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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Gin,但是家庭煮夫》作者:憂傷炸雞腿【完結】

《(綜漫)Gin,但是家庭煮夫》作者:憂傷炸雞腿【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52個瀏覽者
文案:
  
我叫朝崎愛麗絲,女,今年剛成為某意大利服裝品牌的總設計師。
一年前我與一名叫黑澤陣的男性領證結婚。
因為我的工資是他的三倍還多,在和平溝通之後,他決定在家裡做全職煮夫以支持我的事業。
我知道他以前大概是某極道組織的成員,但是我並不在乎。
凡事看當前。
他現在照顧人超貼心!愛他!
**
婚後我們的生活很幸福,有黑澤陣照顧家裡,我得以全心投入工作,並在半年內連升了兩級!
升職當天,我帶上給他准備的禮物回家。
然而在路上,我卻看到早已金盆洗手的丈夫渾身是血地倒在角落裡。
我立刻將他帶到了附近的醫院,並打算麻煩隔壁的沢田奈奈阿姨幫忙做一份病號飯——
可是,為什麼奈奈阿姨的電話會是空號……
等等。
為什麼黑澤陣醒來之後看我的眼神還這麼凶?
難道我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
我叫Gin,目前任職於某跨國犯罪集團。
某天在被叛徒出賣後我受了傷,意識模糊間被一個奇怪的女人送進了醫院。
醒來後這個女人告訴我她是我平行世界的妻子,並准確說出了我的所有私人信息——
除了我的職業。
平行世界的我竟然會離職去給這個女人煮飯?
開什麼玩笑?
-
文案存於2022.10.03
  
食用指南:
1.文案第一人稱,正文第三人稱
2.綜家教,是很多年後的彭格列眾,從家教穿進柯南世界
3.意大利結婚不改姓
4.我一貫的口味,大概是個曹賊竟是我自己的故事(。
5.沙雕輕松向的甜爽文,不會很長
  
內容標簽: 綜漫 家教 柯南 輕松 萬人迷 追愛火葬場
主角視角:朝崎愛麗絲 Gin 配角:彭格列 警校組
一句話簡介:當Gin成為彭格列贅婿(?)
立意:愛與力量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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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GIN:「……?」……

  【草壁哲矢:恭先生知道你結婚了。】

  【草壁哲矢:他剛剛從並盛出發,今天晚上就能到意大利。】

  【草壁哲矢:注意安全。】

  朝崎愛麗絲茫然地看著手機上剛出現的三條短信,視線不由得移向了屏幕左上角的日歷。

  啊,剛好兩周年。

  距離她養父上次和她見面已經過去整整兩年了,雲雀恭彌終於想起還有她這麼個女兒了嗎?

  哈哈哈,真是不錯呢……

  不錯個鬼啊!

  陣醬馬上就要變殘疾人了!!!

  朝崎愛麗絲猛地站起身,拿起剛剛在禮品店裡買好的禮物就往外跑。

  她在和黑澤陣結婚的時候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岳父看不慣女婿是常有的事。

  但如果只是簡單地看不慣都還好,奈何她那有暴力傾向的戰鬥狂父親,每次解決看不慣的人的辦法就是把對方打成二級殘廢。

  朝崎愛麗絲當初不敢告訴他自己要結婚也是這個原因。

  只要事情不逼到眼前來,朝崎愛麗絲向來是先能躺就躺。

  反正他好多年都不和她聯系一次,誰知道他下次想起自己有個女兒是幾年之後呢?

  她那常年獨來獨往的養父像是雲一樣不可捉摸,而且經常莫名其妙地失蹤很久。

  她完全沒有必要拿結婚這種小事去打擾他對吧……哈哈……哈哈。

  朝崎愛麗絲心虛地笑了兩聲,一邊往回趕,一邊苦思冥想該怎麼阻止女婿大戰岳父這種驚悚動作片上映。

  一年之前,她背著她的養父,和一名叫黑澤陣的男性在意大利領證結婚。

  雖然對方明確表示自己曾經在某極道組織工作過,但朝崎愛麗絲並不在意這件小事。

  大概是因為在和她結婚之前,他就已經決定要金盆洗手了。

  而且朝崎愛麗絲總覺得面對她的養父,有點特殊的工作經歷說不定是件好事……

  婚禮當天邀請了家族裡除她養父以外的所有人。

  家族裡的長輩們雖然看到極道出身的新郎時有些欲言又止,但總體還是真心祝福她的。

  沢田舅舅甚至還在她結婚的當天,放下所有公務趕過來,問她是不是被黑澤陣用武力脅迫才答應結婚。

  朝崎愛麗絲當場就否認了這個謠言:

  「當然沒有,陣醬雖然以前在一個小型極道組織裡當打手,但是現在他已經決定退隱了。」

  「我們都商量好了,等結婚後,他就專心在家裡當家庭煮夫來支持我的事業。」

  沢田綱吉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哈哈哈,是嗎……」

  「不用擔心,沢田舅舅。」

  已經賺到很多錢的朝崎愛麗絲信心滿滿地向他保證,

  「現在我的工作已經能輕松負擔起一整個家庭的開銷了。我一定能夠在彭格列把家族搞垮之前,就靠正經生意幫助家族成功從極道轉型的!」

  「到時候彭格列的首領再想吞並你們也沒關系,我們已經不做黑/手黨了!」

  沢田彭格列十代目綱吉:「…………」

  聽到她的話,愛麗絲口中像是大魔王一樣的邪惡首領沢田綱吉瞬間陷入了沉思。

  雖然自家孩子想幫忙是好心,但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別扭?

  以前大家為了保護愛麗絲,是不是瞞她瞞得太緊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嘆了口氣道:

  「愛麗絲,靠正經生意轉型這件事不用太著急,家族的勢力雖然不大……但也還勉強運轉得下去。」

  沢田綱吉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了拍朝崎愛麗絲的頭,「傳聞中的彭格列也沒有那麼可怕。」

  「你只需要離黑/手黨遠遠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可是藍波上次說漏嘴的時候告訴我,彭格列最近都擴張到了醫藥行業,已經開始准備吞並某個裡世界的大組織了?」朝崎愛麗絲擔憂地問。

  「他胡說的。」

  沢田綱吉溫和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今天就不要聊那些煩心的事情了——」

  「新婚快樂,愛麗絲。」

  沢田綱吉為她遞上了本該由她養父准備的捧花,

  「無論發生什麼,家族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謝謝您,我一定會幸福的。」朝崎愛麗絲伸手接過鮮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家族裡的長輩們從她嬰兒時期就一直很照顧她。

  當初她爸心血來潮將被扔在路邊的她撿回家,卻因為完全不會養孩子,直接將本就瘦弱的她從五斤養到了三斤……

  家族裡的其他人實在看不下去她養父連奶都不給她喂,紛紛在暗地裡伸出了援助之手。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能平安成長,完全靠的是各方的接濟。

  現在她長大了,是該她回報他們的時候了。

  她一個慢性子的人,工作起來這麼認真,就是為了能盡早讓長輩們不用再為家族的轉型事業憂心。

  靠著精心運營,她

  在意大利創立的服裝品牌今天終於正式上市。

  等之後事業慢慢走上正軌,她就可以變成真正的富婆開始鹹魚躺啦!

  每個成功女人的背後都必定有一個懂事且默默付出的男人。

  幸好她老公既好看又能干,還包攬了全部家務來減輕她的負擔,否則愛麗絲覺得自己每天畫設計圖時可能都畫不安心。

  結果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她最堅實的後盾之一——她的養父雲雀恭彌,忽然就要飛到意大利來找她興師問罪了。

  婚禮不通知她養父能完全怪她嗎?

  家族裡的其他人不也一個都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天知道他爸發現她和黑澤陣閃婚後,會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婿干出什麼事情。

  她的養父雖然相比年輕時,沒有那麼熱愛無差別攻擊他看不順眼的人了。

  但對違反風紀的家伙——

  雲雀恭彌還是會下死手的。

  兩人以上就算群聚,黑澤陣極道出身的形像,貌似也正正好好踩在了他的雷點上……

  救命!

  除了賺錢以外,朝崎愛麗絲最擅長的就只有鹹魚躺。

  但現在的形勢好像容不得她繼續躺下去了。

  她一邊跑一邊拿出手機,給大概還在家裡准備晚飯的黑澤陣發短信:

  【愛麗絲(富婆版):大事不妙了,你今天待在家裡不要到處走動。】

  》》【黑澤陣:?】

  回復瞬間出現在屏幕上,朝崎愛麗絲繼續打字。

  【愛麗絲(富婆版):事情很復雜,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總之,如果一會兒有人莫名其妙要衝進來打你的話,你先站在原地不要還手。】

  【愛麗絲(富婆版):等我回來!】

  待在原地不動可能還有一絲生機,要還手的話那就真的完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第一次有了喜歡到可以結婚的人,她常年失蹤的養父還終於要到意大利來看她了。

  兩件快樂的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一般幸福的時光……

  但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腦海中亂作一團。

  朝崎愛麗絲情不自禁地一抖,回想著路線往家裡跑。

  平時回家她連路都不用自己記,畢竟下班的時候黑澤陣總是會來接她。

  今天越往前走光線就越暗。

  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現在她走的方向是對的嗎?

  朝崎愛麗絲:……

  要命了。

  下次她一定不在回家的路上偷懶,非要趴在黑澤陣背上補覺了。

  不然就像現在這樣,連回家的路都記不清。

  她迷迷糊糊地拐進一處陰暗的巷子,額前淺色的碎發被汗水浸濕成暗金色。

  就在朝崎愛麗絲不斷奔跑的過程中。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四周的景像於不經意間產生了扭曲,波動,又再次扭曲……

  空間如被燙傷般彎折。

  仿佛進行了對接——

  朝崎愛麗絲每踏出一步,腳下的地面就泛開一圈又一圈藍色的漣漪。

  「吱呀——」

  門扉被打開。

  「噠,噠,噠。」

  伴隨著腳步聲,朝崎愛麗絲眼前的視野逐漸模糊了起來。

  -

  平行世界的另一側。

  一個人驚恐地縮到牆角,「不,琴酒,求求你放過……」

  「嘭——」

  槍聲落下,腦漿混合著鮮血瞬間爆裂開來。

  琴酒微微偏頭,血腥氣繞過他,沒有絲毫沾染上他的衣角。

  手中的伯萊/塔還殘留著硝煙。

  他用槍托朝叛徒的頸部重擊,失去生命體征的人就像垃圾一樣在地面上翻滾了幾圈。

  沒有多余的反抗。

  很好。

  琴酒低垂下眼眸,銀色的長發半遮住他的側臉。

  「任務完成。」

  他冷聲向朗姆報告。

  耳麥中傳來回應:「波本也已經拆除了現場的炸彈,伏特加會在機場接應你們。」

  琴酒面色如常地取下耳麥丟到一旁。

  正准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他背後的空間忽然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能量像是爆炸一樣迸發開來。

  空間裂縫造成的時空亂流將周圍的一切物體瞬間掀翻。

  琴酒伸手格擋住面前襲來的狂風。

  從爆炸源頭泛開的空間波紋格外鋒利,在他的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難以愈合的血痕。

  他難耐地偏過頭,暗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額角流下。

  「嘖。」廢物。

  波本究竟在干什麼。

  連最簡單的排爆都做不到?

  空間產生的衝擊劃過他的視網膜,琴酒的視線也逐漸陷入模糊之中。

  ……

  朝崎愛麗絲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身邊不知為何平地刮起了狂風。

  她捂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停下腳步,扶著牆休息了一會兒。

  從遠處不斷傳來濃重的血腥味。

  她眸光閃爍,半直起身往前探了探,卻只感到一陣撲面而來的血風。

  鐵鏽味混合著時空交錯產生的亂流向她逼近。

  朝崎愛麗絲忍不住伸手擋了擋,心中也越發焦急地猜測了起來。

  不,不會吧。

  血腥味這麼濃,難道陣醬已經和她爸打起來了?

  天!

  草壁不是說他今天晚上才到意大利嗎?

  腦海中無數恐怖片段閃過。

  朝崎愛麗絲現在只能想到衝出去抱住她爸的大腿,然後撕心裂肺地演唱起並盛校歌這一個解決辦法。

  她憂心忡忡地繼續往前。

  已經離家不遠了,氣味的源頭就在靠近道路盡頭的一條暗巷裡。

  朝崎愛麗絲順著血腥味往前找去。

  就在她拐進街角的一瞬間,愛麗絲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高大又熟悉的身影正靠在牆邊喘息。

  暗紅色的液體順著他銀色的發梢滴落。

  「啪嗒,啪嗒——」

  在他身邊逐漸彙聚成一灣血色的小型湖泊。

  他的身形有些微搖晃,朝崎愛麗絲立刻衝過去想扶住他。

  ……

  「咳。」

  琴酒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身上的傷口持續傳來鈍痛。

  肋骨斷了幾根,內髒應該也有相應的損傷。

  他剛從爆炸的中心遠離,此時重傷之下失血過多,眼前只能看到一片血色。

  之前視網膜被爆炸產生的強勁氣流波及。

  雖不至於無法恢復,但短時間內,他對周圍的感知已經下降到了一個極低的狀態。

  要失去知覺了?

  琴酒抵在身前的手握緊,又松開。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陷入黑暗之際。

  忽然,耳畔莫名傳來一個女人的呼喊聲——

  「沒事了,沒事了。」她一陣風般靠近他,「來,跟著我,先深呼吸,吸氣,吐氣,吸……」

  她異常親昵地伸手按住他腹部的傷口,語調急切地喊道:

  「堅持住啊親愛的,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琴酒:「……?」


第2章 清潔阿姨:「沒了?!」……

  琴酒:「……?」

  雖然他受了重傷,但還不至於出現幻覺。

  周圍沒有其他人。親愛的……是在叫他?

  上輩子都沒被這麼稱呼過的琴酒強撐著保持清醒。

  因為傷勢過重,之前在選擇路徑的時候他自然會往無人的方向走。

  所以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朝崎愛麗絲扶住琴酒喊了兩聲,見面前的人毫無反應,心中不禁越發擔憂。

  老天。

  她爸竟然真的把人打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難道她未來真的要和一個殘疾人過一輩子了?

  眼見黑澤陣墨綠色的瞳孔都開始渙散,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必須要搶救一下。

  她使勁晃了晃,「親愛的,寶貝,甜心?醒醒啊,不能睡!!!」

  「……閉嘴。」

  琴酒壓抑住喉間翻湧的血氣,煩躁地把身邊的人推開。

  朝崎愛麗絲被他推得猛地後退了幾步,差點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她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視線不自覺移向手臂上剛被黑澤陣掐出的紅痕。

  朝崎愛麗絲:「?」

  #這是在干什麼#

  「怎麼了,你為什麼要凶我啊?」

  平時和她貼貼都來不及,今天陣醬怎麼會這麼凶?

  頭頂出現問號,朝崎愛麗絲迷茫地環視了一下四周。

  解決不了問題  ,她就下意識去找能幫她解決問題的人,「我爸呢,就一個高高瘦瘦,黑色頭發的,你見到過他嗎?」

  原本因為情急還在胡亂猜測,冷靜下來後朝崎愛麗絲這才發現周圍沒有任何人出現。

  她疑惑地問,「難道不是他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打鬥產生的傷口和爆炸致傷可謂是天壤之別。

  琴酒覺得自己旁邊的這個蠢貨大概連腦子都沒發育完全。

  被劃傷的視網膜只能看到一片血色,琴酒干脆往腰間摸槍。

  然而他剛抬手,一直迷迷糊糊的朝崎愛麗絲卻敏銳地看到了他腰間的金屬反光。

  「你今天帶槍了?」

  看到槍,愛麗絲靈光一閃,腦海中那些零散的線索仿佛瞬間串聯了起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今天你去買菜的時候,那幾個彭格列的家伙又來找你麻煩了吧!」

  買……菜?

  從來沒和這個詞沾過邊的琴酒,摸槍的動作忽然一頓。

  朝崎愛麗絲自顧自地罵道,「他們竟然還敢偷襲你,可惡!」

  她知道黑澤陣以前在極道組織工作過。

  在退隱給她當家庭煮夫前,黑澤陣的武力值應該不低,但具體能高到什麼程度,朝崎愛麗絲也沒什麼概念。

  反正那幾個老是在她家門口打轉的彭格列小嘍啰,合起伙來應該是打不過他的。

  大概也只有靠騙,靠偷襲才能把他傷成這樣?

  朝崎愛麗絲湊過去想摸摸自己老公翹起的銀色頭毛,「不氣不氣,那群混蛋遲早被警察抓進局子。」

  她安慰道,「來,我們先去醫院。」

  朝崎愛麗絲伸手去扶他,然而話音還未落,琴酒停在一半的動作忽然連貫了起來。

  他強忍著重傷產生的劇痛,憑直覺朝聒噪的源頭開了一槍。

  「嘭——」

  子彈飛速射向近在咫尺的愛麗絲。

  在它即將抵達愛麗絲眉心的瞬間。

  「刺啦!」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朝崎愛麗絲的面前猛地彈開了一張巨大的空氣屏。

  旋轉的子彈瞬間被粘稠的氣體網住,牢牢地嵌在其中。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不自覺擴大。

  她愣愣地看著被卡在半空中,卻明顯是朝她眉心襲來的子彈,一時間呼吸都提到了嗓子。

  喂,搞什麼?

  她剛剛……是不是差點被殺死了?

  後背被冷汗浸透。

  朝崎愛麗絲屏住呼吸,視線緩緩移向自己微微發麻的左手。

  在左手無名指的婚戒旁邊,還戴有一枚她結婚時,家族的長輩們送她的新婚禮物。

  這枚造型樸素的戒指此刻纏繞著如銀蛇般的電流。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耳邊甚至還隱隱回響著悶雷般的嗡鳴。

  「愛麗絲!」

  熟悉的聲音仿佛幻覺般驟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朝崎愛麗絲像是被喚醒了似地,忽然回過神來,抬起頭在昏暗的巷子中左右張望。

  一陣陣陰風從她身邊刮過,樹葉孤寂地在角落裡翻滾。

  朝崎愛麗絲怎麼都沒能找到聲音的源頭,整個小巷裡只有剛剛開過槍,傷勢再次加重的黑澤陣和她呆一起。

  難道是幻聽?

  她猛地搖了搖頭,心有余悸地看向對准她的槍口。

  開槍的人此刻意識已經不甚清醒,卻仍然憑本能強撐著。

  琴酒按住腹部開裂的傷口,意識處在混沌間,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那顆致命的子彈大概是被擋下了。

  嘖。

  現在大概隨便來個人都能干掉他。

  琴酒呼出一口氣,閉上本就失去視覺的雙眼。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暗淡下去的墨綠色瞳孔,還是不敢相信黑澤陣剛剛竟然會對她出手。

  眼前的人無論長相,聲音還是氣息,都和她那賢惠又貼心的丈夫沒有絲毫差別。

  怎麼今天早上還在和她親親抱抱舉高高,下午就忽然轉性了?

  這不科學啊……

  朝崎愛麗絲懵懵地摸了一下頭發,又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紅痕。

  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但因為從小被養父錘著長大,朝崎愛麗絲對暴力事件的恐懼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既然現在自己沒受傷,她躺平後喜歡胡思亂想的壞毛病又犯了。

  她回想起雲雀恭彌錘她時的表情。

  被自己老公拿槍指著的感覺,大概就和她小時候逃學,翻過圍牆後發現底下就站著她爸的感覺差不多?

  我爸已經三天沒打過我了.jpg

  大腦迅速屏蔽掉了恐懼,朝崎愛麗絲語調喃喃道:

  「親愛的,額——你,今天究竟怎麼了?諱疾忌醫也不必到這種程度吧……」

  她看到琴酒身上黑色的布料都被鮮血浸濕成了暗紅色,

  「天吶,你真的流了好多血。」

  朝崎愛麗絲擔憂地走過去想幫他止一下血。

  然而自從空氣屏出現,她左手戒指上環繞的閃電一直沒有消失。

  「滋滋——」

  在碰到琴酒的剎那。

  從愛麗絲指尖流竄出的電流轉瞬間就吞噬了琴酒最後一點意識。

  琴酒:。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愛麗絲身上倒去。

  朝崎愛麗絲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抬手道,「嗯,要抱?」

  然而伸到一半見狀況不對,她仿佛這才反應過來,「親愛的抱歉!我忘了我手上還有電。」

  她猛地又把手往回一縮。

  琴酒:「?」

  你他媽這個時候就想起手上有電了?

  「哐當!」

  一聲重響之後,失去了支撐的琴酒整個栽倒到了地上。

  一時間塵土飛揚。

  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琴酒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這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奇葩??

  「咳!」

  「咳咳咳……」

  從地面揚起的大量塵土讓朝崎愛麗絲差點把肺都咳出來了。

  她使勁拍開面前的灰塵,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之前跑了那麼久,又和陣醬因為去不去醫院莫名其妙地推來推去。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現在已經累得不能思考,完全就是靠本能在行動。

  她原本就是因為體弱多病才會被親生父母遺棄。

  雖然後來被雲雀恭彌撿回去養,但養了這麼多年也沒見她變得有多麼強壯。

  平時擺爛也多是為了省下精力去做重要的事。

  成功的事業型女性就是要學會做時間管理大師!

