小石榴的冰冷的牙齒和玉石碰撞的聲音。

  夢中的少女真實存在。

  原來…她已經死了啊。

  少年愣愣的想。

  【我不甘心…我不能就這樣…!】

  不知為何,虎杖悠仁想起小石榴在夢中那痛苦掙扎的扭曲臉龐。

  小石榴是那麼想活下去,她不想死。那渴望生存的不甘與憎恨的表情,讓她像野火般觸目驚心。

  但是一切終歸安靜,一切終歸死寂。

  不妥協的小石榴,如今褪去一切生機,像塊凍肉一樣躺在華美的珠寶上。

  「……」

  虎杖悠仁經過短暫的愕然後,他的內心泛起強烈的衝動。

  「小石榴!」

  虎杖悠仁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堂上想起。

  【刷——】

  當他開口的那一刻——身後穿著白衣服的人群,包括棺材邊小石榴的母親,他們齊刷刷的看向了他。

  小石榴媽媽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但是女人現在臉上面無表情,像是商場裡的模特一般,死死而空洞的盯著虎杖悠仁。

  「……」

  虎杖悠仁面色緊張,心髒碰碰直跳!他快速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還有小石榴媽媽,發現它們沒有朝著他過來的舉動後,少年兩個快步走到了棺材旁邊,雙手扒在了棺材上!!

  我一定是瘋了。

  虎杖悠仁心裡想。

  他現在全身腎上腺素狂飆,耳朵裡都是嗡嗡的耳鳴。

  虎杖悠仁:「小石榴!幫幫我!」

  少年想起了一張蒼老而熟悉的面孔,焦急和不安湧上心頭,一時間那雙年輕的眼睛裡湧上了淚意。

  「我爺爺…不知道去哪裡了…外面還有很危險的人…請幫幫我…無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虎杖悠仁的額頭貼在了冰冷的棺材上,身邊接二連三的變故終於擊垮了這個15歲的少年,他的聲音裡帶著細微的哭腔,並不寬厚脊背微微顫抖,像只在狂風中的幼鳥。

  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

  他現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這個看起沒有惡意的女孩兒能夠帶他出去找爺爺。

  但是她到底是什麼?

  已死之人,是幽靈,還是記憶?

  她會幫助他嗎?

  還是說,小石榴會把他困在這個沒有盡頭的葬禮上,與時間隔絕。

  【嘩啦……】

  絕望與混亂中的虎杖悠仁聽到了玉石與珍珠碰撞的清脆聲音。

  「……?」

  少年抬起頭。

  他看到了棺材裡的小石榴雙眼緊閉,胸口毫無起伏,但是抬起了那只握著佛珠的手。

  那只手上沒有塗抹妝料,肌膚上泛著青灰色,還隱約有一些紫色壞死的靜脈浮現表面。

  小石榴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塗上了猩紅的指甲,安靜的握著佛珠輕輕地抬起。

  她像是要把手中的東西遞給虎杖悠仁。

  「……」

  虎杖悠仁僅僅是茫然了兩三秒的時間,下一刻,他眼神決絕堅定!

  他沒有去接小石榴手上的佛珠。

  而是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小石榴冰冷的手!

  【————】

  停滯的時間終於重新流動。

  棺材旁,小石榴的媽媽在僵直的狀態下重新恢復了生動。

  她轉頭看向虎杖悠仁,輕輕的說道——

  【駙馬,好生照顧她。】

  ……

  契約已成。

  關汝陽神,啟汝陰神。

  「……」

  虎杖悠仁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被血色吞噬,黑紅與不祥的灰綠色在他的瞳孔中發芽、生根。

  恍然間,虎杖悠仁看到了在他肩膀上兩邊各有一團火,頭頂還有一團。

  這三團火在閃爍了三下之後,全部滅了。


第16章 虎哥變.性了

  【刷——】

  伴隨著夏油傑宛如庖丁解牛般的手起刀落,男童半個腦袋直接橫飛出去。

  出乎意料,被切開的頭顱裡面噴灑的並不是血液與腦組織;而是黃白交織的紙屑,這和男童四肢的斷口有著明顯的差異。

  「呵呵呵…」

  就在夏油傑打算繼續對面前的男童動手之時,他聽到站在他身前的男子似乎輕輕笑了幾聲。

  鎖敵目標一變,夏油傑猛地抬眼望去——

  穿著墨藍色長袍的男子將自己的雙手交織插在了另一邊的袖口裡,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幾度歸為白紙一般的色彩,那生動的五官越看越別扭,到了最後甚至像是用紙剪略粗糙的畫上去一樣。

  劉旺祖呵呵的笑著,朝著夏油傑和羂索開了口。

  他的嘴裡沒有口中特有的器官,全然漆黑一片,甚至連牙齒都看不到。

  【孩子,該回魂啦】

  劉旺祖發出沙啞空靈的聲音。

  夏油傑:「……!」

  少年瞳孔縮小。

  那句話語仿佛是一道指令,當尾音落下之時;夏油傑感覺周身的空間猛然被拉長,身邊木屋的景像開始支離破碎;而他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高高的拋在了空中,靈魂與身體分離——到最後又高高的落了下來。

  他似乎被從這個空間中強行剝離,又投放到了另一個不屬於現實的空間之中。

  夏油傑聞到了空中飄散著淡淡血腥的風。

  「……嘶…」

  少年雙手抵著身下的黑土地,試圖找回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慢慢爬了起來。

  「可惡…」

  大腦眩暈之中,夏油傑似乎聽見了身邊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他這個時候沒有多想,只是隨意轉頭看了過去…

  然後他就愣住了。

  在他的身旁,趴著一個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不准確來說,那應該是成年夏油傑的模樣。

  此人穿著黃綠交織的僧袍,高大的身軀勉強支撐在這片黑土地上,一頭烏黑的半長發已經在此時凌亂——那張熟悉的面孔,在額頭的位置,有一道狹長的疤痕。

  那人用著他成年的身體,臉上惡意與謀算交織。

  「……」

  夏油傑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一時間,他內心竟有些恍惚。

  這是他麼?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麼?

  如此的猙獰、如此惡意…如此…醜陋。

  像一只躲在陰溝裡的老鼠。

  是什麼時候,他再也沒有好好的面對過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

  在學校裡那個和五條悟勾肩搭背…意氣風發的少年,仿佛是死前縱情而快意一場夢境,伴隨著顛簸流離和矛盾的人生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

  面前長著夏油傑成年模樣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猛然轉頭陰毒的盯著夏油傑。

  「…你居然也跟著出來了?」

  羂索咬牙切齒的說道。

  現在變數已經超越了他所能承受和預計的範圍。

  誰也不知道夏油傑的這次【復活】會返回到現實多大程度。

  按照常理而言,羂索不管三七二十一應該先直接把面前的夏油傑解決掉。

  但是他還要面對未知體系力量的抹殺威脅。

  現在即便是先把夏油傑給順利解決掉,他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個問題。

  更別提他殺夏油傑的時候,會不會被隱藏在陰影中的那群怪物一網打盡,讓其坐收漁翁之利。

  「……」

  夏油傑聽了羂索的話,他瞳孔慢慢縮小,隨後又放大。

  少年的臉色幾般轉變,從疑惑到猜疑、再到確認,最後是殺意。

  夏油傑可算想明白了。

  這面前的他媽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更不是什麼長大後的自己。

  很有可能只是個利用類似大腦器官寄生在他身體裡面的其他智慧生物。

  他使用著自己的身體,沒准還能使用他的術式與咒力,意識形態的體現很有可能就是剛剛襲擊他的男童。

  這也就說通了為什麼夏油傑會出現在這裡。

  敢情五條悟把他殺了之後,屍體居然讓這狗東西撿了便宜。

  想到這裡。

  夏油傑一時難以接受,厭惡和嘔吐感交替上場,他現在甚至想拿著噴□□給面前這具身體來個現場火葬。

  不行,不能衝動。

  夏油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上前與其廝殺。

  現在情況太復雜,不能貿然動手;有什麼氣也只能暫時憋著。

  敵不動我不動。

  夏油傑掩蓋好自己的情緒,臉上掛了一副懵逼的假面。

  而在另一邊,羂索也冷靜了下來,他冷眼警惕地看著身穿校服的少年。

  羂索都活了將近千年了,就夏油傑那不到五十年的道行能在他面前藏住個啥?

  他能看出夏油傑已經知道自己身體被占領的這個信息,但是夏油傑按兵不動,這點對羂索來說已經足夠。

  這說明夏油傑沒有失去理智,他還有自己忌憚的因素。

  不怕陰比,就怕瘋子。

  羂索寧願面對一個心思縝密等著背後捅刀的夏油傑,也不想在現在面對一個狂犬病發作的瘋狗。

  兩個人,不約而同藏了八百個心眼子。

  【————】

  黑紅色的天空血氣濃重,半空中的巨大宮殿紅紗飄渺,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兩人抬頭看去。

  那不是錯覺,的確有什麼東西要從這個宮殿裡面出來了。

  在飄渺的紅紗之後,先是浮現出了一個少年的影子。

  他年輕的面孔被紅紗輕輕撫摸,隨後整個身體懸空慢慢飄出了宮殿。

  是虎杖悠仁。

  羂索表情陰冷凝重,一種不祥的預感已經從他心底生出。

  夏油傑表情則是好很多,因為他壓根不認識是誰。

  虎杖悠仁飄出來的姿勢非常奇怪,他的肩膀是下塌的,頭顱低垂;一雙腳尖直指著地面,看起來像整個人被什麼東西吊住脖子吊在半空中。

  「……」

  少年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慢慢睜開了雙眼。

  那不再是一雙琥珀色宛若明媚陽光的眼睛。

  那是一雙血紅與膿綠色交織的眼睛,好似有什麼在黯然腐敗、潰爛的雙眼。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兩行黑血順著他的面頰流了下來。

  虎杖悠仁感覺全身都很冷。

  他試著抬起手臂,發現自己雙手裹在紅色的絲綢之中,手掌變得纖細而白皙,手腕上帶著貴重的金玉翡翠,指甲鮮紅。

  他試著動動脖子,發現自己的頭顱異常沉重,頭上的金冠在叮咚作響,掛著淡水珍珠的流蘇,在他的眼側晃動。

  他試著摸了摸自己的短發,發現自己擁有一頭長長的粉發,那頭粉色的長發整齊而莊重的盤踞在頭頂,被各種發簪束縛,還有花油的芳香。

  【世有惡者,借私欲而殘害眾生,仗強權詭力而毒害百姓】

  【此惡者,當如何處置?】

  虎杖悠仁聽到了少女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輕輕回響。

  「報警。」

  虎杖悠仁聽到了自己回答了兩個字。

  【……】

  那女聲似乎沉默了。

  過了片刻,她繼續開口。

  【無兵可擒,無法可置】

  【殺你長者,滅你血親】

  【你當如何?】

  聽到了無情的話語,虎杖悠仁的意識清醒了一些。

  少年紅綠色的眼睛在鬼氣森森中不掩堅定。

  虎杖悠仁:「我不允許。」

  虎杖悠仁:「我會出手。」

  我要阻止他。

  無論是被威脅的家人,還是被傷害的民眾。

  我都會阻止他。

  只要我沒有死,我就不會讓這一切在我的眼前發生。

  【那便出手吧。】

  女聲冷冷的道。

  虎杖悠仁抬了抬抬自己纖細的手掌,他感覺在自己的左手心多了一串東西。

  摸起來一顆一顆,圓潤而光滑,冰冰涼涼的,手感十分的舒服。

  這個,好像是小石榴手上的佛珠。

  【生殺大權,皆交於你】

  【若要恕,便贏其人心,收為己用】

  【若要殺,便斬草除根,一個不留,以防後患】

  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這樣簡潔而殘忍的話帶給了虎杖悠仁幼小的心靈巨大的震撼。

  但是他現在就像是剛拿到權力手杖的孩子,感受著自己軀體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全然無法控制自己,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

  夏油傑和羂索驚愕的看著上空的虎杖悠仁。

  此時此刻虎杖悠仁已經完全變了一個面貌。

  甚至變了個性。

  她一頭粉色長發高高盤起,頭上帶著金絲編制的桂花頭冠,屬於虎杖悠仁的面孔變得女性化,嘴唇殷紅,臉龐白皙。

  虎杖悠仁穿著紅色的華貴宮裝,纖細的手上拿一串佛珠,不斷用手指撥弄著佛珠。

  她高高在上的俯視二人,表情無喜無悲,紅綠色的眼睛充斥著冰冷的審視。

  在她的身上,那個陽光清爽的少年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唯獨留下了屬於強權者的殺伐果斷。

  虎杖悠仁盯著羂索:「你。」

  粉發少女聲音冰冷。

  「我本以為你是爺爺的朋友,便邀請你去家裡做客。」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正在被一種震怒和戾氣充斥。

  「可你一言不合就要傷害我和我的家人。」

  他死死的盯著下面的羂索。

  有個聲音在他內心低聲說道:還不夠狠,你生來居於高位,這種態度,這種作風,你本該如此。

  如有不敬之惡徒,拖出去打死便是,何須猶豫?

  最後,虎杖悠仁聽到了自己開口說話的聲音。

  那是低沉而年輕的女聲。

  「你上門找死——便怪不得我了。」


第17章 本宮乏了

  虎杖悠仁威嚴的怒斥剛剛落下。

  羂索兩眼一瞪,直接拔土豆一樣薅著夏油傑的腦袋直接把他當成人形肉盾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這一招可以說是神劍不練,練下賤;瞬間吸引到了一大波來自於夏油傑的仇恨。

  夏油傑正愁沒理由干羂索呢,結果羂索踩著雷點狂奔而來。

  少年表情狠辣,連身後的虎杖悠仁都顧不上,直接轉頭伸手朝著羂索的腦殼襲擊:「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三角形對轟一觸即發。

  首先是虎杖悠仁。

  她盤在頭上的粉色長發在一陣陰風中全部散開,長長的發尾上低落粘稠的鮮血。

  虎杖悠仁雙目猩紅;一臉殺意的抬起了拿著佛珠的那只手,伴隨著清脆的響聲,虎杖悠仁的指甲開始撥弄手上的佛珠。

  【元為始祖】

  【上同一體】

  【下通一氣】

  【內彙神陽,外載陰離】

  僅僅念了前面這幾句,虎杖悠仁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體溫正在被逐漸剝離;現在她連呼出來的氣都帶著冰渣和冷霧。

  在下面,羂索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把小刀,狠狠的貫穿在了夏油傑脆弱的胸口上!

  而夏油傑眼神尖銳,手指也宛如鐵鉤一樣伸進了羂索頭頂的縫合線中,撬開了一條縫隙。

  「……!」

  兩人猙獰扭曲的看著對方,誰也不讓著誰。

  「?」

  伴隨著空中傳來了女聲低沉的吟唱,夏油傑的目光不得不被吸引上去,他看著虎杖悠仁高高在上,一手拿著一串佛珠,另一只手莊嚴的持著一柄似乎是玉質雕刻的擺件【玉如意】。

  【大殺其道】

  虎杖悠仁手持玉如意,一邊開口,一邊舉起玉如意在空中揮舞、做了一個【打】的手勢。

  【空!!!】

  在兩人的腳底下瞬間出現了一個被擊打成型的巨坑!腳下的黑土四崩五裂,大量的血水順著黑土的裂縫噴湧上來,沒過了二人的腳踝。

  夏油傑和羂索瞳孔縮小,咬緊牙關,他們感受到了來自靈魂的煎熬和痛苦。

  有什麼東西在身體中哀嚎與尖叫,自心髒中顫動,似乎要剝離軀殼。

  紅到發粉的血液從二人的鼻孔中流出來,裡面夾帶著腦脊髓液。夏油傑的症狀還算好,因為他現在有沒有身體都是一個未解之謎。

  但是羂索的情況就很不好。

  攻擊直逼大腦。

  身為本體的地方遭受了這種攻擊,還帶著靈魂的撕扯這就更加不妙。

  比身體與靈魂還痛苦的地方是羂索的自尊心。

  他無法想像,有朝一日,他竟然在這種未知的力量下竟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能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墜入險境,無法脫身。

  【大滅其形】

  虎杖悠仁睜開殷紅的瞳孔,雙眼目光陰冷不似人,再次揮舞了自己手中的玉如意。

  伴隨著他血紅的袖袍在空中流動——

  一個穿著綠色宮裝的盤頭少女舉著刑杖出現在了二人的上空中!

  「哈哈哈哈哈!!!」

  少女慘白的面容猙獰如野獸,紅嘴唇幾乎解到後耳根,她瘋狂的怒吼大笑,骨骼扭曲的雙手舉著刑杖——朝著羂索的腦殼狠狠的砸了過去!

  「杖斃!杖斃!!」

  「拖出去杖斃!!」

  取竹興奮的大聲嘶吼,尖銳恐怖的笑聲宛如魔音一般回繞在整個空間。

  「!!」

  現在躲閃已經來不及了,羂索瞪著雙眼,眼睜睜的看著取竹將那烏黑的刑仗狠狠的敲在了自己的腦殼上!

  碰!!!

  那一杖,打出了一個盛夏。

  夏油傑:「………」

  血液和碎骨劃破了少年的臉頰。

  夏油傑愣愣的看著前面這個屬於自己成年的面孔被敲得稀碎,堅硬的骨頭渣子與組織飛漸。

  與其一起破碎的,還有自己的半個手掌。

  在這裡沒有□□疼痛,有的只是靈魂上的戰栗,還有意識上的悵然若失。

  那張屬於夏油傑的身體與面孔,終於脫離了束縛與操控,回到了它應有的結局。

  夏油傑曾是整個日本屈指可數的特級咒術師,他少年時自命不凡,認為自己天生不同於常人,背負使命;生涯必然不同尋常。

  但是今天他看見,原來自己身體破碎的時候,與普通的人沒有任何區別,甚至與動物也沒有區別。

  不過是殘破肢體,腐敗肉泥。

  與腳下的黑土混雜在一起,什麼都分不清。

  「!!!」

  盤踞在上空的粉發少女震驚的瞪大了自己那雙鬼氣森森的美目。

  「……」

  虎杖悠仁呆愣的看著下面那句腦袋被打碎了的身體。

  她感到一股作嘔的生理反胃感,從自己身上源源不斷的反饋到神經。

  直到這個時候,虎杖悠仁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我殺了一個人】

  【我打碎了一個人的頭顱】

  「哈…哈…」

  少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條件反射松開了自己手中的佛珠和玉如意,那兩件器物在脫離了她的手掌之後,並沒有掉落半空,而是懸浮在她的周圍。

  虎杖悠仁用雙手顫抖的捂住了自己的面頰,瞳孔地震,在琥珀色與猩紅不斷交織閃爍。

  他殺人了。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他親手剝奪了他人的生命。

  為了保護自己和親人的生命而去剝奪他人的生命,這是正論嗎?這是被允許的麼?

  【何為正論?】

  冰冷嚴肅的女聲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她就像一個指引者,條理有序的安撫他即將崩潰的情緒。

  虎杖悠仁:「不傷害任何人…仁慈…寬容…」

  粉發少女磕磕巴巴的念著,僵硬的如同在重復肌肉記憶。

  【以德報怨?】

  【何以報德?】

  女聲緩慢的說道。

  【此惡不除,他日不計其數的人,終將重蹈你的覆轍。】

  「……」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他抬眼盯著下面跪坐在地上的夏油傑,眼神的琥珀逐漸褪色,重新被猩紅染指。

  【若殺一人,可救百人、救千人,甚至救萬人——】

  冰冷年輕的女聲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那麼此殺,便是仁】

  「…啊啊啊啊!!!!」

  半空中的粉發紅衣少女面孔變得失控而猙獰,她凄厲的尖叫著!猛地抄起身邊懸浮在一旁的佛珠!

  血淚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她那雙眼睛裡屬於人類的理性逐漸退卻,沾染著強權頂端的瘋狂以及威懾。

  虎杖悠仁思緒混亂,心中殺意與驚雷般的怒火如洪水般朝著夏油傑傾瀉而出!

  他似乎能看到夏油傑身上漆黑的業火與亡靈的哀嚎。

  此人不殺,必成大禍。

  倘若讓其逃走,日後必遭報復。

  先下手為強,免得後患無窮。

  虎杖悠仁的內心中充斥了自己以往從來都不會有的想法。

  佛珠在少女的手上越變越大,伴隨著少女的一甩手————佛珠化為了沾染著血氣與煞氣的巨大鐵索,朝著夏油傑的腦袋狠狠砸了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

  無數亡靈猙獰的面孔在少年身邊尖叫哀嚎,它們伴隨鐵索的出現扭曲起舞,纏繞再上。

  從少年的角度去看,那鐵索就仿佛是被那些亡靈扶著向他衝過來一樣。

  「……」

  夏油傑看著面前朝他襲擊而來的鐵索,臉上無喜無悲,異常平靜。

  少年在黑紅的天空下,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朝著鐵索來的方向輕輕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面色平和。

  少年不像是受死。

  反而像是閉著眼睛在享受微微吹打在他面孔上的清風。

  世界在他耳邊寧靜了下來。

  「!!」

  虎杖悠仁看著坦然接受自己命運的夏油傑,在那一刻她瘋狂的大腦宛如臨頭一棒,猛然清醒,琥珀色的色彩重新回到了她的瞳孔之中。

  「我…我…!」

  虎杖悠仁面色扭曲痛苦,她的大腦依然混亂,但是憑借著本能用嬌小纖細的手臂瘋狂拉扯著鐵鏈和引力拔河。

  【唉…】

  恍然間,虎杖悠仁聽到了少女無奈的笑聲。

  那笑聲並沒有剛剛的冰冷,也沒有失望。

  僅有的是無奈,甚至夾帶了一絲不明顯的、屬於人情味的溫暖。

  「……?」

  底下的夏油傑困惑的張開了雙眼。

  那個穿著藍色衣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背對著他,聲音充滿笑意:「貞靖殿下,許久不見,願殿下一切安好。」

  【————】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嬌小俏麗的面容之上琥珀色的眼睛完全被血紅色替代。

  她不能控制這個身體了。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聲音體面而溫和:「劉公公,何事啊?」

  劉旺祖雙手作揖:「老奴先恭喜殿下功法大成,未到千年便入天人之境——」

  劉旺祖還沒說完,虎杖悠仁就感覺自己的右手抬了起來:「劉公公,你我乃舊識,更是我所信任之人,恭維的客套話便免了,你若有所求不妨直接道來。」

  「呵呵…」

  男人輕輕的笑了笑,轉頭看向身後不明所以的夏油傑。

  劉旺祖:「此子好生有趣,讓老奴想起了老家那不孝外甥;正巧駙馬爺如今缺人手伺候,不如殿下將這小子教與老奴來調教如何?」

  虎杖悠仁面孔的少女冷冷掃視了一眼夏油傑。

  過了片刻,她開口道:「善。」

  夏油傑:「……」

  調教?

  調什麼教?

  劉旺祖笑眯眯的看著夏油傑:「小子。」

  「公主駙馬大發慈悲饒你一命,還不快跪下磕頭謝恩?」

  夏油傑:「……」

  少年嘴角抽搐,面色僵硬,一時間身體倔強的動都不動。

  虎杖悠仁面無表情,聲音慵懶:「免了吧,本宮乏了。」

  她輕輕抬了抬手中的佛珠,一整個空間開始坍塌。

  夏油傑緊緊閉上雙眼,狂風在他臉上撕扯。

  最後他聽見了那個劉的聲音。

  【恭送貞靖殿下】

  【恭送駙馬】


第18章 您的伴讀

  虎杖悠仁再次醒來之時,他抬眼便看見了熟悉的天花板。

  房間中彌漫著陌生的飯香味,精妙的米香,還有禽肉與醬油混合的鮮甜氣息。

  「…嗯…」

  他感覺現在嘴巴非常干,渾身似乎有點僵硬,輕輕動了一下身體,卻感受到了全身上下酥麻與酸澀的感覺。

  在床邊似乎有一個人在他旁邊候著。

  「爺,您醒啦∼」

  身邊的人似乎察覺到虎杖悠仁身體動了兩下,發出了稚嫩的的童音。

  爺?

  虎杖悠仁可能是剛睡醒,大腦還不太清醒;他心中默念這個字,努力睜了睜眼睛,條件反射的開口說道:「你是我的孫子?」

  「誒呦∼」

  那男童聽見虎杖悠仁的話,口中發出了一聲怪異的調侃之音,似乎聽到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駙馬爺,您可說笑了,旺子醬何德何能,能托生成您和貞靖殿下的孫子∼」

  貞靖殿下。

  公主。

  小…小石榴!

  這下虎杖悠仁徹底清醒了。

  少年一個翻身,從床上挺屍一般坐了起來,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面前身著古樸服飾的男孩。

  面前的男孩和喜子醬差不多的年紀。

  但是長的比喜子醬好看很多,白皙的面龐、陶喜兒充斥服氣的五官,一雙又大又圓的烏黑眼睛中,閃爍著屬於孩童的靈動。

  這個小男孩穿的和喜子醬差不多,甚至梳著一樣的發型;但是明顯和喜子醬不是一個人。

  虎杖悠仁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疑惑:「……你,你是?」

  面前的旺子醬將手中的碗筷放在了少年床邊的木桌上,恭敬的雙膝跪地,兩手作輯,聲音明亮而充滿朝氣:「奴婢旺子醬,是私膳房的太監,奉命來暫時照顧駙馬爺的飲食起居!」

  虎杖悠仁:「……」

  解鎖新人物了。

  少年愣愣的想到。

  雖然面前的小男孩但真面目可能已經是幾百年甚至千年的幽靈,但是虎杖悠仁現代優秀少年的美好品質讓他無法安心理得的坐著享受一個15歲都不到的小男孩在他面前鞠躬下跪的模樣。

  十五歲以上的也不行。

  虎杖悠仁連忙掀開被子雙手去扶男孩的手臂開口說道:「使不得,快快請起!」

  這話一出口,虎杖悠仁就傻眼了。

  他剛剛,好像說出了很了不得的字眼。

  如此文雅的詞句,是他這個國語考試成績「光宗耀祖」的人能夠說出來的麼?!

  「……?」

  而就在這個時候,虎杖悠仁才發現他的房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首先他現在睡得並不是個榻榻米。

  而是個床。

  這個床似乎由實木雕刻而成,在他的身下足足鋪了三四層手工刺繡的絲綢棉被;身後的枕頭質感有些硬,棉被什麼草藥和香薰填充散發著好聞的清淡氣息。

  不遠處,爺爺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廉價書架被換成了一看就不便宜的紅木置物架,最底層擺著他零零散散的學習書籍;上面擺的不是花瓶古玩、就是一些線裝藍皮書。

  牆上掛著水墨畫,窗前還擺著冒著香薰煙霧的雕花小金爐。

  「……」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一切,過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著眼前的男孩開口問道:「…爺爺呢?小石榴的牌位呢?」

  旺子醬聞言,臉色不變,安撫道:「老太爺之前受了驚嚇,取竹姑娘和府中侍衛互送老太爺去了醫所,沒什麼大礙,估計明天就能回來了。」

  聽到旺子醬什麼說,虎杖悠仁懸在喉嚨裡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膛。

  但是他還是有些怪異。

  受驚嚇去什麼醫院?難不成嚇出了什麼毛病出來?

  不過既然旺子醬都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那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旺子醬:「貞靖殿下在東室休息,殿下沉睡許久,剛一醒來便與惡徒動了手,需要靜養,還請駙馬爺無需擔心……您剛剛陽神回體,同樣需要靜養。」

  所以旺子醬的意思是小石榴的牌位和貢品搬到了東邊那個房間麼?

  虎杖悠仁的腦子雖然在某些時候比一般人會蒙一點,但是面前男孩的話,他還是能夠理解意思。

  唯一現在讓他有些困惑的就是所謂的【陽神】和【陰神】是什麼東西。

  在小石榴操控他打敗壞人之時,他能夠聽見小石榴不斷的誘導他說【陰神】這兩個字。

  他口中說出的語言時而像禱告,時而又像咒語;每當深入去冥想之時,就會感覺身體裡共生的器官反復在慢慢停止工作,渾身上下都有著冰冷至極的寒意在流竄。

  伴隨手勢語言和動作,他好像踏入了彼岸,從生者來到了死者的世界。

  但是這種感覺並不是特別的討厭,或者讓他抗拒。

  就像是喝酒,在醉酒時會感覺難受至極,想下次再也不要喝酒了;但是酒醒之後卻又無比回味當初那個混亂與沉淪的大腦和感官。

  「爺。」

  旺子醬抬頭笑著看虎杖悠仁:「時候不早了,已經晌午,該用膳了。」

  「…啊!」

  少年從回味中回神,他剛要跟著小旺子下床出門,便看到了小旺子拍了拍手掌,高高的喊了一聲:「傳膳——」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看著突然拉開的的門,他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就是他家這個小小的樓房內那似乎有很多人。

  超級熱鬧。

  果然不出虎杖悠仁所料。

  紙門拉開的一瞬間走廊中排隊的七八個穿著太監和侍女衣服的人端著盤子魚貫而入。

  虎杖悠仁傻眼。

  侍女和太監們也傻眼。

  虎杖悠仁傻眼的原因很正常,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家裡面有這麼多人同時出現。

  侍女和太監們傻眼的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它們當下人好幾百年,伺候的主子裡房間就沒有這麼小的。

  公主府的調味房都比這大。

  「爺,今天的午膳是八寶珍鴨,五常香米,三鮮湯,綠豆棋子面,翠玉蓮藕,羊肉水晶角兒,牛奶桂花酪——還有貞靖殿下特意讓人給您上的帶凍姜醋魚!」

  小旺子滿臉喜疑,指了指盤中蘿蔔都雕刻成牡丹花的美味佳肴,雙手給虎杖悠仁遞上了一雙筷子。

  他聲音平常,就像虎杖悠仁頓頓都該這麼吃一樣。

  虎杖悠仁…虎杖悠仁雙手抖得像帕金森,顫顫巍巍的雙手鄭重過了筷子。

  他直接被眼前的大魚大肉給干懵了。

  吃個午飯,他一個人八個菜?!每個盤子趕上他臉那麼大了!

  看看這盤中的菜,一個個色香味俱全,鮮艷亮光的色澤和日本清淡的料理產生了很大的區別。

  他吃席都沒有這麼豐盛。

  虎杖悠仁轉頭看著小旺子,突然斬釘截鐵的說道:「旺子醬!大家一起吃!」

  「呵呵。」

  小旺子臉色波瀾無驚,笑了兩聲:「爺,您說笑了。」

  「不過爺一個人吃飯無趣的話,這邊可以找一個人伺候爺來吃飯。」

  說罷,小旺子轉頭拍了拍手掌,朝著門外喊到:「夏公子,進來吧。」

  虎杖悠仁抬眼望去,心中已然麻木。

  現在如果告訴他,他家藏著上百個人,他都能坦然接受。

  【踏踏】

  伴隨著腳步聲,一個身影穿著淺青色的絲綢竹繡衣袍像擠地鐵一樣從門外擠了進來。

  男孩年紀差不多十二三歲,身高一米五左右,長著白皙的面孔還有細長的黑眼睛。

  他一頭半長的黑發扎成揪揪被玉冠束縛在頭頂,一進來便開始打量整個房間,看到虎杖悠仁的身影之後,面容上更是有一絲不明顯的警惕,很乖被他掩蓋了下去。

  虎杖悠仁:「…請問這又是哪位?」

  少年感覺他很眼熟,但是一時間在哪裡見過他。

  小旺子伸手介紹:「這位是夏公子。」

  夏公子一聽,臉□□言又止:「我叫…」

  「停。」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小旺子打斷了。

  小旺子笑眯眯的看著夏油傑:「夏公子,多聽,多做——少說。」

  隨後男童笑呵呵的轉頭重新看向表情不自然的虎杖悠仁:

  「這位夏公子,是您的伴讀。」

  「以後和爺一起聽言先生講學。」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麻了。


第19章 棺材之禍

  水溝旁邊的三條屍體在陽光下曬的蒼白。

  它們張著大嘴,瞪著眼睛,死不瞑目;胸前的三個血洞引人注目。

  「你們幾個帶好手套再去碰屍體!」

  廣津柳浪忙的不可開交,一邊打電話溝通上級,一邊指揮部下不要破壞現場。

  直到中原中也出現,這焦灼的場面才得到一絲緩解。

  橙色秀發的少年騎著自己的摩托,在前輪胎剎車起火花的同時,將修長手指上夾著那根半燃的煙卷彈到了地面,口中吐出一縷藍煙。

  堪稱史詩級過肺。

  「中原隊長。」廣津柳浪看著中原中也瀟灑的從摩托車上下來,總算松了一口氣。

  中原中也一邊摘下墨鏡掛到自己的領子上,一邊皺著眉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這是第幾次了?」

  廣津柳浪眼神晦澀的看了一眼那三具屍體,目光有些惋惜:「這個月第三次,死亡方式一致,很明顯的挑釁。」

  說到這裡廣津柳浪抬頭看向中原中也,他突然發現中原中也的手上似乎拎著一個童裝品牌的袋子。

  「…?」

  廣津柳浪表情一愣,一時間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事實證明,那還真就是一個童裝品牌的購物袋,袋子裡甚至還能看見一套淺色布質柔軟的衣服。

  中原中也:「…」

  少年似乎注意到老人的眼神,表情繃緊了一下;他不作聲的將袋子隨手掛在身後摩托車的把手上,朝著廣津柳浪抬了抬下巴:「廣津先生,帶我去看一下。」

  他走路的同時,將一個石子隨腳踹到了河裡。

  【嘩啦——】

  ……

  喜子醬從溫熱的水盆中拿出柔軟的毛巾,將水分用兩只小手熟練的擰干。

  男孩平靜的表情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他先是用那雙怯懦的黑眼睛看了看太宰治;像倉鼠一樣點了點頭;隨後便在太宰治沉默的目光下來到了床尾的位置掀開了掀開了被子,將少年兩條腿的褲子卷了上去,動作嫻熟的用毛巾開始為他擦拭小腿。

  「……」

  太宰治沉默片刻,他稚嫩精致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張平時宛如淬了毒液的小嘴此刻異常安靜。

  等喜子醬擦完他的兩條雙腿,洗毛巾准備擦他雙腳之時,太宰治才開了口:「你做這些很熟練,平時經常照顧他人麼?」

  喜子醬聞言,低著頭,動作停頓了兩下:「平常伺候人伺候習慣了。」

  太宰治:「伺候誰?」

  喜子醬:「…伺候主子。」

  太宰治面色不變,有些不依不饒,刨根問底:「你的主人是誰?」

  喜子醬不說話了,他抬頭用那張稚嫩的面孔看著太宰治,臉色有些為難。

  太宰治挑了挑眉毛:「不能和我說麼?我以為相處了很久,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這話也就能騙騙啥也不懂的小孩兒。

  太宰治說完這話之後,自己都沒忍住嗤笑一聲。

  喜子醬面色困擾,他默不作聲的將手中的毛巾搭在了床邊的架子上,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太宰治枕頭側面,然後從太宰治枕頭底下抽出了一根麻繩。

  「治少爺…」

  喜子醬的臉上掛著一絲憐憫和惋惜:「小的怎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在生病期間不要胡思亂想,做些想不開的事情;您得的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只要我爺爺出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所以您不要往壞處想。」

  「嘖。」

  見轉移喜子醬的注意力失敗,太宰治面色不爽的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想從小喜子的手上把麻繩抽回來。

  但是喜子醬的動作比他快,嗖的一下把麻繩藏到了身後。

  太宰治:「還給我,那是我無聊的時候翻花繩用的。」

  少年面無表情的看著小孩。

  「嗚…」

  喜子醬面上哀切。

  他在太宰治有些愣神的目光下突然雙膝跪地,悲傷的看著太宰治,似乎壓抑很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少爺,您就別瞞著小的了!小的不說,但是小的都看在眼裡——前些日子您騙小的給你拿安神藥,要不是小的多心問了大夫兩句得知這種安神丸不能多吃,就真的眼睜睜的看著您上路了!!」

  「!」

  太宰治見喜子醬這種作態,仰頭單手扶在太陽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蒼白的鎖骨伴隨著胸口高低起伏。

  他充斥病容的臉上掛滿了疲憊和煩躁。

  「小聲點。」

  太宰治嘴角抽搐,胸口悶痛夾帶病理反胃感,輕聲說道。

  喜子醬眼睛中充滿痛惜和不解,並沒有看清太宰治生理和心理雙重不適,繼續往地雷上踩:「少爺,您將來是有大福之人,何苦這樣糟踐自己?!有什麼痛苦的咱們忍忍就過去了!萬不能因為一時想不開而斷送一輩子啊!」

  「夠了!」

  太宰治忍無可忍,瞪著一雙眼睛垂死病中驚坐起,直接挺身坐起,厲聲呵斥,一把抓住了喜子醬的領子,陰森森的盯著他。

  「嘰嘰喳喳的煩死了。」

  少年表情陰郁,那雙平時含著虛情假意柔光的鳶色雙眼此時陰暗晦澀,宛如古井般泛著腐草之氣,死死的盯著面前面色驚恐的小孩。

  太宰治:「不過是照顧我不到一個星期,不要裝作像我的朋友一樣關心我。」

  他上下掃視卑微怯懦小孩,全身上下被病痛持續折磨已經開始頭腦發昏口不擇言:「…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太宰治沒有血色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眼神間惡意湧動。

  「真——難看。」

  少年故意拖長聲音。

  太宰治疑惑的看著他:「一天天卑微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個佣人的兒子;我說——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你到底是誰?」

  「你是我的佣人麼?」

  說到最後一句,太宰治高而尖利的聲音難掩煩躁和不耐。

  「……」

  喜子醬聽了太宰治的話,身體停止顫抖。

  他臉色僵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淚痕殘留在臉頰上,怔然的看著太宰治。

  「嘔…」

  威風也就逞了一會,太宰治說完這句話感覺自己胸口一陣悶痛,胃裡火辣辣的抽搐,那種痛苦的感覺又上了來。

  他臉色一青,趴在床邊開始干嘔,喉嚨中發出讓人牙酸的抽水聲。

  「少爺…」

  喜子醬從愣然中清醒。

  他連忙從床底下抽出了盆,把它放到了太宰治的頭下,滿臉焦急和擔憂的站在他身邊,熟練的用小手掌輕輕的拍著太宰治的後背,用另一只冰涼的手掌捂住太宰治的額頭和眼睛。

  「沒事,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吐出來就好了,吐出來就舒服了。」

  喜子醬輕輕的說道。

  他的模樣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卻用哄著孩子的語氣去哄著剛剛吼了他的太宰治。

  「唔…嘔…」

  太宰治伸手死死抓住喜子醬袖子,手背爆了青筋;他嘔的昏天地暗也沒有嘔出什麼東西,偏偏大腦和胸口的刺痛還有胃裡的不適感讓幽靈般環繞著他,讓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死。

  ……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這種陣痛和嘔吐的感覺才好了一點。

  太宰治全身已經被冷汗覆蓋,眼邊殘留生理鹽水,全身虛弱的連手指都難以抬起。

  「……」

  少年動了動眼睛,看著在一旁給他倒水的喜子醬。

  那小孩真就是個奇怪的人。

  剛剛那樣吼他,也不見他的臉色有任何的不滿。

  太宰治自認為可以通察人心。

  他試圖從喜子醬的微表情上找出破綻,但是看了半天也沒從他那充滿關心的面孔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直到這個時候,他那顆冷的宛如殺豬刀的心才有了一絲動搖。

  自己十八了。

  怎麼還和一個小屁孩爭執起來?

  似乎有點欺負人。

  不知不覺好像和老首領正在走一樣的路線呢,在病痛中失去理智,在枯萎中狂躁。

  如果這次注定要死,他沒有別的要求。

  痛苦痛苦已經無所謂。

  他只求體面。

  太宰治看著面前的喜子醬。

  他差不多和喜子醬一樣的年齡離家出走,獨自來到這個復雜的世界。

  其實他應該說一句【對不起】或者【請不要在意我的話,我只不過在狗叫】

  但是太宰治沒有說,他只是安靜的盯著那個小身影在忙碌,什麼都沒有說。

  「……」

  過了一會,喜子醬背對著太宰治,他輕輕的抽泣了一下。

  似乎怕被太宰治發現,他很快伸手抹點臉上的眼淚。

  「……小的知道,小的命賤。」

  喜子醬輕輕說道。

  「只是…小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輕生的…」

  「……」

  太宰治面容蒼白,默不作聲的看著男孩的背影。

  喜子醬:「人生苦短,活著已經很辛苦…為什麼還要跟自己過不去?…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小的都會坦然接受……堅持走完這一生。」

  太宰治:「……」

  太宰治:「…喜子醬,轉過身。」

  男孩兒的身體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他似乎有些害怕太宰治,但是他依然聽話地將身體轉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看到了一張已經哭花的委屈包子臉。

  喜子醬看見太宰直面無表情,朝著自己伸出了手掌。

  「!」

  身體條件反射,孩子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等著什麼東西啪的一聲落到自己的臉蛋上。

  但是沒有。

  他感覺到了幾根冰涼的手指在自己的眼眶旁邊動作輕柔的抹了抹,正在為他輕輕地擦拭淚水。

  「抱歉呢。」

  太宰治擦了擦他的眼睛,輕輕說道。

  ……

  快到晚上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應太宰治之邀請,單槍匹馬一個人來到了港口黑手黨大廈。

  當紅發男人來到太宰治房間的時候,正巧看到一個男孩給太宰治喂飯。

  那男孩站在椅子上,先是將筷子上的熱菜在空氣中走形式一般晃了晃,似乎在散熱。

  「————啊。」

  然後就是太宰治張著嘴接著。

  「你這家伙,簡直全能,居然能將番茄和雞蛋兩個簡單的東西做成這種富有層次的味道。」

  太宰治一邊吃一邊嘟囔:「你干脆在那老頭那裡辭職算了,到我這裡專門照顧我;我給你開游擊隊長級別的工資。」

  那男孩一聽,訕訕的笑:「少爺您說笑了…」

  太宰治看到織田作之助來了,就和男孩轉頭說:「你先出去一下,等他走了再繼續回來喂我。」

  「好嘞少爺,我給您把菜熱上!」

  小男孩動作麻利的將菜和飯端在了盤子上,路過織田作之助的時候還非常有禮貌地輕輕鞠了鞠躬,聲音清脆的說了一句:「大人貴安!」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你好。」

  他打完招呼,那小孩子都沒影了。

  這時候他才轉頭看著病床上的少年,聲音遲疑的問道:「……少爺?」

  太宰治的表情面無波瀾:「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太宰治動作自然流暢的拿起床頭櫃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織田作之助發現太宰治雙手沒殘疾,還能自己喝水呢。

  「織田作,最近有下面有派發什麼任務麼?」

  太宰治整理了一下衣服,示意織田作之助搬張椅子坐在他面前跟他說話。

  「沒有。」

  織田作之助坐在太宰治面前,轉了轉眼睛回憶最近的底層人員任務:「…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倒是你,身體怎麼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快痊愈了。」

  太宰治臉色不是很好,他再次揉了揉太陽穴,緩解了一下頭部的疼痛,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鐘,面色鄭重的同男人說道:「織田作,長話短說吧。」

  「最近港口黑手黨這邊,頻繁遭受襲擊,我希望你能先離開這裡去避避風頭。」

  「我身體抱恙的這段日子首領估計會把這次任務交給中也負責——作為他的干部晉升任務;這就意味著我不能時刻盯著。」

  聞言,織田作之助面色有些凝重,也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這次襲擊事件和自己這種小底層有什麼關系?他避什麼風頭?

  但是男人向來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他沒有打斷少年的話,而是繼續聽。

  太宰治臉色蒼白,調整一下呼吸:「首領沒說,但是我能猜到對方有異能者,接下來估計先會用底層人員去試探對方。」

  「我不能完全參與了解的事情我是不會放心的,安吾那邊我也會去談,總之你先去避避風頭。」

  但是織田作之助如果要是那麼好說服的話他就不叫織田作之助了。

  男人有時候還是很聰明。

  他沒有直接回答太宰治自己會不會避風頭,而且含糊其辭的說【我再看看吧,你先養好病,不要想太多,安吾那邊我也會照顧。】

  太宰治一看織田作之助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就知道這男的啥也沒有聽進去。

  他有些難得的焦急和焦躁。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他總感覺這次有非常不好的預感在心中醞釀。

  原定計劃中原中也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去意大利那邊執行出差任務,但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毛病,中原中也只能留下來頂替他。

  一切計劃都被打亂。

  歸根結底就是那個棺材惹來的禍。


第20章 猙獰疤痕

  第二日,到了唐人街林老頭幫忙治療的日子。

  太宰治的身體在今天格外的虛弱,全身上下僵硬,指甲泛著青灰色,看起來像腎衰竭。

  林老頭當著森鷗外和中原中也的面,叫來了五六個身強力壯的黑手黨壯漢,讓太宰治蹲在房間的正中央。

  房間正中央之上的吊頂燈連著一根紅繩,紅繩的另一端連接著太宰治的手腕,將他的一直手臂高高吊起,同時也拽著他讓他不至於躺在地上。

  場面像極了掃.黃.打.非現場。

  太宰治宛如涉案人員一般蹲在地上,低垂的頭顱像極了被抓之後沒臉見人的模樣。

  中原中也看太宰治這個樣子只感覺又可憐又好笑。

  【嘩啦…嘩啦…】

  林先生圍著太宰治轉了一圈,將手中裝著糯米的袋子圍著他灑上了一周,隨後又在他身上三個方位點燃了三支蠟燭。

  「把這個含著。」

  最後,小喜子在林先生的示意下,將裝著生糯米的勺子送進了太宰治的口中。

  「……」

  太宰治順著小喜子的動作輕輕張開了嘴巴,他感覺了糯米有著一股塑料燒焦的味道,在嘴裡面又生又硬,十分難受。

  他看著面前的男孩,發現男孩的表情在此刻顯得有些無情和冷靜。

  小喜子現在不像是之前那個總是委委屈屈惹人心煩有無奈的哭包;進去工作狀態後的他好似一個沒有正常情緒的機器人,看著太宰治的表情分外陌生。

  「……」

  森鷗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當他看到太宰治的口中被塞了糯米之時——男人眼皮子一跳,動作隱晦的喚來了身邊的部下。

  「在多些武裝部隊,去門口把手。」

  森鷗外輕輕說道。

  ……

  將准備工作都做好之後,林先生拿出一根硬鞭,沾了沾小喜子端著的符水,在太宰治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打了下去。

  【啪】

  林先生:「一打白祟打紅慶。」

  「!!」

  太宰治蒼白的面孔瞬間猙獰一下,他的瞳孔瞬間縮小,虛弱的身體開始抽搐。

  「……」

  中原中也見此情景,面色有些緊張,大氣不敢喘。

  身體的本能讓他想上前,但是隨即林先生轉頭看了他一眼,讓他停下來腳步。

  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神。

  冰冷而充斥警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個林先生沒有下多重的手,但是太宰治的表情同他皮膚上的冷汗仿佛他正在遭受讓他失控的痛苦。

  【啪!】

  林先生開始打第二下。

  林先生:「二打不敬打粗莽。」

  「……」

  太宰被這一下打的彎下了腰,身體佝僂,全身上下劇烈顫抖。

  他感覺口中的糯米宛如火焰般灼熱,仿佛要燙傷自己的口腔和舌頭,自己的喉嚨中翻湧沸騰,有什麼東西即將要衝了上來。

  【啪】

  林先生說出了最後一句中文:「三打事了打平息。」

  太宰治:「噗哇!!」

  少年終於忍受不住,一口烏黑的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家帶著被染黑的糯米,還有一團烏糟糟的東西。

  當這黑糟糟的東西被吐出來時,在場所有人的眼神都呆滯起來。

  就連森鷗外都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男人那雙紫色的眼睛裡充斥著驚愕和警惕。

  「……?」

  太宰治眼眶通紅,他表情愣然的用手指輕輕捏起了這團東西。

  是頭發。

  一團黑黑長長的頭發。

  是誰的頭發?

  烏黑,冰冷,宛如絲綢。

  太宰治想到了棺材中的女人,她有些同樣一頭烏黑的長發。

  「恭喜少爺,大病已除。」

  小喜子充滿慶幸和笑意的聲音從太宰治的耳邊響起——少年轉頭一看,看到了小喜子那面團一般喜氣洋洋的面孔。

  事情…結束了麼?

  太宰治不確定的想。

  ………

  中原中也滿臉恍惚的從食堂裡出來,他看到中午的涼拌海帶絲有點惡心,所幸一口飯都沒碰直接除了食堂。

  什麼樣的屍毒,能讓頭發到胃裡?

  屍毒屍毒。

  難不成是屍體的頭發?

  中原中也越想越惡心。

  在所謂的治療結束之後,林先生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被森鷗外請到了頂層的首領辦公室,與其隨同的還有從東京過來的咒術師;他們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會談,在裡面呆了差不多一下午,連餐食都沒有用過。

  中原中也難得想了很多。

  他感覺太宰治那個模樣不像是老頭所說的「屍毒」那麼簡單,反而像是被什麼人咒殺了。

  加上之前的文物事件與港口黑手黨襲擊事件,現在整個黑手黨中人心惶惶,躁動不安。

  文物,咒術師,異能者,襲擊。

  現在事情越來越復雜。

  中原中也來到一樓電梯門前,透過電梯,他看到自己身上有些粘膩。

  大概是觀看驅邪時候流下的冷汗,加上吃飯的時候飯堂空調壞了,密閉空間燥熱。

  中原中也打算去和尾崎紅葉交接前先去衝個涼,於是他再次來到了之前和小喜子一起來過的浴室中。

  剛進門口,他就聽見浴室中傳來了小喜子的聲音。

  「少爺,力道可以麼?」

  太宰治欠扁的聲音隨之而來:「再重一些嘛,太陽穴也按摩一下!」

  中原中也無語了。

  什麼爛人,病好了還讓一個十幾歲小孩照顧你!成天少爺少爺,還真當自己是少爺啦?!

  橙紅色秀發少年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直接撩開浴室的簾子走了進去。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湯邊像條大白魚一樣的太宰治,還有正坐在小板凳上給太宰治洗頭的喜子醬。

  太宰治恢復了平時的精神頭,臉色好了不少,整個人陰郁的氣質都變得陽光了一點。

  喜子醬依舊穿著自己那條白色寬大的短褲,坐在小板凳上刷刷刷的抓著太宰治的頭發,手上都是泡沫,臉上喜氣洋洋。

  「嘶!!」

  鳶發少年看見中原中也進來之後就一臉嫌棄的閉上了雙眼:「該死,好像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眼睛要瞎掉了!」

  中原中也平時被他懟習慣了,現在反而冷靜起來,他直接叉腰對著太宰治冷漠的說道:「來,多看兩眼,爭取今天視網膜脫落。」

  「中也大人!」

  喜子醬看到中原中也到是很開心,他一邊揮舞著小手,一邊朝著少年說道:「大人這邊坐,小的一會也給您洗洗頭!」

  中原中也有些無奈的看著喜子醬,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一邊:「你先去自己清洗一下吧,太宰這混蛋又不是殘廢,他可以自己洗的。」

  他知道小喜子不習慣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身體的特殊部位,於是好心的讓小喜子先去隔間清洗自己的身體在回來和他們一起泡湯。

  然而這個時候太宰治來勁了。

  太宰治雙手交疊墊在自己的下巴下,有些好奇的看著小喜子:「…你這家伙,大家都坦誠相見了,只有你還穿條【褲子】,不禮貌哦∼」

  「……」

  小喜子聽到了太宰治的話,神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晦澀,眼神躲閃。

  小喜子:「…小的先去清洗一下,回來給少爺衝泡沫——」

  他轉身拿著小板凳准備離開。

  太宰治: 「背對著我坐,我給你洗頭。」

  他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趁著小喜子轉身的時候用手扯住了他的褲子,讓他不要離開。

  按照常理來說,現代做工的貼身短褲都具備一定彈性和韌度,不可能因為輕輕一扯就壞掉。

  【撕拉——】

  但是那也只是按照常理來說。

  「……?」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有些責備的看著太宰治。

  人家本來就很害羞的小孩子,你這樣搞,一會他豈不是又要哭了。

  你來哄?

  「……」

  太宰治也沒想到這褲子質量這麼差,他眨了眨鳶色的眼睛,然後視線從手中的布料轉移到了小喜子顫抖的後背上。

  「…額…」

  太宰治剛要說什麼——

  【啪嗒。】

  破碎的短褲順著小喜子的大腿掉落到了地面上。

  一起掉落的,還有小喜子的板凳。

  男孩轉過了身,他的表情空白而死寂,那雙黑夜般的瞳孔沒有任何情緒,直勾勾的盯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他的臉白的像鬼一樣。

  「……」

  在那一刻。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表情和男孩一起僵硬了。

  熱湯中模擬溫泉溫度的水在此刻宛若冰冷刺骨。

  「……」

  他們看到了男孩兒遮掩下身的真正模樣。

  那並沒有尋常認知中的性別器官。

  而是布滿了增生的暗色疤痕。

  那醜陋而猙獰的疤痕就像是毒瘡一般,長在了男孩雪白的身體上,刺眼而恐怖。

  它活生生的告訴所有看見過它的人——這裡存在過,只是被剝奪了。

  中原中也面色僵硬的看著小喜子下半身,良久才喃喃自語:「……開玩笑的吧?」

  他想起了男孩對他說的話。

  【小的怕髒了大人的眼。】

  那個時候他只當喜子醬被人教的性格有些怯懦,並沒有在意;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小喜子他不是簡簡單單的因為害羞原因。

  是真的不能給別人看。

  「等等!!」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的厲呵聲驚醒,他慌張的抬眼一看,發現小喜子面無表情,像個孤魂野鬼一般就這樣光溜溜的從浴室門口竄了出去!

  「穿衣服!」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動作麻利的從湯池中站了起來,此時此刻有些手忙腳亂的去找備用室中的浴袍。

  ……

  芥川龍之介拿著太宰治的換洗衣物從走廊拐角出面色淡然的前進。

  前進沒一會兒,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如果他眼睛沒有問題的話,他是不是看到了一個光溜溜的小崽子在走廊上狂奔?

  這裡目前的小崽子只有一個,那就是照顧太宰先生的那個什麼喜的小鬼。

  想到這裡,芥川龍之介只感覺一股無名火在心中熊熊燃燒。

  太不成體統了!

  他剛想呵斥住小喜子,便看到了小喜子全身上下的完全模樣。

  「……?」

  芥川龍之介表情扭曲起來,一時間失語。

  等小喜子從他身邊完全跑過之後,芥川龍之介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看到了什麼。

  「什麼鬼東西?」

  少年喃喃自語。

  【碰!!!】

  小喜子跑回房間,狠狠的關上了門。

  他的房間有一個用於整理衣物的全身鏡。

  此時男孩全身□□的站在全身鏡前,冷漠的端詳著自己的身體。

  久而久之,男孩的雙眼中流出血淚,鮮紅的液體染髒的他雪白的臉頰。

  小喜子張口痛哭,鏡子裡的男孩也張開了一張沒有牙齒,漆黑宛如洞穴的嘴巴。

  【碰!!】

  它伸出了手,打碎了鏡子!


第21章 五髒觀

  「……喜子醬,能讓開一下門麼?」

  太宰治的聲音在門外輕輕響起,少年倚靠在門邊,用試探性的指關節敲了敲門。

  小喜子房間門內沒有任何聲音;安靜的不像有人居住。

  等過了差不多半分鐘,太宰治才聽見房間的另外一邊似乎有人在光腳移動。

  太宰治沉默了,身後的中原中也面色焦急徘徊,似乎想直接進去,但是被太宰治伸手阻止。

  太宰治想起了之前喜子醬在病房中和他說的話。

  【無論怎樣,小的都不會輕生的。】

  【小的一定會堅持走完這一生。】

  人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在這個時候,太宰治難得的有些困惑。

  都已經那樣了,還要堅持活下去麼?

  「…喜子醬。」

  太宰治的側臉貼到了門板上,他一邊認真的傾聽房間裡的聲音;一邊輕輕地詢問:「是誰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是那個姓林的老頭嗎?」

  在現在這個時代,黑手黨嚴刑逼供都不一定把那裡切掉。有時候是會威脅一下,但絕對不會真動手——因為絕大多數的人在失去了那個地方之後會完全破罐子破摔,甚至會求死;根本問不出想要的情報。

  到底是什麼人,為了什麼事情;能把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弄成這個樣子?

  術法的需求?材料?還是單純的折磨?

  這種地方殘了,絕對不是身體上的不便和傷害。以後走在路上看誰都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內心將永遠在自卑和恐懼中煎熬。

  小喜子的聲音慢慢想起:「不是他…」

  伴隨著小孩消沉的聲音,房間內有什麼東西灑在了地上,聽起來像水的聲音。

  【哢——】

  門打開了。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的目光躲閃,沒有直視喜子醬,心虛的後退了兩步。

  他之前無視喜子醬的意願,非要帶他去洗澡,還在他面前大開大合的洗。

  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那種行為似乎對男孩傷害不是一般的大。

  太宰治開門的時候並沒有轉移視線,他認真的直視著小喜子。

  門內的男孩兒穿了一套白色的睡衣,烏黑的長發披到了肩膀的地方;他眼眶周圍有些紅腫,似乎剛剛哭過。

  太宰治:「是誰做的呢?」

  少年認真的看著面前的男孩,聲音平靜重復的問了他一遍。

  小喜子第一次正眼看面前的太宰治。

  鳶色眼睛的少年就這樣坦然的直視他,那眼神中並往他的下身隱晦的打量,也沒有輕視,更沒有嫌棄。

  他就像在看一個正常人。

  一個和他平等的正常人。

  小喜子的眼神在短暫的時間內,從混沌到茫然,最後慢慢的化為了沉潭般的沉靜。

  小喜子:「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不記得是誰做的。」

  對啊,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那個昏暗的小屋裡,它本以為它可以一輩子記住那個拿刀人的臉;但是它錯了。

  那張臉隨著時間的變化慢慢同它的屍骸一樣化為了一捧塵埃,消散於渺茫天地之間。

  ……

  ……

  「!!」

  仙台即將午休的高中的教室內,正在上課的虎杖悠仁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傳來了一陣悸動。

  粉發少年表情呆滯,轉頭看向教室外天邊不知名的方向。

  那方向…是很遠的地方。

  胸口中的感覺很奇怪,像是心髒卻沒有具體的位置,仿佛是靈魂深處的顫抖;似乎在預告著他有什麼東西即將破碎。

  虎杖悠仁條件反射在內心中呼喚了兩聲【小石榴】

  少年現在有點慌,因為他知道他的身體裡面住著的不止一個人;可別是其他【人】出了什麼事情。

  【……】

  小石榴有了反應,並且沒有影響教室內老師講話的聲音,感覺像帶了骨傳導耳機。

  虎杖悠仁驚呆了。

  他就是試著呼喚了而已,沒想到小石榴真的在他的身體裡有了反應,搞得他現在還怪緊張的,因為這是那次小石榴幫他將趕跑壞人之後,他第一次正式和小石榴交談。

  【小石榴…我…】

  虎杖悠仁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他感覺人家女孩剛醒來他就問有關於自己身體的情況是不是顯得太冷漠了?

  有種公事公辦的態度。

  對待未婚妻的態度…大概要先和對方寒暄一下吧?

  等等…!為什麼自己接受這個未婚夫婦的設定接受的這麼快啊!

  「……」

  粉發少年倒吸一口冷氣,不自然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有點要抓狂了。

  就在這個時候,內心中的聲音似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

  【…是【五髒觀】的封印松動了。】

  小石榴的聲音清晰的傳導到了虎杖悠仁的耳邊。

  五髒觀?

  陌生的名詞還有組合讓少年變成了豆豆眼。

  【五髒觀由林韞喜執掌,此人心思縝密,剛正不阿,雷霆手段,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夫君,你若有空便多想想……明天晚上給言先生的拜師禮吧…】

  小石榴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到最後直接沒動靜了。

  虎杖悠仁聽得一頭霧水,什麼五髒觀,什麼林韞喜?

  拜師禮…拜師禮到底要准備什麼樣的規模啊!!!

  還沒等他詳細問小石榴,下課的鈴聲便響起。

  哪怕這期間虎杖悠仁呼喚了兩次小石榴,小石榴還是沒動靜。

  唯獨那殘留的一聲【夫君】,叫的虎杖頭皮發麻,不知所措。

  「虎杖!你弟弟們來找你了!」

  教室門口傳來了班長元氣滿滿的聲音。

  虎杖悠仁的班長是個丸子頭的女孩,此時少女一臉驚喜的當著全班所有人的面將教室的門拉開,似乎想把虎杖悠仁的弟弟展示給全班所有人看——

  虎杖悠仁傻眼了。

  他哪來的弟弟?

  還有學校是能放家屬隨便進來的地方嗎?這種事情是他第一次聽說。

  班級上其他同學也開始嘴碎了起來,虎杖悠仁的後桌立馬一副好哥們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聽說你有弟弟?真的假的?你不是一直和爺爺生活的麼?」

  虎杖悠仁:「……」

  你要是一個星期前這麼說肯定沒有錯,但是就在三天前,他多了一堆數不清的親家【人】。

  【踏——】

  門外的人走了進來。

  先進來的一個扎著單馬尾的黑發細眼衛衣小男孩,身後跟著一個頭頂包包的面容清秀手提攜漆器盒的小男孩。

  「劉桑,請注意一下稱呼…」

  夏油傑很久沒有被這麼多普通人集體注視過,一時間,那股討厭還有嫌棄好像基因反應一樣銘刻在他的內心中;他一邊皺著眉頭進來,一邊准備拍拍身邊人的肩膀——

  稱呼是吧?

  小旺子表示明白,不能暴露皇親的身份,那就不能直呼駙馬爺這個稱號了,那就低調一點吧。

  於是,小旺子沒等夏油傑把話說完,就一臉笑眯眯的提著飯盒,朝虎杖悠仁的方向低頭哈腰、眉開眼笑的喊了一句:

  「虎杖老爺∼您走的急,取竹姐姐給您准備的午飯都沒帶,小的給您送過來啦∼!」

  ……

  剛剛還在議論虎杖悠仁兩個弟弟怎麼長的跟他出了基因譜的不像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

  虎杖悠仁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他看著小旺子和夏油傑的方向,一時間他的身形宛如老樹般岌岌可危。

  夏油傑:「……」

  細眼男孩慢慢轉頭看向小旺子,嘴角抽搐,眼神僵硬。

  夏油傑不知道那群猴猴們是不是尬住了,反正他是尬住了;現在日劇都不會拍這種橋段,什麼鬼東西?《我的普通同學竟然是天皇之女的未婚夫》現場版試鏡麼?

  要不是夏油傑壓根不在意這群麻瓜的目光他指定轉頭就走。

  小旺子也不在意。

  他非但不在意,甚至笑嘻嘻。

  小旺子喜氣洋洋的將手中的漆器手提盒交給了一臉晦氣的夏油傑,然後在眾人的注目禮下走到了少年所在的位置上,將全身僵硬的虎杖悠仁從座位上恭敬的扶了起來。

  小旺子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條折的方正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將虎杖悠仁褲子和後背擦了擦、撣了撣。

  一邊擦還一邊嘴裡碎碎念念:「我的老爺呀,讀書傷神,這學府可不比家中舒適,您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餐飽——瞅著外面塵土飛揚把我家老爺弄的灰頭土臉的!」

  「……」

  後桌看虎杖悠仁的表情已經從遲疑到不可貌相的震驚了。

  臥槽啥家庭?

  這是在現代社會可以存在的待遇嗎?

  虎杖悠仁不敢抬頭看周圍人,他只想扛著火車連夜逃離這座該死的城市。

  少年此刻面色赤紅,眼神茫然而飄忽、羞澀而尷尬,還有一點不明顯的暗爽,種種情緒在他的身體裡打架,拳拳到肉。

  等虎杖悠仁跟著夏油傑還有小旺子出去以後,教室裡瞬間像炸開鍋了一樣。

  「想不到啊!虎杖悠仁這小子,什麼情況?是在拍視頻上傳油管麼?」

  「假的吧?為什麼會這麼戲劇性?」

  「喂喂喂!那是童工麼?犯法的吧這是?」

  還有一些格外冷漠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看到沒有?屁民們在努力也是沒有用的,以後我們的孩子都是給特權階級服務的命運。」

  只有虎杖悠仁的後桌收了最嚴重的傷害。

  面容粗獷少年雙眼含淚,雙手緊緊扒在桌子上。

  這種感覺就好像和兄弟一起輟學打工,結果有一天得知兄弟背著你偷偷成人升學考試上岸了。

  良久,後桌少年嚎啕大哭。

  「啊啊啊!!比殺了我還難受!虎杖悠仁你真特麼該死!!嗚嗚嗚嗚…」


第22章

  【宿儺的咒骸先不著急哦,不如趁這個時間先去找一個叫虎杖悠仁的孩子;七海海對他很不放心呢。】

  【他的家庭住址我早上已經通過手機定位發給你了,這個時間你應該已經找到了吧?……至於他的學校嘛,說來超級巧!就在存放咒骸的地點哦!】

  【對了,惠;無論你發現了什麼樣的一樣,不要輕舉妄動,你只需要記錄一切就好。】

  五條悟一個人待在教師辦公室中,房間沒有開燈;借著窗外透過的月色,他用手指劃弄著手機屏幕,將兩條短信發了出去。

  白發男人難得撕下了玩世不恭的笑臉,俊秀的五官平靜中夾帶著思索,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像是自言自語輕輕呢喃:「……不錯啊七海海,你要盯著的人…似乎和不可思議的事情關聯到了一起呢。」

  「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男人藍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綻放出磷火一樣的色澤:「是巧合?還是命中注定?」

  五條悟手堵著太陽穴安靜的凝思了一會兒;過了片刻這個男人似乎想通了什麼,嗤笑了一聲。

  那張成熟的面孔上出現了往日歲月中輕狂少年的高傲不羈色彩。

  「無論什麼,放馬過來。」

  「讓老子好好看看,你配不配得上這懸疑小說一樣的開場。」

  ……

  民宿中,穿著家居服的伏黑惠冷靜的關掉手機屏幕,扒了一口桌子上的速食面。

  【嗚…汪!!】

  被他安放在虎杖悠仁家附近的玉犬似乎有了什麼感應,發出了一聲如狼嚎般的高亢之音。

  「……」

  伏黑惠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五條悟有著言出法隨的能力;這邊剛說完虎杖悠仁有些不對勁;連監視少年的玉犬就成功完成了自己間諜的任務,似乎監視到了什麼東西,向他發來了訊息。

  刺蝟頭少年並沒有著急抓起身後的衣服換上,而是輕輕地走到了窗戶旁邊,先是把房間內的燈關掉、隨後用手背撩開了窗簾。

  沒錯,得到虎杖悠仁的地址之後,伏黑惠直接在網上找虎杖悠仁家對面正在開張的民宿住了下來。

  這種近距離貼臉的行為屬實刺激。

  在這個節骨眼上牽扯到關於兩面宿儺的事件,伏黑惠不想從中有任何的疏漏,選擇這個地方是對現在來說的最優解。

  【……】

  路邊的街道黑漆漆,虎杖悠仁住這個社區屬於老社區,周圍的路燈昏黃幽暗;說好聽點叫溫馨,往難聽裡說就是一鬼小區解謎逃生現場氛圍。

  虎杖悠仁穿著兜帽衣服,身後領這個戴鴨舌帽的小孩走了出來。

  小孩雖然扎著馬尾辮,但是胸部非常平坦,從七分褲裡露出的小腿骨骼來看應該是個男孩。

  「……」

  從對面「痴漢偷窺」的伏黑惠看到虎杖悠仁領著個小人鬼鬼祟祟從家中摸出來,一時間臉上充斥了疑惑和謹慎的神色。

  因為他白天觀察虎杖悠仁的時候,根本沒有在他家裡面觀察到第三個人生活的氣息;並且在少年個人信息中描寫,虎杖悠仁一直以來都是和爺爺生活居住。

  他們的親戚要麼死光了,要麼就老死不相往來——現如今,他從哪裡搞了個小孩出來?

  【嗚…嗚…】

  不遠處,玉犬盡職盡責的將從虎杖悠仁和那個小孩身上感知到的信息傳遞給了伏黑惠。

  在虎杖悠仁和這個小男孩身上,沒有惡意的詛咒,也沒有蓄勢待發的咒力。

  他們兩個就像是一對普通的兄弟,趁著夜色偷偷溜出去玩,沒有任何異樣。

  伏黑惠皺著眉頭盯著窗外,看著虎杖悠仁嬉皮笑臉的帶著小男孩從社區的小道上離去的身影。

  那個小男孩手上提著什麼東西,應該無關緊要,因為玉犬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的氣味。

  海膽頭少年冷著臉伸手就去拿椅子靠背上的衣服,但是指尖碰到布料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老師給自己發的短信:

  【不要輕舉妄動,你只需要記錄一切就好。】

  要跟上去麼?

  伏黑惠內心遲疑。

  萬一這倆小子就是出門打個柏青哥呢?

  不對。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被伏黑惠自己否決。

  這樣的想法未免太疏忽重點,虎杖悠仁家裡有個來歷不明的小孩本來就很可疑;再者這個年齡段的少年跟個小屁孩有什麼可玩的,要玩也要去找同齡人。

  陌生小孩,深夜出門,鬼鬼祟祟。

  這殺人書都快讓虎杖悠仁疊滿了,這要是不跟他出去瞅瞅那可就不禮貌了。

  想到這裡,伏黑惠不再猶豫,換衣服下樓;和虎杖悠仁一樣鬼鬼祟祟的出了大門。

  等少年來到了樓下,虎杖悠仁和那個小男孩連個毛都不見蹤影。

  伏黑惠不慌,他雖然沒跟上,但他的好狗跟得上。

  陰影潛行者.玉犬。

  伏黑惠帶上了兜帽,剛准備出發,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輕柔的聲音。

  「這麼晚了,弟弟還不睡覺呢?」

  「!」

  這一聲響起,效果直逼午夜凶鈴,驚的伏黑惠一身冷汗。

  身後,女子的聲音。

  這要素集齊的很酸爽。

  要不是伏黑惠心理素質好,回頭前直接一個大比兜先過去。

  「……」

  少年故作鎮定的轉頭看去,就看到他的身後站著一個面容精致美麗的綠裙少女。

  那少女五官濃麗,眉眼和秀發烏黑如檀木,在月色下美的不可方物。她的秀發高高挽起,一只帶著金黃桂花的枝干插在她的發上,這是在日本出了夏日祭之外很少有的造型。

  少女穿著蘋果綠的寬袖束腰法式長裙,雙手輕輕交疊在腹中,笑的坦然而和善。

  「……」

  伏黑惠愣了片刻。

  雖然說平時看多了五條悟的天賜神顏,但是五條悟再怎麼說都是個男的,同性相斥的基因在那裡擺著;所以看到美麗的異性,伏黑惠還是小小震驚一下。

  但是過程不到三秒,伏黑惠的眼神立馬變成了審視。

  大晚上跟個鬼一樣站在別人的身後,還恰巧在虎杖悠仁走後……怎麼感覺你這有點像要堵我的意思呢?

  和虎杖悠仁一樣,沒有咒力。

  看似是個普通人。

  伏黑惠:  「…晚飯沒有吃飽,所以去便利店買點速食,我的名字是夜蛾悟,最近剛剛搬過來的住戶,您是住在這附近麼?」

  少年表面上一臉鎮定的和少女交流,在私下,他已經能感受到玉犬跟著虎杖悠仁枉交彙路的方向走了……那個方向…

  是學校?

  「……」

  感覺到這裡,伏黑惠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是個心思沉重的人,幾乎下意識就聯想到了虎杖悠仁有鬼。

  虎杖悠仁沒准是想拿走放在學校中的兩面宿儺手指,然後讓身邊那個小男孩當容器。

  這也就完美形成邏輯閉環。

  小孩是虎杖悠仁拐來的,虎杖悠仁是的中二少年,聽信某個詛咒師比比,於是准備用男孩去復活兩面宿儺。

  「弟弟。」

  那綠衣少女似乎看出伏黑惠不想跟她扯皮,紅的像吃了死孩子一樣的嘴唇勾勒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少走夜路。」

  她輕輕說了意義不明的幾個字,沒有為難伏黑惠的意思,直接繞過了他,慢悠悠的走了,裙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好看的弧度;嘴裡還哼著咿咿呀呀的調調。

  「寧要聞鬼哭…莫要聞鬼笑…」

  什麼東西?

  伏黑惠像看奧數題一樣看著少女纖細的背影。

  這女孩唱的,不是日語。

  伏黑惠沒空想太多,他轉身朝著和女孩背到相馳的方向快步離去。

  「——哈哈哈哈!」

  沒等他走多遠,他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男人爽朗的大笑聲!

  「……!」

  大半夜,伏黑惠被這笑聲驚的一身冷汗,他什麼都顧不得,直接一個術式起手,將玉犬中的辟邪大黑狗召喚出來,圍繞在自己的身側!

  少年瞳孔縮小,環顧四周。

  周圍黑漆漆,沒有任何人,剛剛那個少女也不見蹤影。

  「哈哈哈哈!」

  那男性開懷的大笑聲再次響起。

  聲音空靈清脆。

  但是配合上了眼下這個場景,任何的空靈都變成了詭異和驚悚。

  伏黑惠猛然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那是他居住的民宿樓內。

  …?

  是鄰居麼?

  伏黑惠不確定的想。

  ……

  虎杖悠仁和夏油傑並肩走在路燈下的小道上。

  夏油傑看著一臉無所謂的虎杖悠仁,他忍了一路,終於沒有忍住內心的好奇,轉頭看著粉發少年,輕聲開口:「你的智商還在線麼?」

  「啊?」

  虎杖悠仁傻眼了。

  他沒想到夏公子開口就是一頓莫名其妙的嘲諷。

  他干嘛了他?

  夏油傑本來就小的眼睛在死於射線下更顯犀利:「…你就沒發現我們讓人跟蹤了?」

  ?嗯?

  這麼刺激?!

  虎杖悠仁如果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單純少年,他肯定會因為夏油傑得話語大喊一句【什麼?誰跟到我西中之虎的頭上了?!】

  但是現在他家裡群鬼薈萃,心智和應急能力在短時間被強迫催熟了很多。

  粉發少年臉色一瞬間的悚然,隨後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和心態。

  他用著夏油傑的音量同他低聲交談:「夏公子,什麼情況?」

  夏油傑臉色陰沉:「是咒術師。」

  夏油傑:「還有。」

  男孩陰惻惻的轉頭看向虎杖悠仁:「別叫我夏公子。」


第23章

  「怎麼稱呼?」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面前的男孩兒。

  「……」

  夏油傑一邊和虎杖悠仁漫步在寂靜的小道上,一邊用那雙如墨玉一般的眼睛盯著路邊昏暗的路燈。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有些沉寂;似乎走在世上已經對某些東西失去了欲望和想法。

  過了良久,夏油傑才輕聲說道:「夏【納茲】,私下叫我夏就行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男孩的臉上突然有些忌諱的神色。

  「但是在劉桑和…你未婚妻的面前,還是叫我夏公子。」

  虎杖悠仁目前正處於一個精神緊繃的狀態,他並沒有注意到男孩有些心不在焉,順勢低聲開口:「…夏,你有這方面的經驗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你知道那人為什麼要跟蹤我們嗎?」

  「沒什麼大事。」

  夏油傑眼神朝著玉犬藏匿的方向瞟了一眼:「是咒術師……」

  第一眼夏油傑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以為就是個普通的咒術師術士罷了。

  等男孩仔細探測玉犬的方向之時,才發現了問題的重要性。

  「什麼鬼?」

  夏油傑愣住。

  他要是個鄰國人這會兒必將說一聲臥槽。

  因為那不是什麼普通的術士,看形態是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

  由咒力構建而成的白狗在樹叢中熠熠生輝,額頭上的術印險些刺瞎了夏油傑的雙眼。

  在那一瞬間,夏油傑腦海裡閃過了很多問號。

  他死去了這麼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五條家的拽六眼還不夠,怎麼禪院家也爆金幣了?

  如今夏油傑自己的身體是由虎杖悠仁體內那個恐怖怪異女人重新構建而成;他尚不清楚自己的實力能不能達到當初巔峰的水平…況且當年夏油傑在面對禪院家那個所謂的【廢物】時都被打出會心一擊——現在可倒好,直接從草堆裡竄出來了一個繼承禪院家寶貝術法的家伙。

  這人極有可能是禪院家繼承人。

  夏油傑捫心自問。

  這種情況下,他能干過對方嗎?

  如果干不過怎麼辦?按照小旺子教授的方法,躲進虎杖悠仁的身體裡?

  可是萬一虎杖悠仁被對方噶了呢?

  那他豈不是連帶著身體裡一大堆親家人就地入土?

  「…虎杖。」

  夏油傑深思熟慮之後,緩慢的開口。

  面對虎杖悠仁疑惑的眼神,夏油傑平靜的說道:「…現在不要輕舉妄動,表現的自然一點;你可以大聲跟我聊聊一會兒給老師送禮物的事情…但是記住,在我們的對話中沒有幽靈,也沒有鬼怪。」

  男孩目不斜視的淡然開口:「我們就像是普通的人,即將要去普通的老師那裡上晚課一樣;明白了嗎?」

  不能輕舉妄動,也不能臨時折返回家。

  因為那樣會更可疑,只會讓對方發現你是個懂反偵察的人。

  夏油傑現在賭的就是禪院家的人雖然發現虎杖悠仁有些不對勁,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嗯,所以並不敢隨意對普通人出手。

  而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虎杖悠仁和他現在像是被什麼東西屏蔽了自身的咒力,以至於讓對方誤以為他們兩個就是沒有咒力的猴子。

  不然身為咒術師,怎麼可能干出讓自己的術式貼對方臉的腦血栓行為?

  「……」

  虎杖悠仁疑惑的看著夏油傑,他發現對方的臉色不是特別好。

  在這個時候虎杖悠仁並沒有像二次元腦殘熱血漫的主角一樣好奇心爆棚問東問西,他很聰明的保持順從與冷靜,幾乎在夏油傑話音剛落的同時,他就大聲的哈哈笑了起來:「夏,等一下我們給老師的禮物這樣真的沒有關系嗎?」

  夏油傑這時候對虎杖悠仁真的有些另眼相看。

  這小鬼,沒表面上看的那麼呆,還是挺機靈。

  夏油傑:「禮物重要體現在心意上,至少在財力和時間上,我們並沒有敷衍;接下來就看老師喜不喜歡就好。」

  ……

  「……」

  和夏油傑還有虎杖悠仁隔著一條街的伏黑惠露出老人地鐵手機的茫然表情。

  老師。

  晚課。

  現在日本的高中生有這麼勤奮上進麼?這麼陰間的時間上課,你們怕不是想考東大?

  虎杖悠仁懸梁刺股這個時間上課就算了,旁邊那個估計才小升初的小屁孩兒湊什麼熱鬧?

  伏黑惠就不信這個邪。

  他今天就要跟到底,看看這兩個人搞什麼東西。

  …

  等二人到了學校門口,伏黑惠難得有些緊張;他甚至有在想要不要趕緊聯系五條悟和七海,如果這二人真的去接觸宿儺遺骸,那問題就非同小可。

  虎杖悠仁:「夏,我們一定要好好聽課,現階段,知識與科學不可辜負;你將來一定要好好學習,成為一位偉大的科學家!」

  夏油傑:「……」

  來勁了是吧?

