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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排球)他說月色之外》作者：北川有暖【完結+番外】短篇。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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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他說月色之外》作者：北川有暖【完結+番外】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658個瀏覽者
文案：
　　
澄夏思索許久，認真分析了月島螢的成績，最終她選擇了離家最近的烏野——
她想，這樣此生不會再見到了吧！
　　
四月，烏野一年四班的門前，望著坐在窗邊的少年，澄夏：……
她逃，他不追，她自己原地飛回（。
　　
澄夏：月島君，你真是個好人。
月島：？倒也不必罵我。

月島螢X南雲澄夏
Tsukishima Kei x Nagumo Sumika
　　
「在月色之外，我想留住雲。」
　　
內容標籤： 歡喜冤家 甜文 校園 排球少年 輕鬆 日常
搜索關鍵字：主角：南雲澄夏，月島螢 ┃ 配角： ┃ 其它：小排球，月島
　　
一句話簡介：青春是追夢與愛
　　
立意：寫點自己想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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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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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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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4-4-23 20:0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01.

　　那是國中二年級的一個冬日。

　　陰天，很冷，天空很早就黑透了，山口那天請假沒有來學校，所以結束部活之後，月島螢獨自回家。他剛想戴上耳機，忽然看到在校園一角站著一男一女，佇立的路燈伸長了脖子，也不過使燈光勉勉強強地照到那個角落。

　　嘖，這麼冷的天還在戶外如此偏僻的角落幽會，真是「模範情侶」。

　　月島螢掃了一眼，目光卻忽然頓住。他本來是要走的，只是這多看的一眼，讓他突然發現那兩個人之中的女生，竟然有點眼熟？

　　好像是南雲？

　　是的，是南雲澄夏。因為連著兩年都坐在他前排的前排，即使他從未和南雲說過話，卻也被迫記住了她的背影。月島螢停住腳步，想到他無意間聽到班裡的同學提起過，南雲被三年級的某個混混男纏上了，似乎頗為苦惱。

　　難道就是現在的情況？

　　要幫她報警嗎？警察趕過來，來不及了吧。保衛室裡還有人，呼救的距離和時間……正在皺眉思考著如果對面的男生有任何不軌的舉動，應該做出如何應對的月島螢，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少女伸出手——

　　一拳打在了男生的肚子上。

　　月島螢：？

　　看來是他想錯了。

　　「第1話 負負得正」

　　南雲澄夏，十五歲，國中三年級。秉持著「下個月就要畢業了，總要給無聊的國中生活留下一些美好而有趣的記憶」的想法，她在情人節這天做了許多義理巧克力——夾心裡放了芥末的那種。

　　反正畢業之後就見不到了，也該讓某幾個臭屁的男生們瞧瞧她的厲害，不然還真以為她是個文靜柔弱的女孩子呢！

　　很好，他們要吃了。

　　澄夏彎了彎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直到下一刻，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讓她整個人渾身一震。

　　「你們在做什麼？」剛來到教室就被同學們吵到的月島螢，心情不好地說道。

　　「月島，今天是情人節啊！南雲做了義理巧克力分給我們！」「是啊，你要不要來一塊？」男同學們一邊給他讓道，一邊七嘴八舌地說道。

　　情人節？他還以為是愚人節……

　　本來沒什麼興趣的月島螢看了一眼悄然將自己隱藏於眾人之中，正準備溜走的少女，忽然開口說道：「好啊。」

　　澄夏：？！

　　在看到月島接過巧克力的瞬間，澄夏只覺晴天霹靂，轟隆隆地炸出「世界末日」幾個字來。現在跑來得及吧，來得及！她先走了——

　　殊不知在她走之後，早就留意到少女一臉心虛慌亂神情的月島螢，緩緩地放下了巧克力，然後他果不其然地聽到了身旁同學們的驚呼聲：「這個巧克力——」

　　「有、芥、末！」

　　就說她沒那麼好心，看來只有他知道，她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啊，月島螢不由得想。

　　澄夏在教室門口探頭，啊，露餡了！不過國中三年難得的整蠱計劃也是取得了勝利，不管他們信不信，就假裝是自己不小心放錯了材料做的失敗品就好啦，反正她又沒指望白色情人節收到他們的回禮……正好一筆勾銷。

　　只是看著月島螢一如既往的神情，少女心底一時有些摸不准。

　　月島螢，他是吃了，還是沒吃？

　　她想整的人裡，可不包括這傢伙。

　　正這麼想著，被她注視著的坐在窗邊的少年，忽然回頭看了過來，眼神恰好與她對上。

　　和那個夜晚一樣的眼神！有幾分嘲弄與瞭然的神情！澄夏頓時神色一凜，只聽月島對身旁狂灌水的男生說道：「你們要找的犯人，回來了。」

　　「南雲——！」

　　啊，不妙！

　　雖然最後澄夏巧舌如簧，憑藉著她一臉無辜的外表糊弄了過去，並請他們吃了沒有問題的巧克力，但她依然對月島螢十分警惕。準確說，她已經對這個人警覺了一年了，自從國二那個冬日之後。

　　班裡的傳言並不是假的，澄夏在去年的確被一個三年級的學長糾纏著，對此她相當困擾，因為那傢伙實在是太煩人了，都拒絕了好幾次，卻覺得她是欲擒故縱……真是氣人！

　　不聽好人言，只能給他個教訓瞧瞧了！

　　打定主意的澄夏約那位學長在部活結束之後見面，她特意選了一個其他同學都走了的很晚的時間，以及一個拍不到任何內容的監控死角——於是以為她終於鬆口的學長得意洋洋地把她堵在那裡，然後猝不及防地被她一拳打中。

　　這，僅僅是個開始。

　　三分鐘之後，男生已經被打到起不來了。澄夏趁機威脅一番，還拍了幾張照片，她料這人也會覺得這事丟臉，不敢說出去，以後應該也不會再來打擾她了……好耶，搞定！

　　少女正準備揚長而去，但走出幾步，在路燈下她抬頭與對面高個男生，成功地對上視線。

　　澄夏：……

　　是同班兩年的，月島螢。

　　怎麼辦，被他注意到了！要不要也威脅他？不行，他太高了，跟那個看起來兇狠實際上很虛的學長不一樣……但是，萬一月島君把這個事情說出去了該怎麼辦？雖然他看著不像是多事的人。澄夏迅速地頭腦風暴了一番，最後卻只聽到了一聲輕笑。

　　嗯？

　　收穫了月島螢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她茫然地看著對方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走開了。

　　就這？

　　無事發生？

　　但澄夏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即使在第二天同學們跟她說，總是糾纏她的那位學長昨天腳滑摔了個鼻青臉腫，今天沒臉再來騷擾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感到開心。因為當她裝作驚訝地說「怎麼會這樣，真是lucky~」的時刻，她偏過頭來，又和月島螢對視了。

　　月島螢的表情彷彿是在說「裝，你再裝.jpg」。

　　不安，澄夏非常不安。

　　儘管接下來一年兩個人相安無事，沒有半點關於她的不利傳言，但這一年來她跟月島螢也基本沒有什麼交集。如今她的巧克力疑似「毒害」了月島，這讓澄夏決定，她要認真地分析一下月島君的成績，然後打聽一下他填報的升學志願。

　　完美地避開他！

　　四月開學時，澄夏輕鬆地邁進烏野的校門。天氣是如此晴朗，制服是如此好看，學校距離她家那麼近，而且她還分在升學組裡，這也是對她能力的肯定——

　　笑容在她站在一年四組的門前時終結。

　　她沒看錯吧？

　　或者她走錯了？但是沒錯啊，這裡就是烏野一年四組……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月島螢出乎意料地坐在窗邊，和她又是同班同學？！

　　情報大失敗！

　　僵在門口的澄夏，被另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喚醒：「咦，南雲，你也來烏野了啊！」

　　「山、山口？」她心如死灰地與少年打招呼。好嘛，山口也在這裡，那果然是月島了……大約是因為山口喊了她的名字，月島螢也看了過來。

　　「月！」山口走過去，「我還以為我們學校沒人來烏野呢，沒想到南雲也在，真是好巧。」

　　「是啊，好巧……」澄夏乾巴巴地說道。

　　確實很巧，就連月島也不由得這麼想。

　　負負得正，澄夏坐在座位上的時候，沉痛地反思著。因為她太不想跟月島重逢，結果分心去調查導致了大失敗，早知道就盲選了！但也是天意弄人，如果她在隔壁一年五組，至少不會這麼尷尬。

　　救命，雖然單方面尷尬好過雙方一起侷促……

　　風平浪靜地度過了一週，澄夏決定找個機會跟月島螢好好地聊一聊。真的勇士，敢於直面知道自己黑歷史的高個子！恰好有同學說忘記把筆記還給月島了，於是她立刻自告奮勇地說道：「我幫你帶給他吧，我正好要去體育館找人。」

　　該怎麼跟他搭話？雖然這次有正當理由，澄夏這麼想著，已經走到了排球部訓練的地方。望著裡面球來球往，她又猶豫地在門口站了一會，直到被排球部的成員發現。

　　「同學，你找人嗎？」看起來很靠譜的一位學長問道。

　　所有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當然，也包括月島螢。幾乎是在看到少女出現的那一剎，月島螢心中突然警鈴大作，他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嗯嗯，是的！」澄夏連忙鞠躬，「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找一下月島君。」

　　「月島？」男生們議論了起來，不知道是誰震驚地喊了一句，「該不會是女朋友吧？！」

　　……就知道沒好事，月島螢皺了皺眉。

　　澄夏也嚇了一跳，她完全沒想到這群單純的男生會誤會。少女本想趕緊澄清，但在看到月島螢的神情之後，她突然生出了捉弄之心。

　　於是澄夏狡黠地笑了笑：「現在還不是哦！」

　　眾人大驚：「現在還不是？！」

　　那麼以後會是嗎！

　　「可惡，月島這小子性格那麼惡劣啊啊啊！」

　　「……喂。」月島螢大步走了過來，再不開口不知道她還要編排什麼，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什麼事？」

　　「開玩笑啦，月島君這樣的人……」澄夏擺了擺手，她想回一句「月島君這樣的性格我怎麼會喜歡」，既取笑了月島，又撇開了關係，結果話到嘴邊，因為他站得太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於是話語被她硬生生截住：「你把筆記落下了！」

　　少女猛然將筆記塞到他手裡，迅速地跑掉了。

　　月島螢：？

　　喂，說清楚啊，他這樣的人怎麼了？莫名其妙……他都還沒開口取笑她呢。

　　*

　　「月島，你對女孩子好冷漠！」日向翔陽冒出來指指點點，「你這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月島螢：哈？？

　　他真想敲敲這個笨蛋的腦瓜，告訴這傢伙，南雲可以打三個你這樣的小不點！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系2021.9.4首發，2022.1.4全文替換為錯字更正版。


第2章

　　02.

　　「月，你跟南雲什麼時候那麼熟了？」部活結束回家的時候，山口忠試探地問道。

　　「你覺得我和她有多熟？」月島螢反問道，他想到南雲澄夏塞給他筆記之前欲言又止的模樣，總覺得他似乎被她在心底罵了，但又好像沒有。

　　「五六分熟吧？」山口胡亂地猜道。

　　「……你煎牛排呢？」月島螢覺得有些好笑，他強調道，「我跟她，一點也不熟。」

　　「嗯。」山口也笑了笑，「但總覺得月和南雲之間，似乎有什麼『只有你知道』的事情，畢竟你們是可以開玩笑的關係啊。」在看到月島螢的臉色之後，少年立刻擺手，「抱歉，我不是說你們背著我有什麼秘密！」

　　「……是她沒有分寸感。」月島螢忽然說道。在山口正想說「但是南雲都沒有找我開玩笑」的時候，高個子的少年已經走開了，於是山口不得不把心中的疑問按下，快步跟上他，「等等我，月！」

　　是南雲澄夏沒有分寸感，月島螢如是告訴自己。

　　而他與她的確有「秘密」。

　　「第2話 只有你知道」

　　國中三年級，十月末。

　　因為明年就要畢業了，所以這次修學旅行定了距離有些遠的京都，同學們之前猜測過的熱門地點東京成為了列車無情路過的站名。對月島螢來說，去什麼地方都一樣，他對旅行裡的吃喝玩樂興致缺缺，只想在自由活動時趕快買好家人想要的紀念品，然後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月要去清水寺買御守啊！可惡，我也想去……」因為已經答應了別的同學，山口懊惱於沒辦法和好友一起去清水寺。

　　「別想什麼『晚點過去了』，我是不會等你的。」月島螢無意改變山口的計劃。

　　「兩全其美可真難。」山口感慨道，他沒打算失約，而且他也知道月島是真的不在意這種事，「那我先走了。」

　　月島螢提前看好了地圖，順利地乘公車來到了清水寺。果然不愧是京都名寺，人來人往，非常熱鬧。三重塔很壯觀，清水舞台下漫山遍野的紅葉也非常好看……好了，先去把御守買了，本著這樣的想法，少年抬起頭，然後聽到身邊有些驚訝的聲音：「月島君？」

　　是南雲澄夏。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她四下望了望，似乎是在張望附近有沒有其他同學的身影。於是月島螢一瞬間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麼，很顯然，她是自己來的，而且不想遇到別人。

　　於是他點了點頭。

　　「哦，那真是太巧了。你也很喜歡這裡的紅葉嗎？」少女淺淺地笑了笑，語調溫柔，像極了她平時和別人說話的模樣。

　　如果不是月島螢恰好在去年見過她暴打學長時那一番行雲流水的操作，他也會誤以為她就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孩。

　　那天晚上，她分明已經看到他了，居然還能裝作若無其事，未免過於虛偽。

　　「南雲。」月島螢開口道。

　　「嗯？」少女抬頭看他，面帶微笑。

　　「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月島螢直言道，「所以你不必這樣。」

　　……不必這樣？是不必裝模作樣吧！語氣可真夠譏誚。澄夏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他知道她本性如何，那她在這人面前，也不用再費心偽裝了，於是她也很直爽地說道：「月島君，有沒有人說你……」

　　「性格真是有夠惡劣的啊。」她抬頭，笑容真心實意。

　　一年前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了，卻一直握著她的把柄一言不發，實在有夠可惡。

　　哦？不裝了。

　　「你不就在說麼。」月島螢也露出一個笑容，「只不過在這方面，我想我們應該是『彼此彼此』。」

　　「……」

　　周圍的遊客你來我往，有很多跟他們一樣穿著制服來修學旅行的學生，其中不乏有在清水舞台上看著美景說情話的小情侶，如果不仔細看，準會以為正在對視的二人也隸屬其中——澄夏盯著月島螢，大有一副先挪開眼神就輸了的想法，兩個人對望了足足一分鐘，足以把對方全盤看透。

　　反正他只用居高臨下地看著，抬頭的是她，讓她累到脖子酸痛去吧。

　　最後果然是澄夏先洩氣，她覺得這簡直是小學生行為。但這並不代表她認輸，她只是改變戰術，畢竟她的脖子真的很累。可惡啊月島螢，這個人怎麼這麼高？明明她在女生裡已經蠻高的了，但在一米八幾的月島面前還是顯得很小不點，從氣勢上就稍遜一籌了！

　　於是澄夏開門見山：「我要去掛繪馬了，一起嗎？」

　　他肯定會說不，然後他們就此分道揚鑣。

　　月島螢剛想開口，卻在看到少女身後的情況，微微睜大了眼睛：「南雲——」

　　什麼？澄夏不知道他為什麼神色一凜，她正想轉頭，就被人很大力地撞到了後背，整個人重心不穩，直接向前栽去。

　　救命，前面是月島！！

　　嗯？他是想要躲開的吧，他往旁邊挪了吧？！

　　過分，太過分了！

　　以為月島螢不想接住摔倒的她，電光石火的剎那，澄夏決定不能讓他如此輕易地脫身，於是少女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面前的少年，向他身上栽了過去。

　　「……」

　　本來想將自己挪開，以一個接觸更少的姿勢扶住澄夏的月島螢，震驚地看著他將少女抱了個滿懷。

　　……猝不及防，她力氣好大！

　　撞到鼻子了，好痛。

　　澄夏眼淚汪汪地抬頭：「你能不能多吃點飯？」

　　「哈？？」月島螢皺眉，是在取笑他很無力？

　　當然不是，她是感覺被硌到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番，澄夏倒是沒忘了自己後退一步撤出來，畢竟剛才的姿勢確實很親暱，尤其是在如此浪漫的場景，她可不想被路人誤會她跟月島螢之間有什麼親密的關係……對了，剛才是誰撞的她，還沒跟她道歉呢！

　　少女轉過身來，正要興師問罪，表情卻再度僵住。

　　嗯？怎麼突然沒脾氣了？月島螢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被她額頭撞到的地方，真是好一擊頭槌。他也看向了撞過來的人，穿著制服，也是學生，校徽是東京某學校……

　　這傢伙小學就是在東京讀的，月島螢看向南雲。

　　「這不是澄夏嘛！」對面的少女笑眯眯地說道，「好久不見。」

　　朋友？看起來不是……他好整以暇地看戲。

　　「是啊，好久不見，就此別過。」澄夏不客氣地說道。

　　果然不是朋友，關係很差啊。

　　「別走呀。」女孩攔住了她。

　　月島螢覺得這個女孩很勇敢，居然敢攔住南雲，就她那小胳膊小腿，不怕被南雲丟出去嗎？怕是因為知道這裡是名寺，南雲不敢輕舉妄動，才故意這樣的吧。

　　有夠憋屈。

　　正如月島螢所想，澄夏此刻很煩，她不能在這種公開場合把對方怎麼樣，她也不想與對方嗆聲，尤其是月島還在這裡。她很擔心這個與她以前關係就不睦的同學會說出一些事情，一些她裝乖了三年都不想被別人發覺的事情……

　　但月島……很微妙，月島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這一瞬間，澄夏心底忽然有了底氣，她看向那個女孩：「有話快說。」

　　「你去了宮城，在那麼遠的地方，肯定不知道東京的事情吧？」少女微笑道，「你爸媽在辦離婚手續哦，他說對你們母女倆很失望，你以後可就沒有爸爸關心了。」

　　「……」

　　月島螢皺了皺眉，這種很私人的事情，他不是很想聽到。這已經偏離了看戲的初衷了，而且相較於南雲的偽裝，他更反感這個女孩掩藏在笑容背後的惡意，這和南雲不一樣，至少這一年以來，他雖然經常看到南雲經常咬牙切齒，卻從沒聽過她這樣過分的話。

　　南雲還不走？

　　「什麼嘛，原來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澄夏也笑了笑，她眯著眼睛看向對方，「區區家事，勞煩您關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住在我家隔壁院子裡的小野，那麼喜歡聽別人的牆角。」

　　「對了，小野是一隻秋田犬，比你可愛。」

　　噗嗤。

　　月島螢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個笑聲倒讓那個女孩將目標轉移到了他這裡：「……這位同學，你聽到了嗎，她就是這麼一個惡毒的人，我勸你最好不要再當她男朋友了。」

　　「我們的事不麻煩你管。」生怕月島說出什麼否定的話來，澄夏先一步說道。

　　「謝謝，還不是。」月島螢倒是很禮貌地接過了這話，他看起來對自己莫名成了她的男朋友很不滿。也是，畢竟他蠻討厭她的，沒必要幫她演戲，澄夏嘆了口氣，是她強人所難了。

　　「哦~我剛才看到你們擁抱，還以為是呢。原來是這樣……青木，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沒人喜歡，半點不像個女孩子，就別對人家死纏爛打了吧！」

　　呵，氣急敗壞了啊。澄夏正要反擊，沒想到一隻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澄夏：？

　　月島螢向前一步及時按住了要開口的少女，他微笑道：「看來你似乎有什麼誤解。」

　　「之所以還不是，那是因為她還沒有答應我。」

　　女孩：？

　　澄夏：？！

　　「告辭。」他假裝攬著她，實際上推她離開，兩個人揚長而去，走出幾步遠還聽到那個女孩氣得直跺腳的聲音。直到走到拐角處，確認對方看不見他們之後，月島螢才鬆開手。

　　「你是不是故意的？」澄夏忍不住笑，「你前面說『還不是』，是在激她嗎？」在人家說出更過分的話之後，然後一擊必殺。

　　實在是高明！

　　「我只是怕你在寺廟裡打人，我還要因為『認識你』就必須去警察局做筆錄……不是幫你。」少年說道，「而且她的確誤會了。」都誤會他們在擁抱了，把他拖下水，還想全身而退？

　　「總之，謝謝月島君！」澄夏很感動地鞠躬，「雖然你說話不太好聽，但你真是個好人！」

　　月島：？

　　「倒也不必罵我。」第一次被發好人卡是在這種情況下，月島螢只覺這比剛才的情況還讓人無語，「走了。」

　　「等等我！」她快步跟上。

　　*

　　「說起來，那個在東京拿過空手道青少年組優勝的青木澄夏，是不是你？」

　　「不是啊，青木這個姓氏很常見。澄夏這個名字也很常見。」少女裝傻道。

　　少年嗤笑一聲：「長成你這個樣子的倒是很少見。」

　　「等一下，月島君，你不能根據她說的一句『青木』就推斷我拿過優勝吧？你查過我？」

　　「……想多了，只是放學路過空手道道館的時候，看到某個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偷看。」

　　「……」

　　身後紅葉層層疊疊，真是秋日好時節。

　　TBC

　　作者有話要說：

　　蠻多細節，大家自己品（？


第3章

　　03.

　　「體育祭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時間在黃金週回來之後。」班長說道，「那麼請大家看一下自己抽到了什麼活動，我來統計一下……」

　　澄夏托著臉看到她抽到的紙條——「兩人三足」。

　　班長終於統計到了這個項目：「參加兩人三足的同學請舉手！」

　　澄夏舉起手，四下張望著自己的搭檔，然後怔住。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班長！月島君這個身高，我不行！！」

　　「第3話 菩薩」

　　「南雲，你是個勇敢的女孩。」班長語重心長地說道。

　　這是兩回事！澄夏連連搖頭，和身高相差近二十厘米的月島螢組兩人三足，怎麼想都要出大問題啊！

　　「你已經是咱們班的女生裡最高的了。」班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啊啊啊！為什麼兩人三足要混合啊，棄權……

　　「棄權算了。」有人替她說道。

　　是誰在說話，簡直說出了她的心聲！澄夏感動地看過去，然後發現對方是當事人中的另一個——月島螢。

　　「班長，希望你明白，人類的體格的不同會決定重心有所不同，請不要強求一個『小不點』和我一起進行這種需要平衡性的活動，這太為難南雲同學了。」月島螢有理有據地說道。

　　「……」

　　可惡，為什麼這傢伙明明是在幫她說話，但聽起來怎麼那麼讓人不爽呢？澄夏不由得瞪了月島一眼，但被他無視了。

　　居、居然！

　　但既然大家目的一致，她不妨也幫他說個話。

　　「是啊班長，而且我聽說排球部今年的表現很好，六月初的全國大賽預選很有希望拿到不錯的成績，所以他們很忙的，就不麻煩月島君參加體育祭了吧。」澄夏微笑道。

　　真是睜眼說瞎話，她都沒看過他們打比賽，怎麼知道他們的表現很好？月島螢想。

　　「這個吧。」班長眨了眨眼，「這些我都知道，但體育祭一定是要全體參與的，月島參加兩人三足已經算是練習量最少的項目了吧。我覺得你們倆不妨先試試，實在不行，我再給南雲換個身高差沒那麼大的搭檔。」

　　試試？

　　澄夏下意識地看向月島螢，兩個人對視一眼，俱是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抗拒」。簡直不用試就知道必然會失敗！而且這話的意思是，跑得了月島，跑不了她，她怎麼著都得上啊。

　　少女不死心地問道：「除了兩人三足，就沒有別的項目了嗎？」

　　「女子長跑。」

　　「……」

　　這時候有人喊班長過去，於是留在原地的只有他們倆了。澄夏的社團是文學社，她也要去參加部活，那邊山口已經出門，在喊月島螢去排球部了：「月！我先過去了——」他很自覺地留給了好友和南雲的相處空間。

　　山口，你這多餘的體貼，實在很刻意……月島螢想。

　　他和澄夏一起走到門外，終於偏過頭來看她：「怎麼，『優勝小姐』的體能應該很不錯吧，為什麼不願意去參加長跑？」

　　小學時得到的優勝，高中的時候再拿出來說，太過分了吧？！

　　「部活什麼時間結束？」澄夏抬頭問道。

　　「嗯？」月島螢驚訝地看著她。

　　誠如他無視了她憤然的眼神，她也暫且免疫了他的取笑。

　　「我是說，排球部今天的訓練什麼時候結束。」少女嘆了口氣，「如果不試試，怎麼能說服班長給我換搭檔啊。」

　　「怎麼證明不合適？拍一張你摔倒的照片嗎？」少年說道。

　　「……怎麼不拍一張你摔倒的呢？！」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最近都很忙。」月島螢擺出一副拒絕合作的姿態，「總之會很晚，我不會送你回家的。」

　　「我需要你送？我才不怕走夜路！」走廊拐角處，澄夏踮起腳看他，遇到意圖不軌的人，她正好可以發洩一下她的怒火，暴打對方一頓，「倒是你……你打的位置是副攻，副攻需要攔網吧？你這樣細的手臂，人家主攻手一個『重炮』打下來，我都怕你胳膊被打折了。」

　　這話說完，澄夏自覺有點過分，但她見過月島吃便當，他是很明顯的少食派，真不知道這樣怎麼維持體力。

　　月島螢沒有像她想的那樣生氣，這人明明手中握著她不少把柄，但卻沒有把矛刺向她，他只是「嘁」了一聲：「真面目露出來了啊，南雲澄夏。」

　　「那又如何，你有意見，月島螢？」踮腳太累了，澄夏恢復了正常的站姿，她抱著胳膊看他，動作充滿防禦性。

　　互稱全名，你來我往。

　　「我沒意見。」月島螢笑了一聲，俯身看她，「真不知道你國中那三年為什麼要裝乖巧，你是菩薩嗎，我看著不像啊，那你為什麼要普渡眾生？」

　　「你——」澄夏怔了怔。

　　「這樣不就挺好的。」他直起身，「如果搭檔不是我，你根本不會連著兩次去反對班長。」

　　「……」

　　澄夏眨了眨眼睛。

　　來到烏野之後，起初她一直沿用了國中時的人設。要不是兩人三足的搭檔是月島，她的確不會直接拍桌而起，當眾反對，更不會放學後又拉住班長再問一次。

　　但月島這話不對！如果搭檔是身高差距很小的人，兩人三足她是無所謂的啊，如果對方跟月島一樣和她身高差距很大，她還是要反對的。

　　他這話講得跟對她有恩似的，好像要不是他，她就做不來真正的自己了！

　　哼，真會誇他自己。望著月島螢離開的背影，澄夏忽然想起來，她也沒有約到月島的時間……不行，必須試一次。

　　「山口，你要看到什麼時候？」月島螢在樓梯下面捉到了看戲的山口忠。

　　「抱歉，月！我只是好奇南雲怎麼在我們面前都很溫和，但在你面前卻是例外。」山口擺了擺手，毫無歉意地說道，「總覺得，月在南雲面前，也很特別，你該不會……」

　　「什麼？」月島螢看他一眼。

　　「沒什麼。」山口自覺失言，沒有再說。

　　能不在他面前是例外麼？月島螢有些好笑地想，那是因為只有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自詡狡猾的小狐狸被人類抓住了尾巴，自然是要炸毛的。

　　黃金週假期開始的前一天晚上，月島螢震驚地在家附近發現了南雲澄夏。

　　「也沒有很晚嘛。」少女看了一眼手機，「月島君說得太誇張了，我把作業寫完了才過來，都沒有等你很久。」

　　「……所以你為什麼知道我家住哪裡。」月島螢按下心底的震驚。

　　「我跟班長說你拒不配合練習，她就從老師那裡要了通訊錄，找到了地址給我。」澄夏理直氣壯地說道，「放心，你看我留在路口，就是對你家具體住哪裡並不好奇……旁邊就有個小公園，我們去試一下兩人三足，試完我就走。」

　　「你非得摔一跟頭才知道合適不合適嗎？」月島螢皺眉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她固執地看著他。

　　「……」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少年隱約感覺到，她說的事情，是兩人三足這個項目，卻又不只是這個項目。她在執著什麼？

　　月島螢沉默了一瞬，最終怕她不小心驚動鄰居，被迫妥協。

　　小公園的空地上，兩個人把書包放下，澄夏取出綁帶將他們的腿綁在一起，月島螢低頭看她，只看到少女垂落的長髮。大約也是覺得頭髮礙事，她伸手將一縷碎髮拂到耳後，露出柔軟的耳垂。

　　這麼看……的確挺乖的。

　　極具欺騙性的外表。

　　少年晃了個神，但還是不由得提醒她：「我說，我們的關節都長在不同的位置……」還是不要白費工夫了。

　　「綁好了！來試試吧。」澄夏打斷了他的話，「一起喊口令吧，一的時候同時動綁著的腿，二的時候動另外的腿。」

　　……好傻。

　　不只是她這個認真的樣子很傻，來等他的舉動很傻，他自己跟過來的行為……也包括在其中。簡直是，難以想像。

　　「手放在哪？」他問道。

　　「誒？」澄夏一怔。這可是個難題，她和女生之間也進行過兩人三足，大家互相攬著對方的背就好了，但是混合活動……她是不可能和月島這麼做的，他們也不可能牽手什麼的。

　　「就、就隨便吧。」澄夏說道，她感覺她整個人因為這個問題都變得有些僵硬，「我們先來一趟，我數數了啊……」

　　片刻之後。

　　月島螢從地上爬起來，解開綁帶，沉著臉說道：「我就說會摔倒……」

　　還是兩個人一起摔的，準確說是她沒站穩，手忙腳亂的時候還不忘伸出手，一把給他也按倒了，他們一起來了個平地摔。

　　「對不起……」少女很誠懇地說道，她蹲在地上，沒有起來。

　　月島螢：？

　　他彎腰看她：「你該不會……」

　　「扭到腳了。」澄夏抬頭，誠懇地看著他。

　　「……棄權吧，也不用跟別人搭檔了，我去跟班長說。」月島螢伸出手，她搭著他的手臂站起來，連連倒吸冷氣，「好痛。」

　　夜色已經很深了。

　　「你家住哪？」月島螢問道。

　　得到答覆之後，他想了想距離，不遠。

　　「想了想，讓一個瘸了的小不點單腿跳回家實在過於殘忍。」少年深吸了口氣，他拉住她的手腕，少女「啊」了一聲，被拉向他，直對著他的後背，不過幾厘米的距離，而此刻，她另一隻手也被他拉住。

　　哇啊，這是？

　　她幾乎貼在他背上了！

　　還未反應過來，月島螢已經向下蹲去，當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原本握住她手腕的雙手，已經落在了她的腿彎，然後少年起身，她雙腳離地，被背了起來。

　　而她原本自然垂落在他身前的雙臂，下意識地將雙手交疊，勾住他的脖頸。

　　「送你回家。」他說。

　　「還有，你想勒死我嗎？」

　　*

　　總覺得，比起修學旅行的時候……好像更可靠了。

　　澄夏歪著頭，貼著他的脖頸：「你下次背我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還有下次？」少年哼了一聲。

　　「是哦。」她說，然後沉默。

　　……又裝乖巧了。看起來是柔弱無害的小動物，和她的身體一樣柔軟，然而內裡卻蘊含著可怕的力量，月島螢想起之前被打的那個學長，告誡自己，這都是假象。

　　但是——

　　他側目看她，她不知道在想什麼，路燈照著她，不甚明亮的月光也照著她。

　　「月島君。」少女忽然開口。

　　「嗯？」險些被她發現，他在看她了。

　　「你不是說，時間很晚，也不會送我回家的嗎？」澄夏小聲地說道，「所以果然，你才是菩薩吧。」

　　「……這是什麼笨蛋發言。」月島螢嗤笑一聲，「我又不會普渡眾生。」

　　「可是，你渡我了呀。」她說道。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還挺甜的。


第4章

　　04.