  朝崎愛麗絲強行振作起來,准備還是先把最要緊的事解決。

  如果現在她也倒下的話,陣醬大概就真的沒救了。

  她嘗試著去拽地上的人,想給臉著地的黑澤陣翻個面。

  結果試了好幾次,朝崎愛麗絲發現自己連推都推不動他。

  看著挺重實際也挺重的。

  她想起黑澤陣以前單手就能把她抱起來。

  雖然陣醬確實是她見過的雙開門冰箱裡最雙開門的那個,但是他的肌肉竟然這麼重嗎?

  極道組織害人啊……

  「啪嘰,啪嘰。」

  沒把人拉起來,反而還讓他的額頭在地上磕了幾下。

  眼見怎麼都搬不動,朝崎愛麗絲真想直接和黑澤陣一起躺下算了。

  地為席,天為被。

  這種涼風習習的傍晚正適合她鹹魚躺。

  明明今天因為升職,好不容易能提前回家。

  本想回去和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自己的丈夫好好慶祝一番,結果竟然碰到了這種事。

  朝崎愛麗絲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緩了一口氣後,決定先去黑診所裡找幾個人來幫忙。

  意大利的醫療系統惡心得就像堵塞的下水道一樣。

  特別是對她這種天生體弱多病的人來說,等待正經醫生的傳喚就等於等死。

  離她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不用預約就可以看病的黑診所。

  雖然醫生的技術水平一般,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朝崎愛麗絲脫下自己的長外套蓋到黑澤陣身上,免得他躺在地上著涼。

  她深吸了一口氣,拖著酸軟的雙腿往黑診所跑。

  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只有牆上貼著各式各樣的宣傳單和小廣告。

  在靠近目的地時,朝崎愛麗絲還看到診所門口新樹立了一個巨大的廣告牌——

  【迎接新生,煥發新生。更適合意大利寶寶體質的微創手術,現只要999歐∼】

  【無痛

  人流,給你沒有痛苦的愛。輕輕地送它走,正如你輕輕地來。】

  【接生與人流,我們一同給您最優質的服務。】

  朝崎愛麗絲:「……?」

  這兩個業務竟然也能放到一起做的嗎?

  這塊五顏六色的新廣告牌在小巷子裡散發著詭異的光。

  朝崎愛麗絲被它晃花了眼睛,只能低著頭往裡面衝。

  幸好診所裡24小時都有人在。

  她快速叫來醫生和護工。

  幾個人跟隨愛麗絲回到凶案現場。

  護工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時忍不住道,「我們是婦產專科——」

  「噓!」

  醫生讓他趕緊閉嘴,「最近生意不好,有錢賺就行。」

  護工:「……」

  行吧,反正是你治。

  幾經周折。

  在診所護士們比燈牌還詭異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中,朝崎愛麗絲終於把自己腹部重傷的丈夫送進了黑診所救治。

  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昏昏沉沉地走進休息室裡等待手術結束。

  她一邊調勻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邊准備聯系一下奈奈阿姨,問她能不能幫忙做一份病號飯。

  她自己做飯的話只會把陣醬毒死。

  況且自從結婚後,她連廚房都沒有進過。

  朝崎愛麗絲撥通了沢田奈奈的電話,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撥通之後系統音一直提醒她,她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又打了一遍。

  就在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拿著拖把的清潔阿姨。

  她操著一口並不熟練的意大利語,揮著拖把對愛麗絲說,「小姑娘,腿,腿抬一下。」

  在黑診所打工的員工一般都是沒有身份的偷渡客。

  這些人雖然沒有護照,但大多數人本性並不壞。

  即便朝崎愛麗絲沒太聽懂清潔阿姨說了什麼,看她正在打掃的動作,她還是半猜半蒙地把小腿抬了起來,方便她工作。

  「哎,謝謝,謝謝你。」

  清潔阿姨笑著和她寒暄,「你,新人?」

  黑診所也不是隨便是個人都能找到。

  但朝崎愛麗絲因為身體不好,一直是這裡的常客。

  她疑惑地說,「沒有啊,我經常來這裡看病……」

  「沒,沒見過你。」

  在這裡工作了很久的清潔阿姨也很疑惑,「今天,陪姐姐做手術?」

  朝崎愛麗絲只聽清了一個「姐姐」,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

  清潔阿姨卻以為她是因為擔心過度才說不出話,溫和地安慰道,「沒關系,醫生,很好。」

  這句朝崎愛麗絲倒是聽懂了。

  她點點頭,「嗯,會好的。」

  清潔阿姨一邊在她旁邊拖地一邊嘆息道,「生孩子,傷身體啊……好好補補。」

  生……孩子?

  只聽懂一個詞的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望著她。

  這裡哪有人生孩子?

  清潔阿姨伸手指了指手術室。

  想起門口那個碩大的廣告牌,朝崎愛麗絲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她之前還提到了「姐姐」。

  她家附近的黑診所以前都是看日常病症的,這是開發婦產科新業務了?

  剛被醫生火速推進手術室的陣醬一頭銀色長發比她還柔順。

  進去的時候因為情急,身上還半搭著她脫下的女士外套。

  在意大利,除了**火拼和披薩中毒,晚上會去黑診所掛急診的理由大概就只剩下羊水破了……

  見阿姨越說越離譜,朝崎愛麗絲趕忙擺手解釋,

  「不是姐姐,沒有孩子。」

  原本還想再補充兩句,但這位阿姨的意大利語水平實在不太好。

  朝崎愛麗絲生怕自己用詞太過深奧,她會聽不懂自己的意思。

  「沒有……孩子?」

  就在愛麗絲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清潔阿姨的面色忽然變得煞白。

  她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表情格外沉痛,「怪不得,肚子,好多血……」

  阿姨拉過愛麗絲的手驚訝道,

  「孩子沒了?!」

  朝崎愛麗絲:「?」


第3章 朝崎愛麗絲:?狗叫……

  朝崎愛麗絲:「?」

  孩子沒了這個結論怎麼得出來的?

  不是,沒有,別瞎說啊!

  她嘗試著用手比劃了一下,配合著意大利語解釋。

  然而清潔阿姨見她有些著急,干脆放下拖把,面色同情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朝崎愛麗絲:「……」

  行吧。

  孩子沒了就沒了吧,她也累了。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既然怎麼也解釋不清,常年習慣躺平的朝崎愛麗絲立刻決定擺爛。

  她嘆了口氣,妥協般也伸手拍了拍阿姨的背,「嗯……您別擔心,會好的。」

  「對,你,要有信心。」清潔阿姨鼓勵道,

  「一定還會,懷上的!」

  朝崎愛麗絲:。

  不可能了,懷不上的。

  哪天陣醬真的懷上她才該擔心了。

  使勁搖了搖頭,朝崎愛麗絲把這恐怖的聯想甩出自己的腦海。

  她平緩了一下氣息,一鼓作氣地站起身,又拍了拍清潔阿姨說,

  「您先忙,我去外面繳費。」

  在她修整的這段時間裡,護士已經站在門外偷偷地盯了她好久。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去把醫藥費繳清,門外的人大概會直接衝進來把她給吃了。

  她走到護士身邊問,

  「請問該去哪裡交費?」

  明明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然而猛地被愛麗絲靠近,護士明顯受寵若驚地抖了一下。

  她偷偷抬起頭,去看身旁這個從進門開始就一直面無表情的混血美女。

  朝崎愛麗絲淺紫色的瞳孔在燈光下仿佛蘊藏著凝冰,因為發色也是偏淡的玫瑰金,讓她看起來更加不易接近。

  護士嘗試著張了張嘴,沒能在她面前說出任何話,只能用行動來為她帶路。

  朝崎愛麗絲也就帶好錢包跟上她。

  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人都在盡量回避她的視線。

  看他們的表情,朝崎愛麗絲就知道這些人肯定又被自己給嚇到了。

  她從剛當上設計師沒多久,就在工作中碰到過無數個因為她的外表而覺得她不好接近的人。

  但因為身體虛弱需要節能,朝崎愛麗絲一直也懶得去管別人的想法。

  面無表情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累懵了。

  不做時間管理的話,她真的會直接暈過去。

  以前朝崎愛麗絲總覺得,按她這個冷漠的態度大概會在工作中得罪很多人。

  然而出人意料地是,雖然她自己感覺她就是在擺爛,但時尚界好像意外地很喜歡她這種半死不活的冷感。

  報道她的時尚雜志上,經常會統一采用一張偷拍她的照片——

  朝崎愛麗絲皮膚蒼白,站在一群精壯的秀場模特中間,看起來活像個吸死過幾百個老公的吸血女伯爵。

  中二又離譜的時尚界還把她稱作來自「西西裡的雪色薔薇」。

  朝崎愛麗絲只能慶幸他們沒搞出什麼更蠢的稱呼,否則藍波肯定會把她笑死。

  跟隨著護士來到繳費點,收銀員將賬單打印給她。

  朝崎愛麗絲便查看起收費的款項——

  「消毒、手術、縫合……」

  黑診所的各種項目一般都會比普通醫院貴一些。

  但這其實是朝崎愛麗絲第一次自己去付診費。

  以前她看病的時候,基本都是黑澤陣負責去拿藥繳費之類的雜事。

  反正她每個月固定往他卡裡打一筆錢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用她操心。

  話說這個價格……

  以她平時看病的頻率,她每個月給陣醬的錢夠用嗎?

  朝崎愛麗絲第一次對一個家庭的開銷產生了疑惑。

  她嘗試著又數了一遍賬單上的數字。

  而在這期間,她對面的收銀員忍不住害怕卻又急切地催促她道,

  「您想用現金,還是刷卡?」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會兒,抬起頭道:「刷卡吧,我身上沒帶現金。」

  她伸手從錢包中拿出一張卡遞了過去。

  收銀員仿佛久旱逢甘霖般雙手捧起她的卡,接著動作虔誠地將卡片在POS機上劃了一下。

  【滴——】

  【讀取錯誤,請重試。】

  機器忽然冒出識別錯誤的紅光。

  「咦?」

  收銀員不信邪地又把卡刷了

  一次,然而POS機依舊無法讀取愛麗絲的銀行卡。

  「要不……您換一張?」

  嘗試了幾次都不行,收銀員為難地建議道。

  朝崎愛麗絲也很困惑。

  這明明是她的常用卡,怎麼忽然就用不上了?

  她在錢包裡翻找了幾下,又把備用卡遞過去。

  然而結果還是和之前一樣,POS機怎麼都讀取不出卡的信息。

  好不容易來了個客人卻收不了錢,收銀員都要急哭了。

  朝崎愛麗絲安慰她,「不急,刷卡機器出了問題的話,我可以等修好了再來。」

  收銀員依舊哭喪著臉,「機器出問題我們也沒錢去修了……」

  她想了想,干脆把收款金額調成一分,從包裡拿出自己的卡,嘗試著在POS機上刷了一下。

  【滴——】

  【收款成功,感謝您的惠顧。】

  收銀員:「?」

  朝崎愛麗絲:「??」

  這絕對是靈異事件!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遇到太多怪事了。

  先是在路上遇到自己重傷的丈夫,對方還一反常態地對她態度很凶。

  之後把他送進診所,繳醫藥費時錢包裡的卡竟然一張都用不了。

  更奇怪的是診所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莫名其妙地開發了婦產科新業務。

  明明現在歐洲人都已經不怎麼生孩子了,開婦產科——

  這和在二戰結束時加入德軍有什麼區別?

  和什麼過不去都別和錢過不去啊……

  朝崎愛麗絲越發不解。

  正當她想再試試自己的卡能不能用。

  忽然,從門外闖進一個紋著花臂,一看就是從事極道工作的彪形大漢。

  壯漢拿著一根鐵棍站在門口大喊,「醫生呢?給我滾出來!」

  見他明顯是來鬧事的。

  清潔阿姨和護士們幾乎都沒有思考,立刻躲到了座椅的後面,並且全都拿障礙物遮住了自己的頭。

  朝崎愛麗絲震驚地看著她們整齊劃一的動作,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朝崎愛麗絲:「?」

  你們怎麼這麼熟練啊!

  她一把拉住也要往桌子底下躲的收銀員問,

  「你們老大開診所不請保安嗎?」

  收銀員被她逮住,只能支吾著解釋,「這幾個月生意不好,發不出工資,保安前幾天辭職了。」

  朝崎愛麗絲無語:「……厲害。」

  竟然敢在美麗和諧意大利不請保安就開黑診所,這不是找死嘛?

  眼見收銀員又准備往桌子底下躲,朝崎愛麗絲立刻也跟著她擠了進去,「帶上我,謝謝。」

  她摟住瑟瑟發抖的收銀員,和她一起縮在了角落裡。

  壯漢還在門口揮舞著鐵棍叫囂,

  「醫生呢?你有本事開診所,你有本事開門啊!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裡面!」

  壯漢的叫喊聲格外有節奏感,然而此刻整個診所回應他的只有寂靜。

  他無能狂怒地衝進走廊裡。

  到達走廊的盡頭,他抬眼看到手術室門上的燈正亮著。

  壯漢仿佛了然般冷笑了一下,接著不管不顧地一腳踹上了手術室的鐵門。

  「哐當——」

  大門劇烈地顫抖。

  護士從椅子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喊,「喂,你不能這樣,裡面還有病人!」

  「有病人關我屁事,難道我就不是病人了嗎?」

  壯漢仿佛有狂躁症般又踹了一腳,

  「這狗東西竟然敢把我沒壞的牙拔掉,怎麼,他昨天敢做今天就不敢當了?」

  朝崎愛麗絲一邊抱著收銀員躲在桌子底下,一邊偷偷地聽著八卦。

  聽清了壯漢來找茬的緣由,她不禁瞪大了眼睛,低頭看向懷裡的人,

  「你們這裡還能看牙科?」

  「哈哈,賺錢嘛。」收銀員訕笑了兩聲,嬌羞地往她的胸前拱去,

  「再把我抱緊點,我好怕怕。」

  朝崎愛麗絲:「……」你不對勁。

  這個診所裡究竟有沒有正常人啊?

  她開始擔心手術室裡的陣醬了。

  本來在送進診所之前,黑澤陣就已經重傷到意識不清。

  現在看起來,這家診所的醫生好像還是個業務範圍格外廣的庸醫。

  陣醬不會被他治死吧?

  大概是看到朝崎愛麗絲總往手術室那邊張望,表情還十分擔憂。

  收銀員貼在她懷裡小聲道,「沒事,治肚子上的傷,醫生是專業的。」

  朝崎愛麗絲半信半疑地收回視線。

  然而就在這時,在壯漢「哐哐——」的踢門聲下,手術室的鐵門忽然裂開了一道細長的縫隙。

  裂縫在重擊下逐漸擴大。

  轉瞬間,仿佛手術室裡的景像都即將從這縫隙間清晰可見。

  「你們這什麼診所啊!」

  看到鐵門的質量竟然差到能被砸開,朝崎愛麗絲覺得這家診所簡直摳得沒救了。

  收銀員也很震驚,她趕緊辯解道,

  「這次真的是因為他力氣太大,不是質量問題,真的!」

  朝崎愛麗絲半蹲起來去觀察情況:「他要在這種時候闖進去?」

  收銀員:「……不好說。」

  「哐,哐,哐——」

  鐵門更加劇烈地顫抖。

  所有人都縮在角落裡不敢上前,只剩下門縫被撞得越來越大。

  從手術室內透出的幽綠燈光漸漸照到了壯漢的臉上,顯得他的表情格外猙獰。

  鐵門似乎馬上就要被撞開。

  在這最後一刻。

  紋著花臂的壯漢收回自己已經踢麻的腳,揮舞起手上的鐵棒准備給這脆弱的大門最後一擊。

  「簌簌——」金屬在空氣中極速揮過,摩擦出尖銳的嗡鳴。

  即將撞開大門的剎那。

  耳邊莫名傳來一聲輕淺的嘆息,「唉……」

  「這是醫鬧吧,沒有人管管?」

  「簌——哐當!」

  就在下一秒,揮向大門的鐵棒猛地撞上了一截蒼白的皮膚。

  堅硬的尺骨抵在他身前。

  壯漢猛然感到自己手中的鐵棒像被鉗住了一樣,但擋在他面前的只有朝崎愛麗絲纖細的小臂。

  「裡面有病人。」

  朝崎愛麗絲半睜著雙眼,抬起頭冷漠道,

  「你沒有聽到嗎?」

  她狀似心平氣和地在提醒。

  然而壯漢卻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手像是被她的目光灼傷了般忍不住一松。

  朝崎愛麗絲死死地架住他的動作。

  趁對方走神,她利用技巧反握住鐵棒,將他手中的凶器一把奪了過來。

  她面無表情地空手奪白刃。

  然而此刻,朝崎愛麗絲本人的心理卻和她冷淡的表情完全不搭邊。

  朝崎愛麗絲:痛痛痛!

  劇烈運動果然不適合她。

  以她的體力,能撐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小時候帶她鍛煉的山本舅舅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欣慰。

  朝崎愛麗絲將奪來的武器擋在身前,朝一旁還躲著的工作人員喊:

  「愣著干什麼?報警。」

  「可我們這裡是違規產業啊……」護士們也很絕望。

  警察一來他們這裡就要被查封了。

  朝崎愛麗絲:「……」

  你們這破地方不被查封也賺不了幾個錢!

  指望這些搞非法產業的人能有良心,果然她的腦子已經累生鏽了。

  沒人管她就自己管。

  朝崎愛麗絲無奈地嘆氣。

  就在她計劃著,該怎麼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體力把這個醫鬧的狗東西錘翻時。

  回過神來的壯漢忽然從褲兜裡掏出了一把槍。

  朝崎愛麗絲:靠?

  有病吧!!!

  打輸住院,打贏坐牢。

  少了一顆牙而已,有必要動槍嗎?

  她進診所的時候,左手戒指上的電流就已經消失了。

  之前莫名其妙彈出來的空氣屏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次性的。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敢拿概率去賭。

  就在壯漢掏槍的一瞬間。

  躲在一旁的清潔阿姨終於忍不住從椅子下鑽出來,喘著粗氣往診所門外跑去。

  然而無人在意她的離開。

  大概是覺得朝崎愛麗絲挑釁了他的權威。

  被激怒的壯漢咬著牙,遒勁的肩膀上紋身仿佛都燒了起來,

  「你想怎麼死?」他一臉凶狠地問。

  朝崎愛麗絲:……我不想死行不行。

  她累得不想說話,直接冷漠地移開視線。

  壯漢卻完全不在意她

  冷淡的態度,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不說話也沒關系——」

  「跟我走吧,老子喜歡你!」

  朝崎愛麗絲:?狗叫

  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反應過來,朝崎愛麗絲立刻冷聲拒絕:

  「我已經結婚了。」

  「那又怎麼樣?」壯漢很不在乎。

  朝崎愛麗絲補充:「他就在裡面。」

  「喲,刺激!」聽到冷淡美女的老公就在現場,壯漢更興奮了。

  朝崎愛麗絲:傻x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優良的素質竟然沒辦法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順暢地罵出聲。

  「咳咳。」

  朝崎愛麗絲鄭重地清了清嗓子,接著字正腔圓地罵道:

  「傻——」

  「吱呀。」

  話音未落,手術室的大門忽然從內部被推開。

  伴隨著一陣濃重的血腥氣,一抹銀色忽然出現在朝崎愛麗絲的身後。

  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住,朝崎愛麗絲驚喜地轉過身,

  「甜心,手術結束了?」

  順著她上揚的語調,壯漢的視線也不由得望向了她的身後。

  在看到朝崎愛麗絲背後的男人時,他的表情猛地一震。

  壯漢:這玩意兒……是甜心?