  粉發少年滔滔不絕的對著小男孩哇啦哇啦——

  然後,伏黑惠就看到虎杖悠仁從男孩兒的手提袋裡拿出了一一個香爐,一個小袋子。

  伏黑惠:「……?」

  海膽頭少年愣住。

  虎杖悠仁恭敬的將香爐擺放在了學校門口的位置,將小袋子裡的東西撒進了香爐裡——是顆粒分明的生大米。

  隨後,虎杖悠仁身邊的男孩兒從袋子裡又掏出了三只香遞給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接過,熟練的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三支香,然後插在了香爐裡。

  少年面色平靜,表情虔誠,他雙手合十似乎在感應什麼。

  「今天是我和夏上言先生課的第一天,請神明保佑我們上課不走神,讓夏有所收獲。」

  伏黑惠:「……」

  這套操作把伏黑惠看的五官扭曲,嘴角抽搐。

  這是什麼解放神學操作?

  前腳大喊唯物主義萬歲,後腳在額頭上比十字架大喊阿門是吧?

  然而,伏黑惠看到了第一層,另外兩個人完全站在了第五層。

  虎杖悠仁和夏油傑點香的真正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讓言先生吃到香火,另一方面是為了請言先生的靈。

  夏油傑和虎杖悠仁點完香之後,便走進了學校。

  虎杖悠仁沒忍住和夏油傑小聲吐槽起來:「……話說在家不可以授課嗎?為什麼一定要來學校?…還有,言先生他從哪裡知道的我學校。」

  夏油傑沉默片刻:「…劉桑說言先生是個注重儀式感的人,有自己的怪脾氣。」

  話語落下,夏油傑還是沒忍住,回頭遙遙的看了一眼校門口正在飄香的香爐。

  那香爐在夜色下青煙渺茫,仿佛卷起世間一切的污穢,將其潑灑天際…又悄然隱退。

  他有些困惑。

  受香火供奉的,不是只有神明才可以麼?

  他們到底是什麼存在,為何如此坦然熟練的收香火供奉?

  而且在剛剛。

  虎杖悠仁對著香爐說出他的名字【夏】時,夏油傑一時間有一種很玄妙、無法形容的感覺。

  他感到了一絲熟知的悲傷,還有思念。

  那破碎中帶著感性的情感,伴隨著綿綿輕煙融入了他的身體裡;讓他一瞬間仿佛做了一場黃粱大夢。

  「……」

  男童眼神如墨,面色悵然的看著香爐,隨後疲倦的回過頭。

  又來了。

  那種疲憊,無力——想要大夢不醒的感覺。

  二人各懷心思的來到了虎杖悠仁平日裡上課的教室;而玉犬中的黑狗使出一招潑猴上樹,同樣竄到了教室旁邊的樹上,利用自身顏色,完美隱蔽。

  伏黑惠尾隨兩人,輕手輕腳來到了他們樓下的同位教室。這個地方選的很妙,哪怕出了什麼意外,只要虎杖悠仁和夏油傑不用電光毒龍鑽衝到樓下,伏黑惠就有很充足的逃跑時間。

  【哢——】

  教室的門打開,裡面已經有了一位身著白袍、面色冷峻的老人等候多時。

  這種年級督導的氣質把虎杖悠仁嚇一跳。

  少年剛磕磕巴巴的想從夏油傑的手中將禮物遞給老人,老人便揮了揮手,冷聲說道:「姓劉那小子又瞎支招,老夫都這個樣子了,還收什麼束脩?你們二人快些入座——既然老夫承擔了教導你們的職責,必將負責到底,但是修行還靠你們個人,能領悟到什麼程度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虎杖悠仁和夏油傑對視一眼,二人找了講台下第一排【教室王座】坐了下來。

  虎杖悠仁面色緊張,腰板挺的筆直,他自打小到現在上課就沒有這麼認真過。

  夏油傑姿態相對隨性一些,但是他的眼神中也充滿了認真。

  他挺想知道,所謂的授課,教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

  只有樓下的伏黑惠傻了眼。

  真上課啊?

  他看到那個穿的像鄰國道士的老者時還有些喜中帶驚;這身拍鄰國古裝片裝備,沒准真的是詛咒師。

  如果他現在給五條悟發個短信,沒准能把這堆給一窩端走。

  但是他仔細一探查發現,又是個普通人。

  ?

  現在的普通人到底怎麼回事?大半夜的來這裡弄的像恐怖集會一樣!


第24章

  接下來伏黑惠就在一臉懵逼中, 聽著那個老人給虎杖悠仁和夏油傑開始講課。

  這也不能算是正式的一堂課,更加有點像是【課程前預熱】。

  老人先是一本正經介紹自己對天文地理數學還有各種文科的熟練掌握度——並且強調了這幾門課程雖然會隨著時代不斷的革新內容,但是其本質上的東西永遠需要學習和掌握。

  在聽課中, 虎杖悠仁表現的極為認真, 他似乎把老人勸學的話語聽進去了,時不時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著筆記。

  虎杖悠仁表現的像一個認真聽講的三好學生, 沒有一點攻擊性。

  而另一個小孩就顯得有點刺頭。

  當老人講到【文武平衡】時,那小孩突然來了一句:在絕對的武力壓制面前, 所謂的智慧道德以及修養如何能發揮?

  夏油傑問道點子上。

  伏黑惠雖然不是100%的武力派, 但是在咒術界生活久了,看習慣那些一級咒術師仿佛無拘無束橫行的模樣,他不免的有些認同這個小孩的話。

  海膽頭少年明明是過來監視虎杖悠仁和夏油傑,卻不知不覺跟著他們一起聽進了課。

  他也很好奇老者會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然後通過玉犬的視線, 伏黑惠看到老者的臉黑了。

  老者嘴一歪, 開始吹胡子瞪眼:「你這小兒, 典型的莽夫思維!」

  言先生:「武力固然重要,但是沒有與武力相知匹配的智慧、眼界、道德, 你可知會發生什麼?」

  「……」

  夏油傑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在日本,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咒術師時代, 基本上很少有課程會直接對他們講關於這種事情。

  到了咒術界,也幾乎所有人對他都在說——早一點成為特級吧, 成為特級, 你才可以貫徹你的理想。

  似乎只要達到這個國家所規定咒術武力值的巔峰,他就可以前途暢通無阻。

  言先生將寬大的袖口背在身後,那張蒼老的面孔上出現了冷酷的神色。

  「上到統治國家, 下到治理小家, 要如精細烹飪, 要殺伐果斷,不可失時機、不可失判斷,更不能失思考。」

  「武力?」

  「那是你達成目的的一種工具,一種途徑。」

  「那你達成這個目的時的思考與規劃呢?」

  「直接莽?!」

  「如果你是下屬,你想跟隨的明君是謹慎思考、仁慈寬厚、如履薄冰、掌控大局之人?還是做事不考慮後果,自以為武權在握便驕傲自大之人?」

  「武力?呵呵。」

  言先生不屑的笑了笑。

  虎杖悠仁聽的額頭冷汗直冒,他吞了吞口水,聽到了小石榴在自己的腦海中響起了聲音

  【言先生原本就是宮中文官,七旬自入閣以來,經常與武官針鋒相對,甚至有一次在朝堂上與武官當眾撕打。】

  虎杖悠仁:「……」

  老爺爺當眾和其他壯漢互毆,言先生,你其實武德也充沛的很。

  【所以,關於這部分的觀點,夫君,你聽聽就好,保持自己的理解與判斷。】

  在講台上,言先生滔滔不絕,堪稱指著夏油傑的鼻子大罵早已作古的舊人:「武可護衛邊疆,武可捍衛尊嚴。」

  「但是文呢?無文,怎來振興經濟?無文,怎來規劃禮教於道德;人類從毛茹飲血到如今衣著體面,靠的是武力維持的尊嚴,更靠的是文明智慧與德行的統治!」

  言先生冷眼看著講台下兩張呆滯的面孔,聲音鏗鏘有力:「你們記住,唯有文武雙全之人才配做執棋者!」

  「極致的武力,沒有沒有智慧、眼界低下,只配做一把刀!用斷了就扔的刀!」

  說完這句話,言先生認真的看著瞳孔縮小的夏油傑,聲音低沉,魔音貫耳:「沒有與你武力相之匹配的智慧、眼界、德行——」

  「那便是武不配位,德不配位。」

  「你在這個世界所獲得的一切東西,天意與因果有無數方式讓你百倍奉還。」

  百倍奉還。

  夏油傑愣住了。

  智慧。

  他從咒術界叛逃後招募詛咒師,收養被迫害的孩子,規劃猴子滅絕計劃。

  這是智慧,還是不計後果的宣泄與毀滅?

  眼界。

  他從14歲這一年便被困在了東京咒術界這個方寸中,像機器一樣不知疲倦被上級驅趕鞭策,在極致的勞累和死亡的邊緣徘徊,連初中時的愛好都逐漸舍棄。

  他真的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嗎?

  德行?

  什麼是德?咒術師和普通人的道德標准可以放在同一個標准線上麼?

  既然智慧,眼界全失去。

  短暫的時間讓心靈被扭曲,所謂的大義已經無法承載普通人;底線不斷縮小,最後縮小到了咒術師這個群體。

  可是這樣又如何去談論德行與大義?

  「夏公子。」

  夏油傑看到言先生那雙冷鋒一般的眼睛正在直視自己。

  老者輕聲說道:

  「放下屠刀。」

  「開慧目,著智根。」

  「未行往世,必將是此世緣分未盡。」

  「不若安心留下,好好體會這份意義所在。」

  夏油傑:「……」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掙扎。

  夏油傑輕輕的用手抓住了胸口前的衣服。

  他感覺在那層輕柔的皮膚與堅硬的胸骨下,似乎有什麼洶湧澎湃的情緒,要從跳動的心髒中噴湧而出。

  【你對你做過的一切後悔麼?】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

  不要出來,再堅持一下吧。

  夏油傑輕輕捂住胸口,不斷深呼吸。

  「夏?」

  虎杖悠仁擔憂地看著身邊的男孩,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言先生沒有理會講台下二人的小動作,而是拿起了講台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茶,表情平靜下來。

  「在白天的課堂上,我希望你們二人好好學學如今的文化課;以國語領悟當今文流,以數學修煉思維縝密,以歷史為鏡正衣冠、預後事,以地理通曉天文,領略百川走向——」

  說到這裡,言先生難得放柔和自己的表情,看著二人的眼神中有了不明顯的慈祥。

  「你們二者皆有潛力,在此世出類拔萃之前,我希望你們能夠先做到融入此世。體會百味人間,方能寵辱不驚,縱眼萬物。」

  虎杖悠仁:「……」

  學文學,練數學,通歷史,熟地理。

  這些東西其實是虎杖悠仁在課堂上最頭疼的科目,他平時總覺得這些學科學起來枯燥無味,根本沒有體育課有意思。

  但是今天通過言先生的講解,他突然感覺這些學科好像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這些學科好像並不是為了學而去學習,而是為了從它們的身上得到一些能夠永遠銘記在自己腦海中知識和意義。

  體會百種味道的人間,站在高處往下預覽眼前的一切。

  在此之前,虎杖悠仁認為他們離自己很遙遠。

  然而,今天在言先生的講解下,他明白了通往那條路的鑰匙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學習。

  哦,這種被升華了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有點飄乎乎。

  樓上的虎杖悠仁被言先生的大餅整的有點飄。

  而樓下伏黑惠則被大餅整的有點後悔。

  伏黑惠上初中的時候在干嘛?

  學習是會學習,但是也會逃課打架。

  二次函數他都不記得,更別提物理地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來這些東西這麼重要的麼?!

  樓上的老頭兒幾句話把他聽的都有點不自信。

  伏黑惠自認為不是擁有頂尖聰明之人。

  幼年被父親拋棄,少年姐姐因詛咒臥床。

  面對了咒術界種種令他看不慣,卻又無力反抗的一幕,伏黑惠想,如果這條路繼續走下去,那麼他的結局會不會就像老者說的那樣——用斷了就扔的一把刀。

  他羽翼尚未豐滿,禪院家就已經蠢蠢欲動。不在五條悟干涉的因素下,他自己是否有那個能力和智慧讓自己在這場博弈中全身而退?

  …

  「謝謝…」

  良久,夏油傑看著台上的言先生輕輕說道。

  孩童眼中似乎平靜下來,混沌的迷霧逐漸散去,唯獨剩下了一潭清靜幽冷的黑泉。

  言先生不爽了:「你這小兒好生無禮,稱呼呢?」

  夏油傑:「…」

  夏油傑學著鄰國呦口的語序:「…多謝言先生指導。」

  「孺子可教。」

  言先生終於滿意。

  老者在講台上翻了翻自己兩本教材,回歸了教師模式:「虎小兒,夏小兒,你們可有表字?」

  台下兩人一臉蒙圈。

  表字?什麼表字。

  虎杖悠仁這邊心中剛剛湧起疑惑的情緒,他就聽到了小石榴在心中跟他無縫銜接交流。

  【你便和先生說,你表字是謹仁】

  虎杖悠仁聽完之後立馬舉手搶答:「言先生!我的表字謹仁!」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只能說極度相信小石榴的條件下,哪怕小石榴說他二百五他都能如實上報。

  言先生點了點頭,看向夏油傑:「你呢」

  夏油傑相對誠實多了:「沒有。」

  言先生聞言,沉思片刻,看著夏油傑說道:「自有長輩和師長為小輩取字,你如今好歹算是我名下弟子,我也算是你的長輩;便做了這個主,為你取一個表字吧。」

  「……」

  聽到了這個表述,夏油傑呼吸放輕,瞳孔微微縮小。

  這種話,聽起來好奇怪。

  就好像…他又擁有了一個家人一樣。

  言先生:「常靜。」

  言先生:「清靜,清靜,常清靜。便喚你為常靜吧。」

  「常靜。」

  夏油傑輕輕念了這個名字,一時間有些神離。

  「好了!」

  言先生的表情變得有些嚴厲,老者伸手拿著教鞭拍了拍桌案的木台:「白日你們學校的先生講課你們要好好去聽;晚間的時候老夫主講《春秋》和《中庸》,老夫要求的不多,晚課後,你們每人都要回去寫論述,念在你們新生的份上每人根據我課堂上留的要求回家寫3000字就好。」

  虎杖悠仁:「……」

  夏油傑:「……」

  什麼?還要寫小作文?

  3000,他們初中考試寫的作文才寫300!!

  言先生:「我醜話說在前面,3000字,少一個字就給老夫主動跪在門口,我拿教鞭把他手板打廢!」

  「……」

  夏油傑和虎杖悠仁臉都綠了。

  「還有。」

  言先生面色嚴肅地訓斥兩人。

  「上課的時候便要專心致志,鬥鳥摸魚玩狗的行為都是極端墮落!」

  說話間,老者指著窗外那條趴在樹上神采奕奕的黑色玉犬,氣的吹胡子!

  「這是你們誰的狗?」

  「下節課不允許再帶過來!」

  夏油傑:「……」

  完了。

  樓下的伏黑惠聽到這句話,渾身汗毛倒立。

  這不可能。

  那個老者明明只是個普通人,他為什麼會看到玉犬?


第25章

  【彭——】

  沒等幾個人反應過來, 教學樓三樓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啊啊啊!!」

  巨響過後,就是一個女生凄厲的驚恐的慘叫。

  伴隨著女生的慘叫聲傳來,一種陰郁恐怖壓抑的氣息從三樓逐漸蔓延到了整個教學樓;房間仿佛被抽干了空氣變成了真空包間, 一時間虎杖悠仁感覺自己的頭像被套在塑料袋中, 每每呼吸一口,胸膛和骨頭都會發出擠壓的聲響。

  樓下的伏黑惠彈射起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天花板,那種感覺不會錯, 是咒靈的味道。

  窗外的玉犬興奮的嗷嗷直叫喚, 可讓它探查到異樣了!

  之前一直在看普通人,普通人有什麼好看的?

  當務之急,伏黑惠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他要不要上去提醒了三個人?

  如果他們真的是普通人,面對如此威壓的咒靈必將九死一生。

  可如果他們是幕後黑手呢?

  剛剛那個老人明顯能看到玉犬, 這已經超出普通人的範圍;如果他們是幕後黑手, 伏黑惠這個時候衝上去提醒他們並且幫助他們撤離, 那極有可能慘遭包餃子。

  伏黑惠異常糾結,額頭冒冷汗。

  他想起老人講課的模樣, 想到他談起科目時自豪的表情,又想起他給那個男孩起…應該是小名時的溫和神色。

  終於, 伏黑惠豁了出去。

  不管它,衝了!

  【碰!】

  海膽頭少年撅起蹄子衝出教室門口, 朝著樓上跑去!

  ……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謹仁,常靜,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言先生扶著台上的茶杯, 剛想提醒自己的兩個學生——便看到虎杖悠仁像瘋了一樣衝出教室!

  夏油傑看著虎杖悠仁旋風一般奪門而出, 一邊感受空氣中的詛咒威壓, 一邊轉頭安撫言先生:「請您不要著急,只是咒靈而已,請言先生盡快離開這裡,有我照顧他不會有事的。」

  憑著感覺是咒靈沒錯了。

  這下專業對口,他以前就是專門和這種東西對著干的;要問安全保障,夏油傑可是特級咒術師。

  有他跟著虎杖悠仁,保證讓他在咒靈叢中片葉不沾身。

  更何況,虎杖悠仁的身體裡可是住著一個未婚妻,真要是到了危機關頭誰吃癟還不一定。

  於是乎,夏油傑無所謂的和言先生打了聲招呼,衝出了房間。

  當他跨過教室門口的時候,那雙細長的黑眼睛不明顯的掃了一眼腳下的瓷磚。

  對哦,他還忘記了樓下還藏著一個咒術師呢。

  是敵是友,亦或是聞血微兒過來湊熱鬧的陌生人,一會就能揭曉。

  「……」

  教室內的言先生要氣死啦。

  這才上課第一天,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聽話;今天不在他們面前好好的立立威信,怕是以後都管不住這兩只反骨!

  言先生拿起茶盞氣衝衝的喝了口茶,然後抄起教鞭奔出門外!

  「什麼勞什子咒靈,看老夫不打的他皮開肉綻,無地自容!」

  ……

  虎杖悠仁焦急的狂奔在走廊上,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擔憂的目光,臉色蒼白。

  他向來對熟人的聲音都是非常敏感。

  那個尖叫聲…不會有錯的,是佐佐木前輩!

  這麼晚了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虎杖悠仁感受著拍打在他面孔上的風,仔細回想今天學校發生有關佐佐木前輩的一切。

  對了。

  今天佐佐木前輩他們邀請自己一起去玩什麼探靈游戲;但是今天他和夏要去給老師准備見面禮所以他拒絕了佐佐木前輩的邀請。

  當時虎杖悠仁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以為他們也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沒想到佐佐木前輩他們還是自己來學校玩了探靈游戲。

  結合剛剛的巨響,還有這股恐怖的窒息感;佐佐木前輩他們玩的探靈游戲…怕是翻車了。

  【是認識的女子麼?】

  小石榴的聲音在虎杖悠仁的腦海中想起。

  她的聲音輕柔淡雅得體,並沒有多余的情緒。

  虎杖悠仁在奔跑中秒答小石榴:「是學校的同學,他們很可能遭遇危險,我不能見死不救!」

  【…是這樣啊。】

  小石榴慢悠悠的說道。

  隨後,小石榴給虎杖悠仁加了一劑定心丸【無需擔心,既然是同窗,我會助夫君一臂之力。】

  …謝謝你,小石榴。

  虎杖悠仁感覺到了安心和可靠,他的表情沒有剛剛那麼緊張,往前衝的架勢也變得更加凶猛。

  …

  剛到了二樓,虎杖悠仁就聽見窗戶邊傳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當他抬頭一看,立即被眼前的景像驚呆。

  在少年的面前,不算寬廣的走廊上,一個長得像蠕蟲和□□畸形之戀產物的生物正將自己龐大的身軀縮在這個空間中。

  它紫中帶綠綠中帶黑,光是頭部的位置上長著七八十個昏黃發臭的眼睛,每一只眼睛上紅的冒油光,像是變質的食物。

  怪物的身體不斷在走廊中蠕動,它將身體上那紅黃的分泌物塗抹在雪白的教學樓牆壁上,讓四周的牆壁變成了後現代主義的藝術畫布。

  【嘎啦嘎啦…】

  當怪物轉過身時,虎杖悠仁驚恐的發現,這怪物嘴裡掛著個人。

  是佐佐木前輩。

  此世蘑菇頭眼睛少女昏迷不醒,臉上呈現出痛苦的神色。

  「……」

  虎杖悠仁蒼白著面孔,大口喘著氣。

  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腎上腺素都在飆升。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張。

  佐佐木前輩還活著,沒來遲。

  「小石榴,我該怎麼做?」

  虎杖悠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訊問自己的未婚妻。

  【聽我…】

  小石榴剛開口——

  夏油傑:「悠仁!離開它!這裡的咒靈不對勁!!」

  虎杖悠仁循著聲音猛然回頭,他看見夏油傑站在他的後面,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正用冰冷如同刀鋒的眼睛盯著他身前的咒靈!

  ??

  虎杖悠仁還沒有反應過來,在咒靈的前方,突然又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

  「你們兩個原路返回!!不想死的話就快點離開這裡!!」

  ??

  虎杖悠仁脖子一甩,又猛然轉頭去看咒靈的前方。

  透過咒靈臃腫身體的縫隙,虎杖悠仁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校服海膽頭的少年面色嚴峻的看著他們兩個,身邊還有一黑一白的狗,它們埃及看門神狗一般護衛在少年的身前!

  你誰啊?!

  虎杖悠仁快要懵了,同時心裡很不開心!

  小石榴還沒說完呢!

  粉發少年剛想在心裡繼續呼喚小石榴——

  夏油傑的後方傳來了一個蒼老但氣勢洶洶的聲音!

  「孽畜!安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虎杖悠仁:「……」

  少年茫然而絕望的回頭一看,他看見了自己的老師吹著兩根胡子;一手提著自己下擺的長袍,另一只手舉著那根拍打著講台的教鞭滿臉憤怒的朝著他們二人的方向奔跑而來。

  虎杖悠仁一愣。

  他瞬間就想到了小石榴和他說七十歲老人言先生在朝堂上當眾跟武官撕打的事情。

  「等等言先生!不要過來!」

  虎杖悠仁著急。

  有沒有一種可能。

  言先生跟武官撕打沒有事情……是因為對方怕手一動把這個70歲老頭搞出問題所以根本不敢還手。

  雖然言先生也是幽靈,但是這麼文質彬彬的幽靈真的可以麼??!

  伏黑惠:「別過來!!」

  站在咒靈另一邊的伏黑惠看著老爺爺狂奔的模樣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這都不帶隱藏的,從他跑路的姿勢就可以看出他是一點都沒有練過啊!

  剛剛懷疑你真的對不起。

  yan三三算了吧,別送!

  「……」

  大家都在試圖阻止言先生給咒靈送外賣,只有夏油傑呆滯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呆呆的看著伏黑惠那張熟悉的面孔。

  靈魂和□□都在劇烈疼痛。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不願面對的痛苦回憶被喚醒;與此同時伴隨而來的是——強烈的PTSD。

  那張臉,為何如此像當初把他和五條悟打的屁滾尿流的伏黑甚爾?!!

  他不是死了麼?

  這難不成是他的崽?!


第26章

  上元二十六年。

  相黨污蔑閣黨言子卿門下弟子崔照傳播「造反」詩詞。

  言子卿受其牽連, 被壓入刑天司受審。

  不堪受辱,以頭撞柱,身亡。

  終年七十一歲。

  其學子崔照同年處極刑, 身隕。

  ……

  ……

  「不要衝過來!!」

  伏黑惠看著面前氣勢洶洶的恐怖老爺爺,連忙伸手指揮自己兩條玉犬, 阻擋在言先生面前!

  「!!」

  言先生此時用不符合年齡詭異的身手越過了雙手攔截的虎杖悠仁;舉著教鞭, 惡狠狠的看著眼前的咒靈!

  虎杖悠仁:「……」

  少年呆滯地舉起自己的雙手。

  他感覺到, 在先生越過自己那一刻,自己雙手仿佛抓住了一團虛影。

  言先生像是穿過煙霧一般穿過了虎杖悠仁的人體;唯獨留下一縷濁茶與墨水的氣息。

  老人雙目通紅,眉目被憤怒和憎恨充斥。

  他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並不擅長動手;唯獨幾次動手, 還都仗著自己的蠻橫無理以及倚老賣老蒙混過關。

  但是現在不一樣。

  陽氣已經散去,人為兩半。

  一半陰,一半元。

  世界一切可觸摸到的物質, 在遭受史前留下的遺憾、痛苦與悲傷之時——將會並發出強大的碰撞與異變。

  「……」

  老人身後的虎杖悠仁和夏油傑愣住了。

  在此刻,那個身上放著古板氣息, 卻風度翩翩的言先生已然消失不見。

  留在此處的,是一個衣衫襤褸, 滿身傷痕的老者。

  老者枯草一樣的白發凌亂的披在自己的肩膀上;黃紅交織的破洞長衫上是數不清的鞭痕與血痂。

  手中的代表著執教者的教鞭化為了一條連接著他手腕手銬的鐵鏈。

  老者面孔上時而苦不堪言, 時而悲痛萬分。

  它用昏黃顫抖的眼睛,回頭顫顫巍巍的看了一眼那兩個年輕的孩子。

  孩子們錯愣的表情在它的眼中浮現。

  那兩張面孔, 最後和一個滿臉淚痕熟悉又親切的面孔結合到了一起。

  它看見有個年輕的孩子穿著髒兮兮粘滿血痕的衣服,雙膝跪地,在它面前哀鳴痛哭。

  那孩子哭嚎【老師,弟子死不足惜, 沒成想連累了您老, 老師, 照兒對不起您啊。】

  ……

  「……」

  伏黑惠看著面前宛如厲鬼般煞氣纏身的老人,額頭上冷汗直冒,飛竄出去的兩條狗硬是被他的咒力活生生的拉了回來。

  那個老者,不是人類。

  是咒靈麼?

  伏黑惠想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的觀察眼前的局勢。

  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

  他感受不到老人身上任何的咒力,卻被寒入骨髓的死亡威脅全面壓迫。

  這是自從他出任務以來,最驚心動魄的一次感受。

  伏黑惠感覺到了從老者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滔天大恨。

  那種憎恨宛如瘋狂席卷一切的業火,不分敵我只管燒得一干二淨。

  但在憎恨之下,伏黑惠感覺到了一種莫過於心死的極致哀傷。

  其哀傷又像是深海,溺斃一切,萬物寂靜。

  黑發少年背著兩種極端的情緒來回拉扯,恍然間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淚意與憤怒在他的大腦裡爭相回合。

  短暫的五秒之內,伏黑惠時而想要放聲怒吼,時而想要高歌痛哭。

  「……言…先生?」

  虎杖悠仁痴痴的朝著面目猙獰的老者伸出自己的手。

  在那一瞬間,虎杖悠仁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

  他看到在他60歲的時候親自教導了一個小少年。

  那小少年烏發黑瞳,玉雪可愛。

  他敬他如父,體貼孝順,乖巧伶俐。

  虎杖悠仁看著小男孩在他的教導下一步一步長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開始逐漸實現他的期許;成為了京城人人以禮相待的青年英才。

  未來看似一切很美好。

  但是都被虎杖悠仁毀掉了。

  他七十歲那年,鋌而走險與相黨爭權,想要為閣黨保留新生力量;卻連累的少年被誣陷,分屍於眾。

  虎杖悠仁好恨啊。

  他一生光明磊落,從未使過陰謀詭計,卻最終落得奸詐小人之手。

  虎杖悠仁好難過。

  他的期許,他的小徒。

  鞋子都沒有穿,便被分屍於眾。

  不…!

  粉發少年崩潰的淚流滿面,他死死的用雙手抓住了自己耳側兩邊的短發,用盡全力去撕扯!

  那不是他的記憶!

  那是言先生的記憶!

  冷靜,冷靜!

  虎杖悠仁身體顫抖的靠在牆壁上,表情扭曲;每當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之時,崔照那恐怖的屍體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悠仁!!」

  恍惚間,虎杖悠仁聽到了夏油傑在極力呼喚自己。

  少年抬頭一看,便看到男孩捂著自己的腦袋,正滿臉冷汗的靠在牆壁的另一邊。

  夏油傑死死的盯著虎杖悠仁,艱難用口型對他說了一句——【不要失去意識,這裡交給我】

  隨後,夏油傑眼神堅定的看著言先生的方向,開始嘗試呼喚言先生。

  「言先生!」

  老者沒有任何反應,他佝僂的身材被一種怪異的光線被投射在牆壁上;牆壁上的影子將龐大的咒靈緊緊籠罩。

  【——!】

  咒靈似乎感覺到了致命威脅的存在,它開始不斷蜷縮自己的身體,將佐佐木擋在身前,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夏油傑面色緊張的慢慢走上前,再次嘗試呼喚:「言先生!」

  「不要再接近他了!」

  伏黑惠擦了擦眼角和鼻子周圍滲出的液體,他看著夏油傑一步一步的朝著老者走來,又看老者一副怒發衝冠敵我不分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心軟,開口提醒。

  「……」

  虎杖悠仁看著夏油傑堅定的步伐,不斷大口大口喘著氣。

  粉發少年的表情慢慢平靜下來,他撐著牆壁站起,看著夏油傑的目光中——有著信任。

  「……」

  男孩現在了言先生身後十米不到的位置,他平復了面孔上的表情,那雙烏黑的眼睛中宛如清潭般靜謐。

  夏油傑沒有再嘗試大聲呼喊。

  他輕輕的開口:「——老師。」

  【————】

  一時間,空間裡凌亂交雜的情緒全部靜止消失。

  那些吵鬧的嘶吼的,宛如一團青煙飄灑與天際,不見蹤影。

  「……」

  衣衫襤褸的老人怔然回頭看著身後的少年,蒼老的面孔上是驚愕的情緒。

  它看著男孩,男孩細長的雙眼同樣回望著它。

  夏油傑輕輕笑了一下,朝著言先生作了一個揖。

  這是剛剛他們上課時言先生教給他們的。

  夏油傑微微鞠躬,輕聲說道:「老師——照,不悔。」

  這一句話語打破了千年時間的間隔,將已死之人的思念重新傳遞到了收件人的身邊。

  「…」

  恐怖的老者先是愣了一會。

  「……嗚嗚嗚…」

  隨後,兩行污濁的血淚從它的面頰上滑落。

  它傷心的哭了。

  …

  言先生哭過之後,瀟灑的用自己的大袖子抹了一把血淚,繼續用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咒靈,大聲怒罵:「相狗!休要傷我二徒!!」

  老者一個螺旋飛升猛然將自己手腕上的鐵鏈子朝著咒靈的方向揮去!

  「!!」

  在冷光交錯之下,伏黑惠驚恐的瞪大雙眼!

  他還沒有從剛剛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回過神來,便看到言先生揮舞著鐵鏈——一副要把人質和咒靈一切干掉的管殺不管埋的行為!

  伏黑惠心髒驟停。

  「言先生佐佐木前輩還在呢!!」

  虎杖悠仁也嚇到了,他甚至喊出了天籟般的破音。

  當粉發少年的精神緊繃到極致之時,他的雙眼中綻放處黑紅交織的光芒。

  只有夏油傑挺無所謂。

  他還沉溺於剛剛當了一回時空交流人的新奇…與喜悅。

  那種感覺很奇妙,把跨越時空的話語傳達到了需要它的人耳邊;冥冥之中,他感覺他心中一直空洞破碎的地方似乎在逐漸被填滿。

  他不想長遠去想,他目前還存在於這裡的意義。

  他只明白剛剛那一刻真的很美妙,這就足夠了。

  至於那個什麼左左目?

  拜托。

  剛剛言先生可是跨越時空與逝去的「弟子」見了最後一面,了卻了心中遺憾;這超酷的好不好?

  【啪——!】

  鐵鏈在空中重新化為教鞭,狠狠的抽打在咒靈的身上,將它龐大醜陋的身體一劈為二!

  教鞭如煙般穿過了少女柔軟的身體,卻像一陣清風一樣輕輕撩起了她額頭前的秀發;沒有讓她的軀體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bia 雞∼】

  佐佐木面色痛苦的躺在咒靈偷魚爛蝦的屍體上,手指正在抽搐,似乎陷入了一場恐怖的噩夢。

  仔細看,她的雙手正在模擬一手握著筆,一手摁著卷子的姿勢。

  「……」

  在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呆滯的目光下,佐佐木痛苦的開口呢喃——

  「寫不完,寫不完了…活不下去了…」

  「汪汪汪!!」

  玉犬開心的吃其地上咒靈的殘骸,開啟自助餐模式。

  「……」

  伏黑惠呆滯的轉頭,他看到了一個憤怒的老爺爺。

  「你的狗是吧?!」

  恐怖爺爺額頭爆青筋,指著伏黑惠鼻子,開始不吐髒字的罵罵咧咧。


第27章

  現在是什麼情況?

  海膽頭少年一臉懵逼。

  他看著眼前滔滔不絕的老者, 一時間感覺光怪陸離。

  也許他應該先問問他們三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在這三個人還沒有對他流露出惡意和攻擊之時探一探他們的身份。既然那名老者已經顯示出如此異類的能力,那麼那三個人也絕對不是簡單貨色。

  按照流程來,他現在應該先給自己的老師發一個短信報一下位置, 然後再跟這個三個人玩放「風箏游戲」。

  但是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被老者那一句鏗鏘有力【狗是不是你的?!】打斷了。

  伏黑惠那一句「你們是什麼人?」,在腦海中回旋了一圈之後硬生生的變成了軟弱無力且卑微的:「對…對, 狗是我的。」

  「狗是你的是吧?!」

  言先生來勁了, 他揮舞著教鞭,面色不善的看著眼前這個毛能把人扎穿的海膽頭少年:「老夫看你今年不過十五有於,正式學業拼搏的好年紀!你看看你!溜雞逗狗、游手好閑!」

  伏黑惠:「……」

  根據他以往的經驗, 有老人在你面前發脾氣的時候, 最好不要反駁他。

  【空————】

  就在老人繼續打算收拾收拾這個和徒弟,年齡差不多的少年之時,在他們幾人頭頂的上方再次傳來了五級地震以上的轟鳴。

  伏黑惠的眼神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驚慌失措;他能感受到上面傳來了更加強大的咒靈氣息。

  剛剛由老者殺死的咒靈, 同上面的咒靈一樣;透露了一種如黑暗物質在泄露的氣味。

  只不過上面那頭咒靈傳來的壓迫感更大。

  他明白,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再拖延。

  伏黑惠不在墨跡和猶豫, 當機立斷給自己的兩位老師發送了位置實時共享。

  這條短信上沒有附加其他的話語和內容,只因腹黑會相信他們之間的默契, 足以說明一切。

  伏黑惠:「…這位…先生, 還有那兩個同學, 你們該離開這…」

  當伏黑惠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 他整個人愣住。

  等等…不對啊?

  怎麼還讓他們離開?

  這幾個人明顯活的比他游刃有余多了。

  「…!」

  伏黑惠被言先生怒斥過的大腦終於轉過彎,他看著那三個人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

  雖然這三個人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咒靈,但是剛剛那個老人可是一個螺旋飛升——直接秒殺了咒靈啊!

  咒靈一聲都沒吱就死了。

  這效率比得上屠宰場電療殺豬!所以論擊殺咒靈的能力, 他在那個老人的面前……似乎就是一個弟弟…不可能是孫子輩的。

  權衡利弊之下, 伏黑惠並非一根筋之人。

  他想起了剛剛老者給兩個少年上課時說過的話: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危難之時, 打破陳規, 不可拘束思維,要靈活變通,善於思考;集結一切可集結之人才】

  這下好了,活學活用的時間到。

  他鄭重的看著面前三人,向著他們面色嚴肅的鞠躬。

  伏黑惠:「幾位,目前在這個樓層之上,還存在一個更加強大的咒靈;我在這裡只是請求大家,最終還是看幾位的意願。」

  少年抬起頭,藍灰色的雙眸清澈而堅定:「我想請求大家協助我戰勝咒靈,保護周邊人的人身安全,以及避免造成更多屬於人類財產的損失。當然,如果發生了什麼我們無法預料的劇變,我會第一時間放棄戰鬥協助大家一同撤離現場;以各位的生命安全為重!」

  「……」

  站在虎杖悠仁和言先生身後的夏油傑雙瞳略顯冷漠的看著伏黑惠胸口前的金色扣子,眉頭輕輕一挑。

  夏油傑先是朝著言先生的方向作揖鞠躬,輕聲說道:「老師,我有急事,先離開一下。」

  言先生沒有太多表示,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句:「用句不夠達雅,要用先行告退。」便默許了夏油傑的行為。

  「……」

  在伏黑惠困惑的目光下,夏油傑連眼神都沒有給他,直接伸手往虎杖悠仁肩膀上放上去,說了一聲意義不明的:「取竹小姐,旁邊擠一擠。」

  然後男孩兒表演了一個現場版大變沒人,直接像關鍵幀丟失一般不見。

  伏黑惠:「……」

  我就知道!!

  那個粉頭發的虎杖悠仁!你不要隱藏了,你也肯定不正常!

  「?」

  虎杖悠仁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夏油傑化作了一股青煙無縫銜接飄進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

  粉發少年的臉直接綠了,這種熟悉的感覺;好嘛…又住進來一個。

  你們這群家伙把別人的人體到底當成什麼了?!

  汽車旅店麼?

  「謹仁,你先回家吧,這裡老夫一人足以應對。」

  看到夏油傑消失之後,言先生似乎放下心來,他轉頭看著虎杖悠仁,開口讓這個全身承載了「全家人」重量的孩子先回家。

  出乎意料…不,應該是意料之中,虎杖悠仁拒絕了老師的提議。

  他打算跟著言先生還有伏黑惠一起上去看看那個傳說威壓更強大的咒靈是什麼樣。

  一方面他不能永遠的躲在羽翼之下,當一只什麼都不知道的幼鳥,他也需要成長,他也想有保護家人的一席之力。

  另一方面,伏黑惠剛剛在危難之際呈現出了保護他們的姿態,擁有非凡能力,召喚了神奇之狗。

  虎杖悠仁就像剛闖入新世界好奇嬰兒,向對伏黑惠表達感謝之情的同時,又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另一面還有真相。

  言先生見虎杖悠仁堅定無比的眼神,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朝著伏黑惠的方向做出一個帶路的手勢——

  三人一同朝著學校天台前行。

  ……

  ……

  當伏黑惠推開天台大門之時,一股強勁又凌亂的腥風朝著三人同時席卷而來!

  「!!」

  少年死死的抓住門把手,表情猙獰的擋在兩個人面前,險些被面前的勁風直接吸出門外!!

  沒錯,這股風並不是對著他們臉吹的,而是對著他們三個人吸的。

  在天台的水箱之上。

  一個長得像人體蜈、蚣的咒靈正在風眼中痛苦扭曲!

  它好似一條被阿三吹笛子逗弄的眼鏡蛇,被迫翩翩起舞、被迫扭曲掙扎。

  咒靈體表漆黑,無數猩紅的裂縫在它如焦殼的表面上蔓延,裂開的地方露出了宛如柚子果肉一樣的質地。

  咒靈很痛苦,它不斷地在狂風中扭曲自己的身體,源源不斷的強大咒力與毒氣在它內裡中翻滾流動——它好像要被體內的恐怖巨物撐裂開來。

  「……」

  伏黑惠愣住了。

  少年呆滯地望著那直形態詭異的咒靈,腦海中快速閃過了幾個字——

  學校。

  信箱。

  兩面宿儺。

  以及最後兩個字——壞了。

  高清現在造成這一切狀況原因的伏黑惠終於開始慌!他顧不上所謂的組團討伐高級咒靈——猛然轉頭死死的盯著身後的二人!

  怎麼會這樣?!

  少年墨藍色眼瞳周圍泛起了猩紅的血絲。

  明明感覺只有二級的樣子,怎麼會是正在受肉失敗的咒靈?!

  「……」

  伏黑惠看著身後那兩個人,他們的眼神都沒有在看自己,而是目不轉睛盯著水箱上的咒靈;眼神有些新奇,還有一些探究。

  這種表現,是相信他的表現。

  而他要害死這兩個人了。

  「……脫兔!!!」

  在紅色的咒力蔓延到他們身上的前一刻,伏黑惠調動所有反射神經,雙手快速結成兔子的模樣!

  【砰砰砰!!】

  伴隨著煙霧散去,無數只長得像美漫裡出來的兔子將他們團團圍住,硬生生用自己柔軟的身體擋住了這一波紅色的咒力!!

  大片大片的血霧炸開,內髒與絨毛混合成了中像紅絲絨蛋糕的東西。

  「咳咳咳咳!!!」

  伏黑惠劇烈咳嗽,他因為擋在最前面,身體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衝擊,頃刻間列巴骨斷了一根,還好巧不巧的還把下方的肺葉扎了一個透肺涼。

  頓時,海膽頭少年感覺胸腔劇痛,一股辣椒油火辣辣的感覺直充天靈蓋,從他的嘴巴裡噴了出來!

  「噗!」

  伏黑惠表情痛苦,吐出一口紅到發粉的血。

  在疼得腦子發昏的情況下,少年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靠在兩個人面前。

  他不能就此倒下……

  至少…至少他要想辦法把這兩個人送走。

  【——】

  伏黑惠感覺自己身後被人輕輕的往旁邊撥動一下。

  「?」

  那是一只很小的手掌,不像虎杖悠仁和那老者中任何一個人的手。

  還沒等伏黑惠反應過來,身後一陣不合時宜的香風慢慢吹拂,帶來了晨間玉露般的花香。

  「旺公公,帶著我師長和這個公子去一旁休息罷。」

  「遵命,駙馬爺。」

  優雅端莊而年輕的女聲響起。

  這效果完全不亞於夏油傑大變沒人,伏黑惠幾乎下一時刻就一身雞皮疙瘩的轉頭過去,瞪著兩只眼睛看著身後的人。

  「……??」

  然後伏黑惠看到了粉色長發,金色眼眸,一身淺青色荷花刺繡長袍的虎杖悠仁。

  少女金色流蘇搖搖欲墜,流光溢彩;襯托的她那天鵝般的脖頸更加的白皙修長。

  伏黑惠:「噗!!」

  當即,他眼下青黑,又是一口血。

  「?」

  粉發金眼的少女英氣的眉毛輕輕一挑,猩紅的豐唇勾勒出恐怖的笑容。


第28章

  「…?」

  伏黑惠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感覺自己的手臂冷不丁被人抓住。

  「這位公子,奴才扶您這邊休息∼」

  身邊傳來了尖細又稚嫩的聲音。

  伏黑惠愣然轉頭一看,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復古又怪異的盤頭小男孩,正一臉笑眯眯扶著他的手臂。

  周圍是熟悉的場合, 這個人的出現就像是和諧樂譜裡插進了一個違和極強的音律;讓少年下意識感覺毛骨悚然。

  伏黑惠:「放開我!」

  傳.銷都沒有這麼好拐人的;怎麼可能就這樣直接跟他走?

  他連虎杖悠仁什麼情況都沒有弄清楚。

  【——!】

  伏黑惠剛要揮開男孩的手臂, 就感覺眼前一陣翻天倒地的眩暈。

  等他再次清醒過來之時, 夜風中的血腥還有戰鬥的硝煙氣息已然消失不見。

  【叮叮咚咚】

  【嘩啦嘩啦】

  伏黑惠聞到了醬料誘人的余味, 還有柴火的香氣。

  「……」

  少年懵懂地睜開了雙眼。

  下一刻,他整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 呆若木雞。

  ……

  面前是一個龐大的木室廚房, 雕花的房梁、湯汁鮮美的氣味、還有被煙火熏出的木香。

  這裡差不多有二十幾個人, 男男女女,均齡二十多歲。

  男性穿著深紅色的長袍, 女性穿著淺綠色的綾羅絲綢裙, 盤著精美的發。

  這裡每個人都在井然有序完成自己的烹飪任務;他們面色淡然, 處理好手頭食材的問題又會馬上踏著快速的碎步來到下一個工位, 進行下一道程序。

  男人們動作麻利的劈雞砍鴨,將金黃色著姜絲的熱油淋在魚雪白的肚皮上;時不時拿自己脖頸上的汗巾擦擦並不存在的汗水。

  女人們露在袖子外雪白的手臂抬起大鍋,隨著蒸汽往外冒,她們將一塊又一塊桃花色的糕點美美的擺在盤子上。

  當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擺在盤子上之時——又會有一個穿著尊貴的深綠色裙銀飾盤頭女人帶著五個人拿著筷子一起試吃這些菜肴。

  他們試吃之時面色謹慎, 像是完成某種莊嚴的檢驗工作。

  「勞煩管事差人泡上一壺香茗。」

  言先生來這裡之後顯得很嫻熟,女人聽了老人的話立馬恭敬的帶著言先生去了一旁。

  「……」

  伏黑惠輕輕的喘息著。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從噩夢中驚醒的人,在驚恐的噩夢褪去之後, 來到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是的。

  這裡窗外的環境並不是夜晚。

  木窗外灑下粼粼陽光,外面是清脆的鳥鳴, 柳樹分泌的香氣;還有探進窗中的一枝丁香花。

  伏黑惠怔然的看著窗外, 他看見了在丁香枝丫上梳理自己羽毛幼鳥。

  少年同樣看見了他渴望已久的一場酣甜的棲息。

  但是伏黑惠清楚, 外面噩夢的場景是現實,這裡才是真正的「夢」。

  海膽頭少年的眼神逐漸轉冷,他看著身邊拿起一個粉色花朵形狀糕點哢哢吃起來的藍衣男孩,開口:「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了?你想干什麼?」

  這裡不像是領域展開。

  沒有束縛,也沒有威脅的存在。

  有的只是時間錯亂的光怪陸離之感。

  但是這樣才更奇怪恐怖。

  小旺子見伏黑惠有些生氣,臉上依舊掛著笑眯眯的表情:「公子莫急,您是悠仁老爺的貴客,奴才們自然不會害您。」

  公子。

  悠仁老爺。

  奴才們。

  伏黑惠蚌埠柱了。

  這兩個稱呼顯然已經超越了他的認知,讓他恍然以為自己回到了平安京時代。

  小旺子繼續安撫:「公子不必擔憂,這裡是私膳房,安全的很,外面有悠仁老爺與公主殿下坐陣更是穩如泰山……」

  「什麼?」

  伏黑惠一時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瞪著眼睛,詭異的看著小旺子:「悠仁老爺…後面是誰?」

  小旺子笑的得體,並未在意他的失態。

  「陛下十六女,汝陰公主殿下,也是悠仁老爺的發妻——哦,發妻就是妻子的意思,這樣可能對您好理解。」

  伏黑惠:「……」

  什麼十六女,什麼汝陰,他沒聽懂。

  但是他能聽懂公主和妻子這兩個字。

  伏黑惠面色空白的環視廚房,看著這二十幾個熙熙攘攘的人。御三家做飯可能都拿不出這麼多人手,這架勢,還真有可能是公主。

  伏黑惠想起當初看虎杖悠仁資料之時的那同情的心情。

  父母雙亡,爺爺體弱。

  平時兼職,學習養家。

  這種同情的心情,最後都變成了無語。

  伏黑惠詭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所有的千言萬語最後都變成了一句——

  你小子,到底什麼情況?

  還有,現在是幾幾年來著?

  ……

  【刷——】

  虎杖悠仁順從著自己的感覺,輕輕抬起手臂。

  鮮紅的指甲朝著咒靈方向遙遙一指,一段鮮艷的紅色絲綢從她的袖口處飛出。

  絲綢宛如一條巨蟒,將咒靈緊緊纏繞。

  【————!!】

  咒靈全身上下被像一只蟬蛹被包裹的不透氣,伴隨著絲綢的縮緊,大量的血水從絲綢中滲透而出;咒靈如一個紅色的番茄,被擠壓到極致不斷爆漿。

  「……」

  粉發金瞳的少女黛眉微皺。

  這一幕讓虎杖悠仁心裡極其不適;但是她知道,到了這一步不可再放手;眼前不是人類,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怪物。

  小石榴將自己的權利分享給他,絕不是為了在這裡看他唯唯諾諾。

  【彭!!】

  虎杖悠仁金瞳堅定,皺著眉頭握緊手掌。

  咒靈的身體被紅色絲綢活生生的擠壓爆裂,在半空中炸開了巨大的血花。

  咒靈的殘骸和液體順著紅色絲綢源源不斷反饋到了虎杖悠仁的體內,讓她感覺到了溫暖和充足。

  心理上的惡心克服不了,但是生理上的的確確感受到了有什麼能量在自己體內積蓄。

  「?」

  虎杖悠仁好奇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她不清楚這是不是小石榴的其他能力。

  比如像漫畫主角一樣打敗敵人之後,吸收敵人的超能力轉化為自己的超能力那種。

  不過,還沒等她好好感受這股能量之時,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這裡剛剛平息的風波。

  【踏】

  是鞋底落到地面的聲音。

  虎杖悠仁警惕轉頭一看,他看見了一個一臉懵逼微微張著嘴白發無眼男。

  那個白發男人手上拿著手機,一邊看手機,又一邊轉頭看著她。

  …

  五條悟順著聲音最大的地方來到了天台,本來想找伏黑惠,但是卻巧合親眼目睹了華裙粉發貴女活生生捏爆咒靈的模樣。

  那女孩面容秀麗端雅,身上帶著荷花刺繡的淺青色精美形制綠羅裙不沾任何鮮血。

  她那頭長長的粉發被厚重的琺琅梔子發式盤起;額帶珍珠,耳帶冰種翡翠,手帶寶石鐲,纖細的腰上還帶著一條黃金編織桂花腰帶。

  這奢侈的程度連五條悟都要佩服。

  如果這個少女全身上下都是真品的話,那她就是東京商業街行走的一套門市房。

  那少女抬著下巴,金瞳平靜望著他;一個仰視的視角,愣是被她看出了俯視的效果。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又要解鎖新人物了。

  少年本來想說一句【請問你是誰?】

  結果虎杖悠仁開了口,卻變成了一句帶著居高臨下的:「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虎杖悠仁:???

  喂喂喂!我不是想這麼說的啊!為什麼這張嘴不受控制?

  「五條——悟。」

  白發男人擺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機,另一只手還插著兜,姿態看起來非常的隨和放松。

  他說完了自己名字,便開口詢問:「你呢?這位尊貴小姐?」

  虎杖悠仁:「免貴,虎杖悠仁。」

  五條悟:「……」

  氣氛詭異的沉默下來。

  隔著眼罩都能看出男人微微皺起的眉峰。

  五條悟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面前穿著華貴,氣質非凡的粉發少女。

  良久,他舉起手機對著虎杖悠仁說道:「這照片上的人是你麼?」

  虎杖悠仁:「……」

  這位先生,你站那麼遠,咱們倆中間至少隔著十米;手機屏幕在我的眼中就是一塊小光斑,你給誰看呢?

  虎杖悠仁想開口說他看不見,但是說出口的話加上【權利】的潤色,直接變成:「呈上前來。」

  虎杖悠仁:「……」

  五條悟:「……」

  經過短暫兩秒的沉默,白發男人平靜自然的插著兜走上前,將自己的手機遞給虎杖悠仁看。

  在虎杖悠仁的視線下,他看見了手機屏幕中那個笑的一臉健氣陽光的粉發酒窩少年。

  「我記得,你應該是個…男孩子吧?」

  五條悟遲疑的說。

  「正常。」

  粉發少女冷靜開口。

  虎杖悠仁:「此身是我夫人與我之身,呈現女態乃極致陰元之體現。」

  五條悟:「??」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一些什麼東西?

  …

  【嘎啦——】

  就在二人准備繼續交談的時候。

  虎杖悠仁白皙無暇的眼下突然出現了一絲青筋。

  少女精致的容顏冷不丁冒出凸起,她依然保持平靜——這個畫面很掉san。

  「……」

  五條悟面色不改,他快速收起手機瞬移到離他們五米之外的距離。

  「……」

  虎杖悠仁瞳孔縮小,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

  剛剛融合的那股溫暖力量突然變得極其霸道,在他的體內橫衝亂撞。

  【有敵…本宮…應戰…】

  這是虎杖悠仁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第29章

  五條悟站在剛剛咒靈暴斃那個水箱上, 他用余光看著天台中央風起雲湧的場景;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加入戰場或者攪亂戰局,而是用手拿著手機撥通了伏黑惠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 呼叫不在服務區內。】

  手機外放鐘傳來了冰冷的女聲。

  「……」

  這讓白發男人的表情瞬間陰冷下來, 嘴角下耷。

  他默不作聲,將手機收回到了口袋中,隨後, 五條悟用指關節勾住面龐上的眼罩——緩緩下拉。

  【——】

  男人那雙宛如酒精燃燒後產生藍焰的眼睛露出,死死的盯著天台中央雙手抱著頭的粉發少女。

  五條悟:「讓我看看——你把我的學生弄到哪裡去了?」

  白發冰瞳的男人發出了與平常放松愉悅狀態完全相反的冰冷聲音。

  ——

  所以說我們親愛的伏黑惠同學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來一個嘗嘗?」

  小旺子將熱氣騰騰的桃花糯米糕遞到了坐在廚房板凳上一臉無語的伏黑惠面前。

  海膽頭少年面色冷硬,墨藍的眼瞳中暗藏焦急;他像個老大爺一樣, 蹲在門口水缸旁邊的板凳上,手上還拿著個扇子給自己扇風。

  因為這個廚房真的是太熱了, 也沒有空調;剛呆了不到十分鐘,他整個人的額頭就開始冒汗。

  「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伏黑惠臉色還有些白, 他在蹲坐的時候避免不壓到肺部的位置, 那裡半截肋骨還在肺葉上掛著蕩秋千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空間的原因,他感覺進來之後身體上一切的疼痛似乎消失;但是殘留的不適依然讓他不容小覷。

  小旺子憋了一眼「不解風情」的伏黑惠:「誒呦∼我的公子哦;您就老老實實的歇著吧, 奴婢都說了外面有那兩位大人坐鎮, 不會有問題的。來∼嘗嘗這個白玉桃花糕, 這可是悠仁老爺特供。」

  「……」

  呵呵,特供。

  你家悠仁老爺真是斯國一內∼

  伏黑惠皺著眉頭,干脆把手裡的蒲扇啪的一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斜眼瞅著小旺子手中的糕點。

  不得不說,這糕點看著很誘人。

  清甜不膩的氣息, 粉粉白白胖胖乎乎的體型。

  如果是半個小時之前,伏黑惠絕對不會隨便吃這裡的東西。

  但是他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這群詭異的「人」把他關在這裡想要殺他輕而易舉, 犯不著走食物下毒這條復雜的路線。

  「我開動了。」

  伏黑惠看了一眼小旺子笑眯眯的嘴臉,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用手拿起糕點就往嘴裡塞!

  我吃吃吃!!

  今天讓我嘗嘗什麼是特供。

  「……」

  塞到一半,伏黑惠的表情凝固。

  他感覺這個糕點到嘴裡…

  先是軟糯糯的糯米皮;隨後他品到了乳酪的微酸…在那讓人恍惚的微酸後,糕點的精華之處——蜜杏醬流了出來,淌到了他的舌根之中。

  這香濃微甜的杏醬,成了點睛之筆。

  警惕如同伏黑惠,在吃到這種味道的糕點時,都忍不住皺著眉頭懷疑——這種長得像甜死人不償命和果子的糕點,怎麼會真的好吃?

  這種味道是真的存在的麼?

  「……」

  伏黑惠冷不丁想起推特上有個吊.人給駱駝喝美年達的缺德視頻;那條視頻下面有個評論讓伏黑惠露出了地鐵老人的表情————【在那之後,駱駝走遍了整個沙漠;再也沒有嘗到這種味道。】

  「公子慢點吃,這邊還有香茗呢。」

  小旺子看著伏黑惠默不作聲的吃完了一個,把罪惡之手伸向了另一個糕點的一幕,連忙端了一杯宮人遞過來的茶。

  「……」

  伏黑惠看了看手上的糕點,又看了看男孩手上那杯碧綠剔透還冒香氣的熱茶。

  一切懷疑和警惕都化為一句——

  「…真是辛苦你了,謝謝。」

  一口香茶,一口什麼瑪瑙桃花糕。

  吃著吃著,伏黑惠抬頭看著依然在忙碌的人們,好奇的向小旺子詢問:「他們…是在准備宴會麼?」

  「不。」

  小旺子自然的搖頭。

  「他們在准備悠仁老爺的夜宵。」

  伏黑惠:「………」

  少年停下口中咀嚼的動作,面色僵硬,轉頭看著身邊的男孩。

  二十多個人,又魚又肉還有點心。

  這規模是夜宵?

  說到這裡,小旺子傷心的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悠仁老爺如今上晚課,傷身勞心,往往我們都是准備八個菜讓他用夜宵,可是悠仁老爺心善,說要節儉,我們只好削減餐量。」

  伏黑惠聞言,呆滯的看了看手中的糕點:「……現在幾個?」

  小旺子:「七個。」

  伏黑惠:「……」

  虎杖悠仁。

  你小子。

  ……

  ……

  天台上狂風肆虐。

  虎杖悠仁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

  她的身材逐漸抽條,發絲變短,嬌小曼妙的線條開始變得硬朗,身上絲綢褪去,露出了清爽的運動服。

  屬於虎杖悠仁的面孔上流露出黑色的斑紋。

  等到一切寂靜之時,粗獷的男人聲音從少年振動的喉結中流露出來。

  「啊……」

  兩面宿儺感受到夜晚帶著微涼的風吹到了他的面頰上。

  不遠處的萬家燈火正在向他訴說人類文明的興旺,也在告訴他自助餐開業的喜訊。

  他能聞到無數鮮嫩的□□正在溫暖的睡夢中酣甜的休憩。

  一呼一吸都是生命蓬勃的脈動。

  兩面宿儺陶醉的望著天空中玉盤。

  「果然,月亮還是要——」自己看

  【彭!!!】

  剩下的三個字來沒有開口。

  兩面宿儺直接被五條悟一個偷襲加閃現重拳砸的臉變成猙獰的表情包,整個身體宛如電光毒龍鑽一般旋轉著飛出三四米。

  「……」

  兩面宿儺重重砸在鐵欄杆上,琥珀色金瞳陰冷逼人。

  他一邊輕輕摸著臉上被打的地方,一邊詭異的看著閑庭漫步、甩著手走過來的五條悟。

  摘掉口罩的五條悟整個人氣勢凌人。

  「雖然你受肉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白發男人眯起眼睛,和善呲牙笑:「是我還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像海膽的少年?」

  「哈?」

  兩面宿儺上下掃視五條悟,最後,目光留在了男人那雙湛藍的眼瞳上。

  粉發男人露出了一個惡意的微笑:「啊,海膽頭的少年啊…」

  兩面宿儺:「大概是被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吃掉了吧,說不定我現在胃裡面還剩著他的殘渣呢。」

  「……吼?」

  五條悟微笑的微微低頭,雪白的發絲蓋住他的雙眼,在他英俊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一層陰影。

  五條悟:「…那還真是可怕——」

  下一刻,兩個人同時暴起對衝!!

  只不過兩面宿儺在左邊,所以根據對衝左邊必輸定律;幾乎在第三拳,他就被五條悟狠狠打中胸骨,橫飛出去!

  【彭——!】

  兩面宿儺正准備爬起來繼續跟五條悟興奮對捶,天台水箱突然爆裂開來。

  兩人同時停下手中動作,不約而同地朝著水箱的方向看去。

  【嘩啦————】

  水箱炸裂開來之後,噴濺出的並不是清澈的水源;而是一團又一團,濃稠腥紅的鮮血。

  就像閃靈中的場面一樣。

  鮮血鋪天蓋地的從水箱的裂縫中噴湧而出,宛如洪流源源不斷;幾乎是三四秒,飛馳的血液飛快沒過二人的腳踝,將整個天台變成了紅色的海洋。

  「……」

  五條悟鎮定的面龐上露出一絲裂痕。

  怎麼會?

  沒有一絲氣息,就像少女悠仁一般。

  …還有那個前幾日七海海接手的離奇「咒殺」現場。

  鮮血中慢慢走出來一個嬌小的身形。

  二人在血霧褪去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

  頭戴莊嚴金冠的少女,雙眼禁閉,端麗的面容上沐浴鮮血。

  她身穿長尾巴紅袍,衣服上一只又一只的刺繡金線鳳凰做出受難泣血的掙扎表情,生動的好似要飛出她的衣裳。

  血面閉目黑發少女一手持佛珠,一手拖玉如意,莊嚴之相的身後有無數血肉髒器與白骨。

  她渾身流淌鮮血,皮膚表面戾氣蒸騰,晦澀與陰冷幾乎要化為實質。

  但是少女雙眼輕閉的面龐上流露出的神色是安穩,解脫,以及平和。

  那雙閉起的眼睛,就好像在做一場最平常的夢。

  甚至可能是美夢。

  雖然——那雙烏黑睫毛的眼瞼之下,正源源不斷地湧出黑紅的鮮血。

  【踏】

  少女保持端玉如意和持佛珠的姿勢,每當她輕輕邁出一步,全身上下琳琅奪目的珠寶都會發出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響。

  「!」

  五條悟見著架勢,立馬開無下限從血水中脫穎而出。

  【她】大概不是咒靈。

  但是【她】的出場方式比任何他所見過的咒靈都要邪門。

  惡道與神道的結合。

  莊嚴的面孔與姿態,與其滿身的鮮血形成詭異的詼諧——無形之中似乎是一種對神明的褻瀆。

  白發男人察覺到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個少女的穿著風格與虎杖悠仁極為相似,但是在虎杖悠仁的面孔上,五條悟依然能看出那隱藏在其後的人性。

  虎杖悠仁她會緊張,會尷尬。

  只不過她隱藏的很好。

  但是這個少女。

  【她】的面龐上沒有人性,唯獨的平和與安靜——那是死亡般的寧靜。

  那是一具【屍體】

  …

  沒有咒力的咒殺,死者是菲律賓的偷渡人員——在他最後的檔案中,他協助同伙一起走私了來自鄰國的古代文物。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在出租屋之內,他的房間掛滿了紅繩,地上是大大小小用於祈禱的蠟燭,房間之內至少存在四個香爐。

  男人在死前不停的祈禱,最後用雙手把自己活生生掐死。

  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

  鄰國,古代文物。

  少女,鄰國的古裝。

  現在,五條悟好像知道了——咒殺事件的真相。

  「不錯的架勢啊!」

  五條悟還在思索的時候,他聽到了兩面宿儺狂放的大笑聲。

  轉頭一看,兩面宿儺興奮的兩只眼睛開始冒紅光,正死死的盯著血水中走來的少女。

  「讓我試試。」

  兩面宿儺的雙瞳被血水映紅,沙啞的說道。


第30章

  【公主, 若是命數已盡;莫要強逆天意。】

  老者無奈的勸說。

  少女聞言,面色冷硬,眼神中蘊含著偏執的風暴。

  【若注定難逃一死, 為何不可嘗試?——大不了魂飛魄散罷了。】

  她目光冷酷, 宛如夜色中的寒刃

  【不要來世,只要此生。】

  【言閣老, 我朱璐夕從不強迫於人, 您就直說罷, 願不願助我。若是不願, 我絕不強求。】

  老人深深看著面前的少女。

  久而久之,他妥協的嘆息——

  【罷了, 若能幫助老夫的家人與我那小徒的家人免去流放之罪——】

  【老夫死後身軀不過一皮囊, 依了公主。】

  ……

  直到此時此刻,朱璐夕從遠古的舊夢中蘇醒而來。

  林韞喜構成她的五髒, 在行走之間脈絡湧動,給予她無形之軀的血濁和清氣。

  劉旺祖構成她的六腑,在談吐之間神魂分離,給予她溝通天地的靈識。

  取竹構成她的三魂。

  言子卿則是六魄。

  而虎杖悠仁則是她所有舍棄陽元的承載之身。

  她臂捧如意,手持佛珠,用最極端的方式分割了自己的身軀與魂魄;卻讓意識以更為精巧的方式完美保存、脫離了來自輪回的管轄, 行走於六道之外。

  就還是賭贏了命運。

  沒有來世,僅此此生。

  而此生, 將綿延無期, 與天地共享歲月與榮華。

  她之夫君,理應同榮。

  【————】

  腐朽而悠遠的喘息之中, 朱璐夕張開了雙眼。

  ……

  少女踏著琳琅珠寶碰撞之聲而來, 她猩紅的嘴唇輕抿;充斥著佛性與邪性的身形在紅霧用若隱若現。

  伴隨著她托著玉如意手臂抬起, 古老的歌頌響起。

  朱璐夕:【其一,為五髒觀,內藏污濁,外斂神通】

  兩面宿儺朝著朱璐夕的方向極速衝過來,而迎接他的——是面帶微笑,表情如彩繪雕塑少女之身下方血水猛然伸出的巨大手掌!!

  手掌中心無數髒器經絡,其髒器表面光滑,新鮮而升騰;它們甚至還在工作,跳動之間鮮血通過靜脈源源不斷輸送給手掌。

  「……」

  觀戰的五條悟瞳孔微微放大。

  他試圖用眼睛面前少女的力量體系。

  但是他看到的並不是異能或者是陰陽術一類的能力。

  他看到了【空間】和【宇宙】

  五條悟看到了遠在鄰國陰冷地下——由一方墓室構成的【宇宙】

  上為天,下為地,周圍環繞四極。

  數千個彩繪小人栩栩如生的坐落在宏大寬廣的石壁之上;他們環繞著中間立於寶座的少女之旁。

  與此同時——

  【橫濱】

  受太宰治所托照顧小喜子的織田作之助在夜晚抽煙一邊抽煙一邊看小說的時聽到了陽台上發出詭異的聲響。

  紅發男人起初沒在意,他以為小喜子【賢妻】再次發作,又跑去天台大晚上偷偷洗衣服。

  在這個階段,他甚至還愜意的把煙掐了去上了個廁所。

  等他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

  小喜子站在陽台,孤獨的背對著織田作之助,身體微微顫抖。

  難道是想家了嗎?

  他一邊拆了一塊薄荷糖准備放到嘴裡,一邊將陽台的門拉開。

  男人輕輕的繞到小喜子的面前。

  「……」

  【啪嗒】

  下一刻,織田作之助的糖掉到了地上。

  眼前男孩兒的脖子詭異的拉長,全身上下透露著讓人驚悚的慘白。

  他雙眼如黑洞沒有眼球;圓的像一對高爾夫球洞。一張嘴巴大的宛如幼鳥等待投食,漆黑昏暗巨大的口腔之中,織田作之助甚至能看到他的胃管。

  【哢哢——】

  小喜子的身體詭異抽搐,脖子越拉越長,奇異的歪著腦袋看著織田作之助的方向,口中發出了稚嫩與蒼老交疊在一起的聲響——

  【五髒觀可開否?】

  【守觀人林韞喜。】

  【開觀。】

  做完了這一切,恐怖谷的小喜子下一秒像丟失關鍵幀一般瞬間恢復成了織田作之助熟悉的模樣。

  面善臉白的男孩好奇的看著眼前滿臉冷汗的男人:「織田大人,您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

  織田作之助有些驚魂未定的看著男孩,緩解差不多半分鐘,他才用自己寬大的手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我是不是喝多了?」

  織田作之助遲疑的喃喃。

  ……

  【啪!!】

  巨大的血手在抓住兩面宿儺同時,朱璐夕微笑地朝著白發男人的方向看去,她輕輕抬了抬手上的佛珠——又一只血手從沸騰的鮮血中猛然升起,朝著五條悟如餓虎撲食般拍去!

  兩面宿儺趁著這個機會從血手中炸開一個洞,跳了出來!

  「女人!不過如此!」

  兩面宿儺笑的極其囂張。

  而五條悟則是伸出手掌,展開無下限,與血手硬碰硬。

  當那沸騰腥臭的血水與他的無下限接觸之時,他聽到了耳邊傳來了細細低語。

  是五條悟能聽懂的韻律,不是他熟悉的語言。

  【五髒五髒】

  【五谷輪回,六收豐藏】

  【眼瞎了,耳聾了,五髒五髒流膿啦】

  「!!」

  白發男人感覺自己的胸腹之間傳來了不妙的沸騰之感。

  【汝與本宮夫郎有未盡之緣。】

  在奇妙且不可抗拒的沸騰之中,五條悟聽到了少女近的宛如耳邊低語之聲。

  【興許是親緣,亦或是師徒之緣。】

  【汝之學生海膽無事】

  【退下罷】

  最後一句聲音宛如鐘聲般敲擊在了五條悟胸腹之上,直接將這個健壯的男人從天台上敲出了直線拋物。

  五條悟在空中微微調整身體,做出了體操運動員完美的翻身下落旋轉狀態,好似輕盈的落葉,單腳落在學校鐵欄杆的尖頭上,呈現《刺客信條——信仰之躍》姿勢。

  男人抬著頭看著天空中血雲飄滾的天像,得到伏黑惠安然無事的消息之後,他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緊張,甚至放松了很多。

  此同時,他藍色的眼睛呈現出不亞於兩面宿儺的興奮與悅動。

  異變。

  厲害的異變感。

  這足以將整個日本宛如腐臭死水的咒術界攪亂沸騰的異變。

  「哈哈…」

  五條悟輕輕地笑了兩聲,單手捂住了自己半邊眼睛,露出的牙齒在夜色中格外森白。

  真是有趣。

  她的【丈夫】,大概就是虎杖悠仁吧?

  如果是這個十五六歲的年紀還有這種特殊情況的少年,的確就如同少女所說,和他有些宛如命定一樣的師生緣分呢。

  自鄰國古代強大的魂魄,和異國稚嫩的少年這種搭配,簡直比乙骨憂太還讓人刺激。

  不知道咒術界那些皺巴巴的老家伙們會怎麼想?

  啊啊…

  說不好學生的妻子會因為遭受異樣的目光,而生氣的讓這幫老東西五髒流膿吧?

  想到這裡。

  五條悟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快樂微笑。

  ……

  「讓老子嘗嘗你的肉是什麼味道!會不會和這讓人興奮的血水一樣鮮甜?」

  兩面宿儺笑的像一個開心的孩子,整個人就是一滾刀肉,無論被兩只巨大的手掌如何搓揉拍,都很快重新爬起來,朝著朱璐夕衝過去。

  朱璐夕可以直接將兩面宿儺絞成肉餡。

  前提那不是虎杖悠仁的身體。

  朱璐夕的聲音依然平靜:【孽畜,九分獸性淋漓盡致,何不舍棄人身,與鼠狗做伴。】

  她輕輕將玉如意和佛珠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取竹,聽召。】

  下一秒,手持刑杖的猙獰綠衣女鬼扭曲的從天台的血海中爬出。

  「哈?」

  兩面宿儺挑了挑眉毛,金色的眼睛看著取竹滿嘴宛如大白鯊的利齒,還有混濁充斥膿血的魚泡眼,瞬間臉上充滿嫌棄。

  什麼鬼東西?特級咒靈?

  兩面宿儺:「醜死了。」

  「啊啊啊啊啊!!!」

  取竹聽了之後瞬間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凄厲嚎叫!

  綠衣女鬼一邊舉起她的刑杖,一邊面孔扭曲的沙啞怒罵:「你個腌臜下賤的雜種畜牲!我+你舅姥姥!你算什麼東西?你個賤人養的小賤種…」

  「……」

  這一連串的粗話聽的兩面宿儺都愣了。

  這是人能罵出來的髒話?

  !

  趁著這個空擋,取竹抄起家伙——她上半身宛如蛇一樣無限拉長,竟然像溜溜球一般朝著兩面宿儺直接甩了過來!

  ?

  兩面宿儺剛想閃開,他感覺下半身被什麼東西抓住,低頭一看,他看見了血水中兩根手指拈著他的小腿。

  「賤人養的。」

  兩面宿儺面無表情的將取竹剛剛的髒話來了一次活學活用。

  【當——】

  頭顱和取竹手中的刑杖相相撞,發出好頭的聲音。

  ……

  ……

  伏黑惠打著飽嗝從虎杖悠仁的身體中被放出來的時候,海膽頭少年低頭一看,看到了腳邊睡得正香的虎杖悠仁,還有一旁正用狗尾巴草給虎杖悠仁鼻孔做核酸的五條悟。

  「……」

  師生兩人面面相覷。

  五條悟聞著伏黑惠這一身剛從中餐館裡出來的味道,慢慢挑起了眉毛。

  他甚至從伏黑惠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伏黑惠摸了摸撐的快裂開的胃,看著五條悟眼罩都沒帶,慢慢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冒冷汗。

  伏黑惠:「…我想我可以解釋。」

  牛肝小炒太好吃了,沒忍住被人勸酒喝了兩杯。

  【十五?不小了,大丈夫啦!來兩杯!!】

  這幫人怎麼這麼會勸?

  給他整的迷迷糊糊的。


第31章

  【……】

  兩面宿儺再次恢復意識之時, 他坐在由白骨堆徹的王座之上;用虎杖悠仁的身體穿著白色的和服。

  周圍的空間是凄厲而混沌的黑紅,血水之上遍地腐屍和白骨,中間的枯骨越堆越高宛如雙手一般將兩面宿儺牢牢捧在「手心」之中。

  兩面宿儺紅眼珠子在眼眶中轉動, 他想了片刻, 才回憶起原來自己已經受肉成功。

  「……?」

  現如今,這個空間不止他一個人存在。

  在他的面前,還有一個一臉懵逼左顧右盼的運動服少年。

  粉發琥珀眼瞳少年臉上沒有絲毫恐懼之情,他好奇地懸浮在半空中認真觀察周圍的環境;口中還時不時傳來感嘆聲。

  「這就是身體的潛力嘛?真厲害, 又解鎖新領域了呢。」

  虎杖悠仁似乎相當滿意目前的處境, 他在面無表情的兩面宿儺試圖操控自己懸浮的身體,讓自己像太空人一樣做出一些滑稽的動作;琥珀色的眼睛在猩紅的環境之下依然保持著明亮的閃爍。

  等虎杖悠仁轉了個圈時,他才發現身後坐著的兩面宿儺。

  「?」

  少年表情微愣,隨即露出了一個相對友好的笑容:「請問您是哪位?」

  兩面宿儺和他極為相似的面孔讓虎杖悠仁有些不安。

  他記得小石榴也是可以使用自己的模樣;只不過因為小石榴生前是女性, 所以,當小石榴化作自己模樣的時候會呈現女態。

  然而這個人使用自己模樣的時候是男性, 大概這是個爺們。

  「…你覺得我是誰?」

  兩面宿儺面無表情用手杵著自己的腮幫, 雙眼死死的盯著面前看似天真的少年。

  這次受肉的對像未免太有意思。

  他和那個身上有神道氣味的女人什麼關系?

  莫不是類似平安京陰陽師那一類人群?

  「……」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非常抱歉, 我應該是第一次在這裡見到您。」

  「……」

  聽到這種話, 兩面宿儺眉毛微微皺起。

  從簡短的話語他就能分析出虎杖悠仁所傳達出來的信息——這個少年絕對不是什麼都不懂得愣青頭, 他對自己身體這種出現外來者的情況相當熟悉。

  這說明虎杖悠仁的身體中不止兩面宿儺和那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

  甚至連剛剛那個拿棍子敲他的馬頭魚綠衣咒靈都有可能住在他的身體之中。

  見到虎杖悠仁這種千年難得一見的類型,就連兩面宿儺都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 起了圍觀獵奇的心情。

  男人好奇的看著虎杖悠仁,伸了伸那只長滿黑色肩甲的手掌:「…小鬼, 你能告訴我,你的身體裡目前有多少個像我這樣的存在嗎?」

  虎杖悠仁:「?」

  少年被這種困難的問題問得面色一僵, 大腦CPU過載。

  「嘶!」

  虎杖悠仁開始伸出雙手, 一邊掰手指, 一邊念叨自己見過的所有人的名字。

  「小石榴…」

  當他開始念第一個名字之時——

  【嘭!!!】

  身後猩紅的空間猛然撕開了一道透著光亮的巨大裂洞!

  「!」

  兩面宿儺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他面色凝重,猛然從自己的白骨王座上站起。

  【哈哈哈哈!!!】

  【咦嘻嘻嘻!】

  伴隨著狂放凄厲,亦或是驚悚的大笑聲!絲竹與嗩吶伴隨著琵琶悅耳的聲音傳來!

  無數個穿著色彩瑰麗鮮艷衣裳的男男女女從裂縫中身形飄逸的伴隨著周遭的血霧宛如秋後的落葉蜂擁而至!

  他們有的手捧琵琶。

  有的手持長笛。

  還有一些正用賞心悅目的姿勢抱著手中的絲竹而來。

  這些男女們身上圍著質地輕盈的絲帶,在他們如漫舞般飄動進來之時,宛如一副色彩驚艷而古老的飛天壁畫,美不勝收。

  在如蜂潮的人海中,虎杖悠仁甚至看到了一臉社死的夏油傑——

  男孩穿著滿月嫩黃的長袍正面一臉不情願的拿著一個嗩吶在嘴邊,現場版表演了一個什麼叫【濫竽充數】,像位仙女一樣轉著圈圈飄了進來。

  看到虎杖悠仁一臉目瞪口呆,用【你還會這個】的眼神看著他,夏油傑面無表情的翻了個白眼。

  除了極個別表情比較生動的人,其余的人他們的面孔宛如彩繪的雕塑,精美而僵硬,甚至眼珠都不會轉動。

  當裂縫徹底展開之時,兩面宿儺在虎杖悠仁體內所構建的咒術受肉空間開始逐漸消失。

  血水逐漸褪去,露出腳下的黑土地,鮮花和野草開始升浮與搖曳,天空湛藍萬裡無雲。

  一座座精美的樓閣拔地而起,水墨與清池的氣息充斥了這個空間。

  飄在最前面的小旺子豪放的大笑著,他看到虎杖悠仁,開口大喊——

  【悠仁老爺,用夜宵了——】

  「好!」

  虎杖悠仁一邊為小旺子和夏油傑等人帶來精美絕倫的表演而鼓掌喝彩,一邊學著小旺子的語氣大吼了一聲好。

  只有一旁的兩面宿儺,看著這群天空中宛如蝗蟲般密密麻麻的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臉上如今的表情可以說是相當精彩。

  活了1000多年,今天終於算是長見識了。

  這他媽的誰給誰受肉?

  整租變群租了是吧?

  這小子的身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如今虎杖悠仁受肉程度只有一根手指,別說打不過五條悟,兩面宿儺連剛剛那個長得像羅非魚一樣的醜陋咒靈都錘不過,現在又上百多個同等級別的【人】出現。

  合著這受肉是給自己受到群毆受害者身上。

  【哈哈哈∼】

  在這個時候,兩面宿儺聽到了一串銀鈴,一般悅耳的笑聲。

  他一臉【已經無所謂】的表情死魚眼轉頭過去看——

  那是一個面容絕倫的貌美女子。

  她面龐白皙,皎潔的面孔五官如工筆畫驚艷。

  明目皓齒,眉如青山黛色;當她穿著一襲繡著金黃色桂花的翠綠裙、周身環繞潔白綢緞飄來之時,好似仙女下凡,美不勝收。

  「……」

  兩面宿儺單邊眉毛挑了挑。

  女的長得不錯。

  然後下一秒,這個女子櫻桃口輕啟——

  「小賤蹄子,見了悠仁主子還不跪下?你等死吧你,公主殿下還有駙馬爺遲早扒了你一身賤皮;拿菜地裡的肥土給你洗洗嘴。」

  兩面宿儺:「……」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那個鐮刀魚咒靈?