　　兩人三足的項目最後被班長安排了別的人選，在確定自己沒問題之後，澄夏主動參加了借物跑，這是一個既參與了集體活動，又不算有什麼難度的項目。

　　唔，她抽到的紙條是——

　　「月島君，你快下來！」少女仰著頭對看台上戴著耳機的少年喊道，「快點！來不及了！」

　　月島螢：？

　　他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同學們摘下耳機推了出去。真搞不懂，南雲不是換了借物跑嗎？有什麼他擁有的、她恰好又需要的物品，他直接丟下來給她不就行了？

　　下一刻，少女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就跑。

　　月島螢：？！

　　「第4話 自我認知困難」

　　「道理我都懂，為什麼是月島君來跟我說，你不能參加兩人三足了？」班長好奇地問道，「你跟他關係很好嗎？」

　　「不好。」澄夏果斷否決，「是他很熱心。」

　　「……」

　　「喂，班長你怎麼一臉聽到恐怖故事的表情啊！」澄夏搖晃著對方，「醒一醒！」

　　「我也是跟月島說過話的，熱心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不就很恐怖嗎！」她驚恐道，「你跟他是不是結了什麼梁子，他要對你下手了？！」

　　「太誇張了吧！！」澄夏大喊道。

　　「但是……」班長終於鎮定了下來，「怎麼說呢，他跟我說你不參加兩人三足的時候，隱約感覺到他蠻奇怪的。我沒辦法形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排球部黃金週和東京來的學校打了練習賽的緣故，聽說輸了很多局。」

　　誒？

　　澄夏眨了眨眼睛，說起來，她雖然知道月島打什麼位置，但她一直沒去看過月島打排球呢。等體育祭結束之後，她準備一番，然後去給月島一個驚喜吧~

　　月島螢可不知道澄夏在想什麼，他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南雲總是會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突然做一些事情。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不能在她面前……毫無警覺。

　　這是相當危險的事情。是出於她沒辦法拿他如何的自負，還是出於信任？

　　除了最初踉蹌了一下，後面月島螢也不需要她一直拖著跑，少年的步伐很快就跟上了她：「你到底抽到的什麼你就拉著我跑？！」

　　因為他屬於被「借」的物品，澄夏並沒有鬆手。

　　「嘻嘻。」澄夏偏過頭來對他笑了笑，笑容像和煦的陽光，「我抽到的是——」

　　「自我認知困難的傲嬌怪。」

　　世界上沒有比月島更適合這個詞的人了！

　　「我抽到的是，你猜~」她最後這麼說道。

　　裁判員也是各班抽籤擔任的，恰好本局借物跑的裁判是山口，他接過紙條，不僅沒有質疑，反而笑出聲來：「南雲，真有你的，這也太合適了！」

　　……看到山口的這個反應，月島螢確信，她應該沒抽到什麼好詞。

　　少年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面還殘留著少女掌心的溫度。

　　天氣漸漸熱了，他想。

　　體育祭結束一週後，社團時間，澄夏等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走向體育館。她昨天就已經跟文學部的學姐告了假，出於「驚喜」的目的，她沒有和月島、山口一起過去。這次走到門口，不等別人問詢，她主動地說道：「打擾一下，請問……」

　　「哦，你是來找月島的吧，月島——」有人說道，是上次跟她說話的、看起來很可靠的學長。

　　居然還認識她？澄夏眨了眨眼睛，她有打聽過排球部的部員名單，看來這位應該是排球部的主將，澤村學長吧？

　　「月島，你女朋友來找你了！可惡！」田中大喊道。

　　「……？」

　　雖然不用回頭就已經根據這個指代的稱謂推斷出來是誰來了，但月島螢依然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上次南雲明明是在開玩笑，為什麼這群人會當真？

　　「別不好意思啊月島，我們可是看到了，體育祭的時候，你們牽著手跑來著！」日向笑嘻嘻地調侃他。

　　居然，被，日向，取笑，了。

　　面對學長，月島還是很禮貌的，但是面對日向，他迅速地在腦海裡做出判斷：能說出這種話的人，果然是腦袋裡只有排球的笨蛋吧。

　　南雲當時拉著的明明是他的手腕，怎麼到日向這裡，就變成牽手了？沒有做過的事情……這是造謠吧，而且還是當面造謠。

　　「哦，所以你笑什麼。」月島螢出於本能地說道，「牽手的又不是你。」

　　完了，他被日向帶跑了。

　　「……月島！！」日向大喊道。

　　「真青春啊，一年級們！」

　　「……」

　　在現場雞飛狗跳的時候，澄夏努力地將他們和自己打聽到的人名對應。光頭的是田中學長，個子不高但看起來很爽朗的是西谷學長，看起來很溫和的是菅原學長，啊……還有傳說中「留級五年」的東峰學長。

　　好像沒有那麼可怕。

　　再看一眼。

　　東峰：……

　　學妹為什麼盯著他看？

　　「旭，你又嚇到學妹了！」

　　「沒有沒有！」澄夏連忙擺手，沒想到被誤會了，東峰學長看起來很失落，怎麼辦？

　　她下意識地看向月島螢，而他在還沒接收到她的眼神求助時，就已經開口補充道了：「前輩不要多想，南雲的膽子大得很。」

　　謝謝，雖然這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誇獎。

　　「你找我？」月島螢看她。

　　山口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排球部的其他人默認南雲是來找月的也就罷了，怎麼月自己都默認南雲是來找他的啦？果然這兩個人之間的「牛排」是十分熟的吧！！

　　澄夏不好意思地表明了她想要看訓練的來意：「抱歉，很冒昧……」

　　「當然可以！！」西谷和田中齊聲道，非常激動。

　　雖然可愛學妹是因為可惡的月島才來的，但有別的女孩子在，說不定潔子學姐能多說幾句話，多露出幾個笑容！

　　「聽見了嗎月島，人家是來看我們訓練的。」剛才被痛擊過的日向迅速地找到了回擊的好機會，「不是來看你的。」

　　月島螢看了一眼日向，罕見地沒說話，於是日向以為自己大獲全勝：「影山，我居然把月島講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日向啊。」菅原語重心長地說道，「雖然、但是、嗯，如果沒有月島，學妹可能根本不會來排球部……」日向你都沒留意到月島的眼神是「不想再跟笨蛋多做解釋」嗎！他的高傲已經在一個眼神裡全部說盡了！

　　「菅原學長不要這麼說。」澄夏連忙說道，「你們不是要打預選賽了嗎，我會去給大家加油的！」雖然西谷和田中都同意她留下來觀看訓練，但教練不在這裡，排球部說了算的還是三年級們，所以她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澤村、菅原這裡的。

　　這讓高年級們都有些驚訝，他們也沒想到澄夏把排球部的人認得很清楚。

　　「月島，你女朋友好認真啊！」田中感動道。

　　「……都說了不是。」月島螢試圖辯解，但大家已經自動曲解了他的話，「知道了，還不是，在追你是吧，別炫耀了！」

　　心好累。

　　為什麼南雲看起來比他更受排球部的歡迎……是因為她做什麼事情都很用心嗎？國中時假裝乖巧是認真的，一定會出問題的兩人三足也非得試試才能放棄，就連來排球部看個訓練，她也提前打聽過了，相當負責。

　　搞不好她連排球比賽的規則都看過了。

　　……跟他很不一樣。

　　壓下心底的異樣，月島螢沉默著開始訓練。

　　「規則知道的很清楚呀。」雖然知道澄夏已經加入了社團，應該不會有來排球部做候補經理的想法，但清水潔子還是很溫和地跟她說話，「特意去補習了麼？」

　　「不算是『特意』啦。」澄夏看著飛來飛去的球，目光落在所有人之中，個子最高的少年那裡，「國中的時候了解過一些。」

　　關於假期裡與音駒的練習賽，她也問了清水學姐，但學姐說月島全程都在正常發揮。他一向冷靜，應該不會被比賽影響到情緒，那為什麼班長會說月島好像有些奇怪，他是在被什麼困擾？

　　澄夏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排球部其他人的發球和攔網，與月島螢做了個對比。雖然月島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果然跟她想像的熱血少年揮灑汗水的場景很不一樣！感覺日向、影山，還有西谷學長、田中學長都很符合她的猜想，像是下一秒就要去全國大賽奪冠一樣，充滿激情。但月島就表現的就很平淡，好像只是在參加社團活動一樣。

　　又看了一會，澄夏忽然小聲地說道：「果然，月島是很難『全心全意』地去做什麼事情。」

　　其實排球部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這個問題，月島擁有身高上的天賦，也很聰明，但他平時好像都是「及格萬歲」，不會像日向和影山那樣拚命練習……清水並不意外澄夏會發現這個問題，但她這種感慨的語氣，讓清水稍微有些在意。

　　見學姐看了過來，澄夏又不由得替月島辯解：「但不是說月島很不認真啦，對於他而言，他不去抗拒，他願意去做，就已經是『用心』了。只是或許要等到某一刻，他真正去熱愛的時候，我想他不僅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甚至可以做到百分之一百二。」

　　清水卻不由得笑了笑。

　　「誒，學姐在笑什麼？」澄夏眨了眨眼睛。

　　清水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她很少去說這種話，也有些擔心說得不太合適。但她並不是笑澄夏雖然對月島的性格瞭然，又相信他可以有百分之百的時刻，因為他們也是相信月島的，不然不會讓他在一年級就擔任首發。

　　「抱歉，我在想，你前面說他很難『全心全意』後面又說他只要不抗拒、他願意，就已經是『用心』了，對嗎？」

　　「嗯……」澄夏點了點頭，她沒有覺得這個話有什麼不妥，像月島這樣的聰明人，好像都是這樣吧？

　　「那你在失落什麼呢，小南雲？」清水抿了抿唇，她不好直接說一些事情，但又不太想這麼聰明的後輩陷入困擾，於是澄夏收到了來自學姐委婉的提示。

　　「你來看排球部的訓練，他也是願意的啊。」

　　「……」

　　澄夏怔住。

　　月島對排球是這樣，對她……好像也沒有什麼抗拒。他不僅願意跟她說話，而且無論是國二時沒有說出她的秘密，還是國三時在清水寺裡的幫助，又或者是兩人三足、借物跑，甚至還有現在……他都沒有抗拒。

　　這算是，對她也有用心嗎？

　　「自我認知困難」

　　她好像也是。

　　*

　　部活一結束，山口就說他有事先走一步，排球部的其他人也都自動和月島螢拉開了距離，於是整個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們倆了。

　　……二人世界啊。

　　要不要走快點，月島螢的腦海裡才生出把少女甩在身後的想法，就見澄夏跟了上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月島螢立刻否決。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她，他發現在她扭到腳之後，他的心情竟然很不錯。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因為她這下子也不用跟別人搭檔了。

　　……像她這麼笨手笨腳的人，肯定會經常摔倒，到時候給她墊背的、扶她起來的，甚至背著她的，就是別的男生了。

　　這種想法，太奇怪了。

　　「那你是不喜歡夏天嗎？」少女聯想到了季節變換，「因為夏天打排球更容易出汗。」

　　「是啊，稍微……有點苦夏吧。」月島螢說道。

　　夏天到了，是澄夏的季節。

　　TBC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 ，莫多莫多（暗示


第5章

　　05.

    第一節課開始之前——

　　一年四組的班長，胡桃真，即將十六歲，負責、認真。她嚴重懷疑，班裡出現了不公正的壓迫事件！

　　——昨天應該是月島螢值日，但最後卻是南雲同學幫忙做的，這不對勁！

　　「南雲，你是不是有把柄在月島手裡？」少女坐到了澄夏身邊，嚴肅地說道。

　　澄夏眨了眨眼睛：「那可真是太多了……你發現了哪一個？」

　　班長：？

　　與此同時。

　　「月，你跟南雲吵架了嗎？」山口問著和他一起上樓的好友。

　　月島螢有些莫名其妙：「我有那麼閒嗎。」

　　「那你怎麼拿了喉糖？」山口說道，他可是留意到了，昨天上課時南雲回答問題的時候，嗓子有點啞。見好友正要說話，山口先發制人：「我可不記得你有吃喉糖的習慣。」

　　月島螢失語了一瞬：「……你就當我有把柄在她那裡。」

　　「第5話 苦夏」

　　宮城縣的氣溫並不熱，哪怕是盛夏，也要比東京涼爽許多。

　　最近月島螢晚上回家的同伴是南雲澄夏。

　　他當然知道山口去嶋田先生那裡練習跳飄球，所以沒辦法跟他順路，這沒什麼，在認識山口之前他都是自己回家。可是因為全國大賽的預選賽將至，排球部最近部活結束的時間越來越晚，按理說學校裡基本沒人了，但這麼晚了，怎麼南雲還在？？

　　「還沒到六月份，你就說你苦夏？」月島螢挑眉，看向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少女。

　　「是啊，正常放學的時間太熱了，所以我寫完作業再回家不行嗎！」澄夏理不直氣也壯地說道，「你以為我是在等你？這只是巧合。」

　　月島螢確信，巧合多了，必定是陰謀。

　　一陣晚風吹來，身旁的少女打了個哆嗦。

　　看吧，是心虛的表現。月島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說出來卻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苦夏的表現是寧可『冷到發抖』，也堅決不穿外套。」

　　「這倒不是。」澄夏鬱悶地說道，「我的外套落在文學部的活動室裡了。」她發現的時候，其他人都結束部活走了，她沒有鑰匙。

　　笑聲從頭頂傳來，聽起來更可惡了：「你是笨蛋嗎，發現沒帶外套還要拖到這麼晚才回家？」太陽落山後越晚，氣溫越低，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

　　這事是她理虧，但澄夏相當能屈能伸：「那我就是學齡前兒童。」

　　「……」

　　澄夏自覺她這個回答非常完美，居然噎到了月島螢。又走出幾步，她才發覺月島螢沒有跟她同步，這讓少女有些詫異：「怎麼……」

　　話還沒說完，一件外套兜頭罩了過來，把她蓋懵了。

　　澄夏把她從外套裡扒拉出來：「你搞什麼偷襲？」

　　「本來就不聰明，結果臉還離家出走了。」月島螢說道，怎麼聽都是不懷好意，「小朋友如果再生病，怎麼讀一年級？」

　　好嘛，此處的一年級是特指小學一年級，誰讓她說她是學齡前兒童呢？澄夏撇了撇嘴，沒跟他客氣，先把外套穿上了。她確實冷，而且這個人已經吐槽了她，不穿白不穿。

　　衣服上還殘留著少年的體溫，一下子就讓她暖和了許多，於是少女這下子真的理直氣壯起來：「什麼啊，本來還以為月……是冷血動物呢。」

　　月島螢：？

　　「很溫暖啊！」她拍了拍外套。

　　「……你是白痴嗎。」少年從澄夏旁邊走了過去，頭也不回。

　　無語，是真的無語，她在說什麼蠢話，外套肯定是暖和的啊，他剛剛還在穿。月島螢皺眉，他後悔了，他就不該隨便同情路邊的小狐狸，不然也不至於被撓了。

　　是的，是被撓了，他咬著牙想。

　　突然就更換的稱謂，明明是「Tsuki」，卻被她念得像是「Suki（喜歡）」，哪怕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還有這種聽起來非常奇怪的話，好像是在說他留在外套上的體溫很溫暖什麼的，從來只有取笑別人的月島螢，感覺微妙地被她取笑了。

　　澄夏：？

　　她是不是看錯了，他耳朵有點紅？

　　一言不合又說她，還好她脾氣好。澄夏這麼想著，追了過去：「月島君，六月份的預選賽，我去給你加油吧！」

　　「不要。」月島螢立刻否決。

　　稱謂換回來了，還要去看預選賽？門都沒有，居然逗他。

　　「哇，真是不假思索呢。」澄夏看起來沒有想那麼多，好像她只是無意間學了山口那樣，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但我偏要去。」

　　月島螢快步走著，他覺得搭理她就是個錯誤：「我不覺得你的加油會幫到我什麼。」

　　澄夏虛心請教：「那怎麼樣才會幫到你？」

　　「至少做點實用的吧？」月島螢隨口說道，「比如做個值日、記個筆記什麼的。」

　　「好。」澄夏點了點頭。

　　月島螢：？

　　他錯愕地看向她。

　　「我說，好——還有什麼嗎？」澄夏問道。

　　這麼好說話？月島螢挑了挑眉，繼續道：「哦，還請麻煩你把這件穿起來『像裙子』的外套洗一遍，借給別人的衣服，我會稍微有點在意。」

　　澄夏：？？

　　又說她矮！

　　所以這就是澄夏幫忙做了值日的原因。

　　「排球部最近訓練很忙，我挺想看到他們比賽順利，就想稍微幫著做點什麼。」她對班長解釋道，終於把半信半疑的小胡桃班長糊弄了過去，「不是真的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啦，你不要想的很誇張。」

　　她是那種能隨便讓人欺負的人嗎？

　　「好吧，我也希望他們比賽可以順利。」班長說道，「畢竟這幾年排球部一直被別人說是『沒落的強校，無法起飛的烏鴉』……」

　　這樣嗎，那比賽壓力好像還挺大的，澄夏托著臉想。

　　恰好文學部的上杉來找她，她就跟胡桃真說了聲，走到教室門口。

　　「澄夏，部長讓我告訴你，有雜誌社的編輯打電話告訴她說初審過了，還有些內容需要你改一下。」對方笑道，「恭喜你哦！」

　　太驚喜了！澄夏連忙道謝。現代文老師經常誇她的文章寫得好，很會運用一些典故和名句，建議她試著去投稿，她不知道投哪家合適，就找了部長幫忙，沒想到真的有回覆。

　　好，等會社團時間就趕快問問部長哪裡需要改，然後把它改掉~

　　只是上杉說完並沒有立刻走，這讓澄夏有些疑惑：「還有什麼事嗎？」

　　「你們班的月島君不在啊。」上杉看了看，表情有些失望，「澄夏既然和他同班，你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嗎？」

　　……不是吧？

　　澄夏的笑容僵住，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收穫了和山口同學一樣的苦惱——被可愛的女孩子搭話，詢問的事情卻是關於月島螢。

　　「可能他喜歡主動一些的？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澄夏說道。她沒有敷衍上杉，畢竟喜歡是件值得尊重的事情，只是沒想到真的會有人不跟月島接觸就喜歡他……啊，其實不接觸就喜歡反倒正常，被外表所欺騙什麼的，因為一旦和他有所交集，就會被知道這傢伙有多麼乖僻，多麼喜歡嘲諷別人。

　　而且月島螢確實沒什麼朋友，他這種性格，女方如果還不主動，這輩子都不會有故事的。

　　「好的，謝謝你。」上杉高興地走了。

　　澄夏回到座位上，發了一會呆。半晌，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笑自己多心。在意這個做什麼？又不是沒見過這種事，國中三年級的情人節，她可是親眼目睹了一位學妹向月島螢表白，然後慘遭拒絕的一幕呢。

　　學妹哭得稀哩嘩啦：「不試試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呢？」

　　「不合適。」月島螢說道，因為答覆過於不近人情，顯得有些冷酷，「你都不了解我。」

　　因為是澄夏不小心看到的，兩位當事人都不知道她圍觀了這件事。其實澄夏覺得月島的拒絕很有道理，如果只是喜歡外表，是很膚淺的事情，月島沒必要因為他被喜歡，就要去回應對方。但是，怎麼說呢……

　　她恍惚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去找月島，堅持要和他試一試兩人三足的時候，她當時幾乎有些固執的反問——

　　「不試試怎麼知道合不合適？」

　　少女抿了抿唇。

　　小胡桃班長無意間說中了真相，她的確有把柄在月島螢那裡，是除了他看到她表裡不一、聽到她的家庭秘密之外的把柄，是月島螢本人都不清楚他手持著的……她的弱點。

　　她大概也許可能稍微……有那麼一點喜歡月島螢。

　　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件事，這也成為了澄夏報考烏野的一個理由——她不是很想讓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取笑她的！可惡！

　　她實在不想讓這傢伙太得意。

　　結束體育課回來，月島螢在桌子裡發現了一封情書，署名是上杉。

　　他不認識這個女孩子。

　　山口留意到澄夏剛好回來，他立刻說道：「月，這次還是不看裡面的內容，對嗎？」

　　月島螢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你為什麼總是執著於『不了解』啊。」山口繼續說道，好吧，他知道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這不是南雲同學在嗎，「說不定人家其實了解你哦。」

　　「……了解我的脾氣有多差勁嗎。」月島螢實在不知道好友在搞什麼鬼。

　　不了解的喜歡，都是輕浮的，他很討厭輕浮。而一旦靠近他，就一定會或多或少被他取笑，他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情況下，除了山口，月島螢沒有別的朋友。

　　如果知道他的不耐煩、他的惡劣、他的幸災樂禍，還會喜歡他，那才是——

　　突然間一個袋子遞了過來：「你的外套我洗好了。」

　　「哦，多謝。」月島螢點了點頭。

　　山口：？

　　不是，他錯過了什麼？月和南雲已經發展到她幫月洗外套的地步了嗎！這不是情侶才會做的事情？！

　　*

　　澄夏改完文章之後，匆匆離開，再留下去她很擔心被上杉抓到繼續問月島的事情。她找了個地方躲到她猜上杉已經回家了，這才去看排球部的練習。

　　「南雲同學今天來晚了哦！」日向跟她打招呼。

　　「不好意思~」澄夏笑眯眯地說道，她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錶，其實她也沒有晚很久吧，「不過日向怎麼知道我來晚了？」

　　「平常月島嘲諷我三次你就到了。」日向咬牙切齒地說道，「今天他已經嘲諷我十次了！」

　　「……真的是辛苦了。」澄夏真誠地說道。

　　練習結束後，月島螢換上澄夏今天還回來的外套。他有些猶豫，山口猜對了，喉糖是給南雲的，因為他聽到南雲講話的聲音有點啞……但為什麼山口猜他跟南雲吵架了，送和好禮物？如果沒吵架，他就不能給南雲送東西嗎？

　　刻板印象。

　　……南雲用的這是什麼洗衣粉，味道太香了，聞著讓人心浮氣躁。

　　TBC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想看你們說（？


第6章

　　06.