  他立刻調轉槍口,將手槍對准剛出現的琴酒,「你這家伙就是她的丈夫?」

  沒有人回應。

  壯漢繼續挑釁道,「現在我要把你老婆帶走。」

  「識相點,你——啊啊啊!」

  連動作都沒有看清,一坨爛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凄慘的痛呼聲響徹了整個診室。

  鮮血瞬間浸透了壯漢的頭發,猩紅的液體從他的額頭蔓延至朝崎愛麗絲的腳尖。

  琴酒斜倚在門邊,緩緩收回沾滿鮮血的手。

  他的視線落在空處,

  「你吵到我了,垃圾。」


第4章 醫生:我也是你們play……

  紅色的液體貼著地面,蜿蜒至朝崎愛麗絲的腳尖。

  她側過身,看到黑澤陣修長的手指上也正沾著同款鮮紅又濃稠的血液。

  他的面容冷白,瞳孔幽綠,五官凌厲又清晰。

  明明是她每天都能看到的,熟悉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在這一刻竟隱隱感到有些心驚。

  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黑澤陣敞開的領口處,皮膚也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也時隱時現。

  不知道為什麼,那青黑色的脈絡讓朝崎愛麗絲看著看著,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朝崎愛麗絲遲疑地出聲:「你——」

  琴酒的余光瞥向她。

  朝崎愛麗絲:「嘔。」

  琴酒:「……」

  顧不上詢問更多,朝崎愛麗絲彎下腰,止不住地干嘔起來。

  不行,不行。

  忍不住了。

  因為之前運動過度,精神又處於高度緊繃狀態,朝崎愛麗絲的胃裡一直翻江倒海。

  如今被這黏膩的血腥氣一熏。

  她的身體立刻開始抗議,准備要報復她了。

  「咳……咳。」

  救命,胃酸好惡心。

  朝崎愛麗絲吐著吐著,腦子越發昏沉。

  她渾身冰冷,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拽住了眼前唯一能看到的東西。

  護士們都躲在椅子後,只能隱約看見那個漂亮又冷淡的混血美女,忽然就伸手拉住了那個滿手鮮血的男人。

  她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一樣,還往他的身前貼了一下。

  而那個男人也在此刻低下頭,目光一直看著她。

  護士們:真愛啊……

  琴酒低頭看著身前拽住他衣角的女人。

  朝崎愛麗絲瘦削的脊背,伴隨著她細微的干嘔聲輕輕顫動。

  她的眼角濕紅,皮膚也近似透明般薄到仿佛一捏就碎。

  其實剛剛琴酒還想殺了這個人,但現在,他忽然又不想動手了。

  這麼脆弱的家伙,放在那裡自己都會死掉。

  他將朝崎愛麗絲的手拂開,正准備無視她。

  然而就在這時,朝崎愛麗絲忽然停下了干嘔,猛地又拽住琴酒道:

  「……幫我倒杯水。」

  場面在此刻寂靜了下來。

  診所裡針落可聞。

  琴酒皺起眉:「你說什麼?」

  驟然聽到有人對他說這種話,喚起了他昏迷之前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

  朝崎愛麗絲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小,他沒聽清,於是又啞著嗓子說了一遍:「幫我倒杯水。」

  話音未落。

  下一刻,朝崎愛麗絲就感到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

  這劇烈的疼痛讓她的大腦瞬間變得清醒。

  朝崎愛麗絲猛地抬起頭。

  正撞見黑澤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冷漠的眼神看著她。

  他墨綠色的瞳孔中藏著一種陌生的惡意。

  朝崎愛麗絲一愣,手不自覺地把他的衣角松開。

  陣醬,好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知道黑澤陣才剛從手術室出來。

  但倒杯水而已。

  以他這強健的體魄,就剛剛朝壯漢來的那一下子,看起來都能一個打十個了。

  只是舉手之勞,朝崎愛麗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過要永遠照顧她的話,難道都是假的?

  朝崎愛麗絲的腦海裡,不知為何開始滾動播放起二百集苦情劇——

  陣醬……(失魂落魄)

  陣醬!(雨水滴落),陣醬!!(一道驚雷),陣醬!!!(在瓢潑大雨中跪地嘶吼)

  腦子裡的咆哮聲讓朝崎愛麗絲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她甩了甩頭,覺得結婚果然是件麻煩的事情。

  陣醬,她那賢惠又能干,兩塊錢能買到三條衛生紙的陣醬。

  雖然覺得有點可惜。

  但朝崎愛麗絲雜亂的思緒已經又跑到財產分割的問題上了。

  離婚手續好像更麻煩啊……

  糾結也無濟於事,用最少的精力解決問題才是正途。

  就這麼一會兒,她好像就把她難過的力氣用完了。

  朝崎愛麗絲往旁邊一靠,扶著牆喘息道,「行吧。」

  「雖然我很想問一下為什麼,但是現在我已經很累了。」

  「你不想繼續的話,我們的婚前協議能幫忙解決大部分問題,到時候你只需要在合同上簽個字就行。」

  想了想,朝崎愛麗絲又補充,

  「以後你也不要回你那個組織了,之前就聽你說過,在那裡你每天都在抓叛徒,費力不討好——」

  我會幫你找到一份正經的新工作。

  這半句話朝崎愛麗絲沒有說出口。

  並不是因為她不想,而是她還沒說完,冰涼的槍口就抵在了她的下顎。

  「組織,叛徒。你怎麼知道?」琴酒抓住了她話中的關鍵詞。

  朝崎愛麗絲眼神迷茫地望著他,「你之前告訴我的啊……你不記得了?」

  琴酒冷聲道:「我很清醒。」

  他確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出現斷層。

  朝崎愛麗絲:「……」

  呵,喝醉了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

  朝崎愛麗絲問他:「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琴酒:「?」

  見他不為所動,朝崎愛麗絲就知道肯定出問題了。

  她小聲罵道,「靠,原來你真的失憶了啊,嚇死我了。」

  幸好,幸好,她還以為她要失戀了呢。

  看著眼前差點就變成前夫哥的男人,朝崎愛麗絲莫名松了口氣。

  不用去辦麻煩的離婚手續太好了!

  只是失憶而已。

  不要慌,苟住,她能贏!

  有病就先治病。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扯著自己已經啞掉的嗓子朝手術室裡喊,「醫生——」

  快出來幫陣醬看看腦子啊!

  然而喊到一半,抵在她下顎的槍口又猛地頂了一下。

  琴酒輕蔑地問,「你在叫幫手?」

  「幫個屁。」朝崎愛麗絲的心情極差。

  她也懶得多解釋,「唉,你現在也別急著想其他的,先記得我是你的心肝小寶貝就好。」

  「回家之後——唔。」

  「別動。」

  琴酒盯著愛麗絲的眼睛,冰涼的槍管順著她頸部的線條摩挲,

  「看著我,關於叛徒……你知道多少?」

  朝崎愛麗絲仰著頭,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

  正當兩人僵持時。

  從手術室裡竄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圓胖身影,

  「來了,來了,叫什麼叫,你以為正常人做完手術都不需要

  休息的嗎?」

  醫生一邊往外走一邊抱怨,「我和你老公那個超人不一樣,他這家伙連麻藥都不讓我打,直接——」

  猛地一出來,醫生正撞見琴酒用槍抵著愛麗絲。

  「喂!」

  他立刻吼了起來,「家暴犯法!」

  醫生用譴責的目光看向琴酒,「你再動手警察就要來抓你了。」

  琴酒:「?」

  朝崎愛麗絲:「……」

  你一個開黑診所的提犯法也真是有夠稀奇。

  但鑒於醫生是在幫她說話,朝崎愛麗絲也勉強解釋了一下,

  「我丈夫他以前是做極道工作的,但現在他好像失憶了,不記得我們結婚之後的事情。」

  琴酒:……結婚。

  所以這是什麼新型陷阱?

  從剛剛開始就說得和真的一樣,他一直忽略,不代表他什麼都沒聽到。

  醫生則自顧自地上下打量起琴酒的傷勢,

  「不可能啊,我檢查過,他的腦子又沒受傷,怎麼可能失憶?」

  他轉過頭,信誓旦旦地向愛麗絲保證,

  「我以我幾十年的行醫經驗擔保,肚子上的傷轉移不到腦子上去的,他絕對是在演你。」

  聽到醫生的話,朝崎愛麗絲的腦子也早就宕機了。

  她迷茫地看了一眼琴酒,又垂眸看了看槍,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這是在搞情趣?」

  醫生也猛地一驚,「難道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部分嗎?」

  琴酒:「……」

  確定了。

  這兩個蠢貨就算是敵人也沒那個腦子能陷害他。

  「年輕人啊。」

  醫生搖搖頭,像是過來人一樣,語重心長地朝琴酒勸道,

  「你還傷著,別這麼快就開始整些花活。」

  醫生:「實話告訴你吧,你身上的傷很詭異,看起來不像是外傷,也不像是內傷。」

  想起他的狀態,雖然很想直說讓琴酒回家等死,但醫生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最後撈一筆。

  他不遺余力地推銷起來,「我勸你多買點消炎藥回家聽天由命。」

  朝崎愛麗絲:……哈?

  聽天由命……怎麼忽然就到這種程度了?

  完全看不出來啊。

  黑澤陣之前像個沒事人一樣,白著臉就從手術室出來了。

  那生龍活虎的樣子,鬼知道他根本就沒被治好。

  朝崎愛麗絲雖然不懂醫術,但醫生的話聽起來,莫名像是要給陣醬准備後事了一樣。

  她疑惑地問,「究竟怎麼回事,他這不是普通的外傷?」

  醫生反駁:「怎麼可能是普通的外傷,他這身體壯得像頭牛,只是普通的外傷,他自己都能慢慢恢復。」

  「今天我先簡單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後續——可能就得看他自己了。」

  醫生的言語未盡,卻不看好琴酒的狀態。

  朝崎愛麗絲眉頭緊皺,「果然還是你醫術不行吧……」

  「嘿,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醫生炸毛了,

  「你去這條街上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當年在極道上的名聲,經我手的病人,沒有一個不被我治得服服帖——」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

  「嘭,嘭!」

  干脆利落的兩聲槍響。

  醫生在槍聲出現的一瞬間就倒地抱頭。

  然而沒有子彈射入血肉的聲音。

  自從槍聲出現,不知為何,診所裡忽然被一陣奇異的煙霧環繞。

  醫生破口大罵,

  「狗屎!別在我的地盤隨便亂搞,我告訴你啊,煙霧彈什麼的回家去玩,我——」

  「這些都是真的子彈哦。」

  伴隨著兩聲金屬碰撞的脆響,從煙霧中傳來一陣陌生的慵懶嗓音。

  爆炸,詭異的傷口,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

  還有被擋下的子彈。

  琴酒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面前濃重的煙霧。

  他的猜測沒有錯。

  又一次出現了,他開槍後朝崎愛麗絲身邊詭異的電流波動。

  和不知所謂的人糾纏沒有任何意義。

  想起之前被擋下的致命子彈,琴酒又一次當機立斷地朝愛麗絲開了槍。

  他確信他的記憶,子彈的軌跡都沒有問題。

  那有問題的地方在哪裡?

  實驗也好,決斷也罷。

  現在看來,他賭對了。

  琴酒面色一沉,尋找起煙霧的來源。

  濃重的煙霧裡,電荷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隱隱伴隨著雷鳴。

  「兩次了。」

  陌生嗓音的主人穿著一件長款皮衣,黑色的頭發蓬松卷曲,上面還有兩只彎角狀的裝飾。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

  朝崎愛麗絲猛地看到身旁有人出現,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好像先是黑澤陣開了槍,後來她左手的指環又被電流環繞……

  診所裡剛出現的煙霧也格外詭異。

  然而之後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即便場面還是異常混亂,朝崎愛麗絲卻立刻安下了心來。

  愛麗絲看到從煙霧中走出的人堅定地擋在了她的身前,

  「兩次了……攻擊家族成員可是會被視為對家族宣戰的。」

  他動作懶散,聲音卻帶著警告,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第5章 藍波:「煩死了!」……

  皮質外套,黑色的蓬松卷發,帶電的彎角——

  是藍波!

  朝崎愛麗絲立刻伸手拽了一下他的外套。

  她看到身前的人轉過頭,

  「哈哈愛麗絲,藍波大人不來救你,你是不是馬上就要開始哭鼻子了!」

  藍波一落地就開始嘲笑她,然而朝崎愛麗絲已經沒力氣反罵了。

  她的腿當即一軟,「快,扶我一下,我要動不了了。」

  之前就一直在強撐。

  現在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人出現,朝崎愛麗絲的身體和精神立刻躺了下來。

  藍波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她,「喂,怎麼回事。」

  和平時愛麗絲的擺爛裝死不同,這次她是真的脫力了。

  藍波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邊把她往煙霧背後無人的地方帶,一邊裝模作樣地抱怨,

  「你怎麼又瘦了,好輕。」

  「……別說風涼話了,今天我碰到了好多靈異事件。」

  朝崎愛麗絲虛弱地喘息,「你現在也是個靈異事件。」

  藍波一只手撐住她,語調懶散道,「真沒禮貌啊,藍波大人可是來救你的。」

  朝崎愛麗絲累得頭暈目眩,「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什麼叫冒出來,我是主動跨越時空,來試試能不能把你帶回去。」藍波解釋,

  「這個平行世界很不穩定,我在這裡可能呆不了多久。」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不由得一愣,

  「……平行世界?」

  「沒錯,你失蹤之後,彭——」藍波把「彭格列」吞了回去,轉移話題道,

  「你失蹤之後,大家就一直在找你,後來發現你竟然跑到另一個時空去了,這才開始想辦法把你帶回來。」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看著他。

  她其實沒太聽懂藍波說的平行世界是什麼意思,但她以前倒是看過一些類似的電影。

  朝崎愛麗絲猜測道,「所以說……我現在是在一個陌生的世界?」

  藍波:「也不算完全陌生,這個世界除了沒有你認識的人,和你自己以外,其他都一樣——」

  話音未落,眼前的煙霧不知為何散了一點。

  藍波猛地看到了遠處琴酒的輪廓。

  他驚訝得後退一步,「這家伙怎麼會在這裡?!」

  「你在問我?」朝崎愛麗絲覺得藍波一點都不靠譜,

  「你說沒有我認識的人,可是陣醬他就在這裡啊。」

  而且還莫名其妙失憶了。

  藍波一臉驚訝,「不可能啊!」

  「我來之前,那家伙就一直在原世界找你,他不應該會出現在……等等。」

  藍波像是想起了什麼,語調喃喃道,

  「平行時空,同位體,或許——你松手!這件皮衣很貴的!!」

  朝崎愛麗絲看藍波莫名陷入了沉思,而且可能還要再思考一陣。

  趁他思考,她干脆把他外套的一角拉過來,擦了擦自己手上沾的血跡。

  藍波嫌棄地瞪她,卻也沒有把皮衣扯回來。

  身邊的煙霧越來越濃。

  藍波思索了一陣,忽然側過身,扯著嗓子朝煙霧另一端的琴酒大聲喊,

  「喂——你現在是不是身

  上有奇怪的傷口。」

  持久不散的煙霧隔絕了視線,也隔絕了聲音。

  哪怕如今藍波放大了音調,琴酒也不回應。

  藍波等了幾秒,沒聽見回答聲。

  他便立刻低下頭朝愛麗絲告狀,

  「我就說過黑澤陣是個沒禮貌的混蛋,你當初還非要和他結婚,看看他現在的嘴臉,你還喜歡他嗎?」

  這是從哪裡來的喜劇人?

  朝崎愛麗絲滿頭黑線,「你就不能把煙霧撤了再叫他嗎?」

  「我不會啊。」藍波理所當然道。

  朝崎愛麗絲:「……」

  不愧是你。

  她手一揮:「那你干脆過去和他打一架算了,別來搞我。」

  眼見朝崎愛麗絲臉色蒼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藍波又有點擔憂她的身體又覺得她的心不是一般地大。

  藍波:「你——算了,我直說。」

  「這家伙不是你原來認識的那個黑澤陣。」

  朝崎愛麗絲:「……什麼意思?」

  藍波:「意思就是,他雖然長相,性格,成長經歷……反正所有都和黑澤陣那個混蛋一樣,但他不是你的結婚對像。」

  「這就叫平行世界,在這個世界的黑澤陣,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從來沒有遇到過……我?」

  所以她之前都干了些什麼?

  她一直在對著一個陌生人喊「親愛的,寶貝,甜心」?

  那怪不得對方態度那麼差勁啊!

  任誰重傷的時候被一個陌生人糾纏,都會感到煩躁吧。

  更何況她之前好像還故意用電……

  救救!

  朝崎愛麗絲猛地垂下頭,想掩飾一下自己。

  然而這低頭的動作把她旁邊的藍波嚇了一跳。

  他以為愛麗絲累暈過去了,臉色變得煞白,伸手用力去晃她,

  「愛麗絲,醒醒,你別嚇我啊!」

  朝崎愛麗絲被他晃得又要吐了,「你——停下!」

  藍波立刻聽話地停下動作。

  朝崎愛麗絲強忍著緩了緩,才又啞聲道,

  「……你真的是來救我的嗎?」不是來害我的?

  藍波條件反射地一挺胸,「當然,藍波大人是最強的!」

  朝崎愛麗絲:「……」

  這貨還是這麼不靠譜。

  因為愛麗絲從小就身體不好,藍波便習慣性伸手去拍拍她的背,想讓她的氣更順一點。

  看到他眼中清澈的愚蠢,朝崎愛麗絲就再也生不起氣來了。

  她剛剛也只是尷尬到有點無臉見人而已。

  但被藍波這麼一搞,那點尷尬瞬間又煙消雲散了。

  行吧,不就是對著陌生人亂喊了幾句老公嗎?

  陣醬又不知——

  他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這只是意外。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朝藍波嘆了口氣道,「扶我過去解釋一下吧。」

  藍波問:「你現在的身體可以嗎?」

  朝崎愛麗絲:「還行……忍忍應該可以。」

  藍波皺眉:「這麼著急干什麼,他被困在煙霧裡又走不出去。」

  朝崎愛麗絲:「可這是重要的事情,不管他介不介意,我都要去。」

  藍波有點生氣了:「你覺得什麼都重要!扶老奶奶過馬路都很重要,怪不得你每天都累得半死不活。」

  「我也想躺啊!」

  朝崎愛麗絲知道自己是只不稱職的鹹魚。

  她也知道藍波雖然嘴上不滿,但實際就想讓她說,「那次是因為沒人去我才去的,難道就讓老奶奶站在那裡嗎?」

  朝崎愛麗絲扯回話題道,「你究竟帶不帶我過去!」

  藍波暗罵一聲,「解不解釋有什麼關系?」

  「反正以前無論你做了什麼,黑澤陣那混蛋都不會介意,不是嗎?」藍波覺得她小題大做。

  朝崎愛麗絲:「……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現在這個人又不認識她。

  藍波:「可他們兩個就是同位體,你以前用什麼招數對付黑澤陣,現在也一樣有效。」

  朝崎愛麗絲一愣。

  她眼神茫然:「我有用過什麼招數?」

  「喂,你可是把大名鼎鼎的琴酒都拐回家給你當家庭煮夫了。」

  藍波一臉震驚地望著她,「你現在說你什麼都沒做?」

  朝崎愛麗絲更迷茫了:「大名鼎鼎的琴酒?」

  「琴酒,就是黑澤陣那混蛋以前的代號。」

  藍波抓住機會就開始嘲笑她,「就和你那個,『雪色薔薇』一樣,哈哈哈哈!」

  朝崎愛麗絲:「……」

  這事過不去了是吧。

  朝崎愛麗絲被他笑得滿臉通紅,而藍波卻笑著笑著,表情忽然變得嚴肅。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等等,不對啊!」

  「剛剛是黑澤陣朝你開槍,我才會穿越過來救你的,對吧?」藍波產生了疑惑,

  「他不是喜歡你嗎,這瘋子怎麼會朝你開槍?」

  朝崎愛麗絲倒覺得很好理解,

  「那是黑澤陣才喜歡我,不是這個世界的琴酒。」

  藍波用力薅自己的頭發,「他們兩個——哎呀,我也搞不清楚!」

  朝崎愛麗絲也去扯他的頭發:「弄不清楚就別想了,向我學習,想不明白就躺平。」

  藍波才不被她干擾,他拍開愛麗絲的手,

  「剛剛那兩槍,可全部都是朝能瞬間擊斃你的方向開的。」

  「嘖……他果然很危險。」

  藍波分析道,「這瘋子開槍八成就是為了釣我出來,可惡,中計了!」

  朝崎愛麗絲很習慣,「你第一天知道他很心機嗎?別和他玩陰謀詭計,你玩不過他的。」

  「煩死了。」

  藍波紅著臉,小聲罵了一句。

  「愛麗絲,你穿越到平行世界的問題,好像比我想像得復雜很多啊。」

  藍波想了想,將愛麗絲的位置一調,扶著她往煙霧的另一端走,

  「我在這裡可能待不了多久,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我盡快保護你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朝崎愛麗絲軟著腿,幾乎是被藍波半抱著往另一邊走。

  濃重的煙霧隔絕了一切。

  在愛麗絲和藍波短暫交流的這段時間裡,琴酒也沒有只站在原地。

  他在煙霧中找到了地上像死狗一樣的醫生。

  琴酒拽起他的領口問,「看到那個女人了嗎?」

  醫生害怕得瑟瑟發抖,「你的老婆,我怎麼會知道在哪裡?」

  聽到他的話,琴酒眉頭緊皺,「她和你說——」

  「非常抱歉!」

  從不遠處出現的女聲忽然打斷了他。

  琴酒側過頭,看到朝崎愛麗絲正被一個陌生人扶著,往他的方向走。

  越靠近,聲音才會越清晰。

  朝崎愛麗絲有些尷尬,正准備向面前的琴酒解釋。

  然而在這時,藍波將她的身體一抖,瞬間阻止了她的動作。

  「這混蛋剛剛可是朝你開槍了。」藍波很不滿。

  朝崎愛麗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但是之前我好像也把他電昏迷過……」

  「電昏迷,用我給你指環上附加的電嗎?」

  藍波驚喜道,「干得好啊,愛麗絲!」

  琴酒:「……」

  朝崎愛麗絲看到眼前的人擁有和陣醬同款無語的表情。

  她恍惚了一下,又甩了甩頭,用最效率的方式解釋道,「非常抱歉,這位先生,之前那件事只是個意外。」

  「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解釋給您聽。」

  場面陷入了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朝崎愛麗絲的頭頂才又傳來琴酒的聲音。

  「說。」他冷聲道。

  朝崎愛麗絲松了一口氣。

  她抓緊時間,「簡而言之,就是我來自於平行世界,而在另一個世界,您的同位體是我的丈夫。」

  「只用語言來解釋可能不夠直觀。」朝崎愛麗絲也想省點力氣。

  她用手肘懟了一下旁邊的藍波,讓他把自己手機上的照片展示給琴酒看。

  藍波不情不願地把她的手機遞過去。

  下一秒。

  琴酒就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張他從未見過的照片。

  照片裡的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然而屏幕上,他正穿著一件格外愚蠢的小貓圍裙,好像正在廚房裡…………

  ……做飯??