  還有到底是誰需要洗洗嘴?

  ……

  ……

  「啊!」

  虎杖悠仁從昏睡中醒來,宛如回光返照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恍惚地盯著頭上潔白的天花板,再次轉頭之時看到了坐在窗前正削蘋果的伏黑惠。

  「……」

  伏黑惠見他醒來,墨藍色的眼瞳抬了一下,隨後便沒不作聲的繼續削手中的蘋果。

  「你有什麼想問的麼?」

  少年平靜的觀察手中蘋果皮的走勢。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恍惚:「…全職獵人,完結了麼?」

  【哢——】

  這一下差點沒給伏黑惠半個手指頭削掉。

  海膽頭少年額頭暴起青筋,表情不善的看著面前的虎杖悠仁悠仁:「悠仁——大人,你以為你才昏睡了多久?」

  悠仁大人。

  不知道為什麼,虎杖悠仁從這個稱呼裡面聽到了很多陰陽怪氣。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伏黑惠,已經沒了,剛剛要輕松氣氛的想法:「佐佐木前輩他們沒事吧?」

  伏黑惠這才正眼看他:「他們沒有事情,不過托那兩個人的福,你們學校停課裝修;校長趁著這次收到政府補貼的修繕費用,准備給學校裝修小型水上樂園游泳池和兩個多媒體展廳。」

  這不是好事麼?

  虎杖悠仁聽得眼睛都亮起來。

  學校停課,就意味著他有更多的時間出去兼職打工;打工賺來的錢可以給爺爺和小石榴購買更多的手辦禮。

  之後開學就可以免費體驗小型水上樂園!

  沒人受傷的結局達成了。

  「不過——」

  伏黑惠眼神看著虎杖悠仁,面色平靜下來;他話鋒一轉:「這些都和你沒有關系了。」

  「……?」

  虎杖悠仁愣住。

  他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伏黑惠是什麼意思。

  伏黑惠揉了揉太陽穴,表情有些無奈,他沒有看面前少年的雙眼:「……虎杖悠仁同學,由於你自身的特殊性,與鄰國異變魂魄綁定,甚至——吞噬的兩面宿儺咒骸。」

  「……」

  虎杖悠仁聽到這些話,臉上輕松的表情開始消失,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應該被人知道的事情,現在被眼前這個身懷神奇能力的海膽頭少年知道。

  兩面宿儺的咒骸。

  小石榴當時突然接管自己的身體自己意識;緊接著是自己身體中那個陌生卻長著他面孔的男人。

  原來那個男人並不是小石榴帶來的隨從之一。

  他是小石榴所說的【敵】

  伏黑惠:「經過與你家人的溝通後,我們現在來問你自己的意思——虎杖悠仁,要不要來東京?」

  海膽頭少年認真的看著虎杖悠仁。

  「你身上的力量很神奇,當兩面宿儺的手指進入你的身體之時,仿佛像是無線網絡碰到了信號屏蔽器,一切咒力消失不見。」

  說到這裡,虎杖悠仁發現伏黑惠的雙拳正在無聲握緊,墨藍色眼睛少年就像看著一個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看著虎杖悠仁:「...你可能根本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目前我的老師用【手指被詛咒師奪走】的理由壓下你受肉的信息。」

  「你的身份在我們那邊大概是個以前一個學長類似的情況。」

  「怎麼樣?」

  伏黑惠微微靠近虎杖悠仁,墨藍色的瞳孔直視少年的雙眼:「我不是一個很擅長勸人的家伙,我只能說那裡的世界比現在的環境更加適合你——如果你肯過來的話,至少我和我的老師會擔保你家人的安全,你的爺爺可以一起入校居住。」

  「……」

  虎杖悠仁輕輕喘息著。

  窗外的陽光將他金色的眼睛照得透徹。

  新世界的大門,在虎杖悠仁的眼前慢慢打開。


第32章

  當虎杖悠仁在喜鵲的鳴叫聲中漫步進庭院之時, 他看到朱璐夕正側躺在輕紗曼動的丁香涼亭之中,旁邊有一個看著比朱璐夕年長的粉衣女性正蹲在朱璐夕的身邊給她輕輕捶腿。

  一到這種時候,虎杖悠仁就感覺自己很緊張。

  他眼睛頻繁的眨動, 小麥色的皮膚在愜意的微風下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屬於少年的單薄胸膛輕輕起伏。

  是的。

  古代的十五歲早已成人, 無論是鄰國還是日本本國,他們在那個時候已經開始尋覓合適的良緣, 早婚早育;開始為家族繁衍後代,添加勞動力單位。

  他們有的已經是父親, 有的已經是母親, 臉上早已沾染柴米油鹽的煙火與滄桑。

  但是虎杖悠仁的十五歲並不是這樣。

  朱璐夕看到了少年沒有過多勞作而粗糙的健康淺麥色肌膚。

  她看到少年那雙稀有的金褐色眼睛在艷陽下波光粼粼, 比她生前佩戴過的仁和名貴琥珀都要吸引人。

  少年身上常常帶著一種棗花與皂角交織的清香【洗衣液】。

  當少年早上匆匆喝著盒裝奶慢跑過街道之時,朱璐夕的陳腐混沌的意識穿過菲律賓偷渡者出租屋的小小玻璃之時——她看到了少年矯健漂亮而稚嫩的身體線條, 俊秀清爽的面孔。

  還有孩童一般的眼。

  朱璐夕在十四歲之時眼神已經宛如古井般陰暗晦澀,而十五歲的虎杖悠仁,他有著完美的身體, 好聞的氣味, 漂亮的眼, 善良而寬厚不計得失的心。

  他身上集結了一切朱璐夕想要的事物。

  -------------------------------------

  現在的小石榴是清醒的麼?

  虎杖悠仁緊張的吞咽口水, 並沒有不禮貌的直視紗帳中的少女軀體, 而是輕輕移開雙眼。

  「小石榴,你現在方便麼?」

  他試探性的呼喚一聲。

  紗帳中沒有任何回應, 朱璐夕依舊是半挽著長發, 側身半躺。

  而朱璐夕的粉衣侍女雙手宛如永動機, 保持著上下均速的模式在雪白纖細的小腿上工作。

  「.......」

  虎杖悠仁見裡面沒有回應, 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輕輕抿了抿嘴唇, 皺著眉頭,有些別扭和不習慣的稱呼了一聲——

  「...夫人?」

  叫完這一句,虎杖悠仁頓時感覺一陣頭皮發麻,從脖子一路紅到耳根;一種異常的情緒在內心中升騰。

  面龐稚嫩的少年咬緊牙關捂著半邊臉,做了一個標准的非主流【忘了愛】動作。

  要死了,他到底干嘛這麼緊張?好丟人。

  【——】

  伴隨著虎杖悠仁的【夫人】尾聲落下,涼亭中的少女輕輕抬起手臂;羅紫色的袖口從她的手腕上滑落,露出手腕上由紅珊瑚雕刻的小平安鎖扣。

  「.......」

  粉衣侍女低下頭,將放在桌子上的精油純露和珍珠粉擺放回托盤,雙手拿起托盤知趣的退下。

  當侍女路過虎杖悠仁之時,虎杖悠仁發現這個侍女沒有臉,皮膚是宣紙般的質地。

  「...!」

  這樣的畫面還是會讓虎杖悠仁有些生理不適。

  少年反應快,他連忙轉移視線,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爺,公主有請...」

  侍女為虎杖悠仁輕輕掀開了紗簾,發出類似戴口罩的沉悶聲響。

  「.....」

  虎杖悠仁雙眼微微睜大,他小聲的朝著侍女說了聲:「謝謝您。」隨後放輕呼吸走進了紗帳之內。

  「......」

  侍女聽到虎杖悠仁的道謝聲,全身僵硬了一瞬間。

  虎杖悠仁再次給自己做了一個心理准備,便走了進去。

  他看到小石榴穿著一身羅紫色的衣裙背對著他側躺在貴妃椅上,她的裙尾上繡滿了含苞待放的白玉蘭;周圍是好聞的淺香精油味。

  小石榴並沒有束發,一頭宛如絲綢的長發從她單薄的肩膀垂落下來,表面泛著的光澤,看起來冰冰涼涼。

  「……」

  虎杖悠仁看到她輕輕轉頭過來,眼尾上挑,面色沒有剛見幾次那麼的慘白嚇人;反而有些紅潤。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而鮮活的少女。

  小石榴嘴唇上依然塗著鮮紅的口脂,黑亮的雙眼筆直的看向虎杖悠仁:「夫君,何事?」

  「……」

  虎杖悠仁看了兩眼朱璐夕便沒敢再接著看下去,具體原因他也說不上來。

  虎杖悠仁:「…是來自東京神秘能力組織,他們邀請我去東京相關學校學習。他們已經和爺爺那邊談過了,然後爺爺讓我來問一下夫人的意見。」

  「……」

  小石榴聽完這段不是特別清晰的話,面色淡淡,平靜的微微側頭,調整成自己舒適的姿勢:「夫君可想去?」

  「小石榴來決定。」

  虎杖悠仁在朱璐夕沒有任何隱瞞,很直白的說出來。

  少年眼睛中是沒有掩飾的坦誠:「但是我目前一切的力量都源自於小石榴,表面上是東京方在邀請我,但我認為本質上是在邀請小石榴——小石榴如果同意的話我就去,小石榴不同意的話我們就在仙台!」

  「……」

  朱璐夕眼神在少年少年特意打理過的領口上掃了掃,她似乎有些無奈的勾唇一笑,發出了輕輕的氣音。

  「命取竹給你打點行李吧,不日動身。」

  「!!!」

  她看著少年逐漸亮起來的眼睛,開心的宛如孩子看到了驚喜玩具的神色;朝著虎杖悠仁招了招手:「夫君過來。」

  「啊?」

  虎杖悠仁有點傻眼。

  他宛如僵屍一般僵直地走了過去,雖然還是個活人,但是大腦靈魂方面已經和空殼沒什麼區別。

  虎杖悠仁看到朱璐夕單手收裙擺,側坐了起來;將自己手腕上那根掛紅珊瑚平安鎖摘了下來。

  虎杖悠仁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牽起他的手——那微涼的溫度仿佛一股清風吹過,柔軟的像是一抹幻覺。

  朱璐夕動作輕柔而靈巧的將那個黑繩紅珊瑚掛到了他的手腕上,又拖著他的手歪頭眯著眼觀察了片刻。

  「似乎有些不稱膚色,但是寓意極好,夫君便帶著吧,求個好彩頭。」

  虎杖悠仁:「是的。」

  粉發少年機械的回答,他根本沒聽清朱璐夕說了些什麼,全部的注意力全到了手上,還有鼻尖那一抹清香的精油氣息。

  ……

  ……

  第二天一早,虎杖悠仁還有穿著衝鋒衣的黑臉老頭踏上了去東京的旅途。

  與他們隨行的還有小旺子和取竹。

  小旺子取竹二人入鄉隨俗,穿了一身與當代氣息融合非常接洽的衣服,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們二人的後腦勺上都有一條又長又密的馬尾辮。

  虎杖悠仁剛給爺爺的水杯裝滿水,就看到小旺子和取竹一臉帶著陰陽怪氣的笑容看著對方。

  取竹柔柔一笑:「接下來的路途上,還要拜托劉公公好生打點。」

  長旺子假假一笑:「咱家自然明白,虧取竹姑姑的福,咱家才拿了領班的位置呢。」

  「……」

  虎杖悠仁一雙豆豆眼看著兩個人。

  他其實能夠明白兩個人之間如果關系不好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氛圍;但相比於那種直來直去的懟,虎杖悠仁有點害怕面前這種笑裡藏刀的感覺。

  於是虎子哥聳了,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小旺子和取竹好可怕。

  ……

  等到了東京之後,虎杖悠仁一臉鄉下人進城的表情拉著爺爺的手臂雙眼亮晶晶,看著周遭的高樓大廈,還有擁擠的人群。

  這裡的人群宛如築巢的螞蟻,又像奔騰的浪潮,潮起潮落。

  一張張不同的面孔,在少年的眼前晃來晃去,閃得他眼花。

  虎杖爺爺:「別晃了!」

  虎杖爺爺年紀大,奔波來奔波去本來就很累;這一路上要不是有取竹悉心照料老人,估計虎杖爺爺早就累得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雖然虎杖爺爺的語氣有些嫌棄,但是虎杖悠仁依稀能夠看見老人望向城市人海之中那種隱藏起來的震撼與新奇。

  四人結伴同行,從人流之外走入人流之中。

  小石榴你看到了麼?

  好厲害!

  虎杖悠仁在心裡興奮的呼喚小石榴。

  他甚至想著一會兒如果看到一些小石榴感興趣的東京特產,一定要買下來帶給小石榴嘗嘗。

  【碰!】

  還沒等虎杖悠仁得到小石榴的回復,他在前行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一個人。

  那個男人手上的關東煮一下子灑在虎杖悠仁雪白的襯衫上。

  「!」

  虎杖悠仁被燙的呼吸急促一瞬間。

  少年第一反應就是和自己身邊的人拉開距離以防自己身上的熱湯流到其他人身上。

  「悠仁?有沒有燙到!」

  虎杖爺爺嚇得眼睛瞪大,連忙伸手把自己孫子胸前的襯衫抓離他的皮膚。

  「……」

  平常總是對著虎杖悠仁噓寒問暖,問東問西的取竹和小旺子卻詭異的安靜下來。

  它們面無表情,用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對面撒了關東煮的那群人;五官開始發生不明顯的位移。

  虎杖悠仁沒來得及觀察自己有沒有燙傷,他對著那個剛剛不小心撞到自己的人馬上低聲道歉:「真的非常抱歉剛剛是我走神了!沒有燙到你吧?!關東煮的錢我會賠付的!如果是衣服髒了的話我也會…」

  少年的話音未落,對面那個為首的男人就開始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白痴!你父母給你生了一雙眼睛就是讓你這麼漂移走路的?!」

  這個穿著校服長相略顯老成的男人…不,是男生,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抽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肩膀。

  【啪!】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這操作把不混社會很多年的虎杖爺爺都看呆。

  老人怒聲呵斥:「不要動手!」

  「……」

  第一次來東京就遭受到不在校園的校園霸凌——虎杖悠仁呆呆的抬起頭,認真地觀察起了對面的那群人。

  對面三個人長的五大三粗,明明穿著校服,卻看起來像30幾歲的社會人士,一頭頭黃的棕的挑染極其不均;特別是為首的三角眼黃毛男子看起來就不好惹。

  在那三個人的身後,站著一個和他們氣場非常不相同的纖細少年。

  「……」

  虎杖悠仁的眼睛和那個少年的眼睛對視。

  對視的一瞬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吉野順平看到的是一個身邊圍繞著家人,面孔陽光而健氣的少年。

  而虎杖悠仁看到的是一個雙眼麻木,神情陰郁孤獨的絕望少年。

  「跟我們進來!」

  為首黃毛三角眼說話間表情開始暴躁,直接伸手拉起虎杖悠仁的手臂,將他往一旁的巷子拖拽進去——

  「!」

  看到這一幕,吉野順平的平靜而麻木的表情開始破裂。

  他看著虎杖悠仁身邊那幾個老弱病殘,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不要攔著,少年人挨兩頓打是不要緊的。

  這點他親身體會。

  但是小孩少女和老人就不一定了。

  與此同時,對面正在露天咖啡店買美式冰咖的金發黑皮青年看到了這一幕。

  青年皺了皺眉頭,用手抬起眼睛上的墨鏡。

  他輕輕地將手中的咖啡紙杯放到了櫃台上,沒不作聲的跟了上去。


第33章

  虎杖爺爺剛要脫下行李背包扔在一旁跟進去,取竹便輕輕地攔在老人旁邊「老太爺,此事哪裡能勞煩讓您這金貴之軀」

  綠衣馬尾辮少女微笑著安撫老人「交給奴婢們便是。」

  等安室透進去的時候,一切差不多已經塵埃落定。

  想像中那個粉發少年以及他的同伴們被欺負的場面並沒有出現。

  當他進去的時候,看到兩個小混混捂著流鼻子的血,低著頭靠牆邊單手抱腦袋蹲著,而那個為首的黃毛小混混正被綠衣少女揪著頭發按在牆上。

  在一旁,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震撼的靠在一起看著眼前的場景。

  吉野順平人都麻了,他看的很多小說和漫畫都不敢這麼寫;光是扇耳光就能把人的牙齒扇飛出來,這個少女是練了什麼掌上功夫嗎

  暴力的衝突與流血,讓吉野順平本能的恐慌。

  他盯著那那兩個受傷的小混混看了片刻,震撼之余,心中有一股隱秘的快意升騰而起,但是更多的是一種對未知發展的不安。

  「」

  吉野順平一愣,他感覺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被人輕輕地扶了上去。

  他轉頭一看,看到了在自己身旁的粉發少年。

  同樣都是在同齡人之間算得上高大的身軀,但是虎杖悠仁看著他的眼神,沒有那種戲謔和惡意,有的只有擔憂和安慰。

  「你沒事吧」

  吉野順平看到了一種名為關心的眼神。

  在那一瞬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有些輕微顫抖,他用牙齒咬住了雙唇,將雙唇緊緊的抿著,才忍住這種身體上的戰栗。

  額頭上和肩膀上的傷口都在疼痛,但是比那更疼痛的是胸口的憋屈與被燃燒的麻木。

  「」

  安室透也詭異的皺眉。

  在遲疑於少女身體素質之高時,他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反殺這種事情在他那裡並不算稀有。

  只能說那幾個不良少年這次算踢到鐵板了吧,給他們長個教訓也算是不錯的經歷。

  安室透剛想趁著沒人注意他的時候,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便聽到那個為首的黃毛委屈的開了口「等等是你們先犯錯的吧,明明是那個少年先撞倒了我手上的關東煮」

  這邏輯給安室透都聽樂了。

  這就是不好好上學出來當社會不良青年的壞處;說話跟講笑話一樣。

  人家雖然撞翻了你的關東煮,卻不是蠻橫的人,不僅認錯態度良好還積極賠償一切的損失。

  感情真是打不過人家,開始試圖「講道理」吧

  本來安室透以為那幾個人會用安室透這套邏輯和想法來反駁這個黃毛不良青年。

  然後那個笑眯眯的小男孩便開口了

  「把你們便宜吃食撞翻了又如何」

  下一秒,男孩的臉突然陰森恐怖,他的聲音變得憤怒又奸細「今天我家少爺就是把你們腦袋撞掉了你們也得撿著腦袋趴在地上給我家少爺擦衣服上的血」

  安室透「」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包括黃毛不良青年也呆愣的瞪著眼睛站在原地,神情頗有些不知所措。

  虎杖悠仁的臉又綠了起來,上面充斥了一種尷尬又糾結的神色。

  他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剛想上前旺哥、竹姐算了算了不至於就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

  虎杖悠仁怔然轉頭,便看到吉野順平低著頭輕輕地拉著他的袖口,額頭前半長黑發遮住了他的面孔讓粉發少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顎線。

  「」

  虎杖悠仁似乎感覺到了黑發少年身上所傳來的情緒,他停下了腳步。

  取竹「有娘生沒娘養的小雜種,衝撞了貴人,你有幾條命能擔著」

  安室透「」

  少女聲音尖銳的呵斥,罵出來的話,對於日本人來說可謂是極其惡毒。

  由母親生出來,沒有母親養育,這句話淺薄的意思只要是個人都能聽得懂,更何況後面還跟著小砸種三個字。

  直到現在,安室透才明白這幾個人已經不是簡單的踢到鐵板的程度。

  這是黑吃黑啊。

  他今天有幸的目睹了一場街頭底端小混混被財閥資本霸權的無情碾壓。

  瞧瞧這一口一個少爺還有尊貴之人,這絕對是保真的少爺,隨身還帶打手的那種;身邊跟著的小跟班都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

  這邊小旺子還在持續輸出「賤不自知,還敢喊冤」

  男孩揮了揮袖子,直接聲音利落的開始指使取竹「取竹給我打爛他的嘴」

  虎杖悠仁、吉野順平「」

  論從正當防衛到防衛過當,再到加害者視角。

  「好嘞。」

  取竹一聽直接樂開了花,嘴角都要咧到後耳根。

  安室透「」等等,現在表面上一看你們的問題似乎更大一些了喂

  他看到少女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塊像牌子的東西,將黃毛不良青年直接摁跪在地,拿起手中的長木牌子就開始狠狠的往黃毛兩邊嘴角反復啪啪啪的打

  「啊啊啊」

  取竹打嘴的過程不超過三秒鐘,黃毛青年兩邊的嘴角直接被她抽裂開來,唾液混著鮮血,直接從黃毛青年嘴角兩邊流了下來。

  「」

  人的皮膚在自己眼前慢慢裂開,這種視覺衝擊對於吉野順平來講還是相當大,他看了幾眼就已經有些腳軟。

  虎杖悠仁也有點傻了,似乎有點過頭了,這種行為在日本法律上來講已經構成故意傷害。

  「取竹姐姐,旺子醬已經夠了我們住手吧」

  虎杖悠仁連忙上前攔住了正在施暴的取竹。

  而另一邊的安室透也將墨鏡掛在了胸口前,若無其事的走進小巷,強顏歡笑「我剛剛似乎聽到了爭執的聲音,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金發黑皮男人一走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齊。

  安室透嘴角抽搐,頓時感覺自己頭皮一陣發麻。

  「這位女士,還有幾位少年,如果你們有被不良人士騷擾的話,我可以幫忙報警哦,大家等警察過來一起處理。」

  說著,安室透拿著手機上微亮的顯示屏,微笑的看著對面的幾個人。

  打兩下差不多得了,別真的給打出毛病來了。

  「」

  虎杖悠仁聽到金發男子這麼一說,他臉色有點白。

  壞了,新學校還沒上,就要進少管所。

  警察來了看到這種場面都得發懵,到底抓哪一波人肯定是抓他還有取竹姐姐他們吧

  吉野順平看到虎杖悠仁有些蒼白的臉色,馬上低聲安慰道「沒事的,我可以作證。」

  別說作證,偽證他都敢做。

  小旺子笑呵呵的朝著安室透作揖「勞煩這位先生,不是什麼大事,用不著叫警察,我們只不過是在教訓幾個不長眼的狗東西罷了。」

  安室透「」

  你這要不要自己聽聽你這講的是什麼話

  教訓歸教訓,但是他感覺不攔著他們出人命都沒什麼意外。

  而且面前這個男孩明明是個和偵探少年團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臉上那溫和虛假的笑意讓人毛骨悚然,少年老成的模樣透露出極其違和的感覺。

  談吐動作語氣,每一處都讓安室透懷疑這個小男孩真的是孩子嗎不會也是的服用者吧

  但是他轉頭一想,世界的上的巧合不可能這麼多;就算這個小男孩兒是藥物的服用者,連灰原哀都知道偽裝遮掩一下,他怎麼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將自己不同常人的地方顯示於眾

  虎杖悠仁看准機會,開口勸說小旺子「旺子醬,已經可以了,我並沒有受什麼傷,我們也已經給他們適當的教訓,就這樣結束吧,爺爺還在外面等著呢。」

  粉發少年和男孩說完話後,便拉起了吉野順平的袖子「同學,等一下你要不和我們一起離開吧。」

  「」

  吉野順平看了一眼虎杖悠仁,並沒有說些什麼,但是順從的態度,顯然他默認了虎杖悠仁的提議。

  小旺子聞言冷冷的掃了一眼取竹。

  取竹接到了小旺子的暗示,像是丟垃圾一樣將黃毛不良青年扔到了地上,一臉意猶未盡的往他身上呸了一聲。

  黃毛不良青年立馬捂著嘴開始嗷嗷嗷的哀嚎。

  「」

  安室透無語的看著這一幕,他認為現在最好的結局就是這幾個小混混趕緊識趣的滾蛋。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小男孩和這個少女似乎特別聽粉發少年的話。

  只要粉發少年一開口,他們的態度就也變得寬容起來。

  「走走」

  幾個不良少年連吉野順平都不敢看,連忙互相攙扶准備離開。

  「慢著。」

  他們剛准備朝著安室透的方向走去,便被小男孩伸手輕輕阻攔。

  男孩笑眯眯的看著幾人「如此無禮,我家少爺寬宏大量,你們就沒有什麼表示表示的」

  那幾個小混混瞬間一臉欲哭無淚。

  小弟弟不大哥,你到底想干嘛

  取竹一臉你們賺到的表情「你們幾個,還不跪下來給我家少爺磕頭謝恩。」

  虎杖悠仁「」

  不,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安室透「」

  我收回剛剛寬容的那個評價。


第34章

  最終在虎杖悠仁的堅持下,那幾個小混混並沒有進行隆重的跪謝禮,直接被取竹踹著屁股從小巷子裡倉皇狼狽的逃走。

  臨走前還被迫聽了劉旺祖笑眯眯極具嘲諷聽的話語「這人吶,要懂得天外有天的道理;地頭蛇都算不上就敢如此囂張,是時候好好夾著尾巴活一活了。」

  安室透聽這種話,臉上掛著一抹尷尬的微笑。

  他現在已經不奢求太多,他甚至為今天的自己感到驕傲,僅僅憑借著簡單的勸說,還有那個善良的粉頭發少年表態,成功的阻止了一起刑事糾紛案件。

  安室透注意小巷的出口處,還有一個焦急的衝鋒衣老人在等待。

  這件事情本應到這裡就該結束,但是安室透看著拖家帶口的虎杖悠仁,又看了看虎杖悠仁身邊那個唯唯諾諾的少年,不知為何他有些放心不下。

  那個少年,是被幾個混混挾持的吧

  安室透「你們是從站口出來的,看樣子是第一次來東京呢,如果不著急,接下來行程的話,不如和我們結伴一起去吃飯如何」

  金發男人看著面色詭異的虎杖悠仁,他也覺得自己這個邀請過於離譜,於是又添加了一句「如果是幾人結伴的話,可能會更加節省餐費哦。」

  說完這句話,安室透就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人家就不是缺錢的一路的,這種理由說出來不會激怒對方吧

  虎杖悠仁看出安室透的尷尬,他連忙撓著頭笑了笑,裝作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真的是很不錯的提議呢,我們並不著急接下來的行程,正好也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也正好麻煩這位先生給我們推薦一些物美價廉的地方。」

  物美價廉。

  「那這一片應該沒有人比我更在行啦哈哈。」

  安室透表面開朗的回復沒問題,心裡默默的說了兩個字笑死。

  「」

  吉野順平看著虎杖悠仁體面又從容的模樣,又看了看安室透陽光俊美的面孔,還有整潔修身的衣服。

  他的眼神黯了黯。

  他感覺自己和這兩個人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一個看似來自豪族的少爺,另一個一看就是拿著星巴克帶著藍牙耳機步步生風的的成功小資人士。

  和他們站在一起吉野順平自己都會感覺別扭。

  「多謝你剛剛替我解圍我先離開了,祝你們用餐愉快」

  黑發陰郁的少年輕輕松開虎杖悠仁的手,他一邊朝著虎杖悠仁低聲道謝,一邊微微的向虎杖悠仁鞠躬。

  然而粉發少年並沒有讓他這樣輕易的離開。

  他似乎沒有看見吉野順平的窘迫,只是輕輕地笑了笑,重新抓起了少年的袖子「已經快中午了,一起去吧」

  虎杖悠仁同時轉頭看向小旺子,雙眼亮晶晶的期待「你說是吧,旺子醬取竹姐姐」

  「」

  吉野順平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他想把手從中抽出來,但卻怕動作太大冒犯到對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終,吉野順平看到那個小男孩臉上出現了不符合年紀的慈祥表情「既然相逢就是緣分,這位小少年你不如就順了我們家少爺的意思吧。」

  吉野順平「那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等一下和他們aa制吧。

  就這樣,幾人互相道了姓名,拉上了驚魂未定的爺爺一起尋找附近的餐館。

  虎杖爺爺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精彩來形容。

  自從虎杖悠仁遇到了關於朱璐夕的超自然事件之後,身邊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一件比一件離譜。

  虎杖爺爺剛剛還在想要不要報警叫警察來,結果孫子那邊就打完了。

  虎杖爺爺又把人家打得那麼狠,對方會不會仗著受傷鑒定去法院告他們讓他們理賠;結果那伙人直接屁滾尿流的跑了。

  最後當虎杖爺爺以為一切都結束之時,虎杖悠仁給他表演了現場交朋友,現在大家要一起去吃飯啦。

  虎杖爺爺「」

  他不知道他這把老骨頭接下來還能受到多大的刺激。

  考慮到虎杖悠仁這邊還有老人在場,安室透並沒有選太遠的位置;他帶著幾人來到了臨近商場旁邊一家幽靜的日西結合餐局室。

  一進門,取竹和小旺子還好。

  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看著室內算得上奢侈的裝潢,直接眉頭擰緊。

  實木餐桌與家具,幽暗的環境,新鮮的鈴蘭草;還有跟召喚撒坦一樣的粗壯香薰蠟燭。

  周圍吃飯的人群要麼是正准備求愛的精致衣著新人,要麼就是低聲交談生意的客戶與老板。

  這種裝修和氛圍的餐廳,他們以前看到都是直接路過,進去都不帶進去的。

  吃不起,還會感覺自己交了智商稅。

  吉野順平「」

  這怕是要把自己a沒。

  「」

  虎杖爺爺臉上已經掛滿了無所謂,一副你們年輕人安排吧,老夫隨意的表情。

  「」

  安室透看著虎杖悠仁皺眉的表情,一時間摸著下巴有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判斷能力應該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難不成檔次選低了

  幾人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落座。

  安室透正在看菜單,准備向虎杖悠仁推薦菜品;結果男人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坐在對面的小旺子和取竹站了起來,默不作聲的從座位上起身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

  安室透皺眉迷惑行為。

  吉野順平疑惑地看了看小旺子,他沒不敢看取竹;從一起出行開始他都是離取竹遠遠的。

  大概是有些畏懼的因素在。

  這裡唯一能讓他感覺親近的就是虎杖悠仁還有虎杖悠仁的爺爺。

  虎杖悠仁明明是和學校那個混蛋一樣家世優越的人,但是他身上的架子幾乎沒有;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親和力。

  「悠仁」

  順平少年正准備拉著虎杖悠仁的袖子問問什麼情況結果他轉頭一看,就看到虎杖悠仁整個人腰板挺直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色淡淡而疏離巡視著桌子上的人。

  粉發金瞳的少年似乎感覺到吉野順平有事情想問他,便很自然的轉過了頭。

  那雙金色的眼睛宛如融了黃金的琉璃,冰冷而美麗。

  虎杖悠仁「無需擔心,順平放開即可,我讓那二人取一些清水和手帕。」

  說完這句話,吉野順平看到虎杖悠仁僵硬地笑了笑,似乎試圖安慰他「相遇在此,大家便都是朋友,不要拘謹。」

  吉野順平「」

  黑發少年麼不作聲的放下准備拉虎杖悠仁袖子的手,胡亂的點了點頭。

  他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在身上流竄。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好奇怪。

  明明剛剛虎杖悠仁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麼在坐下來的時候就感覺他的身體裡像換了一個人

  吉野順平感覺自己的額頭有冷汗在滑落。

  他試圖在心裡給虎杖悠仁找理由。

  比如說富家少爺到了某些高檔地方之後就會喚起基因中的記憶,自動變成華麗而高貴的姿態。

  但是一個人的變化,真的會有那麼大嗎

  那雙溫暖的金色眼睛讓他不再想直視,甚至想要躲閃。

  「」

  虎杖爺爺全然當做沒有看見這一幕,他平靜地從自己的保溫杯裡倒出了一杯大麥茶,放在嘴邊吹了吹。

  反倒是安室透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他用微笑和坦然來掩飾自己,爽朗的介紹菜單之間,眼神不留痕跡的在虎杖悠仁和他爺爺還有順平之間掃蕩。

  還沒等安室透開口再次說什麼,取竹和小旺子二人便回來了。

  「」

  安室透看著取竹和小王子手上的東西,眨了眨眼睛,一時間不懂他們想干什麼。

  小旺子的手上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按人數分配的白色清水小碟子,鐵中並不是單純的清水,裡面撒了零星的玫瑰花瓣、還有聞著像艾草的東西。

  男孩先是端著托盤站到了虎杖悠仁旁邊,將多般伸到了虎杖悠仁跟前。

  虎杖悠仁神色一改清爽和開朗,此時的他腰板挺直,面色淡然。

  少年微微側腰,抬起自己的雙手,自然而然地將手指與紙背的位置沒過了水的位置。

  當他將手從其中的水中伸出來時,一旁的取竹動作熟練的拿起白色的手帕,將虎杖悠仁的手裹在手帕中輕輕地揉擦。

  「」

  周圍的聲音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唯獨剩下了少年手指與水接觸的細微聲音。

  「」

  安室透一臉上高數課的表情看著這一幕。

  「順平,請吧。」

  朱璐夕洗好了手,面無表情地揚了揚下巴,示意小旺子將托盤的方向轉到吉野順平那裡。

  這會不會有些誇張了

  虎杖悠仁的聲音在朱璐夕耳邊響起。

  他本來想讓小石榴出來嘗嘗這個世界高檔料理的味道,自己回到小石榴的府邸開小灶。

  沒成想虎杖悠仁放風一會就看到了如此窒息的一幕。

  朱璐夕何必在意其他人眼光

  而且這才兩個人伺候,按照以前的規模,她得先派八個人進去把廚房的菜試一遍才能端上來。

  「」

  吉野順平一臉夢游一樣重復著虎杖悠仁剛剛淨手的動作,等取竹將手帕包裹在他手上開始擦水的時候吉野順平身上跟過電一般開始顫抖。

  取竹扇人耳光把人牙齒扇掉的畫面開始在少年的腦海中放映。

  吉野順平自己被人扇耳光扇的最狠的時候都沒有打掉過牙。

  「」

  等取竹和小旺子拿著托盤來到安室透身邊的時候接順平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謝謝。」

  安室透禮貌的道謝,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虎杖悠仁;學著剛剛他們二人的樣子開始淨手。

  等著取竹和小旺子兩人端著托盤轉了一圈之後,所有人終於淨手完畢。

  這個時候,餐廳的服務員開始端著菜盤上菜。

  踏

  一杯藍莓榛果飲品放到朱璐夕身邊,與此同時,服務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朱璐夕身邊的吉野順平「十分抱歉這位先生,您剛剛點的蘇打氣泡飲只剩下一瓶了,因為剛剛那位顧客先於你們點的餐,所以您看要不要換一種飲品呢我們餐廳可以給您的飲品免單服務。」

  「啊」

  吉野順平順著服務員的方向看到左手邊餐桌上,一位男性客人正准備打開手中的氣泡飲。

  吉野順平連忙說道「沒關系的,麻煩給我隨便換一個等價的飲」

  還沒等少年說完,那個拿著氣泡飲的男性突然向服務員招了招手「把我的氣泡也拿給那個少年喝吧,給我換一杯雞尾酒。」

  吉野順平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那個陌生的成年男性。

  今天真是運氣爆棚,居然遇到那麼多好心的人。

  這是他以前根本不敢想的待遇。

  吉野順平向著男性道謝時,那個成年男性的同桌人也開始誇獎他「岸本社長真是寬厚爽朗的男性呢。」

  岸本社長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條縫,頓時順著誇獎他的人接口「無論在對待陌生人,還是對待生意伙伴上我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則,怎麼樣前田老兄,把這次的項目交給我們公司來做吧。」

  啪

  吉野順平輕輕打開氣泡音,聽到了清脆的響聲。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突然感覺一道炙熱的目光,正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背後。

  吉野順平拿著氣泡飲回頭一看,他發現右手邊的男性在他回首的一瞬間迅速轉頭;好像剛剛的凝視只是他的錯覺。

  大概真的只是錯覺吧。

  少年沒在意,拿著氣泡水喝了一口。

  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朱璐夕面色凝重的看向旁邊的吉野順平。

  身邊的少年雖然表面正常,但是已經有些不適,他正在用自己的手輕輕的揉著胃部。

  朱璐夕聞到了吉野順平身上傳來的一種不討喜的氣味兒。

  少年的那內髒開始悄然衰竭。

  「」

  冷汗從吉野順平的頭上開始落下,他試圖深呼吸來緩解這種壓抑;但是胃部如同火燒一般的熱辣,以及雙腿開始麻木冰涼,讓他的內心越來越惶恐不安。

  這是怎麼了

  是吃壞東西了嗎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醜

  「」

  順平開始感覺眼前有些模糊。

  強烈的嘔吐欲從他的喉管上衝上來。

  「嘔」

  在安室透和虎杖爺爺震驚的目光下

  吉野順平臉色青灰,一口夾著白沫的黑血,瞬間從他的口腔和鼻子中噴湧而出


第35章

  吉野順平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陣難以忍受的錐心痛;雙唇麻木,在抿唇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觸覺。

  然後就是與痛苦不相匹配的、精神上的極度亢奮。

  周圍的時間在自己這裡過得慢了起來,少年痛苦地趴在桌子上抽搐;他下意識看向自己左手邊那個正在回頭看他的男人。

  「」

  吉野順平瞪大了雙眼。

  那是一個面龐消瘦、西裝革履的男性。

  那位男性就那樣,高高在上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眉頭緊皺。

  真正讓吉野順平驚恐的,是男人身後的場景。

  在那名男子的身後,吉野順平看到了一只長著黑白分明人眼睛的大老鼠。

  那老鼠的身體有嬰兒那般大,三角形的小嘴兒裡面伸出兩顆細長尖銳的黃牙。

  老鼠眨了眨人類一般的眼睛,一雙爪子緊緊的掐著男人的肩膀,將那顆低垂的頭顱湊在男人的耳邊,似乎在嘀嘀咕咕的說一些什麼。

  「」

  男兒自然的側頭傾聽老鼠的嘀咕,臉色變得越來越陰郁;他將眼神重新放到了吉野順平的身上。

  是惡魔麼

  還是死前的幻覺

  少年的意識逐漸模糊,他看到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嫌惡的、仿佛在看礙事的倒霉鬼的表情。

  沒有任何愧疚。

  吉野順平的直覺在此刻異常精准。

  為什麼要這樣看我

  憤怒不解與委屈一起湧上他的心頭,在這一刻;吉野順平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這個男人傷害了他,讓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他能感覺自己體內生命力的流失;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胸口宛如上了一把千斤頂,窒息逐漸蔓延他的喉嚨;明明這是一種很痛苦的感覺,但是他現在身體裡充斥著疲憊;想要好好的睡一覺。

  迎接吉野順平身體所有器官到來的仿佛不是讓人類恐懼的窒息,而是零件停止運轉一般的休眠。

  真的很累。

  原來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並不是痛苦,而是熬夜過後那種極致的疲憊。

  在恍然之間,吉野順平聽到了虎杖爺爺大聲的呼喚「小子吉野小子你聽到了嗎保持清醒留在這裡不能就這樣睡過去」

  他的身體宛如提線木偶,被取竹和小旺子輕輕地放平在地上。

  眼前光怪陸離。

  隱約間,他看到那個面色英俊的安室先生輕輕地掰開了他的嘴;做輕柔的用餐巾紙擦著他口邊的白沫穢物。

  安室先生面容焦急謹慎的觀察他,不斷的用另一只手掌按壓著後頸。

  金發黑皮的男人神色慢慢變得不妙,他回頭看著心急如焚的虎杖爺爺,說出了三個字

  毒鼠強

  「」

  吉野順平的瞳孔瞬間縮小。

  他能聽到周圍客人的尖叫聲,他能看到很多正在用餐的客人狼狽地丟下餐具,試圖向餐廳門口衝去。

  安室透臉上親和溫暖的表情瞬間撕裂,他將一個白瓷碟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隨後朝著驚慌的人群暴喝

  「站住誰都不准離開」

  正准備上竄下跳的餐客們瞬間像被拎住脖子的小雞崽子,驚恐的看一下金發黑皮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隨後安室透面色嚴肅的看向一臉懵逼嚇得腿軟的服務員,語氣嫻熟的指揮「把門關上,清點人數。」

  「」

  服務員一邊臉色蒼白僵硬的點頭,一邊走路像漂移一樣朝著門口移動。

  吉野順平眼神慢悠悠地飄轉,落到了那個罪魁禍首的身上。

  他看到那個身後背著老鼠的男人,依舊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愧疚,還是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盯著自己,要多無所謂有多無所謂。

  他害的吉野順平要在年輕的時光中馬上丟掉生命,卻表現的毫無在意。

  「」

  怒火點燃了吉野順平的心。

  少年咬緊牙關,手臂爆起青筋,垂死病中驚坐起,面色要多猙獰有多猙獰。

  不能原諒。

  吉野順平眼神看向虎杖悠仁。

  他看到虎杖悠仁眉頭緊皺守在他的身邊,那雙冰冷的琥珀眼睛死死的盯著吉野順平。

  「」

  吉野順平面色扭曲的抬起手,神色憤恨的指著身後背著耗子的男人,聲音憔悴的宛如口述遺言「是他」

  「」

  安室透瞳孔縮小,快速的反應讓他轉頭就朝著吉野順平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他立馬發現了那個男人不同於常人的地方。

  冷漠的臉,不屑的表情,有持無恐的姿態。

  「呵」

  安室透眼神中綻放出冷刃一般的利光,他簡直要被這個陰比給氣笑了。

  在我面前玩絕命毒師是吧

  裝都懶得裝了是吧

  此時的吉野順平沐浴著眾人的眼光,成為全場的焦點,他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當他指向那個身後背著老鼠的男人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那個男人。

  「早明」

  那個叫岸本社長的男人一邊驚恐交加的用手帕擦著臉上的冷汗,一邊不可置信地呼喚出那個男人的名字。

  岸本社長「早早明你怎麼在這裡」

  名為早明的男人冷笑兩聲,眼底下的青黑格外滲人「我為什麼在這裡老子就是來干死你的岸本寬雄」

  接下來就是讓人目瞪口呆的自爆環節。

  早明神情凄厲的看著岸本,大吼大叫像個瘋子「12年前你醉駕倒車把我家的金毛犬太郎丸撞死,當時你可是哭著跟我道歉,說你不是故意的;我才原諒了你,在你的公司繼續為你技術支持」

  消瘦的男人繼續手舞足蹈的大吼

  「你那天吃飯又喝多的時候你跟客戶開的是什麼玩笑你說你十二年前親手宰過一條狗碾壓的感覺像西瓜」

  「你明明知道太郎丸對我而言就像是親生兒子一樣」

  早明淚流滿面,一雙眼睛中充斥著可怖的紅血絲「我要殺了你這個混蛋你死就死在你這張臭嘴上吧你活著還不如一條狗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

  「」

  岸本社長呆滯的站在原地,他臉色蒼白,神情上充斥著荒誕的表情。

  當時對於早明的愧疚是真的,但是喝完酒愛瞎吹牛逼的習慣也是真的。

  當時只是想在那個喜歡狩獵野豬的客戶面前不丟臉而已。

  他想起了遞給少年那瓶氣泡飲。

  今天該死的人本來是他。

  岸本社長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險些要為自己這不計後果吹牛逼的習慣付出代價。

  「我你我」

  岸本社長心中大起大落,臉色在青白之間不斷的交織變化,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癱在地上。

  「」

  周圍的人也看的目瞪口呆,全都離早明站得遠遠的。

  安室透看准早明這個發狂的空隙,他直接找准這個機會,矯健的衝上前,直接在早明驚愕的目光下對他使出了鎖喉,將其撂倒在地

  安室透黑著臉看著早明「現在可是有無辜的少年因為你那漏洞百出投毒計劃就要失去生命了,你那一副不屑的表情沒比岸本好到哪裡。」

  早明喉嚨發出缺氧的氣音,他笑了笑,臉上滿是癲狂的神色「死了就死了,都是肮髒卑賤的人類」

  「」

  這話激怒了安室透。

  彭

  男人直接一個重拳出擊砸的早明鼻血直流。

  早明也怒了

  男人精神病一般大吼「鼠鼠殺了他」

  一種毛骨悚然的威脅瞬間從安室透後脖頸出傳來

  他猛然回頭,身後明明沒有任何東西;但是他卻感覺有什麼不亞於子彈的攻擊就要朝著他襲擊而來

  「來人,給我拿下。」

  守在吉野順平身邊讓小旺子給吉野順平掐人中的朱璐夕終於有了反應。

  少年冰冷的抬眼,朝著早明的方向遙遙一指。

  彭

  彭

  彭

  安隨著粉發少年話音落下,餐廳四扇玻璃窗瞬間被爆破開來

  八名帶著黑色面具的束發高大男人手持長棍從玻璃碎片中躍進,他們的身上沾染著血煞與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伴隨著玻璃破碎聲,還有顧客們的尖叫聲;男人們進來的那一剎那,餐廳的燈線開始明明暗暗閃爍不停。

  「」

  安室透看到那些身份不明,穿著奇裝異服的男人們衝進來的一瞬間

  他毫不猶豫松開了早明的脖子,一腳將早明朝男人們的方向踹了過去,自己則是朝著虎杖悠仁等人的位置交出閃現

  為首面具束發男人朝著早明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棍棒,他高大的身體將瘦小的早明完全囊蓋在陰影之中,棍子舉起之時,凜冽的風拍到了早明的臉龐上

  「啊啊啊」

  早明單手擋著臉,發出了驚嚇的慘叫。

  彭

  「」

  吉野順平在取竹的懷中呼吸放緩,少年看到了那個長著人眼睛的老鼠在棍棒之下被打的腦漿直流,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就成了一攤血醬。

  那不是幻覺,也不是惡魔。

  那是真實存在的一只長像黑化米奇恐怖的老鼠。

  「鼠鼠我的鼠鼠啊哈哈」

  早明看著自己的鼠鼠咒靈被爆了頭,叫的更加凄慘,一時間又像哭又像笑。

  「」

  安室透看著面前宛如一場不著邊夢境的場景,他輕輕地呼吸著。

  捧著無形之物大哭的男人。

  像拍歷史劇手持棍棒沒有活人氣息的男人們。

  垂死的少年。

  驚恐、還有失禁的群眾。

  最後是虎杖悠仁冷漠的面孔。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富有年代感的默劇。

  「」

  安室透看著虎杖悠仁,吞了吞口水,他放輕聲音,緩慢的問道「你到底是誰他們是什麼人」

  虎杖悠仁抬眼看了看安室透,神色穩重不見波瀾,他抬了抬手,示意安室透有什麼等一下再說。

  隨後,粉發少年看向小旺子「傳太醫。」

  男孩兒站起,向著虎杖悠仁作揖深深鞠躬,與其恭敬而臣服

  「咱家領命。」


第36章

  傳太醫

  被餐廳服務人員用櫃子抵住的大門無風自開。

  在大門打開那一剎那,門外對於眾人熟悉的街景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但是宛如寂靜嶺那種霧氣蒙蒙的環境。

  白煙飄渺,地上散落著零星的紙錢;遠處還時不時傳來悠遠而短促的嗩吶之聲。

  「」

  這樣的場面已經超出普通人所能承受的範圍。

  被迫吃瓜的群眾們看到這樣的場景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已經有好幾個差點捂著胸口癱軟在地;還有幾個精神崩潰的男士試圖拉著身邊的女伴大叫逃離現場。

  「」

  安室透也傻眼了,他甚至懷疑剛剛自己飲用的飲料中摻雜了迷幻劑。

  金發男人試圖伸手觸摸從門外飄進來這些白色煙霧;當霧氣穿過他的手指之時,他細細的揉擦兩個手指;聞到了淡淡的水汽,還有紙張燃燒的氣息。

  這樣的場景讓安室透想起曾經在游戲機上玩到過一款名為寂靜嶺的游戲。

  方圓十裡看不見建築的白霧,天空中散落的白灰。

  而周遭發生一切異變的根源,都來自自己身旁,這個叫虎杖悠仁的少年。

  安室透的目光重新回到少年的身上,即便他再怎麼詭異和不安,但是他的心理素質肯定是要比普通人強上不止十倍。

  日本政府對於自然人和超自然人向來管理嚴格。

  即便安室透這種在公安中能夠接觸到國土安全機密的人群也同樣被嚴禁接觸超自然能力的部門與工作人員。

  一方面是因為這類人具有極其不穩定的因素,而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讓這些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始終不能接觸到權力的核心。

  異能力陰陽師

  安室透第一次感覺這些存在機密上的詞彙離自己如此之近。

  那些在少年時代曾經異想天開,想要擁有的能力、想要得到的東西、最後,在成年之後逐漸麻木和劃清界限;到最後他才發現,其實它們一直存在在自己身邊從未消失。

  到了如今這個時間點,安室透忽然覺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變得有些詼諧,讓人想要發笑。

  世界之廣闊,涵蓋萬物;有些命運正在艱難求生,有一些命運則注定波瀾壯闊。

  不同世界和不同時間線的事物,他們一直都在沿著歷史前進而發展,只是他們會宛如兩條平行的線,很少交迭在一起。

  或許是命中注定,抑或是無數次巧合彙聚到了一點。

  安室透今天親眼目睹了兩條線交迭在一起的這一瞬間。

  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驚訝或者緊張。

  他能感覺到虎杖悠仁身上所傳來平靜和穩定的氣質。

  虎杖悠仁、又或者說虎杖悠仁現在身上的這個人格,並不是會傷害無辜的存在。

  如今的少年更像是一位清道夫,正在清掃剛剛存在在早明身上看不見卻危險之際的異變。

  「啊啊啊啊」

  「開玩笑的吧」

  「外面會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無辜的群眾開始慌亂,甚至還有大膽細心的客人朝著虎張悠然小心翼翼的哀求「這位先生給您的朋友下毒的人已經抓到了,我們只是無辜的人,請您幫我們安全的離開吧我們保證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透露給任何人」

  鐺

  此人話音剛落,一名手持長棍的高大侍衛來到他的面前,神色威嚴的將手中的長棍在地上狠狠一出,發出讓整個空間震蕩的悶響聲

  「肅靜。」

  食客們瞬間閉嘴。

  他們干瞪著眼睛,看著面

  前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左右的高大束發男性。

  這位男性穿著一身黑色鯉魚刺繡服,厚重掛著銅錢的靴子走起路來步步生風,還帶著讓人戰栗的金屬碰撞聲。

  等男人靠近他們時,他們才發現男人的臉上根本沒有帶什麼面具,而是用一種厚重油彩在臉上畫的彩繪。

  更讓人驚恐的事,當男人開口讓他們肅靜之時,他們看到從男人下牙上面伸出兩顆雪白長長的獠牙,配上男人厚重油彩中透露的黑白分明眼,看的讓人目瞪口呆。

  「」

  空氣中一片靜默的氣息。

  所有人的乖巧了。

  因為面前的男人他媽的長得不像個人

  今天是白天活見鬼了

  頭頂用於照明的吊燈徹底熄滅,大廳與門相接的位置傳來了無數人瑣碎低語的呢喃聲。

  安室透伴隨著食客們四處的驚叫聲第一時間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屏幕照明,朝著虎杖悠仁方向看去。

  結果這一看,安室透直接看到兩個侍衛正攙扶著虎杖爺爺慢慢移動。

  侍衛「老太爺,這裡血氣濃重,卑職扶您回府上休息。」

  虎杖爺爺顯得不是很情願,看上去更像是被強行拉走的「等等悠仁和殿下還在這裡,還有那個吉野小子」

  殿下

  聽到這個稱呼,安室透剛有些遲疑,結果下一秒他就看見虎杖爺爺和兩個侍衛瞬間消失在了空氣中。

  安室透「」

  你們連掩飾都不掩飾一下了麼

  啪

  等虎杖爺爺和侍衛消失之後,餐廳頂端的吊燈重新亮起,只不過這一次量的並不是溫暖的橙色,而是鬼氣森森的綠色。

  「啊啊啊啊尼瑪的」

  「救命啊」

  一時間,餐廳內部一片綠光閃爍,伴隨著顧客們間歇性撕心裂肺的哀嚎和驚叫,火熱的氣氛烘托到了極點。

  「不是吧」

  安室透咬了咬牙,他感覺頭已經有點大了

  他剛想轉頭試圖跟虎杖悠仁交涉一下,告訴他有些人是真的會被嚇出毛病的。

  結果接下來的一幕更加刺激。

  白霧縹緲的門外,雙腳離地的飄進來一個人。

  那人全身穿著灰白色的長袍,隔著霧氣,只能看清他那張蒼老的臉上有三個漆黑的孔洞,大概是眼睛和嘴巴的位置。

  他雙肩下榻的飄了過來,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將他活活吊死,移動著繩子讓屍體靠近這個房間。

  這刺激的場面,別說食客們驚呆了。

  就連安室透也驚呆了。

  還能這麼玩

  你是今天必須要帶走幾個人麼

  「額。」

  安室透聽見旁邊有人倒地的聲音,他轉頭一看,看到了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直接面色蒼白的暈過去,甚至半截舌頭還耷拉在外面。

  「爸爸」

  他女兒和他妻子瞬間一臉菜色的圍著他哭了起來。

  安室透連忙過去摸男人的脈搏。

  好家伙,嚇得,褲子都尿了。

  當那個穿著灰白色長袍蒼老的人,雙腳落地的一瞬間;他的身上恢復了活人的氣息。

  老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袍,穿過幽暗綠色的燈光來到了眾人面前,一雙黑潤的眼睛明亮而清醒「陳子鈺見過殿下見過駙馬。」

  燈光之下並沒有恐怖的臉,而是一張能看出年輕時俊美容貌的慈祥面孔。

  陳太醫看到地上躺著的吉野順平「這小兒怕是中了烈毒,尋常醫治已經無力回天。」

  朱璐夕聞言,朝著陳太醫冷靜的說道「非常時期便行非常事。」

  陳太醫點了點頭,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個木箱子放在了地上,隨後自己也也在吉野順平的旁邊盤腿坐了下來。

  「」

  吉野順平有一口沒一口的喘氣兒著,嘴邊還掛著已經凝固的白泡沫,雙眼底下早已一片青紫。

  他枕著取竹的膝蓋,艱難地挪動著干澀的眼球向旁邊看去,他看到了一個慈祥的老人面孔。

  那老人朝他善意的笑了笑「小友,得罪啦。」

  「」

  吉野順平剛發出一個問號的氣音。

  下一秒,陳太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自己的手掌插進了吉野順平的胸口中。

  「啊啊」

  吉野順平驚恐地發出了兩聲慘叫,胸口的異物感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恐慌。

  緊接著,少年的身體宛如羊癲瘋班開始抽搐;無數黑色的物質從他的體內源源不斷地向著陳太醫的手掌湧進

  「啊啊啊」

  吉野順平已經分不清周圍是他的慘叫,還是那些客人們的慘叫,模糊的視線中,他驚恐地看到陳太醫朝他笑著咧開了嘴;那裂開的口中不是人類擁有的口腔部件,而是漆黑一片。

  在那漆黑之中,如同石油色的漿液順著陳太醫的嘴角滑落。

  陳太醫的雙眼冒出因紅而喜悅的光芒。

  「」

  夠了好可怕讓一切都結束吧

  吉野順平咽嗚著,眼瞼流出淚水,他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朝著虎杖悠仁伸出了手

  救救我,悠仁。

  求求你,救救我

  啪

  陳太醫從吉野順平的胸口中抽搐手掌,下一秒,虎杖悠仁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吉野順平的手。

  「順平順平已經沒事了陳爺爺把你治好了」

  吉野順平看到粉發少年的臉上重新回歸了焦急關切而溫暖的神情。

  虎杖悠仁緊緊的拉著吉野順平,感受血液流通之後的溫度重新回到了少年的體溫上;慶幸治愈他滿身都是冷汗。

  差一點點,他親眼目睹了一個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如果沒有小石榴的存在,今天順平真的要被那個瘋子給害死了。

  「哈哈哈」

  吉野順平大口大口的喘氣,生理鹽水從他的眼角不斷滑落,他終於感覺自己沉悶的胸口開始通氣。

  吉野順平「悠仁你回來了」

  少年的意識還有些模糊,僅僅憑借著本能的直覺向虎杖悠仁詢問「剛剛在你身體裡的是誰」

  然後吉野順平看到虎杖悠仁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虎杖悠仁的臉上出現驕傲而無奈的神色。

  「抱歉,剛剛嚇到順平了吧。」

  「那位是我的妻子,我們平時共用一個身體。」

  虎杖悠仁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自然,自然的仿佛像在講我平時喜歡帶我老婆逛街一樣。

  吉野順平「」

  啊,是嫂子啊,那沒事了。

  等等。

  還是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讓老夫給他看看。」

  陳太醫下一秒一臉和藹可親的微笑閃現到了昏厥的男子以及其家人面前。

  「啊啊」

  嚇得那名男子的妻子和女兒瞬間抱在一起放聲大哭。

  安室透已經眼神死「」

  爺爺,你要是再這麼來兩次的話,這兩位女性估計要步他們親人的後塵。

  說時遲,那時快,陳太醫瞬間兩根手指朝著男子

  人中的方向狠狠一戳

  「上帝佛祖天照大神資本萬歲」

  那個男子仿佛被戳中開關一樣,大喊著醒了過來。

  旁邊的妻子和女兒已經傻眼了。

  那位男子的女兒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面色激動,朝著陳太醫雙手合十的拜了起來「鬼不醫生仙人」

  安室透「」

  我該怎麼形容這離譜的一切

  「這裡發生了什麼」

  伏黑惠一臉懵逼的用手臂驅趕著面前的白霧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有提著公文包的七海健人。

  他們一走進來,就看到了鬼氣森森的大廳,還有一張張嚇得的猙獰的食客面孔。

  伏黑惠「」

  虎杖悠仁,我不過就是晚了一會兒接你。

  你真是個好樣的。


第37章

  事件的結局就是整條步行直接封控。

  對外的解釋是這家餐廳瓦斯泄露,導致乘客和工作人員輕微中毒,目前已經由救護車送往醫院。

  而事件的真相則是咒術界的人員派遣能夠干擾正常人記憶的術士和異能者暗搓搓的貓在警車和救護車後備箱中,跟著吱哇亂叫的受害者們一同被拉去不知名的方向。

  其中有幾個咒術師剛想上前拉安室透的手臂。

  安室透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直接當著他們的面打了一個電話。

  安室透「你好,是副部長麼沒錯,是我,巴拉巴拉吧啦」

  緊接著,這兩個輔助咒術師就收到了來自上級電話的河東獅吼。

  電話的意思大致如下

  上頭有人,動不得。

  你們那幾個豬腦子就不要去洗人家那國家棟梁的腦子了。

  兩個咒術師「」

  七海建人提著公文包走到坐在椅子上的虎杖悠仁旁邊,在粉發少年的旁邊,還坐著一個面色蒼白裹著毯子、標准事件受害者形像的吉野順平。

  虎杖悠仁是一個非常有禮貌的少年,他看到疑似老師的人來到他旁邊,馬上站起來,向其七海建人鞠躬「您好,請問是老師嗎第一次見面,請多指教」

  七海建人「」

  正想朝著虎杖悠仁行握手禮的七海建人馬上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他鞠躬。

  他伸手。

  好險,差點一個大逼兜扇到自己未來學生的臉上。

  七海建人「你好。」

  男人轉頭巡視了一圈遍地狼藉的餐廳。

  此時,這裡的一些客人和服務員以及老板全被一車拉走,有些是被警車和救護車拉走,有些則是被搬家公司貨車拉走。

  總之,無關人士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

  唯獨剩下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還有門外用手指著兩個咒術師腦袋一臉笑容不知道在說什麼的安室透。

  哦,地上還躺著一個身邊圍繞著咒靈殘骸的精神病人詛咒師。

  此時,那個名為早明的詛咒師已經醒了。

  他也沒說什麼,就呆呆的躺在地上,雙手交迭放在胸口,一動不動睜著眼睛掉眼淚。

  難得看到落網還這麼平靜的詛咒師,七海建人有些好奇「他這是怎麼了」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痛失愛寵」

  雖然是老鼠,但應該也是飼養了很久的咒靈吧,不然不會哭的那麼撕心裂肺。

  七海建人詭異沉默了一會,眼神回到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身上。

  虎杖悠仁的情況,他大致了解。

  身上同樣寄宿強大咒靈,依靠著咒靈的力量擺平了這次詛咒師事件。

  說實話,這次損失出乎意料的微小,人都沒死一個,最慘烈的也就是餐廳的幾面玻璃罷了。

  這說明虎杖悠仁對他自己身上的咒靈控制能力出乎意料的要好。

  真正讓人意外的是,虎杖悠仁身邊的少年。

  七海建人轉頭看著吉野順平「吉野同學,你能看到早明澤身後那只類鼠咒靈,對麼」

  吉野順平看見那個長的不日不洋的西裝男性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整個人披著毯子瞬間打了一個冷顫。

  長期校園霸凌的經歷,讓他短時間內的消沉,不敢與他人直對視線。

  內心對於隱秘的興奮和期待卻又蠢蠢欲動,讓他渾身發抖。

  吉野順平微微低下頭。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無論是被控制人身自由,還是被抓去實驗室裡像只小白鼠一樣切成碎片。

  但是這一成不變而苦悶的生活,終於迎來了一絲轉機。

  吉野順平「是的,請問那個東西是咒靈嗎」

  少年努力平復自己聲音中的顫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理性一點回答男人的問題。

  在七海建人審視的目光下,吉野順平感覺自己握著毯子的手被輕輕地抓住。

  一轉頭,他就看到了虎杖悠仁堅定的目光和帶有安撫意味的笑容。

  溫暖而堅定的悠仁。

  冰冷而沉穩的悠仁。

  無論是哪種的悠仁,都看起來是那麼的可靠。

  黑發少年愣了愣。

  他感覺一切似乎並沒有那麼可怕了。

  吉野順平剛想朝著虎杖悠仁笑著表示沒事了的時候,他的表情突然一僵硬,陷入了某種思維誤區。

  等等,那個冰冷可靠的好像不是悠仁。

  那是我的妻子。

  想到這裡,吉野順平突然打了個冷顫,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先不說這個年齡結婚在日本是不是有一些跨越年代的行為。

  為什麼虎杖悠仁的這個說法讓他想到前兩天看的恐怖電影丈夫死後女子分裂出第二人格,一個身材曼妙溫婉的女人,學著男人的模樣抽煙喝酒,並聲稱自己是這具身體的丈夫。

  這樣一想,虎杖悠仁臉上那溫暖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吉野順平「」

  好怪,但是他不敢吱聲,也不敢問。

  吉野順平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七海建人倒是沒有多想,他只看到了一個遺落在民間,還沒有覺醒舒適的絕佳苗子。

  七海建人在見到吉野順平之後,便收到了關於這個少年的一些私人資料。

  學習中上游,安分守己,喜歡看恐怖片;但是在學校人緣不太好,經常受到學校霸凌。

  得知道了這些關鍵信息,七海建人又看著吉野順平那雙帶著些許期盼、正在左顧右盼的大眼睛,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少年帶回學校,就算不讓他從事戰鬥方面的訓練與學科;也可以讓他搞搞這方面的研究或者讓他當一個輔助監督備選也可以。

  一方面可以開發他的咒力,保證他的安全,讓他不被逐漸活躍起來的詛咒師給搞去報復社會;最重要的是可以給他換一個相對穩定的生活環境,讓吉野順平不再遭受校園霸凌的壓抑。

  七海建人感覺吉野順平能和虎杖悠仁玩的很開。

  這兩個人放到學校一起上學也算是未來的戰友和伙伴,不至於搞得孩子們都很壓抑,活的跟等著赴死一樣。

  七海建人「吉野同學,咒靈的情況等一下我會跟你詳細說一下,你可能需要和我們簽一個保密協議。」

  男人看著少年有些暗淡失落的目光,突然話鋒一轉「我們的私立高中是面向你們這種特殊能力的青少年開放的,如果感興趣的話,你可以和虎杖同學一起來參觀一下。」

  「」

  吉野順平一聽那還了得雙眼立馬就亮了起來

  人的大腦一興奮就會失去很多腦細胞。

  就比如現在,吉野順平剛才還想問問虎杖悠仁取竹小姐去了哪裡;現在他只想給自己媽媽打電話,告訴媽媽,今天晚上他不回家吃飯了。

  「你們解決好了麼」

  伏黑惠從門外推門進來,眼睛看向屋子裡的眾人。

  伏黑惠「專車來了。」

  少年的大拇指指了指門外,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連忙伸頭去看。

  兩個少年眼睛都直了。

  一輛長的又像棺材又像靈車的黑吉普停在門外。

  但是不妨礙它的車標是勞斯萊斯。

  幾個人出了門,外面的安室透已經和那兩個咒術師圍城三角形坐了起來,稱兄道弟。

  金發黑皮的男人不知道和那兩個咒術師聊了些什麼,把那兩個人聊的一愣一愣的,就張著張嘴聽他來那講。

  臨走前,安室透笑著給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塞了兩張名片。

  有需要的話可以打給我。

  一上車,虎杖悠仁就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盒冒著熱氣的點心,遞給了伏黑惠「伏黑,這是上次你說味道不錯的糕點,王爺爺聽了之後超級開心,他特地給你做的」

  「」

  吉野順平一愣。

  他就坐在虎杖悠仁的旁邊,愣是沒看出他從什麼地方把這東西掏出來的。

  七海建人也愣了。

  他終於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這麼大一個盒子,從哪裡拿出來的這咒靈還能帶空間術式

  這術式怎麼還能保溫

  還有,王爺爺是哪位

  g聽上去好像不是本國人的名字發音。

  「」

  伏黑惠看到虎杖悠仁遞給他一盒糕點,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是沒想到少年的熱情,又似乎是沒想到那天差點把他灌吐的王先生居然還記得他。

  面對王先生的時候,伏黑惠的心中多少有些面對隱秘之物的警惕和不安。

  但是今天他聽到虎杖悠仁說王先生對他的贊美很高興之時那個穿著紅袍帶著白圍巾的束發中年人似乎沒有那麼神秘而讓人恐懼了。

  他就像是穿梭歷史,再次蘇醒於大家眼前一般;寒冬褪去,生機重現於春,依然鮮活。

  想到了這裡,伏黑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輕輕而鄭重的接過黑色漆器的盒子,向著虎杖悠仁輕聲道謝「謝謝,也幫我謝謝王先生,他的糕點是我有史以來吃過最美味的糕點。」

  如果還能再見的話伏黑惠大概會更加坦然的和王先生面對面坐下來,就像是一對尋常的忘年之交,一邊圍爐煮著暖酒飲用,一邊吃著瓜果和花生米。

  愜意而安靜的聽著王先生吹起久遠的牛逼。

  虎杖悠仁一轉頭看見了吉野順平探究的神色,然而他完全搞錯了重點「順平如果也想嘗嘗糕點的話,等一下我安置好宿舍也拿出來幾種給你嘗嘗。」

  吉野順平「」

  不,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麼拿出來的

  七海建人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同時心裡也越來越感覺五條悟不靠譜。

  虎杖悠仁關於能力的簡介不超過一個自然段,大致的意思是第二個乙骨憂太,但是其咒靈所攜帶的能力比咒靈理香更具有延展性和趣味性。

  延展性。

  趣味性

  七海建人

  五條悟,報告不是你這麼寫的

  車子差不多開了兩個多小時,來到了一片宛如搞傳銷窩點的荒野後;一所宛如宗教寺廟裝潢的校園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車子進入學校大門後,直接駛入了宿舍區。

  七海建人下車之後,他看著從車上下來精神亢奮的吉野順平,還有些精神萎靡的虎杖悠仁,開口說道「虎杖同學你似乎沒有什麼行李,如果累的話可以先去宿舍休息一下,宿舍的基本設施還是齊全的,床上用品學校也提前為你准備好了。」

  「謝謝七海老師」

  虎杖悠仁扶著吉野順平的肩膀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突然很疲憊。

  眼睛發昏,腦袋發懵,像是和同學熬了兩個通宵打小鋼珠之後的狀態。

  給他一個床,他現在就能倒頭大睡。

  在混沌的意識中,虎杖悠仁並沒有忘記重點「七海老師,我還有些行李」

  而且他爺爺和爺爺的東西也還在他的身體裡。

  七海建人看著虎杖悠仁的狀態皺了皺眉「你是郵寄過來的行李麼如果太累的話可以先去休息一下,不著急」

  話還沒有說完,七海建人瞳孔瞬間縮小

  空

  原本空曠的停車場上,突然憑空出現了十幾號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衝鋒衣的老爺爺。

  在老人的身後,站著數十號衣著華麗復古,手上抬著桐木、紅木、檀木箱子、抱著色彩鮮艷絲綢包袱的人群

  那些人出現的無聲無息,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七海建人和吉野順平。

  這場面要多邪門有多邪門。

  「!」

  七海建人瞬間汗毛聳立,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摸自己公文包裡的武器


第38章

  「等等!」

  伏黑惠連忙制止七海建人拔刀砍友軍的行為。

  少年轉頭看了看一臉警惕的七海建人, 又看了看倒在小旺子身上昏昏欲睡的虎杖悠仁,還有茫然的虎杖爺爺。

  伏黑惠簡短地解釋道:「……那個穿著衝鋒衣的老人是虎杖悠仁的爺爺,虎杖倭助。…這裡的其他人是虎杖自身咒靈攜帶的…能力。」

  刺蝟頭少年張口就胡說八道:「七海老師,你仔細看看, 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咒力, 沒有任何危害性。」

  七海建人:「……」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 第一次有人敢當著他的面羞辱他的智商。

  虎杖爺爺他就不想追究了, 他甚至可以幫虎杖悠仁自圓其說————虎杖悠仁走了狗屎運,身上咒靈所攜帶的的空間能力不僅可以為食物保鮮, 甚至可以放一個活人進去。

  但是你跟我講講什麼叫沒有咒力就不會造成危害性?

  認真看看, 這些人的身上都擁有能投射到地面實打實的影子;也就是說他們有實體的存在。

  這麼多人,把他們換算成野豬,在學校裡面橫衝直撞都能造成不少的破壞;你怎麼能保證他們不受虎杖悠仁身體裡大咒靈的控制?

  最關鍵的一點,沒有咒力他們就算不上咒靈或者詛咒。

  那他們是什麼?

  你要給個准確的說法吧?

  一個個穿的像貴族和神官的一樣,難道他們是人類嗎?虎杖悠仁的咒靈從哪裡搞來這麼多人類的?

  「……」

  伏黑惠見七海建人一臉懷疑的表情看著他, 思索片刻干脆擺爛:「…他們的存在是五條先生允許的,七海老師你如果要找說法的話你去找他吧;我相信五條先生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信不信五條悟就看你的了, 七海老師。

  七海建人:「……」

  金發眼鏡男人黑著表情審視的看著伏黑惠, 期間他又看了看伏黑惠身後的那群人。

  那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群全程都非常安靜。

  沒有任何攻擊性。

  虎杖爺爺站在虎杖悠仁旁邊用手輕輕拍打他的臉蛋, 確認自己孫子只是睡過去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而那群人也僅僅是安靜的圍繞著虎杖悠仁和虎杖爺爺,扶著虎杖悠仁的男孩甚至像是在照顧虎杖悠仁一般, 輕輕地用手中的手帕擦拭著少年的面龐。

  吉野順平嚇得貼在車門上。

  「別害怕, 平弟弟, 你看看我是誰?」

  溫和的女聲從吉野順平的耳邊傳來,少年轉頭一看, 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隨後, 吉野順平看著取竹身上的裝扮, 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妙齡少女穿著一身復古瑣碎的綠羅裙,身上的絲綢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有水紋在上蕩漾。

  她長長的秀發在頭上盤成精致的造型,由十二根珍珠發簪固定,漂亮的珠玉流蘇折射的流光在女孩白皙的面孔上打下鑽石般的閃爍。

  紅唇這種概念在吉野順平的眼中,是只有成熟性感偏歐美風的女性才可以駕馭的。

  但是鮮艷的紅唇出現在取竹面龐上,有的只有清麗與明艷。

  吉野順平:「…取竹姐姐?」

  少年傻眼了。

  一時間,他的眼中敬畏與孺慕共存。

  「………」

  七海建人淡淡的收回目光,同時,他手中裹挾著布條的刀刃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刀花,插進了自己的公文包中:「…我會看著你們的行動,不要太過分。」

  「……呼。」

  伏黑惠恢復成了死魚眼,終於松了一口氣。

  少年轉頭看著眾人:「…虎杖應該沒有事吧?要不你們先把他的行李放到宿舍,送他回去休息一下?」

  「?」

  看著伏黑惠嫻熟的和那群來歷不明的【人】攀談,七海建人慢慢挑起眉頭。

  說那群人是【人類】,這種玉犬都不會信。

  但是伏黑惠現在卻像在和正常的人類交談一樣同那些怪異的人對話。

  小旺子聞言,朝著伏黑惠賠笑:「…伏黑公子見笑了,我們家少爺怕是之前過於勞累昏睡了過去,我們這就帶少爺回去休息。」

  七海建人:「?!」

  說什麼呢你們?一套一套的。

  說完,小旺子在七海建人一臉見了鬼的目光下,直接大手一揮:「小的們!上轎輦!!」

  「………」

  伏黑惠雙眼慢慢瞪大,他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結果不出所料。

  小旺子就像一個召喚師,話音落下的剎那,八個抬著轎子的大漢憑空出現。

  【空!!!】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轎子是一個由紅木制成的半露天小轎子。

  紅木上雕刻著正在戲耍繡球的麒麟,轎子的扶手上系著淡藍色的紗巾,還有散發著好聞氣味的香囊。轎夫們輕輕晃動轎子,轎子頂端系著的青銅鈴就會發出空靈清脆的響聲。

  其中大概是人所落座的位置上放著柔軟的鴛鴦墊子,旁邊還有一個小茶幾,擺置著漂亮的白玉小茶壺套裝、些許的茶果糕點。

  轎子和轎夫一出現,小旺子便動作麻利的開始使喚起眾人把虎杖悠仁抬上去,一邊使喚還一邊喝斥:「動作小心點!少爺傷了一根汗毛,咱家要你們的命!」

  幾個束發男子連忙小心翼翼的將虎杖悠仁抬上轎子,將少年的身體輕輕地放到柔軟的坐墊和靠背上,還從旁邊茶幾底下拿出了一條精致的小毯子,蓋到了他的身上。

  「老太爺,您也上去吧!」

  小旺子轉頭開始苦苦勸解虎杖爺爺。

  虎杖爺爺滿臉倔強和無語:「我不上。」

  「……」

  七海建人和伏黑惠全程盯著這群人折騰虎杖悠仁,一句話都沒有說,就站在原地看著。

  直到小旺子喊了起轎,他們兩個自然而然的僵硬著面孔,跟在抬著箱子抱著包裹的人群後面慢悠悠的走在虎杖悠仁轎子的末尾。

  「……」

  走了一會,七海建人慢慢的皺起眉頭。

  他看著前面長長的隊伍,為首的是虎杖悠仁所乘坐的轎子,他們倆就這麼像兩個小兵一樣跟在後面。

  七海建人終於感覺有點不對勁。

  七海建人:「……我怎麼感覺…這麼不爽呢?」

  伏黑惠:「……」

  伏黑惠:「…七海老師,你的感覺沒有錯。」

  刺蝟頭少年抬眼看了看他們前面,吉野順平正在有一句每一句的和身邊的取竹搭話。

  吉野順平在取竹顯得有些拘謹,像個小媳婦一樣雙手交疊在自己身前:「悠仁真是…斯國一內…」

  取竹掩唇一笑:「之後到了學社,還要拜托平弟弟多照顧我們家少爺一些呢。」

  吉野順平:「哪裡哪裡!!」

  羞澀拘謹的少年連忙擺了擺手,隨後尷尬的用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兩人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無語。

  七海建人:「…不得不說,我感覺吉野順平和這裡的匹配度還蠻高的,這個少年的接受能力和適應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伏黑惠:「……」

  這個確實。

  ……

  ……

  學校操場上禪院真希、熊貓,以及身邊的狗卷棘還有落單的野薔薇幾個人正在切磋體能。

  釘崎野薔薇直接被狗卷棘抓住腳腕,狠狠的甩了出去————熊貓蹦蹦跳跳在對面用一招猴子撈月,成功的將少女的身體給撈了起來,避免她的面孔直面大地的堅硬。

  「你們是在把我當成籃球再玩弄嗎?!」

  釘崎野薔薇真的怒了。

  知道的他們是在切磋體能,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們在玩人形手拋球,拋來拋去她的腦漿都被搖暈了。

  該死的伏黑,丟下她一個人去接新同學,她也想去接新的同學呀!

  熊貓:「別生氣嘛野薔薇,我團成一團給你當球踢,順便鍛煉一下你的腿部發力。」

  說完,熊貓直接在原地抱住自己短小的膝蓋團成了一個球,用屁股對著釘崎野薔薇。

  「??」

  從熊貓的視線看去,他的那幾個伙伴並沒有理會他,仿佛是被什麼東西吸引到了目光,齊齊朝著操場那邊的過道看去。

  發生什麼了?

  熊貓一臉懵逼的舒展開自己的身體。

  他看到狗卷棘拿起掛在籃球杆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朝著操場邊緣跑了過去,禪院真希和釘崎野薔薇也緊跟其後。

  熊貓見狀,連忙也跟了上去。

  他們四人向著遠方小路的盡頭眺望,看到了,泱泱正在往前進的人群。

  人們穿著色澤艷麗的絲綢,男性戴著紗帽,女性帶著寶石珍珠發飾,走路之間帶著陣陣香風和琳琅碰撞的清脆響聲。

  每個人面容精致,儀態端莊;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儀仗隊。

  華麗的衣袍上繡著精致的魚鳥走獸,其仿佛要衝破衣服的屏障,鮮活地來到人們的眼前。

  走在中間的有幾個穿著藍衣的強壯男人,他們正抬著一頂精致的轎子,轎子上藍色紗巾飄揚,露出了裡面正躺在軟墊上昏睡的短發現代衣裝少年。

  「……」

  幾個人都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全都看呆在原地。

  他們是什麼人?