　　「你怎麼了？我感覺你一路都有點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澄夏關心地問道。

　　嘁，說得好像她很了解他一樣，月島螢撇了撇嘴。

　　「該不會是因為這週六就要比賽了，過於緊張了吧？」澄夏一個跨步，跳到他身前，眨著眼睛看他。

　　月島螢緊急停下腳步。

　　……搞什麼，他差點撞上去！

　　「只是想到我還有幾門筆記沒有整理。」月島螢說了一個不存在的煩惱，「快考試了。」

　　「原來是這種事情，筆記我來整理就好了，你後面看我的吧。」少女笑道，只是她的聲音怎麼聽都不如平日清脆，這讓月島螢聽著感覺很不順耳。

　　「南雲。」他忽然開口說道。

　　「嗯？」她抬頭看他。

　　「想給別人加油，至少先確保自己能喊出聲吧。」少年說道，將喉糖塞到她手裡，然後快步走開了。

　　「第6話 薄荷」

　　月島螢，十六歲，男高中生，今日狀態：低氣壓。

　　他看得出來山口對於他的異常非常關心，但他不希望山口問出來，因為就算好友問了，他也根本沒辦法告訴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其實並沒有發生什麼。

　　只不過是舊景再現，夜深時入夢而已。

　　……但他還是覺得，有什麼事情在逐漸失控，脫離正軌。

　　這是一種非常糟糕的感覺，少年看著面前字跡秀氣好看的筆記，心情愈發混亂。他沒想到才找了個藉口告訴南雲，她居然連夜整理好了筆記。

　　是早有準備，還是臨時起意？

　　澄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直到被小胡桃班長喚醒：「你不會熬夜看漫畫了吧，這麼困？」

　　「我說我熬夜學習了你信嗎。」她打了個哈欠，無奈地說道。

　　「什麼嘛，我還想跟你交流一下那本漫畫新刊裡的情節呢。」胡桃真坐到她旁邊，「就是女主角做了本命巧克力，又不敢送出去，結果被男主遇到，以為她喜歡別人的劇情~」

　　這種會產生誤會的劇情有什麼好看的啊，澄夏腹誹著。

　　「南雲，你做過本命巧克力嗎？」少女好奇地問道。

　　「做過。」澄夏說道，見小胡桃一臉驚訝地繼續追問，她果斷地把對方的問題堵了回去，「做著玩的，沒有男主角。」

　　「……薛定諤的本命巧克力？」胡桃真吐槽道。

　　靠窗的月島螢戴著耳機，卻沒有點開音樂的播放鍵，恰好將這段對話完完整整地聽到。

　　他想，他應該知道南雲什麼時候做過本命巧克力。

　　就在三個月前——國中三年級的情人節。或許國中的其他同學對她所做的芥末夾心義理巧克力印象更深刻，就連月島螢也以為她只是想要給無趣的國中生活留下一些有趣的回憶，直到值日結束之後，他偶然遇到了神情悵然的少女。

　　她在原地駐足了一會，然後毅然地將手裡包裝精緻的禮盒，丟進了學校的垃圾桶，決然地離開了。

　　類似的包裝，月島螢在商店裡見過。

　　沒有送出的本命巧克力。

　　——她有喜歡的人。

　　無意間發現這件事的月島螢很驚訝。既然南雲把巧克力帶進學校，就說明她原本是要打算送給學校裡的某個人的，那麼這個人是誰，她又為什麼沒有送出？

　　他或多或少對南雲的性格有所了解，雖然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乖乖女，但如果對方已有女朋友，那麼南雲根本不會去做這份巧克力。

　　那就是……她暗戀別人，擔心被拒絕。

　　還有她剛才的表情，這可真是不一般。即便是在清水舞台上被以前的同學那樣譏笑，月島螢也沒有見她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她可是連高年級學長都敢算計，單槍匹馬把人家痛打一頓的南雲澄夏。

　　有什麼人能讓她這麼侷促失落，讓她這樣沒有自信，沒有把握？

　　在校內，南雲並沒有和哪個男生關係過密。

　　原本月島螢對這件事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但此刻聽到南雲說謊，他的思緒到底跟著停了停。南雲只是為了防止班長追問才這麼說，還因為那件事、那個人，讓她難以開口？

　　回過神的時候，月島螢只能感嘆，班長不愧是班長。因為澄夏看起來不是完全討厭這個話題，所以胡桃真已經問出了新的線索——

　　「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所以我逃避了。」澄夏嘆道。

　　……暴打三年級學長，還不夠勇敢？對方到底可怕到什麼地步，讓「優勝小姐」都這麼沒有自信？月島螢在心底嘀咕。

　　「而且我並不了解他。」澄夏繼續說道。

　　「你有問過他嗎？」問出真材實料的小胡桃班長立刻化身戀愛專家，「如果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想法就這麼退縮了，會很遺憾的吧！」

　　澄夏立刻刮目相看，班長看起來這麼可愛，沒想到居然是主動派。

　　當然，也有可能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

　　「其實你也可以不用直接送本命巧克力的，既然擔心本命會被拒收，可以用義理試探一下啊。友情的象徵是不會有人拒收的，而且說不定對方對你也有所想法，於是在一個月後就回應你了呢！」胡桃真說道。

　　騙人的吧，澄夏想，她送出了一堆義理巧克力，可沒有哪個男生回一份點心糖果給她，女孩子倒是給了她不少。不過白色情人節那天是畢業典禮，大家都很忙，情有可原……

　　人們是不喜歡乖乖女人設嗎？她疑惑地想，選擇性地無視了收到義理巧克力的男同學們都先吃了一口芥末的問題所在。

　　見澄夏似乎不信，行動力超強的小胡桃立刻決定抓人採訪，當場驗證。

　　月島螢：？

　　班長是不是在看他？月島螢假裝專心地聽音樂。

　　但沒想到胡桃真還是拍了一下他的桌子，強迫他抬起頭來，「月島君，我問你個問題。」

　　少女義正辭嚴，誇張得宛如正義的化身，就連心情很不好的月島螢也看到了她身後的聖光。

　　……這不是人類能拒絕的。

　　「你說。」月島螢做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以不變應萬變。

　　「如果是月島君，別人送給你義理巧克力你會收嗎？」

　　要不是知道前因後果，他真要懷疑班長另有目的。

　　「我不喜歡巧克力。」月島螢皺眉道，「不過……即使我沒有食用，既然屬於『義理』，也沒辦法拒收吧。」

　　澄夏立刻收到了班長得意的眼神：……

　　雖然她沒想到小胡桃會去問月島，但既然已經問了，那請務必不負眾望，再多問一點！

　　胡桃真再接再厲：「那麼就算對方送的是義理巧克力，如果月島君對那個女孩有想法，會在白色情人節回禮嗎？」

　　這個問題實在很冒昧，月島螢從來沒有被如此直白地問過這種私人話題，他完全可以拒絕回答。但班長隨後就補了個相當真誠的道歉，在對方如此有分寸的情況下，他如果拒答，反而顯得他心虛。

　　……南雲可是在看著。

　　「不同的禮物代表不同的回應吧。」月島螢並沒有正面回答，「具體我要看情況。」

　　對於他能回答到這個地步，小胡桃記者已經心滿意足，她非常贊同地說道：「對不起，月島同學，是我以貌取人了。之前南雲同學說你熱心我還不信，現在我相信了！」她問這樣的問題都沒有被月島螢嘲諷，可見對方真的是個大好人！

　　月島螢：……

　　澄夏：……

　　察覺到少年看過來的眼神裡有所懷疑，彷彿是在質疑她在外誇獎他的原因，澄夏立刻別開了視線，並選擇吃一顆喉糖壓驚。

　　「喉糖能分我一個嗎？」從前線回來的記者問道。

　　……月島螢可是在看著。

　　「給你水果糖。」澄夏慶幸她還帶了其他可以投餵的糖果，不然拒絕的話，顯得她很心虛。

　　坐在另一邊目睹了這一切的山口忠目瞪口呆。

　　他一早就發現月今天的心情不好，在班長跑過去問的時候他還想要出言制止，擔心班長打擾到好友，會被無差別攻擊，但沒想到月連這種問題都回答了！

　　自己絕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山口在心底努力地復盤著。

　　水果糖也可以，胡桃真開開心心地走了。然而在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課的澄夏忽然收到了班長傳來的紙條，好長一大段：「看到你之前吃的喉糖，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白情的回禮不只有點心啊，還有薄荷糖！！」

　　「它味道清爽，涼涼的甜意沁人心脾，也非常合適。比起巧克力、棉花糖、玫瑰花那種直白的表達，它更含蓄！你手裡喉糖的公司旗下另一款很有名的商品就是薄荷糖，我還記得它的宣傳廣告呢！」

　　薄荷糖？

　　澄夏怔住。

　　……畢業典禮那天，去禮堂之前，她不小心把制服外套遺落在教室。折返回來拿到外套之後，她的口袋裡，的確有一顆薄荷糖。

　　澄夏低頭看向紙條，上面還有一句話，正是她那天拿到的糖果包裝上，很小的一行標語。

　　「お前が一番大事」

　　——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然後因為走神的澄夏就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了：「南雲，你來解讀一下夏目漱石這段話，表達了他什麼樣的想法？」

　　幸好現代文屬於澄夏非常擅長的領域，她立刻從離線狀態重新上線，鎮定地回答了老師的問題，然後得到了老師一番誇獎，「大家在現代文方面要向南雲學習，她不僅在寫作上十分嫻熟，而且也很擅長品讀名家的作品……」

　　上課走神有風險，還是下課再想吧，澄夏恍惚地坐下。

　　社團活動時間，澄夏收拾東西去文學部，卻沒想到在樓下遇到了上杉，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站在上杉旁邊的是月島螢——很明顯，上杉攔住了要去排球部的月島。

　　「月島君，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之前我給你寫了信，你有看到嗎？」上杉問道，顯然她擔心信件意外遺失。

　　「看到了。」月島螢說道，聽不出來什麼語氣。

　　「……你沒有回覆，也沒有去信裡的地點。」上杉說道，「你對我完全沒有想法，是在拒絕我，對嗎？」

　　澄夏靠在牆邊聽著，她沒想到上杉不僅很主動，而且很勇敢。

　　比她強多了啊。

　　「嗯。」月島螢點了點頭。

　　「好吧，雖然我本來就沒抱什麼希望，因為我之前也有聽說你國中的時候就以『不了解』拒絕過別人。」上杉嘆了口氣，「但南雲同學說你可能喜歡『主動』的女生，我以為只有我主動，才可以跟你互相了解。」

　　南雲？

　　月島螢沒想到這場普通的表白裡居然還有澄夏的參與，這讓少年的心情一時間變得複雜，頗有幾分怒其不爭的感覺。

　　好啊，她表面上還跟班長說不勇敢、說逃避，背地裡居然去別人那裡當戀愛軍師……

　　偷聽的澄夏突然覺得背後發涼，不好，她怕不是要被月島螢訓「多管閒事」了！還是別聽了，快點跑路吧？然而本要離開的少女，卻在聽到少年下一句說出的話之後，停住了腳步。

　　「南雲也沒算說錯。如果不主動，對方根本不會留給我任何印象。」月島螢說道，「畢竟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進行這方面的社交。」

　　……說話真是毫不留情啊。

　　「可是這不就矛盾了嗎？」上杉詫異道，「你總不能一直——」

　　「如果我喜歡——」月島螢打斷了她。

　　「我會去主動了解。」

　　*

　　清水舞台上，少女因為被別人撞了一下，然後陰差陽錯，他把她抱了個滿懷。夢中的她似乎用的是同一個牌子的洗衣粉，熟悉的香氣落了他滿身，像極了他穿上那件外套時的感覺。

　　一樣的氣息，像薄荷糖，相當提神醒腦。

　　好像再次擁抱。

　　月島螢從夢中驚醒。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掛在牆邊的制服。

　　薄荷糖又涼又甜，但少女的擁抱是溫暖的。

　　月島螢，十六歲，男高中生，今日心神不寧的原因：昨天晚上夢到和同班的女同學擁抱。

　　TBC


第7章

　　07.

　　雨丸中學畢業典禮，前一日。

　　面對專門從大學請假回來參加弟弟國中畢業典禮的月島明光，月島螢一時失語。他本來以為父母去就足夠了，沒想到哥哥也會來。

　　只是國中畢業而已，至於全家出動嗎。

　　「當然至於，這樣才能顯示你對我們的重要性，也能體現出我們對你的重視。」月島明光理直氣壯地說道，旋即他的笑容又有些揶揄，「而且明天是白色情人節，我也想看看螢有沒有要送禮物的女孩子~」

　　「哥哥這一天不在學校，一定沒有要送禮物的女生。」月島螢說道。

　　「……喂！」

　　「第7話 向前看」

　　雖然月島螢在跟上杉的對話裡沒有表現出對澄夏的不滿，但澄夏依然很擔心他會不會覺得她太自以為是了，因為是她告訴上杉，他可能喜歡主動的女孩子。

　　他肯定會覺得自己這種行為非常過分吧，畢竟她對他也沒有很了解，就暗中猜測他喜歡什麼樣的人。澄夏惴惴不安，直到兩個人都快走到分開的岔路口了，月島螢都沒有說什麼，看起來完全沒有生氣的跡象。

　　澄夏：？

　　擔心少年可能在醞釀暴風雨，澄夏決定不管了，她要先發制人，主動認錯：「月，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

　　正在走神的月島螢聽到她說話，立刻停下腳步，警覺起來。

　　南雲突然更換稱呼，必定沒有好事。

　　「我要說什麼？」月島螢決定反客為主，他想起來白天聽到的對話，南雲竟然莫名其妙跟班長誇他熱心，怕不是背後在罵他，「怎麼，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澄夏想要挺直腰板，她能有什麼對不起月島螢的？好吧，還真有——她只好低頭道：「就是上杉那件事情……擔心你會不會覺得我自作聰明什麼的。」

　　哦，原來是這件事，月島螢恍然。

　　確實應該找她算賬。

　　「你還知道『擔心』？」月島螢不客氣地說道，「我是不知道你這樣毫無戀愛經驗的人，居然能給別人當戀愛軍師……」更不知道她從哪裡得出的他喜歡什麼類型的結論，她調查取證了嗎？根本毫無依據。

　　不是！聽到這話，澄夏雖然心虛，但她立刻抬起頭來，不服氣地質疑他：「你怎麼知道我『毫無戀愛經驗』？」

　　月島螢：？

　　「難道你有經驗？」少年盯著她，語氣不善地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澄夏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如同小狐狸被人揪住後頸拎起來一樣，少女頓時有些緊張：「幹、幹嘛，不要說得好像我如果真的談過戀愛，是件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她只是個學齡前兒童！

　　可能是她太慫了，這話一出，之前奇怪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只聽身旁的少年低笑一聲——

　　「果然是小朋友。」

　　小孩子就不要裝大人了。

　　澄夏：……

　　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感覺這傢伙心情突然變得很愉悅？

　　「別說得你好像是個大人一樣。」澄夏氣鼓鼓地說道，他們明明是同齡人。

　　「啊，單看身高的話，我確實比你年長。」月島螢說道，聽起來非常振振有詞。

　　「月島螢！」澄夏怒道，她真的不矮，只是月島螢太高了而已，這傢伙總是拿身高取笑她，真是氣死人了。

　　「說不過我就惱羞成怒。」月島螢避開她的張牙舞爪，「你也真是個笨蛋，上杉問的問題，你其實可以不用回答。」或者她可以說個善意的謊言，畢竟她今天才騙過班長。

　　「在那種情況下，根本沒辦法不回答她。」澄夏據理力爭，上杉看起來很誠懇，她沒辦法拒絕。

　　「但你可以說你跟我不熟。」月島螢提醒她。他不信南雲這麼聰明的人，會想不到如何隨機應變。

　　「就算我想那麼說，可是我最近經常去看你們訓練，肯定有人看到過吧。」澄夏說道，與其上杉從別人那裡聽說這件事，不如她直接回答，免得情況更加複雜，「如果上杉從其他人那裡知道了，她說不定會誤會，以為——」

　　「以為什麼？」月島螢看著她，語氣裡透露出幾分「好奇」。

　　以為她喜歡他啊！

　　裝什麼呢？明明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卻裝作很無辜，想要迫使她說出「喜歡」那個詞嗎？她就不說！

　　「反正就是，我沒辦法跟你裝不熟。」澄夏迴避道，小聲嘀咕，「這太虛假了。」

　　月島螢點了點頭：「所以你是覺得我們很熟。」

　　他這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實在讓澄夏看了來氣，憑什麼他就可以一派從容，她就要慌慌張張的啊。好在澄夏原本就不是個老實人，於是少女頓時頭腦風暴一番，緊接著她靈機一動，笑盈盈地看他：「難道月島君不是這麼認為的？畢竟排球部的大家可都以為我跟你——」

　　還真敢說……

　　月島螢直覺她說不出什麼好話，估計是想要逗他，他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很生硬地岔開了話題：「南雲，你會回東京上學嗎？」

　　澄夏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一時間猝不及防：「我為什麼要回東京？」

　　少年心下瞭然，看樣子她父母的事情是徹底處理完了。

　　「哦——你是說！」澄夏也反應了過來，坦然道，「你是說我爸媽離婚的事情。」

　　國中她之所以來宮城就讀，就是因為父母決定分居，而在去年修學旅行，她被小學同學嘲諷的時候，她的父母就已經在請律師處理財產分割的事情了。

　　事實上，在她將姓氏從青木改為南雲之後，她就和父親、和東京，再無關係。

　　「媽媽希望我一直在宮城這邊讀高中，以免再被人議論。」澄夏說道。

　　宮城這裡沒有人知道她以前的情況，除了月島螢。這傢伙總是會撞見她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時刻，除了暴打學長和修學旅行之外，他們還有一次不為人知的遇見。

　　時間是國中畢業典禮的前一天。

　　澄夏來到宮城之後，一直在舅舅家借住。其實她也可以請舅舅、舅媽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明天恰好小表妹的幼稚園也要舉行畢業典禮，澄夏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打散他們的一家團圓，所以她乾脆就沒告訴他們。

　　於是她在午休時間悄悄到天台打電話給媽媽，詢問她是否有時間趕來宮城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媽媽很抱歉地說要她還要在東京處理事情，實在沒辦法過來。

　　處理和爸爸離婚的手續嗎？真是既漫長又令人厭煩的拉鋸戰啊。

　　既然無意讓親人們為難，那就只能讓她自己在明天其他同學都有家長和親人陪伴的情況下，處於既孤單又尷尬的狀態啦。

　　「好的，媽媽注意身體。」少女輕聲說道，「沒事，不用擔心我。」

　　她放下手機，趴在欄杆上看蔚藍的天空。

　　沒關係，又不是沒經歷過。

　　不就是「不重要」嗎。

　　宮城在東北地區，相較東京要冷上許多。澄夏吹了會風，自覺繼續待下去可能會感冒，惆悵的情緒消散的差不多了，她吸了吸鼻子，準備回教室。

　　然後她轉頭看到了月島螢。

　　「……」

　　澄夏怔了一瞬，假裝從容地對他笑了笑：「打擾了。」是她占用了人家喜歡來的地方嗎？還是月島螢找過來是要因為上個月的芥末巧克力事件找她算賬？

　　不論是哪個原因，此地都不宜久留！

　　趕緊走、趕緊走。

　　月島螢完全沒有被她勉強的笑容騙到：「笑不出來的時候可以別笑，很難看。」

　　相當無情啊。

　　澄夏只覺又好氣又好笑，好吧，既然月島螢非要戳穿她，那就別怪她心底起了捉弄的心思。於是原本打算迅速逃離現場的少女，臨時改變了方向，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月島螢面前，抬頭看他。

　　「月島君這話是說，你覺得我平時笑起來——很好看？」

　　月島螢一如既往地冷靜：「你的理解能力和自戀能力一樣，都是滿分。」

　　並沒有被她的促狹惹惱！算了，都要畢業了，不和他計較。

　　才不要，都要畢業了還不計較，以後哪還有機會？！

　　澄夏忽然說道：「明天月島君的家人都會來吧？」

　　月島螢下意識地想要回答，但在想到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澄夏之後，他警惕地看著她：「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去跟叔叔阿姨道聲謝，感謝你在去年修學旅行時給我的幫助~」澄夏笑道，看起來相當不懷好意，「這等好意，我真的沒齒難忘。」

　　……很鄭重啊。

　　身為家中「沒朋友」的存在，月島螢明白，如果南雲真這麼做了，爸爸媽媽或許不會多說什麼，但哥哥肯定會問東問西、各種追問，非常麻煩。

　　來不及多想，少年選擇阻止她：「不用謝，又沒人逼我幫你。

　　「我是自願的。」

　　這話一出，月島螢自己先意識到不對，他本意是想跟南雲說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他隨手幫她而已，但講出來之後——怎麼聽著有點奇怪？

　　澄夏顯然也意識到了，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可真是謝謝你了。其實我是開玩笑的，明天我不會去打擾任何人~」

　　「我是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助。」少女認真地說道，「我很想誇你是個好人，但你並不樂意被別人這麼說，那我只能說……」她眨了眨眼睛，「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幫助）。」

　　澄夏揮了揮手，留給他一個背影：「如果可以的話，也要慢點忘記我哦！」

　　稍微超出兩人當時關係的對話，準確說，是她單方面地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好在重逢之後月島螢沒有追究她當時所說的話，雖然他現在是因為她開玩笑為了岔開話題才故意這麼問，但這也是在關心她嘛！

　　看來上杉的事情是就此揭過了，澄夏立刻輕鬆起來。

　　只是月島螢之所以沒直接問她的家庭情況，而是故意用一個隱晦的開頭去提，就是不想讓他的問題顯得太冒昧，但他沒想到澄夏居然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很直接地全部坦然相告。

　　這讓月島螢沒辦法繼續保持沉著，他不由得提醒她：「這都是你的私事。」

　　告訴他好嗎？

　　「我只告訴月啊。」澄夏無辜地說道，「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也沒有可以說的人。」

　　只告訴、除了你——這種發言和「最重要」有什麼區別！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信賴感，月島螢的心情陷入混亂。

　　「……」

　　別以為把自己講得很孤獨，就能博取到他的同情心。

　　大片的雲飄開，皎潔的月光照了下來，無言了一會，月島螢忽然開口說道：「其實也好。」

　　「嗯？」澄夏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南雲』比『青木』要好。」月島螢說道，「人總要向前看。」

　　居、居然安慰她！

　　但鑑於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澄夏的重點立刻跑偏：「你是在誇我比之前更優秀嗎？」

　　月島螢無語：「你哪隻耳朵聽出來我在誇你。」

　　「哪隻耳朵都聽見了！」澄夏理直氣壯，伸手捏捏自己的耳朵，「不要抵賴，小氣月。」

　　月島螢放棄教育學齡前小朋友，怎麼這麼能強詞奪理，這是被誰給慣的？

　　「……你開心就好。」他繼續往前走。

　　沒有被月島螢追責，反而還得到誇獎的澄夏確實很開心，後天就要去仙台市體育館看比賽了，而且她約到了小胡桃陪她一起去，有人陪真好！

　　不過——

　　她躺在床上，後知後覺又想起了薄荷糖的事情。

　　前一天她才因為跟媽媽打電話詢問媽媽是否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無果，覺得自己是很不重要的人，第二天就收到了「你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薄荷糖，這只是巧合嗎？

　　*

　　「「南雲」比「青木」要好。」

　　月島螢合上課本，看了一眼她精心準備的筆記，順手幫她圈出了一個錯誤。

　　這麼粗心的笨蛋，肯定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吧。

　　——他認識的人是南雲澄夏，而不是青木。

　　無論是月還是雲，都始終隨著時間，在向前看。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口是心非還關心，但月島依然不去點明自己的心意。

　　別說是對澄夏了，他都沒有對自己正面承認過（快了快了）

　　這章是敢說不敢當的兩個人（也沒有很敢說.jpg）


第8章

　　08.

　　雨丸中學畢業典禮，當日。

　　「月，你怎麼這麼晚才出來？」等著和好友一起去禮堂的山口忠久等好友無果，有些著急。

　　「忘了拿東西。」月島螢說道。

　　月島明光意外地看到自家弟弟深受歡迎，具體表現在有好幾個女孩子都很羞澀地過來問月島螢，能不能把立領校服的第二顆鈕扣送出去。

　　隨後他又很沉痛地看到弟弟全部都拒絕了。

　　「太無情了，你對美好的愛情沒有半點憧憬嗎？」明光感嘆道，然後得到月島螢一個「你真是無聊」的眼神。

　　但是回家之後，明光卻發現弟弟衣服上的鈕扣不見了，他大為震驚：「現在的女孩子這麼勇敢嗎，直接把鈕扣搶走了？」

　　「……你想太多了。」月島螢說道，他取出鈕扣給兄長看，「只是它掉了我被接住，放在口袋裡了。」

　　「哦，那讓媽媽幫忙縫回去？」明光說道。

　　「沒必要，又不會再穿了。」月島螢說道。

　　於是那顆鈕扣被一直放在國中制服的口袋裡，沒有被放回原處，連同它原本的使命一起，就此塵封。

　　「第8話 憧憬」

　　六月二日，星期六。

　　高中杯男子排球比賽宮城縣預選賽A·B分組以及決賽比賽會場——仙台市體育館。

　　準時到達的澄夏驚訝地看著胡桃真手裡拿著的喇叭：「為什麼要拿這個？」

　　「因為我們的比賽場地裡有伊達工，你沒看過他們的比賽，不知道那個學校的口號超級有節奏——如果你想幫月島加油，我怕他聽不見。」胡桃真說道。

　　「誰、誰說我是來給他加油的……」澄夏試圖解釋，她明明是來看烏野排球部全體成員的！

　　再說了，月島那種性格，她要是大聲喊出他的名字，這傢伙一定會一臉嫌棄，假裝不認識她。

　　「我剛才就看到他們已經進去了，現在應該要熱身了，總之我們快點入場吧！」胡桃真提醒道。澄夏眨了眨眼，跟上她的腳步。總覺得，小胡桃好像在這方面意外的熟悉和靠譜啊，不愧是班長。

　　這是澄夏第一次看排球比賽，之前她最多只在電視上瞥過一眼。偌大的體育館被分成了幾組比賽場地，看台上坐了不少觀眾，現場的氛圍相當熱鬧。

　　澄夏怔怔地感受著場館裡的氣息，這裡是仙台市，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家東京的體育館，也不是她所熟識的空手道比賽。

　　這裡隨後會舉行排球比賽。

　　可是為什麼，她會有種久違的感覺呢？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是稍有認識但仍然不甚了解的運動，熟悉的卻是現場的喧鬧，還有即將響起的吶喊，以及在她心底隨之加速的心跳，連同血液都跟著燙起來的感覺。

　　果然，比賽是相通的。

　　烏野排球部恰好也在此刻入場熱身，不同於日向的東張西望，月島螢並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以前就看過哥哥的比賽。所以少年非常鎮定，他隨意地環顧了一圈，看到澄夏正站在觀眾入場的地方。

　　在發呆？

　　若是在平時，月島螢要在心底說她杵在那裡像個笨蛋，傻乎乎的，但是在看清她的神情之後，少年否決了這個想法。

　　因為那是他見過，卻又沒見過的神情。

　　自國中二年級那個冬日的夜晚，他發現南雲澄夏是個表裡不一的人之後，他對她的留意就稍稍增多了一些。費心思裝乖巧，實際上卻在某些時候忍無可忍，內心裡盤算著如何暴打對方，真是相當有趣啊。

　　在雨丸中學就讀的人基本都住在附近，因而在校外偶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過往時月島螢沒有在意的細節，隨著他對少女認知的改變，串成了明晰的線索——似乎在空手道道館附近見過她，站在門外想進去卻又十分糾結，不甘心卻又惆悵離開的模樣。

　　什麼啊，打人這麼厲害，一看就是專業的……在顧慮什麼？

　　之前去教師辦公室送作業的時候有聽到其他老師聊到南雲，說她之前在東京上學。東京、空手道、南雲澄夏，這些詞連在一起，會成為怎樣的句子？

　　組詞成句，排列組合這樣的題目，自然不會難倒月島螢。

　　「找到了。」

　　不是南雲。

　　青木澄夏，十一歲在東京青少年空手道四十公斤的比賽裡拿到優勝，相關新聞裡稱她前途無可限量。照片裡的女孩抱著獎盃，笑容裡滿是自信，有對未來的憧憬，也有熱愛。

　　順便一提，在清水寺裡遇到的那個跟澄夏很合不來的女生，月島螢也在照片裡看到了，是她的手下敗將。

　　不知道為什麼，本該茁壯成長的樹木銷聲匿跡，藏在了厚重的雲層之後，再難見其青翠，像是有一堵牆一樣，將少女和過去的澄夏就此隔開。

　　或許和家庭有關，月島螢曾經猜測過一瞬，但很快就不去想這個問題了，這是她的私事。就算努力了，也終究可能會在遇到天才的時候碰壁，如果她選擇放棄，他沒必要去問她不繼續的理由。

　　少年親眼見過她的迷茫、苦澀、躊躇，又在此刻，重新看到了她的憧憬與熱愛。

　　……原來沒有徹底放棄啊。

　　其實澄夏只怔了一會，因為小胡桃在找到烏野的條幅所在的位置後，就拉著她往看台上走了。或許是有很多人還沒入場，又或許是其他學校更矚目，烏野這裡並沒有坐很多觀眾，她們很順利地找到了空位。

　　澄夏留意到，排球部開始熱身之後，旁邊坐著的女孩打開了速寫本，拿著鉛筆開始塗塗畫畫。

　　「誒，你是五組的雨宮同學吧？」胡桃真忽然開口說道，「我見過你~」

　　澄夏再次驚訝，不愧是班長！連坐在旁邊的陌生同學都能認出來！

　　被喚作雨宮的女孩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看比賽的，只是對方出去買飲料了還沒回來，於是為了打發時間，她就想畫點什麼。見澄夏好奇地看著她，雨宮小聲地說道：「你們怎麼都好像很熟悉體育館，我剛才驚訝了好幾分鐘才適應，顯得我好沒見識呀。」

　　澄夏不由得笑了笑，她狡黠地看著雨宮：「因為我也在類似的地方戰鬥過啊。」

　　「好酷！！」從來沒看過體育比賽的雨宮立刻非常憧憬，倒讓澄夏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以前的事情啦。」

　　「誒，那好可惜……」雨宮眨了眨眼睛，「什麼時候繼續呢？」

　　繼續？

　　澄夏又怔了怔。

　　察覺到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雨宮又手忙腳亂地道歉，澄夏連忙說沒關係，兩個人你來我往，過程中雨宮不小心打翻了速寫本，於是澄夏無意間瞄到她的本子上畫了很多人物畫，這讓澄夏心底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比賽開始前四分鐘，正式熱身活動結束，裁判吹哨，除了種子隊青葉城西之外，其餘的隊伍都在列隊集合。