第6章 GIN:「不許睡。」……

  ……做飯??

  琴酒:「?」

  見到自己從未

  拍過的照片,正常人第一反應肯定會猜測這些照片都是合成的。

  但用來合成的底片又是哪幾張?

  正當琴酒思索時。

  一旁的藍波依舊臭著臉,不情不願地把相冊往後劃動——

  朝崎愛麗絲和黑澤陣結婚時的照片,兩個人的合照,還有一些單人的日常照……

  這些都一一出現在琴酒眼前。

  雖然「他」的照片數量稀少,大多數圖像也很模糊。

  但的的確確,這些照片都能依稀辨認出「他」的樣貌。

  琴酒的目光一凝。

  身旁舉著手機的藍波,手指還在快速地將合照往後劃。

  等劃了十幾張後。

  忽然,朝崎愛麗絲的手機上冒出來一個標有《工作相關》的相冊。

  藍波順手將它點開。

  「喂,等等——」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放大,想立刻阻止藍波。

  然而下一秒,一張張碩大的胸肌圖就這樣並排出現在了屏幕上。

  朝崎愛麗絲:「!」

  她無聲地張了張嘴。

  但藍波卻像是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把照片故意停頓在這裡很久。

  在這個相冊裡。

  幾十個種族各異,長相不同的精壯男人圍在朝崎愛麗絲的旁邊。

  他們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光著上半身。

  且不知為何,他們的動作都極盡討好。

  琴酒:「……?」

  這幾十個精壯男人站在一起的景像格外有衝擊力。

  有些人的下半身都沒掛幾片布料,看起來十分不守男德。

  遠遠看見這仿佛在聚眾開淫趴的照片。

  朝崎愛麗絲自己都覺得有點傷身體。

  她轉身朝藍波大聲道,「你故意的吧!」

  藍波得意地哼哼,「這不是在介紹你自己嘛,給他也欣賞欣賞你正在搞的藝術唄。」

  朝崎愛麗絲被他哽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

  「……我都是帶著批判的眼光看的。」

  藍波:「對對對。」

  朝崎愛麗絲:「……」

  「我正在和這位先生解釋,你別搗亂。」朝崎愛麗絲都沒力氣罵他了。

  她轉回身,有點尷尬地看向琴酒,「額……請不要誤會。」

  「我在原世界的工作是一名服裝設計師,最近我在尋找合適的人體模特,這些人都是來求職的應聘者。」

  能在時尚行業長期工作,必須要學會面對各種妖魔鬼怪。

  她找的這幾十個模特都還算相對正常,以前有些人來面試直接連褲子也不穿。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決定還是要挽回一點自己的形像,

  「這些事情我的丈夫都知道,他也很支持我的工作。」

  琴酒卻不想聽她講這些廢話,

  「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之前並非有意在騷擾您。」朝崎愛麗絲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琴酒眉間緊皺,只剩最後一點耐心,

  「講叛徒的事。」

  他直接問自己想聽的東西。

  之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就提到過「組織」和「叛徒」。

  照片可以作假。

  但如果叛徒的名單能對上……

  琴酒思考起她說的平行世界。

  「……叛徒嗎?」

  聽到他的問題,朝崎愛麗絲仔細回憶起黑澤陣以前和她提到過的只言片語。

  她疑惑地反問,「叛徒,你身邊不全都是嗎?」

  琴酒:「?」

  朝崎愛麗絲和他面面相覷。

  藍波在一旁看著他們,著急地望了一眼手表,「喂,你們說完了沒有,說完該輪到我了。」

  朝崎愛麗絲:「等等,我還有一點沒證明完。」

  想起藍波說過他在這個世界不能久待。

  朝崎愛麗絲語速加快,向琴酒補充證明道,

  「你最常用的護照編號是XXX,銀行卡的密碼是A和B,還有一些……不知道這個世界改過沒有。」

  「另外你還和我說過,你原來的組織BOSS烏丸——」

  「閉嘴。」琴酒打斷她。

  朝崎愛麗絲一愣。

  琴酒沉著臉問,「什麼是同位體?」

  朝崎愛麗絲:「你相信了!」

  琴酒別開臉,「沒有。」

  聽到琴酒的回答,藍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點驚訝地望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為難地歪了歪頭,「啊,還沒信嗎……」

  其實她也不是很懂同位體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只能復述一遍藍波的話,

  「同位體大概就是平行世界裡,和你長相,性格,成長經歷等等,都一模一樣的人。」

  回復讓琴酒沉默了一陣。

  他面色極差,冷聲道,「與我無關。」

  「但有件事情與你有關。」藍波在這時插話了。

  他打量了一番琴酒的狀態,

  「相信你自己也能感覺到,你現在身上的傷口不是普通的外傷。」

  這個瘋子現在能和他們安穩地交流,絕不是因為他的脾氣變好了。

  藍波猜測他身上的傷,大概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嚴重。

  他分析道,「我想你的傷應該是空間爆炸引發的傷口,很有可能是愛麗絲掉落到平行世界時,不穩定的時空裂縫造成的。」

  藍波的語調懶散,卻帶著警告,

  「如果不盡快治療的話,你可能馬上就要死掉了。」

  朝崎愛麗絲猛地回頭看向他。

  藍波繼續道:「這種傷口是由另一個時空的亂流造成的,所以你們世界的任何技術都治不好。」

  朝崎愛麗絲有些擔憂:「那該怎麼辦?」

  藍波撇了撇嘴:「很簡單,傷口從哪裡來,就由從哪裡來的人治。」

  他一把拉過愛麗絲的手,向琴酒靠近,

  「你去摸摸他就好了。」

  朝崎愛麗絲:「???」

  摸摸就能治病,這是什麼小黃文設定?

  朝崎愛麗絲掙扎了一下,「你沒開玩笑?」

  藍波依舊拉著她的手往琴酒面前懟,「當然,這都是有科學依據的。」

  朝崎愛麗絲:「……」

  你說的這個科學,它正經嗎?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問:「但是我之前也摸過他,沒見他就恢復了啊?」

  藍波像看笨蛋一樣看愛麗絲,「哪有那麼快,肯定得多摸一會兒。」

  「而且,你以為他為什麼能撐到現在?」

  藍波哼了一聲,「當然就是因為你之前摸過他。」

  朝崎愛麗絲:「……!」

  摸摸。

  如果為了給人治病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是陣醬這張臉和一個陌生人一配,整件事情就怪起來了啊!

  朝崎愛麗絲的腦子融成一團漿糊。

  她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又想不明白究竟哪裡不對勁。

  然而朝崎愛麗絲只猶豫了一瞬,便轉過身道,

  「如果你要死了的話,靠我摸摸就能治療,好像也挺方便的。」

  方便?

  琴酒覺得她真是很搞笑。

  他嗤笑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朝崎愛麗絲皺眉:「可是你不是傷得很重嗎,要不要先試試效果?」

  朝崎愛麗絲外表看起來冷淡,在這種時候倒是自來熟到像社交恐怖分子。

  琴酒都要笑出聲了,「那你來。」

  他心裡那點煩躁轉瞬間消失。

  雖然他答應了。

  朝崎愛麗絲卻沒由來覺得,他現在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件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玩具,像在看一台會說話的呼吸機。

  但就是不像在看一個人。

  她心裡有點奇怪,卻還是走上前去准備摸摸他。

  「用右手。」琴酒語調懶撒。

  朝崎愛麗絲走過去。

  琴酒垂眸,冷眼看著伸到他面前的手。

  他先是無言,接著猛地拽住愛麗絲的手腕往前一拉。

  朝崎愛麗絲差點就撲了過去。

  「很痛,你輕一點!」朝崎愛麗絲的手腕出現紅痕。

  琴酒卻完全不在乎,直接拽住她的手往前一按。

  從皮膚接觸的那一刻起。

  一點點晴屬性的暖流就從朝崎愛麗絲的指尖,傳輸到琴酒的身上。

  她左手戒指上的電流消失,變成了零星的黃色光點。

  治療的確有效果。

  藍波在一旁指導:「這是其他人為你附加的極簡改良版治療效果。」

  「只有你能催動,但是吧……」

  他看戲般笑了一下,「副作用倒是也很明顯,先死後生——」

  先死後生?什麼意思?

  正當朝崎愛麗絲思索,拽住她手腕的琴酒眼神忽然暗淡下去。

  朝崎愛麗絲看到他領口的傷處有些微愈合,但呼吸卻逐漸微弱。

  手下的皮膚越來越冷。

  看他又失去意識。

  朝崎愛麗絲語調顫抖,「怎麼回事,我不想從今天晚上開始做噩夢啊。」

  藍波撇了撇嘴,「要想被治療就要冒著先死一次的風險,這個瘋子在拉你過去的時候肯定已經做好准備了。」

  「真讓人不爽。」

  藍波暗罵一聲,「這種混蛋死了最好。」

  朝崎愛麗絲的手還按在琴酒身上,「那你為什麼還放任我去救他?」

  藍波有點生氣:「當然是因為這次我不能把你帶回去,總得給你找個能暫時收留一下你的人吧。」

  「現在兩個世界已經進行了鏈接,今後只要黑澤陣受了傷,都會被殘留下來的能量影響傷口。」

  藍波撇了撇嘴:「以後他身上所有的傷,都只有你能把他治好。」

  朝崎愛麗絲:「……這還是長期的?」

  「沒錯。」

  藍波給她出餿主意,「他醒了你就拿這個威脅他。」

  朝崎愛麗絲捂臉:「你快閉嘴吧。」

  「都說了藍波大人是最強的。」藍波很得意,

  「不給你找個庇護所,等會兒我消失了,你就該一個人哭著在地上打滾了。」

  「我才不會打滾。」

  她哪有那個力氣。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要走了嗎?」

  藍波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我是偷偷過來的,再不回去就會被其他人罵了。」

  他一個人跑到陌生的世界來,肯定也和她一樣害怕。

  但藍波從出現開始就一直沒表現出任何異常,還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安慰她。

  朝崎愛麗絲覺得藍波現在的確長大了。

  雖然還不是很靠譜,但的確一直都很關心她。

  她垂下頭,小聲道,「謝謝。」

  藍波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我會盡量把這個平行世界的情報都帶回去,讓通道穩定一些。」

  「之後如果你遇到危險,其他人或許也會穿越時空過來救你。」

  朝崎愛麗絲:「你說山本舅舅他們可能也會過來?」

  藍波點點頭,「嗯,到時候再讓他們多陪你一會兒吧。」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不知為何有些傷感,

  「藍波……」

  「喂,你怎麼又要哭了。」藍波假裝嘲笑起她,

  「哈哈愛麗絲,這麼脆弱可不行,一會兒你用治療效果威脅那個混蛋的時候,表情一定要凶一點!」

  藍波的目光瞥向一旁失去意識的琴酒。

  他回過頭,「雖然我很想說,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但看你這副弱雞樣,你肯定又是走到哪躺到哪。」

  藍波將之前說特別貴的皮衣脫下來,一點也不心疼地搭到愛麗絲的身上。

  外套剛接觸到愛麗絲的肩膀。

  藍波的身體就漸漸開始變得透明。

  朝崎愛麗絲:「你——」

  「時間到了。」

  藍波抓緊最後一點消失前的機會,

  「愛麗絲,大家都在等你回來。」

  話音落下。

  藍波的身體逐漸化為了一束電流。

  電流消失在了空氣中。

  朝崎愛麗絲猛然感到仿佛有什麼東西哽在咽喉。

  她的呼吸變得困難,就像是溺水一般找不到支撐的浮木。

  朝崎愛麗絲揪緊自己身前的外套,低下頭自顧自罵道,

  「混蛋……煽情干什麼,明明就是外套沾上血想買新的了。」

  藍波的身影消失的一剎那。

  四周詭異的煙霧在幾秒鐘之內就消失得干干淨淨。

  朝崎愛麗絲看到診所裡倒得橫七豎八的人,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有點輕松。

  周圍很安靜,非常的安靜。

  現在沒有人會來打擾她。

  朝崎愛麗絲在放松下來的瞬間感到了困意。

  她往旁邊一看,琴酒的呼吸微有起伏,像是漸漸被她治好了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坐在那看了一會兒。

  看著看著,她將肩膀上的外套取下來,緩緩搭在自己身前。

  行吧。

  她忙了這麼久,是不是可以獎勵自己休息了?

  天大地大,休息最大。

  現在的條件雖然艱苦,但有個地板當床,有個外套當被子也夠了。

  陌生的世界又怎麼了?

  沒什麼是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先睡一覺。

  朝崎愛麗絲也學著琴酒,往牆邊一靠,很快就陷入了夢境。

  她的手還搭在琴酒的身上,由戒指催動的暖流依舊在修補著他身上的空間傷痕。

  朝崎愛麗絲沒睡一會兒。

  一旁的琴酒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在醒來的瞬間恢復了戾氣。

  然而剛一動,琴酒就看到他旁邊正睡得格外開心的愛麗絲。

  琴酒:「……」

  他的眉頭一皺,掐起愛麗絲的脖子就開始晃。

  朝崎愛麗絲正做著美夢,被他凶殘地晃醒,腦子還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楚。

  「親愛的,天亮了?」她懵懵地看著他問。

  琴酒猛地將手指收緊,「醒了,不許睡。」

  朝崎愛麗絲被他搞得不能呼吸,緩了好久才又想起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嗚嗚,還她賢惠又貼心的陣醬。

  朝崎愛麗絲難過了一瞬,掰住琴酒放在她脖子上的手,

  「你叫醒我的時候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呵。」

  琴酒嗤笑了一聲,「倒是第一次見到能在這種地方睡著的人。」

  他的目光瞥向朝崎愛麗絲左手的戒指,「所以你就是靠這個當媒介把我治好的?」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好像你身上還有殘留的能量,以後受傷都需要我來治。」

  琴酒皺眉,「你在威脅我?」

  朝崎愛麗絲:「?」

  她什麼時候威脅過他了?

  藍波雖然給她支招,讓她用治療效果去換個能躺的地方。

  但是朝崎愛麗絲覺得哪裡都能躺,沒必要非得花力氣去威脅別人。

  琴酒黑著臉,隨手在旁邊撿了一塊碎掉的瓷片。

  之前把壯漢摔到地上的時候,瓷磚就碎了。

  琴酒面無表情地把瓷片往自己手臂上一劃,瞬間鮮血如注。

  朝崎愛麗絲:「!!」

  救救,對自己都這麼狠的嗎?

  她愣愣地看著滴落到地面的血跡。

  琴酒又伸手把朝崎愛麗絲拽過去。

  緩緩感受到傷口的愈合。

  這詭異的外傷似乎的確只能靠她的能力治愈。

  琴酒面色一沉,直接把朝崎愛麗絲左手的新婚禮物戒指取走。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喂,你干什麼?」

  「再做個實驗。」琴酒冷聲道。

  他拿著戒指,正准備將手中的碎瓷片往朝崎愛麗絲的手臂上一劃。

  就在這時。

  從診所外衝進來一個胖胖的身影。

  「大哥,抱歉我來晚了。」伏特加一邊往裡跑一邊喊。

  琴酒要劃傷她的動作一停。

  接著他像拿自己的東西一樣,很順手地把朝崎愛麗絲的戒指放進了口袋。

  朝崎愛麗絲:「??」

  那是她的戒指!

  這家伙真不是一般地狗。

  想起藍波說他是個沒禮貌的混蛋,朝崎愛麗絲就覺得有點微妙。

  明明是同位體,但陣醬就不是這樣的啊……

  他對她可好了,還很自覺地就當了家庭煮夫來支持她的事業。

  這個同位體是怎麼回事?

  朝崎愛麗絲皺眉:「隨便拿別人的戒指不好吧。」

  琴酒:「想要什麼東西,不該拿籌碼交換?」

  朝崎愛麗絲:「雖然我現在是沒地方去,但是我也沒有必要跟著你走。」

  朝崎愛麗絲相當隨遇而安。

  然而琴酒卻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把性命放在其他人手裡?」

  「我想要,你就必須跟我走。」

  琴酒起身,面色冷凝地對伏特加吩咐,

  「帶上她。」

  剛進來的伏特加一臉茫然地望向靠在旁邊的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也一臉迷茫地回望。

  伏特加:「?」

  這是誰?

  大哥處理完叛徒後莫名失蹤,就是為了來找這個女人?

  雖然滿肚子問號,但伏特加也不敢多問。

  他伸手把愛麗絲扶起來,「大哥  ,我們現在去哪?」

  「回安全屋。」

  聽到琴酒的命令,伏特加不禁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看琴酒的背影,又看看他旁邊的朝崎愛麗絲。

  伏特加覺得自己剛剛大概產生了幻聽。

  去安全屋?

  安全屋可是私人領地!

  以前大哥抓回來的人質,如果和任務有關,大哥一般都會吩咐他把人帶回組織。

  然而現在,大哥一沒說要他把這個女人處理掉。

  二也沒讓他把人質轉交給其他人。

  去私人住所——

  該不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有大嫂了吧??

  伏特加瞳孔地震。

  朝崎愛麗絲雖然渾身青紫,但的確不像是外人一樣,在琴酒面前態度戰戰兢兢。

  要說她和大哥一點關系都沒有,伏特加是不信的。

  他腦子裡胡思亂想,把面無表情的愛麗絲往診所門口帶。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大門口。

  琴酒坐在副駕駛。

  伏特加就把朝崎愛麗絲塞進了後座的位置。

  等回過神。

  已經累懵的朝崎愛麗絲,稀裡糊塗地就跟著上了車。

  朝崎愛麗絲晃了晃自己不太清醒的腦袋。

  緩了口氣後,她有點不高興地朝前座的琴酒道,

  「你把東西還給我。」

  那是家族的長輩們送她的新婚禮物,是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琴酒聽到後沒出聲,但相當惡劣地把戒指取出,背對著她,拿在手裡晃了晃。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在玩自己,但是她沒有證據。

  朝崎愛麗絲皺眉,「你這樣子很討厭。」

  「呵。」

  琴酒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所以?」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之前的感覺果然沒有錯。

  這個平行世界的黑澤陣果然沒把她當個人,只是當個好玩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賭氣地往角落一縮,「我遲早會回去的。」

  琴酒又嗤笑了一聲,「回去?」

  他從後視鏡瞥了一眼愛麗絲身上沾血的外套,

  「那個離開的蠢貨難道沒告訴你,他沒能力把你帶回去?」

  「老實待在這裡。」

  琴酒冷聲警告,「在我的耐心消失之前,閉上嘴。」

  朝崎愛麗絲癱著臉往角落裡又縮了縮。

  她的長相原本就偏冷淡。

  如今因為累懵了,外加心情不太好,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格外倔強和寧死不屈。

  伏特加一邊聽著兩人的八卦,一邊開著車。

  他握緊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

  雖然感覺自己聽了八卦可能明天性命就不保。

  然而伏特加此時的耳朵豎得老高,一點也不想錯過任何信息。

  伏特加:媽呀,刺激!

  聽剛剛的交談。

  他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大嫂,好像還是大哥從其他男人那裡搶回來的。

  想起朝崎愛麗絲身上那件男士外套上的血跡。

  伏特加:不愧是大哥,輕易就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情!

  能讓勞模一樣的大哥,在處理完叛徒後急匆匆地去接。

  大嫂果然不一般!

  伏特加一邊開車一邊興奮吃瓜。

  然而朝崎被強搶的愛麗絲早就很累了。

  就算琴酒不警告她,她現在也不想說話。

  車上比診所的地板還要好睡。

  她往角落裡一躺的時候,困意瞬間就包裹了她的神智。

  在朝崎愛麗絲即將進入夢鄉時。

  忽然,伏特加看到路中間有個熟悉的人影不避不讓,甚至還伸手攔了一下。

  他猛地踩了一下剎車。

  朝崎愛麗絲在後座被狠狠地晃了一下,瞌睡又清醒了。

  真是沒完沒了……

  朝崎愛麗絲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沒機會睡覺了。

  攔路的人有著一頭淺金色的短發。

  他的皮膚微黑,瞳孔是和朝崎愛麗絲一樣的紫色。

  見車停了下來。

  他走上前去,動作熟稔地敲了敲伏特加的車窗。

  「能載我一程嗎?」

  波本笑起來,語調卻聽不出情緒,

  「任務結束之後就把我丟在一邊,組織不是讓你這麼來接應我的吧。」


第7章 伏特加:刺激!