  釘崎野薔薇感覺自己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是在搞什麼呀?拍電影嗎?穿的都這麼好看!」

  「海帶!!」

  開朗的狗卷棘朝著人群的方向揮了揮手,大聲的打了個招呼。

  「?」

  小旺子朝著狗卷棘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非常有禮貌的回敬了笑容,拱了拱手:「糍粑。」

  狗卷棘:「??」

  橙發少女將手背放在自己頭頂朝著轎子裡的方向看了看,她看到了正在頂上呼呼大睡的虎杖悠仁。

  一片讓人迷醉的華麗中,終於看到一個穿著普通的家伙。

  釘崎野薔薇有點發毛:「…那家伙是誰呀?怎麼這麼多人抬著他?」

  身後還有那麼多人跟著。

  禪院真希將木刀扛到肩膀上,神色遲疑:「……高位截癱?」

  釘崎野薔薇:「……」

  人群從他們面前經過,他們幾人看到了,正在喝取竹攀談的吉野順平,也看一臉老年社會性死亡,正被強壯雜役背在身上的虎杖爺爺。

  到最後,幾個學生看到了面無表情跟在最後的七海建人和伏黑惠。

  「……」

  兩方人馬眼神交彙,場面瞬間寂靜下來。

  七海建人:「……」

  真是糟糕的場景和相遇。


第39章

  【當當當——】

  東京咒術學院的公共後廚, 一個大叔正在所事事的趴在門窗處抽煙;他剛要把煙掐了,去校門口接今天的集體外賣訂單,就聽見房門被人敲響。

  「?」

  後廚大叔轉頭一看, 就看到學校裡那個吊兒郎當的五條悟老師帶著一臉微笑悄咪咪的推門進來。

  五條悟看到大叔在抽煙, 哈哈笑了兩聲:「中田先生你好呀∼」

  「……?」

  後廚大叔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大叔的預感果然沒有出錯,只見五條悟輕輕地推開門,門後就稀裡嘩啦的進來一大幫人。

  中田大叔:「……」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 口中的香煙直接掉到了地上。

  那些人的身上還配著樸素整潔的白圍裙, 有手裡抱著西瓜的,還有手裡拎著活雞活鴨的;甚至還有兩個長相年輕美麗的女性提著一個裝著銀鯧魚的木桶慢吞吞地移動了進來。

  「………」

  中田先生心中突然有一種危機感, 那是自己的工作要完蛋的危機感。

  他顧不得那些人與廚房場景十分違和的華麗古樸衣著, 連忙將煙頭用手掐滅並用紙巾包裹了起來,抬頭看向五條悟:「五條先生,這是怎麼了?」

  五條悟上前拍了拍大叔的肩膀,語氣溫和:「中田先生,以後廚房正式啟用,就由這些先生和女士們接管了,他們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大廚;也是你以後的同僚。」

  說到這裡,白發男人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你賺到了的微笑:「啊,說不定你可以跟他們學到一些拿手好菜呢。據我所知, 他們的菜品可是從來不外傳, 不過因為情況特殊嘛,他們現在很歡迎其他人來學習。」

  中田大叔,你現在可是屬於帶薪上學, 這可是相當不錯的待遇。

  「………」

  後廚大叔一聽傻眼了。

  五條悟笑眯眯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穿著紅色袍子, 頭上系著黑巾的中年男性:「王先生, 您能來幫忙,在下真的不勝感激;也請將我最誠摯的謝意帶給…朱殿下。」

  身穿紅袍頭帶烏色帽的男人聞言,爽朗一笑:「五老弟,你我皆是爽快之人,不必寒暄過多;以後學校的飯菜就交給我老王,我會帶你們品味最正宗的蘇菜!!」

  老王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了溫溫柔柔的女聲。

  「…蘇菜固然美味,但是咱們皇家的膳坊講究的是百納海川,各味俱全;更何況,冬日將至,這裡的學子們需要補陽……相比於蘇菜,也加一些川菜吧。」

  「?」

  五條悟轉頭一看,就看到了自己身邊站著一個穿著墨綠色宮裙、頭戴翡翠的端莊女性。

  那女性看模樣差不多就是30歲左右,雙手交疊於腹前,手上還帶著金鐲子;那種儀態一看就是一個當官的。

  她身上墨綠色的袍子上繡著正在戲水的錦鯉,還有像征著權利的紋路;繁瑣又豐富,看一眼就讓人肅然起敬。

  五條悟:「……」

  無論看多少次他都覺得很神奇。

  這些人就仿佛是從遠古的壁畫裡面走出來一般,身上環繞著悠久的氣息,卻又能在短時間內和周圍的環境融洽一體。

  鮮活卻又不失古樸的韻味。

  和他們交流就仿佛是在和歷史交流,像是一副跨時代的奇觀。

  ……

  ……

  狗卷棘和真希等人本來打算跟著虎杖悠仁浩浩蕩蕩的「車隊」看熱鬧,但是沒等他們走兩步,就被輔助監督叫走。

  輔助監督將這幾個學生叫到了一間空蕩蕩教室中。

  教室能看到剛剛打掃過的痕跡,只是有些地方還沒來得及清理,牆角上還掛著一些蛛絲。

  而中央則擺了四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放著幾張空白的考卷;還有幾只黑色的中性筆。

  「………」

  狗卷棘和禪院真希面面相覷,他們二人心中同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個架勢,怎麼那麼像要筆試的模樣?

  釘崎野薔薇還好,少女之前一直是在普通的高中就讀;成績屬中上游,到這個學校之前野薔薇本著一些——怎麼說都是學校,文化課肯定也會抓一抓的想法又自己復習了一下之前的課程。

  少女嫻熟的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提前將中性筆在試卷上試了試,看看有沒有斷筆油的情況。

  熊貓:「……」

  如果說狗卷棘和禪院真希是稍微有點懵逼,那麼熊貓的情況就是完全懵逼。

  什麼情況?

  熊貓從出生到現在就沒上過幾堂正經的文化課好吧!為什麼這個教室看起來好像還有它的位置一樣?!

  禪院真希嘴角抽搐:「……我們不會要考試吧?」

  這麼突然的嗎?

  為什麼一個提醒都沒有?連考試的大綱和出題範圍也沒有給就直接裸考上場,考個試怎麼整的跟偷襲一樣??

  她旁邊的狗卷棘臉色已經發白,少年暗搓搓的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無形之中,狗卷棘已經悟出了全國中小學生通用的技能————他想現在裝作肚子疼,然後逃離考場。

  釘崎野薔薇:「……等等,這個出題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吧?!」

  橙色秀發的少女看了一眼考卷上的題目,隨後便開始面目猙獰起來。

  她不敢置信的將試卷高高的舉到自己面前平視。

  眼前的試卷分為數學、實時論述。

  數學並不是她上學時學習的一些二次函數,而是通過應用題的方式列舉了很多蜜汁公司的財務賬單、部門上繳稅務等花裡胡哨的東西,讓他們以財務的視角理清賬單清算稅務金額。

  更讓人崩潰的是實時論述。

  上面列舉了a國的石油油輪在海上慘遭b國扣押,並詳細介紹了兩個國家的情況,他們兩個國家分別參加了什麼樣的國際組織,和他們兩個國家有友好關系的國家有哪些,還簡單的列舉了一些國際貿易法,以及兩個國家之間貿易來往的簡單清單。

  問題:請論述b國出於什麼樣的動機扣押a國郵輪。b國扣押a國郵輪的舉動是否違反國際貿易法?為什麼?

  1如果你是a國相關的負責人,請根據你國所處的國際公約組織和友好國家關系中找到盟友說服他們來幫助你,並根據兩國之間的貿易清單制定制經濟裁策略,奪回石油。

  2如果您是b國該事件的負責人,請你根據上述地圖,以及貿易法的漏洞,成功逃脫制裁,用武力威懾並騷擾a國,為你的國家不花分文帶回這批石油。

  釘崎野薔薇:「……」

  少女拿著試卷的手開始輕微顫抖,她呆若木雞的看著同樣渾身僵硬的學姐學長們,輕聲開口說道:「……我是來這裡學習咒術的,對嗎?…還是說我們學校因為某種原因牽扯到了國際法…打算臨時培養我們,將我們送上國際法庭?」

  企業級理解。

  禪院真希已經面色死:「……我不知道,我也不理解…我現在只想弄明白,這次筆試會不會影響我的咒術師等級評定?」

  「啊!!」

  狗卷棘發出了一聲慘叫,眾人向他看去,只見這個白發少年一臉菜色的捂住了自己肚子,慢慢向地上蹲了下去。

  狗卷棘眼淚汪汪的用手機打字給熊貓看:「鮭魚!!」

  【我肚子好痛,熊貓你能幫我和輔助監督請個假麼?我想回去上廁所。】

  熊貓:「……」

  熊貓:「……演技太差了,棘。連我都騙不過,更不要想騙過輔助監督。」

  剛剛還在操場上活蹦亂跳的,後面還一臉精神左顧右盼的跟在虎杖悠仁身後;你當人家輔助監督是傻子呀?

  這學校是抽了什麼風突然搞這種考試,難不成是因為過段時間的姐妹學校交流會受刺激了?

  「同學們,請拿好你們的試卷。」

  輔助監督敲了敲門走了進來,一臉冷漠的看著他們幾個人。

  釘崎野薔薇:「…?」

  什麼情況,難道不在這裡考嗎?

  …

  接下來的時光,禪院真希、狗卷棘、熊貓、還有釘崎野薔薇將度過他們一生中最痛苦的七天。

  這七天的威力以及恐怖,哪怕是他們日後在戰場上揮灑血汗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刻也不能比擬。

  輔助監督朝著他們抖了抖手上的一串房門鑰匙,面色還有些奇怪:「……嗯,你們手上拿的是今天考試的試卷,還有其他學科是後面幾天考的?;這次算是摸底考試,你們幾個人在接下來七天的時間裡,將會每個人單獨分配到一間房間,一切吃穿…和方便都在那一個房間裡面進行,七天之後,我們會放你們出來並收走試卷。」

  「!?!!?」

  幾個人一聽,仿佛腦瓜子被人拿大棒子狠狠地打了一下,裡面全都是嗡嗡的響聲。

  狗卷棘一個腳步沒穩住,整個人直接面色呆滯的坐到了地上。

  這回…他的肚子好像真的有點疼了。

  臥槽什麼鬼?!?!

  七天?上刑呢你們?!吃喝拉撒都在一個房間?你們怎麼不上天?!

  這是非法.拘留你們知道麼?!

  「…等等!開玩笑的吧?!」

  野薔薇慌了,少女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試圖從輔助監督的臉上看到一些愚人節一般的笑容,但是她失敗了。

  輔助監督的面孔在此刻顯得格外的不近人情:「…這個是校長那邊下達的指令,哦,對了,我建議各位同學不要耽擱這次考試,因為這次考試是極有可能納入咒術師等級評定的。」

  禪院真希:「……」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一旁的狗卷棘眼角已經有點滲出了淚光。

  你把他關在房間裡面,七天不讓出門,只讓他打游戲他都受不了,現在直接七天全部考試,不能出門,手機估計都得沒收。

  就算犯人關著,每天都得放出來放放風吧?

  這是什麼新時代酷刑?

  熊貓暗搓搓的來到了輔助監督旁邊,用大爪子戳了戳輔助監督的胳膊,眼神中充滿了期盼:「…請問我也要考試嗎?」

  輔助監督看了看自己懷中的考試名單,上面明確有一個寫著——記得在食鐵獸的房間內做好驅蟲,不要七天以後出來滿個屋子都是跳蚤。

  「……」

  輔助監督嘴角抽了抽:「是的,熊貓先生。」

  熊貓:「……」


第40章

  狗卷棘、禪院真希、熊貓、釘崎野薔薇四人分別被關到了不相同樓層的房間中, 每個房間都擁有獨立的衛浴,還有用於吃飯的小桌子。

  甚至考慮到天氣的原因,學校為他們每一個人都貼心地准備了一台加濕器, 每個人的床頭還有一個像病房床頭的警鈴;下面的標語寫著:如有身體不適,請立即按下床頭鈴。

  四個人算是背著輔助監督們半強迫架著進了房間。

  既然又耍賴又鬧都沒有辦法, 那只能坦然的接受命運。

  接受命運之後,幾個人感覺精神狀態反而沒有那麼緊繃和緊張了。

  仔細想想,不就是在擱屋子裡關個七天嗎。

  又不用去出任務,學校還有吃有喝的伺候著;自己還省得做飯外出買吃的。

  至於考試。

  讓他們有些出乎意料——雖然輔助監督將他們的手機收走,還在附近的樓層放置了信號屏蔽器,但是卻給他們發的一些書籍資料, 一些報紙,還給了計算器;算是半開卷考試,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既然書都有了, 那肯定就有答案了呀!

  到時候往卷子上一抄不就完事了?

  都給了七天時間, 發奮圖強一下整本書抄上去都不是沒有可能。

  置於床頭下的按鈴和警告標語,除了禪院真希和熊貓看得眉頭一皺,其他兩個人根本沒當回事。

  能出什麼事?除非玩陰的往飯菜裡下毒, 不然身體倍兒棒。

  就這樣,幾個人的心態發生了不明顯的轉變。

  然而, 他們高興的太早了。

  ……

  監控室中, 所有考生的監控範圍是在他們答題的區域,衛生間和床的位置上屬於監控死角。

  同時每個考生的桌子上還貼心放置了警告標語【考生的考位有監控監視,請勿在監控視角下做出不雅行為, 同時, 嚴格禁止考生將資料, 答題用具, 還有考卷帶離監控範圍;一經發現,考試資格立馬作廢。】

  負責監視釘崎野薔薇和禪院真希的是一位女性輔助監督,而負責監視其他幾人的則是兩名男性輔助監督。

  「……」

  夜蛾正道和五條悟還有一個穿著墨藍色長袍的男性簡單的在監控室裡走了一圈,幾個人統一著雙手背後的姿勢,終於有了一些校領導視察學生考試的姿態。

  雖然考生才四個人。

  視察之後,夜蛾正道和五條悟等人來到走廊,這個戴著墨鏡長的有點像赤道原住民的校長皺著眉頭,看向劉旺祖眼神中充滿了克制和警惕。

  五條悟說他們的來歷最好不要探究。

  隨後又說他們為人正直,可以相信。

  作為老師,夜蛾正道想要相信自己的學生,但是作為校長,夜蛾正道並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將自己的大本營向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展開。

  查不到身份的人們,擁有著詭異無法解釋的能力;身上還帶著讓無數人眼紅的財富。

  這股不明勢力,無論放在哪裡,都會是無數執棋者炙手可得的棋子。

  最可怕的一點,這些人甚至有可能不是本國人。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東京咒術學校在無數繁瑣雜事之中還牽扯到國際糾紛,那麼等著夜蛾正道只會是吃不了兜著走的慘烈結局。

  夜蛾正道本來是嚴厲禁止虎杖悠仁等人進入東京學校。

  在他認為五條悟想要拉攏虎杖悠仁,並不一定要把人弄來東京。可以將虎杖悠仁身上發生的事情全部都壓好,該閉嘴的人都好好閉嘴,讓虎杖悠仁在仙台安穩盤踞,也算是為所有人留一條後路。

  但是在五條悟看來。

  一味的忍讓與韜光養晦只會讓老不死的高層和御三家更加囂張;既然本該韜光養晦的時機已經荒廢與錯過,就沒有在避嫌的需要。

  永遠去准備,那就永遠沒有開始。你天天准備,難道人家就不進步了嗎?該果斷的時候就一定要果斷,猶豫只會敗北。

  即便最後做不到翻盤洗刷咒術界,但起碼要將東京校的這些孩子脫離高層和御三家還有天元的控制;為他們自己找到一條能夠獨立於這條政治體系的發展道路。

  五條悟為此可以賭上全部未來。

  夜蛾正道終究是被五條悟那一個晚上有些極端的演講給說服。

  與其是說被說服,不如是說他相信五條悟自身的武力值能夠在一切崩壞的情況下力挽狂瀾。

  而他…也早就沒有更好的對策了。

  看著眼前頭上煙墩帽,穿著墨藍色長袍,腰間還掛著一枚玉葫蘆的中年白面男人,夜蛾正道終究還是無奈妥協。

  先不說最終的效果是怎麼樣,但是今天夜蛾正道在他的學生們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獨屬於少年的苦惱。

  沒有生命的危險,僅僅是為了考試在發愁。

  這樣他有種異樣的感覺。

  夜蛾正道:「…劉先生,這樣就可以了嗎?」

  劉旺祖笑了笑:「咱家還是建議校長調一兩支醫療隊過來。」

  醫療隊?

  夜蛾正道聞言愣了愣。

  雖然劉旺祖一開始就說了這個問題,但是他並沒有太當回事。不就是關個小黑屋考試考上七天嘛,又不是把學生單獨揪出來給他們和咒靈關一屋、睡一被窩;要啥醫療隊?

  五條悟在黑眼罩之下挑了挑眉頭,沒不作聲的搭上了劉旺祖肩膀:「沒有關系哦劉桑,我們學生的身體素質可是直接丟到亞馬遜森林拍荒野求生都沒有問題~」

  「哈哈。」

  劉旺祖笑了笑,沒在說什麼。

  ……

  考試的第二天,幾個人已經從第一天的摸魚試水逐漸進入佳境。

  狗卷棘在吃完早飯之後很快便坐到了桌子上,看今天的考卷以及今天發放的資料。

  在昨天經歷了一下午的【政客】角色扮演,以及勾心鬥角;甚至上演了一出【矛盾】——我即是a國又是b國,我出招再破招。

  少年的眼睛下面已經有了淡淡的青色。

  他昨天晚上睡得並不是特別好。

  因為他昨天在報紙上找到了這道題目的原型。

  這件事情路遙遠,就發生在他們的半個月前。

  一個世界上真實存在的國家被世界上另一個國家無故扣押了游輪。

  奈何扣押方是這個世界上當今屈指可數的強大國家。受害國求爺爺告奶奶、無數外交官游走各個國際組織,花費巨資去國際法庭上打官司。

  等來的結局,不過是被告國家根本都沒有出席本次法庭。

  狗卷棘看到了報紙上那張小小的照片——年邁的外交官滿頭白發,孤獨的坐在清冷的法庭上,他用手撐著額頭顯得是那麼無可奈何。

  這個時候少年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心情點復雜。

  世界其實很大,除去他們與咒靈戰鬥所守護的這一方天地;外面同樣是風起雲湧,沒有咒力的人們也會面臨來自同類所降下的生存危機。

  動輒就是上百億的外彙,也是上千萬人民的血淚與守望。

  而今天考試的內容是有關世界通史的論述題。

  「……海帶…」

  翻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的資料,狗卷棘的雙眼中已經滿是紅血絲,他現在頭痛欲裂,甚至感覺大腦有些發熱。

  題目:

  【請尋找出以下九個國家發展歷史共同規律。】

  每個國家都是不一樣的,甚至種族文明發展的源頭都是不同,如果他們都有共同規律,那豈不是……人類的本身就是一個沒有休止的輪回麼?

  狗卷棘怔然的看著一片又一片的歷史文獻。

  他看到每一個國家都先度過了一段昏無天日的奴隸制,隨後又以不同的名字來命名屬於自己國家的封建制度——之後是民主,之後又是資本與信息爆炸帶來的黃金時代。

  從沒有出國旅游的狗卷棘從書本上聞到了,大漠駱駝與烈日炙熱的氣息、腥鹹與鮮血造就的黑三角、大海之上的狂風呼嘯、兩河流域的刀耕火種。

  他看到了無數文明向死而生,有些延續至今,但有些也埋沒滾滾黃沙之中。

  「……」

  少年真的找到規律了。

  盛極必衰,歷史文明與輪回僅僅是一個周期。

  先祖們用數千年的積累換回了一百年的技術爆炸,這只是人類的冰山一角。

  從第一個類人在廣闊的原野上站立,到第一個人類在月球上落下腳印。

  狗卷棘在呆滯之中產生了巨大的疑惑和不甘。

  我從哪裡來,我該到哪裡去?

  我將以什麼樣的方式參與其中?我又會與怎樣的方式收尾與退場?

  少年感覺自己頭腦有些發熱,每呼出來的一口氣都是熾熱滾燙的。

  從幼年到少年,家族將他藏的很好,他至今為止都認為這是家族對他身為咒言師的保護。

  但是今天狗卷棘突然發現。

  他隔絕了外界。

  外界也拒絕了他。

  那些精彩的、波瀾壯闊的、抑或是充滿曲折的——竟然與他像是沒有任何關系。

  少年看著空白的考卷,他無從下筆。

  思緒繁忙運轉到爆炸,哪怕是頭痛欲裂,他也寫不出來一個字。

  ……

  考試的第四天。

  五條悟和夜蛾正道正在和劉旺祖圍爐煮茶。

  為了防止兩個人類一氧化碳中毒,劉旺祖將房間內的所有窗戶都打開。

  在這段期間虎杖悠仁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一直處於昏睡狀態;不過劉旺祖和兩人再三保證少年並不會有任何問題,兩人在遲疑下也只能先等消息。

  幾人燒好了茶,又在火爐旁邊放了幾塊蘇打餅干,他們剛准備風雅一番,從門外衝進來的輔助監督就為他們帶來了噩耗——

  狗卷棘同學考到一半昏迷了,發高燒;考著考著就讓人給抬出去了。

  夜蛾正道:「?」

  五條悟:「…??」

  他們是不是聽錯了?

  劉旺祖見狀,連忙站起來詢問除了高燒驚厥還有沒有其他症狀。

  得知狗卷棘生命體征平穩之後這個中年大叔才松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安慰起身邊的兩個人。

  劉旺祖:「這狗…這棘同學身體素質果然可以,二位老師不必擔憂,現在生活條件上來,學生們也是有很大的保障;像我們那會兒考試,考試考一半暈過去常有的事。有甚者,考著考著——就病危了,試沒考完,人先沒了。」

  五條悟:「………」

  夜蛾正道:「……」

  劉先生,你看著我的眼睛,好好給我科普一下什麼是【考試】。

  這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狗卷棘這種t1身體素質居然能被霍霍成這個樣子!


第41章

  伏黑惠從他的酒友王叔口中得知五條老師可能會攜手公主的手下一起整頓校園——准備把所有在校生抓起來找個地方關禁閉七天七夜考試之後;他直接了斷領了去橫濱的考察出差任務, 遠走高飛。

  不是他不能接受考試,但考試不是這麼考的,七天七夜關小黑屋,這是考試還是做人體實驗呢?

  於是伏黑惠果斷的潤了。

  在動車的上的時候, 少年並沒有閑著, 他拿出手機開始搜索有關【汝陰】、【朱】、【公主】等信息。

  這些信息在日本的互聯網上難尋蹤跡, 無奈之下伏黑惠只能花錢掛了個□□, 逃過重重防火牆來到了中文互聯網。

  由於滿屏都是晦澀難懂的中文字,伏黑惠經歷了兩次桃色直播小軟件流氓捆綁,才成功的搜索出了相關的消息。

  他將這些文字全部復制, 網上進行中日翻譯。

  朱明第十六女

  姓名:朱璐夕

  生母:敬德侯之女李氏

  封號:汝陰公主

  封地:汝陰郡【今:x陽市】

  逝世日期:1394年

  「……」

  看到這裡,雖然已經在意料之中, 但是伏黑惠難免心中充斥異樣的荒誕感。

  還真的是公主,來自千年前鄰國王朝的公主。

  父親的統治國家的皇帝,母親是名門望族的貴女。

  擁有自己的封地, 哪怕是死後近千年, 當地生活的百姓依然會在節日來臨之際去公主廟宇上香祈福, 討個好彩頭。

  想到這裡伏黑惠腦子中突然冒出了經常以血統和家族自持高貴的御三家。

  少年突然感覺有些滑稽。

  如果虎杖悠仁未來繼續在東京咒術學校發展,那麼虎杖悠仁與御三家的對持將是不可避免的。

  虎杖悠仁如果沒有明確表示願意接受御三家的庇護或者調遣,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是來自上層的打壓。

  無休止的雜亂任務, 遲遲不能提升的等級, 三天兩頭一換的輔助監督。

  那麼問題來了,身上流淌的真龍之血的朱公主她會容忍御三家的行為麼?

  來自鄰國古代王朝權力頂端之人, 對上現代思想裹小腦的御三家。

  公主不是沒有思想的特級咒靈。

  先不說公主,光是公主手底下攜帶那一大幫家子都是性格各異, 擁有獨立思考的個體。

  言先生, 羊先生, 劉先生,竹小姐。

  老謀深算的文人墨客,驍勇殘忍的打手。

  如果有那麼一天雙方真的對上了,公主會怎樣看待御三家?

  或者說,擁有那種不講常理與規則能力的公主,會怎樣對待御三家?

  ……

  【列車到站——橫濱】

  「……!」

  車站提示音打破了少年的思考,伏黑惠愣了一下,他匆匆的收起了手機,拿起了自己隨身的雙肩包,跟隨著匆匆的人流一起走下了電車。

  少年走向車站,用手遮擋眼前有些刺眼的陽光,迎著頭頂炫目的烈日,他看到了這座城市標志性建築五座高聳的大廈。

  大廈宛如水晶雕刻,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任務:確保文物棺木由橫濱方外交人員成功交接到鄰國外交人員的手中。找到林韞喜,將他帶回東京。】

  ……

  ……

  吉野順平是東京校考試的第四天與吉野女士決定正式轉校東京咒術私立高中。

  少年本來想瞞著母親自己擁有與常人不同能力的這個事實。

  可能是青少年實在無法向自己的母親藏住秘密,或者是他也想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實與常人不同那種隱秘炫耀的小心思————最重要的一點,吉野順平認為吉野女士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吉野順平人狠話不多,直接給自己親媽露了兩手。

  他操控著由五條老師幫他激發的術式——炫彩小水母,讓小水母鑽到自己的腦子裡,一邊噴水,一邊散發著夜店燈光;給親愛媽媽表演了懸浮音樂小噴泉。

  吉野女士:「……」

  吉野女士看完之後當場用顫抖的手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然後恍恍惚惚的開了兩瓶啤酒。

  在吉野順平震驚的眼神下,吉野女士臉色一白,直接仰躺在地上,當場昏厥。

  深夜救護車嗚哇嗚哇哀嚎。

  吉野女士醒過來後,在急診室沉默的抽了半包煙,她轉頭看著抹眼淚的兒子,輕聲說道:「……如果你願意去的話,媽媽支持你,因為媽媽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遺憾。」

  吉野順平:「……」

  吉野女士看著吉野順平呆愣的模樣,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媽媽想先和你去看看學校,畢竟媽媽不可能把你交給一個什麼都不了解的地方。」

  於是,母子二人在東京校考試第四天下午,專門選擇了常規學校放學的時間來到了學校。

  兩人一進教學樓,就看到了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輔助監督正抬著擔架匆匆忙忙從走廊上下來。

  擔架上的白發少年臉色通紅,整個人燒的像個煮熟的蝦子,整個人神志不清醒的胡亂用手抓著空氣,口中還默念意義不明的詞語:【感恩火雞】、【鱈魚】、【石油】

  排著少年的兩個輔助監督急得滿頭大汗:「快點!狗卷同學的體溫已經燒到40度了,再不抬去家入小姐那裡他大腦就廢了!!」

  兩個人還沒有將狗卷棘抬到吉野順平和吉野女士面前,其中一個人胸口上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了焦急的呼喚聲——

  【快點來一些人手!三號考場的釘崎同學疑似突發十二指腸炎,疼得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快點再去拿個擔架!】

  其中一個輔助監督一廳,兩眼一瞪,面色赤紅的朝著胸口的對講機怒吼:「叫別人去!我們沒有空!!你們是什麼意思?!是要我們把手上這個扔到地上嗎?!」

  吉野順平:「……」

  吉野女士:「……」

  母子二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的拉起對方的手。

  吉野順平感覺到了未知的恐慌。

  吉野女士感覺到了危險和不靠譜。

  剛剛那個擔架上的…應該是學生吧?為什麼看上去好像是這個學校突然爆發了某種疾病?

  「你們是誰?!」

  耳邊傳來了不友好的男聲。

  吉野順平有些拘謹的轉頭一看,就看到了從他們身後的方向,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那個男人看了吉野順平一眼沒說什麼,但是當他的眼神落到吉野女士身上的時候,嘴角突然向下繃緊,表情肉眼可見的怪異起來。

  「……」

  吉野女士是一個共情能力正常的人,當她看到那個黑西裝男性看她的表情時,眉頭一皺,條件反射的拉著兒子後退了一步。

  那種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個異類。

  或者說是看到地攤貨放到專櫃的驚訝表情。

  高高在上又不可思議。

  這個學校的人是怎麼回事?

  吉野女士此時的心中已經有些抗拒讓吉野順平在這裡學習。

  男人冷聲說道:「…你們是一起來的?你身邊那個沒有咒力的女人是怎麼回事?」

  ???

  少年愣了。

  吉野女士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男人,她有些不知所措。

  吉野順平沒想到第一天帶著媽媽參觀學校居然會是這種情況。

  他看著男人不友好的面孔,整個人渾身上下像是被一桶冷水澆透了一般,冰冷而僵硬。

  【沒有咒力的女人】

  這家伙是怎麼回事?這是第一次見到陌生人開口而來的態度嗎?

  心涼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怒火。

  吉野順平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眼神,他自己已經無所謂了。但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因為他的原因,自己的媽媽也會遭受這樣的眼神。

  少年的眼神陰郁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心中驚雷般的憤怒仿佛要突破大壩噴湧而出。

  真的很討厭。

  自己來這裡真的是個正確的決定麼?

  「禪院陽一。」

  清冷而熟悉的女聲從吉野順平的身後傳來。

  吉野順平聽著聲音,腦海中立馬浮現了一個面孔,他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身體卻先行一步,直接向後面看去。

  他看到了穿著一身墨綠色現代女性職業西裝的取竹姐姐。

  取竹雙手交疊在腹前,步步生風的走了過來,她先是微笑著看著吉野女士:「您一定是吉野同學的母親,我和一眾老師今天聽聞吉野同學要同您參觀學校,早已做好迎接准備,按照禮節我們本應該在校門口迎接您——」

  說到這裡,綠裙女性突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憂愁和疲憊:「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學校裡有學生身體突然抱恙;為了孩子們的安全,我們只能先去聯系校醫……還望你原諒和理解。」

  「…啊…」

  吉野女士腦子已經有點轉不過來彎了,前後的待遇差距過於大,她有點搞不清狀況;但是聽說有學生身體突然抱恙,和剛剛在教學樓看到的那一幕,作為一名母親,吉野女士條件反射的擺了擺手:「沒有關系的,理解的,還是要以學生的安全為優先。」

  取竹笑了笑:「謝謝您吉野女士,能否請您先在左手邊的會客廳坐一下,那邊配備了茶水和糕點;我先和吉野同學講一下與面試老師溝通的要點。」

  還有面試,沒聽兒子說過啊。

  吉野女士一聽面試就想到自己工作前和面試官交鋒的場景。

  她看著位女性老師似乎願意提點一下吉野順平,連忙頷首同意,干淨利落的拎著手提包朝著會客室走去。

  ……

  取竹轉頭看向禪院陽一,臉上依然保持微笑。

  「取竹姐姐,多謝。」

  吉野順平倒還好,他已經剛剛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

  只不過他非常好奇為什麼取竹穿成這副模樣出現在學校中,看起來好像是在學校任職了一般。

  取竹沒有理吉野順平,她微笑而禮貌盯著禪院陽一,聲音柔柔說道:「等一下吉野女士出來,我希望你能給她道歉。」

  吉野順平一聽,感覺渾身有些僵硬,他轉頭看著一臉不在意的禪院陽一,並沒有說什麼圓場的話。

  顯然,他認同取竹的提議。

  「哈?」

  禪院陽一挑了挑眉:「新來的,你在跟我開玩笑————」

  【啪——】

  男人的話沒說完,取竹直接仰手一個大耳巴子就扇到了他的臉上,將男人臉上的眼鏡扇飛到了樓梯台階上。

  男人被打出表情包。

  「……」

  吉野順平呆滯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一出手,沒有一點預兆。

  敵方和我方都猝不及防。


第42章

  禪院陽一雖說因為自己咒力和術式不入流, 被家族安排過來放了一個輔助監督——但是好歹從小被媽媽溺愛長大,再加上工作環境中人人都看在【禪院】這個名號敬他三分。

  出社會以來,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對待。

  比起被打, 更不能接受的是打他的人是一個新來的女人。

  禪院陽一大腦中的腦細胞瞬間被滾燙的怒火燃燒殆盡。

  要知道, 人一旦憤怒到某種程度, 他就會喪失理智。

  禪院陽一甚至沒有利用任何術式給予自身任何防備。

  他直接兩眼一瞪,手臂高高抬起,條件反射朝著女人的面頰扇過去!!

  【啪】

  在吉野順平震驚的目光下, 取竹面帶微笑抓住了男人的手,隨後她直接一個反手修正,把禪院陽一左邊和右邊全都打整齊了!

  「啊!!」

  可能是這一巴掌打得太過狠,禪院陽一叫了一嗓子, 腦瓜子嗡嗡直響, 雙腳沒站穩,像一位柔弱的病人一般,跌跌撞撞的撲倒在牆上。

  他感覺有點不可置信。

  這算是撕破臉皮了嗎?

  這個女人到底是白痴,還是她的底氣真就如此雄厚?

  新任職還不到一個星期就這麼對待老同事, 她是不想在這裡混下去了嗎?!

  取竹。

  連姓氏都沒有,說不定名字還就是個代號;長的也是一副沒成年的小鬼模樣,她到底哪來的膽子敢這麼對待他?

  吉野順平:「…取竹姐姐,還是算了吧。」

  少年臉色有些發白, 他看了看趴在牆上的禪院陽一,又看了看眯著眼睛的取竹;小心翼翼上前扯了扯少女的袖子,仰頭看著少女的面孔。

  平時吉野順平都是施暴的受害者,這一次是他第一次站在【施暴者】的身邊, 一時間有些捋不清情況, 而且也不是特別適應。

  取竹拍了拍吉野順平的肩膀, 算是簡單的安撫少年。

  隨後,她盯著禪院陽一的臉,神色充滿了怪異和鄙夷:「一口一個女人,你怕不是從你爹懷裡生出來的?你吃的哪一口糧食不是普通老百姓種出來的?老娘給你b臉了,我.操.你爹。」

  吉野順平:「……」

  禪院陽一:「……」

  兩個人都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取竹。

  這張令人暖心的面孔,到底是怎麼說出如此讓人寒穿心底的髒話的?

  取竹冷冷一笑:「瞧瞧你那淫威滿天的作風,你祖爺爺當年還不一定在哪個土坑裡面刨食呢;好日子還沒過幾十年輪到你這一代就這麼囂張?撒泡尿照照你到底是什麼玩意!!滿身的窮酸倒霉味兒還敢在你姑奶奶面前擺譜,裝什麼裝?!」

  吉野順平:「……」

  取竹罵人和他之前見過所有罵人的感覺都不一樣。

  說不上來,詞彙量多,花樣多,比那種單純的【去死吧垃圾】、【惡心死了你】、【白痴便宜貨】好像…更帶勁。

  看看靠在牆上的禪院陽一,人家臉都青了。

  早在取竹說出那句驚世駭俗的【我x你爹】的時候,禪院陽一就愣在原地。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是暴怒!!

  禪院陽一勉強從牆上爬起來,憤怒的指著對面的少女:「該死的,我要把這一切都告訴監督管理!你在校園內突然襲擊同僚!你等著收拾東西滾出這裡吧!」

  取竹一聽頓時笑顏如花,尖銳刺耳的聲音都變得溫柔不少:「我就是監督管理,賤人。」

  少女扯了扯自己西裝上掛著的工作牌,上面白紙黑筆的寫明——監督管理【取竹】工號:54827。

  禪院陽一:「……」

  這下可倒好,男人的面孔瞬間被氣的有點歪。

  這不可能。

  監督管理這種職位怎麼可能會給這種新來的家伙?!沒有家族頭銜的加持,也沒有聽說她上面有任何舉薦人,其中一定有問題。

  禪院陽一人還沒有傻透。

  他的表情慢慢變得陰冷下來,宛如暗中潛伏的毒蛇一般盯著取竹:「你給我等著。」

  沒時間和她扯,要先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分家的情報負責人才行。

  禪院陽一匆匆從取竹身邊經過,但是當他剛路過少女身邊的時候,下面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只腳,將他狠狠的絆了一下!

  禪院陽一沒看路,整個人直接被拌了個狗吃屎!!

  他的身體重重摔到地上,鼻子疼的仿佛被拍扁的面團。

  「…?」

  禪院陽一看鬼一樣看著取竹,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一個人針對另一個人,竟然會表現得如此明顯和露骨!

  「哈哈哈哈,誒呀∼」

  取竹笑的花枝亂顫,手擋住自己殷紅的嘴唇,聲音又嬌又俏:「我的好同事,走路看著點腳下呀,你看看你滑的這一下。」

  少女好像恢復了剛剛彬彬有禮的模樣,她一邊關愛的拉起吉野順平的手,一邊回頭看著禪院陽一:「禪院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帶著學生和家長去參觀學校……我們回頭見。」

  ……

  禪院陽一回到自己的職工宿舍,扯下自己的領帶扔到地板上;隨後他像瘋了一樣把自己的房間給砸了。

  破碎的鬧鐘,馬克杯。

  被自己撕爛的床單。

  這些都不能壓制他的怒火。

  禪院陽一已經快要氣瘋了。

  該死的賤女人!母.狗!

  夜蛾正道那個廢物想要明目張膽培植自己的勢力是吧?他偏要讓夜蛾正道的計劃被扼殺在搖籃中!

  要怪就怪夜蛾正道選的人太囂張了,連藏拙都不會,剛進來就想給御三家的人下馬威,你不死誰死?

  等那個賤女人落到他手裡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

  既然連正經的姓氏和名字都沒有,那麼說明在社會上的身份也非常邊緣,像這樣的女人失蹤了一兩個根本不會有任何人察覺。

  「我絕對…哈切……」

  禪院陽一說著說著眼角就開始泛起淚花。

  明明剛剛腦子裡還是滿腔的怒火,但不知為何,一股比怒火更加洶湧的睡意直接湧上了他的全身。

  男人眼前有些模糊。

  禪院陽一高度近視,他的眼鏡剛剛被取竹打壞,宿舍內也沒有備用的,現在看什麼都是一片柔光發昏。

  「……不…不對…」

  禪院陽一連忙衝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

  這股困意來的太過於突然,他除了雙休的時候會和幾個狐朋狗友去紅燈街徹夜狂歡,其它時間他的作息都很正常。

  現在才是下午,怎麼可能就困?

  男人用力掐著自己的手臂,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了一陣寒意。

  【我們回頭見。】

  取竹那嬌俏柔媚的聲音似乎環繞在他的耳邊。

  「………」

  禪院陽一的牙齒開始打戰,他沒有猶豫,直接爬到自己床頭櫃的位置拿出了一把肋差,將白刃狠狠在手臂上一劃!!

  皮膚上出現了深到可以看見肌肉紋理的傷口,鮮血源源不斷的流到地面,他在驚慌失措下不小心劃到了自己的動脈。

  可這依然不能阻擋自己睡意。

  禪院陽一知道自己有可能被取竹給陰了。

  他心底除了對未知的恐懼,還有強烈的不甘和不敢置信。

  她是怎樣做到的?!

  她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動手了!這可是在學校內啊!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還是說…

  禪院陽一的瞳孔逐漸縮小,全身都開始顫抖。

  在學校裡。

  已經沒有能夠讓她擔心的存在了?

  …

  【彭!!】

  房間的門被人撞開。

  恍惚間,禪院陽一看見窗外的白天變成了黑夜。

  門外有貓在叫,還有貓頭鷹的嘀咕聲。

  「夏公子,你守著門,這髒活咱家來干。」

  「……你們要怎麼處理?這麼明目張膽的真的好麼?」

  「唉,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誰讓他得罪了取竹姑娘;他要是不遭罪的話,遭罪的就是咱們啦!」

  禪院陽一聽到了耳邊傳來陌生的說話聲。

  沒有一個聲音是他熟悉的。

  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怎麼進到學校裡來的?!

  「呵…哈……」

  禪院陽一脖子上暴起青筋,他試圖掙扎著起身,但是身體就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怎麼動彈都動彈不了。

  意識模糊間,禪院陽一驚悚看到了一張沒有五官的大白臉湊到了自己面前,他的鼻腔中頓時充滿了打印紙的氣息。

  「嗚…嗚…」

  男人驚恐的瞪著眼睛看著那張白臉,喉嚨裡發出艱難的氣音,他快要被嚇尿了。

  那張白臉發出悲憫的聲音:「禪院家的,被她盯上你也是個可憐人,咱家就讓你死的明白——冤有頭,債有主,要找就去找取竹。」

  白臉:「咱家盡量動手利索些,你啊……安心上路吧!」

  說完這句話,那個無臉男還假惺惺的用自己寬大的袖子抹了把不存在的淚水。

  門外傳來了年輕的男孩聲音:「殺就殺了,跟他說那麼多干什麼?」

  禪院陽一:「……」

  不是吧?!

  在他還想怎麼折磨取竹的時候,取竹竟然直接找了不知道是咒靈還是幽靈的東西要把他就地殺了!

  這他媽的距離他和取竹分別還不到半個小時。

  這麼殺人不眨眼的麼?!


第43章

  「嗚…嗚……」

  夏油傑一臉無語的看著全身癱軟在地上的男人, 明明剛剛進房間的時候那男人還活蹦亂跳砸東西——那精氣神十足的勁兒,活像在夜場瘋狂蹦迪。

  結果現在歇菜了,全身軟綿綿的躺在地上。

  明明已經是個成年的男人, 卻像個小孩兒一樣,雙眼流著淚發出一聲又一聲長長的哀哭聲。

  這御三家質量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

  這都是些什麼劣質貨。

  「來人吧, 送禪院家的上路。」

  夏油傑身邊的白臉太監拍了拍手, 正當夏油傑以為太監會直接拿出刀把禪院陽一就地抹脖子的時候——外面衝進來了四個拿著棉被的彪形大漢。

  夏油傑:「……?」

  這操作直接把男孩看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幾個大漢拿著手中的棉被將地上的禪院陽一裹成越南春卷, 將嗚嗚哭的春卷抗在肩上, 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太監撿起地上的鞋子緊隨其後。

  夏油傑:「……」

  等等?!

  直接扛出去是什麼操作?!這可是暗殺啊喂!你們生怕別人看不見嗎?

  夏油傑嚇得連忙走上前, 拉住了太監的袖子,低聲呵斥:「你們現在可是有實體的,這樣明目張膽的出去會被人看到, 你們想干什麼?!」

  「…?」

  太監那張沒有面孔的五官出現了一陣波動,他莫名其妙的看著夏油傑, 尖細的聲音理所當然:「…干什麼?當然是出去把人扔井裡啊。」

  夏油傑:「……」

  那一瞬間夏油傑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東京校有沒有【井】這種古老的取水裝置。

  夏油傑在腦海快速過了一遍,結果他還真想起來學校後邊靠近山林的一個地方有一口陳年老井。

  那井早就被廢棄,以前他和五條悟剛入學那段時間在學校裡閑逛, 就曾坐在井口上的封井石一起打過撲克。

  扔井裡。

  這操作險些把夏油傑給整笑了。

  不是,你們把人扔井裡就不怕過兩天大白蛆順著井往外爬嘛?禪院陽一再怎樣垃圾都是一個咒術師,把他扔到井裡面拿石頭一蓋, 過不了一個星期東京校可能就要出現新的貞子傳說。

  夏油傑:「……我不建議這麼做。」

  男孩試圖好聲好氣的和這幾個人講道理。

  他剛開口, 就見太監朝著他回了頭——太監那張雪白的面孔上突然出現了幾塊猩紅的血斑還有讓人密集恐懼症發作的空洞。

  在空洞之中,夏油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蛆寶寶正化身「蛄蛹者」開心的蠕動。

  「……」

  夏油傑立馬閉嘴,他被純純惡心到。

  中午的辣椒炒蠶蛹好像沒那麼香了。

  「放心吧,夏公子。」

  太監大概是嘴部的位置緩緩張開, 幾條白蟲從上面掉了下來:「咱家接了這個活…自當做的天衣無縫…」

  ……

  ……

  取竹第一站就帶著吉野順平和吉野女士來的了學校後廚。

  墨綠色西裝為母子二人打開門, 母子二人一看到裡面的場景就愣了。

  裡面差不多二十多個男男女女, 每個人穿著簡潔紅綠色工裝,身上系著白圍裙;井然有序地處理自己手上的食材,進行花樣分工。

  吉野女士看著冰櫃中數不盡的綠蔬鮮肉,還有平時自己都不舍得買的水果,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取竹:「我們這裡的廚師祖上乃是鄰國皇室御廚,精通各類菜系,擅長內調,甚至在泡菜中培育出了我們獨有專利的益生菌菌株——能夠在飲食方面保障學生健康與安全,同時在口味方面吸引學生,杜絕點外賣吃速食產品的的行為。」

  吉野順平:「……」

  他口水要留下來了。

  吉野女士:「……」

  這種餐飲制作規模到底是養學生還是在養小姐和少爺?她任職東京50強的公司餐廳都沒有這麼多人手給她們做飯。

  還有為什麼鄰國御廚後代會出現在這裡?你們到底給了多少錢把人家跨洋過海的請了過來。

  取竹帶著二人繞開了正在施工的學校風景小園林,來到了教學樓,將他們帶到了一個房間外,讓他們透過玻璃去看辦公室內的景像。

  只見辦公室內做著幾個正在自己辦公桌前備課的人。

  一個金發戴眼鏡的男性坐在電腦前,認真的瀏覽;在他左側坐著兩個上了年紀,卻精神抖擻的老人,還有一個中年面龐和善的黑發男性。

  在房間的另一側,裡面坐著十幾個普通教師,他們都是統一的黑色頭發,白色襯衫,正在低頭翻閱著手底下的名單冊。

  取竹聲音緩慢的介紹:「我們學府…學校的師資力量也是非常強大,不僅配備專門訓練學生咒力的頂級咒術師,在文化課方面我們也抓得非常緊,在這裡學校專門為學生們請了兩個老教授來教授文化課——我們學校目前正在改革,學生走出校門之後不一定只從事咒術師行業,他們也可以去考自己心儀的大學,在文化課方面繼續深造。」

  取竹說道這裡,她還特意用手指指了指那個黑頭發的中年人,向著的母子介紹的:「那位是劉先生,他負責教授鄰國語言,同時還會指導學生們出國去鄰國留學,有劉先生指導,通過鄰國面簽基本上都是百分之百,沒有漏網之魚。」

  聽到這裡。

  吉野女士剛剛被禪院陽一懟的不滿已經完全消失。

  這家東京校除了培養孩子超能力方面,文化課也相當不錯。

  她本來還擔心自己孩子進了這家學校就不學文化課了,天天像漫畫裡一樣框框干仗,等高中畢業就是半個文盲,每天就知道梳著個二百五發型到處打打打。

  而且這家學校看起來術業有專攻,在鄰國方面有著一些特殊的渠道;他們對待學生非常用心,甚至還請了鄰國的老師過來當語言輔導,提供留學途徑。

  這些東西拿到專業機構來講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吉野女士非常滿意,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去鄰國那邊留個學?

  即便是鄰國那邊的課程和日本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出門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呀。

  吉野順平:「……」

  少年的表情就不是特別好了,他整個人癟著嘴,一臉神游天外。

  為什麼到了超能力學校還要繼續學習?而且看起來比之前普通高中學的似乎更多了。

  伏黑同學不是說這裡不怎麼上文化課麼?為此他還偷摸狂喜過。

  取竹帶著二人又來到了一間相對於空曠的教室。

  吉野順平和吉野女士一進教室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墨香。

  房間整體明亮,牆上掛著很多鄰國和日本本土的水墨畫還有書法帖子,牆邊還立著一些古琴二胡嗩吶八尺、編鐘等樂器。

  取竹介紹:「我們不僅注重學生的學業和咒力,我們同樣也注重陶冶學生情操,會有專門的聲樂書法繪畫老師來為學生授課,學生如果有出國的意願,這些技能將是加分項。」

  吉野女士驚喜的看著房間:「…好…好!」

  吉野順平:「……」

  最後旅程,取竹帶著二人來到了學校的天台,在天台上吉野順平一眼就看出了天台正中央立著幾台價值幾百萬日元的專業級天文望遠鏡。

  在望遠鏡的周圍,還放著幾個坐墊和小桌子。

  吉野順平:「……?」

  這是要干什麼?!!

  吉野順平這輩子還是親眼見過這種百萬級別的天文設備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出現就是好幾台。

  此時的內心已經不能用震撼來概括了。

  他知道虎杖悠仁家裡很有錢,能上的學校必定不會太差;但他沒想到學校居然也這麼有錢!!

  取竹來到望遠鏡旁邊:「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專門的老師帶領學生們登上天台,夜觀星宿,領略天像,同時捕捉衛星和空間站的軌跡——這門課程的開設是為了讓我們學生開闊視野,上下求索;雖然我們接下來將在這一片固定的土地共同生活幾年,但是我們的知識和眼界卻不會被束縛在這小小的土地上,以知識為搖籃,送學生去往無限的未來。」

  吉野順平:「……」

  吉野女士:「……」

  已經聽傻了。

  ……

  夏油傑和身邊的幾個雜役還有太監抬著嗚嗚哭的禪院陽一來到學校後邊的井旁。

  井上的石頭不知何時被人搬開,夏油傑往裡面一看都是一片渾濁還有腐葉的井水,裡面甚至還有一只死貓。

  幾個雜役扛著禪院陽一就要把他往裡面扔!!

  「……!!」

  禪院陽一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突然從被子裡伸出兩條手臂,死死的撐住了井口,整個人哀嚎出聲:「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們原諒我!!我真的悔過了!取竹!對不起!」

  說好的讓他痛快走呢!

  這尼瑪把他扔到這麼惡心的井裡面慢慢淹死他絕對會死不瞑目!絕對會變成詛咒的!

  太監的語氣中充滿了焦急的憂傷和憐憫:「哎呀,禪院家的,您就不要為難我們啦!這個時間點走您下輩子一定會投個好胎的!」

  禪院陽一:「我不要哈嗚嗚嗚!!」

  夏油傑:「…呵呵呵呵。」

  這下子真給夏油傑整笑了。

  你們倆在哪裡一唱一和呢?

  夏油傑簡直服了,他趕緊把禪院陽一的鞋子扔到了井裡面,轉頭對著幾人說道:「快把他嘴堵上。」

  「啊啊啊!」

  禪院陽一看到夏油傑無情的把他的鞋子扔到了井裡,他整個人直接心態崩了,做出了死前最後的哀嚎,整個人滋哇亂叫!

  身後的雜役把他的身體高高抬起,夏油傑上前就掰他扒在井上的雙手。

  禪院陽一:「啊啊啊啊!!媽媽!!」

  男人淚水橫流,撕心裂肺的慘叫,沒等他慘叫結束,一塊白色手帕就塞住了他的嘴。

  禪院陽一面色猙獰,整個人扭的像條大白蛆。

  ……

  「……你們在干什麼?」

  一聲遲疑的聲音打破了這場無情的謀鯊。

  幾人轉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個拿著冰激凌的白發眼罩男人。

  五條悟看的太過入迷,手上的冰激凌球甚至掉了一個在地上。

  夏油傑:「……」


第44章

  相遇來的實在猝不及防, 他也沒有准備好。

  明明今天劉先生說過五條悟會作為監考老師一直監督考場監控,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夏油傑看到五條悟那一瞬間, 明明沒有實體, 但是他整個人仿佛被冰扔到冰窖一般通體寒冷。

  印像中的摯友似乎比記憶中變得更高大了一些,看上去陌生又熟悉。

  白發男人的身上已經沒有少年時期那種不怕天不怕地灑脫又不羈的氣質;他身著一身黑,好似洗盡了萬物鉛華, 沉穩而寧靜。

  「………」

  夏油傑在那一刻感到了荒誕和悵然若失。

  時間是一直在流動的, 一切都在變;而他停留在了時間之外,早已失去了入場券。

  「………」

  五條悟同樣看到了夏油傑。

  眼前的男孩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 腰間掛著一枚玉佩;長發被束在頭頂,額頭前一片光潔沒有任何劉海的阻擋;這也讓男孩那張熟悉的面孔完完全全的露在了他的面前。

  五條悟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他慢慢了拉下眼罩,那雙仿佛藏有冰魄的瞳孔死死的盯著夏油傑,俊美的臉龐上甚至將伊藤潤二筆下的面部陰影結構做到了具像化。

  這不現實。

  像是一場沒有邏輯的夢。

  那張高鼻梁細眼睛大耳垂的面孔實在太有標志性了。

  如果說夏油傑看到他時,表情表現得茫然無辜一些,他還會可能將那張酷似摯友的面孔聯想到夏油傑是不是叛變之後跑出去有了女朋友, 給自己留了後。

  可惜夏油傑也被突如其來的相遇給震驚到了。

  所以當五條悟看到夏油傑那張活見鬼的表情和面孔之後,他毫不猶豫的確定————這個長著熟悉面孔的小孩就是他的摯友。

  那個被他親手終結性命的摯友。

  「………」

  兩人呆滯的面面相覷, 空氣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就連哀嚎不斷的禪院陽一也放輕了聲音。

  「嗚…嗚…嗚…」

  禪院陽一整個人裹得像個基圍蝦, 從雜役的肩膀上狼狽的滾了下來,絕望的抽泣著將自己的身體蜷縮在井邊,駝鳥一般的將臉埋進了自己膝蓋的棉被上, 身體瑟瑟發抖。

  「傑……」

  五條悟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小孩, 他心中有一大堆的問題。

  你不是被我擊殺了麼?

  你為什麼會變成小孩的模樣?

  為什麼我的六眼看你的身體就像看朱璐夕那幫人一般詭異?

  和朱璐夕那些千年亡魂待在一起…是不是說明……?

  可能是內心的問題太多了,加上一時間頭腦風暴沒有轉過來彎, 無數問題堆在喉嚨中, 交錯, 這導致五條悟一張口就是——

  五條悟:「你是死了麼?」

  夏油傑:「……」

  夏油傑:「……?」

  你禮貌麼?

  問得是什麼牛馬問題?

  這話一問出口,五條悟就被自己雷得嘴角抽搐。

  他看著面前臉色扭曲的男孩,剛想重新醞釀一下自己的問題,就見那個長相酷似夏油傑的小男孩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己。

  夏油傑:「I'm sorry,sir, I don't speak Japanese。」

  五條悟:「……」

  你這就很不走心了。

  人家一大幫子鄰國友人各個精通日語,怎麼到你這裡就不會說日語?

  而且你要裝鄰國鬼你也裝的像一些,好歹你整兩句鄰國語糊弄一下,開口就是英文什麼意思?

  「……」

  五條悟感覺胸口一陣悶痛,大腦湧起這濃濃的疲憊和焦躁,他將手指放到自己的太陽穴揉捏,緊緊的皺著眉頭。

  頭疼欲裂。

  他該怎麼辦?

  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嗎?

  夏油傑出現在這裡一切的性質都變了。

  朱璐夕等人極其有可能擁有復活死人的能力——往低了說,他們擁有可以調取死者靈魂和意志的能力。

  但是問題是夏油傑早已去世的時間並不短,他們是從什麼地方和夏油傑搭上線的?

  如果咒術界的高層知道了這件事情,這種能力會成為他們的資本,還是會成為懸吊在他們頭頂的達克摩斯之劍?

  咒術界的高層……又會如何對待夏油傑?

  「嗚…嗚…」

  禪院陽一的似乎種漫長的沉默中反應過來了,他看到五條悟一臉沉默的盯著夏油傑,飛速運轉的大腦很快得到了一條確切的消息——這兩個人肯定認識!

  相顧無言,唯有沉默;那至少說明兩個人的關系不壞,一定是認識。

  陌生的華服男孩,木有臉、不知道是鬼還是咒靈的恐怖男人。

  好家伙,取竹。

  你的人居然和五條家家主有關系,怪不得敢在學校裡如此囂張。

  禪院陽一想通了之後,他的腦海瞬間被濃濃的恐懼牽制了。

  五條悟撞破了滅口現場,但是他沒有說些什麼,只是沉默。

  按照這種架勢,五條悟絕對會包庇他們的行為!為他們隱瞞滅口!自己如果再不表示一下的話今天真的要屍沉臭井了!

  「先生!!」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禪院陽一的身體非常誠實。

  他哭的淚流滿面,蠕動著被棉被裹挾的身體,蹦蹦跳跳,然後在看上去是個管事兒的白臉太監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伸著雙手,嫻熟的抱著白臉太監的腿嚎啕大哭!

  禪院陽一:「我不該不尊重取竹小姐和學生家長!我也不該一直為御三家搜集關於夜蛾正道那些詭異咒骸的情報!我承認我之前就是等著夜蛾正道下野之後能得到一個更好的職位!是我的貪婪和囂張害了我自己!我祈求你們仁慈和寬容一些,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把東京校所有禪院家和加茂家安插在輔助監督中的眼線名單全部告訴你們!從今往後我為你們做事!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死寂而沉默的氛圍更加的安靜。

  禪院陽一的怕死讓他語速快的像在說順口溜一樣;啼哩吐嚕就是一大串。

  在場所有人已經不能用驚呆了來形容,只能說是非常不可思議。

  夏油傑也愣了。

  他沒想到一個人怕死能怕到這種程度。

  當年他面對著五條悟下殺手的時刻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這個人可到好——直接爆金幣。

  甚至把定向監視夜蛾正道的咒骸這種事情都給說出來。

  還要交代所有安插在輔助監督中眼線名單。

  這種重要的情報怎麼會交給如此貪生怕死的人?禪院家的人是腦殘麼?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你這家伙下跪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嫻熟?」

  白發男人【開朗】一笑看著夏油傑:「傑,幫我把風,我要問他一些問題。」

  他語氣自然而輕松,說完這句話,就掰著手指朝著禪院陽一走去。

  「……」

  夏油傑的表情有些空白。

  只因為五條悟的那個語氣和神態如此熟悉,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兩個人溜出學校出去玩被小混混堵在巷子裡的時候。

  那一個晚上五條悟也是用這種表情和他說話,讓他幫忙把風,自己則是進去把小混混打的下巴都歪了。

  【空——】

  在五條悟走到白臉太監身邊的的時候。

  取竹穿著一身染血的綠裙子,的雙手交疊在腹前,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啊啊啊!!!」

  禪院陽一看到取竹面孔的一霎那,整個人嚇得尖叫起來,隨後連忙把手塞到自己的嘴裡用牙齒狠狠咬著手指背上的肉阻止自己繼續尖叫,他用力的險些把自己手背上的肉咬下來一塊!

  取竹如今的模樣非常恐怖。

  她的上半張臉和頭骨仿佛被什麼硬物打了十幾下,眼球爛成一團,鼻骨外翻,黑色的頭發亂糟糟的和粉嫩嫩的腦仁混成一坨。

  「!!」

  取竹這瘆人的模樣看的五條悟差點一發茈直接給她衝出去!

  白發男人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轉頭看著夏油傑的方向。

  「……」

  雖然夏油傑反應沒有五條悟那麼大,但是很顯然他對取竹這個新造型也不是特別熟悉。

  男孩一臉看猛鬼街電影的表情看著取竹,雙手做出了防御的姿態。

  長得跟獵奇r.級片子一樣,干嘛要這麼嚇人。

  取竹緩緩開口,血液和牙齒順著她歪歪扭扭的嘴流了下來:「孟公公,交代你的事情…怎麼還是辦的這麼不利索呢?」

  【彭!!】

  白臉男人——孟公公一臉踹開禪院陽一,一個飛撲跪到了少女的腳下,抱著取竹的腿哀嚎:「取竹姑姑啊!來事情已經要成了!你看這五條公子過來了,咱們這不是怕髒了五條公子的眼嗎!取竹姑姑你饒了小孟子!」

  五條悟:「……」

  怎麼還輪到你跪下來了?

  而且這個重點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嗚嗚…嗚…」

  禪院陽一看著自己大腿沒有了,左顧右盼了一番;看著模樣恐怖的取竹。

  事到如今他才終於意識到,取竹沒有正經的名字,除了她不是御三家或者名門望族的人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她存在特殊,不能以真名示人。

  她甚至都可能不是人。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吧!取竹!」

  想通了這一切的禪院陽一,強忍著自己的恐懼和惡心,在地上滑跪了兩段。

  他來到了取竹身下,跪在了孟公公的旁邊,用自己顫抖的手臂抱住了取竹染血的裙子,還暗搓搓的把孟公公的手臂往下擠了擠。

  「哇哇哇!!」

  孟公公抱著取竹的左邊哭。

  「啊啊啊∼∼!」

  禪院陽一抱著取竹右邊哭。

  「……」

  取竹的下巴上粘滿了粘有血漿的小牙齒,她那一只癟下去流著波晶體的眼球在眼眶中滑溜溜的外翻,用瞳孔的位置直勾勾的盯著二人,不出聲。

  兩個人的聲音咿咿呀呀,恍惚間五條悟和夏油傑仿佛感覺自己聽了一出歌舞劇。

  五條悟:「……」

  夏油傑:「……」

  禪院陽一,怕死成這樣你也是個狠人。


第45章

  「………」

  取竹冷漠的看著自己腿上的兩個掛件, 沒有說話;漏風破碎的嘴唇中是蠕動的舌頭,發出些許黏膩的聲音。

  少女的雙手從翠綠的袖口中伸出——那已經不能再稱之為手。

  指關節仿佛被擀面杖敲得稀碎,每移動一下都有零星的肉干從上面掉落, 散發著陣陣腐臭的氣息。

  取竹的【雙手】輕輕放在孟公公和禪院陽一的頭頂。

  「…嗚…」

  她手下的一人一鬼快要嚇尿了。

  五條悟意外的平靜,似乎禪院陽一的生死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在這個節骨點, 白發男人反而還一臉調侃的笑容看向不遠處的夏油傑:「話說, 你也會這個【技能】麼?」

  「?」

  夏油傑睜著一雙無欲無求的死魚眼, 斜斜的看著五條悟。

  五條悟一邊笑著一邊用指關節做了一個雙膝下跪的動作,口中還咿咿呀呀的模仿者孟公公和禪院陽一的金嗓子:「原諒我吧∼饒命啊∼」

  夏油傑:「……」

  男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額頭爆起了青筋。

  事到如今他再去做什麼否認身份的表演的話反而會把他襯托得像一小醜。

  可現在的氛圍卻又不是敘舊的氛圍, 於是夏油傑很聰明的學會壓制怒火保持沉默, 冷靜觀察面前的局勢。

  「放肆。」

  一道清冷的女生從轉角處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

  取竹聽到這個聲音, 瞬間渾身一個激靈,那張恐怖的鬼臉立刻變人臉,猛然轉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綠衣少女仿佛像是看到了什麼忌諱的東西,動作收斂的將雙手從孟公公和禪院陽一的頭頂上拿下。

  …

  轉角處,是穿著一身明藍色宮裝、頭帶白玉游蛟冠, 一臉冷漠的朱璐夕。

  少女右手拿著一把鴛鴦戲柳的香樟木團扇, 輕輕放在胸口的位置,她的左手則是動作輕巧的搭在一旁粉衣侍女的抬起的手臂上;白皙的手背、鮮紅的長指甲、還有她手腕上的雞血石玉鐲;各種各樣的色彩同侍女的深粉色衣服布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

  夏油傑看到朱璐夕端莊的樣子, 一時間愣在原地,細眼睛瞪的大大的。

  這公主人模人樣的,咋一看還真不是特別習慣。

  在他的印像中, 那位貞靖殿下大概…是黑紅交錯不可名狀附著在虎杖悠仁身上的一團存在吧。

  而現在的朱璐夕的臉, 夏油傑只能用那是一張「冷靜」的面孔來形容。

  莊嚴, 白皙,額頭的位置沾著半個圓滾滾的小珍珠。

  黑亮的眼睛裡是宛如結冰般寒冷,正常人被這種審視的目光稍微盯一會兒都會覺得受不了。

  朱璐夕的手搭在侍女的手臂上,慢慢朝著這裡走來,她的步伐非常穩,步子不大,頭發上帶的墨玉蘭步搖仿佛靜止在空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甩動。

  夏油傑環視一周,肉眼可見取竹跟個二愣子一樣僵直在原地。

  他當即果斷的學著劉旺祖作揖的模樣朝著朱璐夕的方向做了個揖:「見過貞靖殿下。」

  夏油傑跟著劉旺祖言先生整日學習、飲酒、飲茶,對於朱璐夕的稱呼,他至少聽過:【貞靖殿下】、【十六殿下】、【汝陰殿下】、【公主殿下】等幾個版本。

  他人要被繞暈,干脆叫了一個劉旺祖第一次在他面前稱呼朱璐夕的敬稱。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啥意思。

  五條悟:「………」

  白發男人看著摯友嫻熟的模樣,嘴角再次抽搐了兩下。

  果然,夏油傑你小子還是變了。

  要是高專在校時期的夏油傑,你讓他乖乖的給一個人哈腰點頭,你看他給不給你一個大嘴巴子。

  朱璐夕對夏油傑還是比較給面子。

  少女眼神幽幽轉到男孩身上,微微含首,語氣沉穩:「夏公子氣色尚佳。」

  「噗。」

  五條悟一聽朱璐夕對夏油傑的抽像稱呼,他整個人沒忍住,感覺像被路邊的灑水車創了一樣,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納茲公子。

  笑死,好怪。

  「!!」

  夏油傑立馬臉色一黑,朝著五條悟的方向怒目而視!

  混賬!就不能給點面子麼?都這個時候你還能笑出來!

  他瞎了眼了,什麼洗盡鉛華唯剩沉穩與平靜?這個b壓根沒有變過,還是這麼欠揍,早知道他就把王先生廚房裡那根打野狗的棍子借過來帶身上了。

  「……」

  對於五條悟失禮的行為朱璐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接無視,她轉頭盯著取竹。

  這邊她剛剛將虎杖悠仁送去橫濱長長見識。

  那邊劉旺祖就跑過來告訴她,取竹越界殺人一事。

  取竹生前雖然本性殘暴嗜血,但是她懂得壓制,辦事能力果斷且優秀,人也忠心耿耿,總是能幫助她快速處理很多疑難雜事。

  所以很多時候朱璐夕會對取竹處置犯事下人時用上的手段容忍一些。

  只不過取竹死後,她性格中壓制一生的戾氣和殘忍終究還是如野火般暴漲。

  可憐又可恨的取竹。

  「殿下!!」

  取竹一腳踹開了孟公公和禪院陽一,一個滑跪來到了朱璐夕身下,直接抱住了少女明藍色的絲綢裙。

  取竹哀嚎:「殿下,此人居心不軌,奴婢一時沒忍住!還請殿下看在奴婢平日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啊啊!」

  孟公公和禪院陽一被取竹踹的一個驢打滾,他們兩個人反應非常快,僅僅在草地上懵逼了片刻,就又蠕動著自己的身體雙雙跪在取竹身邊。

  禪院陽一甚至不敢抬頭看朱璐夕。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氣質如此凌人與尊貴的女性;那漂亮的絲綢在陽光下宛如水紋在蕩漾,頭上的玉冠明明白白像征了財富與權利。

  這種氣勢與裝扮,甚至連同禪院家宗家的嫡女與家主夫人都不能比擬。

  取竹怕不是那個少女的式神式鬼一類的存在。

  五條悟:「……」

  夏油傑:「……」

  三個人輪流跪的模樣真的把兩人看愣了。

  這算什麼?

  下跪不會消失,只會從你的膝蓋轉移到我的膝蓋上嗎?

  五條悟眼睛一轉,悠悠的看著夏油傑輕聲說道:「你要不要也過去意思一下?」

  夏油傑:「…滾!…還有…把你的手機給我收起來。」

  真是服了。

  五條悟哈哈兩聲,暗搓搓的將打開攝像頭的手機無辜的塞進了口袋中。

  朱璐夕閉上雙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慢悠悠的開口:「無論如何這位先生都東京校的人,要殺要剮都是五條先生與夜蛾先生說了算,取竹,你行事如此反客為主,讓本宮的臉面何在?」

  取竹聞言,肩膀輕輕地顫抖,他就像犯了錯的孩子緊緊的低著頭一聲不吭。

  五條悟:「……」

  公主殿下;你這樣說就不對了,要殺要剮也不是我們說了算,不要搞得東京校仿佛什麼黑暗組織一樣。

  朱璐夕團扇微微遮住了雪白的下巴,他轉頭看向了白發男人的方向,開口詢問:「五條先生,您意下如何?」

  五條悟一愣,白發男人看著朱璐夕將手從是女的手臂上輕輕放下來,紅指甲挑起了取竹的下巴:「今日你犯下的罪過,五條先生若是取你性命本宮也無理包庇,取竹啊,自求多福吧。」

  取竹聞言,渾身顫抖,朝著五條悟的方向下跪磕頭:「奴婢認!奴婢認!今天就是五條先生賜死奴婢也是奴婢罪有應得!還望從今以後公主能好好保重鳳體!」

  五條悟:「……」

  取竹和朱璐夕這個態度,反倒讓五條悟不好說什麼。

  如果說五條悟對取竹這種肆意拿人的作風沒有一丁點不滿,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有得就有有失,相比於他的不滿,他能從朱璐夕這裡得到的幫助則是更為重要。

  如今朱璐夕看似沒有包庇取竹,但是如果他現在繼續怪罪取竹,反而會讓這位公主殿下下不來台。

  更重要的一點。

  取竹應該已經死透透了吧?

  你讓他殺,他拿什麼殺?找個牧師和和尚把她超度了嗎?

  鬼知知道自己咒力體系能不能一炮干死身為鬼怪的取竹,萬一轟不死那尷尬的就是他。

  五條悟攤開手掌笑了笑:「死不死什麼的太誇張了吧,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盟友下手呢?…取竹小姐也算是幫了我大忙,我很想試試自己能從這位禪院先生身上套出多少情報——而且…」

  白發藍眼男人話鋒一轉。

  他看向夏油傑的方向:「……公主殿下,我能和你聊聊這個孩子的事情嗎?」

  「善。」

  朱璐夕滿意的笑了笑。

  少女輕輕的踢了禪院陽一一腳,對著禪院陽一和取竹開口說道:「你等,還不過去謝恩?」

  禪院陽一和取竹立馬吧嗒吧嗒的來到五條悟跟前行大禮。

  「多謝五條先生開恩!」

  「五條老師嗚嗚嗚嗚…」

  五條悟:「……」

  不至於嗷,而且取竹就算了,禪院你這家伙平時沒少在我面前裝蒜,現在居然學的有模有樣。

  真是好狗子。

  ……

  深夜,橫濱。

  伏黑惠躺在酒店房間中睡的好好的,在一片頭暈腦脹之間,伏黑惠突然聽見酒店套房客廳的方向傳來了一個男子爽朗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

  這一笑,直接把伏黑惠驚醒。

  少年朦朦朧朧之間,感覺似乎有什麼人躺在他的旁邊;他轉頭一看————

  虎杖悠仁穿著一身整潔的T恤牛仔褲,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人像一條鹹魚一樣僵直的躺在他的身邊。

  伏黑惠:「……」

  這回人真的嚇醒了。


第46章

  伏黑惠試圖起身, 但是他發現自己全身仿佛陷入了一種鬼壓床狀態,開不了口說不了話、連抬手指都無法做到。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瞪著一雙充滿震驚和探究的雙眼, 困惑的看著身邊的虎杖悠仁。

  「…?」

  虎杖,你為何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你是死了麼?你是鬼麼?

  …

  接下來, 足以劃入鬼片名場面的場景出現了。

  「不要動, 安靜的和我躺在這裡。」

  只見虎杖悠仁睜著眼睛, 嘴巴緊閉,身體僵硬;但少年熟悉的聲音卻傳到了伏黑惠的身邊。

  虎杖悠仁仿佛化身為腹語大師,為伏黑惠傾情上演一出現場超恐怖巨作——《死寂》。

  伏黑惠:「……」

  海膽頭少年吞了吞口水, 他想驅使自己的身體行動起來, 卻發現全身陷入了一種奇異的酥麻感,好似全身上下所有的麻筋都在被無名的大手揉捏。

  伏黑惠雙眼瞬間爆出紅血絲, 平靜的面孔下是咬牙切齒的猙獰。

  虎杖,你個小東西,你搞什麼鬼?

  「哈哈哈哈哈!!」

  客廳再次傳來男人爽朗的大笑聲。

  伴隨著笑聲響起,伏黑惠驚恐地發現透過臥室的紙門,客廳的電視居然亮了起來。

  電視蒙蒙的亮光將紙們照得隱隱通透。

  伏黑惠看見沙發上有兩個人腦袋。

  它們像兩個紙人,占據沙發的位置, 一動不動, 投影安靜的照射在紙門上。

  陰間又獵奇的場面。

  【哢————】

  伴隨著伏黑惠顫抖的目光,紙門緩緩拉開。

  而奇怪的是他可以看到紙門的身後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也沒有任何詛咒的氣息;整個過程宛如無風自動。

  朦朧的月光下,半張油黃色的人皮從紙門後面悄咪咪的鑽了進來。

  人皮顏色新鮮,屬於五官的位置上是三個猙獰漆黑的空洞, 不規則的邊緣仿佛是被強行剝離下來一般。

  人皮在蠕動的瞬間, 裡面新鮮而粉嫩的皮肉層展現少年的面前, 看起來就像超市裡的裡脊肉。

  伏黑惠:「!!!」

  伏黑惠看到這獵奇的一幕差點沒在床上直接撅過去!

  一時間,獵奇、恐怖谷、全息恐怖齊齊上陣,他的腎上腺素極速飆升,所有的血液都彙聚到了小腿的位置,似乎是身體在催促他快點溜。

  「啊啊啊!!!」

  還沒等伏黑惠做出反應,身邊的虎杖悠仁猛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

  粉發少年再也不裝神弄鬼了,滿臉蒼白的從床上一個驢打滾起來,宛如圓筒一般直接溜到了地上。

  虎杖悠仁:「常先生!段先生!不是說好用紙人來整蠱伏黑的嘛?!這是什麼?!」

  要是伏黑有個心髒病他就殺人了!

  粉發少年似乎被嚇慘了,直接大吼一聲,開始滔滔不絕的自爆環節。

  伏黑惠:「……」

  硬了,拳頭邦邦硬了!!

  【哢啦——】

  房間中的燈亮了起來。

  門口的人皮朝著床上床下的人輕輕作揖鞠躬:「爺,這是奴才的皮,奴才找不著紙人,於是讓小段子把奴才的皮現給扒了下來。」

  人皮語氣開始驕傲,它甚至覺得自己這種行為非常聰明:「這紙人也是一層,皮也是一層,奴才不才,但是這點小機靈還是有的!」

  伏黑惠:「……」

  虎杖悠仁:「……」

  燈亮起來的時候,伏黑惠終於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他閉上眼睛不去看門口那個恐怖又辣眼睛的「二次元生物」,直接轉頭怒目而視滿臉驚恐呆滯的虎杖悠仁。

  粉發少年呆滯的坐在原地,被「靈機一現」的小常子模樣狠狠嚇住了。

  【……】

  少年的眼角下面出現了一張長滿利齒的嘴巴,嘴巴的兩邊嘴角勾起了嘲弄的弧度:「不錯的把戲啊,看上去就讓人身心愉悅,比那些低級的試膽垃圾大會有趣多了哈哈哈哈!!」

  門口的人皮聽了兩面宿儺的話,屬於嘴巴位置的洞洞輕輕撅起,發出了【呸∼】的聲音。

  小常子伸皮一指:「狗東西,誰讓你上我們爺的身啦?還不給咱家麻溜的滾下去!再隨便出來就拿跟麻繩給你拴豬圈旁邊!」

  兩面宿儺毫不示弱:「呵——tui!白痴!你們先找得到我在說啊哈哈哈哈!看看你的模樣,趕緊找個牆把自己裱上!」

  兩面宿儺在虎杖悠仁身體中別的能力沒有,唯獨在逃跑方面,他就像一個進化多次的病毒,伴隨著「細胞」的掩護,不斷在虎杖悠仁的身體中流竄逃跑,很難被虎杖悠仁身體中其他的「租客」抓住。

  好處就是兩面宿儺每時每刻都在不斷轉移位置進行逃亡,他無法作妖,對虎杖悠仁進行實質性的傷害或控制。

  壞處就是他整天都在虎杖悠仁身體中和不同的人進行對罵,他對此樂不疲憊,甚至越來越興奮,弄得大家搖號排隊和兩面宿儺互相問候對方老父老母。

  【pai——】

  兩面宿儺的聲音聽到虎杖悠仁心煩,粉發少年抬手就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虎杖悠仁:「吵死了!!安靜一些!」

  隨後,虎杖悠仁和人皮小心翼翼的看著滿身黑氣的伏黑惠。

  眼前的伏黑惠怨氣滿滿,恐怖的像一只死了800年的大厲鬼。

  伏黑惠先是轉頭看向小常子,緊緊的看了一眼他就不忍直視的一偏頭閉上了雙眼。

  伏黑惠:「你…先去…身體把皮穿上…」

  少年朝著朝著小常子揮了揮手,人皮小常子連忙點著頭從門縫鑽了出去。

  【哢噠】

  門關上了。

  門後傳來了一聲擊掌的聲音,還有小常子和小段子兩聲爽朗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耶!」

  伏黑惠:「………」

  要不趕明兒還是去橫濱中華街找兩個和尚道士把這倆給超度算了。

  清好場的伏黑惠二話不說,直接擼起袖子陰森森的看著虎杖悠仁:「你干什麼?你不是在學校麼?怎麼過來的?」

  虎杖悠仁真的後悔了,連忙擺手淚眼汪汪。

  小石榴讓他去橫濱見識一下兩個國家交涉的大場面,本著見到了伏黑惠想給他一個驚喜的想法,他想小小捉弄一下。

  但是虎杖悠仁想的是等伏黑惠起床了再嚇他!沒想到門外的兩只鬼直接沒忍住,半夜開始偷襲,虎杖悠仁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但是他萬萬沒料到,居然能弄出這麼陰間的場面。

  「對不起伏黑我錯啦!!」

  虎杖悠仁自知解釋根本不能平息海膽的憤怒,直接二話不說朝著門口爬去!

  「跑什麼!!」

  伏黑惠看到虎杖悠仁這個吊.樣瞬間更生氣了,他瞪著雙眼毫不猶豫的伸著手拽著虎杖悠仁的兩只腳把他狠狠的拖回來!

  二人在房間裡上演了一出4x99毆打老板小游戲。

  伏黑惠扮演精神崩潰的暴躁員工,虎杖悠仁扮演慘遭毒手的老板。

  ……

  【叮鈴鈴——】

  伴隨著早上六點半的鬧鐘響起,吉野順平精神滿滿的起床。

  他換上了黑色東京校校服,洗完臉之後用取竹給的珍珠去疤膏塗抹在自己劉海下的創口上,對著鏡子再三整理儀容儀表,拿起自己的手提書包有些緊張的朝著宿舍外走去。

  如果平時你讓他上學,他七點半起床都嫌早;但是進入了新的學校和新的環境,還會學習新的知識之後,吉野順平目前滿腦子都是興奮的衝勁,五點半他就醒了一次。

  少年先是去食堂用早膳。

  食堂阿姨是一位面貌秀美的年輕女子,她給吉野順平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還有一蒸籠小籠包。

  吉野順平在女子慈母笑的道別下吃了早飯,這是他早上第一次吃這麼多東西,撐得有點恍惚。

  以前上學的時候在路邊買一個飯團就對付了早飯,甚至很多時候吉野順平都沒有心情吃。

  但是惡魔蛋豬肉粥真的好好喝!

  深琥珀的蛋白入口即化,再舌根留下香濃的余味,溫暖而黏稠的粥在胃中十分的舒適,小籠包的湯汁鮮香甘甜,種體驗和平時吃冷飯團不一樣的。

  用完了早飯,吉野順平感覺自己的雙手和腳心都暖暖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懷著干勁和滿滿的期待,少年來到了屬於自己年級的教室。

  ……

  【哢哢————】

  吉野順平拉開教室的門,笑容立馬僵硬在了臉上。

  教室敞亮而干淨,就四張座椅。

  只有一個睡眼昏花的輔助監督站在講台上看名冊,講台下面一個同學都沒有。

  他貌似…是第一個來上課的學生?