　　「要出現了！」胡桃真忽然說道，見澄夏和雨宮都很茫然，她只好道，「伊達工的口號！」

　　澄夏：？

　　「Go——Go——Let』S Go——Let』S Go——伊達工！進攻進攻進攻進攻！」

　　少女頓時恍然，怪不得小胡桃要拿喇叭呢！這個口號不禁富有節奏感，而且它的力度竟然可以迅速地讓人腦海裡一片空白，只留下重複的吶喊。

　　反觀烏野，根本沒有應援隊。

　　決定了，如果下局對戰伊達工，她要給雨宮買個喇叭，大家一起喊加油。

　　田中率先得分，西谷的接球也很到位，不過最精彩的當屬日向與影山的快攻，驚艷全場。即使在圍觀排球部訓練的時候有看到這個快攻，在這樣的場地看到，還是會被秒到啊！

　　烏鴉高飛遠翔，一飛衝天。

　　連勝兩局之後，周圍的其他觀眾也不禁有人發出了「烏野復活了」的驚呼。澄夏站起來鼓掌歡呼，為烏野的勝利歡呼，也為堅持到最後的對手鼓掌，他們是值得尊敬的。

　　所有的競技運動都在告訴人們，要堅持。

　　真想再次站到比賽場上呀，哪怕是輸者，至少，她也再次戰鬥過。

　　另一組的結果也出來了，伊達工是烏野下午將要面臨的對手。休息時間，澄夏被小胡桃拉出去吃飯，顯然對周圍的地形非常熟悉，倒是給五組的女孩子們也做了嚮導。雨宮在聽到澄夏將影山和日向的快攻描述為高飛遠翔、一飛衝天之後，感到非常慚愧：「我的現代文老師可能要哭了，因為我只能想到『怪人快攻』什麼的……」

　　匆匆吃過午飯後，在場館裡，澄夏聽到有許多人在議論：「烏野對常波的比賽你們看了嗎？不知道他們對上伊達工會怎麼樣！」

　　當然會贏，澄夏在心底說道。

　　「自由人非常厲害，是千鳥山的西谷！看起來很社會人的王牌也很厲害，就是不知道他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沒想到『球場上的王者』，影山飛雄居然也知道怎麼配合隊友了，我可是還記得北川第一最後的那場比賽……」

　　「但是在影山入學之前，烏野原本有二傳的吧，被天才後輩替掉的高年級不是很可憐，沒有出場機會了。」

　　話題變得奇怪了！澄夏皺了皺眉，她留意到同伴們的神情都不怎麼好看，顯然願意來看烏野排球部比賽的人，都不喜歡這樣的議論，好在隨後那些人終於開始誇獎今天的快攻了。

　　「哎呀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果然還是還是影山和十號那個小不點打出的快攻吧，簡直是奇蹟！聽說他們都還是一年級誒，別的學校一年級能有出場機會就不錯了……」

　　「不是還有一個一年級嗎，那個十一號？個子很高戴眼鏡。」

　　咦，提到月島了，澄夏尋聲望去。

　　「啊？剛才的比賽裡他好像沒什麼存在感吧，空有一副高個子……」

　　澄夏握緊拳頭。

　　「哈哈哈，是不是給你一種如果我有這樣的身高，我也可以做得更好，也能取勝的感覺？」

　　「是啊，有這種身高，偷懶也不會被發現吧？」

　　澄夏走了過去。

　　然後她在拐角被人一拉，不見蹤影。

　　「找到了。」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險些打出一計肘擊的澄夏：……

　　「嚇我一跳，你怎麼突然冒出來！」她控訴道。

　　月島螢看起來很無辜：「自然是為了讓某些不明事理的人，能夠活到下一局。」

　　澄夏恍然，月島顯然是看到了她剛才的動作，以為她要過去暴力制止對方的議論吧！怎麼能這麼想她呢，她可是很講道理的人！

　　「他們說話真的很過分，你都不生氣嗎？」澄夏不高興地說道。在她看來，雖然月島螢和西谷學長經常替換，也沒有日向那樣一鳴驚人的招式，顯得存在感不如其他人高，但她知道月島螢這個人是頭腦派，他每一次跳起的攔網，都包含了他對對手的觀察，以及心中的預判。

　　真奇怪，月島居然這麼鎮定，只評價那些人「不明事理」，居然既沒有別的諷刺了？！

　　「他們說得又不是你。」月島螢看她一眼，「你在這裡生氣什麼。」

　　哈？這話是說她大題小做？

　　「但他們說得是你！」澄夏不滿地說道，既然站到這裡，那就是代表他憧憬勝利，並願意為之付出努力，「說得好像你什麼都不做就能跟著贏得比賽一樣，太不公正了……」然後她把月島螢在場上的表現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月島螢最初覺得有些好笑，後面神色卻也跟著認真了起來，最後變成了驚訝。

　　是的，驚訝。

　　他詫異於她竟然真的……有點了解他。

　　少女義憤填膺地說完，下意識抬頭看他，結果她並沒有從少年的臉上看到他對她剛才那番話的贊同，反而看到他在忍笑，好像她講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樣。

　　澄夏：？？

　　「你笑什麼？」她疑惑道。

　　「笑你。」月島螢這下是真的笑了出來，「你的態度也非常不公正啊，南雲。」

　　「哪裡有？」澄夏有些莫名其妙，她明明是不偏不倚！

　　「傾向性很明顯。」少年別有用意地說道，「等同於……」

　　偏心。

　　偏心過度，視為偏愛。

　　*

　　「既然憧憬比賽，那就不要在場外不甘心、亂著急，想動手都沒辦法動手——不如，回到你的賽場吧。」

　　「做你自己。」

　　像在他面前一樣。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也是一個有關於理想的故事，不只是月島，澄夏也有她未完成的夢。


第9章

　　09.

　　「這是什麼書呀？」小姑娘踮起腳指著擺在桌子上的幾本書問道，「姐姐好像從京都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看呢！」

　　時值國中三年級，距離京都修學旅行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是排球相關的雜誌啦。」澄夏對小表妹解釋道。

　　「誒——姐姐是為了要打排球才看的嗎？」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不是哦。」

　　她只是想要了解排球的規則，想要知道這是一項怎樣的運動。

　　然後，更多地了解……月島螢。

　　「第9話 得分」

　　「規則知道的很清楚呀，特意去補習了麼？」第一次去看排球部練習的時候，清水潔子曾經這樣問澄夏。

　　當時澄夏回答不算是「特意」，只是國中的時候了解過一些。

　　是謊話。

　　就是特意，她就是因為月島螢才專程去看的。所以這傢伙說她傾向很明顯，等同於偏心——這句話沒錯。

　　南雲澄夏就是偏心月島螢。

　　有那麼一瞬間，周圍的人來人往和喧囂都被模糊，澄夏也險些脫口而出這樣的話語。但時間不對，場合不對，當事人……也不對啦！怎麼能是她先開口？

　　「你不要因為很感動就想太多。」澄夏撇了撇嘴，「這只是因為我是個好人，有一顆無處安放的好心而已。」

　　她夸月島螢是個好人，他不接受，那她夸自己總行了吧？

　　而且現在排球部的同學們應該都在一起休息，或者通過練習保持狀態吧，怎麼月島螢會在這個地方恰好和她遇到？

　　不會是……

　　心底湧上莫名其妙的情緒，澄夏只覺她隱約猜測到了什麼，心跳稍微有些加速。

　　「呵。」月島螢又笑了一聲，像是在奚落她，這讓澄夏有些不服，她剛想說些什麼反駁他，卻沒想到少年忽然開口說道，「南雲。」

　　他收起取笑，神色認真。

　　「既然憧憬比賽，那就不要在場外不甘心、亂著急，想動手都沒辦法動手——不如，回到你的賽場吧。」

　　什、什麼？

　　澄夏訝異地看著他：「你……」

　　月島竟然察覺到了？！

　　可她只是在入場的時候因為體育館裡熟悉的布置而觸景生情，然後流露出片刻的憧憬與不平，僅此而已啊！

　　見她表情驚訝，月島螢心中有數。

　　看來這一分，他是得到了。

　　因為她破綻百出，心情都寫在臉上，他當然會一目了然。在比賽場上，月島螢曾經被音駒二傳手的視線誤導，預判失誤，但在澄夏這裡，他可不會失算。

　　所以呢？他接下來是要鼓勵她，為她指點迷津嗎？那豈不是完全被他看透了，澄夏感到非常挫敗。

　　「我不會說『我不知道你在困擾什麼，但我覺得你應該如何如何』這種話，那樣未免太自大了。」月島螢看著她說道，「你的人生，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手畫腳。」

　　「……」

　　澄夏怔怔地看著他。

　　「做你自己。」月島螢肯定地說道。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他此刻走了個神。因為南雲好像第一次聽到別人對她說這種話一樣，所以她這副懵懵的表情，看起來出乎意料的乖巧，不是她從前的偽裝，而是被藏起來的脆弱。

　　……是一副看了會想讓人摸摸頭的表情。

　　月島螢別開視線：「你再想想吧，我走了。」

　　澄夏回過神來，她原本想追上去，又想起小胡桃發現她不見了可能會著急，於是她止住腳步，深吸一口氣。

　　什麼嘛，突然說這樣的話……她都還沒道謝呢，怎麼這個人就先逃走了。

　　任誰也不會覺得月島螢剛才的舉動是「逃」走，但在澄夏看來，剛才少年的舉動中有微不可察的破綻，被她及時捕捉到了。

　　偶爾有時候，月島螢不敢直視她。

　　但是這傢伙，還真是可怕啊，竟然能分毫不差地說出她的困擾。不是老生常談的鼓勵，而是把選擇權交回到她手中。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因為想也知道，人生應該怎麼做，是當事人應該思考的問題吧？可是對於澄夏而言，卻不是如此。

　　爸爸思想保守，希望她做大和撫子一樣的女性，媽媽卻希望她張揚明媚，替結婚後辭職的自己完成年輕時的夢想。於是她的出生變成了父母的博弈，掩蓋在最普通的家庭煩惱之下，從穿衣風格到想要學習的特長，大人們看似平和的討論中藏著年幼的澄夏不知道的種種危機。

　　有很多人誇獎澄夏聰明，即使是被她捉弄過的人也會這麼說。但她又很遲鈍，遲鈍到她抱回優勝的獎盃，才發現家庭陷入支離破碎——爸爸說不要繼續學習空手道了，做點像女孩子一樣的事情吧，媽媽堅決反對，於是兩人就此分居。

　　是因為她做喜歡的事情，才會這樣嗎。

　　在父母漫長的拉鋸戰裡，澄夏心中始終有無法走過去的一道坎，它看起來是高高的一堵牆，但她知道，只要她不再躊躇，她敢於邁出那一步，她就可以跨過。

　　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

　　於是即使後來父母都無暇再干預她的人生規劃，澄夏依然在猶豫和彷徨，她得到了選擇權，但她不敢去握住。

　　做她自己嗎？她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不只是在得到優勝獎的時候，從澄夏開始練習以來，就有人問過她累不累。她當然很辛苦，初學時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但是她喜歡啊。於是當頒獎人問她，接下來還有什麼規劃的時候，她的回答一如既往——

　　「當然是向前看啊！」

　　向前看，然後——

　　眼前的高牆消失，低低的一道坎，將父親對她的不理解，將旁人的議論，就此隔開。

　　然後她邁步，跨過。

　　水分子聚集，散射陽光，於是雲出現在天空之上。

　　「果然……」她捂住了臉，從指縫中看到廣闊無邊的世界，豁然開朗。即使她已經落後於從前的對手，即使丟掉了優勝的光環和曾經前途不可限量的評價，即使會輸，她也依然想要再回到場上，繼續為自己戰鬥。

　　只是月島螢對她的狀況如此瞭然，卻沒有意識到他自己自相矛盾的內心嗎？看似散漫卻又認真，心存熱愛卻無法盡興，什麼時候，他才能激發出他自己的潛力，跨過他心底的坎呢？

　　當澄夏整理好自己，打電話找到同伴們之後，從雨宮語無倫次的描述中她才知道，剛才小胡桃不僅及時注意到澄夏的去向，而且還做了她之前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我去讓他們閉嘴了。」胡桃真輕描淡寫地說道。

　　澄夏虛心請教：「請問你怎麼做的？」

　　「我問他們，需要喇叭嗎。」胡桃真揚了揚手裡為了應援而準備的工具，「畢竟他們講得很好，應該讓全場都聽聽看。」

　　澄夏幾乎可以想到，那一瞬間男生們的茫然，還有後知後覺的窘迫。背地裡議論別人，在越說越過分的情況下，來了個可愛的女孩子搭話，竟然是問他們需不需要喇叭……

　　她忍不住對小胡桃豎起大拇指：「好酷啊。」

　　「還、還好啦。」少女不好意思地說道，「比賽一點半開始，我們回觀眾席吧。」

　　再次落座之後，雨宮又拿出了速寫本開始畫畫，她雖然自稱是初學者，但澄夏留意到雨宮很會畫人物的神態，唯妙唯肖，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畫的人是誰。

　　「雨宮同學，我有個不情之請。」澄夏小聲地說道，「你可以幫我畫個人嗎，我可以付給你酬金。」

　　「誒、誒？太客氣了……不是，酬金什麼的也太正式了。」雨宮連連擺手，因為她覺得自己畫的很普通，「請問南雲同學是想讓我畫誰呢？」

　　澄夏湊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雨宮瞪大了眼睛：？！

　　「噓。」澄夏對她眨了眨眼睛，「我請你去坂之下商店吃東西~」

　　「好、好的。」雨宮點了點頭，眼裡閃爍著光芒，「我一定幸不辱命！！」

　　「……」

　　澄夏忽然發現，不只是小胡桃，雨宮也是個很友好、很有趣的女孩子。

　　宮城縣真好啊，無論是天氣還是人，都要比東京好很多，她真的很喜歡這裡。喜歡國中時的雨丸中學，也喜歡現在的烏野高中，喜歡身邊的同學們，尤其喜歡——

　　拖到很晚才回家時，天邊的月色。

　　第二戰開始之前，全場已經響起了伊達工的應援口號，他們的隊員看起來也很有氣勢，不愧有「鐵壁」的外號。小胡桃告訴澄夏，在三個月前的比賽上，烏野輸給了伊達工，被攔得徹徹底底：「簡直是心理陰影。」

　　雖然小胡桃相信排球部已經跨過這道坎了，但還是有些擔心他們的心態，尤其是現在到處都是伊達工的應援聲。澄夏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正好帶了喇叭，此時不喊加油，更待何時？

　　但是澄夏沒想到的是，小胡桃抓住一個空隙，拿出喇叭大喊了一句「烏野加油烏野必勝烏野打破鐵壁衝衝衝」之後，迅速地把喇叭塞到了澄夏的手裡。

　　澄夏：？

　　於是澄夏收穫了許多凝視。

　　「哦哦哦，今天有女孩子們來給我們加油！」排球部的少年們也留意到了場上的情況，田中一下子就認出了澄夏，「南雲學妹！」

　　……剛才那聲可不是南雲喊的，月島螢想，看到澄夏分明有些慌亂卻又假裝鎮定從容的模樣，他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交友不慎啊，南雲。

　　被伊達工壓制的氛圍隨後又因為西谷漂亮的接球和帥氣的發言成功扭轉，得到一年級女孩們應援的少年們或多或少都受到鼓舞。而小胡桃的勇氣也成功激勵了雨宮和她的朋友，兩個女孩子拿起喇叭一起應援，澄夏混入其中：「烏野加油——」

　　她原本想再喊一句月島加油，但是月島這個名字，她在那裡小聲地「T、T」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Tsukishima」，最後話到嘴邊，變成了Tsuki。

　　是Tsuki，也是……Suki。

　　於是月島螢猝不及防地聽到來自看台的，清脆的女聲——

　　「月，加油！」

　　砰的一聲，是熱身的排球落地了。

　　落地即是得分。

　　他抬頭看向少女。

　　南雲，得一分。

　　*

　　澄夏想，如果她是因為「好意」，才在月島螢面前如數家珍一般地說出他在場上的表現，那麼月島螢對她的點撥，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嗎？

　　同樣是「無處安放的好心」，所以就把關切的心情，安放在對方那裡——

　　「雨宮同學，請幫我畫十一號。」彼時澄夏在雨宮耳邊輕聲說道，「我突然發現，我對他……」

　　志在必得。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澄夏已經明確心意了，那麼月島呢？


第10章

　　10.

　　春日，一年四組靠窗的座位上，聽到教室門口有熟悉的聲音，少年看似沉著，心底卻非常詫異。他若無其事地回頭，看到少女正在跟好友山口忠在說話，山口在說什麼「好巧」之類的。

　　月島螢：……哈。

　　確實很巧，竟然真的是南雲。

　　不是都說她去東京讀高中了嗎？

　　短短一瞬，月島螢忽然想起了畢業典禮開始之前他刻意晚些離開教室時，在她外套口袋裡放的薄荷糖，還有那顆被他自己扯下來的鈕扣。

　　「第10話 開心嗎」

　　日向的快攻再一次讓全場震驚，他就像是耀眼的太陽一樣，在吸引對手注意的同時，也為隊友們爭取了得分的機會。於是伊達工對戰烏野的第一局——烏野勝。

　　正在酣戰的時候，前排又來了幾個女生，小胡桃說那是學校裡女子排球部的學姐。澄夏沉默地想，男生和女生的比賽是同時進行的，這說明她們沒有打進第二輪……

　　比賽就是這樣，既熱血又殘酷，但依然讓人嚮往。

　　「咦？」雨宮看著第二局烏野的站位，跟她的朋友小聲交流著，「是不是變了呀？我記得第一局開場時影山和日向都在前排。」「是誒，東峰學長和澤村學長從後排到前面了。」

　　澄夏雖然了解過排球規則，但要讓她將伊達工的站位和烏野的站位，以及順時針輪換會產生的影響放在一起聯想，只靠想像難免有些困難。

　　「我知道了。」胡桃真很快就明白過來，她拿出紙筆畫了畫，「因為上一局伊達工的七號一直在盯著日向，所以這一局移動了兩個位子……」

　　伊達工的七號是一名看起來非常高大的選手。

　　澄夏湊過來看了看，有了清晰的名字和位置對應，她也反應了過來——也就是說，接下來月島螢要更多次去面對那個氣場十分可怕的七號了。

　　換做是別人，要正面與對如此強大的對手對抗，少不了會有心理壓力。但如果是月島螢，澄夏相信他一定可以用非常好的心態去面對對手，既能很好的幫全隊完成輪換的過渡，又能在攔網時發揮他在身高和頭腦上的長處。

　　澄夏忽然站了起來。

　　於是正當東峰點出月島螢即將面對的情況，少年擺著手說「沒人會期待我在與那個七號的正面較量中獲勝」的時候，看台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月島君——」

　　月島螢：？

　　是他的錯覺嗎，雖然南雲的聲音不大，但怎麼感覺好像突然近了許多？

　　少年抬起頭，發現果然不是他的問題，因為原本坐在靠後一些的座位上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前排無座的看台近處，趴在欄杆上，雙手做成喇叭狀喚他。

　　不只是月島螢有些驚訝，此刻原本在前排的道宮結幾人也才留意到身旁突然多了一個女孩。月島螢甚至清晰地聽到一位學姐低呼道：「是女朋友嗎？」

　　「……」

　　南雲想要做什麼？加油也不需要來到這麼近的地方吧？

　　或許是因為周圍的人都在看她，澄夏的臉上染上些許緋紅，但她並沒有因此中斷喊話，少女明亮的雙眼注視著他，只注視他——

　　她大聲地說：「我——期待你——！！」

　　月島螢微微睜大了眼睛。

　　哨聲倏然響起，第二局，開始。

　　喊時覺得自己全世界最勇敢，喊完在學姐們善意的「果然是女朋友吧」的玩笑中溜回座位，澄夏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臉。

　　糟糕，好燙。

　　救命，一個不小心就衝動地跑去前面了，可她真的就是很想告訴月島螢，即使有人覺得他在場上默默無聞、毫無建樹，甚至他對自己都沒有多少期望——她也依然期待他的表現。

　　因為在這樣的道路上，她曾經做了逃兵，而他一直都在繼續。

　　小胡桃默默地豎起大拇指，把之前澄夏曾經誇獎她的那句「好酷啊」，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至於雨宮，她已經飛速地畫了起來——比賽結束後少女表示，因為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天吶這幾乎是表白吧」，於是充滿了創作動力，她簡直可以畫十張！

　　「你看起來有些奇怪。」胡桃真遲疑道，「你擔心月島會生氣？」

　　是啊，澄夏點了點頭。她稍微有點不安，因為現在不只是排球部，就連來看烏野比賽的其他人也都對他們的關係想入非非了，比如幾位學姐，這的確給不喜歡解釋（因為越解釋越混亂）的月島螢添了麻煩。

　　但澄夏同時又很興奮。

　　她可還記得上杉的表白。月島螢雖然講話不怎麼好聽，但他有很多優點，一定還有別的女孩子會被他吸引，既然她勢在必得，那麼她現在就要讓別人誤解，就要把他們兩個的名字綁定在一起。

　　現在就看月島螢的反應了——只要他不生氣，那麼她只會更加得寸進尺。

　　因為無聲等同於縱容。

　　……好吧，雖然她計劃的很好，但言語上的巨人和行動上的矮子並不矛盾，畢竟雙方還沒有互相表白，她再貪心也不會很過分的。

　　如果、如果月島螢表現出了一點點的不高興，那麼她之前的勇氣可能會蕩然無存，然後主動逃出一千米遠。

　　請千萬不要討厭她！

　　「三號和十一號是烏野最高的陣容了啊，剛才居然把伊達工的七號給攔下了。」後排有人議論道，「是啊，眼鏡小哥的攔網看起來還挺有頭腦的……」

　　終於，在澄夏緊張的注視下，烏野對戰伊達工的第二局，烏野再次勝利！

　　烏野的隊員們紛紛「好啊啊啊」地大叫了起來，一起歡呼。看台上烏野的支持者們也都紛紛叫好，大聲地鼓掌，雨宮激動地擁抱了好友之後，轉過身來想要擁抱澄夏，卻看到少女正凝視著台下。

　　她順著澄夏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看到了——月島螢。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興奮之中的時候，沒有大幅度動作的少年看起來尤其顯眼。月島螢似乎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冷靜，然而戰勝了強大的對手，贏得了這局比賽，即便是理智如他，稍微也有那麼一點「啊，好像還不錯」的想法。

　　畢竟就算是部活，總是被別人碾壓也會很不爽啊，能勝利……當然還不錯。

　　於是他抬頭望向看台，從一排排座位中，一眼就找到了坐在那裡的南雲澄夏。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大聲歡呼，只是拚命地鼓著掌，然後眼含熱淚地看向他。

　　周圍的歡呼聲將他們隔開，只留下台上台下的月島螢和澄夏，他們注視著彼此的目光構建成橋梁，連接了兩個人的世界。

　　倒是稍微收斂一點啊，只是第二局比賽都能看哭，如果他們真打贏了四強，殺入全國大賽，南雲這傢伙會哭到缺氧吧，月島螢有些好笑地想。

　　……他怎麼會想到全國大賽？少年怔了怔。他以前不是覺得，就算拚命練習，就算打進全國，又能怎麼樣？這不就是個社團活動嗎。

　　其實他稍微明白南雲在想什麼，不就是因為她半途而廢，而他勉強算是堅持了下來，所以她或多或少地將一些對夢想的寄託暫時保管到了他這裡。她看著他，也是看著昔日和未來的她自己。

　　這可真是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壓力啊。

　　明明耀眼地去表現是日向的項目，平穩地過渡才是他的工作，那樣充滿期待和感動的眼神應該落在像太陽一樣的日向身上吧？即便隊友們相信他的能力，但面對強大的對手，也沒有人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他能攔下對手——但她這樣看著他，好像在看她的太陽一樣。

　　於是滾燙的熱度將他席捲，燃燒、灼傷。

　　什麼啊，月島螢想，南雲怎麼能這樣？她是笨蛋嗎，注視著像他這樣得過且過的人……分明她自己才是被肯定過的、前途無量的女孩，她是那樣的神采飛揚，他們並不算是一類人。

　　但澄夏一個眼神，就將牆壁摧毀，讓他們的距離無限接近。

　　青葉城西的比賽還在繼續，於是烏野的隊員們坐在看台上旁觀了青城的表現，畢竟他們是明日的對手。教練、武田老師和三年級的三位學長以及影山坐到了前排，西谷和日向更是直接趴在了看台上，月島螢不想坐那麼靠前，他向後走去。

　　「我去前排看比賽。」胡桃真突然站了起來，在澄夏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地離開了座位。

　　澄夏：？

　　「我、我也去前面。」雨宮站了起來，拉著朋友走開了。

　　澄夏：？？

　　然後她看到原本要跟著去後面坐的山口，突然選中一排隨機就座——於是澄夏這一排只剩下她自己，還有走到這裡停住腳步的月島螢。

　　這一刻，兩個人的想法驚人的相似：這群人，未免太刻意了吧？！

　　很好，不能浪費大家的好意！澄夏這麼想著，對月島螢揮手：「月島君，來這裡坐吧！」

　　嗯，是她喊他過去的，他原本可沒打算坐她旁邊。月島螢這麼想著，點了點頭。

　　「贏了比賽，你開心嗎？」見他坐過來，澄夏小聲地問道。

　　「還好吧。」注視著青城的戰況，月島螢說道。

　　然後少年突然敏銳地察覺到，身旁的氛圍有點不對。他偏過頭一瞧，只見南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起來很歡欣，儘管她在努力地克制揚起的唇角，但少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好開心」的因子，並且蔓延到了他的周遭。

　　……這種時候了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吧，還在偷瞄什麼。

　　澄夏為什麼會忍不住很開心呢，當然是因為她聽說過一個理論——「據說，人在開心或者大笑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喜歡的人。」

　　如果，她是說如果——月島螢因為烏野戰勝了伊達工有所高興，即使他沒有像隊友們那樣表現的很熱烈，只要他稍微有點開心，那麼當時他沒有看向別人，而是看向她，這說明了什麼？！

　　「我好開心哦。」澄夏忽然小聲地說道。

　　「……」

　　真的是笨蛋發言啊！總覺得如果現在再發生點什麼，她可能會開心地冒泡泡……

　　所以後排為什麼這麼熱啊，這才六月初，夏意就已經這麼濃郁了嗎？還是因為他剛打完比賽，身上還殘留著剛才跑動與跳躍時的熱度？

　　汗珠從額前滑落，月島螢伸手去拿外套口袋裡的手帕。

　　下一秒，少年的呼吸窒了窒，他錯愕地看向自己的手。

　　澄夏也傻在原地，她剛才是想拿外套裡的手機——所以為什麼，她和月島螢的手，碰、碰到一起了啦！！

　　掌心下觸碰到的是少女柔軟的肌膚，月島螢驚覺，他的手意外地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只需一個輕輕的反扣，他們就可以握住對方的手，甚至可以有更親密的動作。

　　上次體育祭之後，日向說看到他跟南雲在牽著手進行借物跑，當時南雲拉住的是他的手腕，這算什麼牽手啊？而此刻，他和她是真的有牽手的機會。

　　「咻」的一聲哨響，少年與少女俱是觸電一般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無事發生。

　　除了加速的心跳聲。

　　*

　　「月島，你怎麼回事，看完青城的比賽之後表情很不對勁！」走出體育館的時候，日向跳過來指指點點。

　　「因為我站得比較高，高處的空氣比較稀薄，容易讓人缺氧。」月島螢說道，「這不是你所能體會到的。」

　　日向：？？

　　「別小瞧人了，我可以跳得很高，哪有那麼誇張！」日向不服氣地說道。

　　啊，是有些誇張了，但這同樣是日向這種笨蛋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吧……別說是日向了，他自己都無法理解。

　　真搞不明白，他當初一定是因為覺得再也見不到南雲了，所以才昏了頭腦，去偷偷地放薄荷糖，又想要送鈕扣給她吧。最終也是抱著「既然要分開，那就沒必要繼續了」這樣的想法，看似理智，實則差勁地放棄了。

　　他沒資格取笑南雲。

　　……因為這種意外的舉動而感到「感覺不錯，想進一步」什麼的，相當卑劣啊。

　　月島螢的詞典裡「不錯」已經是傾向性很明顯的詞語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現在覺得他們根本不用走劇情了，下一秒就要談戀愛！

　　但還是要走劇情的（？）

　　【總之 一直都是雙向的】


第11章

　　11.