  此時天色漸深。

  昏沉的夜幕將視野完全包裹住。

  波本敲車窗時,伏特加只降下了一點縫隙。

  從內部,朝崎愛麗絲看不到任何東西,只知道有個司機認識的人攔車。

  而從外部,波本也只能看到伏特加鼻梁上的墨鏡。

  雖然朝崎愛麗絲從上車開始就很想問伏特加,晚上戴墨鏡究竟看不看得清路。

  但車內溫暖的環境一直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如今從打開的車窗縫隙間透進一陣冷風。

  朝崎愛麗絲立刻把藍波的外套往上一拉,防止自己受涼感冒。

  波本此時站在車窗外。

  原本想攔車從伏特加那裡套幾句話,然而忽地聽到車內有衣物摩擦的聲響。

  波本的視線瞬間被吸引,往車的後座望去。

  大概是車廂內的燈光太過昏暗,波本只能隱約看到後座有一團模糊的人影。

  正想繼續觀察。

  忽然。

  「砰——」

  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抹銀色的身影。

  琴酒走下車問,「你很閑?」

  見下車的人是琴酒,波本也不禁微微一愣。

  他原本就是得知琴酒莫名失蹤。

  才在追殺叛徒的任務結束之後,決定來找伏特加套話。

  然而此時看到正主就在車上,波本便立刻懷疑起了情報的真實性。

  他陷入思考,面上卻不顯。

  波本調笑道,「想省點力氣而已,做完任務之後好累,我才沒有耐心慢慢走回去。」

  琴酒冷著臉嘲諷他,「你的任務真的做完了?」

  波本:「……?」

  雖然琴酒常年都擺張臭臉,但猛地被他這麼一說。

  波本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他反問,「當然,拆幾個炸彈而已,你在懷疑我的能力?」

  琴酒嘖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之前的空間爆炸,他面色一沉。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還有些任務處理的後續。

  琴酒忽然朝波本道,「跟我過來。」

  說完後,他直接轉頭往道路的另一邊走。

  波本覺得琴酒今天的確有些奇怪。

  雖然大概猜到,琴酒可能是想和他談談被除掉的那個叛徒的事。

  然而波本依舊直覺不太對勁。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車的後方,心中思索。

  最終,波本想了想,還是緩步跟上了前方的琴酒。

  他們兩人走後,伏特加這才松了一口氣。

  其實波本剛出現時就把他問懵了。

  大哥就在旁邊。

  伏特加當然不敢私自讓波本搭順風車。

  然而組織也的確要求過,讓他在任務結束後去接應波本。

  我就只是個開車的啊!

  伏特加很有自知之明。

  正當他為難時,幸好大哥直接出手,幫他解決了難題。

  如今大哥把波本叫到一旁去談事,伏特加也絲毫沒有被排除在外的沮喪。

  他反而開始忙裡偷閑,腦子裡莫名冒出了之前大哥和後座那個女人的談話——

  朝崎愛麗絲之前一臉冷淡地和大哥說,「我一定會回去。」

  而大哥則很強勢地讓她繼續待在這裡。

  伏特加:想吃瓜的手微微顫抖.jpg

  琴酒一走,車內的氛圍明顯輕松了下來。

  作為能在第一現場吃瓜的瓜民。

  伏特加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坐著坐著,就想趁這機會去和後座的朝崎愛麗絲搭搭話。

  剛被強搶回來,大嫂可能還害怕著。

  伏特加思索半晌後,便開始在車子裡翻找。

  他左摸右摸,終於從車上翻出了一小袋餅干,配上一瓶礦泉水。

  伏特加伸手往後座遞去。

  「您,需不需要吃點東西?」他殷勤地問。

  朝崎愛麗絲看到伏特加遞過來的東西,稍微有些意外。

  她在莫名穿越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能休息,當然也沒時間能吃飯。

  朝崎愛麗絲其實早就餓得頭暈眼花,簡直想隨便找個人抱著啃。

  雖然拿陌生人的食物不安全,但這麼餓下去更出大問題。

  朝崎愛麗絲只猶豫了一瞬便接過餅干和水,「謝謝。」

  見大嫂沒有抗拒他的幫

  助,伏特加也緩緩松了口氣。

  要想聽八卦,就需要先讓對方放下戒心。

  而且和大嫂搞好關系准沒壞處!

  伏特加很有當小弟的自覺。

  他聽到後座漸漸傳來撕包裝的聲音。

  等過了一段時間。

  伏特加也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他便假裝如閑聊般問道,「小姐,您是意大利人?」

  朝崎愛麗絲條件反射回答,「不,我是並盛的人。」

  伏特加:「……?」

  看到伏特加的表情有點困惑。

  朝崎愛麗絲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直接說小地名有點奇怪

  她爸雲雀恭彌對並盛的熱情,老是讓她在這種時候說怪話。

  朝崎愛麗絲立刻補充,「是一個日本的小地方,你可能沒聽說過。」

  這些也不是重點。

  伏特加只頓了一下便又問,「那您怎麼到意大利來了?」

  朝崎愛麗絲:「我之前在這裡工作。」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伏特加對她有點過分恭敬。

  她想了想,直說道,

  「你不必對我用敬語。我叫朝崎愛麗絲,你直接叫我愛麗絲吧。」

  就這麼簡單聊了幾句。

  伏特加倒意外感覺,這個大嫂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冷淡和不好說話。

  能省點力氣最好。

  伏特加深吸一口氣問,「那您怎麼和大哥認識的?」

  自家大哥可是出了名難搞的男人,伏特加對這場孽緣的開端大有興趣。

  聽到他的問題。

  朝崎愛麗絲有點疑惑,「大哥……你說琴酒?」

  伏特加點頭。

  朝崎愛麗絲回想了一下,覺得告訴他也沒什麼關系。

  她直接道,「我是之前看他受傷了,路過的時候就救了他。」

  雖然好像是她穿越時把琴酒搞傷的……

  然而這句話傳到伏特加耳朵裡,事情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番景像。

  伏特加:「…………」

  看上救命恩人之後就直接把對方搶回來,真不愧是大哥!

  即便早就知道自家大哥是個從骨頭爛到發梢的惡棍。

  但驟然聽到他連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要搞恩將仇報這種破事。

  伏特加還是連連咂舌。

  他緩了緩激動的心情又問,「那您當初救他的時候,有想過現在會被他帶走嗎?」

  朝崎愛麗絲:「額……難道現在知道會被帶走,當初就不救了嗎?」

  伏特加:「!」

  多好的女人啊!就算現在也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舉動。

  這麼善良的女人怎麼就偏偏遇上了大哥呢?

  伏特加偷偷用後視鏡去觀察朝崎愛麗絲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此時異常平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有傷。

  她蒼白的皮膚讓她看上去格外脆弱,還因為氣質偏冷,意外有點寧死不屈的倔強感。

  伏特加的腦子裡,不知為何響起了電視劇的廣告——

  《一次意外,她竟被卷入豪門倫理旋渦……》

  這種主角是極道大佬和小白花的狗血大戲。

  如果再加上點婆媳、孽債和第三者,肯定能上黃金檔!

  嘖嘖嘖。

  想著想著,伏特加的眼神又偶然掃到愛麗絲身上染血的男式外套……

  外套……男士?

  伏特加:「!!」

  婆媳是沒機會了,但第三者這不就來了嗎!

  不過這個第三者……好像是大哥?

  伏特加猛地轉過頭問愛麗絲,「您被帶走後,您的男朋友怎麼樣了?」

  朝崎愛麗絲一愣:「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啊。」

  伏特加也愣住了。

  正想繼續問。

  朝崎愛麗絲馬上就拋出了一個更勁爆的大新聞。

  朝崎愛麗絲:「我結婚了。」

  伏特加:「!!!」

  我的媽呀,還有意外收獲!

  伏特加瞪大眼睛看向朝崎愛麗絲——

  這可是人/妻!

  活生生的人/妻!!

  強搶人/妻,這也太罪惡了!

  伏特加瞳孔地震的同時,不禁開始懷疑起了自家大哥的xp。

  人/妻哎!

  雖然人的xp是自由的,但他還是想勸大哥去看看醫生。

  伏特加壓抑住吃到大瓜的激動心情,呼出一口氣問:

  「那您今天是和丈夫分開了嗎?」

  朝崎愛麗絲被他提醒,想起藍波在走之前說陣醬還在原世界找她。

  朝崎愛麗絲不禁有點傷感,「唉,是啊……」

  她的語調驟然低落了下去。

  伏特加暗暗點頭,覺得果然如此。

  伏特加:嘖嘖,真是作孽。

  他又問:「您的丈夫現在怎麼樣了?」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以後如果見到了再問問他吧。」

  還有以後?

  聽到愛麗絲的回答,伏特加還有些意外。

  雖然是他問的前夫哥的情況。

  但伏特加之前覺得,既然大哥都已經把人帶回來了,那個前夫哥腦門上大概已經印了個死字。

  驟然聽見愛麗絲說以後去問他。

  伏特加脫口而出:「他還沒死?」

  朝崎愛麗絲:「?」

  陣醬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好好的,這個人干嘛咒他?

  她張了張嘴,伏特加又震驚道,「那你丈夫很厲害啊,竟然能活下來。」

  朝崎愛麗絲有點不明白了:「嗯……謝謝誇獎?」

  伏特加猜測道,「朝崎先生也是從事特殊行業的?」

  雖然朝崎先生這個說法有點怪,但愛麗絲也懶得去糾正他。

  朝崎愛麗絲點頭:「他以前也是做極道工作的,但後來退隱了。」

  伏特加:「怪不得。」

  原來是同行啊。

  竟然能同時被兩個混黑的人看上,這個大嫂果然不一般!

  朝崎愛麗絲就簡單地窩在角落裡。

  哪怕車內光線昏暗,也能看出她的五官精致,氣質出眾。

  而且那冷淡的表情,真是意外帶感……

  伏特加想起,朝崎愛麗絲剛上車時讓琴酒把東西還給她的強硬態度。

  朝崎愛麗絲每說一句話。

  看她那表情,伏特加總覺得她下一秒就要開始說什麼——

  「你不要白費力氣,我不能對不起我老公。」

  「要讓我屈服,除非我死。」之類的經典語錄。

  如果她以後真敢在大哥面前說這些。

  那後面大概就要接在電視上付費才能觀看的大do特do內容了……

  搞別人老婆可真刺激!

  伏特加越想越覺得自己手邊還缺點啤酒和爆米花。

  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

  看看朝崎愛麗絲之前提起前夫哥時那余情未了的樣子。

  明顯她現在對大哥完全沒意思,琴酒他就是在強取豪奪搞單相思。

  伏特加:大哥,這是畸形的愛。

  他不禁嘖嘖兩聲,狀似同情地囑咐道,

  「以後面對大哥,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不要反抗他。」

  一般都是越反抗越興奮。

  讓一個冷淡又倔強的人,從面無表情到被欺負得狠狠哭出來,這種成就感可是難以言喻的。

  「反抗的話可能會吃很多苦頭。」伏特加低聲恐嚇道。

  然而朝崎愛麗絲不知道聽進去他的話沒有,只是在後座冷漠地一言不發。

  良言難勸想死的鬼啊……

  見狀,伏特加不禁搖了搖頭。

  就在他准備放棄勸說時。

  朝崎愛麗絲忽地抖了一下,從淺眠的狀態驚醒。

  她看到伏特加正一言難盡地搖著頭。

  朝崎愛麗絲:……他剛剛說了什麼?

  之前伏特加問一句她答一句。

  但實際她累得說話都不過腦子,完全是條件反射在回答。

  後面聊著聊著,她竟然還睡著了……

  朝崎愛麗絲有點心虛地往角落裡縮了一下。

  又瞥見朝崎愛麗絲面色蒼白地往後躲,似乎是因為越想越害怕,這時才反應過來的樣子。

  伏特加不禁微微一愣,接著又嘆了口氣。

  剛被他丟掉的那一丁點同情心又被收拾收拾撿了回來。

  大哥畢竟還在外面和波本談事。

  伏特加想著,覺得現在先聊一些大嫂喜歡的話題或許能讓她好受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

  再不問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伏特加又八卦道:「話說起來,您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越來越小,「你說他啊……」

  ……

  琴酒和波本

  在暗處的交談也接近尾聲。

  「之後不要出任何問題。」琴酒冷聲道。

  波本:「嘖,當然。我都成功過那麼多次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琴酒斜睨了他一眼。

  波本卻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放輕松,琴酒。你都願意和我在路邊談了,說明你也知道之前情報被盜的事沒什麼大不了。」

  波本:「不過是丟了幾份清單而已,我會安排把武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話又說回來——」

  波本故意拉長了語調。

  琴酒轉過身。

  波本扯了一下嘴角,「你真的不能讓伏特加載我一程嗎?」

  看他這沒事找事的樣子,琴酒回應他的就只有一個滾字。

  「真無情啊。」

  嘴上這麼說,波本卻不在意地笑了笑,「行,我走。」

  他原本就只是來調查琴酒失蹤的事。

  但既然琴酒這麼快就回來了,貌似還帶回了一個奇怪的人質。

  波本也便不再糾纏,想著回去再查一查琴酒失蹤時究竟去做了什麼。

  他干脆利落地離開。

  琴酒也往回走。

  靠近車時。

  「你說我的丈夫啊……」模糊的女聲從車上傳來。

  琴酒腳步一頓。

  朝崎愛麗絲因為困得不行,聲音越來越小,

  「他很好,我也很愛他。」她迷迷糊糊地回答伏特加,

  「結婚之後,他為了能好好照顧我,直接從極道退隱當了家庭煮夫。」

  伏特加聽到後一驚:「喔,那確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啊。」

  ……不錯?

  聽朝崎愛麗絲說到那個和他「長相一樣,性格一樣」的同位體。

  想起之前看到的圍裙照。

  琴酒覺得那個人果然如他所想,是個沒用的蠢貨。

  他毫不在乎地把這件小事拋到腦後。

  琴酒打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伏特加猛地見大哥上車,有點興奮的八卦眼神都還沒收回來。

  面對竟然敢強搶人/妻的琴酒。

  伏特加壓抑住激動,極為敬佩地叫了一聲:「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琴酒:「?」

  琴酒有點莫名地瞟了他一眼,冷聲命令道,

  「開車。」

  這聲音把伏特加嚇得一激靈,他立刻正襟危坐起來啟動發動機。

  伏特加手動把車開得飛快。

  而朝崎愛麗絲則是因為話說久了更累。

  車一啟動,那穩穩的感覺就又把她弄睡著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伏特加把車停在了一棟房子前。

  朝崎愛麗絲懵懵地被伏特加叫醒。

  她睜眼看到琴酒已經等在車外。

  見她醒來,他黑著臉轉身走進屋內。

  朝崎愛麗絲樂得琴酒不管自己,甚至還又往墊子上躺了一下。

  伏特加卻以為愛麗絲受傷走不動,同情地伸手把她扶了下來。

  就像上車時一樣,朝崎愛麗絲稀裡糊塗地又下了車。

  朝崎愛麗絲:「……」

  其實她可以再躺一會兒的。

  剛一站定。

  伏特加便又在旁邊提醒道:「大嫂,我就不進去了。你和大哥……好好相處吧。」

  他的眼神中充滿吃完瓜後的看戲和激動。

  而朝崎愛麗絲完全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朝崎愛麗絲:……大嫂?

  伏特加說完就直接鑽回車裡,開著車一溜煙地絕塵而去。

  朝崎愛麗絲迷茫地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

  她想想,覺得站在外面也冷,便也轉身走向了那棟可以擋風的房子。

  靠近時,大門虛掩著,裡面卻沒有絲毫光線透出。

  琴酒這家伙進門不開燈嗎?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推門走進去,又小心把大門帶上。

  「砰」的一聲後。

  外部的光線也被完全隔絕。

  屋內陷入了絕對的漆黑。

  剛進屋的琴酒不知道去了哪裡。

  朝崎愛麗絲換下鞋子,把它們擺好後就往裡走。

  「啪嗒,啪嗒。」

  她緩緩走進像鬼屋一樣的客廳。

  正當愛麗絲摸索向牆邊,想在黑暗中找一下電燈開關時。

  「咚!」

  猛然間。

  朝崎愛麗絲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一把按到牆上。

  「嘶——」

  脊背被冰涼的牆面撞得生疼。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去看。

  琴酒正面無表情地拽著她的衣領,將她抵在牆上。

  「你走得很慢。」他似乎不太高興,但又沒什麼情緒。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朝崎愛麗絲聽見琴酒冷聲朝她命令道,「把衣服脫了。」


第8章 黑澤:「愛麗絲。」……

  「把衣服脫了。」琴酒冷聲朝她命令道。

  朝崎愛麗絲被他抵在冰涼的牆面,四周是如墨般的漆黑。

  電燈開關近在咫尺,然而她卻無法去將它打開。

  窒息般的黑暗將她籠罩住。

  陌生又熟悉的氣息也傾灑於耳畔。

  朝崎愛麗絲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在某一瞬間竟感到有些微恍惚。

  這張和陣醬一模一樣的臉……離得好近。

  身前的人有幾縷銀色長發垂落到她的胸前,發梢讓朝崎愛麗絲的皮膚產生了似有若無的癢意。

  喂……

  現在是不是有點過分曖昧了?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伸手想去把他垂落下的銀發拂開。

  就在這時。

  琴酒又一次將她抵在牆上。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他面無表情道。

  朝崎愛麗絲眉心皺起,「你想干什麼?」

  琴酒靠近她,「你覺得我想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

  您可真不愧是混黑的,隨便說句話反派氣質都這麼足。

  朝崎愛麗絲偏過頭:「我結婚了。」

  琴酒輕笑了一聲,「所以?」

  朝崎愛麗絲:「所以我不會和你隨便亂搞。」

  雖說這個平行世界的黑澤陣和陣醬是同位體。

  但總歸還是兩個不同的人……吧?

  聽到她的回答,琴酒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

  朝崎愛麗絲被迫與他對視。

  琴酒看著她紫色的眼睛:「結婚而已,對方也不過是個無能的蠢貨。」

  朝崎愛麗絲越聽越覺得很奇怪:「……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嗎?」

  琴酒冷笑,「你覺得那個人是我?」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隨你怎麼想,但你們兩個給我的感覺的確很像。」

  琴酒也無所謂她怎麼看,「與我無關,把衣服脫了。」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聽不懂人話,「你沒聽到嗎,我說我不會——」

  愛麗絲的聲音忽然一頓。

  眼前的琴酒在黑暗中拿出了之前從她那裡搶走的戒指。

  見他似乎是想用這個來要挾她。

  朝崎愛麗絲:「……?」

  一枚戒指就想讓人脫衣服,這麼隨便的嗎?

  雖說長輩們送的新婚禮物很有意義,但也沒這麼重要吧。

  朝崎愛麗絲仰了一下頭,很是無語道,「我不是那種人。」

  琴酒依舊不為所動:「讓你脫你就脫。」

  他拿戒指的手上似乎還加帶了一把刀片狀尖銳的利器。

  修長的手指動起來,這才讓朝崎愛麗絲在黑暗中瞥見了一點凌冽的寒光。

  真不愧和陣醬一樣都混過黑,玩刀一樣熟練。

  朝崎愛麗絲在這一刻莫名其妙想起了黑澤陣以前把刀捅進魚裡時,那副面無表情,卻手起刀落,鮮血迸濺,像個變態殺人狂時的畫面。

  大概是發現了她有些走神。

  琴酒的手貼上她的脖頸,將尖利的刀片抵在她的動脈處。

  血液在皮膚下緩緩流動。

  那冰涼又鋒利的觸感,讓朝崎愛麗絲回過神時不由得抖了一下。

  「嗷。」

  她忍不住發出了一點上不得台面的聲音。

  琴酒聽到笑出聲,「有這麼為難?」

  什麼東西能比命重要?

  大不了之後立刻去報警!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身體放松,「那你來,不過自己動。」

  琴酒:「?」

  他又嗤笑一聲,用刀片在她脖頸處劃了一下,「脫個外套就這麼費勁?」

  朝崎愛麗絲:「…………??」

  只脫個外套,還要拿刀把人抵著?

  琴酒這家伙是不是有病?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產生了他在逗貓的感覺。

  她眉心緊皺:「你

  究竟想干什麼?」

  琴酒理所當然道,「做幾個實驗。在診所裡沒有完成,現在自然要繼續。」

  朝崎愛麗絲想起當時他就想拿碎瓷片往她手臂上劃。

  她立刻陰陽怪氣道,「哎呀,那看來是我誤會了。」

  琴酒只把玩著那枚刀片,視線落在刀刃處。

  看他那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敢拿他爸的並盛學籍打賭,這混蛋肯定是故意的。

  她罵道,「我又不是才剛上小學,以為男生把我推進被子裡就只是為了給我看他的夜光手表。」

  這家伙甚至還不開燈嚇她。

  朝崎愛麗絲在工作中學到最多的就是陰陽怪氣,

  「您也算長得一表人才吧,怎麼就想不開去為人渣事業添磚加瓦?」

  琴酒將刀片往空中一拋,又接住。

  他看似無所謂道,「不然呢,難道像那個蠢貨一樣,辭職去給你當狗?」

  「哦,我就說你為什麼會這樣。」

  朝崎愛麗絲不避不讓地看向他,「原來你也會偷聽。」

  琴酒垂眸看了她幾秒,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還是之前的樣子乖一些。」他冷聲道。

  朝崎愛麗絲偏過頭:「那是因為你這張臉讓我分不清,你不會以為我對誰脾氣都很好吧?」

  這個和黑澤陣長得一樣的玩意兒真是亂她心智。

  她本來就是因為陣醬既有責任心又會照顧人。

  才會因為藍波說他們一樣的話,基本沒怎麼多想就跟這個同位體走了。

  「你好像很看不起家庭煮夫這個職業。」

  朝崎愛麗絲嘲諷他:「用正經勞動換取報酬就這麼讓你難以接受?」

  琴酒余光瞥她一眼,「我看不起所有弱者。」

  「弱者?」

  朝崎愛麗絲扯了一下嘴角,「那你現在就是因為覺得我也是弱者,所以也看不起和你一樣的陣醬唄。」

  朝崎愛麗絲看向琴酒手中的刀片。

  她當然打不贏這個人,她也從來不打贏不了的架。

  朝崎愛麗絲往牆上一貼,「你不覺得你對強大的定義太狹隘了嗎?」

  琴酒笑出了聲,「那又如何?」

  他低沉的輕笑聲讓朝崎愛麗絲的耳膜有些癢。

  見他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地承認了。

  朝崎愛麗絲也不由得一愣。

  她倒在這一刻,不知為何,猛然覺得眼前這個混蛋的確很像某些時候的黑澤陣。

  沒有羞恥心,也沒有同理心。

  和他是講不清道理的。

  朝崎愛麗絲疲憊道,「無所謂,你怎麼想也和我沒關系。」

  「不過我今天已經很累了,脫衣服也好,實驗也罷,你自己動。」

  琴酒把戒指放在手心把玩,「那就明天繼續,咳。」

  他一副完全沒事的樣子。

  但那聲幾乎微不可查的咳嗽卻讓朝崎愛麗絲有些意外。

  之前在診所裡她都以為自己已經把他治好了。

  這家伙就不能不強撐嗎?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我說,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要來搞我。」

  琴酒無所謂地擦干淨嘴角的血跡,「你不是能治嗎?」

  「那也不代表你就不需要修養了吧。」

  朝崎愛麗絲覺得這家伙很奇怪,「能治療不代表瞬間就能讓你痊愈,而且效果如何,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算了。」

  其實藍波他們沒在,她也沒必要繼續。

  但朝崎愛麗絲還是覺得自己該說,

  「你把戒指給我,我幫你治一下,就當付今天晚上的房租了。」

  琴酒把她的左手拽過來,想把戒指往她手指上套。

  朝崎愛麗絲被他的力量一帶,沒反應過來,腰猛地在牆上撞了一下。

  「嘶——你輕一點。」

  朝崎愛麗絲喊,「社畜的腰沒有一個是完好的,你沒聽過這句話嗎?」

  然而她面前的人似乎一點都不懂社畜的悲哀。

  琴酒低頭瞟了她一眼,嘲諷:「你哪有腰?」

  朝崎愛麗絲:「?」

  士可殺不可辱!