  「啊?」

  輔助監督看到吉野順平來了,立馬抬頭看去,吉野順平連忙彎腰鞠躬介紹自己的姓名。

  「哦!吉野同學啊!」

  伊地知潔高驚喜的看著年輕的新同學:「請先坐下吧!」

  吉野順平環顧四周撓了撓頭,禮貌的開口詢問:「…老師,請問其他同學都沒有來麼?」

  「……」

  氣氛有些沉默。

  「…我不是老師…」

  伊地知潔高尷尬的推了推眼鏡:「…伏黑同學和虎杖同學因外出任務不在本校,釘崎同學……急性腸炎高燒,目前還在隔離病房觀察治療…目前只有吉野同學哦,你可是這個班的獨苗苗。」

  吉野順平:「……」

  ??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天,他將會享受一對一的慈師注視?


第47章

  【…】

  此時教室關上的門被打開, 吉野順平的注意力轉移,他和輔助監督一同看向門的方向。

  只見一個年輕貌美的華服玉冠少女帶著一旁明顯是侍女的人慢慢走了過來。

  那一身宛如水波蕩漾的絲綢衣服立馬閃瞎了吉野順平的雙眼。

  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少女,這個女孩並沒有電視上那些以美貌聲明的女星生的好看;但是她給人的感覺是如此不可直視。

  財富與端莊的氣質, 原來真的可以給顏值加分。

  「……啊。」

  吉野順平發出一聲短促的音節,連忙將自己的頭低下來,不讓眼神繼續直視面前的少女;因為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行為非常失禮——即便對方是一位和她同齡的少年人。

  「殿下。」

  伊地知潔高連忙走下講台尊敬的稱呼對方。

  在迎接新同學之前, 五條悟特意告訴伊地知潔高看到朱璐夕的時候要尊敬一些,對方是來自鄰國的貴族, 富可敵國;同時對東京校施財改造,無論從人力增援還是從財富補貼方面都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

  聽了這些話伊地知潔高便沒有因為對方年齡小而輕視的心思, 五條悟讓他叫啥他就叫啥。

  不就是殿下嘛。

  「不必如此稱呼,喚我朱夫人即可。」朱璐夕淡淡的開口。

  伊地知潔高:「……?」

  夫人…?

  男人聽了有點反應不過來, 因為在他的世界觀中, 只有成婚的女性才會被稱為夫人……而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比一年級的學生還要小一點。

  朱璐夕微笑, 微微抬手一句話帶過,她從容而平和的看著帶著眼鏡的輔助監督, 溫和的開口:「不知這位先生可以先行回避?我想和這位同學單獨談幾句。」

  伊地知潔高:「…啊!…哈衣!」

  可能是朱璐夕的勸退過於從容,伊地知潔高腦子還沒有轉過彎兒,身體便自然而然的拉開門走了出去,還非常禮貌地把門帶上。

  等做完了一系列動作伊地知潔高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等等, 自己的任務不是要陪學生等新老師嗎?怎麼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出去了?

  算了…還是在門口等一下吧。

  伊地知潔高可憐巴巴的呆在原地,茫然的看了眼四周,最後尷尬的用手指抬了抬自己的眼鏡。

  「……」

  留在房間內與朱璐夕和侍女獨處的吉野順平瞬間如站針氈,他的面頰有些紅。

  當然, 並不是因為害羞, 是因為緊張。

  因為在朱璐夕的面孔上, 吉野順平驚恐的看到了宛如長輩的和藹和寬容。

  真的太奇怪了。

  為什麼妙齡少女的臉上居然會出現這種表情?

  這也給了吉野順平一種詭異的幻視——自己家的德高望受人尊敬的重遠房長輩正在過來看望自己。

  吉野順平:「……」

  尷尬, 緊張,想腳趾抓地。

  朱璐夕似乎看出了對方的尷尬,沒有做過多的沉默便開始自我介紹:「免名姓朱,虎杖悠仁是本…我的丈夫,順平如若不嫌棄,可以按照這邊的習慣喚我朱姐姐。」

  日本人稱呼兄長的妻子一般都是姐姐。

  吉野順平:「………」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腦海中僅剩的想法就是——原來悠仁真的結婚了!

  哥哥,姐姐,你們兩個英年早婚啊!

  這…這位就是和悠仁共用一個身體的那位?等等!他們兩個真的有到法定年紀嗎?是真的結婚嗎?!還是未婚夫妻?

  朱…朱姐姐,聽上去好像是鄰國的姓氏。

  吉野順平感覺自己小腦瓜暈乎乎的,思緒一片混亂,但是身體控制著他的嘴唇,他非常有禮貌的微微彎腰說了一句:「chu…zhu姐姐,請多多指教。」

  「嗯。」

  朱璐夕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開口柔聲囑咐:「你和悠仁還有一位金桔發色小姑娘都是這個時間入學,你們三個之間好好互相照應;如若是吃穿上面有什麼不舒服便來尋我,我會讓取竹來為你們打點一二,天氣轉寒記得添衣,莫要讓家中長輩擔憂。切記——要按時用膳,少去購買市面上那些冷食。」

  吉野順平:「…好…好的!謝謝朱姐姐!」

  他整個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好…好厲害。

  十五歲的面孔透露出成熟可靠長輩的氣息,但卻沒有現在那種爹味媽味討人厭的感覺。

  這位朱姐姐說話並不強勢,全程是低聲細語,聲音輕柔沉穩,聽上去超級舒服!像a.s.m.r!

  朱璐夕見吉野順平似乎把話聽了進去,便沒有再過多於生活上囑咐,她自然而然的轉入下一個話題。

  朱璐夕:「現在學社繁忙,加上教學可能會出現變動,順平這邊將會有新先生一對一的教授,等一下見了先生,莫要緊張,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便是;若順平感覺與其相處不來,我再給你換位先生。」

  吉野順平:「……」

  啊…這…這…

  一時間讓人震驚的點過於多,吉野順平根本反應不過來要說些什麼。

  好在朱璐夕沒有為吉野順平留說話的時間,她直接跟身邊的侍女低聲說道:「讓劉公…劉先生過來罷。」

  朱璐夕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伊地知潔高震驚的驚叫聲:「劉劉劉劉老師!您是從哪個地方出現的?!」

  「呵呵呵呵,誇張了伊老弟,怎至於嚇成這個樣子?」

  吉野順平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中年男性和善的笑聲。

  伊地知監督似乎有些無奈:「劉老師…都說了我不叫伊…」

  穿著現代便捷服飾的劉旺祖嘿嘿一笑,推門而入。

  面善整潔的老師看到拘謹的吉野順平,雙眼一亮,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好孩子,是個好孩子啊。」

  「!!」

  這是吉野順平從小到大第一次被教師從業者如此公開的大聲肯定,他整個人全身的氣血全部湧到了頭頂,腦子嗡了一聲——全木了。

  「劉先生好!」

  劉旺祖慈祥的看著吉野順平滿臉通紅的大聲喊了一嗓子,直接九十度鞠躬!

  朱璐夕見狀,扶著侍女的手臂,安靜的離開了現場。

  …

  教室內,劉旺祖看著吉野順平手上的七彩炫舞水母似乎有些出神,他摸著下巴上的胡子圍著小少年走了好幾圈。

  「……」

  吉野順平看著若有所思的劉旺祖緊張的說不出來話,他的小腿都在顫抖。

  吉野順平比較害怕劉老師嫌棄他手上拿的這個小水母是個雞肋,大手一揮「什麼玩意兒」轉身就走了。

  但是劉旺祖並沒有嫌棄吉野順平,反而對吉野順平手上的小水母嘖嘖稱奇。

  劉旺祖:「順平小子,你的奇能很適合修煉一門術法啊。」

  吉野順平一聽,瞬間松了一口氣,他連忙向劉先生詢問:「請問老師,是什麼術法?」

  「你隨我來。」

  劉旺祖直接招呼吉野順平跟他走出教室。

  ……

  半個小時後,吉野順平一臉懵逼的坐在晃晃悠悠的漁船上,他的面前是波濤洶湧的大海。

  此時大海浪波極大,顏色深沉如黑礁,眼望去好似墨色的絲綢在翻滾。

  少年雙手扶著船沿,面色震撼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船下的浪在翻滾,船上他胃裡面也在翻滾。

  劉旺祖身姿挺拔的雙手背後站在吉野順平旁邊,他面色祥和的看著稚嫩的少年:「順平小子,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咱家將此等傳授於你,今後是否深入,或者改為修行其他術法,選擇皆在於你。」

  說道這裡,面龐溫潤的眯眯眼中年男性突然嚴肅起來,他睜開雙眼,露出了一雙漆黑如墨沒有半點高光的瞳孔。

  「!」

  吉野順平再看到那雙瞳孔的一瞬間心髒猛然一跳。

  劉旺祖:「但若你選擇深入,那便要看你的悟性與緣分,二者缺一不可。順平小子——你可要學?」

  「……」

  吉野順平怔怔的看著劉旺祖在大浪顛簸中堅如松柏的身影。

  良久。

  少年的眼神開始變得堅定。

  「劉先生,我要學!」

  劉旺祖:「好!」

  中年男性看到少年堅定的眼神之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輩尋找到志向,欣慰而滿意,男人爽朗的笑了兩聲,直接站在船上揮起了自己的手!

  【嘭!!】

  勉強的海浪猛然炸開,巨大的浪花好似有一頭鯨魚在表演鯨落!

  「!!!」

  吉野順平趴在船上,面色蒼白的看著眼前巨大的浪花,沒過一會兒他的面孔上充斥著震驚和不敢置信。

  少年看到了人生當中從未有見過的壯觀場面——

  一頭物流公司大卡車規模的藍色大水母伴隨著劉旺祖的揮手,破水而出。

  剎那間,天地黯然失色,水母宛如琉璃一般的熒光傘蓋美不勝收,一眼望去竟然有些和極光相似。

  水母高高的懸浮在半空中掙扎,璀璨幽蘭的光芒充斥著順平的雙眼,它一條條的觸須好似神樹降下的枝丫,托著天上的星雲來到他的眼前。

  劉旺祖:「今日,我便傳授你一套術法——出馬仙。」

  「首先,你需要一頭上千年的水母精。」

  「以後,它便是你的——【仙家】,它的分身則當充當你的二神。」

  「順平小子,這門術法修煉得道,往小說溝通天地,往大說那便是與仙家共享壽元——今後的日子,你可要辛苦了。」


第48章

  橫濱.港口

  紀德正在昏暗的倉庫隔間中擦拭自己的槍。

  他和戰友們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 在面前這個廢棄倉庫已經休息了好幾天;整日吃著速食度日,從來不會在意食物的美味與口感,僅僅是讓自己不感到飢餓就足夠。

  紀德身為首領擁有著屬於自己的單獨隔間, 每當他單獨待著呼吸著倉庫中塵土的潮濕氣味之時, 他都會恍然回想起當初身為軍官的自己——在那個時候他有一間敞亮的辦公室,他依稀記得辦公桌前有一盆漂亮的綠蘿。

  【——】

  男人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張遍布折痕的照片, 銀灰色的眼睛死死鎖定照片上的人。

  那是一個剛從超市購物結束的男人, 紅色頭發的男人有些笨拙抱著懷中的食物紙袋, 另一只手正在接電話;身上沙色的披風因為他的動作有些凌亂。

  【織田作之助】

  紀德口中用日語輕輕呢喃這個名字。

  「嘎——嘎——」

  窗邊一棵枯樹上飛躍起烏鴉的身影, 漆黑的翅膀狠狠的拍斷了一根枯枝!

  端詳照片的男人剛有些詫異轉頭看向窗邊,下一刻——他的房間中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您一定就是紀德先生。」

  穿著唐裝的老人悄無聲息的站在紀德面前, 皺巴巴的面孔上露出友善的微笑, 朝著面前的男人問好。

  「!!!」

  異能者?!

  紀德的瞳孔瞬間縮小, 拔槍——收起照片的動作幾乎一氣呵成。

  他雙手端著槍, 直指著老者灰白色的面孔, 銳利的眼睛如同一頭野性的獵豹。

  紀德冷冷的開口:「不請自來, 你是哪個勢力的惡客?」

  被槍指著頭,老人非但不慌, 反而慢悠悠的笑了幾嗓子:「不必緊張, 紀德先生,我聽說過你的事情。」

  「……」

  男人冷漠警惕的盯著對面的老者。

  老人的臉上幾乎沒有屬於活人的血色, 皮膚像鋪了一層灰一樣暗淡,這讓他非常不舒服。

  對於老人的話他倒是沒有什麼過於意外的想法;自己和戰友偷渡到橫濱這個消息在本地的黑色勢力中並不算隱蔽。

  「你有什麼目的?」

  紀德開門見山。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 指了指男人放照片的口袋:「那個人選,並不是一位合格的【解脫者】。」

  「?」

  到了老人的話, 紀德表情終於開始變得有些錯愕。

  這種消息…為什麼他也會知道?

  老人繼續開口:「織田作之助, 無非異能的特性與你相撞;問身份, 他不過一介草夫,童年家境不幸外出流浪、渾渾噩噩度日,對國家、對組織,都是沒什麼太大概念。」

  紀德看到老人的面孔在昏暗之中開始逐漸模糊。

  那老者露出一個微笑,兩遍嘴邊深的宛如孔洞。

  老人:「論心性,他更是隨遇而安、容易滿足;前腳在港口黑手黨任職,後腳收養戰爭孤兒,不去規劃自己的未來,注重當下的感受和體驗。」

  「我有一個比其更好的人選,紀德先生,可要聽聽?」

  唐裝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一張嶄新的照片飛撲克一般飛給了紀德。

  【啪。】

  紀德面無表情接住了照片,可能是老人的來意並沒有展露太多的攻擊性;男人干脆把槍插回到了自己後腰的收納包中;隨後一邊注意老人的動向,一邊用余光看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和服的光頭男人,男人面色嚴肅的站在大廈前,身邊有五六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嚴密跟隨。

  「他是什麼人?」紀德問到。

  老人回答:「種田山頭火。」

  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長發男人,口中的低語聲充滿了蠱惑力。

  「他是日本異能特務科長官,是一位——盡忠盡職,上奉國家,下愛屬下的好長官;是一位絕對不會棄下屬於不顧的人。」

  「………」

  聽到老人的話,紀德的瞳光閃爍,他將手中的將嶄新的照片翻了翻,臉上露出了一抹諷刺的微笑:「我懂了,你想利用我去殺一個日本官員。」

  「我只是提供一個信息。」老人無辜的搖了搖頭。

  「提供信息?」

  聽聞此言,紀德的臉上露出陰霾,他死死盯著面前老人,開口質問:「我該怎麼做?他的職位名稱聽上去就是掌管異能者的職位,手下一定會有一大批重兵把守,你的意思是讓我帶著我的戰友們一起衝入層層異能者攻擊去送死麼?!」

  「還有別的機會。」

  老人說道。

  「21號下午,種田山頭火將會在港口與鄰國外交人員進行文物連接,出於禮儀原因,他絕對不會帶太多異能者。」

  「……」

  紀德面色有些僵硬。

  「記住。」

  老人的雙眼晦澀無光,宛如一口陳年古井:「老夫並沒有強迫你,僅僅是提供一個信息,該怎樣做——終究是你自己的選擇。」

  ……

  ……

  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在校醫室住了兩天的院。

  他們二人一個人高燒驚厥,另一個是急性腸胃炎,用不上什麼大型醫療設備,吊著點滴當了一回隔床病友;狗卷棘燒退以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准備回去考試。

  奈何輔助監督告訴他這次考試資格已經被取消。

  不過不用著急,以後這種考試每學期兩次;管飽還管夠。

  「………」

  聽到這種話,狗卷棘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戴上痛苦面具。

  「兩位同學如果身體沒有其他問題的話,那就先去執行外出任務吧,畢竟現在學校比較缺人手——對了,新來的同學吉野順平也會和大家一起參加任務,你們正好去訓練場地那邊叫一下吉野同學。」

  在輔助監督的囑咐下,兩個人面色難看的朝著訓練場地那邊走去。

  心情的確不是很好,畢竟剛剛大病痊愈就要被拉去執行任務,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變成鄉下耕地的老牛。

  兩個人慢吞吞地移動到室外訓練場地,神情之間充滿了消極怠工的情緒。

  他們剛進去小樹林,便聽到了一陣輕輕悠悠的的琴聲,那琴聲聽上去像是豎琴的音色,琴弦碰撞之間,空靈動聽的聲音仿佛將整個平平無奇的小樹林渲染成了漂亮的電腦高清桌面。

  「……狗卷前輩,你聽到了嗎?」釘崎野薔薇眉頭一皺,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海帶。」

  狗卷棘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這個學校裡有誰會彈琴,但可能是周圍的氛圍太過於安逸,此刻少年並沒有什麼危險意識。

  【嗚——】

  一聲難聽的笛聲頓時響起!

  「!!」

  兩人頓時面色扭曲,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這什麼玩意?這到底是惡鬼嚎叫還是笛子的聲音?吹得像高頻防空警報一樣難聽!

  【嗚——嗚——】

  笛子的聲音一聲又一聲響起,悲哭哀嚎之間,宛如一曲破音的泰坦尼克號,讓人傷心欲絕。

  「夠了!我去會會他!」

  釘崎野薔薇震怒,直接拖著狗卷棘的領子大步朝前走去,可憐的咒言師腳步踉蹌跟在身後,雪白的小臉憋的通紅。

  二人穿過一片小叢林,眼前的景像映入眼簾——

  學校的訓練場地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流水假山、小池塘;小池塘裡還放了少許干冰,營造出一股仙氣飄飄的氛圍。

  池塘旁邊擺放著黑色小桌,上面兩盤茶點,一壺桂花釀。

  劉老師正頂著紅彤彤的鼻子忘情的撫琴,而吉野順平則是站在一旁,兩頰緋紅,忘乎所以的吹著自己的笛子,搖頭晃腦。

  吉野順平吹到忘情處當下笛子喃喃自語:「海波碧濤,水母飄飄。」

  狗卷棘:「……」

  釘崎野薔薇:「………」

  他們兩個,是不是無意中看到了…足以載入教學事故的一幕?

  違法了吧!這種行為絕對違法了吧!!

  不過好在吉野順平沒有整高了。

  少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喝了兩大杯涼白開,拿著一頂小圓鼓跟著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一起踏上找輔助監督的路途。

  在這期間,不知道是不是狗卷棘的錯覺,他總感覺吉野順平走路飄忽忽,為了防止吉野順平把自己導航到陰溝裡,狗卷棘連忙來到少年身邊,拉著他的手走。

  「…狗卷前輩?」

  吉野順平還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撓了撓頭看著不露下半張臉的狗卷棘。

  釘崎野薔薇:「…你這家伙,真的沒問題麼?你喝了多少?」

  「我沒喝多少哇!」

  吉野順平滿臉茫然無辜:「我就和師父一起喝了一點桂花大米飲料,在森林中吟詩作對吹拉彈唱——師父說我的天賦很好,加加油,可以和志同道合的同學一起組成新的【樹林七賢】。」

  狗卷棘:「……」

  釘崎野薔薇:「……」

  桂花大米飲料。

  這倒霉孩子。


第49章

  三人坐上了輔助監督的車。

  得益於吉野順平良好的酒品, 他上了車就坐在兩人的中間一動不動,雙手乖乖的放在膝蓋上,連眼睛都不怎麼眨;看的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怪害怕的。

  輔助監督一邊在前面開著車, 一邊面色遲疑的詢問道:「……我是不是聞到了酒的味道?」

  「是錯覺,我身上的桂花香水酒精濃度太高了。」釘崎野薔薇毫不猶豫的為吉野順平打掩護。

  狗卷棘聽完釘崎野薔薇的話,條件反射轉頭去看吉野順平。

  結果他發現吉野順平稚嫩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禮貌的微笑。

  狗卷棘:「……」

  這是什麼反應?好奇怪!

  輔助監督可能是一個人開車太無聊, 開始和後面的學生沒話找話。

  輔助監督:「…話說吉野同學應該剛剛開發術式吧?」

  他剛問完這個問題,後面的釘崎野薔薇就進入搶答環節。

  釘崎野薔薇:「本田先生, 吉野同學有些暈車, 他不方便講話。」

  輔助監督:「……」

  你這樣一搞,我好尷尬的嘞。

  頭腦反應不是很快的輔助監督並沒有說其它的,只是訕訕的笑了兩聲:「……哈哈, 這次的任務並不是很難,大概就是三級咒靈在作祟罷了,吉野同學可以先跟在狗卷同學後面學習經驗,觀察他們是怎麼做的。」

  「好的,謝謝老師。」釘崎野薔薇回答道。

  輔助監督:「……」

  什麼情況釘崎同學?!吉野同學是睡著了麼?為什麼全程是你在幫他回答?!

  男人郁悶的癟了癟嘴,專心的開自己的車, 不再向身後的學生們搭話。

  坐在後面的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見狀松了一口氣,同時他們將好奇的目光看向坐在中間的吉野順平。

  其實他們也很好奇。

  吉野同學的術式到底是怎樣的, 聽聞對方這兩天似乎正在適應學校新的教學模式,還有單獨的新老師一對一輔導…聽上去怪有壓迫感的。

  狗卷棘看著自己旁邊的學弟與學妹, 雖然他表面沒有說什麼, 由於自己能力的原因,也不善於表達;但是心中卻已暗自下定決心, 這次任務由他主要接手, 讓釘崎野薔薇和吉野順平在他身後圍觀即可——保證安全的同時, 還能方便他們二人學習經驗。

  ……

  ……

  到了地點三人一個接一個下車,輔助監督在他們面前盡職盡責的打開了「賬」,隨後對著三人開始介紹:

  麻油希食品倉庫舊址,於五年前徹底荒廢,但是由於土地承接方並沒有妥善的調節好合同信息;所以這片土地和破舊的倉庫至今沒有動工。

  根據恐怖片定律,這種看上去就適合鬧鬼的大倉庫這麼久不拆基本上都會出事、吸引一些不干淨的地方過來寄居——所以毫不意外,幸運的咒靈喜提新房,零元購喬遷入住。

  「了解。」

  釘崎野薔薇正了正自己的腰包,青春靚麗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少女動作帥氣的掏出自己的小錘子在空中耍了一個圈——由於動作幅度過於大,差點給旁邊的狗卷棘開了瓢。

  狗卷棘:「……」

  還沒開始心就有些累惹。

  「…嗚…」

  吉野順平開始迷迷瞪瞪的往旁邊躺,狗卷棘先是面色震驚,隨後馬上跟超人摟美女一樣把學弟圈在自己懷裡,以免對方真的躺地上。

  「……?」

  怎麼還抱上了?

  帳外面的輔助監督以為自己看錯了,連忙把臉上的眼鏡摘下來拿布擦了擦。

  三人歪歪扭扭的走進倉庫。

  一進去,他們就被塵土飛揚的環境嗆了個半死;可能是裡面的咒靈感受到了來自咒術師的威脅————

  幾乎是三人進入倉庫深處的一瞬間,一個長的像鞋拔子的咒靈突然全身冒石油般光兒,朝著狗卷棘飛撲過來!!

  「蛋黃醬!!!」

  狗卷棘心裡一跳,立馬把懷中的吉野順平推開;拉下自己的高領,對著鞋拔子咒靈厲聲吼了一句:

  【扭曲吧】

  「啊啊啊啊——!」

  鞋拔子咒靈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滑稽醜陋的身體宛如被衝馬桶一般變成了一個漩渦,消失在半空中。

  狗卷棘警惕的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他還沒有來得及松一口氣,釘崎野薔薇就指著他身後的方向,面色驚怒的喊了一句:「吉野——!!」

  「!」

  狗卷棘瞬間瞳孔縮小,面色慘白,猛然轉頭朝著吉野順平的方向看。

  【——】

  時間在此刻仿佛過的異常慢。

  吉野順平身後的倉庫牆壁上出現了直徑兩米半——宛如蛛網的肉絲,其中肉絲中央的位置長著一張有些像兒童鞋墊o老鼠的面孔。

  面孔上那兩只豎著的雙眼布滿紅血絲,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下方的吉野順平。

  「!!」

  這場面看的二人心肺驟停。

  釘崎野薔薇的內心更是充斥著茫然。

  不是說好三級咒靈的麼?

  為什麼這咒靈給人的感覺如此邪祟和具有壓迫感?這個真的是三級咒靈麼?

  「……」

  狗卷棘那雙紫色的雙眼已經布滿無語和絕望了——這該死的學校又不干人事,十次任務裡面八次咒靈等級評估基本上都會低於真實咒靈危險等級。

  欺負欺負老同學就算了!

  新同學的第一次拔除還這麼搞!咒術師幼崽清除計劃是吧!!

  「海帶!!」

  當務之急,狗卷棘面色焦急的朝著吉野順平伸出手。

  他決不能——讓自己的學弟在自己面前出事!!!

  狗卷棘的雙眼瞬間暴紅血絲!

  【————】

  時間凝固之中,吉野順平慢慢張開了自己的雙眼。

  那是一雙空洞而死寂的灰黑色眼瞳。

  當他張開雙眼的時候,整個倉庫的平均溫度極限下降——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瞬間充斥了整個倉庫。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潮濕與腥鹹的氣息。

  「………」

  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愣在原地。

  他們感受到了從吉野順平的身上傳來咒力與一種…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的東西…二者混雜交織在一起,整個空間彌漫的壓抑感不亞於頭頂上那只疑似二級咒靈。

  吉野順平的皮膚開始變的雪白,白到幾乎成了通透的冰晶。少年雙手拿著兩個小鼓棒,輕輕的在自己腰間的小白鼓上翹了一下。

  【蹬】

  在兩個同學震驚的面孔下,吉野順平聲音悠長的用日語開嗓:

  「請神啊——」

  當少年張開口的一瞬間,倉庫的門口,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乘著渺茫的白霧而來,身上穿著精致的白無垢,無比寬大的帽沿遮住女人的下半張臉,露出她尖尖的下巴和殷紅色的嘴唇。

  她僵硬的站在倉庫門口,儀態優雅地將雙手隱藏在自己寬大的袖口中;卻像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安靜的矗立在那裡,猩紅的小嘴巴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

  女人的出現險些把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再次弄得心肺驟停。

  「……」

  狗卷棘無聲無息的後退一步,咽了咽口水,少年遲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同學,又看了看牆上的咒靈,再看看門口的白無垢女人。

  【請神】?

  不說那女人。

  吉野順平如今的模樣都不比咒靈好到哪裡去。

  他通體雪白,唯獨鼻尖一點紅,慘白的人皮和漆黑的校服與瞳孔形成鮮明的對比,這讓狗卷棘感覺——面前的吉野順平被掏空的五髒六腑,唯獨剩下一尊紙做的表皮。

  釘崎野薔薇:「…他還是…吉野麼?」

  少女怪異的盯著吉野順平的身影。

  很奇怪這種感覺。

  這到底是吉野順平的術式——還是說真正的吉野順平早已在車上的時候被掉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明物】。

  還有吉野順平口中叫喚的【請神】,不會是字面意思上的【請神】?!

  那門口的白無垢女人…不會就是所謂的神吧?

  ……

  吉野順平提著小鼓,開始砰砰砰的敲了起來。

  「日落平洋,黑了天。家家戶戶把船還。」

  「行海旅人奔船艙,魚奔石礁,鯨歸灣。」

  門口穿著白無垢的女人開始前進一步,她的面孔變得藍瑩瑩,宛如琉璃色彩。

  「魚奔珊瑚安身處,鯨要歸灣得安然。」

  「頭頂七星北鬥天,腳踏波濤碧浪翻。」

  「腳踩洋,頭頂著天。邁開大步淌連環。」

  「雙足站穩靠營盤。擺上香案請神仙。」

  當這段讓人聽後感覺玄妙又詭異的【請神歌】唱完之後,門口白無垢女人已經踏著優雅的步伐來到了咒靈的下面。

  女人寬大的袖口中伸出藍盈盈的美麗觸須,她輕輕將觸須放在自己的嘴邊,似乎做了一個掩唇而笑的動作。

  【呵呵呵呵——】

  一時間整個空間回蕩一種聽上去空靈又尖利的女人笑聲。

  「……」

  咒靈的身體肉眼可見開始枯萎,它的身體越是萎縮——女人的下巴和觸須顏色便越是鮮艷。

  到最後,女人的身體裡發出一種下水道水管咕嚕咕嚕的聲音,聽了讓人毛骨悚然。

  整個倉庫白霧繚繞,死魚的味道越來越重!

  「……」

  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呆滯的摸了摸自己的皮膚。

  他們拿手一看,發現上面竟然是顆粒分明的結晶體——海鹽。

  「我…我做到了!我成功拔除了咒靈!」

  吉野順平驚喜的聲音傳來。

  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順著聲音一看,便看到了吉野順平開心跳腳的模樣,少年愛惜的摟著自己的小鼓,滿身「冷白皮」的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狗卷棘和釘崎野薔薇。

  吉野順平:「釘崎同學!狗卷前輩!我成功的拔除咒靈了!這樣我不會再學院交流賽給學校丟臉了吧!!」

  狗卷棘:「……」

  釘崎野薔薇:「……」

  不,你甚至會給他們帶來驚喜。

  不用讓那個恐怖的女人出現,你光是站在那裡一邊敲鼓一邊念剛剛的詞,京都校的人都不敢輕易靠近你。

  還有說話就說話,讓那個女的離我們遠點!


第50章

  虎杖悠仁一大早就同伏黑惠來到港口附近, 准備提前考察一下政客交接場合的地形。

  由於兩人是第一次來橫濱,很多地方都非常不熟悉,所以兩個人一邊開導航一邊認路。

  與此同時在港口的另一處, 織田作之助帶著太宰治和小喜子也在踩點。

  兩方人相隔的距離並不遠, 或者說他們二人都在朝同一個方向走;只不過雙方的腳程都不快, 所以還沒有碰到一起去。

  織田作之助在路邊給小喜子買了一個冰淇淋,小喜子用十五分鐘感恩戴德, 用剩下兩分鐘飛快吃完了冰淇淋。

  織田作之助無奈的看著面色緊張的小男孩,眼神並沒有以往輕松;反而像是懷揣著某種心事。

  同樣臉上郁郁的還有太宰治。

  鳶色眼瞳少年臉色蒼白, 神情中仿佛自帶一股憂愁的厭世風,他疲憊的掃視著紅發男人的身影;只有當他的眼神落到嗦冰淇淋紙棍的小男孩身上之時, 神色才有片刻舒展。

  「白痴。」

  太宰治輕輕的喚了一聲男孩。

  面對小喜子困惑的目光,太宰治像開玩笑一般歪著頭對他說:「過一段時間我把你從你爺爺的手上要過來好不好?你跟在我身邊,給我當生活秘書。」

  「這…這!」

  小喜子一聽這話, 立馬就慌了,稚嫩的面孔上露出糾結倉皇的神色。

  看他那個緊張團團轉的模樣,恨不得當場跪下來給太宰治磕幾個頭。

  小喜子:「多謝少爺垂愛!小喜子無福消受哇!奴才還有主子要伺候;斷不能辜負主子的大恩大德!」

  太宰治立馬面無表情的問:「所以說你的主人除了那個【爺爺】到底還有誰?」

  「……」

  一問到點子上, 男孩立馬歇菜, 支支吾吾的, 用手忙腳亂的肢體語言來表達他此刻的焦急和無奈。

  織田作之助看不下去太宰治欺負小喜子的樣子,連忙制止了他, 順手將小喜子從中間的位置拉到自己旁邊。

  織田作之助:「這些是林先生和喜子醬他們自己的事情不是麼?與港口黑手黨無關,不要再問了太宰。」

  「哼, 無趣。」

  太宰治變臉, 那張冷漠平靜的面孔立馬變為一副索然無味的表情。

  少年雙手交疊在後腦勺, 眼睛看向港口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織田作之助雖然對太宰治說【與他們無關】, 但是他內心終究還是放不下這個總是一臉卑微、小心翼翼、連自己說話都怕大聲的男孩。

  男人拉著孩子的手臂,像一位長者一邊靠近他,用低沉的語氣交代道:「喜子醬,不管怎麼說現在人生都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你可以擁有夢想,擁有想做的事情,不一定要依附他人活下去…如果哪一天你想通,決定不再去侍奉你那…主人的話,你可以來找我,我帶你離開那個地方。」

  「……」

  旁邊的男孩沒有說話。

  但是織田作之助眼睜睜的看著男孩表情變得驚恐和不敢置信起來,仿佛他對著男孩宣揚了一種「大逆不道」的話語。

  看到小喜子是這種反應,織田作之助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孩童圓潤鮮活的面孔仿佛和那晚恐怖的模樣融合在一起。

  這件事情他明明應該告訴太宰治的。

  但是他並沒有。

  原因天真的讓人像發笑——這個孩子在這個社會上已經足夠另類了,如果再把這種事情告知太宰治的話,那喜子醬是不是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

  同時織田作之助內心有一種直覺。

  那就是小喜子絕對不會傷害他和太宰治。

  無論小喜子是何種事物,這個孩子眼神中對兒童與底層人員的悲憫和關切做不了假。

  他是一個善良的「事物」。

  「喜子醬。」

  沉默的太宰治終於說話。

  少年偏頭看向茫然不知所措的男孩,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難得的微笑。

  他繞過織田作之助,來到男孩身邊彎腰,用纖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男孩的鼻尖。

  太宰治:「明天你離開之前,我送給你一個禮物。」

  那一瞬間,少年眼瞳中的漆黑與混沌似乎緩和了。

  太宰治:「假如以後再也不能見面,我希望你今後的生活裡每天都開開心心;自信的面對一切。」

  「……」

  小喜子聽聞此言,整個人神色慢慢呆滯,一雙眼睛被流動的高光填充,愣愣的看著面前帶著溫和笑意的太宰治。

  織田作之助也傻眼。

  他竟然從那張被港口黑手黨所有武裝人員恐懼敬畏的面孔上看到了大聖父一般的光環。

  他是瞎了麼?

  還好今天芥川龍之介要跟來太宰治沒讓,這要是被那個黑毛小子看到了這一幕,估計他能氣的把喜子醬當場雙手舉起來扔到海裡。

  「如果…」

  小喜子突然開口。

  小喜子:「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您…我會永遠記得您,無關時間的順序與長短…我會永遠記得您…記得中原大人…記得織田大人…」

  你們吶,人本不壞,為何卻偏偏淪落於此?

  男孩苦笑著,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但願…你們都能得到善終…」

  他知道這很難,也不符合因果報應;但是他還是小小許了個願望。

  這是屬於他自己的私心。

  【願上天垂憐他們,讓他們從世間混沌的泥潭浴火重生】

  「……」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聽後都有一些微微詫異。

  特別是織田作之助。

  他沒有去細品為什麼男孩會說【善終】這兩個字,但是就在這一刻,織田作之助從小喜子的身上感受到的不再是那個怯懦的孩子……而是一個滄桑疲憊的人。

  「……」

  太宰治皺著眉頭張了張口,他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小喜子似乎在路上看到了什麼人——

  男孩臉上的表情先是變得有些茫然,隨後整張面孔開始通紅,雙眼閃爍的淚光直接噴了出來。

  「主子呀啊啊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狼哭鬼號聲從小喜子的喉嚨裡響起。

  瞬間,街道上所有行人的目光都在向太宰治等人看齊。

  太宰治:「……」

  話,自然自然的憋了回去。

  在織田作之助震驚的目光下,小喜子突然搖頭晃腦的衝了出去,一邊衝一邊跪在地上,重力加衝刺加速度,達成完美名場面:滑跪。

  他的膝蓋仿佛沒有摩擦力,足足滑翔兩米才開始停下,整條街道上都充斥著小喜子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隨著男孩停下滑跪,他直接抱住了一個粉發少年的小腿開始啊∼啊∼啊∼哭的非常有節奏:「主子啊!你還記得奴才嘛?!!是小喜子啊!!給您送安神湯的小喜子!那晚您要下來制止取竹姐姐的舉動小喜子看到了!!您的大恩大德奴才無以為報哇啊!小喜子這就給您做牛做馬!我啊小主子啊啊啊!!」

  「……」

  被抱住大腿的粉發青少年先是僵硬的站在原地,他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看了一眼小喜子,隨後就開始熟練的讓人心疼、惶恐的看向四周的方向。

  漸漸的粉發少年的呼吸慢慢急促起來,眼中閃爍著小喜子同款淚光。

  他想笑笑,但是好怕面部表情一動、眼淚先一步下來。

  「虎杖…你在這裡不要動,我去買杯思達巴克。」

  伏黑惠面色難看的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裝成若無其事的說道。

  他話一說完,一扭頭,立馬裝作不認識虎杖悠仁的模樣插著兜冷漠走進旁邊的白毛女咖啡店。

  這回虎杖悠仁的眼淚真要下來惹。

  商業街樂熱鬧起來。

  周圍人對著虎杖悠仁指指點點。

  有拍照的,還有打電話報警指控有人當街m兒童的,更多是竊竊私語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主僕」二者的。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我去看看情況,你先別過去。」

  紅發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話音落下他就朝著虎杖悠仁和小喜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滴滴】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治口袋中的手機提示音傳來響聲。

  少年愣了一下,將手機掏出來放到自己眼前,認真閱讀起上面的信息。

  【與謝野晶子:照片我看過了,我會嘗試救治他的。】

  【與謝野晶子: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點,我救治這個孩子與你和港口黑手黨無關;只是出於我個人的立場單純的想要幫助他;我希望到時候我們見面不要有港口黑手黨人員在場。】

  看到這條消息,太宰治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後眉頭緊皺。

  他立馬回復一條短信。

  【與謝野小姐,我希望你能早點過來,現場會有港口黑手黨;但是同樣有政府人員和鄰國外交人員,森先生不會再這種情況下對你動手,返程的路上我同樣也會保證你的安全——時間緊迫,一個孩子的一生能不能改變,就要看與謝野小姐的了。】

  打完這段話,太宰治揉了揉太陽穴,朝著虎杖悠仁方向慢慢走去。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像他這樣無良的人,有一天居然會用道德綁架去綁架別人。


第51章

  「莫西莫西, 你好,我想舉報…」

  圍觀群眾中,一名女生正拿起電話向警察舉報眼前不堪入目的畫面,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拍。

  女生一愣, 連忙轉頭回去看。

  她的身後站著一位帶著復古禮帽、面容艷麗俊美的橙發黑西裝青年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可能是被青年那宛如搖滾歌手的容貌驚到了,又可能是被青年的身高失望到了。

  女生呆滯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中原中也輕輕的從女性手上拿過手機,然後掛斷電話, 將手機重新放回到她手上。

  「抱歉, 那是我們社團在排練話劇,我會管管他們的。」

  橙發青年朝著女生笑了笑,揮手道別, 留下了一個芳心失竊的姑娘。

  另一邊,虎杖悠仁手腳並用的將小喜子抱進了白毛女咖啡店, 少年剛一進咖啡店,就看到了讓他更加窒息的一幕——

  伏黑惠面色放空的坐在ins風的卡座中,雙手僵硬的放平在自己膝蓋上。

  他作為旁邊是穿著服務員衣服的小孟子,正一臉和善的拿著一柄新疆玉的長柄扇子,輕輕給伏黑惠扇風。

  另一邊是穿著服務生衣服的小常子,他將白毛女所有的小料散開用小碟子一個一個裝起來, 然後用銀色勺子動作充滿技藝與美感將其一個又一個挑起, 輕輕地放進伏黑惠面前的奶杯中。

  周圍拿著筆記本工作或者營造氛圍的年輕男女都不喝咖啡了。

  他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伏黑惠一行人, 仿佛再欣賞某種復古的行為藝術。

  甚至還有想在女朋友面前裝逼的男人叫來了白毛女服務人員, 指著伏黑惠那一桌:「他們那種服務是什麼價錢?拍照上傳互聯網的話會給優惠嗎?」

  白毛女真正的服務員臉上的笑容僵硬。

  哈哈,看看, 這哪裡來的大傻子?別人都當看戲看行為藝術, 就你給當真了。

  「……」

  虎杖悠仁一瞬間就想抱著小喜子離開, 同時他的內心也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快意——跑什麼跑,躲不掉的吧!哈哈!

  「……」

  伏黑惠睜這一雙充斥紅血絲的雙眼,面無表情的看著虎杖悠仁。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虎杖悠仁終於沒敢再皮,老老實實的抱著小喜子坐到了伏黑惠的卡座上去。

  小喜子不虧是勞模。

  孩子屁股落沙發的一瞬間,立馬擦干眼淚,吧嗒吧嗒拖著小腳,來到了白毛女櫃台,扔下一把不知從哪裡來的錢幣,聲音溫和的交代前台女服務生:「勞煩這位姐姐,把貴店的招牌飲品和糕點多上幾份,送到那桌去,糕點盡量擺盤講究一些。」

  女服務員:「……」

  她仿佛目睹了現場版《小鬼當家》大型節目反應秀;一邊糾結的收錢找錢,一邊想怎麼樣的擺盤才算得上講究?

  與此同時,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與中原中也推門而入。

  中原中也對著太宰治罵罵咧咧,進門才收斂聲音,但是依然對著太宰治面色難看的做了兩個要揍他的動作。

  「少爺,這是我家主子。」

  小喜子朝著太宰治輕輕鞠躬,又對著虎杖悠仁雙手作揖,壓低聲音說道。

  「……」

  太宰治不動聲色,眼睛慢悠悠飄到虎杖悠仁身上:「哦∼他就是你的主人哇∼」

  「不,我不是任何人的主人。」

  虎杖悠仁聲音堅決搖頭,連忙否決這種對於當下社會過於復古的關系。

  幾個人擠擠攘攘的來到卡座前落座,織田作之助還搬了幾張椅子過來給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以及小孟子等人加座。

  白毛女員工全程圍觀,敢怒不敢言,只因為那幾個人身上的氣質一看就像不好惹的;在橫濱這種扔一個磚頭能砸死七八個黑手黨和流浪混混的地方,他們還真不敢隨意上前搭話。

  「嗯,虎杖先生出行的場面還真是厲害呢,在當前社會中,這樣的程度可不多見。」

  太宰治笑眯眯,漂亮的面孔上一上來就是暗搓搓的陰陽怪氣;只不過他的聲音聽上去溫柔又慵懶,虎杖眉頭一緊,還真沒聽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小孟子就不一樣了。

  作為陰陽人陰陽學家,他立馬就聽出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少年定是話中有話!

  只見小孟子兩眼一瞪,目光詭異的看向坐在對面的太宰治:「真要比場面,我們家虎杖老爺可比不上那些整日裡裝腔弄勢的紈绔子弟。」

  小孟子得意的抬了抬頭:「我們家老爺樸素節儉,早膳只用十二道菜!」

  小孟子話音剛落,就被身邊的小常子懟了懟手臂:「十道!你忘了老爺又削減菜品啦!」

  此言一出,虎杖悠仁立馬瞪大了眼睛,虎眼巴巴的看向小孟子和小常子,眼神別提有多可憐。

  兩位哥!別說了!

  「……」

  伏黑惠面無表情的看向虎杖悠仁,要不是有外人在他可能直接會翻個白眼。

  十道菜,大早上的怎麼沒把你給撐死?

  織田作之助很詭異,他不明白小孟子說這種話是在運用小說中的暗諷手法還是什麼的,但是畢竟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他們又不熟,不好評價。

  太宰治笑了笑,沒說話,那表情就像聽了個笑話一般。

  只有中原中也這個誠實的直腸子一臉震驚的看向虎杖悠仁,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早飯吃十道菜,你這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喂,你身體一定很厲害吧?」

  「…呵呵呵,還可以吧。」

  虎杖悠仁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

  太宰治那雙鳶色的眼睛盯著虎杖悠仁陽光爽朗的面孔,又看了看在一旁低眉順眼盡顯管家風範的小喜子。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

  織田作之助:「咳咳。」

  紅發男人假裝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腳太宰治的腿。

  「噗!」

  正在喝咖啡的中原中也頓時差點把自己嗆到。

  隨即他眼神犀利,直接往太宰治的腦袋上干了一拳:「你小子別動手動腳的!給我老實點!」

  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

  對面兩個一黑一粉哼哈二將:「……」

  這好好的,怎麼還動起手來了?

  織田作之助立馬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抬頭看向粉發少年:「話說你們看上去年紀不大,應該是在上學吧?是在橫濱本地那所學校就讀呢?」

  沒等虎杖悠仁開口。

  伏黑惠面無表情的看著織田作之助,搶先一步回答:「我們在東京那邊讀書,只不過虎杖這家伙想念林,所以我陪著他一起過來看看林。」

  眾人過一會才反應過來「林」指的是喜子醬。

  小喜子一聽虎杖悠仁想他,一臉「我遇良人」的表情,淚眼汪汪的朝著粉發少年做了一個揖:「…得遇小主,如遇明公。」

  太宰治:「嘖。」

  虎杖悠仁:「……」

  笑容微微抽搐,內心甚至愧疚,主要為任務,找你才是順便。

  「你們呢?」

  伏黑惠喝了一口都是料、沒有幾口水的奶昔;抬頭看向對面三個除了織田作之助,兩個都一身黑的男性:「看樣子林如今在你們那裡工作,你們是做什麼的呢?」

  織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立馬就沉默。

  同時心裡面還有些疑惑——如果喜子醬的東家真的是他們,那他們為什麼連男孩如今為什麼要組織工作和服務都不知道?

  這不能怪伏黑惠以及虎杖悠仁,他們是真的啥都不知道。

  朱璐夕只跟虎杖悠仁說連接文物的場合後有人會將小喜子送過來,他們對小喜子目前的現狀和服務對像一無所知。

  「我們啊……」

  太宰治手搭上小喜子肩膀,眼珠子轉了轉,開口就是胡說八道:「我們是外貿公司,目前主要做海外的生意,規模一般,也就橫濱龍頭的程度。」

  伏黑惠:「……」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那既然我們遇到了喜子醬,那麼…」

  「不行哦。」

  太宰治笑眯眯的打斷了虎杖悠仁。

  卷發少年不顧虎杖悠仁和小喜子愣神的模樣,伸出一根手指,輕飄飄的說:「不管怎麼樣,喜子醬是林先生介紹給我們的人,林先生目前還在港口黑…商貿會社,我們今天還是要把喜子醬給林先生帶回去的——既然悠仁是他真正的服務者,那麼就不妨明天晚上到我們會社坐一坐,當著林先生的面,將喜子醬領回去吧。」

  可是,明天上午他們還要參加交接現場,這樣的話會不會時間有些緊張?

  而且林先生是誰?小石榴並沒有告訴他還有別的同伴存在啊。

  信息上僅有的名字——林韞喜。

  虎杖悠仁皺了皺眉頭,他剛想說什麼,就被一旁的伏黑惠打斷。

  「可以。」

  伏黑惠同意,那雙墨藍色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第二天一早,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就來到了交接現場。

  鄰國的外交人員還沒有到齊。

  但是他們在政府人員所說的【港口黑手黨暴擊團伙】中看到了三張無比熟悉的面孔。

  虎杖悠仁:「……」

  你們不是做商貿的麼?怎麼還混上黑澀會了?

  太宰治等人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

  不是說好了只是普通學生麼?為什麼你們和政府那幫家伙站在一起?


第52章

  伴隨著兩方人令人尷尬的面面相覷中, 鄰國外交官緩緩到場。

  接送鄰國外交官的車輛由政府安排的安全車護送,駕駛室中是一位帶著鴨舌帽與墨鏡的女性,她將車輛停靠在郵輪邊、伴隨著車門緩緩打開, 裡面下來兩男兩女。

  其中一個面色和藹的老年男性一下來便親切的走向種田長官,和對方來了一個抱抱。

  「鄭大使, 風采不減當年啊。」

  種田長官用生澀的中文磕磕絆絆的與鄭大使交談,對方聽後哈哈大笑兩聲,拍了拍種田長官的肩膀, 沒說什麼, 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森鷗外看著鄭大使慢慢走過來,他也露出一抹人模人樣的微笑, 謙卑的上前同對方握了握手。

  種田長官的表情僵硬片刻, 對鄭大使介紹道:「這位是橫濱港口貿易會社的森社長, 貴國的文物就是由他們接洽上報的。」

  鄭大使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森鷗外這身頗有個性的高領披風,又看了一眼森鷗外身後各個人高馬大的黑西裝、以及站在前面穿著些許殺馬特風範的中原中也,還有看起來讓人給揍的不輕導致滿身繃帶的太宰治——

  「哈哈哈哈——」

  鄭大使寬厚的笑了笑, 就像看到朋友的後輩一般親切的同森鷗外握了握手:「森桑真是年少有為,世界終究是屬於你們這些後浪的,加油。」

  森鷗外整個人笑眯眯, 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鄭大使說話真的是讓人感覺親切又激勵,不管如何, 我們這些晚輩都應該向您這些前輩虛心學習求教才是。」

  經過一段漫長的寒暄, 交接儀式終於開始。

  沉重的公主棺被鄰國的人員小心翼翼的安裝上用於保護的木架, 從船倉庫用吊車慢慢的吊了出來。

  七八個穿著防護服的鄰國工作人員一邊指揮著作業,一邊用照相機很認真拍攝每一步步驟。

  還有一位隨行的工作人員在現場搭建一塊案板, 上面采訪了香爐、以及從鄰國汝陰故地現今x市帶來的水果貢品。

  織田作之助牽著小喜子好奇的看著面前宛如寺廟配置的一幕。

  小喜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貢品, 雙眼冒出綠油油的光芒, 沒看一會,男孩就忍不住將大拇指放進自己的口中,像個嬰兒一般吸吮起來。

  織田作之助見狀,輕輕拍掉了小喜子的手,細聲細語:「不要這樣,會吃到手上的細菌,等一下儀式結束我帶你去買鳳梨吃。」

  正逢此時,一個穿著防護服的大白鄰國工作人員倒退來到了織田作之助的身邊,站在他旁邊的角度,用單反相機拍照片。

  「……」

  織田作之助暗搓搓的左顧右盼,看周圍沒有人注意這裡,他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向身邊的大白輕聲詢問:「您好,非常抱歉打擾了……請問那邊的貢品和香爐是有什麼說法嗎?」

  「……」

  大白端著相機,轉頭用一張看不見五官的面孔對著織田作之助,不說話。

  織田作之助:「………」

  他怎麼就忘了人家是鄰國人,有可能根本都不會聽日語。

  好尷尬。

  他這樣會不會很不禮貌,畢竟打擾到人家工作。

  下一秒,鄰國人員張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日語:「這位先生,我們不搞封建.迷信,這種行為就相當於我們在祭拜祖先一類的行為;同時希望祖先保佑我們一路順風,返程順利——總而言之,我們不搞封建.迷信。」

  織田作之助:「……」

  每一句都聽得很明白,為什麼連在一起就突然聽不懂了?

  織田作之助:「……您的日語本當上手吶,真的很厲害。…有機會的話我想體驗更多鄰國的風土人情…」

  這麼說應該沒問題吧?應該不會冒犯到對方吧?

  鄰國拍照人員笑了兩聲,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張小冊子,友善的遞給了織田作之助。

  鄰國人員:「歡迎您到我的國家旅游,我在文化旅游局中擔任職位,如果你有機會到鄰國來看看的話可以聯系我。」

  「啊,真的非常感謝。」

  織田作之助接過對方手上的小冊子,認真的端詳起來。

  同時他也感覺鄰國人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秘高傲冷漠不可親近。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甚至對面的鄰國人非常友好熱情。

  有機會的話,大概還是要去鄰國看一看吧;那邊可是東方文明的起源地,有數不清的文化古跡,被無數作家稱為靈感的天堂。

  這麼一想織田作之助瞬間感覺念頭通達不少。

  ……

  棺木被成功的轉移到了鄰國的貨船上,鄰國工作人員喜氣洋洋的拿出一條紅色的綢緞;森鷗外一臉懵的跟著種田長官和鄭大使被人推搡到綢緞後面——鄭大使站在中間,種田長官和森鷗外一邊一個。

  「來,看這裡!」

  鄰國工作人員拿著相機朝著三位領導喊了一聲,森鷗外立馬臉上掛上營業笑容。

  【哢嚓!!】

  照片拍好了。

  森鷗外剛想走,旁邊政府人員暗搓搓的推了他一把,小聲提醒道:「森大人,還不能有,鄰國大使還沒有剪彩呢。」

  森鷗外:「……?」

  就在這個時候,鄭大使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大剪刀,在紅綢上哢嚓一剪。

  森鷗外:「……」

  這藏匿技能快趕上刺客了,差點嚇他一跳。

  【嗚嗚嗚————】

  鄰國的貨船發出汽笛的嗡鳴聲,緩緩離開港灣,行駛之間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種田長官看著鄰國的船終於離開橫濱港口,他的內心也暗自松了一口氣,轉頭臉上輕松的看著鄭大使:「那好…那我們——」

  【砰!!!!】

  一聲槍響猛然響起!

  伴隨著槍聲響起——種田長官身邊一位隨行秘書突然一臉茫然驚愕的倒在地上,額頭出現一個血眼子,當場沒氣兒了。

  種田長官:「……」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異常冷靜,兩個大字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中回蕩、向他揭示著在他手上將誕生出橫濱自21世紀以來最為嚴重的外交危機。

  【完了】

  在場所有人都傻眼。

  大白們僵硬站在原地面面相覷;和平的國內環境讓他們以為剛剛是放了個炮仗。

  危機意識剛剛到來,腦海中就有聲音告訴他們——不能啊,這裡可是日本,又不是什麼中東小國家。

  直到隨行秘書「腦洞大開」,所有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死人嘞。

  下一秒,十幾個西歐悍匪一般的滄桑披風男從集裝箱上一個接一個翻下來,手裡一人一把BBQ衝鋒.槍,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伏黑!!」

  虎杖悠仁第一反應就是將小孟子和小常子抱在懷裡用身體給他們當掩體,隨後上抱著兩人猛地上前把伏黑惠撲倒,將他們三個人都壓在自己的身體下。

  【————】

  時間再此刻再次變長。

  為首的披風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著離他最近的太宰治開了一槍!

  【砰————】

  「……?」

  鳶色眼瞳的少年死死盯著彈道的軌跡,他的表情從疑惑到釋然僅僅用了三秒鐘。

  少年雪□□致的面孔逐漸放松,他緩慢的閉上雙眼,用恬靜與安和的態度慢慢迎接這枚子彈打到他的額頭上。

  「太宰!!」

  中原中也面目猙獰的朝著他伸出手。

  太宰治張開了雙臂,坦然擁抱死亡。

  「少爺。」

  孩童的呼喚聲輕輕響起。

  那聲音輕的不像是出現在現實中,仿佛是在夢中聽到的呢喃,空靈而清澈。

  「?」

  太宰治疑惑睜開了雙眼——下一刻他平靜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

  那個本應該站在織田作之助身邊,距離他五米開外的孩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

  太宰治朝著小喜子的方向猙獰怒吼:「給我滾開!!!!」

  「少爺。」

  小喜子平靜的看著朝著他撲過來的少年,輕輕的說道:

  「謝謝。」

  【砰】

  小喜子的上半張腦殼碎掉了,一雙眼球宛如被推動的玻璃球,劈裡啪啦的從他的臉上滾了下來。

  腦漿飛濺到了太宰治的臉上。

  少年呆滯的看著小喜子充滿硝煙味的軀體僵硬的跪在地上,用猙獰扭曲姿勢抬頭仰望著天空。

  跟在鄭大使身邊的一名長相清秀的女性突然大喊了一聲——【異能力 穿越之我有隨身上古靈泉空間】!!

  伴隨著這位女性的異能展開,在場所有鄰國方的人員全都被白光標記!

  「喜子!!」

  織田作之助雙眼通紅的看著男孩慘不忍睹的屍體,他剛要掏槍把殺害男孩的那個「悍匪」一槍打死,身上掛著相機渾身冒白光的大白就朝著他衝了過來——

  「走!!」

  當大白的手放到他的肩膀那一剎那,織田作之助的身體猛然亮起鄰國人員同款白光。

  離鄰國人員近的森鷗外和種田長官都已經成功被身邊的鄰國人員標記白光。

  下一秒,他們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

  虎杖悠仁驚愕的看著小喜子的身體。

  他看到那個男孩的身體像人類一樣流血,人類一樣破碎、人類一樣死亡之後毫無聲息。

  他死了麼?

  他不會死的,對麼?

  虎杖悠仁質問自己,胸口上的壓抑與憤怒險些讓他失去理智。

  粉發少年看到太宰治冒著槍林彈雨連滾帶爬的撿起小喜子被崩掉的上半邊腦殼,輕輕放到了男孩頭部斷裂的位置,隨後怒吼:「與謝野!!與謝野!!」

  伴隨著他的怒吼聲,一個女性踉踉蹌蹌的扔掉了口罩和墨鏡以及鴨舌帽,來到了現場。


第53章

  「!!!」

  織田作之助再一次恢復意識, 他發現自己眼前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海邊的港口、龐大的貨船、數不清的集裝箱——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青山綠水,上萬畝金燦燦的梯形稻田;農作物中無數只散養的雞與鴨, 以及整個空間核心的位置——一座仙霧繚繞,充斥著天地靈氣通體幽藍的巨大泉眼。

  鄰國的工作人員似乎對眼前的場景十分熟悉,他們來到這個空間之後立馬找一個安裝通訊塔的桃樹下坐下,手腳並用挖出埋在桃樹下的一個老式電台通訊設備,人員配合的十分完美, 開始試圖用通訊設備進行聯絡。

  森鷗外冷靜觀察四周,在確認這個場景是由鄰國工作人員異能力創造的場景後,他立馬開始輕點在場人數。

  政府班子的人幾乎都在, 港口黑手黨的人除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之外也沒有缺失。

  太宰因為異能無效化被排除在外可以理解, 但是為什麼中原中也也沒進來?難不成是因為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有身體接觸?

  以及政府團隊中,好像少了幾個面孔,是因為被殺死了麼?

  這兩方人都一臉懵逼的看著對方,然後摸不著頭腦的觀察四周空間的環境。

  很離譜, 不是麼?

  如果眼前的農作物和畜牲都是真實的話——

  森鷗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那雙紫幽幽的眼睛望向了站在鄭大使旁邊的女性, 眼神中透露著不可思議以及渴望的神情。

  那麼這個女性, 一個人就可以充當一個大型糧倉。

  戰略意義遠不止如此。

  她的空間可以藏匿人, 這意味著什麼?

  她即是移動行軍交通運輸工具, 還是那種不知道上限的儲藏量運輸工具。

  「……」

  想到這裡, 即便是見識多廣的森鷗外也不禁感到一陣匪夷所思。

  如果這個世界給輔助異能者也來排一次等級和標准制度的話,那麼這個女性異能者的輔助異能——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超越者級別的輔助異能。

  這也太離譜了。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出現如此反常規反平衡的逆天異能?

  「鄭大使, 非常抱歉!」

  種田長官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像森鷗外那樣還有閑心眼饞別人家的異能了, 他連忙來到了在桃花樹下等著大白們通訊的鄭大使旁邊, 和對方道歉。

  首要的目標, 必須要和那群襲擊交接現場的畜牲們撇清關系!

  不說別的,光是那一身裝備種田長官就認出這群流浪雇佣兵的身份。

  此刻種田長官恨不得立馬衝出去調動獵犬把那群從法國流亡過來的非法雇佣兵給抓起來關黑牢;這群玩意真的太不是東西了,你挑什麼時候襲擊不好?你哪怕等他們交接完在回去的路上把他的車炸翻他都捏著鼻子認了!

  當著重要的外交場合搞這種可怕襲擊,你讓種田長官怎麼跟日本政府交代?怎麼和鄰國交代?

  「種田老弟,不用說,我們都理解。」

  沒等種田長官繼續說話,鄭大使就嚴肅而平靜的打斷他。

  鄭大使:「我們相信貴國絕對不會在如此友善的外交場合做出這種事情,同時我對您秘書的離去深感遺憾和哀悼,但是時間不等人,我們首要的目標是保護現有證人與幸存人員安全,同時聯絡兩國政府人員——特別是就近臨時調動橫濱武裝反.恐力量,在那些暴徒行動軌跡擴散、威脅到威脅到港口工人以及橫濱市民的人身安全之前,將他們扼殺在搖籃中,也為不幸失去生命的人討回公道。」

  種田長官:「………」

  這種安排沒有任何問題,挑幾乎不出任何毛病。

  就在兩人准備繼續交談之時,不遠處傳來了爭執的聲音。

  「拜托了,女士,我懇求你將我放回到剛剛的地方,我的朋友們還在外面!」

  織田作之助被幾個大白撲倒,紅發男人雙眼祈求的看著釋放異能的女性,焦急的說著日語,可是偏偏這個來自鄰國的異能者還就正好不懂日語,只能茫然無措的看著對方。

  「唉。」

  森鷗外看著織田作之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冷靜的命令自己的部下將對方從大白中拉出來,帶下去冷靜冷靜。

  同時紫瞳男人裝作不忍心直視的模樣轉身看向那真實無比的天邊,但是他那雙眼睛已經逐漸開始變得陰冷晦澀起來——

  本來把他們引渡過來只不過想混個異能營業許可證。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究竟是那一步走錯了呢?

  ……

  ……

  「與謝野小姐,發動你的異能啊,你還在等什麼?」

  前面有中原中也用重力掀翻無數雜物,為他們搭建掩體。

  後有與謝野晶子怔怔的看著太宰治捧著男孩那上半張腦殼,滿臉腦漿的盯著她,開口催促。

  「……」

  與謝野晶子呆滯的看著屍體旁邊兩顆拖著神經線的眼珠子,張了張口,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樣慘烈的場面,幾乎讓女人回想起了那段在戰場上昏暗無光的日子。

  破碎的屍體、死不瞑目的老人與孩童。

  她強大的異能力可以將人在生死之間摧枯拉朽。

  但是與謝野晶子無法做到將已死之人重新呼喚回這個世界上。

  生與死本就是一道界限分明的隔閡。

  「……」

  太宰治的目光跟隨者女人的目光,落到了小喜子膝蓋邊的兩個眼球上。

  他拉扯著嘴角笑了笑,用手指將那兩顆球體撿起,重新安回到屍體漆黑的眼眶當中。

  兩條流露在外的神經線仿佛是小喜子留下的兩道血淚,寂靜無聲。

  「這樣可以了麼?發動你的異能吧…」

  太宰治重新問了一遍與謝野晶子。

  女人顫抖的蠕動著自己的嘴唇,雙眼通紅的看著他,就那樣安靜的,不說話。

  終於,鳶尾色眼瞳少年的耐心耗盡,他質疑的盯著與謝野晶子,口中的聲音幾乎接近於神經質的尖利:「不管怎樣你要試試吧?!!你的異能呢?!」

  「對不起——」

  女人終於開口。

  與謝野晶子的聲音顫抖,她低著頭,沒敢再去看那雙眼睛。

  與謝野晶子:「這孩子…他離開的並不痛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死了,再也不存在了。

  「……」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看了看與謝野晶子,又看了看小喜子的身體。

  「我殺了你們!!!」

  中原中也面目猙獰的發出怒吼,他利用自身強大的重力,猛然抄起一條巨大的鋼筋——

  伴隨著橙發男人站在廢墟掩體之上,將鋼筋宛如標槍一樣狠狠一投,鋼筋裹著巨大的重力乘風破浪,猛然將兩個雇佣兵成員的身體串成一串。

  還不夠。

  中原中也雙目猩紅的看向人群中央被掩護的白發男人,身手矯健的從廢物上跳下,穿過無數槍林彈雨來到男人身邊對他攻擊。

  無數重力裹著的尖銳雜物、以及他自己的拳腳,如雨滴一般像白發男人進攻,可是那男人仿佛全身上下八百個眼睛,沉著冷靜的躲過。

  這一幕險些氣的中原中也撅過去。

  ……

  「這群家伙他們是瘋了?!無差別殺人?!」

  伏黑惠已經被面前【突突突突突突】的聲音給刺激到了。

  這次他要是能安全回去,伏黑惠估計自己要短暫得一個戰爭創傷後遺症。

  平時在電視頻道中,他偶爾會看到一些中東小國家的內戰。

  但是電視裡基本上都是對方的行軍畫面,並沒有很多火拼場面,所以伏黑惠基本上沒太大感觸。

  有一段時間他會天真的想,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面都比不過咒術師面對咒靈時的壓力。

  那些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再怎麼互相廝殺對方好歹是同類,有什麼可怕的?

  直到今天,伏黑惠才發現這個想法可笑死了。

  正因為雙方彼此是同類,所以那種殺人不眨眼、無視孩童和共情心、格殺勿論的冷漠與反社會——才更加的匪夷所思與恐怖。

  「………」

  虎杖悠仁怔怔的看著對面的掩體,他從下方看到了鮮血的滲出——那是小喜子的血液。

  等待已久的奇跡沒有出現,小喜子的屍體悄無聲息,好似真正死去一般。

  短暫的半分鐘之內,虎杖悠仁想起了很多畫面。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走廊上露出膽怯表情的孩子。

  想起了小喜子被取竹虐待時的嘶吼與慘叫。

  想起再次見面時那男孩眼中不摻雜任何雜質的坦誠與驚喜。

  最後是他死去的場面。

  如果說小喜子真的是個普通孩子,那麼這個孩子是有多被命運苛責——再經歷了如此眾多苦痛之後,最後像條狗一樣死去。

  「……」

  虎杖悠仁的眼神慢慢轉到了那群衣衫襤褸的雇佣兵身上。

  他不知道是哪個人殺害了男孩,但是虎杖悠仁真的很想知道…朝一個小孩子開槍,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果斷麼?

  咒靈固然恐怖。

  但是這群人更加恐怖。

  ……

  ……

  「是男人麼你?」

  中原中也藍色雙眼綻放冰冷的鋒芒,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看著紀德。

  中原中也:「躲什麼躲?像個怕死的豬玀。」

  整當他准備用激將法繼續挑釁白發男人的時候,中原中也看到紀德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

  紀德驚愕的看向中原中也身後,像是看到了詭異的事物。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朝著後方看去——

  在二人的後方,虎杖悠仁面無表情的觸立著,所有打在他身體上的子彈都深深陷入他的肌膚,留下一個個恐怖的血窟窿。

  粉發少年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晃晃悠悠朝著紀德走過來。

  「搞什麼?」

  中原中也也被虎杖悠仁這一臉死人樣給弄懵。

  「五髒…五髒…」

  虎杖悠仁開口呼喚,少年的臉上出現了悲憫天人的情緒,他微微彎了眉,像是可憐什麼一般,留下了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淚。

  中原中也:「………」

  他感覺自己腹背受敵。

  前面這個不是人。

  後面這個…從物理意義來說…也可能不是人。

  【五髒五髒】

  小喜子的屍體突然抽搐一下。

  在與謝野晶子和太宰治僵硬的注視下,小喜子眼球滑溜溜的在眼眶中轉了一圈,看向虎杖悠仁的位置——

  它站了起來,腦殼和眼珠子掉落。

  它晃晃悠悠走了兩步,朝著虎杖悠仁的方向拜了拜。

  ……

  天旋地轉中,太宰治中原中也等人——還有虎杖悠仁等人全部消失在原地。

  「嘔!!!」

  太宰治猛然在一個肮髒的泥潭中蘇醒,少年大口大口的喘氣,孩童屍體那恐怖詭異的一幕仿佛還停留在他的眼前。

  與謝野晶子從伏黑惠旁邊爬了起來,順便拉了一把身邊不省人事的中原中也。

  幾人面色茫然的看著周圍深山老林的環境,隨後目光落在了泥潭旁邊——正在喝髒水的人們面前。

  兩方人視線交接之時都愣住了。

  「……」

  與謝野晶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群。

  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身上穿著仿佛是廢土拾荒者的破布,眼神呆滯充斥著麻木,長長的頭發在頭頂盤成一坨枯草。

  「啊啊啊!!」

  先是有第一個飢民尖叫了起來。

  隨後那些飢民宛如炸了窩的鳥雀,一個接著一個尖叫,連滾帶爬的逃離了他們,躲進山林中。

  唯獨剩下泥潭中幾人,茫然的頂著幾張大泥臉面面相覷。

  「剛剛那是鬼麼?」

  醒過來的中原中也摸了一把臉上的泥巴,懷疑人生的問。


第54章

  什麼時候, 這個世界開始變得光怪陸離且不真實起來了呢?

  大概就是親眼看到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孩童,用那一副破碎的身體, 做出詭異姿態的時候吧。

  「……」

  太宰治怔怔的看著自己粘滿泥漿的雙手。

  即便周圍的場景翻天覆地變化, 但是那個畫面帶給他的精神衝擊自然讓他的大腦充滿戰栗、久久不能平靜。

  當小喜子站起來的時候,他頭頂上被太宰治親手放上去的上半邊腦殼掉了下來、眼珠子也掉了下來。

  很奇怪的畫面。

  讓人感覺到了惡心與褻瀆。

  當小喜子用猙獰的屍骸朝著虎杖悠仁做出幾乎接近於「聖潔」的祈禱之時,生與死的邊界線仿佛被模糊, 他們二者被一種玄妙又難以言喻的能量牽引著,似乎產生某種聯系。

  「喂,你沒事吧?」

  耳邊傳來泥濘的淌水聲,有人拖著自己的腋下將他的身體從泥潭中拉了起來。

  太宰治緩慢移動自己干澀的眼睛,看向身邊狼狽的中原中也,又看向身後的與謝野晶子還有抹臉的伏黑惠。

  與謝野晶子警惕的看著面前陌生的高中生少年, 遲疑開口。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伏黑惠:「……」

  你看我像知道的樣子嗎?

  伏黑惠:「…不知道。」

  掛泥海膽頭少年往周圍深山老林的環境環視一周,越看心底越涼——虎杖悠仁,別說他的人影,現場連根粉毛都看不見。

  別的不說,光是這個現場轉移, 伏黑惠的直覺告訴自己,百分百與虎杖悠仁有關。

  當初他又不是沒在虎杖悠仁的身體裡待過, 他身體裡面不僅面積龐大, 風景秀美, 還住著一大幫安居樂業的「人們」。

  但是問題來了,虎杖悠仁人呢?

  剛剛那些跑進森林裡的「廢土拾荒者」又是誰?

  難不成虎杖悠仁的身體裡還自我進化出一群「社會底層流浪npc」?

  中原中也目光不善的盯了伏黑惠一會:「……」

  現在他一看到伏黑惠的臉, 就想起剛剛在港口時那個粉發少年「刀槍不入」的走屍形像;鑒於伏黑惠肯定和虎杖悠仁一伙的,中原中也生怕這個發型像毛氈的少年兩眼一睜淌血淚, 開始散播喪屍病毒。

  中原中也:「太宰, 振作起來, 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他們目前必須要搞清楚狀況,確定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怎樣才能回去。

  太宰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昏暗的眼瞳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青年被泥水弄成醬湯色頭發,低沉的開口:「我沒有傷心,我也不會傷心。」

  人生就是這樣,在迎來美好結局的前一刻,總會出現點什麼糟心的突變,把所有事物毀滅。

  大喜過後就是大悲。

  他本不該抱有期待,他本不該在這消極無意義的人生中妄圖救贖他人。

  「啊啊啊啊!!!!」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女人絕望而凄厲的哭吼聲。

  !!

  中原中也的目光瞬間犀利,朝著慘叫的聲音看去。

  那聲尖叫宛如一聲哨響,打破了這短暫而虛假的平靜。

  「你們現在原地不要動,我去看看。」中原中也冷靜的轉頭吩咐幾個人,利索的從泥潭中跳出來,朝著森林深處追蹤而去。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來到泥潭邊緣,擰了擰自己的衣擺,神情淡漠的宛如賭狗傾家蕩產之後剃了光頭去寺廟一樣無欲無求。

  他把中原中也的話當耳旁風,身姿晃晃悠悠的跟著中原中也的身後走掉了。

  留下伏黑惠和與謝野晶子兩眼懵逼的面面相覷:「……」

  「跟上去吧。」

  伏黑惠干巴巴的說。

  畢竟恐怖片主角團作死的第一步就是分頭行動,然後被反派大boss逐個擊破、嘎嘎亂殺。

  ……

  「當家的!!你好狠的心!你不是人!!!那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啊啊!!」

  中原中也衝到一個山溝處,就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正在從男人的手上拼命爭搶兒童。

  周圍宛如流浪漢開會,都是一群面黃肌瘦衣服破舊的人在圍觀。

  他們眼神雖然麻木,但剩余的人性讓他們譴責的看著男人,開口斥責——

  「林大他瘋了是吧?」

  「易子而食,哪個孬種想出來的主意?他怎麼不把自己爹給下鍋燉了?」

  周圍還有人憤怒的跟搶孩子的女人大聲說:「二喜他娘,你把孩兒放開,今天讓咱們大伙都看看林大能把孩子抱到哪去,讓父老鄉親都親眼瞅瞅另一個要吃孩子的牲口是誰。」

  【吃孩子】

  中原中也一聽到這三個關鍵字,頓時一臉懵逼,不敢置信的看著被稱為「林大」的男人。

  臥槽,是親生的麼?

  吃孩子,不會真的是物理意義的吃吧?

  「你們干什麼呢?!!!」

  中原中也單手掐腰,兩眼一瞪,直接朝著人群用大喇叭般的嗓門吼了一聲。

  「……」

  「流浪漢」開會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呆滯的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他們看到了一個身著古怪服飾,疑似戴著官帽,渾身泥漿,一雙眼睛亮的跟鬼火一樣的中原中也。

  這他媽就是個荒郊野嶺,怎麼可能蹦出來一個官老爺?

  看看這氣勢洶洶的小矮子,分明就是山裡面生出來的精怪山鬼!!

  「啊啊啊啊!!」

  熟悉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眼看著這伙人又要撅蹄子跑路,中原中也直接倒拔楊柳——將旁邊的大樹從地面上拔了起來,狠狠扔在地上!

  【砰——】

  四周頓時煙塵彌漫。

  飢民們也不跑了,全部一個一個的呆愣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中原中也那嬌小、卻在此刻顯得如此偉岸的身影。

  好了,這回真的是活見鬼了。

  「………」

  中原中也瀟灑的將劉海兒借著泥漿的粘性抹到後腦勺上,給自己弄了這個大背頭,面無表情的走到宛如雕像般僵硬的人群中。

  他抬頭看向高大的男人,冷冷的開口:「把他放下。」

  【啪嗒】

  伴隨林大松手,孩童瓜瓜落地。

  那男孩仿佛被嚇僵一般,跟一塊小木頭一樣被母親摟到懷裡,渾身僵硬抽搐。

  女人淚眼摩挲的望著中原中也,她在此時完全顧不得眼前這個精氣神健康的少年到底是人還是精怪,僅僅是一邊又一邊的道謝:「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

  中原中也看著眼前瘦的細菌都恨不得當益生菌給吸收的女人緊緊的抱著自己同樣干巴巴的孩子,有著不忍的轉移視線。

  慘,太慘了。

  擂缽街的人比起他們都個個膘肥體壯。

  「……」

  疑似山鬼的中原中來到人群之後並沒有開無雙亂殺,反而是要求瘋魔般的林大將他兒子林喜還給孩子娘。

  這個充滿正義感的舉措讓飢民們愣在原地。

  那種對未知的恐懼逐漸消散,只因為面前有著藍眼睛的少年擁有著屬於人性的光輝。

  飢民們因為飢餓與疲憊麻木的大腦此刻終於緩過神來。

  他們小心翼翼的看著中原中也,神情沒有剛剛那般要死要活的恐懼。

  「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是哪?」

  中原中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始盤問起目前最主要的信息。

  「……」

  飢民們面面相覷,一方面是害怕中原中也的怪力,另一方面也是看對方是個能交流的精怪,所以一時間先很老實報上自己的姓名:

  「劉xx。」

  「李xx。」

  「王xx。」

  「………」

  伴隨著每個名字從這些飢民口中說出,中原中也的眼睛漸漸瞪大,神情也開始變得呆滯起來。

  這名字…怎麼聽的根本不像是日本人?

  這些名字的構造模式怎麼和今天來交接的鄰國代表團那些名字這麼像?!

  問都不用問,這絕對不是日本人!

  「等等等等!!」

  中原中也連忙打斷了正要報自己名字的下一個飢民,疑惑的看著對方:「你們不是日本人?…那你們日本話講的為什麼那麼流利?」

  流利的簡直聽不出來任何口音。

  「?」

  飢民迷惑的看著中原中也,滿腹不解的同時也怕觸怒對方,所以說話之間都是小心翼翼:「……日什麼本人?什麼日本語?沒聽說過…老爺,咱們講的不是大敏官話麼?」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哈?!!」

  還沒等藍眼青年再次發問,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推開——

  中原中也愣神一看,他看到面色蒼白的太宰治晃晃悠悠的繞過他,朝著那對母子走過去。

  這混蛋!

  中原中也的內心中頓時起了無名火!

  不是讓你好好呆在原地嗎?你跟著溜過來了,那誰去看著那個治愈系異能者和那個疑似會屍變的高中生!

  「喂,太宰!」

  還沒等男人的話說完,他就看到太宰治在那對母子面前慢慢的蹲下了身體。

  「大…大人?!」

  母親驚恐的看著頭發卷的宛如胡人一般的貌美青年。

  那青年將雙手輕輕地伸到了她的懷裡,掰過孩童的頭顱,讓他面向自己。

  「……」

  看到孩子面孔的瞬間,中原中也腳步停在原地。

  那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面黃肌瘦,用陌生眼神看著他們的——小喜子。

  「哈哈…」

  太宰治對著小喜子恐懼的臉神經質的笑了笑,瞳孔逐漸放大。

  他好像…知道些什麼了。

  ……

  伏黑惠和與謝野晶子在「跟蹤」太宰治的半路上被整齊的腳步聲吸引。

  兩人對視,伏黑惠從地上撿了一根尖銳的木棍、與謝野晶子從腿環上握著自己匕首,二人悄咪咪的爬在山溝上方往下看——

  他們看到了一支穿著鎧甲拿著長矛的軍隊,正在互送熙熙攘攘的貧民百姓。

  這個隊伍很長,綿延不絕宛如長龍,為首的是一輛馬車在帶隊。

  「……」

  兩個人愣住了。

  軍隊鎧甲的造型,和百姓復古的穿搭,完全不在任何他們知識中的日本衣服形制中。

  「你看到了麼?」

  與謝野晶子輕聲詢問身邊的伏黑惠。

  伏黑惠:「嗯。」

  可以確定,他們現在絕對就在虎杖悠仁的身體裡,因為這些人穿衣服的風格與虎杖悠仁身體裡居住的古代鄰國人一模一樣。

  想到這裡,伏黑惠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在裡面,那虎杖悠仁就在外面。

  那豈不是說,虎杖悠仁一個人要面對一群人的突突突突突突?!