　　為了答謝幫忙手繪的雨宮，澄夏在比賽結束後邀請她去商店買東西，在等巴士的時候，雨宮忽然輕聲問她：「抱歉，南雲同學，我、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見澄夏點了點頭，少女這才繼續說道：「請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喜歡月島同學的呢？是『砰』的一聲還是『啪』的一下，或者是『嗖』或者『咻』？」

　　噗——澄夏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些擬聲詞的形容是怎麼回事啊？

　　雨宮也意識到了她的表達很有問題，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就是……因為『喜歡』這種情緒經常會藏在很多我們可以找到的藉口中，而且稍縱即逝，如果沒有那一秒突然的感覺，好像有點沒辦法確定呢！」

　　確實是這樣，於是澄夏想了想，認真地答道：「是『咚——』的一聲！」

　　雨宮：？

　　聽起來像是神社中的鐘聲？

　　「第11話 咚—— 」

　　月島螢沒有忘記他來清水寺的主要目的，參觀過清水舞台後，他還要去幫家人買御守。澄夏原本想要先去寫繪馬，正巧她也想去買清水寺特有的「開運」櫻鈴，於是兩個人順路同行。

　　據說清水寺因為供奉千手觀音，所以在開運、身體健康這些方面有很好的效果。看了一眼琳琅滿目的御守種類，月島螢沒有糾結，直接選了最全能的御守護。

　　不知道南雲選的什麼？

　　他回頭看了一眼，恰好聽到店員在回答櫻花鈴鐺開運是哪些方面：「分別是福運、除厄和『愛情』哦！」

　　愛情這個詞用了強調的語氣，店員的笑容看起來也有些曖昧，大概是因為他們兩個剛剛一起進店的緣故，被當做是關係匪淺的異性朋友了吧……

　　澄夏也有些驚訝，旋即她就搖了搖頭，放下了櫻花鈴鐺：「人不能太貪心，祈求這麼多方面的好運，只怕會得不償失呢！」

　　月島螢收回視線，他心想店員還是不夠仔細。雖然很多同齡的女生都會嚮往「愛情」，但南雲顯然是個例外，因為她拿的是御守護、健康守和學業成就守，對著連緣結守都沒拿的南雲提愛情什麼的，她怎麼可能會有興趣。

　　結賬的時候，排在前面的客人拿的就是櫻花鈴鐺和緣結守，被同伴調侃「果然這才是某某君喜歡的青春美少女啊」什麼的……非禮勿聽，月島螢本來沒有在意這句話，只是他忽然察覺到，在這樣的一瞬間，南雲的笑容僵了僵。

　　莫名的情緒低落？

　　澄夏的確有些不高興，但這樣的情緒只維持了幾秒，她很快就振作起來，甚至還詢問月島螢要不要一起去寫繪馬。

　　「……你真的信這種東西嗎？」月島螢看起來有些無語。將心願寫在繪馬上，然後神聖的馬就會把心願傳送給神靈幫助許願者實現，這種童話故事裡的劇情，他讀小學的時候就不信了。

　　「說什麼呢，這可是在人家的地盤。」澄夏神色一凜，月島這傢伙居然在寺廟裡不相信神明，實在太囂張了！

　　少女雙手合十，虔誠地說道：「神明大人在上，請無視剛才那傢伙的胡言亂語，月島君這個人說話就是這樣挺讓人討厭的，但他絕對是個好人，沒有任何惡意……所以請務必繼續保佑他在御守上的祈願！」

　　喂，不要擅自幫他跟不存在的神明道歉啊！

　　只不過月島螢的御守的確是買給家人的，如果御守的祈願失效，對家人並不是件好事。雖然他覺得南雲的話有些誇張，但他並沒有出言反駁——即使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南雲第二次用「好人」來形容他。

　　「說話挺讓人討厭」和「好人」這種詞放在一起，南雲不覺得矛盾嗎？

　　……果然又是在罵他吧。

　　澄夏拿了繪馬的牌子，她正準備寫字，忽然停下來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不要偷看我寫了什麼哦！」

　　月島螢：？

　　「放心，我沒興趣。」少年抱著胳膊看她，「我又不是要幫你實現願望的神。」

　　哦，這樣啊，澄夏低頭寫字，卻忍不住偷偷笑。

　　月島君既然不信這個，不打算寫繪馬也不打算看她寫什麼，那他大可以先走一步啊，他現在站在旁邊做什麼？原本只是偶然遇到，但好像因為順路，忽然就變成了順水推舟，很自然地就留下來等她了呢！

　　其實月島螢本來是想走的，但他實在有些疑惑，他確信關於南雲之前那一瞬間的失落，並非他的錯覺，所以這傢伙為什麼好端端地心情低落？就因為她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沒有戀愛方面的想法嗎？

　　這也太奇怪了。

　　還有他們遇到的她之前的那個同學咄咄逼人，聽了就讓人很不爽的發言裡透露出的信息……把那些話綜合起來，有沒有什麼共同點？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沒人喜歡，半點不像個女孩子，就別對人家死纏爛打了吧！」

　　「果然這才是某某君喜歡的青春美少女啊！」

　　像是迷霧突然消散一樣，撥開厚重的雲層，月島螢恍然，他大約知道是為什麼了。之前南雲在對方說她的家庭問題時都很從容，說明她不是一個很在乎別人評價的人，但她竟然相當在意她是否像一個正常的、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意識到這一點的少年皺起了眉，而這時候，澄夏也已經寫完了她的繪馬。

　　「我們去把它掛起來吧。」她說。

　　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月島螢正在想問題，他「嗯」了一聲，眼神從少女身上掃過。南雲在同齡的女孩子中已經是很高挑的了，長相方面……也很不錯。她很聰明，成績優異，人緣也很好，雖然國中時她一直在假裝文靜，但月島螢覺得，她就算不去偽裝，用她本來的性格去跟別人相處，也會有很多人和她交好。

　　畢竟她……文武雙全？既能言善道，又能打翻圖謀不軌的學長，非常靠譜。

　　所以她在計較什麼？她甚至還拿過優勝獎，完全有資本自信起來吧……怎麼連在挑選櫻花鈴鐺的時候都會覺得是「得不償失」，好像她注定沒人喜歡一樣。

　　而且南雲那個同學講話也很可笑，南雲就連裝乖的時候都有學長對她死纏爛打，怎麼可能會沒人喜歡？雖然那個學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但這足以證明她那個同學講話毫無道理。

　　澄夏準備掛繪馬的時候，沒想到月島螢突然說話，這不僅讓她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甚至可以說是讓她的靈魂都跟著震顫了一下——因為月島螢說：「去年冬天的那個晚上……」

　　她幾乎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那必然是她對那個自以為是的學長實行正義制裁的時候——不是，她提心弔膽地留意月島螢一年了，這傢伙都按兵不動，現在他突然提起這件事，是要做什麼？

　　澄夏警覺地看向他。

　　見她已經想起了是什麼事情，月島螢對此非常滿意，可見她對那天晚上的偶遇印象深刻，他本來也懶得多說。於是他直切重點：「挺厲害的，不是嗎。」

　　啊？

　　澄夏遲疑了一瞬：「你在誇我？」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她還以為會是威脅她什麼的！

　　「只是覺得……沒必要千篇一律吧。」月島螢說道，「這也是優點啊。」

　　如果是別人聽到這話，準會以為他在打啞謎，說話說得這麼撲朔迷離，又不是在做閱讀題。但澄夏只是怔了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少女震驚於月島螢竟然如此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想法，真是可怕的聰明人。

　　要不是她覺得月島的人品還好，她險些都要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偷看了她寫在繪馬上的第二句話！

　　是有很多女孩子被人喜歡，因為一些千篇一律的原因，像爸爸希望她長成的那樣，文靜賢惠、持家有方，但她原本就和別人不一樣。於是她的不一樣成為了不喜歡她的人攻訐的理由，收穫了「不像個女孩子模樣」的評價，可是這也造就了她的特別呀。

　　「我原本在想，什麼才是更像個女孩子。」澄夏低著頭說道，「是學著一些同學把裙子的長度弄得短一些、再短一些，還是把自己的性格藏起來，笑不露齒，努力矜持？」

　　是兩種極端。

　　「這兩種都不用考慮。」月島螢說道。

　　澄夏猛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這麼果斷嗎？

　　月島螢笑了一聲，少年低頭看她，仗著身高看起來高高在上：「因為你穿短裙並不會顯得你腿長。」

　　澄夏：？

　　真是他高他有理啊！

　　澄夏微笑著看他：「你繼續說。」

　　「而且你笑不露齒的時候並不會看起來更友善，只會讓人有一種『現在暫且留你一命，遲早我要手刃你』的後怕。」月島螢又笑了一聲，像是看到了很好笑的畫面，「對，很好，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真讓人害怕呢。」

　　「……」

　　謝謝，有被「寬慰」到。

　　澄夏「哼」了一聲，把繪馬掛好，比劃了一個「手刃」的動作：「我突然想起來落了東西沒買，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她要回去把櫻花鈴鐺買了，為了這些無病呻.吟的想法而錯過好看的鈴鐺，那才是虧了呢，管它能不能帶來好運，好看就足夠了！

　　月島螢發現，她這次沒有說不要偷看。

　　當然，他沒有看的想法，只是南雲剛才走的太匆忙，繪馬沒有繫好，如果掉下來就不能許願成功了。跑得慌慌張張的……既然被她誇了兩次「好人」，又被她幫忙向神明道了歉，那他就行個善事，幫她把繪馬繫得結實一些。

　　少年低頭，把繪馬的紅繩重新繫好。

　　然後「無意間」看到了上面寫著的字。

　　「真想再有一次能去求「得勝守」的理由啊！也希望就算不去求緣結守，緣分也能到我的身邊，讓我被有一雙慧眼的男孩子喜歡~（但是，爛桃花退散！）」

　　得勝守？用於重大比賽或者考試之前祈願順利的御守，南雲在考試方面從不犯愁，顯然指的是比賽吧，月島螢思索著。

　　原本只是返回店裡買鈴鐺的澄夏，無意間聽到別人說清水寺本堂北面的地主神社裡有「戀愛占卜之石」，據說只要從一邊的石頭閉著眼睛順利走到另一邊的石頭那裡，就能夠實現戀愛願望。

　　少女頓時心下一動。

　　……怎麼說呢，她在今天之前，基本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

　　但月島螢一方面不喜歡她誇他是個好人，又在她這裡做出了看起來和他性格不符的友好相助，而且他們兩個來清水寺的目的並不相同——如果她回去的時候還能看到他在那裡等她，那麼，他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對她好吧？

　　雖然澄夏覺得這有點自作多情。

　　但那是月島螢！是除了說話比較毒舌之外，各方面都很優秀的月島螢，她稍微想多一點又怎麼啦，她可是青春期少女！

　　她走的時候故意沒說「別偷看」什麼的……就是希望月島螢看一下。

　　雖然她也沒把握能不能試探出他看沒看，但是……

　　「咚——」的聲音響起，隨後是一聲未盡，一聲又起的撞鐘聲，「咚——」

　　寺廟和神社裡經常會出現的鐘聲，這沒有什麼奇怪的。但是少女卻突然停下腳步，微微睜大了雙眼。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少年低頭看著手機，靠在掛繪馬的架子上，看起來百無聊賴——澄夏一眼就看到了月島螢，不只是因為他身高出眾，更因為其他人都行色匆匆，走來走去，但他站在那裡，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他真的在等她。

　　厚重而緩慢的鐘聲也無法覆蓋心跳加快的頻率，澄夏握緊了手裡的鈴鐺，步履輕快地走向他。她想，她沒必要去什麼戀愛占卜之石那裡了，因為那樣既顯得很刻意，又不一定會有作用。

　　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那麼神要告訴她的也只會是：好運要靠自己去爭取。

　　山口發消息問他是不是還在清水寺，月島螢一邊回復著，一邊在想剛才他對南雲說的話。其實他還有句話沒說，因為他發現南雲其實挺喜歡笑的，總是假裝矜持，對一個愛笑的人來說這是相當辛苦的事情，更何況她——

　　「月島君！」

　　月島螢抬起頭，看到澄夏對他揮了揮手，還有她如陽光般燦爛溫暖的笑容：「我們去買線香花火吧？」

　　「南雲在同齡的女孩子中已經是很高挑的了，長相方面……也很不錯。」

　　少女手中的櫻花鈴鐺隨著她快步走來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叮叮噹噹，讓被晃了一下神的月島螢回過神來。

　　更何況她——

　　她笑起來的時候，不是很不錯，是……

　　很好看。

　　*

　　雨丸中學，新年假期結束後。

　　「你們班的南雲寒假寫的這篇作文相當不錯啊，她成績也蠻好的，怎麼沒見她填的擬升學校志願表啊？」鄰班的老師關心地問道。

　　三年A組的擔任教師翻看著大家的志願表說道：「那孩子說她媽媽想讓她回東京上學，現在還不確定具體去哪所學校呢……哦，月島同學、山口同學，辛苦你們幫忙收書面作業啦！」

　　月島螢心中一沉。

　　……南雲要去東京讀高中嗎？

　　然而從來沒有違背過長輩想法的澄夏，在擇校考試開始之前，鼓起勇氣告訴媽媽，不用為了她去走關係報考東京的高中。

　　「您先處理和爸爸的問題吧。」她堅定地說道，「我想留在宮城。」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是兩個人雙向心動的瞬間，建立在雙方互相暗中觀察一年的基礎之上，在足夠的好奇、在意與了解之後。


第12章

　　12.

　　宮城有很多學校，有私立，也有縣立。澄夏有些猶豫，她該選擇哪所學校？

　　印象裡擔任老師曾經說過，他之前帶過月島螢的兄長。那麼月島是因為他哥哥國中時就讀雨丸中學，所以才來這裡的嗎？那麼他在高中擇校這方面，是否會繼續選擇兄長就讀的學校？

　　「你問他哥哥讀了哪所高中啊。」老師想了想，「月島明光……我記得他去了烏野，說是烏野排球部的教練很不錯，他想繼續打排球。對對對，那孩子在國中的時候是學校的排球部主將，後來烏野還打進過全國大賽呢。」

　　排球……？

　　澄夏很難說當時她受到的衝擊感，像是冬日裡穿衣時冷不丁地所觸及的靜電一樣，她猝不及防地縮回手，整個人也跟著如夢方醒。在那一刻，她做出決定——

　　她要去烏野！

　　然而直到畢業典禮結束，媽媽才徹底鬆口，准許她留在宮城繼續讀高中。於是在那一刻之前，即使她已經被烏野錄取，但澄夏仍不能確定她是否猜中，又是否會和月島螢再次相見。

　　澄夏確實分析過月島螢的成績，也打聽過他的志願。

　　她是真的不想讓月島螢太得意，不願讓他取笑自己，於是她裝作很驚訝的模樣，在真正重逢的那一刻。

　　驚訝之下，是少女努力克制的欣喜。

　　情報大失敗？

　　不，是好運大成功！

　　「第12話 膽小鬼」

　　烏野惜敗於青葉城西，止步第三輪。

　　這是一場很好的比賽，每一局都有許多精彩的瞬間，無論是烏野還是青城，雙方都在竭盡全力，從技術到心理，方方面面都在對戰。觀眾們的心情隨著排球的高低起伏著，在哨聲吹響，比賽結束後，不被看好的烏野收穫了許多掌聲。

　　如果不是小胡桃遞紙巾給她，澄夏都沒注意到，原來在比賽結束的那一瞬，她不知為什麼，竟然哭了。

　　完完全全……被賽場上的每一秒所牽絆了，每一次進攻、每一次防守，每一次得分，每一次補救與打氣，她幾乎感同身受。

　　「還有春高。」胡桃真忽然說道，「烏野一定會在春高上，前往全國大賽！」

　　可是三年級不一定吧？按照社團慣例，大部分三年級都不會再堅持參加第二學期的活動，畢竟他們還要準備升學。澄夏原本想這麼問，但在看到小胡桃的眼神之後，澄夏明白過來，她並不是在安慰自己，因為小胡桃是真的相信，烏野會打進全國大賽。

　　一個人都不會少。

　　在居酒屋裡，除了月島螢，排球部的每個部員都哭了，大家流著淚，把悲傷與飯菜一起吞下去，氣氛無比壓抑。教練說今天先不復盤比賽了，這兩天打了三場比賽很辛苦，今天是週末，剩下的時間可以自己支配。

　　今天沒有練習，但在跟著大巴返回學校之後，有些人留在了體育館裡，繼續傳球、擊球，好像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一樣。山口的心情也很沉重，今天他第一次上場發球，而且還失敗了。月島螢沒有打擾好友，但他不想留在這裡，他很疲憊，想要回家。

　　在校門前，月島螢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澄夏，少女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

　　「……」

　　月島螢抿了抿唇：「怎麼，想安慰我嗎。」最好不要，他不喜歡這種被同情的感覺，「沒必要。青城那麼強大，沒有人會覺得我們能成功吧。」

　　澄夏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少女怔了怔，臉上立刻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伊達工也很強大，可是你們贏了。你昨天攔下了伊達工七號的球，今天你跟影山的配合也很好，還攔下了青城的主將！」她可是很認真地看了比賽。

　　……竟然看的這麼仔細。

　　「南雲。」月島螢看著她，少年的臉上是她所不熟悉的神情，「你是不是對我有多餘的期待？」

　　「怎麼是多餘的？」澄夏驚訝道，不清楚他到底指的是什麼，「月表現的很好，我期待你不是很正常嗎？」

　　「是嗎，但是現在烏野輸了。」月島螢冷靜地說道，在阻止青城的攻勢上，他並沒有做得很好，就算是戰勝了青城，也很有可能會敗給更強大的白鳥澤，「你期待的是游刃有餘就能取得勝利的人，而不是敗者吧。」

　　「我……」澄夏一時失語，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把你暫時無法如願的寄託放在了我這裡，但是我低估了你的天真。我沒有義務去實現你的期待，因為我只是普通人。值日也好，筆記也好，這種為了滿足你的期望才做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把你的期待收回你自己那裡，不要再繼續做不敢面對現實的膽小鬼了，去拿你的優勝吧。」月島螢說道。

　　他知道他這話很刻薄，但這是他和南雲之間必須解決的問題：「你會發現，普通人勝不了天才，堅持也未必取得勝利，但是你還是會繼續，而我和你——」

　　終究不一樣。

　　雲層可以透過光，她和日向是一類人，她才不是什麼膽小鬼。

　　聽聽他這話有多過分——所以不要對他有什麼期待，他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

　　少年的話被硬生生停住，他錯愕地看向身前的少女——因為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澄夏忽然衝過來，給了他一個擁抱，而且她撲過來的動作太用力，月島螢沒有防備，甚至被她撞得後退了一步。

　　少女柔軟的臉頰靠在他胸前，夏日裡薄薄的衣料阻止不了體溫的接觸。月島螢僵在原地，澄夏跑過來的時候，發頂還蹭過他的下頜，雖然她抱著他的動作很乖，但那些髮絲就這樣近在咫尺，觸感微癢，是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等等，這跟他想的不一樣，南云為什麼不生氣？她、她怎麼突然衝過來抱他？！

　　不是，雖然他知道南雲跟別的女生不一樣，但她——

　　「你看起來很需要這樣。」她輕聲說道，聲音很近很近，和他砰砰砰的心跳聲一起傳入耳中。

　　什、什麼叫他看起來很需要這樣？

　　宕機了一會，月島螢回過神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擁抱，但之前那次是意外，這次是南雲主動，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剛才說了相當過分的話，她應當了解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即便如此——

　　澄夏後退一步，抬頭看他，聲音很輕：「雖然我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說這些話，但確實挺傷人的，我有點難過。」

　　月島螢沒說話。

　　「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劃分到不同的類別，我想是我的問題，是我做了讓你不喜歡的事情。」澄夏認真地說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有把本應該由自己去完成的事情寄託到你這裡，這樣對你不公平——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但我絕不承認那是多餘的期待，因為我真的相信你可以做到！」

　　「……」

　　「我也不會說『我不知道你在困擾什麼，但我覺得你應該如何如何』這種話，因為這樣既無說服力，又相當自以為是。」澄夏又後退一步，她鄭重地說道，「謝謝你之前開導我，我自己的事情的確應該由我面對，我現在、立刻、馬上就去道館，今天我就重拾空手道！」

　　月島螢被她超強的行動力徹底震住。

　　「還有，月島螢。」走了兩步，澄夏忽然回頭看他，「我才不是膽小鬼。」

　　哼，她可勇敢了！不然她才不會來烏野！

　　少女一甩長髮，大跨步走了，留下月島螢在原地站了一會，大腦重新運作。

　　全亂了，完敗。

　　月島螢不得不承認，他真的低估了南雲，他以為他足夠了解她，但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反倒是他的心虛被她全然看透，這讓他有些懊惱。

　　驕傲、自尊、失利，還有陳年舊事，各方面原因促使他說出了毫無收斂的話語，是因為失敗之後有些茫然，想要逃避的心理吧。此前戰勝伊達工的時候，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他覺得一切在運籌帷幄之中，所以他勉強帶著她的寄託前進也沒有什麼，但是現在輸掉了，月島螢知道，實在沒辦法繼續坦然地接受她的信任與崇拜。

　　那樣太自大了。

　　他與周圍那些熱血上頭的隊友全然不同，但是，她可真厲害，竟然相信著這樣的他。

　　但她同時又是個笨蛋。明明是他有錯，她還跟他道歉……

　　說不出來他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月島螢只知道，此前因為被抱住而導致的擂鼓一般的心跳聲逐漸恢復了正常的頻率。但他的身前彷彿還留有她的溫度，她站在他面前，身高差很完美，是他能夠親吻到額頭的距離。

　　嘁，以為她是真心道歉？才走過轉角，澄夏就變了臉色。她沒想到月島螢突然說這些話，這在他的世界裡已經算是有些「失態」了吧？

　　少女撇了撇嘴，她才不認為她做錯了什麼。她說那些話，只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

　　澄夏想，她都來到烏野了，怎麼可能會因為他那些口是心非的話就動搖啊！月島螢，不要太小瞧她，她跟別人不一樣。有的女孩子或許是因為月島螢長得好看成績又好，這種比較簡單的理由喜歡她，是那種很直接地被吸引——但她不是，她可是留意了他一年之久，才心動的！

　　她，南雲澄夏，獨一無二！！

　　*

　　「我聽媽媽說，你輸了比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月島明光打電話來關心自家弟弟。

　　「沒有。」月島螢一口否認，他認為他並沒有那麼在意輸贏。

　　「好吧，那換個話題。」明光清楚自家弟弟的性格，他換了個話題，打趣道，「最近有沒有一些青春期煩惱啊？」

　　「……不知道算不算是。」月島螢的心情很亂。

　　月島明光：？！

　　他還以為螢這次依然會說他無聊！

　　「什麼情況？」明光立刻問道，「當局者迷，可以說出來讓我這個旁觀者來幫你想想是怎麼回事。」作為靠譜的成年人，他理所當然地要幫弟弟分憂。

　　要告訴哥哥嗎？好像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哦，被抱了什麼的確實不能說。於是月島螢省略掉某些這樣那樣的內容，簡單地說了一下他目前的疑惑：「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說了這樣糟糕的話，她還能相信我。」

　　電話那端沉吟了片刻，月島螢竟然聽到哥哥笑了。

　　月島螢：？

　　「抱歉，螢，只是從你讀小學之後，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幼稚了。」明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特別像那種小孩子，為了試探爸爸媽媽有多麼能容忍自己，於是藉著情緒堆積爆發，故意去說讓人家感到討厭的話啊！」

　　……他有這麼患得患失？

　　明光繼續說道：「至於今天這件事情嘛，不是憐憫，也不是同情，是出於另一種純粹的感情而導致的——」

　　「螢，你這個膽小鬼，在被縱容著啊。」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東京合宿時，大地有提到月島在日向面前是有點莫名自卑的，而月島又把澄夏當做是和日向一樣的人，他對於那種秉持著熱愛就可以發光發亮的人情緒是很複雜的，前文也不止一次提到月島的心態問題，所以順理成章地有了本章的劇情。

　　不過我原本構思的時候以為會他橫眉冷對，寫起來發現她不會，結合澄夏來烏野的原因（算是一個有鋪墊的小反轉吧）可以看出她一直比較主動、聰明，並且了解月島，所以她很擅長處理、化解這樣的矛盾。


第13章

　　13.

　　翌日，澄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路過的小胡桃不由得取笑她：「你看起來像是穿越到異世界戰鬥了一夜才回來。」

　　「某種意義上是這樣。」澄夏嘆了口氣。雖然國中時期她也有自己在練習，從未間斷，但跟那些一直被專業教練指導的孩子相比，她就像是忽然闖入異世界的不速之客，帶著諸多破綻。所以她昨天在道館被國中生吊打了一通，可以說是身心俱疲。

　　可惡，她花了那麼久都沒有走出來的迷宮，月島螢竟然很輕易地就把拉了出來，雖然她現在的表現很不像話，但是她一定要向月島螢證明，堅持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南雲雖然看起來很疲憊，但並沒有挫敗的感覺啊……這樣果決的她，就算她過段時間說她準備參賽，月島螢都不會有半點驚訝。

　　昨天的比賽，學校門口的擁抱，與哥哥打的電話，所有的事情並沒有隨著新的一天而翻篇。

　　月島螢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交相輝映，天氣晴好。

　　……為什麼那片雲看起來很像心形？

　　「第13話 沒有猶豫的花火」

　　雖然這次輸給了青葉城西，但三年級的學生都決定留下來，一起備戰春高，於是排球部上上下下再次振作起來。武田老師也為大家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貓又教練邀請烏野的同學們去參加東京合宿，烏野可以跟強校們進行對戰練習！

　　去東京啊……月島螢想了想，倒是可以。通過期末考試這樣的前提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他從來都沒有過「考試失利被留下來補習」的經歷，但影山和日向顯然是常客，兩個腦袋裡只有排球的傢伙一瞬間失去了靈魂。

　　什麼啊，考試是攝魂怪嗎，再怎麼也不至於不及格吧？

　　「月，你和南雲不會真的吵架了吧？」結束部活之後，山口忽然問道，「感覺你們這幾天好像有點奇怪，她都沒怎麼看你。」

　　「山口，不要說得好像她平時經常看我一樣。」

　　山口誠懇地說道：「但她平時真的經常看你。」

　　「……」

　　所以南雲果然是生氣了吧，雖然她當時只是說「有點難過」，現在看起來也在全身心地準備重拾空手道，半點沒有在意的樣子。但畢竟他說了很過分的話，如果南雲真的不在意，她不會連著幾天都不理他的。

　　考試是很容易就能應對的小問題，但是女孩子生氣這種事情……月島螢沒有處理過，從來都是他對別人的這種青春期煩惱不屑一顧，沒想到這種問題竟然會出現在他這裡，而且看起來相當棘手。

　　這時候日向和影山居然跑過來希望他可以幫教他們學習，大概真的是學習笨蛋無計可施了吧，瞧瞧王者那滿臉不情願的樣子，月島螢有些幸災樂禍。

　　等等，在社團活動前後教他們一小會啊……好像稍微可以利用一下。

　　於是第二天，少女打著哈欠準備走進教室，在走廊上被人攔下：「南雲同學！！」

　　「哇啊？！」澄夏嚇了一跳，居然是日向和影山，他們找她有什麼事情嗎？

　　「請幫我們順利度過國語考試！！」少年們齊聲說道。

　　「我、我嗎？」澄夏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為什麼會是她？

　　外面誇張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說起來，王者在懇求除了他之外的人，表現相當自然啊……他該不該夸影山這傢伙能屈能伸？月島螢想。

　　算了吧，影山可能都不知道能屈能伸是什麼意思。

　　「因為昨天……」影山原本想要很誠實地說昨天月島螢點明說輔導可以，但作為交換條件，他們要來找南雲同學幫忙，因為他覺得他一個人無法輔導兩個笨蛋。但日向眼疾手快地給了影山一計肘擊，面對影山的「笨蛋日向你為什麼打我」的暴言以及澄夏的疑惑，日向在昨晚就已經福至心靈：「因為南雲同學的成績非常好，我們聽老師誇過你，對吧，影山？」

　　影山這個大笨蛋，這時候怎麼能把月島的名字說出來啊！是個人都看出來南雲同學和月島最近鬧矛盾了，都沒過來看他們練習，這是想讓他們幫忙找機會和好呢，真沒想到月島這傢伙也有苦惱的事情，嘖嘖。

　　於是儘管對於月島那副命令的口吻讓很不爽，但是日向記得南雲之前給他們球隊加油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她這麼好的人為什麼喜歡月島……不過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日向很樂意去做，誰讓他是個很熱心的人呢？