  對於一個常年混跡於審美病態的時尚圈人士來說,這可比說她的包是假的還嚴重。

  朝崎愛麗絲猛地將上衣往上一揪,「腰不是就在這裡嗎!」

  「我可是能塞進4碼的裙子,你什麼眼神啊。」

  朝崎愛麗絲指了指自己平坦的小腹,

  「看到腰線了嗎,是天生的,夏天的時候穿短上衣會很好看!」

  琴酒覺得她的確很搞笑。

  他故意道,「這有什麼好看?」

  「那有本事你就不要看。」

  朝崎愛麗絲沉著臉把衣服放下來,「干脆以後也不要摸了。」

  這就完全是以前和陣醬吵架時的態度了。

  氣懵了的朝崎愛麗絲剛脫口而出最後一句話,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太對勁。

  但話一說出口,又無法收回。

  而且這家伙好像從來都是,你越不讓他摸,他就偏要摸。

  不出所料。

  朝崎愛麗絲話音剛落,琴酒的手馬上就貼上了她的小腹。

  可惡,還真是一模一樣!

  反應,觸感,溫度……

  還有在他故意想和你對著干的時候,那種很讓人生氣的態度。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挑釁道:「手感怎麼樣,不錯吧?」

  「一般。」琴酒依舊面無表情。

  狗東西,有本事先把手放下來再說話。

  正當朝崎愛麗絲想罵他。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嗡鳴聲從她的身上傳來。

  朝崎愛麗絲驀然一驚。

  她低下頭,感受到自己一直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忽地振動了一下。

  「叮鈴——」

  手機在黑暗中發出熟悉但詭異的鈴聲。

  明明在她穿越到平行世界之後,不可能會有人能打通她的電話。

  然而在這一刻,手機竟然莫名響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瞪大眼睛,伸手從口袋中拿出嗡嗡作響的手機。

  在琴酒的注視下。

  朝崎愛麗絲看見來電顯示上出現了一個她格外熟悉的名字。

  【聯系人:黑澤陣(愛心)】

  朝崎愛麗絲的手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忍不住抬頭去看面前之人的表情。

  琴酒的目光冷凝,「你不接?」

  「我……」

  朝崎愛麗絲呼吸一窒,「你把手從我腰上拿下來!」

  「就這麼接。」他故意道。

  琴酒長長的銀發還有幾縷搭在她的胸口處。

  朝崎愛麗絲覺得這個人簡直沒救了。

  這是什麼狗屁電話play!

  但如果她再不接,這個詭異的電話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掛斷了。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忽略掉自己小腹上溫熱的觸感,手指將接通鍵點開。

  她將手機放到自己耳畔。

  在靜謐的黑暗中,朝崎愛麗絲感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

  接通後,電話的另一邊一直沒有出聲。

  朝崎愛麗絲越聽越覺得害怕,完全不知道這個詭異的跨界電話是怎麼回事。

  她嘗試著呼出一口氣,連更多的聲音都不敢發出。

  然而就在她出聲的一剎那。

  電話的另一邊忽然就傳來了她熟悉的聲音。

  「愛麗絲。」與琴酒一模一樣的嗓音從話筒傳來。

  他在輕輕叫她的名字。

  通話聲清晰地從手機中透出。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下一秒,朝崎愛麗絲忽然感到搭在她小腹的手指一動。

  她抬頭瞪了琴酒一眼,接著又屏住了呼吸。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回應,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應。

  只是下個班而已,忽然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哪怕她已經足夠隨遇而安。

  朝崎愛麗絲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該說些什麼。

  問黑澤陣究竟為什麼能跨界打通她的電話?

  問他在她穿越後,有沒有在擔心她?

  朝崎愛麗絲感到仿佛有什麼東西哽在咽喉,雖然有很多問題,卻說不出任何話。

  電話的另一邊也只在一句話後,便再也沒有出聲。

  通話持久地接通著。

  在靜謐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朝崎愛麗絲聽到耳畔再次響起熟悉的聲音——

  「愛麗絲。」

  「今天外面下雨了。」


第9章 降谷:「惡心。」

  「愛麗絲。」

  「今天外面下

  雨了。」

  朝崎愛麗絲聽著這句簡單的話,眼睛一酸,心跳突然平靜下來。

  她將手機握緊,啞聲道,「我……我這裡沒有下雨。」

  「嗯。」

  電話另一邊沒有說更多,只是應了一聲。

  朝崎愛麗絲聽他說起天氣,莫名想起了自己離開前還在院子裡曬了兩幅沒干的水彩,

  「花園裡的那兩幅畫——」

  「拿進屋了。」

  「工作室那邊——」

  「請假了。」

  「還有——」

  「愛麗絲。」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忽然叫她的名字,

  「愛麗絲,別害怕。」

  朝崎愛麗絲的胡言亂語一時間哽在了半途。

  聽到黑澤陣平靜的嗓音。

  她在這一刻,覺得穿越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好像的確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是穿越而已。

  朝崎愛麗絲也穩下心神,低聲回應道,

  「嗯,我沒有害怕。現在我很好,你也不用擔心——」

  正當她想繼續說點什麼。

  琴酒貼在她小腹的手忽然揪住了她肚子上的肉。

  朝崎愛麗絲:「?」

  這家伙又想搞什麼?

  朝崎愛麗絲抬頭瞟了一眼琴酒,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

  她默默地在心裡指指點點。

  看看陣醬,再看看你。

  藍波之前竟然說他們兩個是一樣的……

  鵝和天鵝那是一個品種嗎!

  朝崎愛麗絲用眼神示意琴酒松手。

  但琴酒當然不會聽她的。

  他將她肚子上的肉又捏了一把,像是覺得逗弄她很有意思一樣。

  朝崎愛麗絲正想伸手把他推開。

  就在這時。

  電話另一邊傳來了黑澤陣的聲音——

  「我從不擔心你。」

  他的語調低沉,卻聽不出情緒,「有辦法自己回來嗎?」

  朝崎愛麗絲思索半晌,直言道,「現在應該沒有,我其實還沒弄清楚我究竟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跑到平行世界去。」

  「話又說回來——」

  朝崎愛麗絲一直還有個疑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黑澤陣低聲道,「藍波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些你的消息。」

  朝崎愛麗絲:「那這電話……」

  黑澤陣:「他從平行世界找到了一條並不穩定的漏洞。因為特殊原因,暫時只有我能通過電話聯系你一次。」

  ……特殊原因?

  朝崎愛麗絲產生了疑惑。

  她的視線不由得往一旁的琴酒身上一瞟。

  和她認識的其他人都沒有在這個世界擁有同位體,怎麼就偏偏黑澤陣有?

  這中間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聯系?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漏洞不穩定嗎……那這通電話能持續多久?」

  黑澤陣:「不清楚。」

  朝崎愛麗絲立刻泄氣道,「好麻煩啊,你就不能直接過來把我給帶回去嗎?」

  黑澤陣輕笑一聲:「別任性了。」

  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語調。

  朝崎愛麗絲在這一刻,猛然覺得他的聲音和正揪著她肚子的那個混蛋有瞬間重合。

  她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心虛還是該生氣。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我就要!你現在過來,把我帶回去。」

  「……」

  通話沉默幾秒。

  黑澤陣忽然問,「遇到棘手的事了?」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一窒。

  她想了想,「藍波回來之後和你說了些什麼?」

  黑澤陣:「他說你因為意外去了平行世界,之後他會想辦法把你帶回去。」

  朝崎愛麗絲:「沒說其他的了嗎?」

  黑澤陣反問:「還應該有其他的?」

  他的話音剛落。

  朝崎愛麗絲驀然感覺到自己的小腹一痛。

  朝崎愛麗絲:「……」

  靠,她肚子上本來就沒什麼肉,現在全被琴酒這混蛋給揪紅了。

  朝崎愛麗絲用力拽了一下琴酒垂到她胸前的銀發,卻連看都不看他,只對電話裡的黑澤陣道,

  「沒什麼了,其他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

  朝崎愛麗絲轉移話題,「總之,你和藍波一起想想辦法,看怎麼能把我帶回去吧。」

  黑澤陣:「……你確定?」

  「我當然知道藍波不靠譜。」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但是你還記得,上次和他一起來我們家做客的那個人嗎?」

  黑澤陣的語調一沉,「沢田綱吉。」

  朝崎愛麗絲低聲道,「家族裡的其他人都聽他的,到時候你可以讓藍波帶你去找他幫忙。」

  「哼。」

  黑澤陣不知為何冷哼一聲。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他冷聲道。

  用這種語氣就肯定有事。

  朝崎愛麗絲皺了一下眉,正想詢問,卻在這時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朝崎愛麗絲:「!」

  救命,她怎麼把他爸也已經到意大利這件事給忘了。

  「親愛的你現在還好嗎?」

  朝崎愛麗絲連忙問,「你見過我爸沒有,如果他——」

  黑澤陣打斷她,「正要去見。」

  朝崎愛麗絲猛地愣住了,「……你要主動去見我爸?」

  黑澤陣嗤笑一聲,「愛麗絲,我們已經結婚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擔心你。」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現在穿越到了平行世界,也不清楚什麼時候能回去,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黑澤陣又笑了一聲:「至少能等到你回來給我收屍。」

  朝崎愛麗絲:「……」

  你這麼說更讓人擔心了好不好!

  朝崎愛麗絲又急切地想多補充兩句。

  然而就在這時。

  她旁邊一直保持著詭異沉默的琴酒,忽然出聲了——

  「他故意的,你沒聽出來?」

  琴酒完全沒控制自己的音量。

  他一出聲,朝崎愛麗絲敢肯定電話對面的黑澤陣能聽到他在說話。

  一陣可怕的寂靜後。

  黑澤陣:「…………」

  黑澤陣;「你旁邊有其他人?」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一窒,接著莫名回答,「是酒店的服務生。」

  貼在她小腹的手掌猛地一動。

  朝崎愛麗絲短促地喘息了一聲,又立刻止住,只接著說,「我在平行世界暫時沒有地方去,只能先去找個酒店來住。」

  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她的話後便遲遲沒有言語。

  在詭異的沉默中。

  朝崎愛麗絲只能硬著頭皮補充,「酒店是酒店,家是家。」

  「這裡一點也沒有家裡舒服,所以你一定要盡快把我帶回去。」

  話音落下,過了許久。

  「……嘖。」

  黑澤陣只很不耐地嘖了一聲,「讓服務生不要打擾你休息。」

  「我說過了。」

  朝崎愛麗絲聽到後眼淚嘩嘩,「親愛的,今天我真的好累,之前我——嘟,嘟……」

  「嘟……」

  【信號差,請重試。】

  朝崎愛麗絲茫然地把電話取下,看到屏幕上出現【網絡信號差,已斷開連接】的提示。

  果然兩個世界之間的信號很不穩定。

  都不知道這次斷開連接後,她究竟還能不能再接到陣醬的電話……

  就在朝崎愛麗絲有些沮喪地望著屏幕時。

  一旁的琴酒忽然松開她的腰,又將她抵在牆邊。

  「酒店服務生?」

  語調雖然像在詢問,但明顯琴酒不想得到答案。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難道要我說你是房東?」

  不知道想起什麼,琴酒笑出聲。

  「你們兩個人的婚姻裡真是謊話連篇。」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婚姻本來就是謊言,但謊言也是愛。」

  「愛?」

  琴酒像第一次聽說,「竟然因為這種東西,就願意去給你當狗?」

  朝崎愛麗絲很不適地皺起眉:「你說話真的很傷人。」

  「我已經講過了,家庭煮夫也是正經職業,而且我也——」

  「朝崎愛麗絲。」

  聲音在耳畔響起。

  自相遇以來,琴酒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朝崎愛麗絲,你被保護得太好了。」

  琴酒的面色忽然沉了下去,墨綠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緒,

  「我這樣就能傷害到你?」

  聽到他莫名的話。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接著便立刻舉起自己的小臂,將之前被他按出的紅痕放到他眼前。

  朝崎愛麗絲譴責地看向他:「這些都是你弄傷的,很痛。」

  琴酒垂眸瞥了兩眼。

  在看到她蒼白的皮膚上貓抓似地紅痕時。

  雖然琴酒一直沒什麼表情,但朝崎愛麗絲卻明顯覺得他滿臉都寫著「就這?」

  「呵。」

  琴酒冷笑道,「那以後會更痛。」

  他伸手把她的手臂拽過去。

  琴酒:「你究竟怎麼活到現在?」

  朝崎愛麗絲癱著臉:「當然是抓緊一切時間好好休息,學會做時間管理大師。」

  琴酒的余光瞥見她的面色。

  不知道想了什麼,他忽然攔腰把她扛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你又想干什麼?」

  「讓你休息。」琴酒的聲音中帶著一點微妙的嫌棄,

  「明天起來給我把房租付了。」

  朝崎愛麗絲這才想起,她之前說過,可以用幫他治傷這件事抵一下今晚的房租。

  真虧您還記得自己傷著啊!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如果你不舒服的話,其實現在我還可以再撐一會兒。」

  「不需要。」琴酒冷聲拒絕。

  朝崎愛麗絲被他壓在肩膀上,胃部隨著他上樓的動作不斷被擠壓。

  朝崎愛麗絲面色蒼白:「你把我放下來!這個姿勢抵著胃很不舒服,唔——我又要吐了。」

  琴酒連看都不看她,直接道:「咽回去。」

  朝崎愛麗絲:「?」

  她不由一愣。

  「你好惡心啊!!」

  ……

  意大利的另一處,降谷零的安全屋內。

  「真惡心啊。」

  降谷零在公安部的手下,遲疑地向自己的長官詢問,

  「您覺得,琴酒他真的能干得出這麼惡心的事情嗎?」

  就在朝崎愛麗絲被琴酒帶回安全屋修整的這段時間裡。

  部下依照降谷零的命令去做了調查,

  「我們根據您提供的情報,到現場去勘察,結果發現琴酒在失蹤的這段時間裡,帶著一個女人去了一家黑診所。」

  降谷零目光一凝,看向手下剛剛提交上來的報告。

  部下繼續道,「那家黑診所是一家婦產專科醫院,我們初步懷疑,他離開就是為了帶那個女人去看病。」

  「看病?」

  降谷零問,「有查清是什麼病症嗎?」

  部下回答,「他們兩人離開後,伏特加就在琴酒的命令下,安排人將診所的所有工作人員滅口了,不過……」

  「不過什麼?」

  部下:「不過有一個原本在那裡工作的清潔人員,她因為在滅口期間,偷偷逃去警察局報案,這才逃過了一劫。」

  降谷零眉心一皺,「有聯系上她嗎?」

  部下:「我去問了,但是她的語言能力並不好,只能進行簡單的溝通。」

  降谷零:「能交流就行,她說了什麼?」

  部下猶豫道:「她只和我說——」

  「今天晚上去看病的那個女人,孩子沒了。」

  降谷零面色微驚,「孩子???」


第10章 愛麗絲:或許是我想讓你……

  降谷零眉心緊皺,目光中隱隱有些不忍。

  他看向面前的下屬,忽然轉移話題道,「過段時間,組織要在日本策劃一次大行動。」

  部下不由一愣,

  「您的意思是,琴酒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以免影響到他接下來的行動,是嗎?」

  他緩緩揣摩著長官的心思。

  然而降谷零卻只思索了一瞬,便說,「不一定,琴酒做事的意圖向來不會輕易讓人猜到,不過——」

  降谷零的面色一沉,

  「能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讓琴酒剛結束任務就急匆匆地去接,這個女人或許比我們想像得還要重要。」

  降谷零問:「有辦法能得到這個女人的線索嗎?」

  部下:「之前聯系上的清潔阿姨說,沒看清她的臉,只知道被推進手術室的那個人是淺色的長發。」

  「嘖。」

  降谷零覺得有些遺憾,「那看來線索並不多。」

  降谷零吩咐:「既然如此,你繼續留在意大利關注這邊的動向,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是!」部下立刻應聲,

  「那長官您之後是要回日本參與那場行動嗎?」

  降谷零凝聲道:「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了,注意言行。」

  「是,長官!」

  ……

  第二天,一大清早。

  伏特加就依照原本的安排又前往安全屋。

  他一邊開車一邊思索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雖然他那莫名冒出來的大嫂,外表看起來很是無辜。

  但伏特加左思右想,總覺得能被大哥看上的女人肯定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具體是怎麼樣……

  不過這好像也不是他該關心的事啊!

  伏特加甩了甩頭,走下車去按響了安全屋的門鈴。

  「叮鈴——」

  門鈴在響了一聲之後,完全沒有回應。

  等了半晌,正當伏特加有些疑惑地想再按一下。

  忽然,門被從內部打開了。

  朝崎愛麗絲穿著一件男式襯衫改造成的襯衫裙,頂著黑眼圈,一臉疲憊地出現在了伏特加的面前。

  見她邊開門還邊打著小哈欠的樣子。

  伏特加:「……大嫂,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嗎?」

  朝崎愛麗絲揉了一下自己的臉,想讓自己強行振作一點。

  她都沒力氣去糾正伏特加的稱呼,只語調疲憊道,

  「被你那個大哥搞的唄,他這個人難道不需要睡眠嗎?」

  昨天晚上她都已經覺得自己睡得很晚了。

  結果今天早上被琴酒那家伙搖醒。

  朝崎愛麗絲才發現,一晚上經過了那麼多事,琴酒竟然直接熬了個大夜去工作。

  這家伙好像覺得生前不必早睡,死後自會長眠。

  朝崎愛麗絲甚至覺得他已經把睡眠進化掉了。

  受了重傷,被她電暈,做了個手術……之後還一點都不困。

  朝崎愛麗絲只能把這種情況歸類為人種變異。

  但是明明陣醬就很喜歡抱著她一起睡覺啊?

  朝崎愛麗絲搖了搖頭,隨手扯了一下自己襯衫的下擺。

  聽到朝崎愛麗絲說,她是被大哥搞的才這麼困。

  伏特加不禁微微一愣,接著立刻開始腦補起他們兩個昨天在床上大戰三百回合。

  伏特加:刺激!