  伏黑惠:「…!」

  壞嘍。

  ……

  就在此時,下面的隊伍停了下來。

  「林大人,休息一下吧,您的身體受不住啊!」

  馬車中下來了一位面色蒼白、穿著和劉旺祖藍色絲綢形制相似衣服的老人。

  老人面如金紙,用手帕擦著自己的嘴巴,等手帕再放下的時候——那上面有一抹明顯的黑紅色。

  「繼續前進。」

  老者冷靜的吩咐。

  山溝溝上的伏黑惠和與謝野晶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下方的一幕。

  與謝野晶子:「他們…說的是日語啊…」

  伏黑惠:「……」

  呵呵,沒准咱們還說的是鄰國語捏。

  掛泥海膽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老人上車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個老人的五官,似乎和小喜子的模樣有些相似。


第55章

  「…等等, 我們是不是跟丟了港口黑手黨的那兩個人。」

  與謝野晶子往下面看了一會,終於想到了他們動身的最初原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疑似時空穿越的場景, 穿著復古的人們;周圍小蟲開演唱會的環境。

  綜合來說,他們倆這身泥巴沒白沾;要是沒有皮膚和衣服上的泥巴護體, 估計二人一路走來早就喂了周圍的「蚊家人」。

  港口黑手黨。

  聽了這個生動而形像的名詞, 伏黑惠沒忍住嘴角抽搐。

  東京他們所生活的良好治安環境,讓伏黑惠已經差不多忘記日本是一個□□合法化的國家。

  今天港口的激烈「全民刺激戰場」,給了伏黑惠一頓大記憶恢復術, 重新讓他認識到社會的復雜與險惡。

  「……呼…」

  大概是現在場面給予與謝野晶子壓力太大,女人松了松領口的扣子,靠在身後粗糙的大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吸氣, 身體就會呼氣。

  身體呼氣, 全身就會放松。

  全身放松之後, 與謝野晶子的腳稍微舒展開一些————然後她的鞋底就成功的把一根枯枝從山坡上踹了下去。

  【稀裡嘩啦】

  枯枝掉落,成功自由落體,砸在了下方一個正在跟隨隊伍行走的百姓腦殼上。

  那個百姓瞬間雙手捂著自己的腦殼:「嗷嗚∼!!」

  百姓抬頭瞪著眼睛往上看, 他正氣憤的懷疑是不是山中獼猴在犯賤, 結果好巧不巧, 他的目光直接和與謝野晶子那雙霧紫色的眼睛對視上了。

  百姓:「……」

  與謝野晶子::……

  伏黑惠:……

  「有山匪!!!」

  低下的百姓兩眼一瞪,瞬間爆發出精氣神十足的大叫聲。

  伏黑惠與與謝野晶子對視一眼, 這一刻已經來不及抱怨或者是責備, 兩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撒腿就跑!

  但是事實證明,人要是運氣不好的時候, 喝口涼水都得塞牙縫。

  伏黑惠剛跑一步, 就被與謝野晶子剛剛踩歪的樹枝絆倒。

  【哢嚓】

  海膽頭少年整個人在一臉不甘的瞪著女人錯愕的面孔, 直接像一扇風力發電機一般嘰裡咕嚕從山坡上滾到坡下, 腦袋在石頭上撞的鐺鐺響,來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

  底下的士兵和百姓看著這一幕,都傻眼了。

  這什麼人啊這是,這麼摔都摔不死,腦殼是鐵打的啊?

  「……」

  伏黑惠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灰頭土臉的看著周圍跟圍觀看猴兒一樣的百姓和士兵,抬手拍了拍自己滿身泥巴餅干的衣服。

  這場面,同樣很窒息。

  與謝野晶子自知坑了隊友,她面色僵硬的從土坡上滑了下來,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伏黑惠已經落網。

  哪怕是為了保護這個高中生年紀的人,她都不能再單獨逃跑,那干脆就一起下來落網得了。

  【踏踏踏踏】

  馬蹄聲伴隨著鋼鐵的碰撞聲傳來。

  一個滿臉傷疤騎著馬的重裝鎧甲士兵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佩劍、穿過人群,緩緩來到了他們二人的身邊。

  伏黑惠一抬頭就看到了士兵那雙冷冽的眼睛和狠戾的神色。

  重裝鎧甲士兵看了看面前男女不倫不類的穿著,聲音低沉的質問:「你們二者何人?在朝廷軍護送百姓返鄉的路上賊眉鼠眼居高窺探,做何居心?!」

  不同於一旁的與謝野晶子正在艱難的頭腦風暴,試圖用盡自己一生看過的異世界小說現編劇本——伏黑惠僅僅是愣了一下,隨後他那雙眼睛慢慢堅定起來。

  伏黑惠抬頭,認真的盯著士兵,開口說道:「我們是汝陰貞靖公主朱璐夕的人,正在為她做事。」

  「……」

  此言一出,與謝野晶子愣了。

  士兵和百姓也愣了。

  「……」

  伏黑惠有些緊張的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自己這套說辭能不能行得通,如果這裡是虎杖悠仁身體裡模仿出的大敏的話,按理說應該沒問題吧……為啥這些人臉上的表情跟聽了一個鬼故事一樣?

  士兵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小子,知不知道貞靖是什麼意思?」

  ??

  伏黑惠一愣,想了想自己手機上看到的內容,開口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謚號。」

  伏黑惠:「……」

  說完這兩個字,海膽頭少年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謚號:皇帝與宮廷加封在亡者身上的稱號。】

  士兵冷冷的看著他:「你也知道啊——那你告訴我作古多年的汝陰殿下讓你辦什麼事?我聽聽,沒准還能幫上你呢。」

  伏黑惠:「……」

  見伏黑惠額頭上的冷汗將臉上泥巴餅干幾乎要重新化作泥水,士兵和周圍百姓警惕而又懷疑的目光幾乎化為實質的利劍。

  與謝野晶子緊張又焦急,一方面她意識到伏黑惠肯定知道一些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信息不對等讓她感覺不安——另一方面真要打起來與謝野晶子絕對不可能束手就擒;可是這裡衣貌普通的民眾太多了,與謝野晶子並不想誤害他們。

  「林大人有令——傳那兩個人進馬車覲見!!」

  危機時刻,前方騎著馬、衣裝輕便的傳令官跑了過來。

  伏黑惠與與謝野晶子在所有人錯愕疑惑的表情下,跟著傳令官離開原地。

  ……

  ……

  面前的馬車有一輛小型x拉拉那麼大。

  與謝野晶子和伏黑惠一上車,就聞到了一股摻雜著腐爛的不好氣味。

  「………」

  當他們看到裡面的場景時,不約而同的愣住了。

  裡面除了那個被伏黑惠認為長的有些像小喜子的老人,還有七八個身體殘疾的老弱病殘。

  他們神色萎靡躺在車廂裡,身下墊著髒兮兮的棉被,每個人都幾乎昏昏欲睡,連伏黑惠和與謝野晶子的上車都沒有驚醒他們。

  面如金紙的林大人沉默的看著伏黑惠年輕的面孔,率先開口:「後生,你是公主的人,對麼?」

  伏黑惠看著眼前這個精神狀態極度不佳的老者,吞了一口口水,輕輕的點頭。

  「嗯。」

  他現在有些迷惑和焦慮,甚至面前的景像讓他開始懷疑——他到底是在虎杖悠仁的身體裡,還是真正穿越到了鄰國古代?

  「………」

  老人安靜的盯著伏黑惠看了一會,那雙混濁充滿黃氣的瞳孔似乎預兆著他已是將死之人。

  他動作慢吞吞的給與謝野晶子和伏黑惠倒了兩杯茶,讓他們喝口茶,好好休息一下。

  林大人:「…你們年紀輕輕,往後沉穩一些,雖然有急差,但是路上一定要多准備兩套衣服,以後切莫如此狼狽。」

  這個世界上無關時代、或者人種。

  人類的情緒是會互相傳染的。

  與謝野晶子和伏黑惠從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枯木般的腐朽感。

  與謝野晶子是女性,她的情緒可能會更敏感一些。

  剛剛進來的時候,她看那個老人,還能從那個老人的身上感受到倔強與執念,似乎有什麼強烈的意志支撐他破敗的身體繼續作為「生命」行走於這個世間。

  但是當伏黑惠點頭承認他是那位公主的人之時。

  老人身上的生機迅速流失,轉眼間就化為將死之人。

  他看著他們二人的面孔,又看著車廂內的老孺病殘,神情憐憫不舍又無奈。

  伏黑惠並不知道他的回答意味著什麼,但是他此時感覺到了愧疚和不安。

  伏黑惠:「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老人聞言,停下正在撰寫交代後事與任命官員的紙與筆,平靜的看著他說道:「回滿田村。」

  「護送當年逃難的鄉親後代回到滿田村;那裡如今大水褪去,沃土肥美……立春到了,是時候回去播種了…」

  「……」

  伏黑惠聞言,慢慢瞪大了雙眼,他看到了老人眼神中的悲傷和懷念。

  那種眼神…好像想要的東西明明已經觸手可及…卻在最為關鍵的一步,一腳踏空。

  與謝野晶子有些不忍直視的轉移目光。

  她是外傷終結者。

  但是眼前老者的身軀早已不是異能治愈的問題,那是來自陳年累月的慢性病,身上的所有髒器已接近衰竭;早已無力回天。

  「後生。」

  林大人——或者說老年林韞喜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伏黑惠身上。

  老人看著伏黑惠,開口說道:「既然公主讓你在這個時間段來尋咱家,說明公主已經預料到咱家怕是時日無多——特來收走咱家一身皮囊。」

  在伏黑惠有些躲閃的目光下,林韞喜蒼老的眼眶微微濕潤,期待的問道:「公主相來料事如神…滿田村…公主可有更好的安排?」

  「有。」

  伏黑惠回答。

  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他不想在一個人快要失去生命的時候,讓他聽到難受的答案。

  所以他回答——有。

  「是麼?」

  林韞喜的臉越來越蒼白。

  林韞喜:「那就好、那就好。」

  ……

  中原中也與太宰治為飢民們尋找到了一處干淨的水源。

  中原中也順手展示了重力炸魚。

  大家看了之後沒有什麼個別的想法,而是全都像瘋了一樣,嗷嗷叫著架鍋升火——有人開心的大聲哭嚎、有人則瘋狂的尋找野菜下湯。

  大家都快餓瘋了。

  一頓飽餐之後,孩童們在黃昏下脫光衣服衝進小河裡。

  他們的笑聲就像閣樓中的風鈴,空洞而不真實。

  一張張飽受苦難的稚嫩面孔在夕陽的照射下微微失真,仿佛是殘留在記憶中的老舊照片。

  太宰治看著夕陽下的林喜,那個孩子正像山林中的小猴子一般,和同伴們盡情嬉鬧。

  他的身體雖然瘦弱,但是卻很完整。

  夕陽為他全身鍍了一層金,林間的塵埃形成了丁達爾效應,美不勝收。

  這個場面很美好,就像是故事的結局;一切動蕩與波瀾起伏都化為了沉默與恬靜。

  【踏踏踏踏踏——】

  遠處傳來的馬蹄和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個平靜而安好的畫面。

  「喂,都給我上來,都到我的身後去。」

  中原中也聽到聲音後立馬警惕起來,招呼著孩童和其他飢民聚集起來。

  俗話說有奶就是娘,中原中也帶領眾人吃飽喝足,大伙管他是人是鬼,都很聽這個武力值高又能炸魚少年的話,齊刷刷的跑到中原中也身後站著。

  太宰治沉默的看著林喜在林子裡尿完尿,抖完小勾勾,光速鑽進自己娘的懷中。

  「……」

  林喜似乎注意到太宰治一直目光跟著他,有些懼怕與困惑的看了一眼太宰治。

  ………

  不速之客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為首的是一輛馬車,後面則是士兵與穿著體面的百姓們。

  「……」

  現場安靜了很久,兩方人都呆滯的對著對方,沒有反應過來荒郊野嶺之中為何會產生相遇。

  馬車這邊的人穿來了竊竊私語。

  「這…這滿田村怎麼還有人?」

  「是之前的流民麼?可是之前的人不都轉移到廣德鎮了麼?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的媽呀,娘嘞,我怎麼看見我年輕的爺爺了?」

  【哢噠——】

  馬車有人下來了。

  「!!」

  中原中也警惕的看著舉著長矛的士兵和馬車,雙手呈大字狀,像個母雞一般保護著身後的飢民。

  下一刻,他就愣了。

  馬車上,下來的是伏黑惠和與謝野晶子,還有正在被伏黑惠攙扶的————給太宰治驅邪的林先生?!!

  什麼鬼?!

  中原中也傻眼了!

  就算現在這個場景是夢,那麼這個夢做的也太沒有邏輯了吧?!

  ……

  林韞喜神色恍惚的被伏黑惠攙扶下來,他睜著自己混濁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身後的人。

  那是多麼熟悉的面孔。

  幾十年啊。

  他們在飢寒交迫中死的像條狗的模樣,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他的夢裡。

  前方的光芒越來越亮。

  【喜兒!!】

  【林家的!!】

  【二喜!!】

  【弟弟!!】

  【兒啊。】

  林韞喜聽到了空靈的呼喚聲。

  「噗。」

  「不行,你必須平躺下來!!」

  老人口中吐出黑紅色的血液,他不顧與謝野晶子焦急的阻止,牽著伏黑惠的手臂艱難的往前走。

  林韞喜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

  故事結束。

  而那些在生命中匆匆路過、來不及告別的人啊。

  他們都回來了。

  【喜兒,來玩吧。】

  【林家的,跟我一起學學耕地。】

  【二喜,上嬸嬸家吃飯啊。】

  【弟弟,過來洗澡。】

  【兒啊——歸家了。】

  ……

  在中原中也這邊人震驚的目光下,老人踉蹌的坐在地上咳嗽,身後的伏黑惠給老人拍著背,雙眼通紅的看向小喜子的方向。

  老人雙眼含著淚,朝著女人的方向呼喚:「娘啊…爹啊…」

  他一遍又一遍呼喚,仿佛不知疲倦。

  「娘…爹…兄長…」

  二喜回來了。


第56章

  被呼喚的女人有些愕然。

  她緊緊抱著手中的孩子顯得不知所措。

  女人不明白為何那個衣著顯赫華貴的大人要如此稱呼自己…但冥冥之中有種特殊感應, 那張蒼老的面孔是那樣的熟悉,熟悉的她想要落淚。

  「來。」

  太宰治走到了女人的身邊,將她懷中的林喜接過自己懷中, 隨後青年在中原中也錯愕的目光,牽著女人的手來到了林韞喜的身邊。

  此時林韞喜已然是風中殘燭,蒼老的面孔泛著青白色,即便伏黑惠在林韞喜的身後輕輕為他拍背, 也無法緩解對方痛苦的窒息感。

  「喂, 太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中原中也難以壓制心底的困惑,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於是上前攔住了太宰治的手臂。

  太宰治轉頭看向那雙湛藍清澈的眼睛,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你還不明白麼?」

  「喜子醬就是林醫生,林醫生就是喜子醬;他們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這句話無疑讓生活在現實物質世界之中的中原中也感到了困惑。

  他回憶起往昔, 林先生那讓人討厭又忌諱的鬼精與神秘感——小喜子那令人可憐又無奈的卑微與怯懦。

  他們二者在同一空間擁有著不同的個體。

  這樣的性格差異,這樣的形像,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是異能力?還是其他能力體系造成的?

  「……」

  卷發青年拉著女人的手臂,回頭看向中原中也,輕輕的說道:「不是異能力,也不是什麼咒力……」

  太宰治瞳孔無光,沉寂的宛如一攤死水。

  「答案很簡單, 他早就已經死了。」

  中原中也:「……」

  橙發青年被太宰治這種一錘定音的回答驚的愣在原地。

  【他早就已死了。】

  短暫的幾秒鐘, 中原中也腦海裡全部都是和小喜子相處的畫面。

  他想起那個男孩兒僅僅是因為別人洗頭就能感動的淚流滿面的搞笑模樣。

  他又想起男孩說想家的模樣。

  時光定格在中原中也記憶最深刻的畫面——小喜子在浴池裡面色期待而憧憬。

  他說他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要成為大人物, 他要幫助自己的家鄉和家鄉的人們過的更好。

  所有碎片化的記憶上附著的鮮活色彩, 都伴隨著太宰治那一句【他早就死了】變得詭異晦澀起來。

  有個叫喜子醬的靈魂曾經滿懷期待與抱負、小心翼翼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其實他已經死了, 所有的理想與熱枕不過是死前殘留的執念。

  「……」

  中原中也呆滯的看了看被太宰治抱在懷中的瘦猴林喜, 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林韞喜。

  這個世界於這一刻在他的眼前鋪上一層迷霧, 所有真相化為撲朔迷離的蝶翼,煽動之間,生與死、真與假的界限開始模糊。

  「林前輩,你看是誰來了?那是你的母親麼?」

  伏黑惠聲音輕的宛如一片鵝毛,他想哄孩童一般用手拍了拍林韞喜的肩膀,呼喚老人已經模糊的神志。

  與謝野晶子在老人身邊蹲下,解開老人緊緊束縛自己衣領的扣子——在最後的時刻,無論這個老人是誰,作為一名醫者,她只想讓對方離開的輕松一些。

  「深呼吸。」

  與謝野晶子聲音顫抖、輕輕說道:「深呼吸,您會感覺更好一些……不用再擔心其他,我們到滿田村了,這裡和您說的一樣,是個很美麗的地方——所以離開的人也都回來了…」

  是啊,大家都回來了。

  林韞喜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青年牽著自己的母親來到了自己面前。

  青年將母親顫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和母親對話:「你知道他是誰,對麼?」

  太宰治:「雖然年齡變化,模樣變化,穿著變化——但是血緣之間的聯絡不會變化。」

  林韞喜從太宰治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溫暖又恬靜的笑意。

  太宰治鼓勵的看著女人:「告訴我——他是你的誰?」

  「……」

  林母瞳孔顫抖,她死死的咬緊嘴唇,力氣大的將嘴唇咬出鮮血!

  女人用飽經風霜的手撫摸這林韞喜蒼老的臉頰,干瘦的身體,眼神痛苦而不敢置信。

  「二喜啊!」

  終於,林母精神崩潰,淚珠瞬著臉頰大顆大顆的滑落——她撲到了林韞喜的身上,爆發出凄厲的大哭聲!

  「二喜啊!!你不是剛剛還在娘懷裡麼?!怎麼突然老的娘都不認識你了?!」

  女人的哀鳴盤旋在這篇山林間。

  「二喜你怎麼把自己糟蹋成這個樣子?!我的兒啊!我的二喜啊!!」

  「……」

  林韞喜已經說不出話,但是他的身體一陣陣抽動,一雙老眼濁淚滾滾,眨也不眨的看向女人號啕大哭的模樣。

  太宰治將懷中嚇出應激的林喜輕輕放在地上,他來到林韞喜身邊,輕輕的牽起那只蒼老的手。

  「恭喜你,喜子醬。」

  林韞喜看到青年微笑,夕陽下,那抹笑意如此溫暖和安和。

  太宰治:「你…到家了哦。」

  「……?!」

  伏黑惠瞳孔慢慢縮小,他看到老人面如金紙的臉色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紅光。

  林韞喜笑了。

  他轉頭,對著林母說道:「娘,二喜回來種地啦!」

  下一秒,回光返照結束。

  林韞喜閉上雙眼,在比他還年輕的母親懷中——永遠失去了氣息。

  「二喜!!!」

  林母痛苦的盯著懷中的老人屍體,凄厲的尖叫起來。

  【咕嚕咕嚕】

  女人的身體在眾人的注視下突然變成一團團脈動的內髒——大團大團的鮮血不斷蔓延,腥濃的氣息彌漫在整個空間中。

  「!!」

  與謝野晶子不敢置信的站直身體,驚恐的看向四周。

  中原中也身後的人——

  馬車旁的士兵、返鄉的百姓——

  他們宛如融化的蠟燭,迅速褪去身為【人】的表面,開始露出本來的面貌。

  那是無數宛如人體五髒的構造。

  當他們完成轉化,山林變成了肉質蠕動的器官、水源變成了滾燙的血河,天空中的夕陽迅速濃重厚實——化為紅雲密布的天空。

  充滿生機的【山林】迅速化為死水般的寂靜,只剩下了脈絡的跳動聲。

  空間中唯獨的五個人:林喜、太宰治、中原中也、伏黑惠、與謝野晶子。

  還沒等其他四個正常的活人將目光轉向林喜——

  虎杖悠仁的身影出現在五髒叢林之間,朝著眾人慢慢走了過來。

  「虎杖?!」

  伏黑惠看到對方的身影,驚訝之間不免松了一口氣。

  雖然虎杖悠仁那衣服上全都是彈孔,跟穿了一件極端破洞衫一樣;但是好在粉發少年精神狀態看似良好,不像被「惡靈附身」。

  虎杖悠仁在眾人的注視下來到男孩林喜的身邊,他的表情很復雜;憐憫又悲傷。

  ……

  真的要這樣做麼?

  虎杖悠仁在心中詢問著朱璐夕。

  小石榴給出離開五髒觀的方法——將林喜的人生在五髒觀中指引到他原來的軌跡,五髒觀才會因為因果正確而正常運轉,打開大門。

  可是…

  林喜其實可以不用進宮,他可以擁有更好的未來。

  真的沒有更好的方法了麼?

  虎杖悠仁聽到了朱璐夕在他的心中回答:

  【讓他自己來決定吧。】

  ……

  虎杖悠仁來到林喜面前蹲下,平視著男孩:「你的家人…都離開了,如果你想活下去,你可以選擇進宮成為閹人。」

  粉發少年平靜的看著男孩。

  虎杖悠仁:「但是在這條路上,你的人生已經有了結局——你死在了反鄉的路上,終其一生沒有再見親人一面。」

  「喜子醬。」

  虎杖悠仁認真的看著男孩。

  「你要在這五髒觀,重新走一遍同樣的人生麼?」

  ……

  空間中陷入了寂靜。

  太宰治看著男孩烏黑的眼睛,悄無聲息的握緊拳頭。

  他不明白為何在這個時候,他的內心居然有一些緊張。

  「…開玩笑…」

  中原中也神色有些壓抑。

  這種人生重新走一遍,跟折磨有什麼區別?

  人生本就是未知才會充滿期待啊。

  他想上前阻止,但是卻別身邊的太宰治攔了下去。

  「喂,你不要老是攔著我——」中原中也剛想發火,林喜那邊終於有了答案。

  「我要進宮。」

  孩童聲音清脆的說道。

  林喜——小喜子在眾人的注視下,向大家揮手告別。

  孩童小小的身影朝著五髒叢林深處慢慢行走,他的臉上沒有茫然和稚嫩,唯獨剩下了堅定與無畏。

  這回中原中也沒破防,太宰治破防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終於壓制不住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

  太宰治有些失控,上前追了兩步男孩的背影,聲音顫抖的大聲質問:

  「有什麼意義?!」

  他的聲音沙啞,像看工具人一樣不解的看著小喜子,眼眶微微泛紅。

  太宰治:「你做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看不到你的結局嗎?!這裡只是幻境!真正的你沒有到家就死了,這才是你的結局!為什麼還要重新走一遍?!」

  這樣的人生痛苦又煩躁,艱難的活著,好不容易達成目標之時滿懷期待——在極度的歡喜中迎來死亡,轉而在極度的悲傷和不甘中結束生命。

  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走一遍這樣痛苦又沒有意義的一生?

  太宰治不理解。

  「………」

  紅光中的孩童轉身。

  在這一刻,林喜與小喜子,還有林韞喜成為了一個整體。

  林韞喜認真的看著太宰治,聲音平靜而鏗鏘有力:「這樣的人生有意義——在那個既定的未來,有無數百姓等著我,我要過去;只因為他們在那個未來等著我。」

  「少爺。」

  林韞喜微笑著看著眼前的青年。

  「人生怎會沒有意義呢?先活到而立之年吧。」

  「您絕非池中之物,是安於現狀而活,亦或是擇喜好而生,哪怕意義難尋——像徐霞客一般游覽天地,體驗百味人生,縱觀大好風景,也是一件美事。」

  「少爺。」

  孩童在光芒中閉上雙眼。

  「我已經看到了,你和中原大人的人生,一定很精彩。」

  「………」

  太宰治朝著孩童的方向輕輕伸出手,他觸摸到了溫暖的流光。

  天空中的白芒越來越亮,強大的吸力將幾人從地面緩緩吸起,拋向交接外界的通道。

  太宰治感覺在空間顛倒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有什麼溫涼的液體從自己眼眶中滑落。

  「……」

  他想明白了。

  林韞喜他的目標,他的人生規劃。

  已經實現了。

  喜子醬做到了,他成為了大人物,帶領著百姓回到了故鄉。

  在那個既定的結局中,林韞喜死去,但是他帶回的那些百姓、他帶回的種子;將在那片土地上生根發芽,綿延不息。

  【去我的家鄉看看吧,少爺。】

  太宰治在恍惚中聽到了孩童的笑聲,那笑聲輕靈而驕傲,再也沒有往昔的怯懦與卑微。

  「…好啊。」

  青年瞳孔中掃去陰霾,帶著笑意輕輕說道。


第57章

  等眾人從鄰國異能者的結界中放出來之後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

  虛空索敵的法國流亡雇佣兵集團已經被政府派來的軍犬絞殺的干干淨淨, 連同擁有預知未來異能的紀德都逃不過【在絕對力量的面前,任何投巧的能力都是花裡胡哨】定律, 被日本政府五花大綁的捆走。

  他被帶走時的模樣, 就像是被掛在鐵爐上的烤鴨。

  接下來的發展有些讓森鷗外出乎意料。

  港口黑手黨等人並未被政府方帶走調查詢問。

  三方人只是簡單的在港口碰了一下頭,清點人數之後就原地解散,連散伙飯都沒有意思一下。

  在鄰國外交部門臨走前, 太宰治拉住了其中一位官員的衣服;有禮貌的表示自己想去【x市】旅游, 體驗文化交流的氛圍的想法。

  「……」

  對面外交官被太宰治這個操作搞得滿頭霧水,但是不知道他們之間交談了什麼,那位外交官平和的表示——我們歡迎一切外國友人善意的來訪,只是因為您的身份特殊,如果您打算來我們這邊旅游參觀的話, 一定要提前報備, 否則我們簽證下不來。

  太宰治欣然同意。

  「……」

  兩人這番操作當著森鷗外的面全程沒有遮掩,掩飾都不帶掩飾一下;看的森鷗外整個人滿臉迷惑。

  等到這位港口黑手黨首領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來,剛想傳喚太宰治問話之時——他的房間中出現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

  森鷗外表情冷漠,皺著眉頭看著從陰影中慢慢走過來的身影;手指不動聲色放在桌子下方的警報上,蓄勢待發。

  男人的紫瞳晦澀的光芒流轉, 金發洋裙的貌美少女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男人椅子的背後,那雙白皙的小手緊緊的扒在椅子背上,湛藍色的大眼睛宛如一堆電燈泡直勾勾盯著那道身影。

  森鷗外:「林先生,你是怎麼進來的?」

  陰影之中的人慢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林大夫,或者說是完全體的林韞喜。

  林韞喜依舊穿著那身與紀德見面時的唐裝, 蒼老的面孔上帶著與往日冷漠不同的慈祥笑意。

  森鷗外感覺眼前這個山羊胡子老頭給人的感覺似乎變了一些。

  如果說以前的林大夫,冷漠之下城府高深, 工作時宛如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 所有的言行都像是被設定好的程序——那麼現在的林大夫似乎…比以往多了一絲人味兒。

  看起來接地氣多了。

  但是再怎麼接地氣, 都不是他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林韞喜笑眯眯的看著森鷗外,開口就是王炸:「森先生,紀德已經被貴國政府的鷹犬之流帶走了,看來您的計劃是落空了啊。」

  森鷗外的額角立馬跳了一下。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戾,但是男人掩飾的很好,立馬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真是的,林先生您在說什麼?什麼計劃…還有紀德是誰?」

  「別裝了,森先生。」

  林韞喜笑著搖了搖頭:「咱家就跟您直說——您現在面前有兩條路。」

  「第一條,咱家有的是手段讓那蠻夷小子當庭指控你,把你做的那些引渡腌臜之事抖摟出來……結局無非就是看您在政府方人脈到底有多大,能不能把您在亂流之中保的全身而退。」

  林韞喜說完第一條,不出意外,森鷗外臉立馬就黑了。

  「……」

  黑發紫瞳男人安靜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微微歪著腦袋,發絲垂落在他那高立的衣領之上,整個人散發著中世紀吸血鬼震怒的王霸之氣。

  「第二條路。」

  林韞喜不慌不忙的開口——

  「咱家不僅不會讓那個小子開口,反而會幫你讓他永遠閉嘴;您不只會得到那個什麼勞什子許可證……您還會得到一份友情;一份唇亡齒寒的友情。」

  森鷗外沉默片刻。

  他的腦海中思考了很多。

  例如這個林先生背後的勢力到底是什麼人?

  他和鄰國之間有什麼關系?

  還有如果他現在叫來支援部隊,這個老人能不能再重重包圍一下逃出生天?

  最後一個想法森鷗外僅僅是在腦海中過了一下便放棄了。

  原因無他,既然這個人能悄無聲息的來,那麼他就有能力悄無聲息的走;這老頭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傻子,不可能沒給自己留條後路就這麼大大咧咧的過來找他談條件。

  其中最讓森歐外在意一點,就是異能許可證。

  紀德在這次計劃中可以說是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甚至讓人像遛狗一樣,直接遛到了重要的外交場合面前——在這個時間點中,所有人都被打的個措手不及;港口黑手黨也沒有在這次襲擊中發揮任何作用。

  所以政府沒有理由給港口頒發異能許可證。

  但是林大夫卻在他面前說——他會拿到異能許可證。

  想到這裡,大致的思路都已經非常清晰。

  森鷗外緩和了臉上的表情,微笑著看向林韞喜:「林先生,您想要什麼。」

  林韞喜:「結盟,共享。」

  老人看著面前識時務的男人,祥和的笑了:「與港口黑手黨結盟,必要的時候,我們會提供幫助——同時我們要求共享;共享港口黑手黨在橫濱與東京擁有的政府人脈。」

  橫濱與東京的政府人脈。

  這才是他此前為公主搭上港口黑手黨的真正目的。

  ……

  ……

  在森鷗外和林韞喜周旋這一會,太宰治一路狂奔回自己的秘密基地,簡單的收拾了換洗衣物,又跑去銀行把自己和中原中也某張倒霉銀行卡全部提現打包帶走。

  一路上,基本沒有碰見任何港口黑手黨的巡邏人員。

  太宰治換了一身高中生的校服,帶上口罩和墨鏡,背著一個書包;在機場門口成功與拖家帶口的織田作之助碰頭。

  「……」

  卷發少年一臉懵逼的看著織田作之助身後的五個小孩,還有一位大腹便便、長的很有飯菜香味兒中年大叔。

  不是,五個小孩他就忍了。

  畢竟平時偶爾能聽到織田作之助叨咕他收養的幾個戰爭遺孤。

  但是這個大叔是誰?

  「太宰,你來了。」

  紅發男人全身上下捂得嚴實,懷裡還抱著個小姑娘,無縫銜接的為太宰治介紹自己的朋友兼「飲食父母」:「這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和你提過的中田先生,你應該見過的,我們到他的店中一起吃過特辣咖喱,你還記得麼?」

  太宰治:「……」

  啊…想起來了。

  這位中田先生整個人此時同樣摸不著頭腦,好奇的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織田作之助,手上拉著兩個小男孩。

  中田先生:「作之助突然邀請我旅游,態度還如此強硬——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第一次出國呢,好興奮啊,我一直想嘗試一鄰國那邊最正宗的川菜火鍋!」

  太宰治:「……」

  懂了,估計織田作之助是怕自己帶孩子跑路,這位老板慘遭「清算」,所以一起打包待上,等風頭平靜在把人放回來。

  ……

  相比於太宰治這邊的旅游前總動員,港口黑手黨此時上下都亂作一團。

  一個干部,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活生生的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失蹤。

  「中原大人,首領那邊傳喚太宰先生,屬下…聯絡不上他…」

  部下一臉惶恐的看向中原中也,小心翼翼的講述事情經過。

  而這個已經梳洗、重新換上港口黑手黨黑西裝的橙發青年,只是默不作聲的盯著手機上銀行發來的提現信息,安靜的站在原地。

  「……」

  伴隨安靜的氣氛,部下的額頭上慢慢滲出冷汗。

  良久,中原中也戴好了自己的禮帽,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衣冠。

  做完這一切,青年盯著窗外湛藍的天空與流浪天際的白雲,平靜的說道:「不用找了。」

  「啊?」

  部下以為自己聽錯。

  「不用找了。」

  中原中也聲音清晰的重復一遍。

  他轉身,認真的看向自己的部下:「去向首領彙報吧——前港口黑手黨干部太宰治,叛逃。」

  中原中也的聲音斬釘截鐵。

  因為他知道,有些人就像風箏,放著放著就斷線,不會再回來了。

  ……

  國際航班的安檢流程異常順利。

  檢查電子簽證的海關人員認真的核對信息,用電腦檢索通關許可與對比人臉識別。

  在這個階段,織田作之助已經緊張的臉有些泛青。

  這是他人生第二次,光明正大的站在公共場地上,被這麼多公職人員注視,氣氛還如此平靜。

  哦,第一次是他十四歲時以被告嫌疑人的身份出席法庭,最後差點沒把牢底坐穿。

  「祝您旅途愉快。」

  安檢人員將證件還給了織田作之助,微笑著對他說了一句祝福。

  織田作之助松了一口氣。

  直到一行人坐上飛機,聽著周圍空姐的走動聲,他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紅發男人轉頭看著來自鄰國東f航班的空姐——亭亭玉立的大高個,漂亮端莊的面孔。

  「先生,請扣上安全帶。」

  空姐親切的用日語對織田作之助說道。

  男人一愣,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生疏的扣上自己的安全帶。

  「……」

  太宰治安靜的坐在窗邊的位置,那雙平靜的鳶色眼睛盯著窗外的風景:「…織田作,坐飛機感覺真的很奇妙,窗外的人小的就像蟲子。」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飛機還沒起飛,你看的就是蟲子。」

  太宰治:「…哦。」

  織田作之助轉頭看著太宰治。

  他看到少年的面孔似乎有些蒼白——他的眼神不斷的東看西看,仿佛有些焦慮。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周圍的噪音越來越大。

  太宰治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他默不作聲的抓緊了織田作之助的手,紅發男人能夠感受到青年的手心上都是冷汗。

  【空——】

  當飛機離開地面時,所有人都因為重力而仰起頭顱。

  太宰治心中的那根陰郁的【鎖】,在飛機離開地面的同時無聲破碎。

  他仿佛是窒息的很久、突然獲得氧氣的人、深深的呼吸著,瞳孔放大。

  在衝破雲層之時,陽光像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撫摸在青年鳶色的卷發上。

  織田作之助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窗邊的青年。

  他看到——青年坐在那裡,臉色逐漸恢復紅潤;像是無聲的贏得一場博弈一般。

  「呵。」

  太宰治釋然而放松的笑了。


第58章

  禪院真依與東堂葵趁著與同伴分別的時間在東京校園中閑逛。

  早些年間他們也來過兩次。

  但是記憶中的東京校似乎和他們眼前看到的發生了很大的差別。

  教學樓的側邊多了一座假山, 假山周圍煙霧繚繞,種滿了一些美人蕉與繡球花、這些都是日本比較少見的植物品種。

  踏進校園林區的那一刻,鼻尖就多了很多青草與鮮花的芬芳。

  前兩次來的時候, 偶爾也能在學校附近聽到一些鳥叫;但可能是因為校園處在深山, 烏鴉繁多, 每到早晨的時候都能聽到嘎嘎嘎的討厭聲音;但是這次不一樣,令人煩躁的烏鴉叫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脆悅耳的鳥鳴, 叫的跟唱歌似的。

  禪院真依有些不習慣的左右看了看四周,皺了皺眉頭:「東京校這是花錢修繕了麼?弄了這麼多華而不實的東西。」

  她身邊五大三粗、不看臉長的跟個熊瞎子一樣的東堂葵倒是沒有太在意。

  男人…不,是少年蹲在精致的繡球花面前,用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花朵上的蝴蝶翅膀,手指黏著不小心沾到的鱗粉。

  「現在干什麼?」

  短發少女有些不耐煩的將自己的外套系到了腰間, 面色頗為不善:「來都來了, 不去調.教一下那些東京校的一年級新生,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正好…讓她去看看那個人如今怎麼樣。

  東堂葵聞言, 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不是調.教。」

  他轉過身體, 粗獷的面孔上橫著一條疤痕, 渾身上下散發著大漠的氣息, 一本正經的轉頭和身後的少女一字一頓:「是去交流——喜好。」

  禪院真依:「嘖。」

  少女露出了一臉吃了酸黃瓜粘米共田的表情。

  ……

  「老夫讓你背的東西不多吧?」

  言先生手中拿著教鞭,一臉困惑的看著桌前默寫一臉苦逼的男童,幾乎要愁歪了胡子。

  夏油傑後牙槽都要被自己嘬掉了,他死死的盯著中心筆下的那些復雜晦澀的詞句, 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聰明。

  這個時候, 夏有傑還試圖利用他殘余的叛逆之心, 爭辯兩句:「老師…這樣死記硬背…會不會有些太死板了?」

  言先生的臉瞬間黑了:「你想跟老夫辯論是吧?」

  夏有傑:「不…不是…」

  【啪】

  言先生將教鞭放到了桌子上, 摸著自己的胡須。他沒有像夏油傑想像般那樣勃然大怒, 反而面色平靜的看著他。

  言先生:「死記硬背的關鍵在於記而不是背。」

  「常靜,老夫教人向來認一個死理——記住了,不一定理解;但是記都記不住,那就肯定沒有理解。」

  「……」

  聽到言先生的話,男童的瞳孔慢慢放大,輕輕的握緊了手中的筆。

  言先生走到夏油傑身邊,拍了拍男童的肩膀:「常靜,你在學術方面的天賦是要大於謹仁的,謹仁有公主撐腰,他日後前途有殿下鋪路,自然不可考量——你也要為你自己考慮未來。」

  「………」

  男童的眼睛暗了暗。

  他這樣的人,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未不未來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或者說,根本沒有什麼未來可言。

  「常靜。」

  言先生微微放大了聲音,引得夏油傑矚目。

  老者背對著窗戶的位置,窗外的光線在他的背影上撒下了一抹輝光。

  他的面孔看上去是嚴厲與慈祥交織在一起的模樣,清醒而又理性。

  言先生:「贖罪,修行,並不衝突。」

  言先生:「常靜,你且記住,往後的日子裡,能承受的痛苦是為歷練,不能承受的痛苦是為磨練——而能承受或不能承受的痛苦,都是修煉。」

  修煉。

  簡單的兩個字,讓夏油傑有些微微愣神。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沒有完全理解。

  夏油傑明白,與劉先生交好的言先生極有可能知道自己的過往。

  言先生到底對他怎麼想?為何還對他衝滿期待?

  有那麼一瞬間,夏油傑幾乎想要直接捅破那扇脆弱的紙窗;他想要問言先生——我這種存在合理麼?我所承受的所有壓迫和痛苦還有焦慮合理麼?我做出的【罪】合理麼?

  如果一切都不合理,那麼我如今苟延殘喘…是不是只是一個錯誤?

  為何要留他在這裡,為何…不能讓他陷入永恆的長眠?

  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只因為言先生悲憫的閉上雙眼,安靜的長嘆一口氣,說道:「常靜。」

  老者揉了揉他的腦袋。

  「只有都拿起,才有資格放下。你只是黃毛小兒,什麼都沒有拿起,拿能容易放下?」

  言先生似乎看出男童的失落,還有心中的死志,他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想要安撫他的情緒。

  「你是有大作為的人,你要記住這世間所有陰差陽錯帶來的痛苦,都是給你的修煉。古有上神累罪業成山,在世間輪回修行上千年積德行善,最終坦然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的罪業,最後與從前的自己告別——那才是得道。」

  言先生拍了拍夏油傑的腦殼:「不著急,老夫願意帶你慢慢來。」

  「………」

  夏油傑微微低下了頭顱,他的後背有不明顯的顫抖,所有積壓的情緒都在慢慢釋放。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

  【碰——】

  教室的大門突然被人大大咧咧的打開,刺耳的聲音同時讓教室內的兩人皺緊眉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只見門口是一個扎著變異金色羊角辮的金發小姑娘,還有一個藍色長發女孩、以及一個穿著復古日本服飾的黑發男生。

  開門的是為首金發小女孩。

  她睜著藍色的雙眼看著門內的場景,似乎被夏油傑和言先生的穿著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男生身上。

  「西宮?!」

  身後的加茂憲紀由於被西宮桃的變異羊角辮擋住眼睛,沒看清教室裡到底什麼情況。

  西宮桃震驚:「這兩個人穿的比你還要奇怪哇!」

  加茂憲紀:「???」

  旁邊三輪霞頓時一臉菜色,連忙雙手捂住西宮桃的嘴巴。

  她多年好學生的經驗告訴她,這個穿著飄逸衣袍的老爺爺身上散發的氣質絕對不好惹,總有一種年級主任Watching you的恐怖感覺。

  果不其然,恐怖爺爺生氣了。

  言先生抄起手中的教鞭,狠狠的往桌子上甩了一鞭子!

  【啪!!】

  門外三人條件反射僵直。

  言先生抬起手中的鞭子指著門口三個人就是一通大聲訓斥:「你們幾個好生無禮!看你們年紀十五總該有了吧?禮節連總角孩童都比不上!骨折了是嗎?敲門會不會?!你們是什麼人?老師是誰?!」

  一串呵斥加上連擊問題瞬間讓門口幾人目瞪口呆。

  「……啊…對不起…」

  西宮桃還沒跪,三輪霞就先跪了。

  藍發少女立馬雙手合十躬匠精神:「對…對不起!!是我們弄錯房間了!!」

  在局勢還沒有進一步焦灼的時候,男童清脆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夏油傑:「你們是要去哪裡?」

  眾人眼睛齊刷刷來到了這個小男孩的身上。

  面容清秀的男孩穿著一身不符合現代氣息的淺藍色絲綢圓領衣袍,衣服上精致的刺繡描繪出一副生動春意的常青藤。

  他穿的看上去非常講究,長長的黑發一絲不苟的被一頂銀冠豎在腦袋上;挺拔的腰板,還有早熟良好的儀態,讓這個男孩一看就是出身不一般。

  加茂憲紀愣了一下,才有禮貌的開口回復夏油傑:「我為我們剛剛的實力感到非常抱歉——我們是京都校區來參加交流會的學生,這邊受邀到校長辦公室報到……請問你們是?」

  連少年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對這個小孩說話的方式自然而然的變成了對同齡人說話的方式。

  「呵呵。」

  夏油傑笑了笑,他上下掃視著這個背著弓箭的少年,眼瞳中卻沒有半絲的笑意:「遠道而來,歡迎。校長辦公室已經搬到樓上了,上樓右轉的第五個門就是;如果諸位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麼就請先離開吧。」

  全程對方也沒有回答他們是誰的問題,只是淡淡交代了校長室的方向;但是話語中卻表達自己是東京校區主人方的位置。

  「……」

  加茂憲紀皺了皺眉頭,出於禮貌還沒有在進行追問的行為,道謝之後便帶著自己的同學退出了教室。

  ……

  「老師。」

  房間內的孩童盯著門外的方向安靜開口。

  夏油傑面色平靜的開口:「若這個國家有某些家族,用自己的手段壟斷界內資源,壓迫管束界內的人們,用他人的血與汗水來鞏固自己的權利與地位……他們的行為如何評斷?如何應對?」

  言先生聽了之後,想都沒有想,直接冷冷揮了揮自己的袖子,不屑的笑了兩聲。

  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中格外冰冷和決斷:「勢大不澤民,此族可亡。」

  「亡?」

  男童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

  夏油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認真的看向言先生:「如何亡?」

  老者去講台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緩慢而沉穩的說道——

  「上可籠絡朝廷官員彈劾,下可團結受難者、百姓舉力討打。」

  「……」

  夏油傑皺了皺眉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在他的認知中,御三家便是這個日本的一家頂級勢力。政府的那些官員別說舉報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跪下來當舔狗,那種沒有神秘力量又渴望神秘力量的嘴臉,真的很令人厭惡。

  於是,男孩將心裡所想的話很誠實的與言先生說了出來。

  換來的是言先生摸著胡子的笑聲。

  「常靜,你要記住。」

  言先生摸著胡子,說出了一句讓夏油傑往後幾百年都難忘的話——

  「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他的財富與權力越大,他的敵人越多。」

  「看不見,不等於不存在。」

  「官場之中,表面都在笙歌樂舞、逢場作戲——背後都在等你大廈將傾、瓜分利與益。」

  夏油傑:「………」

  在男童呆滯的目光下,言先生攤了攤手,聲音無辜而輕巧。

  「常靜,既然大廈已經千瘡百孔,你何不試著推一推?」

  夏油傑:「……」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第59章

  這是虎杖悠仁在現實世界中第一次看到朱璐夕。

  少女穿著明紅色的上衣, 墨綠色的馬面裙,肩膀上還批著一條金黃色、掛滿珍珠與和田玉的雲肩。

  這是她第一次穿著如此正式。

  往日裡朱璐夕隨意披散、或者用一根玉簪隨意挽起的墨色長發被金色的桂花寶石流蘇冠整整齊齊的歸攏在一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上面有一顆明目的半面珍珠所點綴。

  她站在涼亭邊,手上拿著一把金邊團扇, 慢悠悠的扇著風。

  美麗的不可思議——

  這是虎杖悠仁第一個直觀的想法。

  朱璐夕的存在, 就像是少年兒童時幻想過的姬君。

  但是比起大河劇中的安靜沉默宛如一座精致景觀的姬君,他的公主更像是從高山上流下的瀑布,莊嚴美麗而、滿令人敬畏的壓迫感。

  事到如今虎杖悠仁已經分不清自己對朱璐夕到底是什麼感情——也許是尊敬、也許是看待引導者的依賴……或者是當初在長廊上看到那脆弱蒼白身影時的少年春意動。

  但是無論以前心情如何, 現在虎杖悠仁只有一個想法——

  想上前,又不敢直接上, 有點壓力。

  「夫君,為何不上來?」

  朱璐夕看到虎杖悠仁唯唯諾諾的模樣,已經猜到他心中的糾結,於是便率先開口。

  「……!」

  她看到林間碎光中的少年微微愣神了一下, 雙頰泛紅, 那雙孩子一般干淨而純美的琥珀色雙瞳在陽光下波光閃閃。

  他就像林間赤.身站立在小溪中的孩童,如幼鹿般回首之間不染一絲塵埃,渾身上下都是陽光曬透的好聞氣味。

  「來落坐吧。」朱璐夕淡淡的說道。

  她與緊促的少年並肩落坐在涼亭長長的石凳上。

  虎杖悠仁似乎沒想到朱璐夕會直接坐在自己身邊, 腰板挺的筆直,側面看上去宛如青澀單薄的松柏。

  朱璐夕:「不日後我們就要成婚, 你做何感想?」

  「?」

  虎杖悠仁被這段話問了一個措不及防。

  他轉頭看著小石榴那清俊的側臉與殷紅的嘴唇, 思緒萬千過後,少年反問了她。

  虎杖悠仁:「小石榴呢?你喜歡我麼?」

  你是真的想和我做夫妻麼?

  朱璐夕聞言發出兩聲輕笑:「大概…是喜歡的吧。」

  她曾經不止一次想像虎杖悠仁續上長發整齊的被頭冠續到頭頂是何種模樣。

  少年穿著明紅色的新郎裝, 挺直腰板騎著駿馬行駛在官道上, 陽光將他身上的紅絲綢染成橙色、將他臉頰上照耀出稚嫩的細細絨毛。

  那種場面, 會是美不勝收。

  她很想在冰冷空蕩的宮閣之中穿上那間繁瑣的嫁衣, 在陽光與陰涼的交界處看著少年騎著駿馬向她走來。

  那時少年的面孔上沒有對皇權的敬畏,也沒有被禮節束縛,更沒有因陌生而來的拘謹。

  他只會爽朗的對她笑,然後朝她伸出手,干淨而純粹的說——小石榴,我們走吧。

  「……」

  朱璐夕看到眼前虎杖悠仁意外大膽的直視自己。

  這不是錯覺,少年清爽的面孔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宛如被什麼東西吸引,充斥著欲望,卻還能如嬰兒一般純淨。

  屬於活人的鼻息輕輕的吹打在自己面孔上,朱璐夕聞到了檸檬與年輕肌膚上特有的那種清香。

  虎杖悠仁的眼睛中藏著緊張和想要衝破枷鎖的渴望,他就像被魔盒吸引的潘多拉,青澀中帶著無懼後果的勇敢。

  在朱璐夕嘗到少年雙唇的前一秒——

  她伸手扯住了虎杖悠仁後腦勺的頭發,往後大力一扯。

  「啊…」

  虎杖悠仁不受控制的往後仰頭,脆弱的脖頸與喉結完全暴露在朱璐夕的眼前。

  少女直直的盯著眼前的肌膚,墨黑的雙瞳逐漸有紅光閃爍。

  她輕輕將自己的雙唇印到了少年脖頸動脈的位置上。

  「!!」

  虎杖悠仁的身體一陣過電般的顫抖,他想掙扎,卻在此刻不敢輕舉妄動,朱璐夕能夠感覺到自己嘴下那片柔軟細膩的皮膚正在極速升溫。

  下一刻。

  朱璐夕面色平靜端莊的解除了自己對虎杖悠仁的控制,用手帕貼心的為對方擦掉了脖頸上的口脂。

  朱璐夕:「時候不早了,夫君去尋同窗吧,交流會事關重大,多與同窗商量對策。」

  她站起來背身說完這句話,等了片刻都沒有等到身後的動靜,於是回頭看去。

  「………」

  虎杖悠仁安靜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眼神沉默的盯著湖面、面色通紅的微微喘息。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自責,就像是背著長輩做了不好事情的孩子一般。

  大概還是過了。

  朱璐夕想不明白為何當今社會開放程度,少年還會如此的害羞和學習,但是看到對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做的太過,沒有給對方一個很好消化的時間。

  讓他自己安靜一會吧。

  「……」

  虎杖悠仁轉頭,他看到了朱璐夕離開的身影。

  在這一糾結的剎那,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不在去想小石榴到底喜不喜歡自己,不再去糾結他自己對小石榴抱有哪種心情。

  少年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衝上去從後面抱住小石榴!!

  沒錯!

  虎杖悠仁站了起來,瞳孔微微縮小,他能夠感覺自己的胸口中心跳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狂飆。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小石榴!!」

  朱璐夕聽到身後傳來虎杖悠仁的喊聲。

  朱璐夕:「?」

  她轉頭會去看,金色的流蘇在耳邊晃蕩,那個滿臉通紅的少年正向她疾步走來。

  關鍵時刻——

  「這裡什麼時候修建了涼亭?」

  陌生的少女聲音傳來,聲音近在咫尺。

  虎杖悠仁瞬間腳下一個踉蹌,【碰】的一聲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吃屎!

  「?!?!」

  把加茂憲紀留在校長辦公室、自己和西宮桃出來溜達的三輪霞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場景。

  粉發少年不知是因為何種原因臉朝下的狠狠拍在地上,他身邊那個著裝華麗驚人的少女臉立馬就黑了。

  她們二人離少女並不算遠,當少女收起手中的團扇,揮袖子朝著少年疾步走過去的時候——她們能夠聽到少女身上琳琅珠寶的清脆碰撞聲、同樣也能聞到袖子帶動陣陣迷香。

  「可是傷到了?」

  朱璐夕連忙上前把虎杖悠仁扶了起來,看著少年摔的一臉懵,表情還帶著恍如隔世的懵逼感;好在除了鼻子有一點紅,其他沒什麼大礙,她才默不作聲的松了口氣。

  「……」

  朱璐夕扶著虎杖悠仁慢慢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抬眼向那兩名身穿校服的少女望去。

  瞧這陌生的模樣,大概是京都校來參加交流會的學生。

  「你…你好…」

  西宮桃看著眼前朱璐夕一身跟十二單衣有的一拼的裝備,又看著她滿身那股「天龍人」的實質氣勢,一時間說話都有些結巴。

  這是誰?是東京校的新學生麼?

  三輪霞看著面前美景、一男一女的搭配,再想想剛剛粉發少年急匆匆朝著華衣少女走過來的模樣,頓時明白了什麼。

  「十分抱歉,打擾二位了!還害這位同學摔跤!」

  藍發少女低頭誠懇道歉:「抱歉…我…我們是京都校區的學生…正在參觀姐妹校…」

  「無妨。」

  朱璐夕精致的面孔上扯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

  她和善寬容的目視著兩位稚嫩的少女,聲音輕柔緩慢:「校內近期施工,還請兩位注意安全。歡迎來到東京校,預祝各位奪得好成績。」

  「啊…謝謝。」

  西宮桃和三輪霞雙手乖巧的放在自己身前,給東京校學生點Colour看看的想法早在見到這位著裝奇特華麗少女時消失的一干二淨。

  別說上前冒犯和挑釁。

  甚至她們感覺自己禮儀不到位都是在給京都校丟臉。

  於是乎,兩個少女安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少年對她們友好的笑笑,鼓起勇氣看向身邊的少女,伸出自己的手,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勞駕?」

  少女挑眉,微微勾起紅唇,用手中精致的團扇擋住自己下半張面孔,將戴著玉鐲的手儀態優美的搭到了少年的手背上。

  少年就這樣紳士的扶著少女,在校園內春意盎然的背景中慢慢離去。

  那墨綠的裙擺、掛滿流珠的雲肩與周遭的翠綠景色完美搭配,形成了一副生動的油畫景像。

  「……」

  直到二人走遠了,西宮桃才和三輪霞慢慢回過神來。

  「我怎麼感覺,我們就像過街老鼠…還有一種鄉下人進城的那種即視感…」:西宮桃面色痛苦的揪緊自己胸前的衣服,磕磕巴巴的說道。

  三輪霞面色痴痴的看著遠方。

  三輪霞:「…你聽到了麼?他管她…叫夫人。」

  「明明那樣年輕…到底是誰的夫人?是那個男生的夫人麼?總不能是…」

  藍發少女臉色有些緋紅,雙眼呈蚊香狀態,險些被自己繞暈:「總不能是…校長的夫人吧?!!」

  西宮桃:「…??」

  西宮桃:「你腦子有什麼病?!」


第60章

  「兩位公子、這位小姐;請留步。」

  釘崎野薔薇同吉野順平還有伏黑惠正在學校的販賣機前買飲料。

  正當吉野順平糾結自己尋遍整個校園, 再也沒有喝到過那種桂花大米味的飲料之時;三名穿著粉色裙擺、面容姣好的珍珠盤頭侍女手上端著托盤找上了他們幾人。

  「……!」

  釘崎野薔薇渾身一個機靈,頓時僵在原地;橙發少女有些面癱的看著面前幾位侍女,唯獨抽搐的指關節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她們在叫我小姐誒…這會不會有些太過?我根本不是什麼大小姐啊!

  這幾位穿著粉衣裳的少女, 看上去和他們年紀差不多;身上卻有一種釘崎野薔薇從未接觸過的氣質。

  伏黑惠道士和虎杖悠仁接觸的時候對這幾名女生有些印像:「請問是楊桑還有…關桑麼?」

  剩下一個真沒有印像,海膽頭少年只能禮貌的向找不出名字的那個少女問好。

  吉野順平左看看右看看,緊張的有些不知道將自己的手放在哪裡, 最終紅著面孔將雙手交疊在身前,輕輕朝對方鞠躬:「初…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呵呵。」

  為首被稱為楊的侍女掩唇一笑, 對著面前三位青春洋溢的少年行了一個漂亮的宮廷禮:「幾位公子小姐不必拘謹, 小桃奉公…朱夫人之命前來。」

  「夫人聽聞公子小姐們將要參加交流會, 特意囑咐我與兩位姐妹帶來一些實用的法…咒具, 贈予幾位。」

  「!!!」

  咒具?!

  在幾個年輕人震驚的目光下,楊桃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讓身後的兩名侍女端著托盤走到了三個學生的面前。

  第一個打開的是釘崎野薔薇面前的盒子。

  「???」

  一陣金光閃爍,橙發少女瞬間被無情的亮瞎了雙眼,連忙用手臂擋著自己的額前,後退了兩步。

  釘崎野薔薇面前的是一個海寶藍鑲金手鐲,另一個是玻璃種淺藍色的玉鐲。

  一個色彩流光四溢,另一個顏色通透宛如極地寒冰。

  伏黑惠是接觸過高等級咒具的人,他看著眼前漂亮精美的宛如藏品的女性飾品,驚訝和遲疑的問道:「…這是咒具?」

  咒具不都是那種一看就一股不詳氣息, 寒光之間血煞滿盈的武器麼?

  這東西怎麼看著…那麼招人喜歡呢?

  別說釘崎野薔薇傻愣在原地,就連伏黑惠都被勾起人類基因中對財富最原始的欲望,想要將其把玩在手心中。

  楊桃看著幾位格外「淳樸」的少年人,面色平靜謙虛的向對方開始介紹:「這兩件法寶…不, 是咒具。」

  眾人:「……?」

  楊桃:「是夫人精心為薔薇小姐挑選的上好底料、由府中匠人制成, 佩戴在身上, 可以調節自身咒力,遇見出其不料的危險之時,咒具可自行調用主人體內咒力,為主人護法。」

  釘崎野薔薇聽完人傻了。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媽麼?!

  伏黑惠人也聽傻了。

  可能是見識不夠,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咒具這種名副其實的「邪物」能夠英勇護主的。

  少女說話磕磕巴巴:「…非常感謝夫人的禮物…這個會不會有些…太貴重了?」

  楊桃微微一笑:「還請薔薇小姐收下我家夫人的一片心意。」

  「十分感謝!有機會還請讓我向夫人親自道謝!」

  釘崎野薔薇連忙鞠躬,小心翼翼的將兩個手鐲拿到了自己的手上,5根手指緊緊的抓著手鐲,生怕自己打滑把這突如其來的美夢在原地打碎。

  這一抓,就好像抓住了兩團涼汪汪的水,手感好的不得了。

  之後伏黑惠和吉野順平二人的咒具相對與釘崎野薔薇的便沒有那麼華麗與驚艷。

  吉野順平得到的是由紫檀木雕刻的小人,面貌模糊,看不清男女。

  伏黑惠得到的則是一個糯米冰種玉佩,楊桃提議讓他在交流會的時候掛在腰間,可保平安。

  幾位侍女在送完朱璐夕贈送給幾人的禮物後,便施施然的離開。

  留下幾個人面色愣的看著她們幾人的背影。

  釘崎野薔薇輕輕呢喃:「我大概過九十歲生日的時候都不會有今天這麼開心。」

  伏黑惠:「……」

  可不是嘛,你就算不用你手裡面的咒具,把它放到市場上出售掉,估計下半輩子吃喝都不愁了。

  吉野順平感動的碰著手中的小木人:「朱姐姐真是慷慨又可靠的人,像長輩一樣體貼的為我們准備一切……真想像不到她竟然和我們是同齡人。」

  此言一出,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都斜眼去看這個表情純潔的少年。

  伏黑惠心裡想的是——什麼錯覺讓你覺得公主和我們是同齡人?

  釘崎野薔薇則是很直白的發出自己對疑問:「你這家伙,為什麼直接叫人家姐姐啊?」

  可惡!她連朱夫人的面都沒見過,吉野這小子居然連姐姐都叫上了!

  「啊。」

  吉野順平無辜的撓撓頭:「悠仁是朱姐姐的丈夫,按照習俗我應該叫她姐姐吧。」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比悠仁大兩歲,還要叫對方的妻子為姐姐…大概是因為朱姐姐自己對年齡比他大吧。

  這種事情挺玄乎,吉野順平已經放棄考慮。

  就像為啥自己已經十七歲,要和十五歲的同學一起重讀一年級。

  已經放棄思考了。

  伏黑惠的表情已經麻木,釘崎野薔薇則是不可置信的大聲叫了起來:「什麼?!!虎杖是朱姐姐的老公?!!他們才多大怎麼就結婚了?」

  虎杖悠仁這小子濃眉大眼看著就像個不暗世事的楞頭青少年,他怎麼和朱姐姐那種豪族千金搭上線的?人家到底圖什麼?

  伏黑惠:「……」你為什麼如此自然的也叫上了姐姐?

  正當吉野順平撓著腦袋對釘崎野薔薇的話進行頭腦風暴之時,一道算不上友好的少女聲音傳來———

  「哦呀哦呀∼∼聚眾團建呢麼?東京校的一年級新生們。」

  幾人一愣,聞著聲音看去。

  在飲料販賣機的另一頭禪院真依與東堂葵結伴而來,少女那張與禪院真希相似的面孔上掛著意義不明的微笑。

  相比與禪院真希的冷漠文靜外表,禪院真依留著一頭干淨利落的短發,面孔明媚犀利,修長的身材被自己特制的校服包裹的很好,看上去和禪院真希完全是兩種類型的人。

  短發少女看著對面三人幫,挑了挑眉毛:「聽說是一年級的新生,便特意過來看一看……沒想到,也就這麼回事嘛。」

  這種話要是以前的釘崎野薔薇聽到,她會瞬間震怒。

  「………」

  但是三個人現在意外平靜,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單手掐腰的短發少女。

  給他們代課的劉老師曾說過:【有一種敵人,上來就示強。】

  【這種人往往心思最單純,憋不出什麼陰招,他們想干什麼計劃基本上藏不住。】

  【同時,這種人是最容易化敵為友的。】

  【想要拉攏他,你只要順著他的意思說話,贊同他的觀點,他基本上都能心花怒放。】

  【同學們,並不是什麼樣的人都要不分青紅皂白就去拉攏他。】

  【但是像這種人,你與其跟他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低級鬥爭,倒不如笑臉息事。能讓這種人在你的手底下服帖,也從側面證明了你們是有本事的人。】

  【請你們記住,爭論之前,一定要問問自己——】

  【爭論和爭鬥之後,失敗你會損失什麼,成功你能得到什麼?有沒有必要,可不可以避免。】

  「……」

  釘崎野薔薇等三人面無表情的看著禪院真依,不生氣也不說話,就那樣安靜的盯著對方。

  禪院真依:「……」

  說話啊!生氣啊!

  這三個人安靜的眼神都要把她給盯麻了。

  過了差不多寂靜的五六秒,吉野順平滿臉笑容的開口:「是來自京都姐妹校的同學麼?歡迎你們到來,不知道這兩天在在這裡居住的是否習慣?沒有什麼我能幫到你們的?」

  禪院真依:「……」

  少女原地呆愣片刻,似乎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不是…剛剛她的挑釁他們沒有聽到麼?哪怕裝作無視的態度走開也好啊!這種反應是什麼情況?!

  陰陽怪氣!這一定是陰陽怪氣!

  禪院真依愣了一會馬上找回了自己了理智,她臉上帶著一種被捉弄的不爽:「不要嬉皮笑臉裝作友好的——」

  少女的話還沒說完,吉野順平就無情的打斷了她。

  吉野順平:「同學,姐妹交流會是促進兩個同宗同源學校友好的交流平台;在從老師那裡知道這次大會將在我們學校舉行的時候,我就非常的興奮與期待,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同學會對我們產生一些微妙的敵意——但是我相信大家作為咒術界未來的咒術師,在這次交流會上,一定能解除矛盾,同氣連枝,友好相處。」

  吉野順平話剛說完,釘崎野薔薇就歪嘴一笑,故作炎熱的將手放在耳邊扇了扇風:「是呢,這次交流會開啟前,老師還特地把我們聚集到一起開會,讓我們以最大的友善和熱情迎接前來的京都校同學。」

  說到這裡,橙發少女似乎無意的指了指後上方的監控攝像頭,一臉不爽的說道:「學校裡的管理者大人們為了防止我們對京都校的同學產生不妥當的行為,在很多地方安裝了監控。———說是拍到在這個期間有鬧事的,直接嚴肅處理,上報高層。」

  釘崎野薔薇搖頭:「這次我們學校裡那個著名的痞子虎杖悠仁都不敢跳了,估計是怕被處分。」

  禪院真依:「……」

  握緊的拳頭,突然軟.了。

  短發少女僵硬的笑了笑,撩了撩自己的頭發:「碰巧遇見……一起走走?」

  啪。

  禪院真依話剛說完,就被身後一直沉默的東堂葵搭上肩膀。

  健壯如熊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吉野順平和伏黑惠。

  「你們兩個,回答我一個問題。」


第61章

  「?」

  吉野順平與伏黑惠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面色一愣。

  這算是什麼?開始友好交流喜好了麼?

  禪院真依見勢不妙, 連忙皺著眉頭頗有些嫌棄的拉了兩下東堂葵:「喂,東堂,這種問題留著交流會上再去問吧。」

  差不多得了啊東堂,整天見到個男的就叨叨這種問題, 別人不煩她都快煩了!

  京都漢子絲毫不理會自己隊友的勸解, 臉上露出一抹難以形容的微笑, 呲著大白牙,用大拇指指著自己:「事先說明, 我喜歡高個子大屁股的女人;你們呢?」

  「?」

  伏黑惠和吉野順平面面相覷。

  此時的東堂葵身上還真沒有什麼敵意的氣息, 二人也就放松警惕。

  釘崎野薔薇皺著眉頭看著兩邊人,有些不爽的抱胸:「我呢?怎麼不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少女話音剛落,就看到禪院真依臉色漆黑的松開東堂葵的衣服, 走到了自己身邊。

  釘崎野薔薇:「?」

  禪院真依認真的看著橙發少女, 低聲說道:「等一下還請這位同學在學校監督和高層下做證明。」

  「誒?」

  這話說的非常無釐頭,釘崎野薔薇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到底什麼意思。

  短發少女轉頭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的東堂葵, 喉嚨做了兩下吞咽的動作:「……請幫我證明,如果發生衝突和意外,我禪院真依個人並沒有參與鬧事, 全都是東堂那家伙自己在發瘋。」

  釘崎野薔薇:「……」

  橙發少女雙眼微微瞪大,看向了正在交談的幾個男生,手無聲無息的摸上藏在袖口裡的兩枚玉鐲。

  她看著那長的像虎熊的男人,頓時感覺他臉上那陽光開朗的笑容十分詭異。

  首先開口的是伏黑惠,少年低頭想了想:「我覺得…只要個性善良是個好人的那種大概就可以了。」

  伏黑惠說完,輪到了吉野順平。

  黑發少年低頭撓了撓腦袋,頭腦風暴片刻回答:「…我大概會喜歡強勢一些的獨立女性吧…還有…黑頭發黑眼睛, 大概會比較親切一些。」

  聽完了二人的回答, 東堂葵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

  良久。

  他流下了兩行莫名其妙的老淚:「你們兩個, 果然,很無趣。」

  聽到了這種話伏黑惠終於忍不住了,他本身也不是什麼脾氣特別好的人。

  在這裡到底莫名其妙的搞些什麼?扮演即興話劇呢麼?

  有些時候爭鬥可能根本不在乎目的性。

  只是單純的看某人不爽,想搞搞他而已。

  於是乎,伏黑惠雙手插兜歪著腦袋冷冷看著東堂葵,開口詢問:「你有什麼毛病?」

  【碰———】

  下一秒,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東堂葵突然宛如一頭身手矯健的獵豹一般朝著伏黑惠衝刺過來。

  「!?」

  速度很快,海膽頭少年瞳孔縮小愣在原地,在短暫的緩衝時間內,只能勉強做出一個防御的姿勢!

  東堂葵一拳直接打到了伏黑惠格擋的手臂上!!

  吉野順平:「伏黑同學!!」

  伏黑惠因為收到巨大的衝擊力,雙腳猛然離地往後飛去。

  幸虧吉野順平眼疾手快的給他當人肉靠墊,不然伏黑惠後腦勺估計要在地上打磨成地中海。

  「噗!!」

  伏黑惠雖然不是什麼重量級,但是大小伙的體格依然在那裡擺著、差點沒把吉野順平的五髒六腑給從上面砸出來!

  釘崎野薔薇震怒。

  橙發少女憤怒的推開禪院真依,直直朝著東堂葵的方向爆衝——一邊衝一邊側身摸索腰包中的錘子和釘子。

  釘崎野薔薇:「不能忍了你這混蛋!在東京校的地盤居然敢這樣撒野!!」

  禪院真依見狀,連忙要上前阻攔:「讓他們男生自己處理好了,東堂那家伙雖然瘋狗但是下手好歹知道輕重!多人鬥毆被監控拍到總歸不好的!」

  「有個屁的監控,都是我編的!」

  釘崎野薔薇毫不留情的揮開短發少女的手,頭也沒回向前走去。

  禪院真依:「……」

  她也想參與群聚鬥毆了,怎麼辦?

  ……

  預料之中的群體鬥毆並沒有發生。

  東堂葵在揍了伏黑惠之後,整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痴痴的看著正前方,雙眼眼淚如失禁般流淌。

  「蕪湖——!」

  東堂葵一邊哭一邊發出一聲詭異的叫聲。

  【啪嗒!】

  釘崎野薔薇一愣,沒注意腳下,導致她直接整個人拍在地上。

  「……?」

  什麼情況?

  ……

  在東堂葵的視角中,當他的拳頭打到少年的胸口時;少年那算不上單薄的胸口竟然宛如紙做般脆弱,直接被無情打穿!!

  【碰!!!】

  東堂葵愣住了,他沒想到伏黑惠小手擋都不擋一下,更沒想到總有堅硬骨頭護體的胸口竟然會這麼輕易被打穿。

  他感覺自己停留在對方身體裡的手、似乎摸到了滑膩膩又無比溫熱的軟糯事物。

  【嘩啦—嘩啦—】

  耳邊傳來了液體流動的聲音,鼻端聞到了一種無比濃重的鐵鏽氣味兒。

  「………」

  完了,要負刑事責任了。

  東堂葵瞳孔顫抖,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伏黑惠的表情。

  這…這種傷害如果不在一分鐘之內送到反轉術士那裡,大概無力回天的吧?

  他怎麼就…把同學給打死了呢?

  為什麼伏黑惠的身體會如此脆弱?!這是紙殼做的胸膛麼?!

  不應該啊!!

  混亂的思緒充斥著東堂葵的大腦,他從遲疑——震驚——是不是被人耍了——愧疚等情緒經歷的很短的過程。

  「東…堂…」

  上方少年顫抖的聲音傳來。

  「……」

  東堂葵呆滯的抬頭去看——他看到伏黑惠黑發被鮮血弄得濕淋淋貼在前額上,那雙黯淡的灰藍色眼睛憂傷又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似乎怎麼都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死於姐妹校同學的手上。

  伏黑惠俊秀的面孔白如金紙:「嘔!!」

  少年無力的垂頭,吐了一大口夾帶著內髒碎片的鮮血。

  東堂葵僵硬的把自己的手從伏黑惠的胸口中抽出來,連忙用自己的雙手接著對方吐出來的血液和內髒碎片。

  大腦已經宕機,他自己都不理解現在自己所做的這種行為有什麼意義。

  當他將自己的雙手抽出時,少年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最後的生機,在微風中變得搖搖欲墜,臉上帶著對生的渴望和對死亡的不甘。

  伏黑惠露出一抹慘淡的微笑:「…我其實是騙你的…」

  那張蒼白幾乎瀕死的面孔,對著東堂葵露出了一抹無比溫柔的微笑。

  「伏黑惠我呀…其實最喜歡高個子大屁股的女生啦……」

  番茄海膽頭的尾音都在顫抖,微笑的背後似乎夾著輕輕的淚腔。

  「戴斯ki…」

  東堂葵:「……」

  【撲通】

  壯漢呆滯的看著少年破碎的身體無力的倒在地上,鮮血很快染紅了腳下的水泥地。

  那鮮血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地上畫出來一個意義不明的高挑沙漏身材線條圖案。

  何其荒誕怪異陰間的一幕。

  東堂葵感覺自己的鼻尖泛起一股難以忍受的酸意。

  淚水,順著粗糙的臉頰流了下來。

  他…都做了些什麼?

  …

  【黃粱水月玉佩】

  【法寶之主在佩戴過後,此靈物品能夠在突如其來的惡意攻擊下釋放陣法,迷香會讓人入黃粱一夢迷陣】

  【陣法一旦觸發,重置需要十二個時辰】

  ……

  東堂葵奇怪的失態僅僅持續了短暫的十五秒。

  在短暫的十五秒中,眾人看著這個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壯漢宛如小女孩般雙手交疊在側臉下方,輕輕的哭泣著。

  哭完之後就是大白牙像兩排電燈泡一樣對大家明晃晃的哢哢哢打牙顫,笑的比哭還恐怖。

  這視覺衝擊力屬實大。

  禪院真依不知道東堂葵又犯什麼毛病,她跟著其他人離東堂葵站的遠遠的。

  「……伏黑兄弟。」

  東堂葵醒了之後先是呆呆的看了站在遠方、一臉嫌棄的伏黑惠,隨後又呆呆的看著自己一干二淨的雙手。

  壯漢喃喃自語:「怎麼會?我不是一拳把你給打穿了麼?」

  伏黑惠挑眉:「哈?」

  大哥你想啥呢?你怎麼這麼厲害一拳就把我打穿?

  做夢也要走範圍流程。

  禪院真依看著精神不是很穩定的東堂葵,心裡有些發慫,她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所以說,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釘崎野薔薇:「不知道。」

  吉野順平:「……打人怎麼還把自己打哭了?」

  「伏黑兄弟喲喲喲!!!!」

  東堂葵猛的擦干眼淚衝了過來!!

  在眾人幾乎麻木的目光下,東堂葵在釘崎野薔薇剛剛摔倒的地方不幸又摔了一跤,這回重力加速度,他足足翻了兩個跟頭才來到了伏黑惠的腳下。

  「……」

  伏黑惠沉默呆滯的看著地上撅著腚頭朝地的東堂葵,一時間內心無比復雜。

  少年從自己的領口用手指勾起玉佩的繩子,將玉佩從衣服裡拽了出來。

  色澤明亮的玉佩在陽光下波光閃閃,仿佛有水紋流動、美不勝收。

  伏黑惠:「……」

  怎麼辦?

  他感覺自己心裡好像沒有剛剛被打那麼生氣了。

  甚至想給對方道個歉。


第62章

  在東京校區的客舍內, 樂岩寺校長叫來了所有京都校區的學生。

  幾人安靜的在屋內找個地方坐下,安靜的注視著面前居於高位的老者。

  加茂憲紀看著周遭安靜的氛圍,率先開口:「…這次我們並不是簡單地進行交流會, 我們本身是帶著任務而來的。」

  看著面色凝重的同學們, 加茂憲紀不在開口。

  少年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老者。

  樂岩寺校長那雙渾濁的眼睛安靜的巡視一圈再坐所有的年輕面孔, 聲音嘶啞:「我要你們——在交流會上給予虎杖悠仁死刑。」

  「?」

  殺同學?

  其他同學還算平靜,但是站在外圍的三輪霞與西宮桃頓時瞪大雙眼,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交流會上見!】

  在記憶中, 那個粉色頭發爽朗帥氣面孔稚嫩的高挑少年牽著華服少女的手,友好的朝著她們揮手告別, 聲音澄澈明亮。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校園的花叢樹蔭下, 春風環繞, 留下一片萌動與美好。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和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樣,懷揣著那份隱晦羞澀的心意,緊張的拉著少女的手, 健康又幸福。

  虎杖悠仁在東京校這樣咒術彌漫的環境, 活的卻像不諳世事的純潔少年,他的身上實在看不出任何足以被高層宣判死刑的特質

  樂岩寺校長干澀的雙眼慢慢的瞟了一下站在門口那兩個有些面色緊張的少女,繼續開口。

  「現在咒術界所有的大人們對東京校的態度都非常存疑。」

  「他們開了乙骨憂太一個非常不好的先例;這是由五條悟壓上整個五條家才與高層達成的協議。」

  說到這裡, 樂岩寺校長的臉色逐漸難看。

  老人拿著手中的拐杖, 輕輕的往地上敲了三下。

  【碰、碰、碰】

  「其一:虎杖悠仁身上寄生的特級咒靈,直到現在東京校方都沒有給出這個咒靈來源地具體報告。」

  「其二:東京校方在虎杖悠仁入校之後, 迅速開始擴招來歷不明的工作人員。在我們進入學校這期間, 基本上看不到那些人員的影子;這種行為更是坐實了他們心中有鬼的想法。」

  「其三。」

  樂岩寺校長說到這裡, 聲音突然緩慢沉重了下來。

  他雙眼陰沉的環似著四周年輕的面孔, 身上突然聚集起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樂岩寺校長半分疑惑, 半分陰戾:「由五條悟接手回收的那跟兩面宿儺的手指——去了哪裡?」

  此言一出,房間內的溫度急劇下降。機械丸那只猩紅的電子眼閃爍著讓人不舒服的紅光。

  「……」

  西宮桃輕輕的咽了一口口水,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布滿冷汗,無聲的握住了一旁三輪霞濕涼的手心。

  今天她所聽到的一切內容與信息都超乎了自己的想像。

  人類在面對危險與劇烈的變動時,總會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毛骨悚然感,這種危機意識在咒術師的身上會更為強烈。

  西宮桃能夠朦朧的感受到…日本的咒術界似乎要變天了。

  京都校與東京校;這兩個糾纏不休的恩怨難分的「培育基地」,似乎終於要從暗中爭鬥,轉變成明鬥。

  「虎杖悠仁僅僅是個開始。」

  樂岩寺校長陰沉的說道。

  「之後我們會與東京校一筆一筆地清算。」

  「我們必須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凡事遮遮掩掩都要付出代價。他們所做的一切企圖擾亂咒術界的事情,都不會逃過天元大人的眼睛。」

  ……

  海棠香的臥室中,朱璐夕安靜的側躺在榻上,虎杖悠仁則背對著少女,在桌前安靜的書寫著自己的課業。

  【扣扣】

  夏油傑輕輕敲著門,在得到允許之後,便拉開紙門進入。

  他看了一眼房間內的環境,虎杖悠仁正在書桌前寫作業,看到他進來之後,便一臉精致的將書本收拾好。

  少年開心的打招呼:「夏!太好了!你作業寫完了嗎?能借我抄一抄嗎?」

  夏油傑:「……」

  你老婆就在你屏風後面躺著呢,這麼直接真的好麼?

  果不其然,虎杖悠仁這句話剛說完,屏風後面就傳來了少女輕輕的咳嗽聲。

  「…」

  粉發少年面孔瞬間萎靡不振,整個人宛如被扇了一巴掌的小土狗,委委屈屈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油傑:「我有點信息想和殿下傳遞。」

  束發男童看了一眼用渴望眼神眼巴巴瞅著他的少年,又看著精致屏風後那道若隱若現的影子。

  過了兩秒鐘,朱璐夕溫和緩慢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有勞了。」

  虎杖悠仁依然眼巴巴的看著夏油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

  男童纖細的眉毛抽搐兩下,他用眼神示意虎杖悠仁先出去,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同公主殿下商量。

  「……」

  接收到眼神都虎杖悠仁愣了愣。

  他似乎看懂了,又好像是沒看懂;不變的是少年依然倔強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有些一言難盡的看著夏油傑不願意離開。

  虎杖悠仁心中清楚,夏公子這個時候突然來找小石榴大概是有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心裡面不知為何,此刻正有種意義不明的想法正在指揮著他的大腦,讓他僵硬的坐在原地不要動彈。

  夏油傑:「……」

  你小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裝傻。

  朱璐夕在屏風後面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罷了,直接說吧,夏公子。」

  「……」

  夏油傑聞言一愣,他想到剛剛自己在樂岩寺校長秘密小會議上聽到的內容,又看了看年紀輕輕一臉不知險惡虎杖悠仁。

  這不太好吧?