　　「拜託南雲同學了，只用每天教我們十幾分鐘就好，我們想要去參加東京合宿！」

　　聽了兩人七嘴八舌的補充，澄夏終於弄清楚期末考試與東京合宿之間的聯繫。想到排球部在練習和比賽時的努力，能夠有這樣的合宿機會對於他們能力的提升無疑非常重要，如果只是每天在社團前後幫助他們，對她來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以呀。」她點了點頭。

　　「非常感謝！！」

　　很好，月島螢對此非常滿意。

　　果然有時候，機會是需要想辦法製造的。

　　像是怕她忘記這件事一樣，下午下課之後，日向還專程來四組找她，顯然打算充分利用好社團開始之前的時間。

　　「不過我沒辦法等你們到部活結束後哦。」澄夏解釋道，她最近都跟文學部的學姐商量好早退了，因為她還要去道館練習。

　　「哇，南雲同學竟然會空手道嗎，好厲害！」日向驚嘆道，「是那種可以『唰』的一下就把人撂倒的空手道？！」

　　「還、還好吧，我其實水平不怎麼樣的。」澄夏有些不好意思，她雖然覺得日向是在捧場，但他這副發自內心的欽佩真的會給人很大的鼓勵，「反倒是日向很厲害哦，雖然有身高上的不足，但是你很適合副攻這個位置呢！」

　　「真的嗎？謝謝你！」日向很開心地說道，「教練最近也對我們抱有很大的希望，我們以後還要攔得下白鳥澤的牛若呢！雖然月島看起來沒什麼幹勁就是了，不過這傢伙一直都這樣……」

　　「是嗎……那加油哦。」澄夏若有所思。

　　提到月島，日向不禁問道：「對了南雲同學，是月島說了什麼話讓你不高興了嗎，你們倆看起來好像吵架了。」在他看來，南雲同學人那麼好，問題肯定在月島那裡。

　　月島螢，請問你在你的隊友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澄夏有些哭笑不得。她只好跟日向解釋她並沒有和月島螢吵架：「真的沒什麼事情啦。」

　　相反，她覺得那天的對話反而是件好事——能讓月島螢說出真心話，可見他們的關係已經很不錯了。但這可不代表她要先跟月島螢說話，她雖然總是很主動，但這次必須讓月島螢先做點什麼才行。

　　以退為進之後，澄夏選擇欲擒故縱。

　　相處的機會是製造出來了，然後呢？要跟南雲道歉嗎。可是道歉就要解釋理由，他如何跟南雲解釋他為什麼要跟她說出那種話，那些幼稚不成熟的想法，他怎麼跟她去說？一定會被她取笑吧……

　　真是活該，月島螢忍不住吐槽自己。

　　澄夏每天教完日向和影山就走，絕不多留一分鐘。月島螢開始懷疑是他自己之前自作多情，誤以為她對自己有什麼好感，所以這不能怪他之前猶豫和試探，誰知道她是不是一時興起。而且她現在總是忙忙碌碌的，看起來生活裡沒有他也可以照常繼續。

　　真是膽小鬼。

　　約好了週六繼續補習之後，澄夏就先離開了。但少女的書包並沒有拉好，一個厚厚的本子從她包裡落下，正好落到月島螢腳下。

　　月島螢：？

　　「南——」

　　他還沒來得及喊出她的名字，澄夏就已經飛快地跑掉了——彷彿已經達到聽到他的聲音就跑掉的程度。

　　「……」

　　月島螢只好彎腰撿起那個已經在地板上翻開了紙頁的本子，打算明天還給她。非禮勿視，他並不打算看她寫了什麼，只是打開的本子裡掉出了大半截夾著的紙頁，少年把它們拿起來的時候，無法避免地看到了紙頁上的內容。

　　……看著很眼熟。

　　雖然這種想法很自戀，但是畫上的人戴著眼鏡還穿著烏野十一號的排球隊服，月島螢認為，這不是他的問題。

　　畫的確實是他。

　　怎麼看都是南雲的問題吧？！她怎麼在本子裡夾了一張速寫紙，上面畫著他？而且上面標的時間還是之前對戰伊達工的那天……

　　月島螢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南雲澄夏。

　　說她不用心，她把畫著他的畫紙夾在常用的本子裡；說她用心吧，她居然又不把這種東西放好，輕易地就掉了！

　　他有些微惱，想把這張紙放回去，因為它的一角被用別針夾住，所以月島螢很容易就知道它原本夾在哪一頁。少年將畫紙撥回去的時候，筆記本原來就是被打翻敞開的，所以他再次無可避免地看到了畫紙的前一頁上寫著什麼內容。

　　少年微微一怔。

　　「怎麼突然想買這個……」月島螢無語地看著澄夏手中的線香花火，這種點燃之後能夠看到各種圖案的小型手工煙花，「不是小朋友才喜歡玩的東西嗎。」

　　「我可是國中生，又不是成年人。」澄夏理直氣壯。

　　從清水寺出來之後，澄夏就說要去旁邊的清水坂買線香花火，順便品嚐一下京都的特色美食。於是這樣一趟下來，天色已晚。

　　夜空中早已明月高掛，他們沿著石板街走，目的地是附近的車站。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月島螢從來都麼想過他會和女孩子一起在晚上走在這樣的地方，這顯然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是南雲，好像又沒有那麼意外了。

　　「哎呀，上班車剛走。」澄夏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刻表，「我們可以不用那麼急了。」

　　「所以？」

　　「我想先點一支。」少女指了指線香花火，順勢坐到路邊的長椅上，剛才店家送了火柴，但她顯然沒有用過火柴，以至於劃了好幾次都沒能點燃。

　　「……」

　　她抬頭看他。

　　做什麼啊，這種求助的眼神。

　　算了，他總不好無視……月島螢接過火柴，他個子高，澄夏此刻又是坐著，於是少年只得蹲下來幫她。火柴的確有點問題，好像是受潮了，月島螢也是劃了好幾次，最終才出現小小的火苗，隨風晃著，讓人都不敢大幅度地喘氣，生怕把它熄滅。

　　「只點一支嗎？」他忽然抬頭問道。

　　澄夏眨了眨眼睛：「那就，多來幾支？」

　　她還以為他會說她任性呢！

　　一支多沒意思，這種東西就是好幾支一起揮舞才會有樂趣吧。當然，他是不明白的，只不過是看別人很開心才會有這種理解——少年小心地將少女手中的線香花火點燃，於是小小的花蕾冒出，含苞待放。

　　「給你。」澄夏很大方地遞給他幾支，原來她兩隻手都拿著線香花火，是為了分給他一半。

　　「不要。」月島螢說道，他拒絕參與這樣幼稚的活動。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澄夏就已經把另外的花火塞到了他手裡。

　　月島螢：？

　　他詫異地看向她，卻見澄夏眉眼彎彎，比火花還要明亮的眼睛裡倒映的全都是他。兩個人之間本來隔著一段距離，因為她坐著，他蹲下來，所以視線並非平視，需要他微微抬頭才能與她相望。

　　火花忽然在瞬間綻放。

　　「你看。」她低下頭，托著臉看他，距離他更近一步，另一隻手晃著花火，「很好看的。」

　　*

　　「一束花火的光湮滅，我們就再點幾束，看著小小的火光絢爛，像是在跳舞一樣。最後所有的花火都點完了，我這才想起來要跟他去車站，再晚就沒有回去的車了，按理說他這樣理智的人早就應該催促我，但是他沒有。」

　　「今晚的月光皎潔、明亮，走在路上，我們不說話，我想是我耽誤他太久時間了，我應該說點什麼。但短短的半天，從下午到晚上，我已經不止一次感謝他了，這樣會讓我的謝意聽起來不夠鄭重，跟小孩子玩鬧一樣。」

　　「花火的綻放是那樣的決然，哪怕一生如此短暫，總有消失的時刻，但沒有任何一支花火是猶豫的，它們總是絢爛著。可我如此猶豫，明明我們這樣並肩行走，是同樣短暫的機遇。而且我想說的不是「謝謝你呀」這種什麼時刻都可以去說的話，我想跟他聊一些話題，但是它們聽起來既突然又輕浮。比如巧克力、鈕扣和升學志願。」

　　「我突然想到一句最合時宜的話，正要開口，巴士卻到來了。唉，猶豫就會錯失良機！於是我只能把話咽回去，在心底說給他聽。」

　　山口在喊他去體育館，但月島螢眼底只有她寫的最後那句話。

　　因為那是在那天晚上，少年坐在巴士上戴好耳機，卻因為她睡著了倒在他肩上，忘記播放音樂的時候，望著窗外時心底所浮現的，一模一樣的內容。

　　「今晚月色真美。」

　　TBC

　　作者有話要說：

　　猶豫就會錯失良機！

　　月島螢表示，告白要找個最好的時間。


第14章

　　14.

　　「谷地同學。」

　　「誒，月、月島同學？」谷地仁花驚訝地看著叫住她的月島螢，「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有件事想要拜託你和雨宮同學。」月島螢說道。

　　仁花有些驚訝，什麼事情不僅需要她幫忙，還需要薰一起幫忙？她下意識地看向正在糾正影山和日向作業錯誤的雨宮，在她的認知裡，同班的好友只是被她拉來一起在部活結束後輔導排球部的同學，和月島螢並不相熟。

　　「我想臨時拜託你們，週六幫忙輔導日向和影山，地點你們自己定。」月島螢說道。

　　「啊？」

　　週六，澄夏準時來到約定的補課地點，卻發現要補課的人都沒到，反而只有答應一起幫忙補課的月島螢在這裡。

　　「那兩個笨蛋臨時有事。」月島螢面不改色地說道，「只剩我們倆了。」

　　澄夏：？

　　「第14話 雙向」

　　正在接受輔導的影山和日向一起打了個噴嚏。

　　「所以為什麼不僅換了地點，還換了來幫忙的人啊。」影山非常困惑，雖然他對換人沒有什麼意見並且很樂意不看見月島，但不會是因為月島嫌棄他們笨，不想來幫忙了吧？！

　　「喂，有的學就不錯了！」日向倒沒有這麼想，他的關注點並不一樣，「不知道月島跟南雲同學現在在做什麼，是在約會嗎？」

　　「等等，你是說你們沒告訴南雲同學這件事？」雨宮倒吸一口氣，跟著興奮起來，「那肯定是在約會了，現在只有他們倆！說不定會表白——」

　　「哇啊啊！！」

　　谷地仁花：？

　　她是不是錯過了很多劇情。

　　與此同時，被他們議論的兩位當事人此刻正站在街口。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月島螢的眼神，澄夏的心跳有些加速，因為她覺得此事並不簡單。影山和日向那麼重視東京合宿，怎麼可能會在跟這種事情掛鉤的期末考試輔導上一起爽約？

　　「所以呢？」她聽到自己明知故問。

　　月島螢別開視線，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都出來了……逛一逛？」

　　喲，約她逛街！挺不錯的嘛！

　　澄夏簡直要笑出聲，但她表面假裝鎮定，彷彿這對她來說很平常：「那好吧，去哪裡？」

　　附近剛好有車站，見月島螢看向那邊，澄夏恍然：「要坐車是吧。」她狀若無意道，「那到站了你叫我。」

　　看起來很隨意，把選擇權都交給了他，這是充分信任呢，還是對她而言，一切都無所謂？月島螢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等巴士到了，兩個人一起上了車。

　　澄夏心底有些奇怪，這裡可不止一班巴士路過，月島螢是跟在她後面上來的，如果她上的那個巴士不是他想去的地方呢？

　　這件事月島螢早就想過，他看過巴士的時刻表並且推算了時間。澄夏肯定不會遲到，所以在約定時間附近會來的幾班車的沿途經過的地方，他也都看了——無論她上哪班車，他都選好了適合下車的地方。

　　巴士上的人並不多，兩個人一起坐下。

　　這種時候他都會自己聽歌吧，經常見他戴著耳機。澄夏這麼想著，卻發現一隻耳機被遞到了她面前，她詫異地抬頭，這才發現月島螢今天拿的耳機跟平時不一樣——不是只能一個人用的頭戴式耳機，而是可以兩個人一起用的入耳式！

　　「……聽歌嗎。」他問。

　　「好啊。」澄夏說道，接過耳機戴上。

　　天吶，這是什麼情侶日常，一起戴耳機聽歌什麼的！少女表面沉著冷靜，心底其實已經炸了朵煙花。幸好她之前沉得住氣，所以現在才能看到這樣主動的月島螢，這種感覺真是太棒啦！

　　對了，得記下來他放的什麼歌……然後進一步了解他。

　　其實月島螢也很緊張。

　　在看過澄夏本子上寫的內容之後，當時他就像是在心底點了一束線香花火一樣，夜色之下火光璀璨，讓人一時難以回神。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完成了練習，然後就去找谷地同學幫忙了……只有月島螢自己知道，他平時絕不做毫無準備的事情，可是在拜託谷地的時候，他還沒有想好週六應該怎麼跟南雲一起度過。

　　但就是很衝動地去做了，他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是之前，月島螢准要擔心南雲會拒絕跟他獨處。但是，他可是看到南雲寫的那句話了！他又不是影山那樣的現代文白痴，夏目漱石的名句他可是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的……雖然那些文字裡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但是裡面的樁樁件件都是他們一起經歷的事情，更何況那一頁還夾著那幅畫？

　　老師果然誇得對，南雲的文章寫的很好。

　　不然他怎麼一瞬間就跟著她的文字一起回到了那個夜晚？

　　少年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南雲澄夏喜歡他。

　　她喜歡他。

　　喜歡……他。

　　月島螢覺得他現在像個笨蛋，因為只有笨蛋才會因為一件事情這麼高興。如果只是發現有女孩子喜歡他，他並不會這樣，但是，那個人可是南雲啊。

　　少年向來謹慎又驕傲，是典型的理智派。所以即使他從好幾件事裡都隱約感覺到了澄夏對他的好感，但他無法確定，因為澄夏並沒有直接說出來，如果是他會錯了意，最後豈不是會很尷尬。

　　他反覆思索著，對比著南雲對別人和對他的態度。

　　南雲澄夏喜歡開玩笑，但她只有在他這裡被人誤會是「女朋友」的時候，態度狡黠又曖昧地說「還不是」的時刻；南雲澄夏做事認真，但她沒有跟其他人明知道這件事做不了卻偏要試試看，於是一起摔倒，被他背起來時還勾住他肩膀的時刻。

　　她沒有幫別的男生值日，也沒有幫別的男生熬夜整理筆記，沒有看別的社團練習，更沒有握過他人的手腕，故意拖到很晚跟別人一起回家。還有在體育館裡聽到別人議論他的時候，她很不高興，以及她大聲喊出的加油，是暱稱。

　　是聽起來在呼喚「Tsuki」，實際上讀作「Suki」的，彷若告白一樣的呼喊。

　　不然她怎麼會在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之後，第一反應是抱住他？

　　哥哥說他是被縱容著，實際上他是被她這樣明晃晃地偏愛著、喜歡著。

　　於是月島螢也終於直面他自己的想法。

　　在國中二年級發現南雲澄夏是個很有趣的人之後，他總是會不自覺地留意她的事情，他知道她的原名，知道她打過什麼比賽，甚至知道——她跟老師報備，她那天下午要去清水寺買御守和看紅葉。

　　自由活動的時間不止這一次，月島螢可以換個時間再來這裡，但他沒有。

　　清水寺裡有很多地方，但是清水舞台最適合看紅葉。怎麼說呢，這的確是個開運的地方，否則怎麼他還沒有開始欣賞楓葉，她就喊出了他的名字，叫住了他？

　　月島螢不想讓她對他跟別人一樣，於是他讓她不必偽裝，聰明人就應該直接對話。

　　他不喜歡肢體接觸，卻想要扶住栽過來的她，後面甚至還攬著她離開；他不喜歡沒分寸的玩笑，卻在她的同學誤會他們之間關係的時候，假裝是她的追求者來維護她。

　　但是他以為她要去東京上學。那麼遠的東京，即使可以交往，異地戀也很容易導致分開，與其有那樣無可避免的未來，倒不如及時止損，讓一切戛然而止。

　　……那是騙人的，他沒死心，不然他不會摘下鈕扣準備送給她。

　　但終究理智戰勝了衝動，與其貿然打擾她的生活，不如就此結束吧。她對男朋友的要求那麼簡單，只要正常人，都可以用一雙慧眼發現她的好，沒必要非得是他。

　　沒必要。

　　……那為什麼會在南雲澄夏走進教室的時候，一瞬間解鎖了「原來這就是驚喜啊」的體驗？為什麼在第一週兩個人沒有對話的時候，他會去思考怎麼跟她說話？

　　在兩人三足的練習時，她摔倒了，他大可以蹲下來跟她說「我來背你」，而不是直接把她拉過來背起來。這個舉動是不想她拒絕，還是他心底不該生出的佔有慾作祟？是相當卑劣的想法啊，因為她不用跟其他男生一起練習，不用和其他男生肢體接觸，也沒有拒絕他的觸碰，心底生出的愉悅感。

　　真糟糕啊月島螢。

　　更別說是來看他練習、為他加油的各種事情了。

　　在南雲澄夏縱容他的時候，他其實也在默默地准許著這一切的發生。

　　他在別人面前都可以保持鎮定，但卻對她說出那樣的話。是在潛意識裡，月島螢想到了哥哥打排球的經過，那種因為自己導致哥哥說謊的不甘心和羞恥感，一直圍繞著他，這讓他在那種明亮又努力的人面前，會感到自卑。

　　日向是這樣，南雲也是這樣，他們是一類人，但他和她不是。

　　還有那一次兩次的開導，是他不希望優秀的她就此隕落，沉湎於那些本不應該由她在意的事情。他相信她可以重拾夢想，然後做得更好，而在他取得勝利的時候，月島螢認為，即使他們不是一類人，但是差距並沒有很大。

　　可是，他失敗了。

　　他們終究會殊途，然後有著越來越遠的距離。

　　所以他說出近乎誅心的話語，是想就此打住，卻也在心底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

　　如果她連這些都可以理解。

　　恭喜月島螢，你找到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女孩，最理解你的她。

　　他的在意並不是獨奏，她以從他這裡收穫的自信與溫暖，再次給了他力量，讓他知道，世界上除了親人、摯友會天然地相信自己之外，原來他曾經不屑一顧的青春期的煩惱，也能如此動人。

　　於是月島螢終於承認，他輸了。這一開始就不是他與南雲「誰先表白」的拉鋸戰，從來都不是這樣。於他而言，不自覺地留意就是致命的開始，早在國中時，他就對她相當在意。

　　她站在他面前總是做出很可愛的舉動，他想揉她的頭髮，捏她的耳朵，還想要吻她。

　　猶豫會錯過的可不只是巴士，還會錯過很重要的人。

　　不會再避而不想了，他承認——

　　月島螢喜歡南雲澄夏。

　　是雙向喜歡。

　　月島螢知道，他理應表白，但他沒有跟別人表白過，對此毫無經驗。而且他這種性格，也就南雲能夠在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之後還喜歡他吧。

　　……所以恐怕他以後也不會再跟別人表白了。

　　那這次表白必須在非常合適的時候，最好可以有很正式、很鄭重的理由。

　　比如，和烏野一起拿到宮城縣第一名，打進全國大賽什麼的，聽起來再合適不過了……可是，比賽在十月份！而且不能直接無視八月份的對手就跳到決賽，他們的對手可不止青葉城西和白鳥澤。

　　如果澄夏到那時候對他很失望，不再喜歡他了……

　　啊，好煩。

　　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澄夏眨了眨眼睛：「是要看電影嗎？」

　　但是看起來沒有什麼好作品啊。

　　……千算萬算，唯一的失策，月島螢一時間有些懊惱。

　　澄夏很想笑，但她忍住了：「樓下有甜品店，要去看看嗎？這可是個好機會哦。」平時男生如果去甜品店身旁沒有女生陪伴，會被覺得奇怪的，因為人們平時很看不起愛吃甜食的男生，雖然她覺得這樣並不對。

　　月島螢沒有拒絕。

　　「哇，有巧克力新品。」澄夏看了看門口的招牌，她偏過頭來看他，笑容促狹，「說起來，芥末巧克力的味道怎麼樣？」

　　「那可真是讓你失望了。」提到這事，月島螢可就有精神了，「某人當時的表情過於心虛，所以我沒有中招。」

　　「……什麼？！」澄夏難以置信，她一直以為她當時坑到了月島螢，所以她一直在避開他。可惡，她真的是給自己挖了個坑，畢業前最後的時光，超級珍貴的好吧！

　　感覺不錯，好像主動權找回來了，那就乘勝追擊。於是月島螢說道：「那天放學後我還看見你把一個盒子丟掉了，如果我沒看錯，南雲，你是做了本命巧克力吧。」

　　「做給誰的呢？」他明知故問，「為什麼丟掉？」

　　不是吧，這也能被他看到？

　　還有，這傢伙後面那句話怎麼聽著有點興師問罪的感覺？哼，她才不會心虛呢！

　　「因為沒做好呀，了解的不夠深刻，擔心對方會不會喜歡。」澄夏莞爾一笑，直截了當，「你呢，月喜歡什麼味道的甜品？」

　　「草莓味。」月島螢答道。

　　很好，心照不宣的交換達成。

　　只是少年注視著她，目光裡有幾分探究：「我發現你總是會突然這麼稱呼我……南雲，你不覺得這樣有點不公平嗎。」

　　什、什麼啊，哪裡不公平啦。

　　「我樂意！你要是想不用姓氏稱呼我，也可以換別的。」澄夏說道。

　　月島螢笑了，這可是她說的，是她允許的。

　　於是少年說出他盤旋在心裡，念了很多次的名字——

　　「澄夏。」他說。

　　*

　　「姐姐，今天晚上不練習那個了嗎？」小表妹問道。

　　「哪個呀？」澄夏問道。

　　「就是把本子從背包裡掉出來，通過夾在裡面的東西，讓撿到本子的人準確地翻到自己想讓對方看到的那一頁！」

　　「……因為已經成功了！」澄夏說道。

　　應該是吧？大約是成功了，當時月島螢喊她了……哼，讓這傢伙一直按兵不動，看來還是得讓她來製造機會。

　　「哇，姐姐好厲害！！」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甜暈了？只有我嗎？？

　　這章的評論，必須莫多莫多！

　　故事進入收尾部分啦，嘿嘿，因為就只是構思了一個小故事，結局後來兩篇番外。


第15章

　　15.

　　「澄夏。」他說。

　　澄夏怔住。

　　她不是沒有被人直接喊過名字，親人們會這麼叫她，以前關係不錯的朋友也會這麼喚她，就連在清水舞台上遇到過的那個討厭的女生，也會陰陽怪氣地這麼喊她。不同的語氣，不同的人，她經歷過數次被稱呼「Sumika」的一秒鐘，但只有在月島螢這麼說的時候——

　　她，好心動。

　　偏偏月島螢還提醒她：「耳朵紅了。」

　　真是有夠惡劣的！

　　還不是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聽過月島螢直呼其名啊，他連關係最好的山口同學都是喊姓氏的。不、不行，那她也不能跟山口一樣稱呼他「月」，她也要換一個，禮尚往來！

　　於是少女輕咳一聲：「有嗎？我看你好像好不到哪裡去呀——」

　　「螢。」

　　「……」

　　「第15話 各自的盛夏」

　　永遠不能對南雲澄夏掉以輕心。

　　前一秒他還在掌握主導權，以突然喊她名字的方式，看到她害羞的可愛模樣，結果下一秒澄夏就反將一軍，直接喊他的名字。

　　「你確定要這麼稱呼我？」月島螢問道。

　　「確定！你以為我怕你呀。」澄夏抱著胳膊看他。

　　月島螢有些想笑。他就不信澄夏不知道對他來說，喊他的名字是意味著什麼，畢竟就連山口都不這麼稱呼他……

　　喚他「螢」這個名字的，只有他的家人。

　　小學畢業之後還能用名字互相稱呼的異性，不是太坦蕩，就是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顯然他和澄夏屬於後者，兩個人俱不是笨蛋，只是在一起將自己進一步地推向對方。

　　暫且相安無事地去了甜品店，這裡有休息區，於是澄夏在選了草莓蛋糕之後，還點了冰淇淋和冷飲。既然電影院沒什麼好電影，他們來都來了，總得打發一下時間。

　　「對了，我撿到了你的本子。」月島螢從包裡拿出筆記本遞給她，眼神裡有幾分意味不明。他倒要看看，她會是什麼反應。

　　「啊，難怪我找不到它了，真是謝謝你了。」澄夏很鎮定地說道，一臉若無其事。她正要把本子拿過來，沒想到月島螢並沒有鬆手，她扯了一下沒扯動。

　　澄夏：？

　　少女疑惑地看著他。

　　「那麼，澄夏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裡面有張速寫紙？」他盯著她問道，「而且上面畫著的人，好像非常眼熟。」

　　「……」

　　在這種時候喊她名字，是作弊吧，是作弊！

　　月島螢，心機boy。

　　但這種事情她早有預料：「你說這個啊，那是雨宮畫的，她人真的很好呢！把排球隊的大家都畫了一遍。正好看比賽的時候她坐我旁邊，就讓我把這張交給你，我這不是記性不太好，給忘了嘛。」

　　很好，非常從容，澄夏對自己的舉動非常滿意。

　　與此同時，正在和仁花一起輔導日向、影山的雨宮突然打了個噴嚏：……？

　　對於澄夏的解釋，月島螢一個字都不信。他嚴重懷疑澄夏就是故意掉落本子讓他撿到的，她一直都是狡猾的小狐狸，小心思特別多。

　　不過，他不討厭就是了。

　　……甚至還挺喜歡的。

　　見澄夏裝模作樣地要把畫紙給他，月島螢攔住了她：「不用，我覺得它放的位置很好，就繼續留在你那裡吧。」

　　誒，這話是在暗示她，他讀過本子上的內容了嗎？

　　澄夏眨了眨眼睛。

　　店員把點的東西送了過來，正在針鋒相對的少年少女，忽然一起沉默。

　　為什麼，她點的這杯冷飲……放了兩支吸管？！

　　少女假裝無事發生，並且迅速岔開話題。之前日向跟她提過，教練希望副攻能夠攔下牛若的事情，澄夏立刻談及此事：「任務這麼重卻沒有幹勁，這樣可不行哦。」

　　沒想到日向居然說了這件事，倒顯得認為「攔下牛若是天方夜譚」的他一無是處了啊。

　　「我跟日向、影山他們對待排球的態度並不一樣。」月島螢低頭將蛋糕切成小塊，態度比他自己想像的坦然了許多，「你應該能看出來。」

　　澄夏之前就跟清水潔子就聊過此事。但她認為，雖然月島螢看起來跟充滿活力的日向全然不同，這不代表他不喜歡排球，只是在喜歡的程度上，他跟日向他們有所區別而已，從喜歡到「愛」，是需要契機的。

　　「我想，這只是因為你還沒有到變成他們那樣的時候。」澄夏說道。

　　「你是說腦袋裡只有排球的笨蛋嗎？」少年皺了皺眉，頗為嫌棄，「我才不要。」

　　澄夏只覺好笑：「那請問聰明人先生，你腦袋裡還有什麼？」

　　她剛說完，眼前就多了一小塊蛋糕，近在咫尺，香甜的氣息將她包圍。

　　「……？」

　　原來月島螢切完蛋糕之後就輕輕地戳起一塊，直接公然投餵到她面前。儘管他裝作只是想讓她閉嘴於是順勢就這麼做了，但微紅的耳尖還是暴露了少年此刻的不從容。

　　哼，蛋糕她要吃，問題她也要問。

　　少女嚥下蛋糕，提醒他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已經回答了。」月島螢說。

　　啊？他剛才說話了嗎？

　　澄夏怔了怔，抬頭看到月島螢在看她。

　　他只看著她，不說話。

　　於是澄夏明白了——

　　哦，還有她。

　　習慣了各種迂迴，沒想到他突然這麼直接。澄夏一時間倒是有些不適應，她下意識地想喝飲料掩飾自己因為心跳加速而有些無措的神情，結果剛咬上吸管，就見月島螢忽然向前傾身。

　　做、做什麼，他他他，他不會要用那邊的吸管吧？！

　　澄夏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的睫毛很長。

　　月島螢並沒有這麼做，但不排除他是故意的——少年只是彎了彎嘴角，遞給她一張紙巾，很無辜地說道：「奶油。」

　　咕咚。

　　冷飲在口腔裡短暫地留存了幾秒鐘，澄夏把它咽了下去。

　　好甜，她想。

　　「下次你直接提醒我就可以了，不用突然……」澄夏說道，這絕對不是她的問題，是他這麼突然真的很讓人誤會！

　　「嗯？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月島螢看她，他只是很單純地想遞紙巾而已。

　　「……沒什麼。」澄夏意識到這人絕對是在逗她，於是少女選擇戰術撤退，她用紙巾擦了擦唇角，卻並沒有發現奶油，難道她被騙了？

　　澄夏抬頭，用眼神質問月島螢，卻見少年點了一下上唇：「在這個位置。」

　　「……」

　　澄夏飛快地收回視線。

　　這人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

　　她一緊張就容易有不自覺的小動作，於是下一刻，多事的奶油被她輕輕地抿去。

　　「……」

　　月島螢本來正在從容不迫地望著她，此刻他整個人也就此僵住。

　　她剛才是，用舌尖輕輕地，把奶油……吃掉了吧？！

　　區區一小塊奶油蛋糕，竟然搞得兩個聰明人同時心猿意馬，陷入臉紅大危機。

　　說不清是怎麼離開甜品店的，總之出門之後，兩個人看起來都自在了許多。同一層還有可以打電玩的地方，於是澄夏問他：「去玩嗎？」

　　「可以。」月島螢頓了頓，「但只是這樣，未免太沒有意思。」

　　「聽你的語氣，是要跟我打賭啊。」澄夏說道，「說說看？」

　　讓她來聽聽，月島螢對她有什麼企圖。

　　「如果你輸了……」月島螢說道，假裝在認真思索，避免看起來像是蓄謀已久，「作為小朋友，被摸一下頭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吧。」