  朝崎愛麗絲當然不知道伏特加在想些什麼。

  她在打開門後就完全沒有管他,直接回到客廳去繼續打瞌睡。

  雖然事實的確是,她之前在床上和琴酒大戰了三百回合。

  但這件事卻是發生在早上。

  琴酒這混蛋好像很不滿她的睡眠質量過於好,一大清早就掐著點把她搖醒。

  朝崎愛麗絲起床時還迷迷糊糊地想去摟他的脖子。

  結果這混蛋不知道為什麼,條件反射地一松手。

  直接讓朝崎愛麗絲又倒了回去,像在蹦床上一樣被床墊彈了兩下。

  朝崎愛麗絲:「……」

  她被床墊彈得一臉無語,「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殺你的。」

  琴酒面無表情:「誰知道你是不是來殺我的。」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那我現在就咬死你好不好?」

  她躺了一晚上也沒恢復多少精神。

  如今被人強行叫醒,朝崎愛麗絲除了感覺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一點以外,身上還是酸痛。

  琴酒松手之後,她就又躺回了床上。

  朝崎愛麗絲窩在一團溫暖的被子裡,語調朦朧地問,「這麼早就把我叫醒干什麼啊?」

  琴酒嘲諷,「你以為這裡是你家?」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我在哪裡都是這樣,路邊我都能睡得很香。」

  琴酒冷著臉拽住她的領子,把她提起來,

  「再睡就永遠別醒。」他沉聲道。

  琴酒這家伙總是抓緊一切機會恐嚇她。

  但朝崎愛麗絲只過了一晚上就習慣了他新的說話方式。

  她半眯著眼睛,都不太想搭理他:「你忘了現在你的傷只有我能治嗎?」

  如果不在賺錢的時候,朝崎愛麗絲擺爛裝死的技術絕對是一流。

  她被拽起來的過程中甚至還順勢抱住了琴酒的小

  臂,動作間只想讓自己更舒服一點。

  朝崎愛麗絲一邊抱一邊迷迷糊糊地說:「要死就一起死吧。」

  聽到這話,琴酒反而笑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抱著他手臂的愛麗絲,冷笑一聲:「你不是不和我亂搞?」

  朝崎愛麗絲猛地睜開眼睛。

  她看看琴酒,又看看自己。

  朝崎愛麗絲仿佛格外詫異,「我們現在竟然在亂搞?」

  她把手從琴酒的小臂上放下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伸手往一旁的被子上擦了擦。

  朝崎愛麗絲小聲罵道:「難不成摸一下你都會想到亂搞,你好變態啊!」

  又被摸又被罵的琴酒:「……?」

  他低頭看向眼前的朝崎愛麗絲。

  這個莫名其妙從天上掉下來的女人,適應得似乎有些太好了。

  即便他真的動手。

  她也只會害怕一瞬,然後就立刻去干自己的事情。

  昨晚把她扔到床上後。

  朝崎愛麗絲因為痛叫了一聲,結果聲音還沒落下就像昏迷一樣睡到不省人事。

  他都還站在旁邊。

  琴酒真是第一次見到睡眠質量這麼好的人。

  他皺起眉:「你晚上怎麼睡得著?」

  雖然知道琴酒大概是覺得她該害怕一點。

  然而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了她以前在並盛中學的班主任。

  對方過去就經常搖著她的肩膀大喊,

  「你這個年紀怎麼就睡得著!努力啊,奮鬥啊,給我起來向著陽光奔跑!!」

  朝崎愛麗絲:「……」

  為什麼她都穿越了還要夢回中學……

  朝崎愛麗絲觀察著琴酒的表情。

  等過了一會兒,她忽然緩緩把一旁的被子扯過來搭在自己的腿上。

  朝崎愛麗絲問:「額……要不我現場再給你演示一遍?」

  琴酒的額角立刻出現十字。

  他把朝崎愛麗絲從被子裡拎起來,「你這麼廢物還能養其他人?」

  朝崎愛麗絲敢肯定,這個琴酒現在又在連帶看不起另一個世界的陣醬。

  她懶散地打個個哈欠,

  「哎,別說廢物這種話嘛,多難聽啊……」

  被琴酒半拎著從床上拉起來,朝崎愛麗絲卻像是省了力氣,干脆把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而且或許是我想讓你這麼認為的呢?」

  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異常冷漠。

  琴酒的余光瞥向她。

  然而下一秒,朝崎愛麗絲就立刻恢復了原來的聲音,「哎,等等——」

  「穿越了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工作室了?」

  她好像才想起了重要的事,語調驚喜道,「好耶!」

  不用上班那是真的快樂啊。

  如果不是為了家族的轉型事業,朝崎愛麗絲肯定早就鹹魚躺了。

  以前沢田舅舅總在玩笑時,說她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因為除了她以外,家族裡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和黑手黨的工作沾點邊。

  也就只有她什麼都不懂,工作也和黑手黨沒有半毛錢關系。

  既然他們不想讓她懂,那她干脆就真的什麼都不懂好了。

  朝崎愛麗絲:對不起了沢田舅舅,你們先自己加油吧。

  家族唯一的希望現在穿越了!

  先讓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等回家再繼續努力遠離黑手黨事業吧。

  朝崎愛麗絲開開心心地被琴酒拉著去付完房租。

  指環被套上她的手指,又被取下來。

  朝崎愛麗絲看到琴酒剛療完傷就立刻又准備回去工作。

  她一臉震驚地望向他。

  又疑惑地多問了一句,「你昨天要做的實驗呢,不繼續了?」

  琴酒冷眼上下打量她,「嫌自己身上的傷口還不夠多?」

  朝崎愛麗絲也低頭觀察了一番,

  「嗯……還行吧。你之前是想觀察我在這個世界的傷口恢復速度,來推測異世界能量對人的影響嗎?」

  琴酒移開視線,「還不算笨。」

  朝崎愛麗絲:「……」

  這個同位體說話怎麼就這麼讓人生氣呢?

  「果然你昨天拿刀片出來就是為了嚇唬我吧。」

  朝崎愛麗絲立刻趕他去工作,「快走,我要回去再睡一覺。」

  琴酒看她這麼閑就來氣。

  他把朝崎愛麗絲又拎到客廳,讓她強打精神,等著給一會兒要來的伏特加開門。

  就這樣,和琴酒在床上鬥智鬥勇了三百回合的愛麗絲還是沒能睡上回籠覺。

  她在客廳裡打著哈欠等伏特加到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朝崎愛麗絲覺得身上的舊衣服穿著不舒服。

  她就干脆回到房間裡去,從衣櫃裡隨便扒拉了一件琴酒的襯衫,拿出來改成裙子。

  這倒沒費她什麼功夫,畢竟她的日常工作就是搗鼓各種布料。

  她拿走的時候,琴酒工作得正忙。

  朝崎愛麗絲問了他一句,他卻完全沒聽到,連看都不看就直接無視了她。

  等伏特加到達來按門鈴時。

  朝崎愛麗絲已經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快睡著了。

  在被朝崎愛麗絲領進門後。

  伏特加也很快發現了她身上那條裙子,明顯是大哥的襯衫改成的。

  伏特加:「!!!」

  平時誰都不敢隨便亂動大哥的東西。

  結果大嫂一來,那完全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啊!

  石錘了,大哥這是真的愛。

  伏特加不禁在心中嘖嘖稱奇,感嘆強搶人/妻這種畸形的愛,說不定也會有好結果。

  朝崎愛麗絲昏昏欲睡地回到沙發上。

  但伏特加到了之後沒多久,琴酒也便從房間裡出來了。

  不過這次他也沒有強行要朝崎愛麗絲起來。

  琴酒又一次無視了她,只面無表情地問伏特加,

  「東西准備好了?」

  伏特加立刻回答,「是的大哥,回日本的飛機安排在了兩個小時之後。」

  朝崎愛麗絲在一旁聽見他們說要去日本。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問:「去日本做什麼?」

  琴酒瞟她一眼:「回去解決你給我惹的麻煩。」

  朝崎愛麗絲:「?」

  這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她從穿越開始才在這裡待了多久?

  別隨便甩鍋啊!

  而且剛剛琴酒這家伙說話時的表情,怎麼這麼讓人瘆得慌?

  朝崎愛麗絲不禁摸了摸自己發涼的手臂。

  琴酒看她的樣子,冷笑道,「我只失聯了一個晚上,暗處的老鼠就開始蠢蠢欲動。」

  「我難道不該回去,為他們的勇氣送上一份大禮嗎?」


第11章 愛麗絲:啊,好涼。……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琴酒說的「老鼠」究竟指的是什麼。

  但她知道只要他這麼一笑,就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

  上一次黑澤陣這麼笑的時候。

  她家隔壁那窩亂叫的貓,第二天就被主人帶去集體噶了蛋蛋。

  朝崎愛麗絲才不想知道這個世界裡,之後又有誰會被琴酒帶去噶蛋。

  她偷偷打了個小哈欠。

  在等待跟著琴酒他們去日本的這段時間裡。

  朝崎愛麗絲一邊打著瞌睡,一邊看著琴酒像勞模一樣繼續工作。

  這奇異的場景和她在原世界裡的情形有些對調。

  以前一般都是她在家裡打著哈欠畫設計圖加班,而陣醬在旁邊提供陪吃,陪玩,陪/睡的「三陪」服務。

  現在看琴酒這麼忙,她自己這麼閑。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種很詭異的感覺。

  這種詭異感伴隨著她,一直持續到她跟著琴酒回到了日本。

  大概是因為要去噶別人的蛋之前,他還需要再做一些准備。

  回到日本後,琴酒好幾天都沒有出門。

  在這幾天裡。

  他不停地接電話,打電話,然後對電話另一邊的蠢貨冷嘲熱諷。

  朝崎愛麗絲明明除了治療以外,現在什麼忙都幫不上。卻被他強行留了下來,就這麼沒意義地看著他處理各種事務。

  朝崎愛麗絲:「……」

  行吧。

  這樣治療時的確也更方便一些,免得他浪費時間去隔壁逮她。

  琴酒要留就留。

  反正除了治療以外,其他時間裡他基本一直都在無視她。

  朝崎愛麗絲也樂得清閑,干脆就在一旁補起了覺。

  現在是她意外得來的休假時間,如果能在回去之前完全恢復精神那就再好不過了。

  時間管理大師不是說說而已!

  朝崎愛麗絲平時對吃的東西很挑。

  但對睡覺那是

  一點挑剔都沒有。

  以前下班之後,在大馬路旁的公交站裡她都能靠著路牌睡著。

  每次傍晚被黑澤陣找到帶回去,醒來時都能看到他一臉恨鐵不成鋼。

  後來他就再也不來找她了。

  結婚之後,黑澤陣干脆每天都到她工作室樓下來接她回家。

  現在到了平行世界。

  朝崎愛麗絲的睡眠質量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琴酒打電話的聲音絲毫沒有影響到她。

  朝崎愛麗絲還自己找材料,給自己扎了個軟乎乎的大枕頭,之後就窩在離他兩三米的地方開始呼呼補覺。

  她就像個氣氛組,每天都用均勻的呼吸聲幫琴酒罵人的聲音伴奏。

  而琴酒這混蛋既要留她在旁邊,卻又很看不慣她現在這麼閑。

  朝崎愛麗絲經常睡著睡著,莫名其妙就被他搖醒。

  這混蛋搖醒她之後也不做什麼,就隨便嘲諷她兩句又繼續回去工作。

  朝崎愛麗絲最開始一頭霧水地望著他。

  過了幾次才反應過來,他大概就是自己太忙,所以看見她休息就不順眼。

  不順眼就會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當然就要來搞她。

  朝崎愛麗絲:「……」

  果然不論男女,熬夜太久就是容易內分泌失調嗎?

  琴酒這混蛋過於喜怒無常。

  現在朝崎愛麗絲已經基本確定了。

  這個世界的琴酒,的確已經把睡眠這項人類的必要需求進化掉了。

  朝崎愛麗絲這幾天唯一看他休息。

  只有某一次她忽然在睡夢中夢到了黑澤陣之後驚醒。

  緊接著猛然發現琴酒也靠在椅子上眯了一會兒。

  他長長的銀發落在肩頭。

  那看似毫無防備的樣子。

  讓朝崎愛麗絲莫名想起了過去,她和黑澤陣在一起的一個午後。

  散落的陽光裡,她在院子裡隨便摘了一捧野花。

  回去的時候發現黑澤陣靠在一旁的躺椅上,像是睡著了一樣閉著眼睛。

  她腳步輕緩地走過去,惡作劇地將各色的鮮花堆在他的頭頂。

  黑澤陣像是不知道般任由她動作。

  等她終於玩累了,他便緩緩睜開眼。

  稍一偏頭,五顏六色的鮮花像是瀑布一般順著他銀色的發梢滑落。

  「好玩嗎?」

  他還會輕輕問她。

  在那一刻,朝崎愛麗絲仿佛聽到了光著屁股的小天使圍在耳邊告訴她——

  「你慘啦,你墜入愛河啦。」

  回過神來。

  朝崎愛麗絲捂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心中像是有十幾只小鹿在瘋狂蹦迪。

  而她在旁邊沒看多久,琴酒也很快就醒了。

  他似乎有些不解般睜開眼睛。

  過了幾秒才又望向她,像是她剛剛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

  「你干了什麼?」他目光冷凝。

  啪嘰。

  朝崎愛麗絲心裡的小鹿立刻一頭撞死了。

  她腦子裡的粉紅泡泡在瞬間消失。

  朝崎愛麗絲又莫名想起奈良公園裡的小鹿好像也是這樣。

  明明長得很可愛,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一口咬上她的屁股。

  它們甚至還會搶劫她剛買的紅薯。

  那可是花了她整整900日元的貴族紅薯!

  朝崎愛麗絲在這邊胡思亂想。

  看她似乎又在神游。

  琴酒嫌棄地嘲諷她,「你腦子裡都是石頭嗎?」

  「我腦子裡都是你。」朝崎愛麗絲隨口應了一句。

  話音落下。

  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

  朝崎愛麗絲這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不僅無意識罵了琴酒,還又有點認錯人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偏過頭道,

  「你覺得我打擾到你了的話,我隨時可以離開。」

  「誰說你可以走?」琴酒皺著眉。

  朝崎愛麗絲:「……」

  好了,再糾結這件事就不禮貌了。

  朝崎愛麗絲又躺回了自己柔軟的大枕頭上,語調懶散地問,「你在極道工作每天都這麼忙嗎?」

  琴酒瞟了她一眼,沒直接回答,「看來你的確不了解他。」

  他說這句話時的語調異常平靜。

  朝崎愛麗絲也沒注意,「我只知道他離開時,對他在極道的工作沒有絲毫留戀。」

  朝崎愛麗絲其實完全不在意黑澤陣的職業是什麼。

  家庭煮夫也好,混黑的也罷。

  反正她要的是人,又不是其它什麼東西。

  聽起來好像很不務實。

  但為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家族的轉型事業,比如……愛?

  讓她工作到死也不是不可能吧?

  大概……

  朝崎愛麗絲抬頭望向面前的琴酒。

  藍波說他的性格和成長經歷都和陣醬一樣。

  那他又究竟是為了什麼才這麼拼命呢?

  朝崎愛麗絲想不明白。

  但她也從來都不是糾結的人。

  朝崎愛麗絲只思考了一瞬便放棄深想,只拍了拍自己柔軟的靠枕,朝面前這個大概某天就會猝死的人的說,

  「我覺得你也需要勞逸結合。」

  琴酒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起身,朝她的方向走來。

  琴酒走到她旁邊,伸手壓了一下她身後的枕頭。

  在感受到手下蓬松又有彈性的觸感時。

  他皺了一下眉,像是很不適應這種手感一樣問,「哪來的?」

  朝崎愛麗絲:「我自己做的。」

  她拆了一個原來的枕頭,又用另一種縫紉手法讓裡面的棉花堆在一塊,之後使用感立刻就會拔地而起。

  琴酒又按了按手下的靠枕。

  見朝崎愛麗絲似乎格外寶貝這個枕頭。

  他無言地看了它幾秒。

  接著直接把它從朝崎愛麗絲的腰後抽走,

  「我的了。」

  他面無表情地抱走她的枕頭,又回到桌前去繼續工作。

  朝崎愛麗絲:「……?」

  這混蛋究竟幾歲?

  雖然枕頭之前本來就是他的。

  但朝崎愛麗絲已經在上面躺了好幾天,琴酒都完全沒有任何感興趣的意思。

  現在突發奇想要拿走,完全就是看她特別喜歡這個枕頭,而他就是想和她對著干吧?

  這是哪裡來的小學生?

  朝崎愛麗絲敢打賭自己十歲之後,就再也沒有碰到過這麼幼稚的人了。

  她看到琴酒把她的枕頭搶過去後,也不用,就丟在一邊。

  可惡。

  這混蛋一點都不懂得欣賞趴趴枕的美好!

  見他如此暴殄天物。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拖著自己的椅子就准備直接到他旁邊去睡。

  琴酒不是看她這麼閑不順眼嘛,那她干脆就讓他更不順眼一點。

  反正她在什麼地方都能睡著。

  之前和琴酒也就隔了幾米。

  現在更靠近一些,朝崎愛麗絲也完全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她把椅子拉到他旁邊放好,又將枕頭拿回來墊上。

  既然他這樣,那朝崎愛麗絲之後就敢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覺。

  不出她所料。

  之後幾天裡,琴酒的確越看她越不順眼。

  平時冷嘲熱諷都是小意思。

  朝崎愛麗絲有時候起來喝口水。

  琴酒都會莫名放下手裡的工作,偏過頭來冷不丁說一句,「水裡有毒。」

  最關鍵的是,他頂著黑澤陣這張臉說話。

  無論內容有多離譜,朝崎愛麗絲還每次都會下意識相信一秒。

  聽見他說水裡有毒。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條件反射把水咽了下去,接著立刻被嗆得開始瘋狂咳嗽。

  「咳,咳咳!」

  朝崎愛麗絲咳得眼角發紅,譴責地望向他,又去硬拽他的袖子擦眼淚。

  琴酒當然不會給她擦。

  他把手抽回來,朝崎愛麗絲就只能自己捧著水杯干咳。

  然而就在琴酒收回手的一瞬。

  朝崎愛麗絲忽然就像喘不過氣一樣,往旁邊歪倒的時候,水極為巧合地全潑在了他的外套上。

  「啊,好涼。」她還邊倒邊叫喚。

  朝崎愛麗絲:柔弱.jpg

  琴酒:「…………」

  「你真的好過分。」朝崎愛麗絲繼續譴責他。

  等她緩過氣。

  她還虛虛弱弱地往旁邊一靠,像是朵備受欺凌的小花一樣感嘆,

  「果然啊,最容易失去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琴酒:「……?」

  先不說他們之間有沒有信任。

  就看朝崎愛麗絲剛剛那副做作的樣子。

  琴酒覺得這絕對是他有史以來,背得最莫名其妙的一

  個鍋。

  這個從平行世界來的玩意兒真是亂他心智。

  琴酒此刻腦子裡的想法,竟然詭異地和愛麗絲之前的想法重合了。

  這麼脆弱的人怎麼就能……

  琴酒眉心緊皺,正想把眼前這個裝模作樣的東西拽起來。

  就在這時。

  門鈴忽然響了一聲。

  「叮鈴——」

  聲音響起的一瞬間。

  朝崎愛麗絲的眼淚立刻一收。

  她拍拍衣服從地上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轉身就走,

  「伏特加是不是來了!」

  她還邊說邊期待地下樓,

  「我上次讓他幫我帶樣東西,不知道他准備好了沒有。」

  聽她這熟稔的語氣。

  琴酒:「??」

  見鬼。

  這玩意每天都躺著,究竟什麼時候聯系了伏特加??


第12章 GIN:求我。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琴酒會想什麼。

  她只是有時候會分不清他和陣醬兩個人,又不是一直分不清。

  而且現在她已經睡了好幾天,也算是恢復了一些精神。

  朝崎愛麗絲甚至躺著躺著,開始覺得有點無聊。

  在清醒的時間裡,她忽然有些想去了解一下這個平行世界的流行趨勢。

  她作為一個服裝設計師,雖然現在是不用忙原世界的工作。

  但設計圖這種東西。

  一天不畫就沒手感了,三天不畫那就不想畫了。

  現在一個禮拜沒畫。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回去之後,可能該怎麼畫都要全忘了。

  摸魚肯定是要摸的。

  不過去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流行趨勢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定還能給她的設計帶來一些靈感。

  就這樣,幾天前。

  朝崎愛麗絲便拜托了伏特加,讓他幫忙帶幾本最近發售的時尚雜志給她。

  原本她只想著過段時間能收到東西就行。

  而不知道為什麼,伏特加在一兩天內,輕車熟路地就把她要的東西全准備好了。

  他購買雜志的操作格外熟練。

  朝崎愛麗絲最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

  然而當她拿到伏特加遞過來的東西時。

  朝崎愛麗絲這才發現。

  伏特加除了給她帶東西以外,還私心給她塞了好幾本有他愛豆作封面的舊雜志。

  遠遠望著封面上那一溜煙的女團合照。

  朝崎愛麗絲:「……」

  這玩意兒一看就是當初為了衝銷量剩下的。

  伏特加竟然能在混黑之余,還有空閑的時間去追女團。

  朝崎愛麗絲還以為他們組織的人,每個都和琴酒一樣忙呢。

  朝崎愛麗絲悄悄問伏特加,「你當初買了多少本一樣的?」

  伏特加猶豫道:「……這個嘛。」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附在朝崎愛麗絲耳邊說了個數字。

  聽清楚了他說的話。

  朝崎愛麗絲猛地抬頭,瞳孔地震地望向他。

  #榜一大佬竟在我身邊#

  朝崎愛麗絲震驚地問他,「你們組織的效益這麼好嗎?感覺很有錢途的樣子。」

  在她的原世界。

  很多極道組織成員,都因為賺不到錢,直接改行去賣奶茶了。

  朝崎愛麗絲之前回東京的時候,還去買過那些花臂大哥給她搖的奶茶。

  這些人搖奶茶的動作還比很多普通員工都要熟練。

  看他們那凶神惡煞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們改行以前大概搖過不少人的腦漿。

  花臂大哥們哐哐搖奶茶的動作在腦子裡格外魔性。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了一眼伏特加,有些好奇地問道:「話說起來,你們組織沒要求你們也集體在背上紋個酒瓶嗎?」

  伏特加:「……?」

  他的表情格外迷惑。

  見伏特加對這套極道的固定團建活動毫無反應。

  朝崎愛麗絲猜測,他們的老板大概只在他們的代號上有點強迫症,沒真的要他們去搞點什麼東西紋在背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當初陣醬就不是因為沒錢才不去紋身的了?