  剛剛那死老頭正跟自己學生商量怎麼殺虎杖悠仁呢,商量的甚至繪聲繪色,光聽著腦海裡面都能出現畫面。

  虎杖這家伙丟了能受得了嗎?

  朱璐夕烏黑的眼瞳透過屏風看著站在門口的那道小身影,又看了看像條呆狗一樣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的粉發少年。

  少女神情晦澀而沉默:「……無論是什麼,讓他也聽聽吧。」

  人對世界的認知,有時候是需要外界助力來成長的。

  夏油傑見狀,不在多說。

  他當著朱璐夕和虎杖悠仁的面,將剛剛潛伏在樂岩寺校長房間中聽到的話,全部復述了出來。

  ……

  房間內非常安靜,窗外的清風攜帶著午後那種獨有的香氣緩緩吹過精致的窗框,攪動著窗邊被陽光照射成金綠色的樹葉。

  「……」

  粉發少年的面孔剛開始是震驚,隨後慢慢呆滯,最後變成了復雜的沉默。

  夏油傑:「就是這樣,我說完了,咱們現在怎麼辦?」

  男童隨便拉了一張小板凳坐下。

  朱璐夕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她穿了一身有些寬大的月白色衣裙,烏黑的長發被奶黃色的綢緞盤在頭頂,走路之間,夏油傑可以聞到她身上似乎又換了一種熏香,這回是淡淡的丁香氣息。

  不得不承認。

  雖然朱璐夕長著一副十五歲的面孔與體貌,但是她的行為舉止與姿態讓夏油傑常常將她幻視成一位知性而優雅的同齡女性,有時候甚至會忘記這家伙是個千年老鬼。

  夏油傑看到朱璐夕走到虎杖悠仁身邊,那只宛若白玉的纖細手掌輕柔的搭在虎杖悠仁的肩膀上,如安慰一般拍了兩下。

  真是好命的小子。

  夏油傑面無表情的想。

  這種好命程度甚至連乙骨憂太都望塵莫及。

  看看乙骨憂太的咒靈老婆,姿態壯觀,間接性神志不清,破壞力當之無愧的詛咒女王。

  在看看虎杖悠仁的「咒靈」老婆,面容美麗,身形線條優美,身份尊貴,能力逆天;不僅自己過來、還帶著一大家子伺候你——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大概就是【你的身體不再是你的身體,而是大家的身體。】

  虎杖悠仁簡直是世界最強軟飯王。

  夏油傑越想越奇怪。

  他上學那會怎麼就碰不上這樣的軟飯吃呢?他要是能碰上這樣的軟飯,別說身體給對方騰出來住——以後骨灰盒他也給對方住,自己揚天上就行。

  虎杖悠仁:「這…是不是我們和京都校沒有好好溝通的原因?」

  是不是他害了東京校的大家,也讓小石榴陷入危險的境地。

  當初離開仙台,真的是最正確的決定麼?

  少年的聲音十分低沉,頭顱低垂,從朱璐夕的視線看過去,只能看到對方光滑修長且漂亮的後頸。

  朱璐夕輕輕一笑:「夫君,我們為什麼要和他們溝通?」

  虎杖悠仁愣住,他抬頭去看那雙美麗的黑色瞳孔。

  小石榴這種話…是意味著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和對方溝通的打算嗎?

  夏油傑歪頭看著少年:「動起腦子,虎杖;想想言先生的課——在什麼情況下我們會拒絕與對方溝通,為對方打造出一副布滿迷霧的局面?」

  少年呆滯的看著二人,輕生呢喃:「在我們決定與對方博弈、且避免透露更多信息的時候。」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虎杖悠仁就感覺自己額頭上有冷汗冒出。

  後頸上突然傳來了柔弱無骨的冰涼與滑膩。

  虎杖悠仁抬頭,看見朱璐夕正望著自己。

  少女猩紅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容,輕聲說道:「那便…這幾日成親吧。」

  交流會舉行冥.婚。

  客人不算太多,但是勉強能撐起場子。


第63章

  東京校的人在預備場地等了差不多十分鐘後, 京都校的人才集合。

  禪院真依站的是打頭陣的位置,剛走過來就看到了扛著武器的禪院真希,頓時就不會說人話了:

  「呦, 這是在等我們麼?感覺…真惡心。」

  加茂憲紀:「收斂點。」

  等一下就要暗殺人家同學了, 現在這麼囂張不是在拉仇恨麼?

  「……」

  預料之中的唇槍舌鬥並沒有發生, 不光是禪院真希沒有理她,她旁邊的幾名東京校的咒術師預備役同樣沒有被少女的話語激怒。

  他們安靜的看向場地左面, 似乎在等待什麼人到來。

  禪院真依見狀,不爽的挑眉, 剛想開口繼續輸出——

  他們突然愣住。

  在場地的左面,五條悟和一個從沒有見過的華服少女慢慢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少女穿著桃粉色的絲綢圓領上衣, 墨綠的馬面裙、烏黑的長發被縫著珍珠的紅色絲綢牢牢束縛在頭頂。

  女孩面容雅致甜美, 櫻桃小口上塗著紅潤的口脂, 雙手捧著一個紅木托盤,上面擺著一盞盞精致小杯。

  她踩著繡鞋步步生蓮, 手上的岫玉鐲子同手上的托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

  三輪霞安靜的看著這個女孩朝著他們走來, 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

  和那天…虎杖同學身邊的少女很像。

  美麗的容貌,前所未見的華麗服飾, 讓所有少女都會心動的珠寶手飾……你看著她們, 就好像看到了老舊書籍上經歷過色彩修復的壁畫玉人。

  穿越時光,突破時間的隔閡,從紙張中步步生風,來到了眾人的面前,詮釋藝術與美。

  五條悟笑著拍了拍手:「東京校的同學們, 桃子桑在交流會之前有一些話想要講給你們——作為善解人意的男性, 我當然把她帶過來啦!」

  白發高大男人拍了拍楊桃的單薄的後背:「去吧, 桃子桑!」

  楊桃:「……」

  少女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五條悟那兩下雖然力氣不大,但是足以讓她紙糊的胸腔發出震顫的感覺。

  於是,在京都校困惑的注視下——名為桃子桑的陌生華服少女輕柔的端著托盤步伐款款的來到了眾人面前,聲音清美的宛如動人黃鸝:「各位公子小姐,桃兒這些天承蒙各位照顧……」

  東京校:「……」

  這話一出,京都校困惑,東京校蚌埠住了。

  禪院真希連忙低頭微微鞠躬:「桃子桑,平日都是你在照顧我們,這話不妥。」

  狗卷棘和熊貓連連點頭。

  一年級是由取竹同小孟子擔任照顧,二年級則是由楊桃與小常子照顧。

  這兩位,詮釋了什麼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小常子會定時將學習資料和眾人的快遞通過精准效率跑腿,准時的送到學生們的手上;同時各種噓寒問暖,購買建議,讓二年級的眾人體驗一把優選管家。

  楊桃則是會經過學生們的同意,在他們准備交流會比較忙碌的時候進入他們的房間打掃,將他們的晚飯打好放在房間,保證每一個學生在經歷辛苦的訓練之後,都能在第一口時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唯獨比較崩潰的一點——是狗卷棘發現回宿舍之後,自己沒來得及洗的內褲被楊桃手搓洗了,正在陽台上迎風飄揚。

  自己的內褲被漂亮的同齡異性陌生少女洗的這件事情對他打擊非常大,同時給狗卷棘養成了一個習慣:

  洗澡的時候順便洗內褲,絕不留褲過夜,這樣桃子桑就沒有機會洗!

  回憶打住。

  楊桃微微一笑,抬著手中的托盤:「桃兒今日帶了些飲品…根據桃兒家鄉的習俗,出發前都會由家中女性准備一些佳釀,飲上一杯,桃兒祝福各位公子小姐在交流會中取得好成績,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京東校的同學平日裡和劉先生學過重要場合飲佳釀的禮節動作,由於平日裡那些神秘的「佳釀」都是用白開水和茶葉代替,所以眾人沒有防備。

  「他們…在干什麼?」

  在京都校詭異的目光中,東京校的同學們面色平靜的從木盤上接過少女的白玉盞,姿態從容的雙手捧著杯子將它們舉至齊眉。

  禪院真希率先開頭。

  少女用拇指指尖輕點水面,緊接著雙手捧著杯子,直接將裡面的佳釀一飲而盡。

  「……」

  齊劉海眼鏡少女表情瞬間扭曲片刻。

  這根本不是印像中白開水和金駿眉的味道…這…這是!

  其他人跟著禪院真希的動作一一喝完了手中的杯子,然後大家的表情都出現不同程度的猙獰。

  只有吉野順平驚喜的看著自己手中小巧精致的白玉盞,咂了咂嘴,非常開心。

  那個找遍學校都再也找不到的桂花大米飲料,終於在今天重新喝上!等交流會結束他一定問桃子桑在哪裡弄的,自己去涼亭裡賣點炸銀魚好好品味!

  「海帶。」

  狗卷棘雙眼滲出淚水,強忍著熱淚,挺直腰板,為的就是不在京都校前掉價子。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又看了看面前微笑的楊桃:「這…這不是jiu」酒麼?

  【啪】

  話沒說完,釘崎野薔薇與伏黑惠,左右護法捂住虎杖悠仁的嘴巴。

  伏黑惠將玉盞輕輕放回托盤上,若無其事的輕聲道:「謝謝桃子桑。」

  「……」

  加茂憲紀皺著眉看著東京校的一舉一動,又看著那個面若桃李的陌生少女。

  【校內不明身份人員。】

  背著弓箭的少年揚起友善的微笑,抬手說道:「這位小姐看上去很陌生,是東京校的新同學麼?」

  「並不是哦。」

  五條悟拍了拍楊桃的肩膀:「這位桃子桑是虎杖同學家裡來照顧他的人,不過因為過於優秀的才能,所以現在二年級的同學都承蒙桃子桑照顧呢∼」

  此言一出,京都校的眾人無聲皺眉,不動聲色的看著穿著奇特華麗的桃子桑。

  「這…怕是有些不符合學校的規定吧?」加茂憲紀歪了歪頭。

  「呵呵…」

  白發男人在陽光下手扶著側頸,哢哢扭動兩下,聲音輕佻而自然:「符不符合規定,在這裡,我還是有一定決定能力——同學們,你們年輕人不需要想太多,只需享受這次交流會就好。規定的事情,交給我們這些管理層的大人來探討。」

  五條悟這種不在意的態度擺明自己耍無賴,加茂憲紀在樂岩寺校長不在的時候根本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楊桃漆黑的眼珠子盯著眾人,她微微一笑,在東京校的道別聲中優雅退場。

  五條悟詳細的為大家講解關於交流會的規則。

  【啪啪!】

  伴隨著男人兩聲扣掌,交流會正式開始。

  ……

  ……

  交流會一開始,西宮桃迅速搶占空中高地。

  金發的小魔女騎著掃帚在東京校進入到方向緊緊尾.隨,觀察著他們的動向。

  她看到了粉頭發的少年在同伴們的身後墊底,充當後防位置。

  少年此刻雙眼中充滿對同伴的信任,奔跑在叢林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停滯。

  【真的要…殺死這樣的人麼?】

  西宮桃那雙湛藍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地面奔跑的少年。她回想起虎杖悠仁那雙友好而清澈的琥珀色瞳孔,還有那句善意的【回頭見】

  那樣的雙眼,在面對來自姐妹校同學的處刑與殺害之時,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他會不會先是愣住,隨後不敢置信?

  在虎杖悠仁看來,這大概只是兩個學校同學之間的交流吧,他甚至為期待來自姐妹學校同學的交手,體驗不同術士的戰鬥。

  這到底是處刑,還是謀殺?

  「……」

  僅僅是想到那樣的畫面,西宮桃就感覺自己的內心中有一股無聲無息的厭惡與反胃。

  少女強忍著不適,撥打領隊加茂憲紀的電話:「他們正在集體行動,虎杖悠仁也在,東南五點方向,靠近學校北林位置。」

  加茂憲紀的聲音不慌不忙【確定好人數了嗎?西宮?】

  「嗯。」

  西宮桃回復,她對自己的觀察力非常有信心,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再次用目光重新掃視了一遍下面的人群。

  一人不差,虎杖悠仁也在原來的位置。

  西宮桃:「沒有問題,一個不差,他們還沒有開始分頭行動。」

  就在這時!

  一道淡粉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虎杖悠仁左側樹後的方向。

  西宮桃:「!!」

  少女湛藍的瞳孔與樹後面那張蒼白的面孔猛然對視!

  楊桃赤紅的指甲深深凹陷在樹木干枯的表皮上,那張美麗的面孔布滿恐怖見肉的剮痕,一雙烏黑的瞳孔怨恨的盯著天空上的西宮桃。

  少女揪著自己的頭發,輕輕一扯,將頭發連帶著頭皮全部撕了下來,露出深紅的皮下組織和隱約可見的瑩白色頭蓋骨。

  「啊!!!」

  西宮桃全身都是冷汗,她的尖叫僅僅發出一個音節——

  一雙冰冷的手臂突然從她的腰間穿過,輕輕的摟住少女的腰部。

  西宮桃的手機直接從手上掉落,墜入森林。

  她死死的盯著腰間的雙手,那枚岫玉手鐲在此刻格外熟悉。

  「同學,可飲佳釀?」

  身後穿來了少女陰冷的吐息。


第64章

  西宮桃感到了一絲短暫的失明。

  臀下讓她感覺安心的木拖突然消失, 她的身體傳來了極速失重的恐怖感。

  西宮桃的心髒開始宛如蹦極般心悸,這樣恐怖又無助的墜落感在她十一歲學會騰空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啊啊啊!!!」

  少女顧不得所謂的「暗殺」任務,發出一聲不受控制的尖叫, 試圖引起下方東京校學生的注意——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在危險發生之時,根本來不及理會到底是東京校還是京都校,西宮桃的身體求生本能在讓她下意識向周圍的咒術師同學發出求救。

  這個高度, 絕對會死的。

  被強制失明的藍色瞳孔中滲出了淚水, 她奮力的張開雙手朝著天空抓去,卻什麼都抓不到。

  【碰!!!!】

  西宮桃僅僅騰空三秒鐘,她就落【地】。

  伴隨著身體與實物的接觸,少女的雙眼逐漸恢復了視覺。

  「………」

  西宮桃雙手撐在綿軟的梅花絲綢被子上,藍色的瞳孔呆滯的看著周圍陌生而不真實的場景。

  天空與森林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精致臥房。

  鼻尖環繞著綿軟悠長的木香氣息, 西宮桃呆滯的抬頭, 看到了頭頂上宛如胭脂的正紅色床簾。

  我是死了麼?

  我是摔死在原地了麼?

  「……」

  西宮桃了愣然的從床上下來, 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 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沒有那把讓她依賴的咒具掃把在, 金發少女只能用顫抖的雙手扶住自己的手臂,冰冷的皮膚上不斷反復去搓揉,試圖讓自己感受到身體裡傳來的溫度。

  西宮桃放輕呼吸,躡手躡腳的在房間中行走,恐懼困惑在她的雙眼中不斷交織更替。

  房間中陳列著自己祖父都不曾擁有的精美擺設。

  宛如女性膚色的滑膩點翠高大陶瓷瓶子、陳列在書架上的竹簡與線裝書籍、各式各樣的玉器、還有看起來就不便宜的盆栽。

  四周的房梁似乎與她所認知中的日式建築有很大的區別, 每一段房梁上都掛上了大紅色的絲綢——這本應該是令人非常不適的場景,但是由於窗外的春光正好,難道減少了紅色絲綢帶來的壓抑。

  西宮桃:「…不…不對!我不應該在這裡的!」

  金發少女面色焦躁而惶恐, 桃子桑那恐怖的模樣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

  身為不明人員為什麼可以進入交流會現場?並對她展開神秘莫測的空中襲擊?

  桃子桑不是人類麼?她的身上明明沒有任何詛咒和不祥的氣息, 桃子桑到底是怎麼對她做到的?

  西宮桃快走兩步到半遮的窗前, 心底越來越冷,後背不斷有冷汗在分泌。

  樂岩寺校長是對的,這些外來人員有很大的問題。

  她不該放松緊惕。

  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極有可能是桃子桑的能力,桃子桑也許是一位領域形異能者。

  可是如今她到底在哪裡?還在日本麼?

  「…必須要把桃子桑的情況告訴京都校的大家!振作起來啊我!」

  西宮桃仿佛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大喝了一聲,她朝著那隱隱透露春色的半開窗戶用盡全力去推那雙扇點花窗。

  【哢——】

  耳邊傳來了木頭吱呀的響聲。

  西宮桃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窗戶打開的同時,房間的門也打開了。

  臉色慘白唯獨唇間一點殷紅的楊桃——穿著那件讓西宮桃暗自羨慕的粉衣綠裙站在門邊,伸出半張臉、黝黑無光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著西宮桃。

  「西宮姑娘,你醒了。」

  楊桃的聲音不復初次見面時的優美婉轉,她現在的聲音聽上去沙啞又干澀,像是在沙漠中流浪了幾天的旅人。

  西宮桃嚇的嘴角抽搐,身體好似小姜餅人一般創在後面的紅木桌子上,她手在桌子上胡亂的摸索——可惜影視劇裡面隨手就能夠到一把刀的行為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發生。

  金發少女警惕的看著楊桃:「你想干什麼?你到底是誰?」

  楊桃:「…?」

  粉裙姑娘漆黑的眼珠子在干澀的眼眶中詭異的轉了轉,紅唇扯出一抹僵硬偽人的笑容。

  她身體扭曲誇張的從門檻後蹦蹦跳跳的來到了房間中,脖子在向後猛折之後又迅速前低,看上去像一個劣質工廠生產出來的彈簧人偶。

  西宮桃:「……」

  眼前震撼的一幕深深激發了這位京都校學生的恐怖谷心理。

  她現在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這裡是死後的世界,看到的所有「人」都是妖魔鬼怪。

  楊桃上吊著眼睛盯著西宮桃:「妹妹的名字中也帶一個桃,真是莫大的緣分。算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是,嚇到了妹妹。」

  「喜宴即將開始,讓桃兒帶著妹妹去梳妝打扮、換一身體面的衣裳,拆掉這個可笑的發型。」

  「等等!!」

  西宮桃恐懼的看著楊桃自顧自的在說一些她根本聽不懂的話,又後退兩步,整個人直接可憐巴巴的坐在桌子上。

  金發少女崩潰,淚水在雙眼中打轉:「你到底在說一些什麼呀?!等等!!不要過來!別靠近我!」

  她的阻止沒有用。

  「我看妹妹…可是喜歡姐姐這身衣服喜歡的不得了呢。」

  眼前——是楊桃一邊抽搐、一邊宛如哭泣天使般掉幀的詭異前進法。

  「啊啊啊!!」

  西宮桃大叫,連忙用手肘擋住了自己的眼前。

  ……

  ……

  在西宮桃被東京校用某種不知名的手段控制住之後,京都校的眾人在商議下決定暫時分頭行動。

  沒找到虎杖悠仁、碰到其他人的情況下直接跑,絕不戀戰。

  找到虎杖悠仁的人,馬上位置實時共享,所有人都朝著虎杖悠仁的位置集中。

  ……

  虎杖悠仁在西宮桃被收服到自己身體中後朝著禪院真希與伏黑惠使了一個眼色,東京校一二年級隨機四散開來,朝著不同方向分頭行動。

  吉野順平與熊貓想著西北方向一路狂奔——大約是兩分鐘之後,熊貓背著氣喘吁吁的吉野順平宛如一頭高速公熊一般一路火花帶閃電。

  然後。

  他們同迎面而來的機械丸發生了產不忍睹的「車禍」,熊貓肥碩的身軀險些把機械丸的螺絲釘給創出來。

  吉野順平:「啊啊啊啊!!!」

  胖達後背上的少年眨眼的功夫掛在了樹上。

  機械丸和熊貓同時怒視對方,從地上爬了起來。

  機械丸:「你找死吧蠢狗熊!」

  熊貓:「你獨眼瞎了?我是熊貓!!」

  胖墩墩的熊貓正在地上擺出一個挑釁的姿勢,准備應對狹路相逢的對手。

  「…」

  只見機械丸那只電子眼閃爍片刻,他便毫不猶豫收起攻擊的架勢轉頭就卡其脫離太。

  熊貓:「?」

  機器人:溜了溜了。

  機械丸一邊跑一邊不忘用自己的天然優勢給隊友無縫銜接的發消息【虎杖悠仁不在西北方向,找到他之前我會在這裡盤旋,以防虎杖悠仁溜到這裡】

  他剛發完這條信息,身後就傳來熊貓的怒吼聲:「撞到了人也沒有調解就這樣溜走了!簡直不可原諒,順平!!」

  呵呵。

  機械丸發出兩聲冷笑,真要調節還不一定誰是全責呢;再說另一個新生都被你那身肥肉反彈到樹上了,你指望他——

  心中的思緒尚未收束。

  身後傳來了少年清冷的聲音:

  【請神啊——】

  那聲音空靈清脆,仿佛自帶混音一般在空蕩蕩的森林中回旋。

  這是機械丸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術式。

  請,神?請什麼神?

  事實證明,如果你在確定你唯一的目的就是逃離之時,那就要讓自己做到哪怕親媽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也絕對不要回頭。

  機械丸——或者說與幸吉就沒有做到這點。

  他憑借著本能的好奇,利用自己是個腦袋上長攝像機這個優勢、驅使機械頭部180度旋轉,打算看看那個新生的術式到底是什麼樣。

  隨後,與幸吉便看到了讓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

  與幸吉:「……」

  黑發少年全身濕漉漉。

  他的頭發夾亂的夾在自己的面孔裡,和五官混合在一起,後脖頸的皮膚翻到了額頭的位置。

  吉野順平宛如融化的蠟燭一般失去人形,手腳軟綿綿的垂搭與纏繞在樹枝上,滑溜溜的眼睛在天靈蓋的正中央盯著與幸吉,與他中門對狙。

  「………」

  這幅史萊姆的模樣不僅看呆與幸吉,同時看待熊貓。

  大胖熊呆呆的站在原地,微微長著嘴巴,抬頭向上看去。

  這個畫面,讓與幸吉毛骨悚然。

  ……

  「機械丸!全力以赴奔跑!!」

  與幸吉在浴缸中狠狠揮舞著自己纏滿繃帶的手臂,下達了一條指令。

  他可能是受到了驚嚇,動作的幅度有些大水花濺到了他的口中。

  「咳咳咳咳咳咳!!」

  少年一眼大一眼小的伸出舌頭死命咳嗽,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抗菌液怎麼會這麼鹹?

  「呵呵。」

  漆黑灰暗的安全屋突然傳來了女人的笑聲。

  「啊啊啊啊啊!!」

  與幸吉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在因為身下飽和的鹽水忍受劇烈的疼痛。

  恍惚間,與幸吉看到了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女人抬著線條曼妙的美麗小腿,毫不避諱的跨進浴缸之中。

  女人軟綿綿的身體斜斜的靠在浴缸上,烏黑的長發宛如絲綢在水中蕩漾,她單手撐在浴缸邊緣,手腕慵懶的扶著額頭,嫵媚而青澀的雙眼直視著浴缸中痛苦哀嚎的少年。

  與幸吉在劇痛中感覺到女人宛如白玉的嬌足輕輕踩在自己胸口上,他愣愣抬頭去看——

  與幸吉:「……」

  他看到一張漂亮到接近邪性、娘化版吉野順平的面孔。

  與幸吉:「……?」

  為什麼會被找上門?

  吉野順平。

  你小子男的女的?


第65章

  「……」

  與幸吉在微亮的光中慢慢蠕動眼球, 身體上被鹽水侵泡的痛苦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畢生未曾體驗過的清風吹拂。

  鼻尖是淡淡的花草清香與濃烈的中藥香, 耳邊是清脆悅耳的鳥鳴聲。

  「陳太醫…此人皮膚…」

  「拿紙來…」

  「領命。」

  與幸吉聽到了耳邊陌生瑣碎的交談聲, 沒有皮膚的肌理在風中細菌的污染下很快泛起陣陣刺痛,少年移動著眼球,生理性鹽水順著邊緣滑落, 讓臉部周圍的皮膚更加刺痛。

  吉野順平、或者說吉野順平子。

  來歷不明的新生,他們隱藏在東京校的目的絕對不純;自己就這樣被莫名其妙的綁架本體離開安全屋。

  直到現在與幸吉都沒能平息內心中的震撼, 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吉野順平到底是怎樣通過機械丸的位置來到自己千裡之外的安全屋呢?

  這樣詭秘的咒術,如此的脫離常理;擁有它的人是個平日裡能跑能跳的健康少年——反觀自己, 出生之後便犧牲了自身全身的皮膚, 得到強大的咒力。

  但是還是被這樣活生生的綁走。

  之前遭受過的苦難都仿佛成了笑話。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現在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任人宰割, 成為影視劇當中的實驗品?

  「陳太醫,紙到了。」

  耳邊陌生的聲音又在嘀嘀咕咕。

  這回沒等與幸吉在思考,他突然感覺到有人拿著什麼東西貼在了自己裸.露肌理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間襲擊而來!

  與幸吉:「啊啊啊!!!!」

  少年痛苦的慘叫出聲,身體好似油煎生猛小黃魚一般開始在竹榻上扭動,整張竹床都在顫抖。

  與幸吉瘋狂揮舞自己對雙手,想要扯下遮擋在眼前的東西!

  「摁住他!」

  老者的聲音傳來。

  幾雙手在聲音落下的同時紛紛抓住與幸吉的四肢, 將他狠狠摁在床上, 陌生的肢體接觸與竹榻的摩擦讓與幸吉全身的痛覺都在瘋狂沸騰。

  好痛苦。

  像自己被掛在火中炙烤一般。

  他的眼淚如同泉湧般流下, 臉部的皮膚完美的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傷口上撒鹽。少年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 因為難過哭泣就會痛。

  但是他現在只能哭,因為全身恐怖的疼痛讓與幸吉除了慘叫和流淚發泄沒有其他辦法。

  掙扎間,與幸吉眼睛上為了保濕眼球的繃帶慢慢脫落下來, 他在淚眼朦朧中終於看到了自己身體的處境。

  這是一顆森天大樹下。

  綠茵之中與幸吉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藍天, 周圍是百畝萬紫千紅的瑰麗花田, 周圍是一群穿著古樸素潔的人正圍著他。

  「……」

  少年愣愣的看著上方巨大的樹蔭,還有萬裡無雲的天空,他渺小脆弱的身軀在這蓬勃的生命力下好似一粒卑微的塵埃,如此的美麗,如此壯碩。

  這是他無法接觸的世界。

  是他從未見過的景像。

  「嘶——!」

  身體上的疼痛再次拉扯回與幸吉的注意力,他茫然的回過神去看。

  「??!!」

  隨後與幸吉呆滯的瞪大了雙眼,他看到了讓他無法理解的震撼事物。

  眼前,老者用鑷子夾著薄如蟬翼看似用來寫書法的宣紙,小心翼翼的往他腹部肌肉貼著……他就像手機店貼手機膜的店員,又像是給車窗貼膜的護理人員。

  宣紙與肌理接觸的剎那,宣紙被滲血的皮膚逐漸濕透,在徹底化為一片黏膩紅物之前——雪白的皮膚組織在宣紙中誕生,附著在猩紅的肌理之上。

  不知不覺,與幸吉不在掙扎。

  他放輕呼吸,小心的就像在觀察著花朵盛放的時刻,用接近於敬畏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在腹部表演「貼膜」的陳太醫。

  這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呢?

  可是,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

  十分鐘後,與幸吉的整個胸膛全部貼好,新生的皮膚如嬰兒般純白,能夠接受他人或是微風的觸摸而不疼痛。

  老人或是其他人的手指在少年的肚臍周圍點了點,似乎在考察自己工作成果。

  與幸吉僵硬的體會這種陌生的感覺,不疼,有些癢癢的,是溫熱的觸碰。

  原來和其他人發生正常的肢體接觸是這樣的感覺。

  「看懂了麼?」

  他看到老人遞給其他幾個人幾把鑷子:「你們也去貼,老夫貼他的臉和雙手。」

  陳太醫走到與幸吉的身邊:「後生,把手抬起來。」

  「……」

  與幸吉老老實實的把手抬起來,一句話也沒有說,乖巧的宛如任人宰割的實驗體。

  他們就這樣貼了兩個小時。

  ……

  等貼完最後一片紙,與幸吉踉蹌的光.著身子從竹榻上爬了起來,結過醫侍遞過來的絲滑白外套。

  他雙眼含著熱淚,甚至沒有好好去研究這個衣服怎麼穿、僅僅是草草的披在自己的肩上,隨後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周圍絢爛的花田,還有背後那棵森天大樹。

  他這輩子都在追求的東西,這輩子都不敢輕易奢望的事物——就這樣以一種接近於烏龍的形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們想讓我為你們做什麼?」

  與幸吉聲音帶著顫音,回頭看著慈眉善目的陳太醫,和那群長相淳樸清秀的醫侍。

  這要是兩個小時前,與幸吉絕對會認為這群人長的人模狗樣,偽善之流,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是現在,他盯著那個全身散發著書香氣息與醫者仁心的老人,只感覺他怎麼看都不像壞人,長的肉眼可見的善良。

  就算是真的為他們做事…像他們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干什麼壞事的…吧?

  陳太醫慈祥的看著他,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挺拔的背影在逆光中無比偉岸:「後生,談這個太早,你且試試老夫和弟子們的手藝怎麼樣?」

  與幸吉:「……」

  少年雪膚黑發,稚嫩的面孔上掛著淚痕,他身上批著的衣袍在風中搖曳,壓低一片花蕊。

  他看了看自己對雙手,又有些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的圍著他的人群。

  「跑一個!跑一個!」

  不知是哪個開朗年輕的醫侍率先拍手起哄起來,緊接著所有醫侍都用發自內心祝福與期待的目光看著他,齊雙雙的拍著手——

  「跑一個!跑一個!」

  「跑起來!跑起來!」

  「……」

  與幸吉瞳孔濕潤,僵硬的扯起笑容——在此時他不再想什麼是敵人還是同伴,邊界逐漸模糊,他朝著人群揮了揮手。

  隨後,與幸吉朝著花叢中開始漫步。

  一開始僅僅是走。

  逐漸,他跑了起來。

  微風和蝴蝶拍打在他臉上,與幸吉用盡全身力氣在花田中奔跑,衣服伴隨物理運動從他的身上被甩了下來、他不在意,無數嫩芽與鮮花在他的身體上摩擦,給予少年無與倫比的真實感。

  「啊啊啊!!!」

  與幸吉跑著跑著就嘶吼起來,淚水在他的面孔上橫流。

  ……

  ……

  西宮桃穿著一身玫粉色的圓領上衣,下擺穿著嫩芽黃馬面裙,拘謹的坐在花田邊緣的小涼亭中;身後的楊桃正在為她插發簪。

  金黃色的變異羊角辮已經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簡單可愛的雙螺鬢。

  楊桃取來了金桃花頂簪按在了西宮桃頭頂中間,又拿了一對細鐲讓西宮桃自己帶上。

  此時的西宮桃已經平靜很多,她面色糾結的將兩枚淡綠色的鐲子小心翼翼的戴在手上,緊張的詢問身後的年輕少女:「桃子姐姐…你們真的僅僅是想讓我們參加宴會、不會傷害我們麼?」

  「妹妹哪裡話?」

  楊桃微微一笑:「我們的女主人妹妹是見過的——」

  話還沒說完。

  「啊啊啊!!!!」

  一聲少年人的嘶吼從不遠處傳來,並快速接近。

  西宮桃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起身跟著楊桃來到了亭子邊上。

  在這期間,少女小心翼翼提起自己的裙擺,生怕那繡滿桃花的嶄新馬面裙被地上的塵土弄髒。

  不遠處,一條白花花的身影穿過花叢,來到了涼亭邊。

  與幸吉身體靈活的撥開下方的美人蕉,輕輕喘著氣——看著涼亭中兩道身著華麗服飾的倩影。

  一道比較簡樸的是五條悟身邊的桃子桑。

  「……」

  桃子桑僅僅看了他一眼就面無表情的閉上雙眼,一雙白玉一般的巧手優雅的交疊在小腹前。

  另一個身影則是華麗的宛如宗家小姐,玫粉嫩黃的衣服,金黃色的頭發、純金的發飾,眉間還畫著紅花紋路。

  與幸吉:「西宮???」

  少年不敢置信的看著穿的陌生的西宮桃,不明白為何疑似被東京校淘汰的西宮桃會出現在這裡。

  西宮桃皺著眉頭目瞪口呆的看著全身真空的俊秀蒼白少年,眼睜睜看著他一邊走過來一邊鳥兒搖曳。

  此時的西宮桃異常冷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認識我,但是我很想知道你這種行為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精神快感麼?」

  與幸吉:「……」

  少年終於意識到什麼。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又抬頭呆滯的看了看自己老同學憤怒鄙夷厭惡的面孔。

  心中的興奮與疑惑被潑了一盆冷水。

  完了。

  他一聲不吭單手遮住容貌,頭也不回的遮擋屁股原路狂奔回去。


第66章

  第一個找到虎杖悠仁的是東堂葵。

  看著面前的彪形大漢, 粉發少年並沒有逃走,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用那雙水鏡般琥珀色的雙瞳沉默的看著東堂葵。

  【處決虎杖悠仁】

  樂岩寺校長的話僅僅在東堂葵的心中閃過片刻。

  他抬頭看著面色平靜的少年:「虎杖悠仁是吧, 告訴我,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東堂葵面色嚴峻的擺出了一個戰鬥的架勢:「事先說明,你的回答最好是高大豐滿的女人……不管怎麼說, 你好好想想,其實那樣的女人才是最好的不是麼?」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起來。

  「現在, 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

  粉發少年低頭,面無表情的思考一會;等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臉上似乎有一些無奈的苦笑。

  虎杖悠仁看著東堂葵, 身段挺拔,不慌不忙的繞著對方走了幾步,聲音帶著讓東堂葵不舒服的笑意:「如果我說我喜歡高大豐滿的女人,你就不殺我麼?」

  「?!」

  這句話好似一道驚雷一般讓東堂葵瞬間瞪大了雙眼。

  他嚴峻的表情破功,震驚的看著面前的虎杖悠仁,半晌沒有說出話。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將要被處決。

  他為什麼會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這個信息,剛剛…他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和自己對伙伴嘻嘻哈哈的打鬧?

  東堂葵並沒有准備將遇到虎杖悠仁這件事情告訴加茂憲紀,但是粉發少年如今詭異的態度讓他感覺非常不安——這是一種事情超出自己所能掌控範圍的不安。

  也許他應該聯系一下加茂憲紀。

  整理好自己對心態, 東堂葵抬頭看向虎杖悠仁依舊平靜的面孔, 開口說道:「我不知道你怎麼得到這個信息, 你自己身體上的問題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的。」

  虎杖悠仁將自己對手掌放到頭頂,認真看著自己手背的流線和紋路。

  「我們是至今依舊保留死刑的國家,一位死刑犯在接受審判的時候都會有一套流程程序;很多時候, 一套完整的流程做完之後有近乎一般的死刑犯接受死刑, 不再上訴。」

  虎杖悠仁盯著東堂葵的臉:「為什麼?」

  少年的聲音沉寂而緩慢, 自問自答:「因為他們已經被說服了,接受了自己的罪惡,承認了自己的罪惡,同樣也接受了死亡的現實。」

  東堂葵並不是愚笨之人,他聽到虎杖悠仁的話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心中感覺到了別扭,不舒服。

  虎杖悠仁看著東堂葵,面孔逐漸嚴肅,說話的聲音堅定而有力:「我首先是一個享有現代法律人權的人類,才是一位咒術師;你們不公正的跳過審判的流程,直接賦予我死刑——這種行為我不接受,也不會束手就擒。」

  「你想怎麼樣?」

  東堂葵死死的盯著虎杖悠仁:「反抗咒術協會麼?」

  粉發少年抬時候的手開始紅霧彌漫,他那張清爽健康的麥色臉龐逐漸被蒼白覆蓋。

  「我說過。」

  虎杖悠仁抬起紅色的瞳孔看著東堂葵。

  「我首先是一個享有現代法律人權的人類,才是一位咒術師;我迄今為止的15年生活都是由人類社會構成,能夠讓我平靜接受死亡的只有正義審判程序、你們無權以這種形式剝奪我的生命。」

  「我絕對不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東堂葵:「很多事情我們無法去想是否真正正義。」

  大漢的表情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黯淡,他沒有直視少年的雙眼,聲音低沉,附著在一雙手掌上的術式蓄勢待發。

  「在咒術界這個詭秘有難以控制的環境中,我們能夠做到的…只不過是在有限的範圍內把風險降至最低。」

  東堂葵這句話說完後他自己沉默下來,表情非常不好。

  因為他這句話自己都是聽的不舒服。

  ……

  虎杖悠仁的頭發逐漸變長。

  「……?」

  在東堂葵震驚的表情下。

  身穿紅裝的虎杖悠仁優雅的挽了挽長袖,雍容而華貴,面帶微笑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粉發少女沒有因為對方的話惱怒或者狂躁,她依然保持著屬於男性時的那份寬容和平靜,聲音輕柔而淡然:

  「如果你們不能做到更好,那就讓能做到更好的人帶擔任這個職業。」

  東堂葵無法保持這份從容的平靜,他瞪著一雙眼珠子看著面前頭戴金冠的粉發少女,手指指著對方,指尖顫抖:「等等,這是什麼原理?這是你的術式還是體內的咒靈?!不對啊,你的身上的咒力為什麼這麼奇怪?」

  「東堂。」

  虎杖悠仁打斷了壯碩高中生的錯亂發言。

  她雙手背在身後,明目絢爛的笑容無比自信。

  少女輕輕開口:「人類的社會伴隨著社會與科技發展精神與道德水准將不斷提高。」

  「無論當下如何,我對人類與咒術師的未來都充滿希望與期盼。」

  「我們都會越來越好——決定這一切的不僅僅是人類或者咒術師,而是整個人類社會。」

  「咒術界,會有更好的人來改變它;在我們的手裡,它永遠是一個孩子,不斷學習和進步的孩子。」

  東堂葵:「……」

  不知不覺,他附著咒力的雙手竟然開始產生遲疑,東堂葵就這樣愣然的看著眼前面帶微笑的虎杖悠仁。

  少女面容俊美,身上絲綢與金飾霞光流彩;她雖然身材嬌小,但是在說話時那種渲染氣氛的感覺卻不容小覷。

  她沒有憤怒、或者對咒術協會的憎恨。

  她僅僅是帶著祝福而篤定的語氣說著——我們都會越來越好。

  短暫的時間裡,東堂葵想了很多,他眼神中帶著不可置信,問出來自己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你會是那個做的「更好」的人麼?」

  虎杖悠仁聞言,微微一笑:「不是「你」,是「你們」。」

  話音剛落,眼前美麗而華貴的少女突然雙手解開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東堂葵:「???!!」

  這是干什麼?要動手了麼?為什麼動手之前要開始脫衣服?

  難不成虎杖悠仁本來就是個女的,看到他之後被他雄偉的模樣征服,想以不可描述的形式讓他歸她所用?

  雖然她說的話都很刺激具有挑戰性,比當咒術師出任務的無聊生活有意思多,可是他不喜歡虎杖悠仁這種類型怎麼辦?

  「你要干什麼?!事先說明,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東堂葵一邊大喊,一邊身體違背大腦的意願,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虎杖悠仁賞心悅目的動作,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嘩啦——】

  粉發少女胸前的衣服徹底松散開來。

  東堂葵僵硬在原地:「……」

  腦子上的一股熱血,頓時被一盆冷水澆的一干二淨。

  預想之中的「白花花」並沒有出現。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殷紅不見實體的混沌和髒器。

  它們就這樣在虎杖悠仁那張俊麗的面孔下蠕動,散發陣陣熱氣。

  「你就不好奇西宮同學和機械丸同學去了什麼地方麼?」

  粉發少女笑著說。

  「東堂,抱歉了,你也暫時和他們一起中場休息一下吧。」

  「……」

  東堂葵兩眼一翻,頓時失去意識。

  ……

  ……

  東京某高級餐廳。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禪院家主帶著自己的小兒子禪院直哉與咒術協會的高層山崎老人一起走進了某個包廂中。

  在裝修復古奢華的包廂中,已經坐下了幾個人。

  坐在主座的是東京行政區區長,坐在其旁邊的是一身黑色西裝、頭發扎的整齊的森鷗外。

  此時的森鷗外不見港口黑手黨時期那德古拉在世的衣著與氣質,他整個人就像是一位富有文化與學識的中年社會精英,看到客人進來,便面帶得體的微笑的讓站在身旁的中原中也去將幾位引入座位。

  禪院直哉看到中原中也那保鏢模樣本來眼神中還有些稀奇。

  但是等他察覺對方只是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時,頓時性質了無,看都不再看對方一眼,直接對中原中也用服務生的態度,面無表情地坐在對方拉開的椅子上。

  等所有人落座,行政區長面帶笑容的開始為山崎老人介紹森鷗外。

  「山崎老哥,容我介紹,這位是森鷗外,我舊友的兒子,也是橫濱著名企業家。」

  森鷗外行雲流水的站起來,用晚輩敬長輩的謙卑姿態去握對方的手:「久仰大名,山崎大人,一直以來站在暗處保護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受咒靈的侵害、真的是辛苦各位了。」

  山崎老人笑了笑,握了握對方的手:「不必客氣,森桑。」

  禪院直哉雖然表面禮節到位,但是眼神冷漠不屑。

  對於像森鷗外這種所謂的企業家他從小到大見的多了;仗著自己有點政府關系,就讓政府施壓從而達到利用咒術師的目的。

  行政區長喝了一口紅酒。

  「說來好巧,鷗外和他的手下可不是普通人,他們都是異能者。」

  山崎老人聞言,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感興趣的亮光:「是這樣麼?森桑?」

  森鷗外謙虛笑了笑:「不值一提。」

  「……」

  禪院直哉眉頭一皺。

  異能者?

  就是那個無法用血脈大範圍傳承能力的隨機能力者?

  「……」

  行政區長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他默不作聲的對森鷗外和中原中也使了一個冰冷的眼色。

  【卡噠】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的站在森鷗外背後,悄無聲息的打開了袖子裡的錄音筆。

  與此同時,遠在東京區的教師辦公室中,林蘊喜穿著一身老大爺休閑運動服,戴上眼鏡,盯著電腦中閃爍的音頻信息。


第67章

  「明明這樣重要的場合, 夜蛾那小子還缺席。」

  「在事情鬧大之前,五條,你是不是代替夜蛾來應該解釋一下虎杖悠仁的事情。」

  「還有那個吉野順平小鬼, 他的咒術到底是什麼情況?」

  樂岩寺校長扶著拐杖,老態龍鐘的坐在沙發上;語氣中充滿對五條悟的不滿。

  得益於冥冥的烏鴉, 吉野順平變成【人類一敗塗地】的模樣一覽無余。

  但是虎杖悠仁和西宮桃的畫面卻意外沒有被烏鴉狗仔隊跟拍出來。

  「……」

  庵歌姬皺著眉頭看了一眼五條悟和樂岩寺校長之間的無聲交鋒, 平時性格直爽的她在此時反常的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僅僅是沉默的雙臂抱著胸口,一言不發。

  先不提虎杖悠仁, 光是吉野順平那副樣子她好奇中夾帶生理排斥。

  □□化成泥漿, 卻沒有血液和內髒流出;與幸吉就在這個階段失去了意識,機械身體瞬間變成一副廢鐵。

  非常神奇的術式, 似乎只能對著咒術師釋放精神攻擊。但是本體的模樣非常奇怪, 庵歌姬想像不出咒術術式把□□變成這個模樣的意義。

  難不成是類似生物界的擬態?

  還是用來恐嚇敵人, 讓敵人產生畏懼, 不要在這個階段接近本體?

  「呵呵。」

  冥冥到不覺得如今氣氛有什麼不對, 她全身放松,甚至滿不在乎用手機開始刷股票和基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五條悟:「虎杖悠仁啊…」

  男人雙手放在膝蓋上, 語氣悠長。

  他的態度沒有往常那般對樂岩寺校長的輕佻與挑釁, 反而難得有些正經。

  白發男人攤了攤手, 嘴角弧度沒有變化, 因為眼睛被眼罩遮擋,也沒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實神情變化。

  五條悟:「——他目前沒有表現出對人類的攻擊性,體內疑似「咒靈主意識」的存在一直以來在沉睡, 無論我們用什麼方法都很難將其喚醒……所以對虎杖悠仁危險等級評判進度減慢下來, 也無法做出有效的報告。」

  「至於吉野順平, 那孩子並不由我教的,我對他不怎麼了解。」

  「……」

  庵歌姬聽到五條悟此番言論,雙眼微微瞪大;她做夢都沒想到這種跟糊弄小孩一樣的說辭能從五條悟在口中說出。

  這樂岩寺校長年紀本來就大,你這樣說話就不怕給人家氣出腦梗嘛?

  一旁的冥冥看著手機再次笑了兩聲,也不知道她是在笑人還是笑手機裡跟風投股之人的愚蠢。

  果不其然,樂岩寺校長被五條悟敷衍又假正經的話氣的當場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老人死死地盯著對面一起風發的白發青年,頭顱微微歪著,脖頸發出陳舊骨骼摩擦的聲音:「五條家的小子,糊弄人也要講邏輯。」

  【碰———!!!】

  樂岩寺校長話音剛落,窗外的場地突然傳來一聲宛如戰鬥力音爆的恐怖巨響!

  「救…救!」

  巨響傳來的同時,觀察室中的大門猛然被撞開,一個男性輔助監督跌跌撞撞的從門外狼狽的衝了進來,雙眼宛如死魚一般凸在眼眶外,用求救的目光盯著在座的各位咒術界「大能」。

  「救!…救我…!」

  五條悟拿下了上半張臉上面的眼罩,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男人脖頸上不斷收緊的干枯枝椏——他兩步上前;用指關節在那段枯枝表面上輕輕一彈,枯枝瞬間灰飛煙滅。

  「哈…哈!!!」

  男性輔助監督如臨大赦,豬肝色的面孔瞬間緩和,連忙捂著自己對脖子趴在地上厚街余生般大口喘氣,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

  樂岩寺校長瞪了一眼五條悟。

  雖然還是很想找對方算賬,但是孰輕孰重的這個問題他還能分得清。

  老人拄著拐杖盯著輔助監督,開口沉穩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

  「是襲擊!」

  輔助監督全身因為窒息過度導致酸軟,但是職業操守讓他哪怕跪著都要把話將完。

  輔助監督用手指著窗外的位置:「是咒靈的襲擊,為首一個長的像熔岩蛋糕的咒靈衝上來就殺了兩個輔助監督,還有一個能驅使草木的咒靈跟在它身邊!還好——」

  話說到一半他馬上閉上嘴。那句【還好我跑得快】可不能說出來,不然八成工作要丟。

  輔助監督話音剛落,五條悟的身影【xin】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庵歌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轉頭看向老人:「校長,學生們!!」

  「我去。」

  樂岩寺不容置疑的抬手阻止庵歌姬,聲音鏗鏘有力。

  「你留在這裡盯著所有咒靈的【紙張】還有屏幕,我去會會它們。」

  ……

  ……

  交流會場地上,加茂憲紀與伏黑惠和對上,兩個人打的有來有回,完美詮釋什麼叫做召喚師與弓兵近身肉搏。

  打了一會,兩人開始使用術式,由於過程激烈,直接雙雙衝出樓道外。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

  加茂憲紀和伏黑惠眼睜睜看著狗卷棘被泄洪般的「克蘇魯觸手」樹木追趕到上串下跳,幾人雙眼對視之間,狗卷棘毫不猶豫的開啟咒言能力——【快逃】

  就這樣,伏黑惠和加茂憲紀;剛剛還在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二人被迫滿頭霧水的與狗卷棘一同開始「健身訓練」。

  「到底是怎麼回事?!」

  加茂憲紀和另外兩人停在被樹木老根堵的嚴嚴實實的大門前,看著樹根上站著的咒靈,整個人雞皮疙瘩起一身。

  這難不成也是獵物咒靈?

  或者是咒術高層埋下的暗線?

  不可能,除非樂岩寺校長發癲想把京都校的學生一起殺了滅口。

  就憑樂岩寺與加茂家交好的關系,他絕對不可能干出這種事情來。

  咒靈從樹根上跳下。

  就在三人都處在一種緊繃到極點的態度時——面前長的宛如外星人的咒靈,開口說出流利的日語。

  【孩子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

  狗卷棘和加茂憲紀直接驚呆,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能看見開口說話的咒靈;這等級必須是特級!

  所以說他們現在的敵人…是特級咒靈麼?

  伏黑惠相對於二人精神狀態要好很多。

  畢竟在他的世界觀裡,會說人話的咒靈已經不稀奇了;他見過的那些「咒靈」還會教書、洗衣服、做飯、帶高中生。

  「你留在這裡盯著所有咒靈的【紙張】還有屏幕,我去會會它們。」

  ……

  ……

  交流會場地上,加茂憲紀與伏黑惠和對上,兩個人打的有來有回,完美詮釋什麼叫做召喚師與弓兵近身肉搏。

  打了一會,兩人開始使用術式,由於過程激烈,直接雙雙衝出樓道外。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

  加茂憲紀和伏黑惠眼睜睜看著狗卷棘被泄洪般的「克蘇魯觸手」樹木追趕到上串下跳,幾人雙眼對視之間,狗卷棘毫不猶豫的開啟咒言能力——【快逃】

  就這樣,伏黑惠和加茂憲紀;剛剛還在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二人被迫滿頭霧水的與狗卷棘一同開始「健身訓練」。

  「到底是怎麼回事?!」

  加茂憲紀和另外兩人停在被樹木老根堵的嚴嚴實實的大門前,看著樹根上站著的咒靈,整個人雞皮疙瘩起一身。

  這難不成也是獵物咒靈?

  或者是咒術高層埋下的暗線?

  不可能,除非樂岩寺校長發癲想把京都校的學生一起殺了滅口。

  就憑樂岩寺與加茂家交好的關系,他絕對不可能干出這種事情來。

  咒靈從樹根上跳下。

  就在三人都處在一種緊繃到極點的態度時——面前長的宛如外星人的咒靈,開口說出流利的日語。

  【孩子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

  狗卷棘和加茂憲紀直接驚呆,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能看見開口說話的咒靈;這等級必須是特級!

  所以說他們現在的敵人…是特級咒靈麼?

  伏黑惠相對於二人精神狀態要好很多。

  畢竟在他的世界觀裡,會說人話的咒靈已經不稀奇了;他見過的那些「咒靈」還會教書、洗衣服、做飯、帶高中生。

  還有虎杖悠仁什麼時候娶老婆了?他個十五歲的小屁孩毛都沒長齊娶的是什麼老婆?他們加茂家都按照日本法定年齡成婚的!

  狗卷棘:「金槍魚蛋黃醬?!」

  虎杖悠仁有妻子了?!

  伏黑惠扶了扶額頭,有些頭痛:「…你們只需要知道她不會傷害我們…」

  話還沒說完,頭頂上紅風大作。

  虎杖悠仁那俊麗的面孔和曼妙的倩影在極速擴張的紅色天空中宛如死神降臨,一雙猩紅的美目更是無比恐怖。

  她高高在上,像是要吃人,那模樣不比下頭的咒靈好多少。

  加茂憲紀:「…我對你的話有一定質疑。」

  伏黑惠:「……」

  ……

  虎杖悠仁——或者說朱璐夕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臉上勾起滿意的微笑。

  她拍了拍手掌,紅唇輕啟:「吉時到。」

  當話語落下之時,紅色之天迅速擴張整個交流會現場。

  狗卷棘看著滿身戾氣的朱璐夕,幾乎條件反射對二人大吼出聲:

  【快跑—!】

  加茂憲紀和伏黑惠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奔跑。

  可是晚了。

  在範圍內的所有人都失去蹤影,包括他們,世界仿佛寂靜剎那。

  「那是帳?」

  匆匆趕來的動感老頭樂岩寺和五條悟還沒來得及停下,便一同消失原地。

  【吉時到。】

  似有樂聲,似有人笑;鑼鼓齊鳴,歡天喜地。


第68章

  樂岩寺校長一落地就看到了身邊摸不著頭腦的加茂憲紀以及禪院真依三輪霞等人。

  穿著潮襯的賽博老頭第一時間抱著自己手中的電吉他, 輕點人數——除了西宮桃和機械丸等人,其他學生都在,看模樣身體沒有外傷, 狀態安全健康。

  「這是庭院?」

  藍發少女愣愣的抱著自己的咒具,觀察四周園林夜景——精致的假山,漂亮的室外盆栽、人造小湖上蕩漾著幾十盞蓮花燈,周遭的樓閣張燈結彩, 美不勝收。

  加茂憲紀冷靜的看著周圍, 展開自己的分析:「這裡的時間線不對, 很有可能是虎杖桑的領域展開。」

  他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齊。

  禪院真依挑著眉毛, 聲音詭異:「虎杖悠仁?領域展開?」

  還有你叫什麼虎杖桑?怎麼這麼熟的感覺?

  樂岩寺校長看著對自己安危沒有數的學生們,出言打斷了他們嘰嘰喳喳的交流:「都安靜下來!!你們…」

  他話還沒有說完,庭院石廊的圓門處有個人提著燈籠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

  老頭刀鋒般的眼睛瞬間一瞪!拿著吉他橫在身前,整個人呈現保護姿態放在自己學校的學生面前。

  後面加茂憲紀幾人也不是吃素的, 立刻打起警惕, 拿刀的拿刀,舉槍都舉槍,掏血包的掏血包;每個人的術式蓄勢待發。

  意料之中的強敵或是熟悉的面孔並沒有出現。

  來者是一個類似桃子桑服飾的十二三歲小丫頭。

  她梳著古靈精怪的雙揪揪;帶著著珍珠與玉石搭配而成的漂亮頭飾, 雙手掩蓋在寬大的袖口之中,臂膀中搭著一杆燈籠。

  「各位小姐、少爺、還有老爺。」

  小姑娘對眾人的警惕和敵意目若無視, 感到稚嫩的面孔上揚起一抹友善與喜氣洋洋的笑容:「取蘭在此等候多時, 請各位隨取蘭入宴席。」

  「……?」

  加茂憲紀皺著眉頭死死盯著面前自稱取蘭的華衣少女。

  這怎麼可能?

  咒力的感應告訴他,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女孩——是人類。

  這種詭異的場合裡為什麼會出現人類?

  樂岩寺校長冷笑兩聲:「老朽對你們那所謂的宴席不感興趣,但是對五條悟還有老朽另外兩個學生的下落很感興趣。」

  取蘭看著油鹽不進的樂岩寺校長, 絲毫不惱, 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禮節, 恭敬的朝著對方笑了笑。

  取蘭:「老爺何必為難下屬,您要找到貴人們都在宴席上,您同取蘭去了不就見到了麼?」

  下屬,貴人,宴會。

  這三個詞彙在眾人心中留下疑惑,這種感覺違和又奇怪;但是站在當下的場景中,那個叫取蘭的少女仿佛才是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人,他們反而倒像是顯眼的「違和」。

  「小妹妹。」

  禪院真依盯著取蘭,開口道:「你一直讓我們參加宴會,好歹要讓客人知道這次宴會的主題是什麼吧?我可不會參加意義不明的party哦。」

  「是取蘭疏忽了。」

  面容精致的小姑娘歉意的躬了躬身體,隨後臉上再次展現了那喜氣洋洋的笑容,聲音都大了不少。

  取蘭:「今日是我家主人與虎杖悠仁成婚之日,特邀有緣之人前來赴宴!」

  「……」

  伴隨少女聲音落下,眾人的臉色各異。

  樂岩寺校長身後的幾個學生直接變成豆豆眼,連早熟沉穩的加茂憲紀有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臉部表情。

  只有久經風霜的樂岩寺校長抓住問題的重點,向取蘭詢問道:「你們家的主人是誰?」

  取蘭一聽,臉上揚起一抹驕傲的微笑,聲音字句清晰的向眾人介紹。

  「我家主人,乃是大敏皇帝陛下第十六女,封號汝陰公主——朱氏璐夕。百年間一直接受封地供奉,如今富可敵國,自身又是德才兼具,要我說,虎杖駙馬能娶我家殿下,是他修來的福分!」

  「公公公公主?!!!」

  身後的三輪霞驚呼出聲。

  樂岩寺校長沒有理會身後同學們的異樣,他瞪著眼睛看著面前宛若活人的侍女,加速運轉的腦子很快就聯想到了虎杖悠仁體內來歷不明的咒靈。

  咒靈,皇朝公主。

  這兩個詞彙讓樂岩寺心裡湧起一層濃濃的不詳之感。

  ……

  ……

  狗卷棘與伏黑惠還有熊貓等人來到了金碧輝煌的宴席之外。

  他們進來前還討論周圍的裝飾以及制式,雙腳踏入門檻的一瞬間,馬上閉上了嘴。

  不為別的,只為大廳中的場面遠遠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雖然進來的時候取竹已經和他們簡單說了一下今天的情況,除了早就知道內情的伏黑惠與吉野順平,其他幾人都沉浸在【虎杖悠仁居然年紀輕輕就討到富有尊貴又漂亮還厲害的妻子】的震撼事實。

  但是進來的一瞬間,幾個人還是愣住了。

  寬闊的廳堂之上,穿著華貴的眾人坐在自己對席位上推杯換盞,有帶著煙墩帽、氣宇非凡的男性、還有穿著驚艷端莊的大方貴女,他們坐在那裡,身上仿佛擁有著與生俱來的韻味與神秘;伴隨著宴席中央宮廷樂師們的彈奏,他們輕聲交談,姿態優雅的寒暄與敬酒。

  復古華貴的場景與漂亮精致的人們將這宴席的場面襯托的宛如一張彩畫,壯觀而震撼。

  「……」

  穿著校服的幾個人站在門口,立馬就被襯托的像是穿著運動服進西餐廳的不解風情之人。

  「喂,伏黑,把你的術式打開。」

  在旁邊眼鏡少女的要求下,伏黑惠一臉困惑的打開了自己的影子術式。

  然後禪院真希立馬就把肩膀上扛著的長槍塞進了伏黑惠的影子裡。

  塞完之後,禪院真希若無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順便重新扎了扎頭發。

  熊貓一看,立馬跟著禪院真依的動作:「把我的拳套也放進去——想不到啊伏黑,你的術式還有這個用途。」

  「伏黑!還有我的鼓!拜托了!」

  「蛋黃醬。」

  伏黑惠:「……」

  你們什麼意思!!至於麼?!

  他們幾人剛剛把武器收拾好,手捧玉如意的侍女就恭敬的走了過來。

  「幾位少爺小姐,還有這位食鐵獸少爺,這邊落座。」

  在侍女的牽引下,他們幾人走到了靠近主座下方的位置。

  這裡是每個人一個桌子一個類似蒲團坐墊,長條的桌子上擺放著七八小盤色澤色澤驚艷氣味香濃的菜肴,還有新鮮的水果,用玉壺裝的酒水。

  幾人剛一落座。

  吉野順平和伏黑惠還有狗卷棘身邊走過來幾位面容清秀的粉衣侍女,她們動作十分自然的坐在幾個男同學的身邊,拿起酒壺就給他們倒了一盅,然後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們。

  狗卷棘和伏黑惠的臉都僵硬了,看了兩眼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連忙怕冒犯對方,將自己的視線移開,接過酒盅道謝後放在桌子上。

  唯獨吉野順平看著身邊的少女,道謝之後直接一口干完。

  侍女微笑:「少爺,再來一杯。」

  吉野順平義正言辭:「小姐叫我同學就好,我不是少爺——麻煩你了,再來一杯!」

  「……」

  釘崎野薔薇和坐在自己身邊的漂亮冷白皮少年大眼瞪小眼,半天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面若桃李的精致少年率先開了口:「小姐,用佳釀。」

  良久,釘崎野薔薇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一口氣喝了杯中的低濃度果酒:「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少年微微一笑:「回小姐,奴叫子明,虛歲十五。」

  釘崎野薔薇:「……」

  未成年人保護法警告。

  自己好像犯了大忌,可是他長得很好看,而且他還叫我小姐!

  禪院真希一把摟住旁邊妖治少年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來來來,你喝。」

  她身邊的少年挑眉嗔怒的看了她一眼:「這是給貴人喝的酒,我可不敢喝,小姐怕不是想讓我受罰,故意使用這種手段?」

  十五歲的少年雌雄莫辨,但是依稀有了男性特征的模樣,他們普遍穿的比侍女要清涼一些,雪白的鎖骨,細膩的肌膚;身上染著淡淡的熏香,瞪人的時候眼睛又利又漂亮。

  禪院真希:「……」

  好像知道為什麼二次元動漫裡拿著看著想讓人一拳打上去的傲嬌女角色這麼有市場了。

  換位體驗,真香。

  「……」

  熊貓看著周圍同學身邊年輕的男男女女,再看看這裡身邊一位胖乎乎面容慈善的中年叔叔,面色糾結了片刻,終於沒有忍住內心的疑惑,開口問了起來:「先生你是做什麼的?」

  胖胖叔叔:「回大人,奴才是府上畜牧的。」

  熊貓:「……」

  人類,果然最討厭了。

  ……

  ……

  樂岩寺校長帶著學生們入宴席,剛一進來,他們先是被眼前宏大的場景震撼——隨後他們的目光迅速被那幾張熟悉的面孔吸引。

  「……?」

  東京校的幾個男生和身邊的侍女一邊交談一邊吃著侍女幫忙夾的菜。

  女生們笑呵呵的,場面有些失控。

  「……」

  禪院真依看著自己姐姐手臂搭著一個面色緋紅表情羞惱的美少年笑的跟一個流氓一樣,差點下巴都要掉下來。

  真希?!!你是被艷鬼給詛咒的暈頭轉向了麼?


第69章

  「喂等等!!真希!」

  禪院真依震怒, 剛想擼起袖子上前去, 就被一旁的三輪霞攔下來:「真依不要衝動啊!現在就連什麼情況我們都沒有搞明白!」

  京都校幾人在侍從的牽引下來到了距離東京校比較遠的席位,他們沒有完全放松緊惕,桌子上的酒水飯菜一口都沒碰,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高處的東京校幾人身上。

  西宮桃和與幸吉坐在靠窗的席位, 剛剛京都校的幾人就這麼從他們二人身邊經過, 他們兩人呆若木雞坐在原地假裝吃菜吃水果扮做npc,愣是沒敢出聲引起同學的注意。

  得益於二人的穿著打扮, 還真被他們稀裡糊塗的糊弄過去。

  西宮桃主要覺得自己第一個被生擒,穿成「敵軍」的模樣坐在這裡太丟人。

  與幸吉則是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恢復皮膚這件事情短時間很難解釋,貿然用這幅賓客的健康模樣出現在這裡就怕被京都校當成投敵叛徒。

  他們兩個人各懷鬼胎坐在相鄰的位置, 看著周圍都是華裝異服的人們推杯換盞, 互相說著吉祥話和聽不懂的「家事」、「國事」;有些尷尬。

  與幸吉看著和美少年在那裡嘰嘰喳喳說話的釘崎野薔薇還有禪院真希,眉毛直跳。

  少年聲音不爽:「那兩個家伙,心也太大了,這種場合都不觀察周圍的麼?…還有那兩個男的有什麼好的?長的像女孩子一樣。」

  西宮桃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同學。

  人家東京校的有什麼可警惕的, 虎杖悠仁可是他們那邊的啊, 說不定這個結界人家都不知道私下團建用過多少次了。

  西宮桃:「你酸什麼酸?膚白貌美的美少年有什麼不好的, 我和霞最近可是超級喜歡這種類型——要不是怕被我們同學發現我們兩個人的位置, 我就拜托桃子桑給我也安排一個人來陪我說話了。」

  霞,最近喜歡這種類型的。

  「……」

  與幸吉僵硬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頭腦風暴思考自己與這個定位的關系, 他看了看纖細的雙手,突然面色一紅, 抄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瘋了?!這裡的東西可以隨便喝嗎?!」

  西宮桃人都看傻眼!

  他們剛剛演了半天量子吃飯到底是為了什麼?

  與幸吉臉色通紅的盯著杯底, 聲音輕不可聞:「…我大概, 也算這種類型的吧。」

  西宮桃:「……」

  西宮桃:「這我不太清楚, 但是她大概不會喜歡興趣是把綠豆鸚鵡當寵物遛的男生。」

  與幸吉:「……」

  他眼淚都要噴湧而出,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

  ……

  加茂憲紀:「他們的身上既沒有咒靈的氣息,也沒有詛咒的味道…按照常理來說,陰陽師所對敵的【鬼】,也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詛咒的氣息。」

  來自御三家加茂家的未來繼承人詭異的望著周到富麗堂皇的廳堂,又看著周圍散發著古樸氣息仿佛穿越時空而來的人群,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皇族,百年供奉,公主,神秘庭院】

  如果說虎杖悠仁身體裡寄宿的是這種存在的話、以及這些身上沒有半點咒力與詛咒氣息仿佛是侍奉鄰國公主的侍從和官員——那虎杖悠仁身體裡那位的存在,還可以稱之為咒靈麼?

  什麼東西可以接受供奉?

  祖先與神明。

  廣泛意義來講,詛咒彙集著來自於人們的怨念,所以污穢而富有攻擊性;而在傳說中神明接受著人們的信仰與供奉:所以神力龐大,永生不死。

  「……」

  加茂憲紀不安的握緊拳頭,看著桌子上那個可以用手指觸碰到實體的白玉酒杯,一時間感覺荒謬又詭異。

  虎杖悠仁的身體裡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如果那位來自鄰國的公主,真的是他心中所想一樣……那麼,她與天元大人,會不會是同樣的存在?

  不。

  這個想法已經出現就被加茂憲紀否決!

  他的瞳孔縮小,額頭上有冷汗流出。

  上一次他怎麼緊張和慌的時候還是真正的看著母親被下人們趕走的模樣。

  【公主】到底是以什麼形式從鄰國的大敏時期存續到現代?她是否需要如同天元大人一般更換身體?

  如果不需要…僅僅是接受供奉就能存在的事物,那無疑比天元大人恐怖的多。

  「……」

  加茂憲紀感覺很口渴,他想去喝水,不敢動桌子上的東西,只能死死盯著坐在自己前面樂岩寺校長那顆光溜溜的後腦勺。

  他剛想上前扒拉校長的肩膀——

  「吉時到!!!」

  門外突然進來一個穿著藍色袍子,頭戴簪花的年輕男性,他喜氣洋洋的敲打著手中的銅鑼,高亢的聲音壓過在場所有嘈雜紛亂的聲音,傳達到眾人耳邊。

  東京校和京都校的學生們齊刷刷一愣。

  「駙馬爺來了!」

  「快去看看駙馬爺!!」

  周圍衣著華美賓客嘻嘻哈哈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紛紛朝著庭院的方向湧去。

  禪院真希手上拿著雞腿呆坐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旁的美少年興奮的大笑兩聲,突然拽著她的手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走了阿希!去看看駙馬!沾沾喜氣!」

  禪院真希差點被拽的個臉啃地:「等等叫不出名字的人,你剛剛反抗時候力氣怎麼沒有這麼大?」

  少年皺著眉頭怒視眼鏡少女:「我名長佑!才不是什麼沒有名字的人!」

  ……

  ……

  門外響起嗩吶與鑼鼓的轟鳴聲。

  伏黑惠和狗卷棘一出來,就看到了五六十名穿著喜慶色彩的太監與婢女;他們喜氣洋洋的將騎在白馬上身著紅袍的虎杖悠仁簇擁在身前。

  「駙馬爺!吉祥!吉祥!」

  「鴻運當頭駙馬爺!!」

  侍女與太監的笑聲爽朗而真誠,他們身上衣帶飄飄,走路間甚至有人從地面上飄了起來;朝著虎杖悠仁伸出雙手,似乎在討要些什麼。

  虎杖悠仁就這樣牽著掛著金鈴與紅花的白馬,腰般挺直穿著一身繡滿麒麟紋路的大紅色喜服,面容鄭重的朝著向他伸出手的人群,撒出一把把金粒子。

  【嘩啦——】

  那一刻,粉發煙墩帽少年的身影宛若天神。

  與幸吉手腳利索的混進人群,伸手搶了一顆金粒。

  他放在雪白的貝齒上咬了一口,看著上面整齊的咬痕,震驚的看著西宮桃:「這他媽是真金,真的!」

  西宮桃:「!」

  兩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一時間懷疑自己仿佛在夢境當中。

  「干它!」

  下一秒,與幸吉擼起袖子,西宮桃扎起裙子,兩人像瘋了一樣毫不猶豫的朝著人群一頭創了進去,加入掏金活動中。

  ……

  「真希!!」

  禪院真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姐姐的身邊,衝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拆開兩個人拉著的手!

  長佑頓時像是被搶了寶貝的孩子,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一雙妖治的美目陰森森的看著禪院真依。

  禪院真依都快被氣吐血,用顫抖的手指著這個長得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少年:「就你這樣你還想成為咒術師嗎?!什麼人都隨便上手,下次我是不是會在廢舊醫院看到你拉著一個章魚咒靈的觸.手在跟它親熱?!」

  美少年頓時面色猙獰:「你!!」

  「你們不要著急。」

  禪院真希笑著扶了扶眼鏡,一手拉起妹妹,一手拉起美少年:「先不要在這裡爭執,有什麼回去再說。」

  美少年冷笑一聲,上下掃視禪院真依。

  「……」

  禪院真依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禪院真希,仿佛自己這輩子是第一次認識這麼一個人。

  ……

  白馬被侍從從擁擠的人群中慢慢的牽出。

  虎杖悠仁坐在俊美的白馬上,身姿挺拔的與站在下面的伏黑惠擦肩而過。

  在一片嘈雜聲中,伏黑惠看到了少年那雙堅定的金色瞳孔。

  虎杖悠仁應該是看到他了,又或者沒看到,少年朝他輕輕勾了勾唇角,清朗俊美的面孔上意氣風發,是伏黑惠從未見過的模樣。

  灑脫,稚嫩青澀,卻堅定。

  他在毫不猶豫的向著他認為正確的道路勇敢的前進。

  「加油。」

  伏黑惠輕輕一笑,小聲說道。

  臉上的笑容閃現消失。

  為虎杖悠仁開心了不到三秒,他就又開始覺得這小子又不順眼了,坐的真高,怎麼看怎麼囂張。

  「公子們,這是後廚的女兒紅,可要嘗嘗?」

  取竹穿著一身桃粉色的衣服,笑容滿面的只端著三碗酒來到了東京校的眾人面前。

  狗卷棘和伏黑惠與吉野順平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啥叫女兒紅,但是怎麼說今天都是同學早婚,這必須給個面子。

  「謝謝。」

  「金槍魚。」

  「謝謝取竹姐!」

  三個人端著白水一樣的液體,一飲而盡。

  下一刻,狗卷棘和伏黑惠直接噴了出來,咳嗽的昏天暗地,更甚者伏黑惠的酒居然從鼻孔裡出來惹。

  這是乙醇麼???

  伏黑惠懵逼。

  唯獨吉野順平略有艱難的咽了下去。

  「……」

  少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震驚的盯著面前的取竹姐姐,終於問出了那句他早就該問出的話:「這不是酒麼?我們還是未成年,喝酒犯法的啊!」

  伏黑惠:「…」

  狗卷棘:「…」

  你小子什麼毛病?!!

  你都不知道「犯法」多少次了!


第70章

  大概是周圍的氣氛過於活躍, 又可能是西宮桃和與幸吉兩人憑借著過人的身手真的搶到了不少金粒子。

  看著周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喜氣洋洋面孔,他們仿佛是被那種氛圍感染,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種笑容可喜悅的氣氛大概維持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 西宮桃看著被十幾個面帶笑容的雜役嘻嘻哈哈抬過來的兩口掛著紅綢緞的棺材——臉上的笑容直接僵在面孔上。

  身邊的與幸吉也停下動作, 他緊緊的攥著手中的金粒子, 愣然而詭異的看著兩口巨大的棺材從他身邊被雜役抬過,只感覺心中一陣光怪陸離的錯亂感席卷而來。

  「新娘子來嘍——!!!」

  棺材經過了京都校身前,兩口烏黑且體型龐大的棺材仿佛一輛呼嘯而過的重型吉普車;經過之間紅絲綢隨風飛揚,上面攜帶著某種紙屑燃燒的氣息,讓京都校的眾人條件反射用手臂擋住了面部。

  「……」

  唯獨樂岩寺校長,他雙手背在身後,雙眼死死的盯著抬著棺材的眾人。

  他看到這些體型粗獷的壯漢們每個人的面孔上都帶著接近於虛幻的笑容,明明是抬著喪事所用的棺材,他們卻仿佛中了五百萬一般, 每個人欣喜的無法自拔。

  「…??」

  新娘來了?!

  加茂憲紀盯著兩口棺材,想著雜役呼喊的話語,很容易聯想到新娘真正的藏身之處。

  他皺著眉頭,太陽穴碰碰的跳, 只感覺思緒一陣混亂無章。

  那位公主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既然她所攜帶的這些【下人】都可以用無比接近於過人的形態出現,為什麼她要在棺材裡被抬出來?

  並且有了棺材這種像征, 說明【公主】並不是一直存續到現在, 【她】是經歷過死亡的人。

  有兩口棺材, 如果一口裡面是所謂的【公主】,那麼另一口……

  加茂憲紀的眼神慢悠悠的飄到了人群中騎著白馬、面色嚴肅的虎杖悠仁身上。

  在燥熱的人群中,他忽然感覺自己身體被寒冷所擁抱。那些歡聲笑語, 那些華麗的張燈結彩,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覺毛骨悚然。

  是的, 加茂憲紀是該意識到。

  明明大家都在享受歡慶喜悅,唯獨虎杖悠仁的臉上沒有笑容。

  他沒有不情願,相反,他仿佛像是在對待某種儀式一般,非常嚴肅,無比認真。

  因為虎杖悠仁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清楚,他會在這一次的儀式當中進行怎樣的等價交換。

  會是怎樣的等價交換?

  加茂憲紀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

  虎杖悠仁究竟付出怎樣的代價,讓這種存在完全臣服於自己?僅僅是一具年輕的□□麼?

  不…

  加茂憲紀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他看著周圍基數龐大的陌生面孔,又看著周圍氣宇軒昂的樓閣…

  這一切,到底是誰臣服誰?

  他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弄不明白了。

  …

  吉野順平手上拿著再次被斟滿的女兒紅,愣愣的看著虎杖悠仁騎著白馬領在棺材前方,他看到少年面孔沉靜而成熟,在狂熱之下,虎杖悠仁有著一張冷靜的面孔。

  他似乎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

  「……」

  吉野順平感覺自己拿著酒杯的手有些顫抖。

  他呆滯的盯著波瀾的酒面,一遍遍回想著與朱姐姐還有取竹與師父他們相處時的細節。

  神出鬼沒的人們,偶爾徘徊在門口的腳步聲、只要取竹出現就會格外陰冷的房間——還有他們明顯不符合時代的作風以及穿著。

  有些東西不說,不代表吉野順平沒有意識到。

  只不過是他主觀意識不想去深入思考。

  明明大家都是那麼好的人,他不想將他們與那些陰冷幽冥的詞彙聯系到一起。

  「!」

  吉野順平閉上雙眼,干脆抬起酒杯,再次一口將女兒紅一口悶干淨。

  伏黑惠:「……」

  海膽頭少年愣愣的看著吉野順平又來一杯。

  伏黑惠:「你這家伙到底是什麼情況?這種「乙醇」你都能再次下口?」

  吉野順平沒有理會伏黑惠驚嘆,他看著虎杖悠仁逐漸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他們…一定會幸福的…對麼?」

  「……」

  伏黑惠聞言沉默片刻。

  未來的事情他並不能輕易斷言,但是他知道,有些人的一生注定不平凡。

  就像虎杖悠仁的人生,輕小說如果敢這麼寫估計都會被讀者辱罵異想天開、沒有邏輯。

  【啪啪】

  海膽頭少年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拍了拍吉野順平的肩膀。

  「金槍魚!金槍魚!」

  臉色通紅的狗卷棘舌頭都大了,一邊用雙手胡亂扒拉二人的頭,一邊指著遠去的兩口棺材看的目瞪口呆。

  伏黑惠:「……」

  你不是剛剛都把酒吐了麼?為什麼還能醉?

  他心中的想法剛剛落下,就聽到不遠處又傳來兩聲【噗!】【噗!】

  伏黑惠嘴角抽搐,抬眼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然後他就看見禪院真希正在擦著嘴巴、匪夷所思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酒盞。

  而禪院真依把女兒紅從口中噴出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指著一個端盤子的青衣美少年怒罵!

  禪院真依:「你這混蛋果然不安好心,你給喝的這個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是給未成年喝的麼?!」

  美少年冷笑兩聲:「我們貧苦人家的孩子十五歲都結婚生子了,急一點的早為人父母。了,沒成想您這種看著都成年的姑娘,還是小孩子作態。」

  禪院真依震怒:「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老嗎?」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禪院真希頭疼的厲害,連忙用身體把少年和妹妹隔開;誰料那個少年根本不是省油的燈,趁著這個機會直接把蓮藕般的手臂輕輕的搭在真希的腰上,對著禪院真依做了一個鬼臉。

  禪院真依氣的險些撅過去。

  伏黑惠:「……」

  這是不付錢就能看的內容麼?

  還有你們兩個心是不是有點太大?那麼大兩口棺材從你們面前明晃晃的過去,你們看都不帶看一眼的是吧?

  ……

  在廳堂內,虎杖爺爺穿著鄭重的禮服,站在被下人們收拾好的主坐上。

  他看著兩口棺材被抬進房間正中央,一時間胸口傳來了窒息的感覺。

  在這之後,就是身姿挺拔的虎杖悠仁從白馬上下來,走到了自己的身前。

  「……」

  虎杖爺爺看著孫子臉上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這一瞬間感慨萬千。

  他想起自己的兒子,又想起那個毀了他一切都兒媳,思緒飛躍萬千之時,如今孫子稚嫩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虎杖爺爺不知道自己為虎杖悠仁開的頭到底對不對,最開始,他也只是身為爺爺想要保護自己的孫子而已。

  但是在這些日子裡,他能看出孫子的變化。

  少年的眼睛不像以往天真,似乎多了思考過後的沉穩,但是卻依然熱枕,善良與正義並沒有從他的身上消失。

  無論怎樣,至少公主殿下是一位比他更稱職的引導者。

  「悠仁,走你認為正確的路吧。」

  虎杖爺爺輕聲的說道。

  …

  人群伴隨虎杖悠仁的進去堆積在門口。

  在眾人的注視下,虎杖爺爺身旁的太監面帶微笑的喊了一聲:「敢,昭告於先祖,某子將於今日於歸。」

  虎杖悠仁立馬雙手平舉於眉前,聲音清朗:「不勝感愴,用以果酒,謹告。」

  空氣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注釋的虎杖悠仁的一舉一動。

  「……」

  西宮桃站在人群中,用手無聲捂住自己的胸口,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在砰砰砰直跳。

  「請新人拜天地神祇——」

  虎杖悠仁跟隨著聲音,朝著門口的方向拜了拜。

  恍然間,他看到五條悟隱蔽的站在人群中,男人沒有戴眼罩,一雙湛藍的眼瞳沉默的看向他,臉上沒有往日輕佻的笑容,一切都顯得格外莊重。

  「請新人拜在堂公姑尊長——」

  虎杖悠仁轉身,有對著坐在主座上的虎杖爺爺俯下身子。

  「夫妻對拜,匆匆喜氣入蘭堂——」

  「呼——」

  最後一拜,虎杖悠仁深深呼吸,對著兩口棺材的位置拜了下去。

  其中一口棺材被打開,裡面鋪滿金絲棉被,撒上無數金銀珠寶。

  在東京校和京都校的瞠目結舌下,虎杖悠仁安詳的閉上雙眼,直接被幾個雜役抬進棺材中,蓋上棉被。

  「等等…這有些不對勁了吧?!!」

  三輪霞盡可能壓低聲音,她身體有些顫抖,剛想後退兩步,一旁一個穿著萌黃色衣袍的束發白膚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少年低聲說道:「三輪,不要輕舉妄動。」

  三輪霞一愣,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手中突然一陣冰涼。

  藍發少女低頭一看,手心中居然被塞了幾顆金粒子。

  三輪霞:「……」

  等等你是哪位?!