　　澄夏：？

　　噗——她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笑了起來，肩膀跟著微微顫抖。

　　什麼啊，到底誰才是小朋友，繞這麼一圈，好單純的想法！

　　「……你笑什麼。」少年頓時語氣不善，他很無語。好吧，雖然他知道這個要求稍微有那麼點幼稚，但是他們又還沒有交往，也不好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如果她再笑——

　　那也不能怎麼樣。

　　「我只是覺得，」澄夏最終勉強止住了笑容，但仍舊忍俊不禁，「好可愛的要求哦。」

　　眼睛亮晶晶的。

　　「……還玩不玩。」月島螢說道。

　　「玩！！」

　　週一晨練之前的輔導，日向敏銳地發現，月島對他們的態度好了許多，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日向運用他補習的成果總結道：「真是得意忘形。」

　　「笨蛋日向。」影山反駁道，「我用的詞語才對，應該是小人得志。」

　　如果谷地同學和雨宮同學在這裡，聽到他們的表達水平，眼淚吧。山口深覺無語：「這些都是形容反派的詞語吧？月的心情很好，很明顯是因為他……」

　　是因為跟南雲同學情投意合吧。

　　月島螢的心情確實很好。因為那天打電玩的結果是，他連贏澄夏數次，最後把她的頭髮揉的很亂。

　　兩個人還聊了很多事情。比如月島螢會選擇來烏野，確實和月島明光有關。再比如澄夏的媽媽在得知她已經再次練習空手道，並且決定重回賽場之後，倍感欣慰，幫她聯繫了東京的道館，暑假要去那邊進行訓練……

　　他們都有很繁忙的夏天。

　　生活照常繼續，在班裡的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但在班級之外，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是交往中——此論斷來自山口。

　　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之間仍差一個表白。

　　澄夏大約能猜到月島螢在想什麼，她並不意外。有些人拖著是因為不負責，但月島螢這種慢熱又彆扭的少年，他注重儀式感反而體現了對她的珍重。而且此前在輸給青城之後，月島螢講了一些不太好的話，他總要將這一切一起，找一個最有說服力的機會——

　　一定是春高。

　　都從國中到高中了，也不差這麼幾個月，而且期末考試之後她就要去東京進行緊鑼密鼓的訓練，暫時也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了。

　　說是這麼說，但兩個人之間仍舊保持著緊密的聯絡——

　　比如澄夏啟程去東京的第一天，月島螢打開手機，看到這樣的簡訊：

　　「螢~不要太想我哦！」

　　……並沒有想她，只是想到她生日在七月中旬，沒辦法陪她過生日了，僅此而已。

　　排球部在這個夏天的合宿有兩次。第二次的時間比較長，足足有一週，地點在埼玉縣森然中學，時間是七月下旬。月島螢之前就把行程告訴了澄夏，於是七月下旬，他收到一個包裹的時候，並沒有很意外。

　　地址問得那麼清楚，果然是要寄東西給他。

　　一本雜誌？

　　只是在合宿中，月島螢依舊無法成為像日向那樣的人，相較於同伴們的各種加練，哪怕他跟平時並無區別，甚至也有自己的計劃，但在所有人都努力進化著的時候，這樣的他看起來難免有些消極。

　　於是月島螢被一向順從他的好友山口忠提著衣領怒斥了一頓，聽到了有關於「尊嚴」的發言。雖然他一直和山口關係要好，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從來都是不對等的，在潛移默化中，在其他人眼裡，山口忠都只是月島螢的跟班而已。

　　此刻山口的這番話無疑將他們提到了一個對等的位置，原來同樣是普通的人的山口，不是首發選手的他，也能像日向那樣，有如此帥氣的想法。

　　如果澄夏在，也一定會贊同山口，覺得他很遜吧。

　　月島螢有些理解，也有些不理解。因為他真的沒辦法像日向那樣對這社團活動抱有如此可怕的熱情，就算打進全國大賽又如何？他又不打算走體育保送的路線，如果排球只是強身健體的愛好，他只做好日常的訓練就好了啊。

　　澄夏也在加練。單是看她每天很晚才發來的簡訊，月島螢就可以想像得到她是多麼的努力。闊別了三年的訓練並沒有讓她一蹶不振，相反，她帶著積蓄許久的力量與渴望，充分地將自己燃燒。

　　現在是夏天，是屬於她的季節。

　　「不要受傷。」

　　他只能這樣叮囑她。

　　於是得到她這樣的回覆：「放心，不會給你心疼的機會~」

　　「……」

　　少年帶著未解決的困擾來到第三體育館，請教「姑且算是來自強校的」三位前輩，從木兔那裡得到了「愛上排球的一瞬間」這樣抽象的答案。他正在思索，然後毫無防備地又被拉走進行練習了。

　　「雖然暫時無法幫阿月解決你在排球上的困擾，但如果你有什麼青春期煩惱的話，學長們還是可以幫你解決一下的哦。」黑尾笑眯眯地說道，是非常典型的男高中生發言。

　　「青春期煩惱？」木兔顯然非常好奇，「是關於女孩子的事情嗎？！」

　　「……讓前輩們失望了。」月島螢鎮定道，「我沒有青春期的煩惱。」

　　黑尾失望地說道：「真不像個高中生啊。」

　　木兔失望地附議：「真不像個高中生啊。」

　　赤葦：……

　　所以這兩個人又哪裡像是前輩啊。

　　面對前輩們的吐槽，月島螢扶了扶眼鏡，然後微笑道：「抱歉，因為我喜歡的女生也喜歡我，所以我真的是——沒有這種·煩·惱·啊。」

　　「……？！」

　　他與澄夏，在一起時，是青澀甜蜜的初夏；分開修行，是為了收穫，各自燦爛的盛夏。

　　*

　　七月十九日，東京某空手道道館。

　　「南雲，有你的包裹。」教練遞給她一個盒子，「對了，今天是你生日啊，生日快樂。」

　　「謝謝教練！」澄夏一邊道謝，一邊看了一眼盒子上的寄件信息。

　　看起來是月島螢在第二次合宿之前，從宮城寄來的。是生日禮物嗎？盒子挺輕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很巧合地在今天拿到了呢！等會訓練結束後給他發簡訊說收到了吧，澄夏這麼想著，又投身到練習中。

　　洗完澡之後，澄夏才想起來拆盒子。

　　她眨著眼睛看著正被自己的手指捏著的小物件，然後突然躺倒在被子上——

　　是鈕扣。

　　鈕扣！！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雨宮：？？ （並沒有畫全員，希望大家不會都來找她要速寫.jpg

　　寫一些語文不好的人真的好有意思（日向、影山）哈哈哈

　　可惡，約會好甜啊，正式談戀愛會更甜吧……

　　下一章結局！


第16章

　　16.

　　春季高中排球賽·宮城縣代表決定戰第一次預選賽，前一日。

　　久違的面對面對話，月島螢注視著又重新開始打排球的兄長。

　　如果是他，高中的時候連替補都不是，為什麼還要繼續打？但是哥哥不一樣，他說，他想在一個能讓他全力以赴的地方，一直待到最後——排球是一項很有趣的運動，扣殺成功時的酣暢淋漓，觀眾歡呼聲帶來的成就感，還有木兔學長所說的「那個瞬間」……

　　是嗎，這樣啊。

　　「從剛才我就有些在意，螢，你在看什麼啊？」明光問道，他留意到弟弟手裡拿著一本雜誌。

　　「在看其中的某個故事。」月島螢說道。

　　某一天夜晚，人們發現月亮離家出走了。失去了月亮，地球將會迎來種種危機，被選中的少年「桂」踏上尋月之旅，他認為一定是有人將其綁架。他遇到了不想做燒餅的白兔，木犀花過敏的輝夜姬；還有只在夏日才出現的雲精靈，她慷慨地給他很多指引，但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

　　「……科幻童話嗎？你什麼時候多了這種愛好？」明光遲疑道。

　　「我並沒有這種愛好。」月島螢翻開下一頁，「只是在解謎。」

　　明光：？

　　「謎底是什麼？」問完這句話，明光看到正在專注看書的弟弟抬起頭，用一種「你確認你要聽嗎」的眼神看著他。

　　少年原本沒有什麼表情，像是他每天吃過飯之後窩在自己的房間裡一樣，有著自己的世界。但隨著一聲輕笑，他整個人都跟著生動起來。

　　「是她寫給我的情書。」他說。

　　「桂」和「螢」一樣，都是Kei這個發音可以寫出的字。

　　「第16話 因為你是月島螢」

　　八月初，烏野先後擊敗扇南、角川，突破第一輪預選賽，獲得參加十月份的代表決定戰的資格！澄夏因為暑假尚未結束，仍在東京訓練，所以沒能到場觀賽，好在小胡桃一場不落，及時從前線發來了戰況。

　　哇，角川學園居然有個兩米的學生，這也太高了吧？！

　　小胡桃對她的大驚小怪無動於衷：「月島才一年級，他肯定會再繼續長高的。」

　　「……」

　　不，小胡桃，你這種長輩一樣的口吻是怎麼回事？！她只是對兩米大高個的身高表示單純的驚訝而已，不是在攀比啊。

　　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澄夏希望月島螢不要再長高了，就讓他們之間保持著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不好嗎，他的身高繼續發展下去，以後想要親他都會增加難度的！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比賽怎麼樣？」月島明光拉開門問道，看到月島螢在唇邊豎起食指，示意他小聲些，這才留意到原來弟弟正在打電話。

　　女朋友？他用口型問道。

　　月島螢一臉不置可否，回答著電話那端的關心：「還好吧，雖然他有兩米，但看上去是剛開始打排球沒多久的樣子。」

　　明光跟著心中一震，真的假的，居然贏了兩米？！

　　「嗯，不過，攔網根本攔不到就是了。」少年繼續說道。

　　「……」

　　見哥哥盯著自己，又說了幾句結束通話的月島螢不由得看了過去：「……幹嘛？」

　　「你呀，是不是覺得輸了也是理所當然的？」明光有些無奈，就因為對方有兩米嗎，「你在女孩子面前也是這副毫不積極的樣子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女朋友的。」

　　哈？說排球就說排球，怎麼還上升到這個問題上了。

　　「要不要來我們球隊練習看看？」明光問道。

　　月島螢並沒有立刻答應，正當明光在懷疑是不是他講話惹惱了弟弟的時候，少年卻忽然說道：「所以我到現在都沒有很明白，為什麼她會喜歡我。」按照澄夏的性格，她應該會喜歡更積極進取的男孩子吧，跟她一起朝著夢想前進的那種，閃閃發光的人。

　　「不過，很慶幸就是了。」月島螢說道，「哥哥的提議我會考慮的。」

　　「……喂不是，你有問題可以直接問她啊，問問人家的擇偶標準。」明光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很少見到弟弟不自信的樣子，一時間對那個女孩更加好奇。

　　不要，這種問題也太遜了。

　　而且澄夏的標準過於簡單，他早就在她掛在清水寺的繪馬上看過了，彷彿只要能看到她的優點有一雙「慧眼」就足夠了……是個男生都具備這種條件吧。

　　烏野排球部在代表決定戰之前還有兩次合宿訓練的機會，再加上每天的訓練，非常繁忙。澄夏從東京回來之後，得知月島螢最近都有去兄長所在的球隊進行練習，他甚至還主動請教過教練一些問題，把教練感動得夠嗆。

　　「……不要用一副『你長大了』的眼神看我。」月島螢撇了撇嘴，「我自己說說也就罷了，但是被別人說『不行』什麼的，尤其是日向那種傢伙，怎麼想都感覺很不爽。」

　　「還不是因為平時都是我跟你說訓練的事情，但是螢基本上都不談自己在做什麼嘛。」澄夏說道，「只會讓我多注意、多小心，也不說點別的。」

　　她看起來好像並不意外。

　　月島螢抿了抿唇，想起一件事：「距離修學旅行快一年了啊。」

　　「是哦。」澄夏點了點頭。按理說應該再去一趟清水寺將到期的御守還回去，但是那樣好麻煩，還是採用虔誠的淨化方式吧——她說了半天，忽然意識到什麼：「你不會是想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京都吧？！」

　　「……我可什麼都沒說。」

　　「但我沒時間誒。」澄夏卻默認他有這個想法一樣，「十月末的時候，我恰好也有比賽，雖然是很小型的那種。沒關係，我們以後再去京都就好啦，反正時間久著呢！」

　　……他真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她就已經把「以後」都想好了。

　　月島螢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揉亂了她的頭髮。

　　澄夏：？

　　怎麼突然？

　　「心情稍微有點複雜。」月島螢說道，為什麼人會這種既高興又不爽的微妙情緒啊？

　　她抱怨著把頭髮散下來，因為沒拿梳子只能簡單地用手理了理，很像伸出爪子梳毛的小狐狸一樣，在街邊紮辮子。月島螢想到他現在已經比之前更懂得如何捕捉攔網的時機了，說不定能攔下赤井澤前輩幾球，於是問她要不要來兄長所在的球隊看他練習，澄夏當然說好呀，他就低頭握住她柔軟的頭髮，幫她紮辮子：「你動作太慢了。」

　　「萬一你弄得不好看怎麼辦？」澄夏質疑道，要拿出手機照鏡子。結果被他拉住手腕，帶去站台等巴士：「趕時間。」

　　天氣有些冷了，時間太晚的話她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當晚，月島明光小聲地問她：「南雲同學，你的辮子是不是，梳歪了？」

　　澄夏：？！

　　「月島螢——！！」

　　十月二十五日，仙台市體育館，春季高中排球賽·宮城縣代表決定戰正式打響。

　　但這一切，澄夏無緣目睹。

　　「為什麼今天是木曜日（星期四）啊！」她趴在桌子上說道。

　　「如果明天上午的比賽贏了，他們下午還有一場。」胡桃真說道，「然而明天是金曜日。」

　　上課日，沒有社團比賽的人當然要留在學校裡好好念書了。

　　「小胡桃，你說我明天下午能不能裝病翹課。」澄夏突然說道，「我看了一下場次，他們明天下午很可能要對戰青葉城西。」

　　「你不能。」她伸出手把躍躍欲試的澄夏按了回去，「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月島和山口保證，說『你們放心比賽，上課時落下的筆記就都交給我』了嗎，你要是不在這裡，他們的筆記怎麼辦？」

　　可惡！

　　「放心啦。」胡桃真說道，「不要那麼沮喪，烏野已經不是六月份的烏野了，他們現在比之前更強大，第三日的比賽我們一定能看到。」

　　……拜託，請一定要打進決賽，讓她有機會過去加油！！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澄夏誠懇地說道，「小胡桃，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於是得到了「因為我是工具人」這樣的類似冷笑話的答案。

　　當日，烏野擊敗條善寺，成功晉級四分之一決賽。

　　次日，烏野先後戰勝和久谷南、青葉城西，晉級總決賽。

　　月島螢在寫著分組情況的公告牌那裡駐足了幾秒鐘。十六支球隊如今只剩下烏野高中與白鳥澤學園，距離取得優勝，晉級全國大賽——還差一步！

　　十月二十七日，決賽當天。

　　決賽是五局三勝制，這個規則澄夏自然熟知。但小胡桃說，烏野到目前為止只打過三場的比賽，這下不只是澄夏，雨宮也聽出了問題所在：「是……擔心體力問題嗎？」

　　「好啦不要這麼嚴肅。」商店街的前隊員們寬慰著女孩子們，結果就見田中伢子拖著個全副武裝的人走了過來：「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她懷疑這是白鳥澤的間諜。

　　雖然看起來很可疑，但澄夏及時認出了這人是月島螢的兄長月島明光，成功幫他解圍。只不過明光想要偷偷看比賽的想法已經不可行了，這麼大的動靜，月島螢在台下已經留意到了。

　　怎麼還是過來了啊。

　　明光：……

　　真是過分啊，女朋友能來看比賽，哥哥就不能來嗎！

　　常年縣內第一的白鳥澤學園名不虛傳，無論是牛島若利的重炮發球，還是其他隊員各自的長處，都讓人目不暇接，甚至他們的啦啦隊都非常厲害。

　　第一局白鳥澤勝。然而第二局，雙方的拉鋸戰，竟然就已突破了三十分大關。

　　再來一分，再來一分就可以拿下這局了！澄夏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場上的比賽，幾乎忘記了眨眼。她看到月島螢前所未有的全神貫注著，跳躍、思考，他判斷著、尋找著，終於在第二局最關鍵的時刻，找到了最好的時機。

　　牛若的扣殺，被戴著眼鏡的少年攔下，重重地落回了白鳥澤的場地！

　　全場譁然。

　　烏野，拿下第二局！！

　　「啊啊啊！！」少女跳了起來，幾個女孩子們抱在一起，與烏野的隊員們一起發出吶喊。

　　隊友們衝過去，將最後得分的少年圍住，澄夏眨著眼睛，感覺眼眶有些熱。她看到了，總是認為這不過只是個社團活動，總是認為他與同伴們有所不同，不像日向他們那樣熱愛著排球，甚至跟她不是同一類的人的那個少年，他好像依然不習慣於隊友們的觸碰，看起來很被動，但他剛才在與大家一起大喊——

　　「螢，他居然融入球隊之中了！」明光擦著眼淚說道，「我以為他能有女朋友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沒想到他……」

　　不過是區區的一分罷了，哥哥居然在誇張地流淚，月島螢看了一眼看台，有些無語。反倒是之前在對戰伊達工時就哭過的澄夏，看起來比哥哥鎮定很多。

　　但只是看起來鎮定而已！

　　因為見他看過來，少女下一刻立即大喊道：「月島螢——！！」

　　周遭都跟著安靜了一瞬：這種要表白的架勢！

　　「加油——沒有了——我只是想喊你的名字——」

　　噗。

　　善意的笑聲響起，月島螢扶額。

　　不是，澄夏這是在做什麼笨蛋才會做的事情啊？！

　　並不是蠢事，是因為明光在比賽之前跟澄夏提起了八月份的那次對話：「螢好像一直對於你為什麼喜歡他，抱有一些疑惑。我說讓他來問你標準是什麼，他又不問，我家弟弟比較彆扭，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標準什麼的……

　　她已經說了啊。

　　第三局，白鳥澤勝。

　　第四局局末，烏野再次破分！烏野一年級生月島螢，一人時間差，扣球得分。比分你追我趕，局點不斷更新，如果這一局白鳥澤勝利，那麼烏野將無緣全國大賽——

　　第四局，烏野勝。

　　澄夏緊盯著場上，如果是她面臨同樣的情況，身體的疲勞一定會影響到注意力的集中，更別說是繼續思考了。然而月島螢依然冷靜地在合適的位置跳起，一次觸球，將排球送到最適合的地方，直至他的手受傷。

　　決勝局過半，烏野高中請求換人。

　　「不行，我要去看看。」明光說道，然而響應他的只有烏野的小經理，他回頭一看，原來澄夏早就已經跑下了樓梯。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因傷退出，就算再理智的人也會非常不甘心，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等會見到月島螢，他會說些什麼自嘲的話。

　　她理應說些什麼，搶在他開口之前，只是在看到少年的神情後，澄夏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看起來仍舊在思索，但依照她對月島螢的理解，他恐怕不是在想之前場上的情況，而是在想他等會如果能夠及時趕回來，他上場之後，又能做些什麼。

　　他很想要繼續戰鬥。

　　……好想哭。

　　這傢伙經常叮囑她不要受傷，結果自己受傷了。

　　「止血之後固定好應該就沒事了。」月島螢說道。

　　雖然很痛。

　　在安慰她嗎？

　　「快點去看傷勢，大家會為你爭取時間的——」澄夏忽然笑了，「然後回到這裡。」

　　「戰鬥到最後一刻吧，螢。」

　　為什麼澄夏開學後對於他的一些轉變並不意外？因為她始終信任著他。

　　處理過傷勢之後，月島螢重回賽場。短暫而被動的休息並沒有讓他放鬆警惕，他很快就投入到比賽之中，反應更加迅速地應對著、追逐著排球的方向，攔網、觸球、進攻——在最後一刻，排球飛躍著，傾巢而出的同時多位置差進攻——嘭！

　　排球，落地了。

　　烏野拿下第五局，最終結果3-2，成功進軍全國大賽！！

　　無法起飛烏鴉最終高飛遠翔，一飛衝天。

　　「贏了……！！」

　　隊員們落淚，三年級們一直沒有放棄，在最後一次比賽裡，朝著夢想又進一步；烏野的支持者們落淚，時隔五年，烏野再一次打入全國大賽！

　　澄夏本來以為她會是幾個人裡哭的最厲害的一個，但除了三年級的學姐們，沒想到小胡桃居然哭得比她還兇，這可不符合班長一向靠譜的形象。她和雨宮手忙腳亂地幫小胡桃擦眼淚，就這樣看完了頒獎儀式。

　　「接下來大家好好吃一頓，都累壞了吧？」教練說道。

　　「那個。」月島螢忽然說道。

　　眾人一起茫然地偏過頭來看他。

　　「我晚點過去，可以嗎。」他看著前方說道。

　　於是眾人又看向前方，只見不遠處澄夏正對著這邊揮手。

　　「……快走吧你！！」

　　「螢，恭喜你取得了勝利！」見月島螢走了過來，澄夏急忙說道。她觀察了一下少年的神情，雖然她認為他今天的表現非常不錯，但說不定這傢伙鑽牛角尖耿耿於懷於他只攔下了牛若一球呢，如果發現這種情況，她一定要說點什麼。

　　好在他看起來神色正常……誒？！

　　少女眨了眨眼睛，錯愕地看向被他牽住的手。

　　不是手腕！

　　「月島那小子！！」遠處傳來忿忿的聲音，「看在他今天是MVP的份上！」

　　為什麼說是遠處呢？因為下一秒月島螢就拉她的手，大步地帶著她——跑掉了。

　　「我們為什麼要跑啊？」澄夏茫然地問道。

　　「因為我不想被圍觀。」他說。

　　之前借物跑的時候，日向就說他跟澄夏牽手了，明明現在才是他們第一次牽手……要是在那群人的圍觀下說些什麼，會天下大亂的。

　　直至到了體育館對面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他們這才停下來。澄夏還好，月島螢經過一番比賽，體力才真的是消耗過度，少年默默地整理著呼吸，卻見她捧起他受傷的手，看起來相當心疼：「之前都沒有仔細看，剛剛最後的比賽有沒有再傷到傷口啊，要不要再去看看醫生？」

　　很痛，但是現在無所謂了。

　　「澄夏。」月島螢說道。

　　「嗯？」她抬頭看他，在注視到他的眼神之後，呼吸微微一窒。

　　好認真。

　　「雖然我今天表現的沒有想像中好，但是在攔下那一球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所謂的『那個瞬間』。」在這一刻，他終於愛上排球這個運動，「我想，排球，我會一直打下去的。」

　　「那挺好的呀，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澄夏眨了眨眼睛。

　　「喜歡你也是。」月島螢說道，「會一直堅持的。」

　　他很少會把事情說的非常絕對，因為人總要給自己留退路，如果事情沒有達到所說的那樣，會是件很丟臉的事情。但是，他想在此刻做出承諾，因為——

　　「抱歉，讓你等了很久，因為現在才感覺有資格對你說這種話。」月島螢注視著她，少年的額頭上滿是汗水，不坦誠的他此刻尤為真誠，他鄭重地說道，「我喜歡你。」

　　「月島螢喜歡南雲澄夏。」

　　「所以，請和我交往吧。」

　　感謝她一直以來莫名其妙的信任，慶幸當初發現她表裡不一的人是他，他的運氣很好，能被她選擇，所以——

　　「煩請你在未來——」

　　「未來也會繼續偏愛你的，螢。」少女笑得眉眼彎彎。

　　「還有，明光哥跟我說你好像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也許你可能在想，你只不過是運氣好先一步跟我變得更熟悉，換做是其他人也可以。」澄夏認真地說道，「不是這樣的。」

　　「因為你是月島螢。」

　　「我的標準看起來很簡單，因為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月島螢。」

　　所以她在第二局比賽勝利後，大喊他的名字，只是喊他的名字。

　　「最後，我並沒有等很久！我很開心！麻煩你以後繼續陪我追夢啦！！」

　　一個夏天過去，他長高了兩厘米，她也是。於是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仍舊剛剛好，是他微一傾身就能親到額頭的距離。

　　於是，月島螢吻了他的少女。

　　*

　　「我寄給你的雜誌看過了嗎，我寫的那篇文章——結尾你覺得怎麼樣？」

　　「雖然猜到是雲精靈偷走月亮，也知道她會把它還給男主角……但我覺得，其實他們沒必要只圍繞著一個月亮轉，她沒必要始終追逐著月。」月島螢說道。

　　「嗯？」澄夏有些不解。

　　「因為如果是我。」他說，「在月色之外——」

　　「我想留住雲。」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完了正文最後一話！嗚嗚！感謝這半個月來的陪伴~ 總之這個故事我覺得很圓滿啦。沒想到第一篇排球的完結文寫的是月島哈哈哈，因為我真的很想看一個兩個人互懟的故事（？）

　　文風大家也基本有所了解啦，其實我想寫的其實是系列文。比如本篇小胡桃調侃她是「工具人」，其實並不是，她也有自己的一篇文，文章裡稍微有些線索。

　　下一篇先寫黑尾的《情書幾萬字》，在專欄裡可以先收藏（黑尾，我的本命！（另外專欄裡還有個準備丟點短篇的合集《誰會嫌星星太多》，也可以收藏一下~


第17章 番外一

　　「番外一·第二天」

　　2012年10月28日。

　　澄夏戴好護具，最後看了一眼被她掛在手機上的得勝守，然後將它放下。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入場。

　　四年以來的第一次正式比賽，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但是緊張之餘，澄夏並不感到害怕，更多的是重回賽場的興奮。

　　暑假開學之後，澄夏就從文學部退部，轉而加入空手道部，這樣她未來就可以跟隨學校的社團參加相關的高中時比賽了。不過今天的比賽與學校無關，是仙台市的幾個道館之間進行的練習賽，所以澄夏之前跟月島螢說這只是個小比賽。

　　昨天烏野在對戰白鳥澤學園的比賽中獲勝，取得了通往全國大賽的門票。月島螢還要去參加排球部的慶功宴，澄夏就自己回家了。但她沒想到的是，少年在結束聚餐之後又打電話給她：「你到陽台上看一下。」

　　澄夏：？

　　她跑到陽台上一看，只見月島螢正等在她家樓下。

　　誒，居然來找她了！她還以為他今天一定很累，已經回家休息了呢。

　　少女帶著疑惑匆匆地跑下樓，在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月島螢伸出手，有個小物件在她面前晃了晃。澄夏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一枚御守！