  加茂憲紀來到樂岩寺校長很前,輕輕開口:「我們就這樣看著麼?萬一儀式完成就會造成…」

  他話還沒有說完——

  他身邊幾個穿著華衣的男女突然面無表情的轉頭直勾勾的盯著他。

  「!」

  加茂憲紀頓時又是一陣毛骨悚然,立馬閉嘴。

  ……

  虎杖爺爺手顫抖的從口袋中掏出一枚玉珠,他摸索到虎杖悠仁的棺材前,將玉珠塞到了虎杖悠仁的口中。

  【哢噠。】

  虎杖悠仁聽到自己牙齒和玉珠碰撞的聲音。

  棺材蓋子逐漸合隆,爺爺的臉消失在自己面前,連同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在自己眼前,黑暗中;少年似乎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他沒有在說話,無聲反握住對方。

  虎杖悠仁能夠感受到棺材被晃晃悠悠的抬了起來。

  「吉時到!!!」

  「起棺!!!!」

  這是他今天聽到的最後聲音。


第71章

  光怪陸離的晚宴在一聲【起棺】中逐漸拉開結尾。

  下一刻, 無論是東京校還是京都校的眾人,都在飛速扭曲的場景中失去意識——再次睜開雙眼之時,無論是華美的樓閣, 精致的庭院,還是那些奇裝異服的人們都消失不見。

  「……」

  狗卷棘恍惚的從厚實的土地上爬了起來, 伸手揉了揉凌亂的頭發。

  入眼是周圍熟悉的校園交流會環境,抬眼看去還有盤綜錯雜的巨大樹根。

  「…!!」

  看到這些樹根,那個會操控草木還會用日語胡說八道的猙獰咒靈突然閃現在狗卷棘的腦海之中,少年幾乎是下意識從地面上翻身而起, 警惕的看著周圍的環境!

  「……」

  那股來自特級咒靈壓迫的氣息已然消失不見,留在交流會場地的樹根正在肉眼可見的枯萎與泯滅,無數宛如黑色螢火蟲一般的細碎物質正在從上面飛散,消散於空中。

  咒靈, 消失了?

  狗卷棘愣愣的看著逐漸消失的樹根,轉頭左顧右盼。

  四周非常空曠, 除了自己的身影, 不見伏黑惠與加茂憲紀。

  少年抬了抬, 明顯聞到來自袖口濃烈的酒精味——這說明剛剛經歷的一切並不是幻境和夢,是真實存在的事物。

  想到這裡,狗卷棘瞳孔開始擴散。

  不是夢, 也就是說虎杖悠仁那個一年級的家伙真的和一位來自鄰國的皇室公主結婚了…那位公主, 據說如今依然接受著昔日封地的香火與供奉。

  還有這種操作麼?

  狗卷棘站在原地撓了撓頭, 感覺像是經歷了一場奇幻旅程的同時、心情也有點復雜。

  早知道剛剛不是幻境…他就在虎杖悠仁撒金粒子的時候上去跟著接幾個了。

  機會就在自己面前, 可是自己不中用。

  「……金槍魚…」

  狗卷棘無奈的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看著滿天霞光的黃昏, 心想這次交流會都這樣了——有的同學可能都喝大了;肯定不能繼續下去。

  去找找老師同學們吧。

  他剛要走兩步, 旁邊傳來了一聲和藹陌生的呼喚聲——

  「是狗卷同學吧。」

  「…?」

  白發少年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只見在逐漸腐敗的樹根從中,一個穿著深藍色長袍、帶著煙墩帽的老者正慢悠悠的朝著他走過來。

  狗卷棘看到老人的第一眼就愣住。

  不為別的,老者這幅打扮就好似是從那場宴會上穿越而來——即便少年的內心早有准備,但是看到他們再次出現在現實世界之時還是沒有忍住愣住片刻。

  「海帶…」

  狗卷棘連忙抬起雙手笨拙的做了一個輯。

  哪怕是已經得知這些人並非人類——但是這些天的相處…溫和體貼的楊桃、勤奮活潑的小常子、經驗豐富又學識淵博的劉先生。

  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把這些人當做「異類」。

  「不必拘謹,狗卷同學。」

  老者笑了笑,開始自我介紹。

  「咱家名為林蘊喜,此前聽聞校內有一位咒言師後裔,所以特來請命予你授課,不知狗卷同學意下如何?」

  「!!!」

  這難道是…1v1教學模式?!

  在家族接受過一定家教培訓的狗卷棘同學瞪大了雙眼。

  在進入高專之後,除去剛開始班主任會幫忙看看咒術、帶同學去拔除幾次咒靈後,養學生基本上和放養沒有太大區別。

  狗卷棘想到吉野順平接受劉先生輔導後突飛猛進的模樣,又想到吉野順平和劉先生在校園裡形影不離的身影,經常能夠看到他們一起飲酒作樂,彈琴賞林——說實話那種忘年交的羈絆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頓時感覺自己內心中傳來了一陣久違的熱血沸騰。

  「金槍魚!!」

  狗卷棘毫不猶豫的上前抓住了林蘊喜的雙手,用一雙星星眼直勾勾的瞅著老人有些錯愕的面孔。

  「…哈哈,好孩子…」

  林蘊喜還是不太喜歡現代人這種熱情的作風,但是用的來說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老人笑著拍了拍少年的手:「來吧,先讓咱家看看你的術式。」

  林蘊喜剛要拉著狗卷棘離開——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翁——】

  東京校的天空突然升起一輪刺眼的白點,那白點與太陽幾乎齊平,閃爍之間內裡蘊含著猩紅的光芒。

  狗卷棘:「!!」

  少年紫色的瞳孔瞬間縮小,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天空間刺眼的白芒。

  前幾天的狗卷棘正在瘋狂惡補現代史,所以看到這個白芒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詛咒或者術式等超自然的存在。

  他的第一反應——

  媽呀!白.磷.彈!!

  這東西可是能把一級咒靈的皮到骨都給燒穿!一級咒靈在此之下也討不到什麼好處,更別提自己和學校老師同學們的血肉之軀了!

  這是要打現代戰爭了呀!

  想到這裡,狗卷棘第一反應就是一把拉過身後的林蘊喜,准備開潤。

  「慢著。」

  林蘊喜不慌不忙,反倒是摁住他的肩膀,將狗卷棘牢牢按在原地。

  老者有些無奈的看著少年,示意對方冷靜下來:「孩子,莫要慌張,那只不過是貞靖殿下為學社立下的陣法罷了;並不是敵人來襲。」

  「……」

  貞靖,陣法。

  陌生的詞彙讓少年呆滯在原地。

  熟悉的天空逐漸被白點中的霧紅所覆蓋,咒言師的末裔看著整片學校逐漸被紅霧籠罩,心底終於被一種未知的恐慌與興奮所震動。

  有什麼,似乎要開始改變了。

  「害怕麼?」

  林蘊喜轉頭看著狗卷棘詢問到。

  少年呆滯而沉默的看著面前的老人,他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但是面前老者幽深的眼睛似乎告訴他此次事件的主次關系以及不同尋常。

  他該害怕嗎?他不知道,因為他對一切一無所知。

  但是在此刻,狗卷棘卻一點沒有被無辜卷入事件時的憤怒。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幾乎想到了所有關於這群異鄉人為他生活帶來的改變。

  逐漸開闊的視野。

  責任與自我權益的明晰。

  日益便捷的生活。

  狗卷棘的世界不再是除了咒靈與詛咒就一無所有,他開始向往外界——他想去北歐看看那冰海上的藍焰、他想去全球最大的海港觀察每天有多少集裝箱被來回吞吐、他甚至想去鄰國看看號稱全世界最大的天文射電望遠鏡。

  這些來自異鄉的老師並不會因為他的想法而斥責他不務正業、沒有用有限的精力去承接更多的任務。

  相反,老師們都支持狗卷棘。

  「……」

  少年呆呆的盯著天空,他的內心中回想起了,上課時聽劉先生講過的一段話:

  【歷史的洪流終究不可逆轉,越是發達的社會;人權與道德的底線就會越高,對應的制度越來越完善——同學們,無論你們處在一個什麼樣的階段,請對人類這個文明保持信心;也請對自己滿懷信心和期待……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這個時代的變節者。】

  把歷史導向自己認為正確的地方。

  他會是那個變節者麼?

  白發的稚嫩少年雙眼緊緊的盯著頭上,被紅霧覆蓋的天空;他的雙眼困惑而懵懂,好似第一次才真切的認識到頭頂這片天空。

  ……

  樹蔭下,跟在劉旺祖身後端著醒酒湯的吉野順平抬頭看著天上的異鄉,雙眼瞪著大大的久久不能言語。

  少年阿巴阿巴的睜著眼睛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抬手顫抖的指著天空的方向,朝著劉旺祖結結巴巴的說:「師父,這就是傳說中的護山陣法嘛?」

  劉旺祖衝著黑發少年翻了個白眼:「喝成這樣腦子還能保持清醒,真是難得。」

  聽聞此言,逐漸清醒的吉野順平瞬間羞愧的低下了頭,尷尬的用手撓了撓腦殼。

  「嗨呀……」

  劉旺祖無奈的衝天長嘆一口氣,認命上前幫吉野順平整理整理衣服領子:「你這小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腦袋木的跟那個驢似的;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你不好好和悠仁老爺與公主寒暄道喜,在他們眼前混個眼熟;反而一個人喝悶酒喝醉了。」

  吉野順平聽到這種話,他心裡覺得有些別扭,但是又說不出來哪兒有問題;面對劉旺祖他也沒有把問題憋在心裡的意思,直接開口問了回去。

  吉野順平:「我和悠仁本來就是同學,這應該已經很眼熟了吧…而且今天都沒有看見朱姐姐的影子……所以說,師父說的【混眼熟】到底是指什麼呢?」

  「……」

  這話把劉旺祖直接給問到沉默。

  但是沒辦法畢竟是自己的徒弟,他還和這個心思率真的小孩挺有緣分的;事到如今只能捏著鼻子去一步一步教了。

  劉旺祖將吉野順平手中的醒酒湯放到一邊,遞給他一個精美的木質小盒子:「等悠仁老爺和公主處理完那邊的事情,你找個機會把這個送給悠仁老爺——跟老爺說新婚快樂就行。」

  現在和虎杖悠仁搞好關系,以後沒准能虎杖悠仁在咒術界成勢的時候能夠給這個小徒弟安排個一官二職;這樣一來至少他就不會操心吉野順平的前途問題。

  「……」

  木盒裡面是一柄工藝繁瑣的男士折扇,扇骨頭采用金色絲線勾勒,看著鑲嵌的工藝造就出一副繪畫著梅蘭竹菊的工筆畫。

  肉眼可見的價值不菲。

  吉野順平愣愣看著眼前的木盒,即便他再蠢、喝的再多,也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

  他在家的時候也見過自己的母親為了升職的問題、為了讓老師更關心他;會花重金去買一些禮物送給領導和教師,用這種方式去維護關系。

  吉野順平其實並不喜歡這種用利益維護起來的關系;甚至很多時候會感覺反感。

  但是今天不一樣。

  因為少年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本以為這種事除了媽媽、不會再有任何人為他做了。

  但是今天,這個和他相處半個月的老師卻為他做了。

  吉野順平自小失去父親的愛護,從來不知父愛為何物。他在小學的時候看過很多同學寫作文的時候,都會把父親的愛描繪成嚴厲的、像大山一樣壓迫又可靠。

  但是今天吉野順平卻認為,有時候父愛可能和母愛一樣,想春風一般溫暖,漫長的嘮叨中夾帶著數不清的牽掛與期盼。

  這個世界,大概不會比媽媽和師父更關心他的人了。

  …

  在吉野順平的思緒陷入迪化的時候,劉旺祖還在嘮嘮叨叨的教少年怎麼看待和虎杖悠仁的關系。

  「你要切記,人與人的關系是靠互相維護的。今日因他你入學得到機緣,這個恩惠你必須記在心裡莫言忘記,來日他有什麼困難、無論你站在什麼立場,都要因為這個恩惠去幫助他;來證明你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話還沒說完,劉旺祖看見吉野順平那張通紅的木木臉蛋上流下兩行清淚。

  少年沒有任何表情,眼淚說流就流,跟鬧著玩一樣。

  吉野順平淚眼模糊的看著劉旺祖,聲音顫抖的說:「師父…我怎麼感覺你長的有點像我那位從未蒙面的父親?」

  劉旺祖:「……」

  可以,直接給咱家差了幾十輩。

  你要是在我生前的時候在宮跟我說這套話,那可是要被割雞的。

  ……

  ……

  校門口。

  五條悟冷冷的盯著紅帳外的樂岩寺校長以及庵歌姬等人。

  庵歌姬眼神復雜的看著五條悟。

  而樂岩寺校長正在通電話,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著陣法內部的五條悟,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電話的另一邊正在傳達不好的消息。

  【樂岩寺大人,請您盡快確認東京校的情況,根據天元大人所說,處在東京校的那片結界似乎被什麼東西隔離;目前星薨宮已經失去東京校的消息。】

  老人沉默的掛了電話,抬頭觀察了自己身邊的人。

  冥冥看到紅帳在天空中高高掛起的時候,立馬找了個借口開著自己的賓利離開。

  而這裡除了庵歌姬和加茂憲紀——禪院真依、三輪霞、西宮桃等人皆下落不明。

  樂岩寺校長:「五條悟,把這個讓人惡心的結界打開……還有讓夜蛾正道那小子出來見我,都40多歲的人了,不要像一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自己學生的身後。」

  老人話音落下,五條悟歪了歪頭,那雙嬰兒藍的雙眼冷漠的看著樂岩寺校長:「我辦不到,你知道的,這個東西是虎杖悠仁體內的存在做的。」

  這話從這位咒術界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口中說出,就非常的不走心。

  樂岩寺校長心中的怒火瞬間被五條悟這種態度所點燃:「別開玩笑了!混小子!你可是六眼,那只不過是個特級咒靈的…」

  「不是咒靈哦。」

  五條悟猝不及防的打斷了樂岩寺校長。

  男人站在神秘莫測的紅霧之中,那雙藍色的眼眸似乎被紅霧渲染成一種更為神秘的紫色。

  五條悟不顧樂岩寺校長凝重嚴肅的表情,自顧自的輕語:

  「與其把這種能力稱之為咒靈,我更喜歡將她稱之為神明。」

  白發男人抬頭看著對面,聲音平靜:「她對敵意的感知要勝過我,我猜測她應該擁有著類似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才選擇婚禮結束的第一時間打開這個小型結界。」

  婚禮。

  聽到這兩個字,樂岩寺校長雙手背後,不屑的笑了:「不過是一個未知生物奴役了一個人類少年罷了……還是說,五條,為了籠絡這個怪物,甘願將自己對學生當做祭品獻祭給對方?」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他扭頭輕笑一聲,意義不明。

  「我和你們不一樣。」

  男人認真的說,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逃避。

  「我只會確認學生在安全或者心甘情願的條件下才會允許一切的發生——想要傷害我學生的存在,即便是神明,我也會和對方魚死網破。」

  「同樣。」

  五條悟盯著樂岩寺校長那張蒼老的面孔,面色不善的扭了扭脖子:「我應該沒說過吧,樂岩寺校長…我一直不喜歡你,我討厭你乃至你們那種自以為是的態度、總是輕而易舉的否定他人;高高在上的決定所有、貪婪的把持一切資源;高傲又敏感。」

  「什麼時候以維持社會穩定這種事情,可以成為肆意犧牲普通人、壓榨同僚的理由了?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式,因為怕麻煩所以全部簡單粗暴的執行。」

  五條悟低頭看著自己對手掌:「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普通人的存在和咒術師的存在並不衝突——如果說普通的人類才是誕生詛咒和惡意的來源……可是世界上才這麼點咒術師…如果普通人要靠這百萬分之一的咒術師才能活下來、那人類早就死光了。」

  「普通人和咒術師並不衝突——沒了咒術師,普通人雖然會死很多,但是人類文明依然會延續下去。」

  說著說著,五條悟的開始低沉。

  「真正讓一切變得矛盾又煩躁的——是你們。」


第72章

  東京咒術高校疑似叛變。

  沒等這個消息在整個霓虹咒術社會發酵之時, 一個時長短暫的錄音音頻迅速在網絡上掀起一片軒然大波——

  音頻的內容來源於東京某高官與某個神秘部門私下聚會時的聊天內容。

  【說到底,並不是望族不望族的原因。】

  裡面首先傳來的是一個少年嘶啞的笑聲。

  隨後在酒盞碰撞之時,少年可能是喝多了, 開始誇誇其談——

  【一個人的誕生, 從他自身攜帶的基因開始,已經注定了社會等級的劃分。】

  【望族、官員、富豪、平民。】

  【總是說現代社會已經形成了真正的平等與自由,但那些東西想想都會覺得可笑……他們所認為的自由,只不過是我們不屑於與他們去爭罷了。】

  接下來後面的話有些不堪入耳。

  就連那個聲音模糊的東京高官似乎都有些聽不下去——他敲了敲桌子上的酒杯, 發出他被打馬賽克模糊聲音之後最清晰的一句話:

  【不說了, 禪院「少家主」,陪叔叔來喝一杯吧, 這可是好酒。】

  ……

  音頻在網絡上流傳開來之後,造成社會的惡劣影響非常之大。

  霓虹是一個有些壓抑的社會;便是很多中產階級的人早已習慣了忙碌不見天日的生活;但是很多人得益於現代社會便捷的生活水平——以及當今時代多選的娛樂生活,反抗情緒都不大。

  而讓他們保持平靜的一個重要前提就是——別撕開那層薄弱的紙窗,以及別把話說的那麼難聽。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樂趣, 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不是在這裡聽你誇誇其談發表「地主宣言」的。

  普通人怕權貴麼?

  會怕。

  但是成千上萬個憤怒的普通人意識到周圍已經形成志同道合的激烈海洋之時, 那他們還會害怕麼?

  那就未必了。

  現代網絡技術非常發達;很快就有網絡高手順著蛛絲馬跡、宛如獵犬盯著血腥味一般根據那聲【禪院老哥】將盤踞在東京上百年的名門望族禪院家給扒出來了。

  大家越是扒, 心就越涼。

  禪院家族手頭下有三家注冊公司,做的都是紡織品生意, 然而就是這幾個紡織品生意的牌子,所有人都沒怎麼在見過、也沒怎麼聽說過———但是這三個公司每年的賬戶流水驚人,單單是是一個月的盈利就已經讓普通人的一生望塵莫及。

  吃瓜群眾們全都傻眼了。

  這他媽真的不是在洗.錢?!!

  這又不是搞代加工生意的公司, 就是一個做直營與零售的公司、它甚至都沒有自己的工廠, 一年上百億日元, 錢哪來的?!

  …

  【好家伙, 現代社會居然還能有妾室這種東西存在——我整個人都要驚呆了,趕緊把韓國女.權引進過來;禪院家的男人建議全部化學閹割】

  【哈?你們是嫉妒吧,一定是嫉妒吧?妾室是從古至今男人應有的權利,只不過是現代可笑的自由觀念讓男人失去了這項權利罷了。】

  【看看樓上又來了個八嘎。】

  【真的不會有人認為恢復三妻四妾這樣的制度受益的人會是自己吧?】

  【白痴,男人要是擁有娶妾的權利你媽媽早就被有錢老頭搶走當妾了;怎麼會找你爸爸這種貧窮又弱智的男人生下你這種低能兒?】

  【禪院家這種踐踏女性尊嚴的敗類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有錢又怎麼樣,都是來路不明的贓款。】

  【稅務局呢?給我查啊混蛋們!看我們國家這麼多的錢到底都流入到什麼敗類的手上了!!】

  【有人已經扒出禪院家的地址了】

  【可以的,這周末我什麼都不干,我要舉著牌子到他們家門口鬧事,有種他們就把這個「賤民」殺掉。】

  【建議大家一起把這個肮髒的家族衝掉,解放他們家的女性。】

  ……

  禪院直哉大晚上不睡覺盯著網上一條又一條不堪入目的留言整個人雙眼都是紅血絲。

  他氣急敗壞的咬著自己的大拇指,沒過一會兒大拇指上的皮膚就被他咬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紅痕。

  像他這種家庭條件下長大,從小受到「宗家的孩子最尊貴、男孩更加不用說」理念影響的人,腦回路基本上不能和普通人持平。

  就像普通現代人理解不了為什麼如今的社會還會存在這種腐朽的家族一樣——禪院直哉同樣理解不了他們的憤怒。

  明明素不相識,但是他卻感覺到網絡上那種滔天的憎恨與怒火。

  他們那種凝聚而成的戾氣與怨恨所給予的禪院直哉的恐怖感不亞於以前面對過的一級咒靈。

  他還沒等開罵,自己推特的私信突然爆炸——緊接著無數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如同蜂湧一般,朝著他撲面而來。

  【是你吧?禪院家的「少家主」?你怎麼不去死啊?】

  【和你這樣的人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我快要窒息了,能不能請你快去死啊?】

  【身體上流淌著肮髒的血脈呢?你的母親呢?你的母親不會生完你就被你的父親像家畜一樣出售了吧?】

  【去死吧,雜種。】

  「……」

  禪院直哉目瞪口呆的看著私信中999加的消息,整個人在夜色中一坐就是一整晚。

  顯然,他低估當代人網.暴程度。

  這要是一個人敢這樣侮辱他,他就算是冒著違法的風險也要當場把這個人咒殺……但是,要是成百上千的人呢?

  就算是上千萬頭豬,一直殺也殺不過來。

  更何況這是一個個會跑、會跳、會逃跑會反擊的恐怖直立人。

  直到現在,禪院直哉才發現————媽的,無能為力。

  ……

  這邊禪院直哉在兩眼通紅的刷消息,被困在東京校區的禪院真依也在盯著推特上不斷實時更新的爆料與消息。

  「你不打算睡覺了麼?」

  禪院真希一邊吃夜宵一邊死魚眼的盯著在她宿舍中打地鋪的妹妹。

  她們姐妹二人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般平靜的待在一個房間裡面,本來真希以為會有一場促膝長談;沒曾想禪院真依坐在地鋪上剛開始因為尷尬所以佯裝玩手機——結果她的視線再也沒有停下來。

  禪院真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微微流轉:「……如果是網絡上一些不好的言論,我建議你不要再去看了;有時候人類的瘋狂遠比咒靈要可怕。」

  「可怕?」

  沉默已久的禪院真依終於發出聲音。

  短發少女聲音中帶著嗤笑,當禪院真希詭異的抬頭看過去之時,她發現自己的妹妹臉上帶著一種略微扭曲的笑容。

  禪院真依:「我覺得很有意思啊。」

  她抬起手機將屏幕對著姐姐:「你看,直哉那家伙居然被形容成【會走路的狗屎】、【如果不是生在富貴家庭,注定是天橋底下惹人嫌的家伙】……真可惜啊,我現在不在家;真想看看那個白痴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少女的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幸災樂禍,還有一種隱秘的快意。

  禪院真希:「……」

  大概是白擔心了。

  然而真正需要擔心的並不是有家屬在這裡的禪院真依;而是那些同樣被困在東京校的京都校區學生。

  夜晚的東京校靜悄悄,學校中幾間教室被臨時改造成了舒適的宿舍:竹榻的床、蠶絲的被子、還有晚上有美麗侍女親手端過來的酸梅汁。

  男生一間宿舍,女生一間宿舍。

  幾位京都校區的學生雖然表面維持著最基本的禮儀和體面,但是要說他們內心不慌的是不可能的。

  幾乎是送楊梅汁的侍女一走,幾個人全部聚集到女生宿舍開始小聲密謀。

  西宮桃一本正經的說:「首先我覺得我們不算秘密策劃,直覺告訴我,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內————你們看到剛剛給我們送飲料的美女姐姐了麼?她走路的時候我看到她在飄。」

  金發少女話音剛落,就發現幾個同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就連一旁總是文文靜靜的三輪霞臉上都寫滿了「無語」兩個大字。

  西宮桃蒙了:「大家…為什麼這麼看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加茂憲紀一言難盡的看著她:「講這種像鬼故事的話之前,你能不能把你手中的飲料放下?大家都沒喝,就你一個人在那裡喝;西宮同學…你是真不怕死啊。」

  西宮桃翻了個白眼。

  現在的她已經徹底卸下了那可愛淑女的面具,進入了間歇性自暴自棄以及怎麼舒服怎麼來的狀態。

  金發少女:「不會有人現在還以為我們這群連級都沒有評定上的咒術師很重要吧?如果他們想讓我們死,那麼我們早就排隊埋進東京校的後山了,根本等不到投毒這種這麼有儀式感的死法好麼?」

  此言一出,周圍人皆是靜默。

  西宮桃在團隊中的定位是輔助,她除了跟三輪霞的關系最好之外,平日裡在學校中頗為低調,不與人為敵,也很少出風頭。

  與其說是她為人穩重,不如說是步步小心謹慎、生怕觸及到他人的霉頭——所以像這麼直接去懟核心人物加茂憲紀的事情是第一次發生。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她的態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大。

  西宮桃之所以這麼囂張的原因……是因為她在某個夜晚淘到了足夠她在狹小出租屋裡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金子。

  那個晚上西宮桃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黃金礦工,頭花被人扯掉了她都不在意,整個人宛如瘋了一般在為自己的下半生奮鬥。

  她現在再也不想、也不需要去看某些人的臉色討生活了。

  她自由了。

  等結界一開,西宮桃就打算收拾行李去衝繩呆上半年避避風頭。

  「………」

  東堂葵跟個熊瞎子一樣壯碩的身體團成一團坐在燭火前,眼神詭異的看著西宮桃:「…你這家伙?不會是投敵了吧?」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西宮桃臉上掛上可愛的假笑——下一秒她的臉拉的像個老媽子一樣:「要說投敵,你應該去問問與幸吉才對啊,同伴少了一個人這麼久,你們都沒有發現嗎?」

  …

  沉默,是今晚的主角。

  …

  「……我…我發現了。」

  三輪霞小聲的起自己的右手。

  加茂憲紀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苦大仇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行壓抑自己的情緒,隨後轉頭輕聲詢問:「與幸吉去哪裡了?」

  回答他的是眾人看二百五的目光。

  你問誰呢你?你個帶隊的。

  …

  與幸吉趁著夜色溜達到了虎杖悠仁的宿舍前,他嘗試了兩番,發現宿舍的門和窗戶根本打不開之後,他就像伽椰子一般扒在虎杖悠仁的大門上。

  「虎杖同學!我要見醫生先生!」


第73章

  當然不可能大晚上讓他這麼嚎嚎。

  與幸吉沒喊道第二聲, 就讓幾個提著燈籠巡夜的太監給從牆上撕了下來。

  與幸吉抬頭一看著幾張白的跟鬼一樣的面孔,頓時安靜如雞。

  畫面無論看多少次還是倍感詭異。

  一幫人,三五成群。

  在溫暖的天氣穿著厚重的絲綢長袍;走廊旁邊廊燈的開關就在兩三步的距離、誒, 就是不開,非要用紙燈籠照明——遠遠望去就像幾個橙黃色的鬼火在飄蕩。

  「小崽子, 大半夜不睡覺,你在這嚎嚎什麼嚎嚎。」

  為首的老太監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陰森森的看著與幸吉,開口就是奸細又怪異的嗓音,一手蘭花指點的少年不自然的轉頭,看哪裡就是不敢看老太監。

  與幸吉好歹還記著自己抱著被孤魂野鬼吃了的風險也要跑出來的理由與目的, 執拗而倔強的盯著面前面色不善的男人, 語氣堅定:「我是與幸吉,是從醫生先生手中獲得過新生的人, 我有必須見他的理由。」

  「哦?」

  老太監眉頭一挑:「說來聽聽?咱家今兒個就好好見識一下冒著闖公主行宮掉腦袋風險的愣頭青到底有什麼寶貴的理由。」

  公主行宮。

  這四個字聽得與幸吉嘴角一陣抽搐。

  這東京校怕是已經成了五條家和鬼怪之窩了。

  但是這一切對他並不重要。

  與幸吉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的看著面前的人:「…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體好之後想要做些什麼,因為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

  「就在今晚的時候, 我還在想和喜歡的女生告白、或者以健康人的身份, 做一名站在陽光之下堂堂正正的咒術師。」

  與幸吉說到這裡邊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的面色閃過一絲糾結、但最終他咬緊牙關;對著面前的人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我忘不了在美麗地方的那個午後, 恢復健康的剎那皮膚摩擦過青草時的微癢……在那個時候我對生命、還有人類的身體有了重新的認知。」

  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渴望, 的手掌撫摸著手臂上如新生嬰兒一般滑潤的肌膚, 開口道:「我從出生到現在為止都在做著眾人眼中「正確」的事情,而現在, 我只想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說到這裡, 與幸吉雙目如火焰般熠熠生輝, 他挺直腰板站在老太監面前, 手掌「啪」的一聲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與幸吉:「那個新生——就是那個可以變成橡皮泥的那個新生。我可以斷定他的能力一定有一部分來自於你們的教導。」

  少年的面色逐漸嚴肅起來, 認真的看著眾人:「可以向諸位保證——我與幸吉絕對不會比那個新生差;我是被上天詛咒過的天與束縛,同時也是在醫生先生手下重生的幸運之子。」

  「身體恢復的同時,我與生俱來強大的咒力並沒有被收回。」

  「我沒有變弱,我比以前更加的強大,更加的無畏。」

  與幸吉一字一句的說完了最後的請求。

  「讓我見醫生先生,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去追求他醫術上的造詣與道路。用畢生去體會塑造與蛻變、去走一條我自己認為「正確」的人生。」

  「我與幸吉,將會成為醫生大人最出眾與優秀的弟子!」

  此話說完,與幸吉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壯漢打鼓碰碰直響,他既緊張又興奮。但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對自己的話有過任何心虛和猶豫。

  因為與幸吉了解自己。

  讓他決定要全心全意去做某一件事情之時,等待他的只有成功、與萬裡挑一的登峰造極。

  「……」

  太監們沉默了許久。

  他們用怪異又復雜的目光凝視著面前這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在他的身上,他們能夠看到那種自己畢生未曾經歷過的意氣風發。

  如此自大。

  卻也如此朝氣蓬勃,宛如夜中銀星。

  看久了就不會討厭,而是會向往。

  半晌,老太監眯著眼睛笑了笑:「好了,你這小滑頭;找陳太醫也要等白天再找,大晚上的不知道還以為你要來鬧殿下洞房。」

  與幸吉:「……」

  等等,按照道理來說,鬼一般不都是夜晚出沒嗎?

  老太監揮了揮手中的拂塵,這一手下的小太監們將與幸吉放開,一改陰森恐怖的神色,倒有了幾分慈祥和叮囑:「想要跟著陳老學醫,先去找幾本醫書和藥經看看…」

  與幸吉:「?」

  與幸吉語氣有些遲疑:「…我感覺…陳先生治愈我的手段…好像不是幾本醫學書和藥理書能夠解釋清楚的。」

  老太監聽聞此言,毫不留情的翻了一個白眼:「行路之前下盤要打穩——你們現代不是有個畫家畢醬麼?他在畫那些牛鬼蛇神的線條畫之前、各色建築與人物肖像那畫的是繪聲繪色。」

  說完這段話,老太監帶著小太監們便匆匆忙忙的提著燈籠繼續夜巡。

  與幸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裝模作樣的走了幾步之後,一個個開始雙腳離地開啟「飛行模式」,像會排隊的螢火蟲一樣飄走。

  良久,與幸吉才反應過來,老太監所說的「畢醬」是小畢。

  大概是畢加索。

  與幸吉:「……」

  這種很奇怪,但是又被心靈雞湯到的感覺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今天晚上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與幸吉因為不敢回京都校臨時宿舍那邊,於是在某個用石磚搭建的小橋底下安安靜靜的躺平,在蚊子狂叼下成為新晉的校園天橋下方大神。

  而校門口,兩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女躲避了不少來自御三家與咒術界高層的眼線,來到了猩紅色的結界面前。

  菜菜子有些恐懼和好奇的,用自己的手指觸碰那道結界。

  恐懼中的疼痛沒有襲擊而來,結界在她們二人面前宛若無形的雲霧,當她們觸碰之時就主動散開。

  就這樣,菜菜子和美美子無聲的松了一口氣,在有著些許警惕之心,慢慢的走進了東京校。

  沒走幾步,她們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老者面色慈祥的看著她們,身邊還跟著一位身著霧藍色袍子的美貌少年。

  美美子看到老人面色一喜,少女心中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位老人就是在這段時間裡面一直用手機聯絡她們、告訴她們夏油大人位置的可敬長者——言先生。

  一旁的菜菜子面對老人慈祥和善的面孔,心中的警惕之心放下不少,她一路上的疲憊焦慮在此刻已經達到了頂點。

  這一路上瘋狂宛如逃亡般的流竄,為的就是能夠到達這個終點。

  而在終點等著她們的不是咒術師的術式與埋伏,而是一張溫暖的面孔、還有周圍靜謐美好的景色。

  這種巨大的想像落差已經給了兩個少女足夠大的心裡安慰。

  美美子:「你一定就是言先生!」

  她驚喜的開口,和菜菜子同言先生問過好之後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看著身邊的少年身上。

  由於美美子想給這個看上去體面又富有學識的看著一個好印像,所以她對著這位穿著上同言先生一個風格的少年張口就誇:「這位是您的孫子嗎?長得好可愛呀!」

  夏油傑:「……」

  本來還在上揚的嘴角瞬間就垮了下來。

  這到底是他變化太大,還是面前這兩個姑娘該去看眼科了?同一個人只不過是不同的年齡階段而已,這麼難辨認的嗎?張口就是胡說八道。

  言先生:「你們二人再好好看看他是誰?」

  這話說的美美子和菜菜子心中一個嘎噔。

  美美子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嘴唇開始顫抖。

  這熟悉的小細長眼睛,這大耳垂,這不笑的時候垮起的小貓批臉。

  菜菜子:「……」

  美美子:「……」

  夏油大人,您是地球ol砍號重開了麼?

  認出夏油傑以後,菜菜子剛開始的時候還強顏歡笑,尷尬的打哈哈:「…什麼嘛,原來是夏油大人…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一開始在的話就和我們打個招呼啊…」

  說著說著,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眼睛都忍不住紅了起來。

  最終,她們二人蚌埠住了。

  本來想衝上前抱住夏油傑,奈何夏油傑現在那個小身板,看上去一撲就會死,所以姐妹二人折中一下,抱緊彼此痛哭起來。

  「這兩位就是你的後人吧?都是好苗子。」

  言先生欣慰的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

  夏油傑本來還很傷感,想上前安慰姐妹二人,但是聽到老師的話,蚌埠住的人變成他了。

  後人?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

  雖然他確實和兩位少女一直以家人相稱,但是他真的沒有准備英年早爹。

  而且…為什麼聽著這個稱呼感覺我好像已經作古多年?子孫後代都已經成群了。

  「………」

  菜菜子和美美子聽到這話也不哭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夏油傑和言先生。

  言先生認真的看著懵逼的夏油傑:「沒什麼好忌諱的,你這個樣子以後也不能有小孩了。今日這兩個孩子不遠千裡之險尋你而來,足以證明赤子之心,你便正式收著兩個孩子為養女,從今往後,她們倆就是你正兒八經的嫡系,用心哺育培養吧。」

  「你以後也算是有後了。」

  夏油傑:「……」

  菜菜子、美美子:「……」

  這話題突如其來,包括言先生義正言辭,很難不懷疑這個老人早有准備。

  眼前三個人還愣著,言先生直接朝著兩個女孩招了招手:「好孩子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改口?」

  改口?

  菜菜子和美美子愣神瞅著夏油傑,條件反射的來了一句:「爸。」、「父親。」

  伴隨聲音落下,菜菜子和美美子先是有些塵埃落定的放松感,隨後看著蹦起來腦袋都夠不著自己胸口的夏油傑,又感覺好像不太對勁,眉頭緩慢的糾結在一起。

  夏油傑也條件反射的:「誒。」

  然後,他也愣了。

  雖然感覺很奇怪,但是畢竟已經都成為像言先生一樣的長輩了,儀態和安全感必須要有。

  於是,高還不到1米6的夏油傑緩慢的背起了自己的小手,抬頭看著兩位身材高挑的少女。

  …

  還是好奇怪。

  三個人就這樣,你瞅我,我瞅你;兩雙大眼瞪一雙小眼,陷入久久的沉默。

  …

  這一夜,夏油美美子和夏油菜菜子誕生了。

  等待著她們的,將是學海無涯的痛苦。

  ……

  ……

  第二天一早,京都校的學生們在不安的睡眠中被侍女們喚醒。

  「公子小姐們,該起來啦,今日游園。」

  加茂憲紀:「?」

  他在昏迷一般的沉睡中露出「懷民亦未寢」的表情。

  游園?

  我這是還沒睡醒麼?

  等等,我怎麼就這麼睡著了?


第74章

  幾個京都校的學生就這樣被迷迷糊糊的從被窩中拔了起來。

  加茂憲紀從深睡中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詢問身邊的侍女:「請問你們看見京都校一個名字叫與幸吉的學生了麼?」

  他只說出自己同學的名字, 並沒有說同學的身材樣貌;這是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與幸吉長什麼樣子。

  侍女抿起殷紅的嘴唇,流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抱歉公子,奴婢不曉得。」

  加茂憲紀:「……」

  少年皺了皺眉毛,什麼也沒有說。

  反而是一旁的三輪霞神色比較焦急, 她試圖和經過自己身邊的每一位侍女或是太監打聽出與幸吉的下落, 但是得到的結果都是一句不溫不冷的【不知道】

  一旁的西宮桃終於看不下去藍發少女的模樣, 趁著加茂憲紀注意的時候,輕輕的拿手肘碰了碰三輪霞的手臂, 小聲的在少女的耳邊輕聲說道:「不要擔心了, 與幸吉同學大概是沒有事情的。」

  三輪霞一愣, 她神色詭異的看了看西宮桃隱晦的面孔和衝著她搖頭的模樣、又遲疑的看向了背對著自己的加茂憲紀。

  最終, 三輪霞神色糾結的用前齒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什麼都沒有說。

  一個人在侍女的帶領下朝著前廳走去,剛進入前庭,便看到在大廳中央翹著二郎腿一臉嫌棄的禪院真依,以及正被楊桃追著套衣服的東堂葵。

  楊桃面色尷尬的拿著一件短褂:「東堂公子,奴婢建議您還是把這件衣服穿上吧。您的身子骨雖然厚實、但耐不住此處濕寒,小心受潮引起關節疼痛。」

  東堂葵像是一只憤怒的北極熊, 雙手叉腰站在大廳中央, 扭頭拒絕:「我不在意!」

  楊桃大概是忍不住了:「您不在意,但是我們在意啊。」

  東堂葵:「……」

  他剛想說你們在不在意關我屁事的時候,楊桃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在我的家鄉,只有販夫走卒才會光著身體——這些說再多也無用, 您要是不需要奴婢就拿走了,到時候游園的時候您可別後悔。」

  東堂葵:「??」

  壯碩的少年摸不著頭腦的看著粉衣少女窈窕的背影, 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春暖花開春游的季節, 為什麼他會因為不穿上衣而後悔。

  幾個人在前廳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鐘, 那個他們以為短時間不會再出現的人踏著輕快的步伐,就這樣的哼著歌曲來到了前廳。

  「親愛的同學們,昨天晚上休息的怎麼樣啊?」

  五條悟依舊是熟悉的眼罩,身後跟著取竹和帶著兩個女兒的夏油傑來到了京都校眾人眼前。

  加茂憲紀看著對方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險些臉差點氣歪。

  他嚴重懷疑五條悟根本意識不到現在問題的嚴重性。

  私藏特級咒靈規模的鬼怪不說,現在還一聲不吭的把他們關在東京校一個晚上!

  這是想干嘛?非法拘禁?

  加茂憲紀看著笑容燦爛的五條悟,當即沒忍住,直接開口質問:「五條老師,虛偽的客套話就不必了,現在麻煩明示您的立場,包括您將我們扣留在此處的目的。」

  少年話音剛落,面色冷漠、雙手背後的夏油傑頓時睜開自己那雙眯眯眼,斜著朝加茂憲紀看去,開口就是嘲諷:「加茂家的繼承人真是學的一身好禮節,你家中長輩在打招呼的時候你也像這般不長眼睛一樣插嘴嗎?」

  「……」

  加茂憲紀蚌住了,一雙眯眯眼直接睜出了夏油傑的兩倍大。

  大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麼?

  五條悟算我哪門子的長輩?!而且你誰呀你?

  你個蹦起來都夠不到我腦袋的小鬼在說些什麼?

  少年頓時臉色陰沉下來:「我家中的長輩可不會干出這種沒有緣由就把我和同學關在校舍內一個晚上的事情。」

  夏油傑笑了:「原來某人也知道自己的「俘虜」身份啊……知道了就給我低調些,架子端太高,小心摔的拼都拼不回來。」

  此話剛落,加茂憲紀就看到站在夏油傑身後的取竹突然張開了嘴巴。

  她的上牙膛和下顎宛如翻來手機,180°平攤,露出了蝸牛一般密密麻麻的鋒利細碎牙齒。

  「……」

  三輪霞看到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抽像的一幕,差點撅了過去,連忙緊緊抓住身邊西宮桃的手。

  然後她摸到了身邊少女的手心中出了不少冷汗。

  加茂憲紀臉色難看,但是還是安靜的閉上了自己的嘴。

  五條悟見狀,笑呵呵的上前用手輕輕的扶著取竹的後腦勺,像關閉翻蓋手機一樣,將她的腦袋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白發男人唱著白臉:「不要這麼針鋒相對,也許未來大家都是並肩作戰的伙伴們呢。」

  說罷,五條悟輕輕拍了拍手掌:「同學們,一起來春游吧,以後這樣平靜的時光可就不多了。」

  …

  …

  加茂憲紀感覺自己眼前一陣昏天地暗,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之前被困在虎杖悠仁和那個怪物婚禮中的眩暈感。

  等再次恢復意識之時,少年感覺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戰栗。

  他就像是只被從保溫箱拿出來——丟進冷庫中的幼鳥,急速轉變的溫差險些加茂憲紀的頭腦麻木。

  「呼——」

  少年抱住雙臂,咬緊牙關;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他的世界被純白無暇的冰雪覆蓋。

  「!!」

  此時此刻,震驚已經讓他忘記了自己身體遭受的極寒。

  加茂憲紀目瞪口呆的雙手垂落,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冰原,與遠處高聳連綿的雪山。

  他的腳下是湛藍的冰,倒映著頭頂萬裡無雲的晴空。

  當加茂憲紀呆呆的呼吸之時,他感覺自己暢飲到了這個世界最純淨的空氣。

  沒有咒靈的腐臭、沒有宅院的那隱約的潮濕霉菌味、更沒有京都那到了鄉下都能聞道的汽車尾氣。

  「……」

  加茂憲紀就這樣安靜的站立與廣闊無垠的冰原之上,盯著自己呼出來的白霧。

  他所有的憤恨所有的不屑在此刻稍微平息下來。

  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張牙舞爪且灰黑色的世界,終於朝著這位久居深宅的少年露出了她美麗靜謐的一面。

  加茂憲紀神色詭異。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景像,周身刺骨的冰冷在此刻成為一種提醒、提醒他眼前的場景是真實而存在的。

  但是…這真的是存在的麼?

  加茂憲紀有些懷疑,又有些不解。

  他生活的世界…為什麼…有著這樣的一幕?

  「很美吧?」

  五條悟摘下眼罩,瀟灑的脫下自己都外套,腳尖輕點於地面。

  從遠處看他,就好像看到冰原上一只傲立於天地間的白鶴。

  下一秒。

  加茂憲紀雙眼通紅的從五條悟的手上搶過外套,毫不猶豫的套在自己的身上。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加茂憲紀連敬語都懶得加了,直接咬牙切齒的質問。

  五條悟安靜的看著面前的少年:「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傷害過你們,只是想給你們一個安靜思考的空間;好好去想想什麼才是真正你們需要的、渴求的。」

  少年聽聞五條悟的話,先是一愣,腦海中幾乎是下意識就閃過了自己母親被趕出家門的一幕。

  他從始至終,渴求的不過是母親能再次回來,洗去身上的侮辱與罵名,得道體面與尊重。

  還要完成這個目標,他必須在加茂家扎穩自己的雙腳,在御三家得到威望與贊揚。

  這是加茂憲紀必須要回去的理由。

  五條悟看著少年執拗的面孔,無奈的搖了搖頭:「很多時候我並不指望能勸解某個人——因為設身處地這個行為很難。」

  「但無論如何,為了未來,為了所有人的未來;我希望你們能夠好好考慮——在接下來紛爭來臨之際,不要參與,保護自己的安全就好。」

  「…!」

  加茂憲紀頓時瞪大了雙眼。

  「啊啊啊!!!!」

  耳邊突然傳來少女的尖叫聲。

  他抬頭詫異的看去,看到冰原之上跟在那個眯眯眼小鬼身後的一個少女正在冰原上狂奔。

  那是美美子。

  美美子和菜菜子在冰原上放肆的大叫,她們的聲音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在哀嚎,震耳欲聾的回蕩在冰原之上。

  菜菜子在奔跑了一會之後直接放肆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只穿著一件背心在冰面上打滾,整個人像企鵝一樣肚皮貼著地滑了出去。

  「啊啊啊!!哈哈哈!!」

  她暢快的大笑聲讓加茂憲紀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方向。

  母親那中日卑躬屈膝的身影同眼前無拘無束少女的模樣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很多時候,加茂憲紀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母親也曾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女。

  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

  加茂憲紀看著菜菜子美美子的方向,心中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夏油傑陰森森的出現在他的身後:「你再看的話,今天晚上你就和北極熊睡一窩。」

  加茂憲紀頓時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正經起來。

  他轉頭看向五條悟:「如果,我不同意你的建議,你會怎麼做?」

  五條悟抱著胸口,坦然的攤了攤手:「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們,建議只是建議罷了,該怎麼做還是你們自己的決定。」

  夏油傑看著加茂憲紀若有所思的模樣,冷笑一聲,適當補充:「他不會傷害你們,但我就不一定了。」

  「可能你某天睡覺的時候,再次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冰天雪地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然後看著北極熊朝你呲牙。」

  加茂憲紀:「……」

  你個臭小鬼,鬼點子真多。

  …

  不遠處,三輪霞、西宮桃和禪院真依肩膀上批著毛絨披肩,手上捧著御廚姜湯,臉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東堂葵在零下40°的天氣中光著上半身在雪地裡跳激光舞。


第75章

  在加茂憲紀帶頭立下「束縛」之後, 三輪霞和禪院真依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也跟著立下了立下了束縛。

  唯一斬釘截鐵的人是西宮桃。

  她緊隨加茂憲紀後毫不猶豫的立下了束縛,隨後接下了楊桃遞給她的一些細軟,便鄭重的看著三輪霞:「小霞, 好好照顧自己。」

  三輪霞看著同伴堅定不移的眼神, 頓時有些慌張。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恐慌的心情;未來變得撲朔迷離、原本計劃好的人生仿佛都成了被攪動渾濁的變局。

  至今未到場的京都校校方,消失不見的與幸吉同學——而如今, 連小桃也要離開了。

  「你要去哪裡?」

  三輪霞緊緊咬著嘴唇,聲音顫抖著吻著對方。

  西宮桃湛藍的雙眼輕輕瞟過頭頂萬裡無雲的天空, 聲音異常平靜:「我要回家, 在這段時間我會和家人一起度過。」

  隨後,將頭發扎成最簡單馬尾的金發姑娘背上了自己小小的行囊,揮手同眾人告別。

  「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面。」

  「希望我們再次見面之時,所有人都能平等的生活在這裡。」

  她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故作可愛, 唯有塵埃落定的低沉。

  經歷過這次動蕩之後, 西宮桃認清了生活的真相————

  人類的命運注定不平等,有人生來就被女鬼富婆看中,要什麼有什麼;而有些人窮極一生顛沛流離, 努力的為了自己的目標阿諛奉承、隨波逐流;到最後依舊是抵不過命運的風波,成為陪襯。

  既然如此,為何不在這短暫的半年時間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

  ……

  西宮桃就這樣在侍女們的掩護下——面色蒼白、腳步哆嗦的踏上了一輛懸浮在半空中的木船。

  「……」

  在加茂憲紀與三輪霞呆滯的目光下, 還有東堂葵躍躍欲試的表情中, 西宮桃瞳孔地震的看著身邊的楊桃, 聲音顫抖的問:「…我們這個樣子…會不會被防空雷達識別的?然後被對空導彈一發擊落?」

  楊桃微笑:「不會, 在防空雷達之中, 我們和普通的飛鳥沒有任何區別, 人類的肉眼也無法看清我們。」

  西宮桃干澀的眼球在眼眶中轉了轉, 吞了吞口水:「那這個是什麼原理?我到時候要是跟你們干的話……這個可不可以教我?」

  楊桃依然微笑:「…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當務之急是趕快護送你回家;天上風大,不如我們趕緊進船艙吧。」

  在所有人進入船艙之後,這個有著雕花木船艙的小船在眾人面前直接螺旋飛升,像一輛直升機一般嗡嗡嗡的升空,最後消失不見。

  西宮桃在空中凌亂。

  就這還要什麼飛天掃把?!low爆了好麼!

  …

  加茂憲紀看了半晌。

  隨後面無表情的看向站在一旁的五條悟:「五條老師,雖然我現在無法回到本家,但是我認為我去安全屋的路徑應該和西宮一樣吧?」

  五條悟掏了掏耳朵:「不要想太多,人家回大阪,你的安全屋就在東京校隔壁;她是飛屋環游記,你是速度與激情。」

  加茂憲紀:「……」

  我都已經這樣委曲求全了,你都不能滿足一下我嗎?!

  白發男人不再理會少年不滿的眯眯眼,而是看向剩下的三名學生。

  五條悟摸了摸後腦勺:「你們三個呢?是需要我送你們回家還是和加茂同學一樣去安全屋裡面追番幾天?」

  「……」

  眾人聽到他的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東堂葵收拾那副無所事事的表情,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他其實頭腦非常聰明,比一般人會抓重點。

  東堂葵:「【幾天】?悟,你的意思是幾天你就能搞定所有的一切嗎?」

  五條悟冰魄般的瞳孔看向這個壯漢少年,他先是沒有出聲,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對方;隨後臉上露出一抹看不出任何意味的笑容。

  「幾天,呵呵。」

  男人露出森白的牙齒:「這不過是給他們做准備的時間。」

  「只要我和她想。」

  五條悟打一個清脆的響指。

  「幾個小時就夠了。」

  話音落下,在場的京都校學生的面孔上都出現不同程度的震驚與不安。

  這種不安的來源,只因為沒有人會預料到他們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而在變動的過程中,他們做不了任何事情,根本無能為力。

  「我不去安全屋,我留下。」

  禪院真依率先開了口。

  短發少女朝著眾人揮了揮手,留給他們一個瀟灑的背影:「我在這裡看著真希,別到時候再見到她時,她給我搞出來一個鬼胎。」

  眾人:「……」

  東堂葵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也留下。」

  少年的神色逐漸亢奮:「真不賴呢,無聊的日常終於要結束了,我先說明,我不會站在任何一邊,但是哪裡有風暴,哪裡就有我。」

  三輪霞猶豫片刻之後終於作出了自己都決定——「我去安全屋,我要把非自然死亡追完。」

  …

  看著學生們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身影,夜蛾正道從樹林後帶著熊貓走了出來,有些不安的看著五條悟:「這樣真的好麼?讓他們全部都留在這裡,包括我們自己的學生們。」

  夜蛾正道唯一的擔憂,就是他無法保護學生們的安全,別到時候整個校區都被對方一窩給端掉,可真是一個籃子裡的雞蛋全都打了。

  「無所謂。」

  五條悟:「真正的戰場可不在這裡。」

  白發男人的眼神逐漸冰冷:「再說了,如果他們敢動我這些可愛的學生們——我會保證他們、連同他們的子孫後代;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

  ……

  虎杖悠仁從黑甜的夢鄉中清醒。

  他從雕刻著的並蒂蓮的床榻上慢慢起身,周圍還殘存著那濃郁的異香。

  就在昨晚,小石榴幫助他消化了兩面宿儺手指的力量。

  在兩面宿儺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他雙眼猩紅的看著虎杖悠仁,嗤笑的咒罵:「小子,我們還會見面的。」

  「等到時候,我會當著你的面親手殺了你家老頭子,然後睡你的女人。」

  「我期待你那個時候的表情。」

  此話說完,朱璐夕的玉如意打碎了兩面宿儺的頭骨,虎杖悠仁一拳轟穿了他的胸腔。

  兩面宿儺在他的身體中徹底安靜下來。

  …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一些不一樣。

  他在朦朧的晨光中看著自己的手掌:纖長的五指,陳年的傷疤消失不見,冰冷泛青的肌膚。

  透過陽光,虎杖悠仁感覺他能感到自己皮膚中如玉一般的骨頭。

  也許凡事皆有代價。

  少年甚至已經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

  他不後悔。

  與小石榴相遇之後,虎杖悠仁生活的非常快樂與輕松,他的爺爺回到了家裡,而他自己也多了更多的家人。

  同時他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小石榴像他的愛人,像他的母親,像他的朋友,至始至終的努力將那美好的事業呈現在他的眼前。

  想到這裡,粉發少年輕輕的笑了。

  面色蒼白的虎杖悠仁在陽光下目光柔和的端詳自己的手,那雙琥珀的眼睛泛著波光粼粼的棕紅,宛如干枯的血跡。

  他的人生,想必是匪夷所思,又令人羨慕的一生吧。

  清晨中,虎杖悠仁看到烏發如木的朱璐夕穿著一身月光黃的綢緞在梳妝鏡前微微梳理自己都長發。

  她見虎杖悠仁,便從侍女的手中接過一件猩紅色的絲綢長袍,來到虎杖悠仁的眼前。

  「穿上試試。」

  虎杖悠仁好奇的看著衣服,有些笨拙的上手去穿。

  他對這些繁瑣的服飾並不熟悉,到最後還是朱璐夕幫他穿上了衣服。

  等虎杖悠仁看到鏡中的自己之時,目光有些微微呆滯。

  鏡中的少年皮膚白的異常,看起來就不像活人,甚至比身邊妻子的皮膚還要白。

  他眼睛虹膜的顏色有些泛紅,搭配上這身紅艷艷的綢緞形成了色彩極致的對比。

  朱璐夕微愣,立馬察覺到了不妥:「…好像是有點怪,我差人讓他們做一身淺色的衣服吧;這是雲錦,是我出嫁前母親為我准備的料子,如今也是用一段少一段了。」

  「不…就這樣吧,謝謝你。」

  虎杖悠仁的聲音傳來了不明顯的顫抖。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強顏歡笑,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身邊的朱璐夕。

  少年故作輕松的笑了笑:「這可是媽媽的禮物…要好好珍惜。」

  雖然虎杖悠仁很想控制好自己,但是畢竟他還是個15歲的少年,看著鏡子裡面自己陌生的模樣最終還是蚌埠住了。

  虎杖悠仁哭了。

  猩紅的淚水順著臉頰大顆大顆的落下。

  虎杖悠仁:「……」

  粉發少年先是一愣。

  隨後他看著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哭得更慘了。

  隨後朱璐夕將虎杖悠仁扯過來,讓他埋在自己單薄的肩膀中盡情釋放。

  「不怕,不怕,我家夫君以後可是千歲之人呢…」

  朱璐夕扶著虎杖悠仁的頭,嘴唇輕輕的親吻著他的額頭,手掌在少年的後背有節奏的拍著。

  虎杖悠仁雙手死死的勒著朱璐夕的腰部。

  雖然他只是想好好抱緊她。

  但是朱璐夕被抱的臉上表情僵硬,嘴角微微抽搐。

  …

  …

  大約到了午飯的時間,虎杖悠仁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蜷縮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坐在床邊一直默默陪伴他的朱璐夕。

  朱璐夕盯著面前樣貌依舊青澀的少年,摸了摸他的頭:「夫君,你以後想做什麼?」

  「?」

  虎杖悠仁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

  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他回想起了很多東西。

  他想起爺爺曾經囑咐過他的話:要成為樂於助人的人,要在最後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伴隨著他人的贊美與簇擁陷入永恆的沉睡。

  虎杖悠仁盯著少女的臉想了很久。

  少年輕輕開口。

  「…我想要學習更多的東西,讓自己變得更加豐富——吵架的時候不會輸,聽課的時候會舉一反三、幫助他人的時候不會手忙腳亂。」

  「我想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我想要帶著你和爺爺環游世界,帶著你回到鄰國看看。」

  「幫助取竹姐姐、旺子醬更好的適應這個世界,讓他們找到他們內心中的渴望與夢想。」

  說到這裡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像小石榴這樣管理他人什麼的我肯定是做不到…也沒有興趣。」

  少年那雙琥珀紅的雙眼認真的看著朱璐夕:「我想做的,在未來的每一天都好好的陪在你們身邊,努力提升自我,見證一切,這就足夠了。」

  至於接下來的路,命運會給予他最好的安排。

  朱璐夕聽了虎杖悠仁的話沉默了很久。

  最終,少女眼神蘊含著無限的溫柔與笑意,握緊少年的手。

  「你會的。」

  她說道。


第76章

  一個星期的時間還沒有到。

  僅僅是過了一天半, 御三家的人以及咒術界的高層開始找上了門。

  「代表」咒術界高層出面的是有他們一手培養起來的「窗」戰鬥人員。

  五條悟就在校門口,像點菜一樣用手指指著這群人清點人數。

  白發男人瀟灑的扯下了眼罩,那雙往常裡玩世不恭而輕佻的雙眸綻放出雪亮的熒光。

  就在這一刻,五條悟撕下了那層單薄的假面, 神情充滿狂妄與癲意;整個故事宛如進入了一場時光流轉, 從一個男人成熟的時期慢慢的回到了滿是海鹽與橙香的少年盛夏時光。

  身高一米九的黑衣男人借著咒力懸浮在半空之上, 張口之間是嬉笑怒罵、是挑釁、是不屑。

  底下與他站在對立面的敵方人員震驚而呆滯的看著瘋狂的五條悟,他們任何人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像是從精神病院裡面跑出來的人會是那個平日裡輕佻卻又可靠的五條家家主。

  他們曾經咒術界的頂梁柱。

  所有人都在認為五條悟已經瘋了, 或者是他變了的時候。

  只有五條悟自己心裡清楚, 他沒有瘋,更沒有變。

  這是他最本真的模樣。

  肆意、瘋狂、無拘無束。

  他熱愛一切世間的熱忱、他憎恨一切世間的污穢。

  強大的咒力與天賦帶給五條悟不僅僅是無與倫比的戰鬥能力,更賦予他極端的性格的思維。

  這種極端不會伴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平息與圓滑、它就像一個彈簧, 壓抑的越久,迸發的越恐怖。

  「今天只有兩個結局。」

  五條悟衝著底下的中忍露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宛如唱著一首優美動聽的歌, 讓所有聽眾敘述了一個事實————

  「今天要麼你們死,要麼我死。」

  「無論是誰活著離開,這個世界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啪!】

  白發男人開朗的歡笑著:「大家啊, 歡迎來到一個嶄新又明媚的世界!」

  …

  新舊雙方的博弈就此展開。

  在這裡沒有文筆上的勾心鬥角, 也沒有陰陽怪氣的唇槍舌戰。

  僅有的,只有最為原始的血肉搏殺, 以及天賦咒力的拉扯碾壓。

  …

  學校的多媒體會議室中, 夜蛾正道帶領著所有同學以及活人老師、鬼老師、還有一群如履薄冰的輔助監督們安靜的坐在一起。

  聽著窗外碰碰啪啪哥斯拉大戰核廢水九爪魚的巨大聲音, 禪院真希默默的握緊了真依的手,低聲詢問:「害怕麼?」

  起初禪院真依並沒有回答, 少女僅僅是抬頭遙遙的望向窗外, 眼神困惑而復雜。

  良久, 她才開口。

  禪院真依:「…你說那個混蛋是不是也在那裡?」

  姐妹二人都知道「那個混蛋」代指的是誰。

  她們共同的父親,禪院扇。

  禪院真希沉思片刻,抬頭看向自己的妹妹:「如果他在那裡怎樣?你要去幫他?」

  禪院真依嗤笑一聲,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幫他?他這種人就算是腦梗躺在醫院裡面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在他的導尿管上打個結,我還幫他?」

  「……」:禪院真希安靜的看著她不說話。

  短發少女嘴唇顫抖的強顏歡笑。

  她深吸了兩口氣,最終面色恢復了平靜。

  禪院真依:「在就在吧。」

  禪院真依:「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就像我已經做好了被當成叛徒處刑的准備,他身為一個經驗老練的咒術師,更要做好不敵他人戰死的准備。」

  「本來就是這般殘酷,不是麼?」

  我只希望他在最終的時候能夠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命運。

  臨死的時候好好回憶一下自己所做的一切。

  你對我們都做了什麼,你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

  「……」

  教室中又陷入了一圈沉默。

  吉野順平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沒有忍受中內心的躁動,扒拉身邊的伏黑惠,趁著自己老師不注意的時候跟對方說悄悄話。

  少年皺著眉頭:「我們真的…不出去幫五條老師麼,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有戰鬥力的呀,就這樣躲在這裡總感覺不太好。」

  伏黑惠眼下漆黑,一雙此魚也面無表情地朝著身邊的傻子看了過去:「不要想太多,連他都搞不定我們去了更是白搭。」

  隨後海膽頭少年臉上露出了老人地鐵的表情:「我很好奇,你這家伙內心中就沒有一點不安的情緒嗎?」

  你怎麼就跟個沒事的人一樣,往這裡一坐,眼睛還亂瞟。

  吉野順平聽了伏黑惠的話,反而奇怪的皺起眉頭:「我為什麼要不安?」

  在伏黑惠略帶震驚的表情下,少年清秀的面龐顯得格外理智。

  吉野順平:「在我的人生中最糟糕的經歷我已經坦然的放下了,到這裡之時,我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便是死無全屍。」

  少年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他撓了撓頭:「而現在,我在做我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成功或者失敗對我來說已經並不重要,我只想看到那個結果。」

  吉野順平放下了撓頭的手,認真的看著伏黑惠:「我需要那個結果來告訴我,我所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理想與願望是否能夠撬動現實堅硬的壁壘。」

  伏黑惠:「……」

  少年沉默良久,對著這個平日裡低調的同學看了半晌;而最終他所能做出的反應不過是輕笑一聲。

  「你這家伙,脾氣意外對我的胃口。」

  伏黑惠拍了拍吉野順平的肩膀,無奈的笑了笑。

  吉野順平:「……」

  大哥,咱們認識的時間不算短了。

  你這話說的怎麼好像你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樣。

  ……

  五條悟負責在外打輸出,吸引仇恨和戰鬥力。

  虎杖悠仁和朱璐夕負責對內,直接無情偷家。

  二人出現在薨星宮之時,守備人員全部傻了眼。

  即便他們預料過,對方可能會偷襲這裡,但是也沒有預料到偷襲的對像居然是虎杖悠仁和他身上那只「大咒靈」。

  這算什麼情況?

  難不成五條悟已經對對方信任至此了麼?

  守備人員除了個別幾個非常忠誠、內心中有使命感的人,其他人看著滿身血煞,穿著寬松紅衣的粉發少年,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戰鬥的心思。

  紅衣少年穿著白色的褻褲,猩紅的長襦,袒露著不似活人的雪白胸膛,神色悲憫的赤.裸腳掌走進了薨星宮的深處。

  對於來襲擊的人,他僅僅是輕輕的揮了揮手,一股無形的微壓便以籠罩對方,讓對方驚恐的趴在地上,難以抬頭。

  正當男子以為被比兩面宿儺還恐怖的「大咒靈」受肉的虎杖悠仁會毫不猶豫用最殘忍的方式殺害他之時。

  面前粉發少年僅僅是抬了抬手,面色憐憫而溫和的留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

  「回家吧。」

  「辛苦了,好好休息。」

  虎杖悠仁溫柔而緩慢的囑咐道。

  「……」

  被放過的死.侍就呆滯的看著紅衣少年的身影。

  少年的鮮紅衣擺在布滿血跡的地板上拖拽著,他的身子挺拔,每一步都仿佛朝聖般鄭重。

  男人甚至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少年就像踩在流動的小溪中,踏過一片鮮血,沒有留下片腳印。

  就在那一刻。

  他感覺對方不像咒靈,也不像人。

  少年像個嘗盡世間疾苦的神。

  ……

  天元就在薨星宮的最深處等待他們。

  這個相貌怪異,長著眼睛的「人」穿著雪白的浴衣,異常平靜的看著緩步進來的虎杖悠仁。

  他眼睜睜的看著虎杖悠仁親吻著自己膚色透明的手指,讓那個頭戴金冠、身著紅衣的華貴少女從自己的身體中分離出來。

  天元雙手背後,那張看不出人類相貌的臉,早已不能從中分辨出情緒。

  唯有一點可以很確定,他異常平靜。

  「……」

  朱璐夕提著鮮紅的裙擺,一步一步,在虎杖悠仁的注視下踏上台階,朝著天元走上來。

  【三十步台階】

  天元輕輕開口:「你們是來殺死我的麼?結束我維持千年的和平。」

  朱璐夕每上一步台階,頭上的金飾叮咚做響,那雙烏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頂端的天元。

  「本宮並非謀殺,本宮只想取代你罷了。」

  【二十五步】

  天元聽聞此言,頂端的兩雙眼睛有些上翻,他在這一刻看上去有些抗拒,聲音中多了一絲質疑:「我至今守護咒術界已經將近千年時光,經驗自成體系;保護人類,壓制咒靈,監視咒術師,讓其咒力與咒靈保持平衡,不為禍人間;你如何能證明比我做得更好?」

  朱璐夕沒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她依然前進。

  少女邊走邊開口:「平衡之術若無變通只會臃腫累贅;沒有不敗的王朝,沒有不滅的國家;規則與繁榮在更新迭代中上升。」

  朱璐夕的雙眼開始逐漸變紅。

  【十五步】

  「我的身體並不需要百年一更迭;只因我已經長過了神通奧妙之法,舍棄元身,獨留元神。」

  「我也不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進化中面臨著崩潰與腐朽;只因我早已三花聚鼎,獨成神通。」

  朱璐夕無喜無悲的看著天元:「我擁有人類的喜悲,擁有神性般的心如明鏡。」

  「天元,我便為更好的選擇。」

  天元:「……」

  【十步】

  他不再說話,沉默的看著朱璐夕朝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九步】

  少女微微微微頷首,這已經是她能夠給出的最高禮節。

  朱璐夕:「汝之千年耕耘之勞無法否定,從始至今———有勞了。」

  【八步】

  天元微微歪頭:「如果像你這麼說的話,我就好似一部功能落後的手機,要被你這台新上市的手機替代了麼?」

  朱璐夕無奈的搖了搖頭:「您要這麼認為也沒有問題。」

  「只是,您的功勞乃是千古之德,豈能是小小掌機所能概括?」

  【五步】

  天元謙虛的笑著:「今天你取代了我,那麼來日,有一個比你更適合的人出現,你會怎樣?」

  朱璐夕毫無留戀的回答:「本宮自會讓賢。」

  【三步】

  天元認真的看著金冠少女的面龐,似乎在看她面孔上的表情是否作假。

  【兩步】

  最終,天元將背後的雙手輕輕放到了自己身體的兩側。

  他嘆了一口氣:「我希望你能夠做到——像你今天說的這般坦然。」

  這個早已失去原有模樣的「人」閉上雙眼。

  「無所謂取不取代。」

  「我只是,該好好的大夢一場了。」

  【一步】

  ……

  當朱璐夕踏上頂端之時,台階之上,只剩下一抹猩紅的身影。

  天元像一縷灰塵,細細的糅合進百年不曾吹拂到薨星宮的風中。

  他與清風盡情纏綿,先是輕飄飄來到了萬裡蒼穹之上,隨後他在大氣層中盡情的舒展自己不再陳腐的軀體,釋然的俯視著渺小眾生。

  他自由了。


第77章

  薨星宮的穹頂開始由純白無暇的雪色開始慢慢轉變。

  它先是覆上一層去胭脂的軟粉。

  隨後如三月桃般逐漸轉深, 開始渲染一層深邃的紅色。

  而此時此刻,薨星宮的內部建築也開始出現變化——潔白簡約的牆壁被復雜古老的陵木覆蓋、頂端出現細密的琉璃瓦、台階出現了漢白玉般的鳳鳥圖騰。

  天元在咒術界維持千年所設下結界在無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猩紅充滿壓迫感的無形屏障。

  …

  遠在東京校的所有鬼怪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種冥冥的呼喚。

  陪伴在吉野順平身邊正給他倒熱飲的取竹停下了動作。

  少女臉上一切生動的表情在此刻好像摁下了暫停鍵。

  她在吉野順平略帶恐慌的注視下遙遙的看向了薨星宮的方向,放下手中的水壺。

  和夜蛾正道聊天的劉旺祖停下了絮絮叨叨的講話聲, 老者宛如一座木雕, 在原地呆滯了3、4秒, 才將那空洞死寂的目光投放到遠方戰場的中心。

  「劉閣下?」

  夜蛾正道困惑的出聲輕語。

  …

  …

  朱璐夕站在台階的頂端與下方的虎杖悠仁遙遙對望著。

  維持了千年的天元時代在今天將迎來終結。

  接下來整個日本的咒術界將迎來下一個維持千年的「猩紅時代」。

  猩紅時代是人類的搖籃,咒術師的誓約時代;在這個由咒靈鮮血構築的靜謐黎明時刻, 所有咒術師都將用規則來更換自由。

  沒有比這更自由的時代,也沒有比這更束縛的時代。

  …

  …

  五年後。

  昔日的薨星宮已經改名為鎮魂閣;由鎮魂閣隸屬的直屬部隊【眼】由夏油傑為首。

  天色一早, 夏油傑便結束自己模仿人類時期的睡眠模式, 面無表情的床上下來, 披上一身如春日溪水般的藍綠色絲綢長襦。

  出了家門,讓身份已經轉變成雇佣者的楊桃給兩個女兒准備好午餐之後, 夏油傑便螺旋飛升飄到了天空,前往辦公地點,非常持家的省下了一大筆車油費。

  他雙手背後進了法務監督的辦公室, 就看到吉野順平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臉崩潰的看著扎著馬尾辮翹著二郎腿的禪院真依。

  「真依,要我說多少次他們才能明白?他們告是告不贏的,你讓你表哥省省吧。」

  吉野順平聲音不小,脾氣異常暴躁, 一邊敲桌子一邊額頭暴起青筋。

  這個往日裡雖然留著半長發卻清爽清秀的少年在此時已經為了工作的便利將頭發剃成了平頭,以寢忘食的學習以及瀏覽工作文件讓他患上了高度近視, 帶上眼鏡。

  禪院真依挑了挑眉頭,有些樂子人的表情看著對方發火的模樣;想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 卻想起了吉野順平這裡不准抽煙的規定。

  女人笑了笑:「不要總是那麼生氣, 會乳腺增生的。」

  吉野順平當即翻了一個白眼:「你表哥要是在跳的話別說乳腺增生了, 癌症我都得給你看。」

  青年一巴掌拍了拍桌子:「他認為我現在的時間非常寬松嗎?我剛從京都那裡處理完事情回來, 明天就要去鎮魂閣給五條老師提交年度總結報告、禪院直哉在這個時候又給我發該死的律師函是什麼意思?我看起來像很閑的樣子嗎?」

  禪院真依思索片刻:「……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覺得騷擾你最有意思?既不會被打,還能聽你在那裡一本正經的罵人。」

  吉野順平:「……」

  「咳咳。」

  夏油傑在門口咳嗽兩聲。

  「!」

  兩個人看到進來的人之後,都稍微收斂了自己的神色。

  吉野順平恭敬的從工桌前起身朝著對方問好:「傑前輩,彙報已經整理完畢,您是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事情嗎?」

  「沒有。」

  夏油傑淡淡的開口。

  少年看了一眼面色不自然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臉上帶有余怒的青年,聲音平靜又自然的開口說道:「明天讓人事監督野薔薇簽署一份調遣令吧。」

  「把禪院直哉調遣到肯尼亞出一兩個月外勤,他既然這麼閑就找點活給他干。」

  禪院真依:「……」

  吉野順平:「……」

  真依面色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馬尾辮:「都不早了,那…我就先離開…」

  她話沒說完,夏油傑就皺著眉頭看了過來:「你不是馬上就要去德國讀研了嗎?簽證、面簽的事情到底有沒有處理好?怎麼我每次看到你都覺得你在無所事事的閑逛,你是在等你的姐姐幫你處理好一切問題嗎?」

  禪院真依:「……」

  來了,這股來自於長輩該死的壓迫感。

  她真的是不喜歡和夏油傑相處。

  良久,禪院真依在夏油傑審視的目光下只能賠笑:「傑哥,我再去准備准備。」

  夏油傑一聽到「傑哥」二字,人差點沒撅過去。

  「忙你的去吧。」

  他嫌棄的揮了揮手。

  …

  …

  有人非常討厭出外勤,但有人就很喜歡出外勤。

  比如說狗卷棘。

  在工作之後,狗卷棘立馬在林蘊喜的指導下報了常駐外勤人員的職位:這個職位負責與其他國家的咒術人員保持溝通,同時擔任策劃、聚餐各國年輕咒術師交流會、學習會的重任。

  剛開始狗卷棘對這個職位比較陌生和不安,好在林蘊喜在清閑之後有一個特殊愛好——到處旅游。

  他經常帶著狗卷棘天南地北的跑。

  兩個人曾在冰島上吃過鯊魚肉,也在撒哈拉沙漠中枕著駱駝看星星,暢談星像地理。

  在林蘊喜改良過狗卷棘臉上的咒文之後,狗卷棘開始擁有了正常說話的能力。

  林蘊喜帶著狗卷棘在世界各地奔走,從一開始看著他和對方交流時一句話摸三遍頭、到最後用著對方國家的語言暢談如流、舉一反三。

  等二人到了鄰國x市時,林蘊喜因為要回去幫助夏油傑處理新生入學的審核問題先一步乘著傳送門離開,獨留狗卷棘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x市閑逛。

  跟著旅游的人群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漫步之時,狗卷棘遇到了兩個日本老鄉。

  一個紅頭發戴著眼鏡,渾身充滿學者氣質的男人;還有一個穿著沙色風衣擁有著卷發,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吊兒郎當的俊美青年。

  「狗卷桑,你是第一次來這邊吧?」

  太宰治對面貌純良的狗卷棘顯得異常熱情,自來熟的搭過他的肩膀,帶著他在整個古城轉悠。

  「不好意思,我這朋友雖然看起來不正經,但是他的確是個不正經的人,你要小心一些。」

  一旁的織田作之作無奈的提醒狗卷棘。

  狗卷棘:「……」

  狗卷棘:「…二位不是第一次來吧?」

  太宰治聞言,清朗一笑:「當然不是,我們大概每隔兩年就會過來這邊看看老朋友,然後從本地出發,在鄰國各地旅游;今年規劃的路線是從這裡到京城哦。」

  狗卷棘一愣,這感情得好到什麼地步,兩年就要買機票怕國過來看對方。

  「你想見見我的老朋友麼?」

  太宰治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狗卷棘還沒來得及說【會不會有點太打擾】就被太宰治半強迫的拉到了一個深宅景點中。

  這要是在東南亞,他都以為對方要噶他腰子了。

  眼前是一座修繕完好的建築。

  織田作之助剛一走進來,就當著他的面放下了隨身攜帶的果籃,還有路邊買的一些點心。

  狗卷棘進來之後也不掙扎了,他目瞪口呆著看著庭院中間一座巍然聳立的雕像。

  那座雕像刻畫的是一個戴著官帽坐在椅子上的威嚴老者。

  他渾身瘦骨嶙峋,卻能撐起那一身官服,目光如火炬一般凝固著遙望著遠方。

  雕像的下方刻著一段碑文。

  【林蘊喜,我國敏代著名政治家、教育家;滿田村人】

  「很奇妙的感覺,對吧。」

  太宰治在他身邊雙手插兜,面帶釋然的微笑仰望著這座龐大的雕像。

  青年溫柔的說:「每一次我來到這裡都會有新的體驗;開始僅僅是那種微妙的、好像在與歷史對話的感受。」

  「但後來我感覺一切似乎都有了新的變化。」

  「一切都仿佛很渺小,一切又仿佛都很偉大;每一個瞬間漸漸值得被紀念,被回味。」

  卷發青年轉頭看向震驚的狗卷棘:「到今天我也沒有找到我生存的意義。」

  「但是目前銘記住身邊的一切,這就夠了。」

  說罷,太宰治拍了拍狗卷棘的肩膀,輕笑道:「如果見到了,他幫我帶聲好,告訴他——少爺我目前的目標是吃遍鄰國所有的面類美食。」

  告別太宰治之後,狗卷棘恍如隔世的來到了高鐵站。

  【千萬b市的跨省旅客,請到站台進行驗票。】

  耳邊是女人機械又清冷的電音。

  狗卷棘茫然的看著手中的車票,剛准備去給林蘊喜打個電話——

  「夫人,小心台階。」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猛然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人群潮湧的浪流中。

  兩末鮮紅的身影旁若無人的在車站中前行。

  少年溫柔的拖著少女的手掌;挺直的身板如一抹翠竹。

  恍然間,紅衣少年似乎是看到了狗卷棘,轉頭朝著他輕輕一笑。

  隨後消失在人海之中。

  【全文完】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刷了兩遍
真的很好看
還特別跑去聽 囍 這首歌
另外除了虎杖主線以外,還特別關注了順平小天使
這裡的順平真的很棒 請神歌搭配敲鼓 整個好搭

TOP

還不錯看
雖然有些地方有點虐
不過不同體系的碰撞
文化之間的衝突
不會覺得生硬枯燥
話說悠仁變性真的也滿好笑的壓XD
只可惜配角的故事篇幅少了些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TOP

同意樓上的人們,以及看完之後覺得超好看,文化碰撞的感覺很棒!而且我個人覺得很適合寫成觀影體,如果有穿越原著也好啊!謝謝分享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2 02:07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9371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