　　「得勝守」她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去年她在清水寺掛的繪馬。

　　「真想再有一次能去求「得勝守」的理由啊！」

　　月島螢果然看了她當時的繪馬！就說他早就對她有意思——

　　少女雀躍的目光太明顯，月島螢別過視線，咳嗽了一聲。

　　……他從來都沒否認過啊。

　　雖然也沒有很直白地說過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就是了。

　　而且澄夏在繪馬上寫了兩句話，第二句話已經實現了，他們在今天正式交往，沒理由前一句不能實現吧。

　　「你什麼時候去神社求的呀？」澄夏驚訝道，他完全沒告訴過她。

　　「本來我不信這個，但我看到休息的座位上放了一枚道宮學姐送的御守，而我們確實贏得了比賽。」月島螢說道，「或許有點用吧……你最近忙著訓練肯定沒想到去神社拿這個。」

　　他相信她，但能讓她少點緊張會更好。

　　澄夏大為感動，但她可沒有忘記追問他，少女搖著他的手問道：「所以呢，螢是什麼時候去的神社呀？」居然偷偷去，不告訴她，好狡猾！

　　月島螢看了一眼被她晃著的手臂，真狡猾啊，居然撒嬌。

　　「……在你告訴我你十月底有比賽的時候。」他只好說道。

　　少女立刻笑得眉眼彎彎：「謝謝你，雖然是友誼賽，但我也會努力拿優勝的！」

　　月島螢欲言又止。

　　澄夏恍然，平常訓練時他沒少跟她說注意不要受傷，但今天負傷的他顯然不適合這麼說。於是她開口說道：「好啦，別擔心，我還要打更多的比賽呢，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傷！」

　　「……你好好講話。」月島螢無奈道，不要抱著他的手臂當掛件，「這是在你家樓下。」他提醒她。

　　也是哦，被舅舅舅媽看到了好像不太好，澄夏若有所思，畢竟今天是交往的第一天，她還沒有來得及跟長輩們報告這件事。

　　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們介紹一下吧！

　　「如果我明天的成績很不錯，會不會有獎勵？」澄夏將御守掛到手機上，抬頭看他。

　　相當自信啊。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月島螢搪塞道。澄夏久未參賽，或許她自己覺得第一戰並沒有很重要，但是她的親人肯定都會去觀賽，到時候那麼多人在，能說上話就不錯了。

　　正如月島螢所想的那樣，儘管澄夏對所有人都說這只是場小比賽，但當她抬頭看向看台的時候，不僅月島螢，還看到了舅舅、舅媽和小表妹，以及小胡桃和雨宮。

　　哇這個陣容，親情、友情、愛情都在，她可以當場宣布她是人生贏家了！

　　「姐姐——加油！」被舅舅抱著的小表妹大喊道。

　　小胡桃和雨宮也都朝她揮手，一臉鎮定的月島螢被襯托的像個路過的觀眾。

　　澄夏不由得想笑。什麼嘛，好像他不是來看她的比賽一樣，舅舅和舅媽肯定也完全猜不到旁邊那個高個子的少年，竟然是她男朋友吧？

　　她也對著台上揮了揮手，然後肅靜下來，跟道館的其他人一起聽教練安排。

　　雖然這幾年澄夏沒有正式參加過比賽，但她平時也有在自主練習，而且她小學時取得的優勝足以表明她有著良好的基礎。暑假裡用功的訓練也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空白期的經驗不足，再加上教練安排得當，澄夏今天一路所向披靡，甚至還有兩次是一本勝！

　　……原來她避免受傷的方式就是先一步把對手幹掉啊，一擊必殺，真不愧是優勝小姐。如果那位國中二年級時被暴打的學長此刻在場，肯定要慶幸澄夏當時手下留情。

　　月島螢跟著身旁的班長一起鼓掌，將手機收到口袋裡。

　　嗯？他剛剛可沒有在拍她。

　　結束比賽後，澄夏換好衣服同教練道別，然後就跑去體育館門口找找人了。小胡桃和雨宮跟她打了聲招呼，澄夏很感謝兩人特意來給她加油，許諾明天請她們喝飲料，兩個女孩先行離開了，舅舅一家三口當然還沒走，月島螢也在附近。

　　雖然他看起來真的有在假裝路人。

　　哼，就是看到了她的家人還是選擇在等她嘛，不然他大可以跟小胡桃一樣先走。

　　「姐姐，你好厲害啊！」小表妹高興地說道。

　　「我剛剛有錄像，回去之後可以發給你媽媽，讓她看看你的表現有多麼好。」舅媽笑道。

　　澄夏笑眯眯地應著，忽然說道：「你們等我一下。」

　　然後她快步走過去，拉住了月島螢的手。

　　月島螢：？？

　　少年猝不及防，踉蹌了兩步被她給拉了過來，只見澄夏大大方方地說道：「舅舅、舅媽，這位是我男朋友——月島螢。他跟我同班哦！而且是我們學校排球部的，你們昨天肯定有看到新聞吧，烏野的排球部打進了全國大賽！」

　　就沒見過有這麼介紹人的，一段話裡半段都在誇他。而且他昨天才提醒她要注意長輩，今天就被她拉過來見家長了，不愧是她。

　　月島螢深吸一口氣，禮貌地跟長輩們問好：「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跟澄夏同班的月島螢，現在正在跟她……交往。」

　　澄夏的舅舅和舅媽都很和善，倒是小表妹「哇」了一聲，好奇地看著他：「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啊！」小朋友若有所思道，「那你們以後會結婚嗎？」

　　月島螢：……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直接說是，這裡還有長輩在，太輕浮了。說不是，那更不對……

　　澄夏在旁邊快要笑出聲了，好在舅舅和舅媽及時抱起了小表妹，以免她說出更多難以回答的問題。兩位長輩都是很開明的人，知道澄夏贏了比賽肯定會很想跟男朋友一起慶祝，只囑託她早點回家，就先走了。

　　「抱歉，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澄夏無辜地說道，「讓你為難了~」

　　幸災樂禍的語氣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

　　「我以為這種問題需要很鄭重地去討論。」月島螢說道，雖然這話相當欲蓋彌彰。

　　「現在先去吃飯吧。」澄夏沒有揭穿他之前被問住時的無措，拉著他走了，「然後我們再很鄭重地討論一些問題！」

　　現在這個年齡討論結婚嗎？！

　　當然不是、月島螢很快就發現澄夏是故意這麼說的了，她這句話是擺明了在逗他。因為吃完飯之後他就被她拉去打電玩了，少女摩拳擦掌道：「我今天運氣很好，一定可以贏你。昨天你在『獎勵』上敷衍我，等會我要讓你心服口服！」

　　……哪有這樣要獎勵的。

　　於是月島螢毫不留情地連勝數局。

　　「太過分了吧！」澄夏震驚道，雖然她之前跟舅舅、舅媽介紹他的時候刻意強調了「跟她同班」，就是為了說明他們都在升學組，月島螢的成績很不錯，但這並不代表他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他聰明吧！

　　「嗯？」月島螢笑了笑，「你剛剛沒放水嗎，原來你真的打得這麼爛啊。」

　　「……」

　　可惡。

　　十月末，天氣已經微涼。走在種滿櫸樹的街道上，澄夏惡狠狠地咬碎一顆糖果：「我不管，我生氣了，比賽的時候你都沒有給我喊加油，也沒誇我，剛剛打遊戲還不讓我，超——惡劣的——我很生氣！」

　　人生字典裡並沒有「哄人」這種詞彙的月島螢思索片刻：「澄夏。」

　　「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只有修學旅行和畢業時的集體合照。」月島螢說道。

　　澄夏怔了怔，好像是這樣，她跟月島螢都沒有單獨拍過照片。

　　「是要合影嗎？」少女猶豫道，她現在頭髮有沒有亂，表情是不是看著還很兇？

　　「可以。」月島螢說著，光明正大地拍了一張女朋友的照片，氣鼓鼓的樣子還蠻可愛的，「改天吧。」

　　喂，那拍她做什麼！！

　　「讓我看看！」澄夏伸手搶手機，如果拍的不好看，她一定要讓這傢伙刪掉。

　　「不要。」少年把手機舉起來，澄夏完全搆不到。

　　因為想要搶手機，所以她距離他極近。少女在他面前微惱地控訴著，月島螢低頭看了看她，忽然把手機遞給她。

　　咦？

　　澄夏怔了一瞬，剛想看上面的照片，卻不防少年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向他。

　　等等……？

　　她緊張地眨著眼睛。

　　月島螢低頭，在近在咫尺時忽然笑了一聲：「笨蛋，這時候不閉上眼睛嗎。」

　　螢才是笨蛋！

　　澄夏被他的笑容晃了個神，閉上眼睛的時候，溫軟的觸感已經輕輕地落在了唇上。

　　嗯……是她想要的獎勵！

　　至於月島螢拍的照片，後來是他的手機壁紙。

　　*

　　2020年。

　　「沒了，這就沒了？」雨宮不滿意地看著她，「澄夏，我們今天出來喝酒就是說這個的嗎？小胡桃，你評評理，她是不是太敷衍了啊。」

　　「是啊，我覺得鈴說得沒錯。」小胡桃托著臉看她，「下星期要結婚的和剛才打牌輸了的都是你誒，你就只說出一個『初吻的場合』怎麼行……」

　　「那你們想聽什麼？」澄夏一邊給月島螢編輯了一個求救簡訊，拜託他等會能來清吧接人，一邊問幾位好友。

　　「仁花和小汐有什麼想法嗎？」雨宮鈴迅速地拉當年同班的另外兩個女孩下水。

　　「那、那，鄙人想問，月島君是怎麼求婚的！！」谷地仁花睜大了眼睛，激動地握住了朋友的手，「能告訴我嗎？」

　　呃，求婚啊。

　　澄夏喝了口酒，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好吧，也不是不能說，但是作為交換——」她挑釁地看了一眼女孩子們，「你們等會也要告訴我一些事情才可以。比如小胡桃，你跟菅原學長是怎麼在一起的！」

　　「奉陪到底。」小胡桃笑眯眯地跟她碰了碰酒瓶。

　　等到月島螢趕來的時候，只接到了一個喝醉的未婚妻。

　　這就是下一個番外的故事了。

　　END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結尾提到的雨宮的名字，以後會單寫

　　及川徹BG《月曜日之海》專欄連載中

　　黑尾BG《情書幾萬字》專欄排隊中

　　



第18章 番外二

　　「番外二·螢火之夏」

　　在澄夏三年級的時候，烏野排球部在全國大賽取得了季軍的好成績，澄夏與朋友們一起從高中入學時就見證著的這批部員們，僅剩下月島螢、山口、日向、影山和經理仁花五人，他們也在這次比賽之後退部，暫時謝幕。

　　是的，暫時謝幕——「畢竟螢在大學也會繼續打排球的。」澄夏篤定地說道，彷彿剛才看著他們把隊伍交給後輩們，在那裡抹眼淚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又在自說自話了。」月島螢說道。

　　「你當初表白的時候……」澄夏這麼說著，然後迅速地被少年捂住了嘴。

　　好吧，即使已經交往兩年半了，但月島螢口是心非的性格一如既往。這兩年她也在大大小小的空手道比賽中斬獲了不少佳績，對此少女不止一次感嘆過幸好她遇到了月島螢，到底是無悔於青春。

　　「就算沒遇到我，你也會重新開始練習的。」月島螢對此持否決態度，並認為是女朋友強行在誇自己。

　　「那不一樣。」澄夏對他眨眼睛，「因為遇見的是你，所以我才能把我的愛好、我的理想跟你放在一起。」

　　「嗯？」月島螢仍舊會偶爾跟不上澄夏跳脫的思路。

　　「就是——沒有辜負所愛呀！」少女笑眯眯地說道。

　　「……」

　　嗯，沒有改變的還有她突然脫口而出的、直白的喜歡，一如從前。

　　習慣就好，月島螢告訴自己。

　　時值2015年，春假。下次再開學的時候，他們就要讀大學了。澄夏在去年夏天就選擇了退部了，於她而言，能夠重回賽場已經是她沒想到的事情了，與沒有缺失那三年空白的對手們以及富有天賦的後輩們相比，她對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想不到吧，我可不是會熱血上頭的傢伙！」澄夏開玩笑道。她仍舊會熱愛空手道，只是追夢一場，她總要好好地規劃人生，然後奔赴下一個征程。

　　人總不會只有一個夢想，澄夏的另一個夢想就是東北大學。東北大是都日本東北地區的最高學府，世界一流的綜合國立大學，更重要的是，它的位置就在宮城縣仙台市。

　　「放心地打你的排球吧，等到考試衝刺的時候，我會輔導你的。」少女信心滿滿地說道。

　　換做別人，月島螢免不得要評價一句「大言不慚」，但是一直以來，她的確是他的後盾。他們一起見證了對方的刻苦練習、賽場奮戰，那些為了熱愛而揮灑的汗水，失敗與成功，即使不是每一個瞬間都會陪伴著彼此，但這些一起經歷的事情，一起感受過的心情，足以將他們緊密相連。

　　「那就拜託你了。」月島螢說道。

　　澄夏：？

　　少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月島螢：？

　　「你真的是螢嗎？」澄夏問道，「按照慣例，你至少會評價我一句『誇誇其談』吧？」雖然她跟月島螢是交往中的情侶，但這可不代表月島螢不會吐槽她，這時候澄夏總會及時地做出回應，他們兩個屬於你來我往。

　　「……需要檢查一下嗎？」月島螢伸出手，居高臨下地揉亂了她的頭髮。溫情什麼的，不存在的。

　　可惡，這個人怎麼這麼高！

　　在結束春高之後，面對迫在眉睫的升學考試，月島螢迅速投入了衝刺之中。於是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澄夏？」月島螢轉過頭來想要跟她探討一道題目，卻發現她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雖然她解釋說是因為冬天天氣太冷，一進入溫暖的室內就會讓人舒服的想要打瞌睡，但是看著她的黑眼圈，少年清楚她犯睏的原因是什麼。

　　她跟一年級時一樣，只要答應了某件事，就會竭盡全力地去做好。為了讓他在春高後能夠即使地調整好狀態，澄夏花了不少時間研究功課，重難點、易錯題……結合她自己的學習經驗，少女準備的面面俱到。

　　從刻板印象出發，活潑的人大都是粗枝大葉的，但他的澄夏原本就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她總能找到合適的藉口。

　　於是澄夏醒來時就看到自己身上蓋著薄毛毯，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卡了許久的題目旁邊已經被寫了另一種簡便的答法。

　　啊，那就再睡會吧。

　　這個冬日過得很快，澄夏印象裡她好像在前一秒還故意把凍得冰涼的手高高地舉起，去碰月島螢的臉，然後被他捉住放到口袋裡，順便被嫌棄忘了帶手套，轉眼他們就畢業了。

　　「我有找藉口嗎？」澄夏無辜地說道，「這當然是因為我喜歡螢啊！」

　　畢業了，不裝了！

　　……更直接了。

　　時隔三年，在國中修學旅行之後，兩人再次前往京都。因為高中時各有各的集訓，各有各的戰場，澄夏和月島螢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一起出去玩，如今作為畢業後的慶祝，京都之旅顯然再合適不過。

　　清水寺自然必須要去，畢竟這裡可是他們倆正式搭上話的地方。上次來是在秋日，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紅楓，這次在春日，絢爛的櫻花與古建築交相輝映，站在清水舞台上觀景的遊客們都不禁陶醉其中。

　　「你這是做什麼。」月島螢挑了挑眉，看著面前對他張開雙臂的女朋友。

　　「看不出來嗎，我在索要擁抱。」澄夏理直氣壯地說道。

　　看出來了，但為什麼她這麼振振有詞啊。

　　「因為當時我被人撞了一下，就撞到你懷裡了，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擁抱，在同樣的地點，不應該好好紀念一下嗎？」澄夏說道，她甚至說在某種意義上，如果不是這個擁抱，都不一定有後面的故事。

　　月島螢有些無語。

　　說得好像他當時是因為這個擁抱有所心動，然後才幫她一樣，這簡直是見色起意。而且他當時的感受只有被撞得很痛，絕對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不聽不聽，抱我。」澄夏捂住耳朵。

　　「……你這樣我怎麼抱。」月島螢說道。

　　澄夏立刻將雙手換回之前的動作，笑眯眯地看著他。

　　啊，根本沒辦法拒絕。

　　於是月島螢走近她，將她擁入懷中。

　　「感覺……」澄夏小聲地說道，「果然比起那個時候，螢更可靠了呢！」

　　月島螢：？

　　他哪個時候不可靠？

　　「沒有，就是……可能是一直練排球的原因，好像更結實了一些。」澄夏努力地組織著語言，儘管她還想繼續說「肩膀更寬厚了，抱起來更喜歡了」什麼的，但被月島螢無情地制止了，「注意場合。」

　　什麼啊，她在說實話誒！

　　……雖然已經習慣了她這副樣子，但被她講到不好意思，甚至有些臉紅什麼的，在這種事情上，目前月島螢是完敗。

　　因為他真的很不擅長去說這種話。

　　「沒關係，我擅長就可以了。」澄夏說道，「情話我來說，螢只用負責陪著我就好！」

　　看，她真的是信手拈來。

　　月島螢曾經想過，澄夏如果跟別人在一起，會不會也是這種樣子，她的性格就是這樣，並不是因為跟他在一起才會如此。

　　「哇，再來晚一點差點就買不到櫻花鈴鐺了，這個鈴鐺現在這麼受歡迎的嗎？」澄夏慶幸地說道，「螢，你幫我掛到包上。」

　　月島螢一邊說著「好麻煩」，一邊低頭幫她掛鈴鐺，因為她的背包拉鏈有些難搞，他不得不多花了一些時間。

　　「好了。」月島螢說道。

　　「哦、哦。」澄夏回應道，「我們再去掛繪馬吧！」

　　嗯？這個反應……過分不自然了。月島螢疑惑地看向澄夏，卻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耳尖。

　　……都是因為螢真的太高啦！明明只是幫她掛鈴鐺，但他低頭彎腰什麼的，離她好近，一伸手就能把她圈住！

　　就、就稍微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澄夏想。

　　望著快步走開的澄夏，月島螢思索了幾秒，忍不住輕笑一聲。

　　看來是後者——

　　「笑什麼呀！」她回過頭來，故意裝出兇巴巴的模樣，「走啦。」

　　月島螢認為，就是因為他沒有澄夏那麼直接，才會受制於她，而且她看起來也很喜歡故意說一些話來看他的反應，好像很有趣一樣。

　　不過他現在，也算是找到了應對的方法，為時不晚。

　　「不要偷看我寫什麼。」澄夏捂著自己的繪馬說道。

　　「我可以在你掛它的時候直接看。」月島螢提醒她，他其實也有些好奇，當年澄夏所寫的願望都已經實現了，她現在會想寫什麼呢，會跟大學生活有關嗎？

　　澄夏沒想到這一點，少女蹙了蹙眉，忽然岔開話題：「螢，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倆其實特別般配。」

　　……又要說什麼。

　　月島螢心懷戒備地看著她。

　　「我是說，名字啊，名字！」她說道。

　　月和雲什麼的，這個早就知道了吧。

　　「不是姓氏，是名字。」澄夏糾正他，「你想啊，漂亮的螢火蟲是不是總出現在夏天呢？和煙火大會、浴衣、蘋果糖、狐狸面具一起組成的，燦爛的——」

　　「螢火之夏啊。」

　　「……」

　　雖然螢火蟲的「螢」和他的名字，並不是一個發音。

　　就在月島螢低頭思索的片刻，澄夏已經迅速地把她的繪馬寫完了。聽到她說「蹡蹡」什麼的，月島螢下意識地抬頭看她，只見她正舉著木牌，讓他正大光明地看上面的字。

　　「想跟他一起走過更多的螢火之夏！」

　　哼，她可是浪漫小能手，沒有誰能比得過她，澄夏自信滿滿地想。

　　然後就被月島螢提醒，她只寫了「他」，沒有指代是誰。

　　……做什麼，吃醋嗎？

　　月島螢依舊沒有寫繪馬，只不過是在澄夏的木牌上，跟她一起簽了名字。

　　「螢&澄夏」

　　在澄夏去接電話的時候，月島螢拿出筆在上面補了一句。

　　「一言為定。」

　　在大學時，月島螢加入了當地的2級球隊仙台蛙（FRPSS），繼續打副攻的位置。澄夏讀的是社會學科，經常到處做調研，如果月島螢沒課，她會把他拉過去幫忙，久而久之，身邊的同學們都知道她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你知道嗎，我同學說你看起來非常冷漠，好像很不喜歡搭理別人一樣。」澄夏覺得非常好笑，「你明明很擅長搭理別人，只不過——」只不過是吐槽對方。

　　「……所以你為什麼這麼幸災樂禍。」月島螢看她。

　　「我是在很認真地思考，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跟我一起做調研的時候表現的太正常了，人家根本看不出我們是親暱的情侶！」澄夏控訴道，但凡他們只要看到月島螢跟她一起的情況，就不會有這種錯誤印象啦。

　　她剛說完，就被按住了肩膀。

　　澄夏：？

　　月島螢低頭，略帶笑意的眼神近在咫尺，呼吸交織在一起，他饒有興趣地問她：「親暱的情侶……是這個樣子嗎？」

　　是、是的吧！

　　澄夏想說些什麼，但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最後氣鼓鼓地看了一眼滿意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一臉若無其事地月島螢。

　　少裝了，這人明明有在得意！

　　月島螢對於澄夏的學科也不是沒有興趣，在畢業後他前往仙台市博物館就職，而澄夏則是進了一家出版社——與好友們的「單身」聚會就發生在這之後，這時候的澄夏已經戴上了戒指，其實這件事她一直沒有告訴朋友們，因為事情發生在2018年的夏天。

　　說起來也奇怪，每年夏天的時候，他們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高中時是集訓，大學時是澄夏的社會研究作業，連續幾個夏天她都不在宮城縣，跟著老師、同學們一起在外地調研，即使回來後暑假還沒有結束，但她也沒有心情跑出去玩了。

　　這次終於因為提前結束，澄夏在六月中旬就有時間了。

　　……才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穿浴衣很好看，非常想讓月島螢看到呢。

　　「好看嗎？」澄夏問道。

　　「你是說這些裝飾嗎，挺好看的。」月島螢明知故問地說道。

　　「……我是說，我好看嗎！」澄夏微惱道。

　　街道上掛著的風鈴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月島螢忽然想起之前他們去京都的時候，澄夏以為清水舞台上的那個意外的擁抱才是故事的開始。

　　並不是這樣。

　　在國中二年級那次意外之前，他雖然還沒有留意到澄夏是個表裡不一的人，但她在他的前面坐了那麼長時間，除了知道她叫南雲澄夏之外，月島螢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

　　「很漂亮。」月島螢說道。

　　澄夏用團扇擋住了臉。

　　搞什麼，突然襲擊！

　　因為城市裡很少能看到螢火蟲，澄夏心血來潮，找了個週六，她拉著月島螢一起跑去了長野縣，那裡有一個非常又名的童謠公園，這時候正是螢火蟲祭的好時節。

　　現在是梅雨季，前一天剛下過雨，空氣中還殘留著潮濕的氣息。今夜無風多雲，宜看螢火之森。夏日有許多風物詩，但成千上萬的，閃爍著點點螢光的螢火蟲漫山遍野地飛來飛去，宛如星河墜落，絕對是終生難忘的場景。

　　抬頭是明月與雲，低頭是螢火蟲與夏天。

　　澄夏與其他遊客一起看呆了，沉浸在美景之中，月島螢卻突然開口，喚她的名字：「澄夏。」

　　「嗯？」澄夏回過神來，偏過頭看他，然後被他拉著，找到了一個人少一些的角落，只有到處飛舞的螢火蟲，閃爍著美麗的光輝。

　　有什麼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說的話？她有些疑惑。

　　……好吧，但不得不說，月島螢比她看起來是會「注意場合」。

　　「跟你說一些事。」月島螢忽然說道，「或許之前你去我家的時候就注意過了，我對自然、人文這些事情很有興趣。」

　　啊，他的書架上好像放著恐龍模型，澄夏點了點頭。

　　「在你去做調研的時候，我有在仙台市博物館做過兼職。」月島螢繼續說道，「學藝員證我也有在準備。」

　　澄夏微微恍然：「你是想以後去那裡工作嗎？」

　　月島螢點了點頭。

　　澄夏眨了眨眼睛，所以為什麼突然跟她聊職業規劃？望著他臉上熟悉的躊躇的表情，澄夏立刻發散思維，她想了一會，恍然大悟：「你該不會是在想，博物館的薪資不太高吧？」

　　……竟然被猜中了，她可真是太了解他了。

　　澄夏笑得險些沒拿穩手裡的扇子：「不是。但只要你有興趣就好啊，如果真的有問題，以後轉行就好了，我支持你的決定……我就沒反對過你吧？」

　　月島螢這麼理智的人，他做出的決定必然是深思熟慮過的，她通常不會有什麼疑義。

　　「……但是很多事情，交往中是一回事，以後更長久的打算，是另一回事。」月島螢並沒有因為她的取笑就微惱，他確實是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澄夏怔了怔。

　　更長久的……打算？！

　　「是的。」那個昔日不肯直白地表達自己心意的、彆扭的少年，早已能夠直面自己的內心，雖然在說出口之前還會有所猶豫，但一旦開了口，就意外的非常坦誠。

　　「澄夏。」月島螢鄭重地說道，「從我們交往到現在，已經快七年了。」

　　確實，一起從年少時走來的情侶，會擁有更長久的時間。

　　「我的性格很差勁，不擅長去說許多話，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你在主動，一直以來都非常感謝你。」月島螢說道，「就像高中時我執意在烏野打敗白鳥澤之後才對你表白那樣，我一直都認為，總要先做出什麼事情，才有繼續的資格。」

　　他聽說過一些人會在年少時就做出相伴終生的約定，也不乏有人很早就結婚。但未成年就做這種事情，難免有些不負責任。因為成年人其實都很難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工作、賺錢、提升自己、家庭……各方面的問題都需要去思考，如果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又如何去應對草率的決定之後，要面對的人生？一旦應對不好，就很容易消磨感情，分崩離析。

　　「但是……」月島螢頓了頓：「今晚的螢火蟲與你，都很讓人印象深刻。所以我想，準備是永遠都無法做到萬全的，如果永遠都在準備，都在猶豫，沒有更進一步，對你而言也非常不公平。」

　　排球會一直打下去的，喜歡她也是，會一直堅持的——早在高中一年級時他就說過了這樣的話，但月島螢後來回想起來，總覺得當時可能是荷爾蒙上頭，按照他的性格，是很難說出「一直」這種承諾的。

　　雖然在許久之後，他依然無法確定是否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畢竟人生充滿變數。說不定那天澄夏就覺得他的薪資太低，跟他有矛盾呢。但是，因為是澄夏啊，所以他想要邁出這一步，想要跟她一起走過，更多的螢火之夏。

　　繞了一圈！

　　「你是在跟我求婚嗎？」澄夏笑眯眯地問他，「那得有戒指哦。」

　　於是，漫天的螢火見證了這個約定。

　　朋友們一致譴責澄夏把這件事隱瞞了很久，多讓她喝了幾杯酒。月島螢接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醉得迷迷糊糊了，好在她酒品很好，喝醉之後看起來很乖——除了把她從車裡扶出來之後，她非要讓月島螢背著她走一圈。

　　「我喝多了，不能走路。」澄夏說道。

　　「……」

　　一般喝多的人不都是會說自己沒喝多嗎？

　　今晚月色很好，倒也不是不能這樣散步。

　　澄夏的手勾住他的脖頸，人也靠了過來，但是被頭髮蹭到的感覺有些癢，月島螢忍不住偏了偏頭，卻被她抱得更緊。

　　「螢。」她小聲地說道。

　　「嗯？」

　　「好喜歡你哦！」她說。

　　「……」

　　「你怎麼都不說好喜歡我？好冷漠！算了，但我知道你只是不好意思！」澄夏嘀嘀咕咕。

　　好吧，只是看起來很乖。

　　「螢。」她又開始念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當月島螢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喝多了產生幻覺以為她在喊不存在的寵物時，她又忽然說道，「能認識你真好……」

　　突然說這種讓人感動的話。

　　「我也……」月島螢剛想這麼說，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什麼啊。

　　他不由得笑了笑。

　　拿她沒辦法，就算明天跟她說，她喝多了之後說了好多情話什麼的，她也只會說「那你對我的真情流露感動嗎」，並不會覺得出糗。

　　月島螢對女朋友有充足的了解，並對她與他截然相反的性格表示習慣。

　　畢竟當初，是他主動去了解的她。

　　交往的第八年，一個普通的晚上，月島螢想，她說得對，他只是不好意思說愛她，才讓她多說了許多話。

　　END

　　作者有話要說：

　　2022.12.29 改錯字

　　大家可以看專欄裡其他的小排球相關哦，我坑品很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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