  當初她和黑澤陣還沒結婚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就很認真地問過他:「你的極道花臂呢?」

  黑澤陣一臉嫌棄地說,「……沒那閑錢。」

  為老板拼死拼活賣命好多年。

  最後卻連去紋條花臂的錢都沒有。

  朝崎愛麗絲當時覺得他真挺可憐的,還默默為他掬了一把同情淚。

  後來又偶然聽他說,他的同事裡除了叛徒就是些廢物。

  上班就是這樣。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隊友全是笨蛋。

  朝崎愛麗絲一直覺得黑澤陣就算不離職,原來的組織也遲早倒閉來著。

  沒想到在這個世界。

  聽伏特加說起,他們的組織竟然這麼賺錢嗎?

  朝崎愛麗絲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一邊思考,手上卻也沒有閑著。

  朝崎愛麗絲隨手將伏特加帶給她的雜志塑封拆開。

  日本的時尚雜志裡一般都會隨刊贈送一些小禮物。

  有時候是化妝品,有時候是鏡子或者小包一類的東西。

  這次她拆開的雜志裡,只隨刊附贈了一個毛絨絨的小發卡。

  朝崎愛麗絲低頭看了看,還挺喜歡這個軟乎乎的發卡,忍不住立刻伸手捏了捏上面的毛團。

  這種絨質的發卡,冬天的時候用來搭配白色的毛衣肯定會很好看。

  掌心裡毛絨絨的觸感讓朝崎愛麗絲滿足得冒泡泡。

  而就在她想再捏捏時。

  樓上的房間忽然傳出了開門的聲音。

  琴酒出現在樓梯邊,面無表情地往下走。

  他脫掉了之前被她弄濕的外套,也還暫時沒有換上新的。

  下樓時,他緊實的肌肉線條伴隨著動作,在昏暗的光線下,不動聲色地透露出一絲壓迫感。

  寬肩窄腰,線條流暢。

  富有,且慷慨。

  朝崎愛麗絲職業病般打量起他。

  她看過的模特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個。

  但這些人大部分都只有種腦干缺失的美。

  而且用蛋白粉堆出來的肌肉,每塊單拎出來都能榨出三桶油。

  和陣醬那種自然形成的肌肉線條完全不一樣。

  這位同位體先生嘛……

  朝崎愛麗絲又瞥了一眼琴酒的領口。

  嗯,的確和陣醬一樣的富有。

  就是那張臉臭得像誰欠了他八百萬。

  朝崎愛麗絲一邊職業病地測量著琴酒的身形,一邊把他和黑澤陣作著對比。

  而一旁的伏特加見她如此專注地看著自家大哥,也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那種專注的目光……

  雖然不見得有多喜歡。

  但至少不是看向仇人的眼神了。

  作為一線吃瓜人員,伏特加立刻問道:「大嫂,你現在對大哥有點好感了?」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回答,「代一下而已。」

  伏特加:「?」

  代什麼?

  伏特加完全沒能聽懂朝崎愛麗絲的話。

  而朝崎愛麗絲也沒管他,只邊看邊捏捏手裡的毛團。

  樓梯上的那位也很快注意到了愛麗絲的視線。

  琴酒的目光往她的手上一瞥。

  朝崎愛麗絲回過神,也沒往後藏,直接把手往他面前攤開問,

  「你要嗎?」

  白色的毛團在她掌心中顫巍巍地抖動著。

  這幾天裡,只要是她喜歡的東西,琴酒這混蛋總想著來插一手。

  倒不如現在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直接把東西給他。

  這種毛絨絨的小東西,黑澤陣就從來都不喜歡。

  琴酒就更不用說了。

  這混蛋素質極差,像發卡一樣一看就很弱的小東西,他不一腳踢飛都不錯了。

  更何況現在她還要主動送給他。

  沒有搶來的樂趣,琴酒應該更不會要。

  不出所料。

  琴酒面無表情地從她旁邊錯身而過,然後——

  他拿了。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茫然地望著自己空下的手心,又抬起頭看琴酒:

  「你竟然喜歡這種東西?」

  「不喜歡。」

  琴酒冷漠地移開視線。

  那你拿什麼??

  朝崎愛麗絲覺得這混蛋可能又吃錯藥了。

  不對,他現在的「藥」好像只有她。

  這幾天,朝崎愛麗絲躺在他旁邊。

  除了做氣氛組以外,最大的作用其實還是給他治病。

  這種摸摸才能治病的方式最開始讓她

  覺得有點奇怪。

  但多試幾次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腹肌摸多了也不過就是塊肉。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還是多睡一會兒比較實在。

  有時候她都沒醒,腦子還迷迷糊糊的,就被琴酒把手拉過去貼兩下。

  雖然朝崎愛麗絲這幾天沒計數。

  但她估算著頻率,琴酒身上的傷大概已經被她治得差不多了。

  這混蛋身體一好就開始想著搞事。

  伏特加今天給她帶雜志來,大概率也只是順便。

  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要來接他出去找某個倒霉鬼的麻煩了。

  朝崎愛麗絲看到,琴酒把那個毛團狀的發卡扔到一件外套的口袋裡。

  緊接著他就套上那件長外套,一聲不吭地走出了房門。

  伏特加在他背後左看右看。

  先是看了看朝崎愛麗絲的表情,又望了望琴酒離開的背影。

  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他猛地低下頭,說了一句:「大嫂,我們出去一段時間。」

  接著就腳底抹油般追上了前面的琴酒。

  朝崎愛麗絲:「……」

  遠遠望著離開的兩人,朝崎愛麗絲心中除了無語就是無語。

  呵,這家伙果然還是這麼混蛋。

  之前琴酒在診所裡就只是把她當成一台能說話的呼吸機。

  現在不需要她的治療效果了之後就丟在一邊。

  算人的價值是精確到秒了嗎?

  她暫居的這個安全屋裡基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外,和睡大馬路其實沒什麼差別。

  但即便這樣。

  琴酒剛出門的時候甚至連個鑰匙都沒留,主打的就是一個錢貨兩清的態度。

  果然資本家的心都是髒的!

  朝崎愛麗絲在心中唾棄琴酒這種行為,又覺得他實在很不會做生意。

  就看他身上那詭異能量的長期效果。

  琴酒至少也得等到,他能確認自己不會再受傷了才和她終止交易吧?

  現在他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夠鐵,而她現在沒什麼用了?

  想到這裡,朝崎愛麗絲不禁搖了搖頭。

  但愛麗絲除了感嘆琴酒果然是個混蛋以外,也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本來她就相當隨遇而安。

  錢貨兩清就清了唄。

  既然現在這間屋子,不能再維持她的必要生活了。

  朝崎愛麗絲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就准備出門了。

  她穿越時帶過來的包裡,信用卡和證件一類的東西應該是不能用了。

  但朝崎愛麗絲身上一直預備有一些日元和歐元的零錢,就是為了預防這種意外情況。

  畢竟她瞞著她爸和黑澤陣結了婚。

  萬一哪天被雲雀恭彌發現,要把她錘暈後帶回並盛去的話。

  朝崎愛麗絲身上不藏點錢,可能到時候就只能讓藍波把她給偷出來了。

  所以現在琴酒走了就走了。

  這根本難不倒她!

  朝崎愛麗絲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出了門。

  此時時間還不到中午。

  朝崎愛麗絲路過一處公交車站。

  她站在原地研究了一會兒車站的地圖,又看了看最近的商圈。

  一會兒她准備先去把歐元都兌換成日元。

  在那之後就可以去解決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吃飯了。

  朝崎愛麗絲在這邊研究著自己的位置。

  而就在她旁邊,幾個路過的高中女生正討論著之後放學要去哪裡玩。

  其中一個人有些興奮地說道,

  「你們知道嗎,市中心新開的那家咖啡廳來了一個超帥的金發服務生!」

  另一個女生皺著眉拍了她一下,抱怨道,

  「我們在討論去哪裡吃晚餐呢,就算是帥哥,那能填飽肚子嗎?」

  最開始的那個人反駁道,「你也太不解風情了,去咖啡廳一邊看帥哥一邊吃三明治可是最大的享受!」

  「行吧。」

  她的朋友只能無奈道,「不過那種地方的東西能好吃嗎?」

  高中女生拍著胸脯保證,「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個金發服務生做三明治的手藝據說很不錯,要不要去試試看?」

  「……」

  她們一邊討論一邊從朝崎愛麗絲背後經過。

  朝崎愛麗絲看了看地圖,發現她們說的咖啡廳距離商圈並不算遠。

  這樣的話,她之後還可以去嘗嘗那據說很美味的三明治。

  好耶!

  記好了路,朝崎愛麗絲興衝衝地就准備往市中心的方向走。

  ……

  東京的另一邊。

  伏特加握緊方向盤,把車開往預計的方向。

  組織原定就是讓大哥今天出任務,去解決一些要事。

  雖然琴酒此刻也的確毫無異常地坐在副駕駛。

  但不知道為什麼,伏特加總覺得現在的狀況格外詭異。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忍受不了現在這種沉悶的氛圍。

  伏特加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遲疑地問道,

  「大哥……我們就這麼走了,不管大嫂的話沒關系嗎?」

  琴酒看都沒看他,只隨手點燃了一只煙。

  等過了許久。

  伏特加都以為自己等不到回答了。

  琴酒才緩緩出聲。

  「什麼都沒有,她能跑去哪?」

  他此刻的目光格外幽深。

  伏特加冷不丁一瞥見,身上的肉都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大哥這樣子明明就不是完全不在意,走的時候卻一句話都不說。

  大嫂可是才剛剛對他有了點好感啊……

  雖然伏特加不太懂朝崎愛麗絲那句「代一下」是什麼意思。

  但他知道大哥這麼搞肯定行不通。

  伏特加試探地問,「可是異國他鄉的,大嫂沒有錢也沒有認識的人,這樣她不是會吃很多苦嗎?」

  琴酒瞥他一眼,「你很擔心她?」

  伏特加一愣,接著把脖子搖得都要斷掉了。

  他連忙補充,「不不不,我是怕大嫂之後又恨您。」

  「恨我?」

  琴酒冷笑一聲,「呵,無所謂。」

  聽見琴酒這格外惡劣的語氣,伏特加不禁在心裡連連搖頭。

  他又試探道,「可是您連鑰匙都沒給大嫂留,萬一……」

  伏特加的言語未盡。

  琴酒卻皺起眉,「鑰匙,不是放在抽屜嗎?」

  伏特加:「…………」

  您難道就沒想過大嫂會找不到的情況嗎?

  伏特加心中無語,面上卻不敢顯現出來,只能把車開得飛快。

  他在旁邊戰戰兢兢地開著車。

  琴酒卻完全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朝崎愛麗絲之前向他證明「同位體」的時候,就說出過他的私人號碼。

  用安全屋裡的電話,很快就能聯系上他。

  琴酒的目光冷凝,聲音也低沉,「朝崎愛麗絲……」

  「等她撐不住了,自然會來求我。」


第13章 愛麗絲:好勤奮的打工人……

  離開琴酒的安全屋後。

  朝崎愛麗絲計劃著先去兌換一部分零錢。

  雖然她身上的歐元數額很少,但再少的數量,去官方兌換的話也需要她提供證件。

  在平行世界裡,她現在就是個黑戶。

  不僅護照用不了,就連一個像樣的身份證明都拿不出來。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去黑市。

  畢竟現在她已經穿越了。

  沒在家族的長輩們眼皮子底下待著,朝崎愛麗絲也不用每天都裝乖寶寶。

  朝崎愛麗絲輕車熟路地,在看起來秩序就最混亂的地方轉了一圈。

  臉上帶著三分恐懼,七分好奇和十分的無辜。

  朝崎愛麗絲很快就從別人嘴裡「問」到了黑市的具體位置。

  在一處陰暗的小巷子裡。

  朝崎愛麗絲用一個極為標准的姿勢踩住一個鼻青臉腫的混混。

  地上的混混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美女——不是,大姐大,我都已經告訴你位置了,你放過我行不行?」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彎下腰,將自己的手背遞到他面前。

  在白到晃眼的皮膚上,一條極淡的劃痕正泛著微微的粉色。

  「剛剛蹭到的。」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但混混已經要被她這個樣子嚇暈了,

  「對,對不起!我不該尾隨您,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面色驚恐地在地上蜷縮了一下。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原因。

  混混掙扎時,借著小巷內微弱的光線,他偶然瞥見了朝崎愛麗絲的全貌。

  他頓時被驚得一愣,接著動作忽然變得扭捏起來,

  「都是我的錯,請您繼續狠狠地懲罰我吧!」混混挺起胸大喊。

  朝崎愛麗絲:「…………」

  憑什麼獎勵你。

  看著地上扭動的一坨。

  朝崎愛麗絲踢了一腳混混的頭,讓他繼續在地上老實待著,

  「有錢嗎?」她問。

  話音還未落,混混就忙不迭地遞上了自己的錢包。

  朝崎愛麗絲從裡面抽出了自己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用紙幣拍了拍他的臉頰說,

  「給你剩了100日元,坐公車回去吧。」

  畢竟她也不是什麼魔鬼。

  朝崎愛麗絲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就不再管地上的人,從暗巷中走了出去。

  現在她是休息好了之後的完全形態,用技巧也可以彌補一定的力量差距。

  釣魚執法雖然很老套,但的確有效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在這個平行世界裡,混混被她釣上鉤的速度格外地快。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群,卻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這個叫米花町的地方,看起來民風挺淳樸的啊?

  朝崎愛麗絲心中懷疑,但很快又把問題拋到了腦後。

  她沒有立刻順著混混之前給她指的路線,往黑市的方向走。

  朝崎愛麗絲准備先去找一家便利店,簡單吃點東西補充能量。

  釣魚執法當然也需要耗費體力。

  而且現在她又不著急,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朝崎愛麗絲走進一家暫時沒有其他客人的便利店。

  剛進門,收銀台處。

  戴著帽子的金發店員立刻禮貌地朝她說道,「歡迎光臨。」

  朝崎愛麗絲偏過頭去,正想也禮貌地點頭回應。

  然而這一看不要緊。

  朝崎愛麗絲意外發現,這個金發店員的長相有些過分帥氣,甚至看起來和這個簡陋的便利店格格不入。

  他的身高和體型看起來也很勻稱。

  朝崎愛麗絲隨便用眼睛一量。

  發現他的頭身比例,竟然都能和一些模特媲美了。

  這樣的人怎麼會只窩在一個小便利店裡當店員?

  朝崎愛麗絲產生了疑惑。

  要是放在她的原世界。

  這個店員大概在未成年的時候,就會被娛樂公司的星探給薅走了。

  如果現在她還處於工作狀態。

  朝崎愛麗絲說不定還會職業病地和這個店員多聊兩句。

  然而現在是她偶然得到的休假時間。

  朝崎愛麗絲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接著便開始在櫃台旁的熟食區挑選。

  她自己做飯的話只會把人都毒死。

  還是直接吃成品最靠譜。

  朝崎愛麗絲仔細地挑選著她能入口的東西。

  雖然她完全不在意睡覺的環境,卻意外地很在意要入口的食物。

  這倒不完全是因為她挑食。

  實在是因為她的身體太弱,而且還容易對某些食材過敏。

  朝崎愛麗絲在櫃台前左挑右選。

  把各種飯團的配料表都翻來覆去研究了好幾遍,也沒發現幾樣她能吃的東西。

  以前她就經常遭遇到這種連錢都花不出去的情況。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有些喪氣地看著手裡的飯團。

  她在這一刻,格外想念在另一個世界貼心的黑澤陣。

  雖然當初他第一次給她做飯的時候,差點把她家的廚房給炸了。

  但後來,只經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陣醬就能變著法地用她不會過敏的食材給她做飯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低落地繼續查看著配料表。

  大概是覺得朝崎愛麗絲在櫃台前站的時間太久。

  收銀台後的降谷零掛起職業微笑說:「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有些為難道,

  「我在找一些不含麩質,沒有堅果,魚類,蛋類並且只用了植物油的食物。」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這一連串的要求甩出來,就連降谷零也不由得一愣。

  然而下一秒。

  他下意識地就在腦海中,幫這位顧客篩選起便利店裡符合她需求的食物。

  反正現在他的任務目標也沒有出現。

  正處於空閑期的降谷零干脆從收銀台後走出,幫愛麗絲一同查看起各種食物的配料表。

  「謝謝,麻煩您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不好意地解釋道,「我對很多食材都過敏。」

  降谷零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系,幫助客人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很快把符合朝崎愛麗絲要求的食物都分類出來,供她挑選。

  朝崎愛麗絲左看右看,最終只拿了一個藜麥做的飯團。

  見她如此大費周章,最後也只拿了一樣最便宜的東西。

  降谷零隨口問道,「只買一個的話足夠嗎?」

  或許量的確不太夠。

  但只有這個飯團的三角形捏得最好看啊……

  朝崎愛麗絲癱著臉,稍有些尷尬地把飯團放到收銀台上,

  「抱歉,我……」

  她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除了過敏外還很挑食。

  降谷零見她有些為難,也很識趣地不再追問。

  他溫和地笑了一下,「是我該道歉。」

  每個人都會有難言之隱。

  或許是資金窘迫又或許是什麼其他原因。

  朝崎愛麗絲剛從琴酒的安全屋出來。

  雖然外表不至於落魄,但的確看起來有些風塵僕僕。

  之前被弄傷的地方還沒有完全恢復,外加剛教訓了一個尾隨她的混混。

  朝崎愛麗絲伸手把零錢遞過去的時候。

  袖管不經意間往上一縮,正好讓降谷零看到她手臂上新舊疊在一起的傷痕。

  這樣的痕跡……

  降谷零的目光一凝,心中有些思索。

  而朝崎愛麗絲只把錢遞過去後,便不再久留。

  她從便利店走出時,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朝崎愛麗絲拿著飯團,在附近挑選了一個景色優美的好地方,准備先到那裡去解決自己的午飯。

  她跟著地圖來到了附近的米花公園。

  此時公園裡的人並不多。

  朝崎愛麗絲隨便找了一處躺椅,坐在椅子上開始一邊啃著飯團,一邊曬起太陽。

  這種閑暇又溫暖的時光格外難得。

  暖融融的陽光把她曬得有些昏昏欲睡。

  朝崎愛麗絲就干脆躺在這裡又睡了個午覺。

  等她再次醒來時,太陽還沒有落山。

  午睡讓她的身體也變得軟趴趴的。

  但是真的好爽。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自己溫熱的臉頰,站起身,這才開始往黑市換錢的地方走。

  她沿著之前釣魚執法到的路線找去。

  找到黑市時。

  朝崎愛麗絲這才發現,混混說的地方竟然位於一處熱鬧的商圈。

  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

  朝崎愛麗絲:「……」

  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一套是吧?

  真是不怕警察惦記啊。

  不過這種大隱隱於市的風格,也的確節省了她找路的力氣。

  朝崎愛麗絲換完錢之後從裡面出來。

  在經過出口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意外瞥見,在這個商圈的中心位置,竟然馬上要新開一家似乎是西裝店的店鋪。

  這家店面看樣子也是才裝修好。

  遠遠從店門口望去。

  一大片黑壓壓的衣服掛在櫥窗裡,像是在給烏鴉辦葬禮。

  除了黑衣服外,其他展櫃裡也暫時放了幾樣類似於襯衫夾,禮帽,領結之類的配飾。

  朝崎愛麗絲有些好奇地往裡瞟了一眼。

  在靠近收銀台的地方,她猛然看到中午在便利店兼職的小哥竟也在裡面。

  他此時失去了笑意,只表情冷漠地和似乎是店長的人在說些什麼。

  見便利店小哥似乎和店長很熟,而且也像是這家店的工作人員。

  朝崎愛麗絲:「……」

  怎麼又是你?

  好勤奮的打工人……

  一天做兩份兼職,這無縫銜接的

  本領也太強了吧?

  朝崎愛麗絲搖了搖頭,心中不禁感嘆起人對金錢的向往果然是沒有盡頭的。

  店長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

  和便利店小哥交談時,面色凝重得都能滴出水來。

  這種表情——

  大概只有在員工談漲薪和老板畫大餅的時候才會有吧?

  朝崎愛麗絲只簡單地瞟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畢竟這家西裝店也還沒開張。

  她很快就離開了這家店鋪的門口。

  從店門口輕巧地路過後。

  朝崎愛麗絲又在附近的其他商鋪周圍,悠閑地逛了一圈。

  等到太陽落山。

  朝崎愛麗絲便回想著自己之前記下的地圖,開始去找那幾個高中女生提到的咖啡廳。

  她故意避開了飯點。

  在到達咖啡廳的時候,大部分的客人已經離去了。

  朝崎愛麗絲走到收銀台前,查看起那傳聞中會很美味的三明治菜單。

  然而就在這時。

  「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畔。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收銀台後竟然第三次出現了同一張人臉。

  「不含麩質,沒有堅果,魚類,蛋類並且只用植物油。」

  降谷零站在收銀台後笑著問道,「我應該沒有記錯吧?」


第14章 碧洋琪:玩玩就行了。

  「我沒有記錯吧?」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一震,腦海中忽地想起,之前那個高中女生也提到過「咖啡廳有一個帥氣的金發服務生」。

  當時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明治上,也沒多想。

  但是吧……

  米花町難道就只有這麼一個帥氣的金發服務生嗎?

  一天能偶遇三次也真是有夠稀奇。

  這個人究竟打了多少份工?

  朝崎愛麗絲:……有被卷到。

  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對降谷零說,「是的。」

  朝崎愛麗絲又繼續研究起菜單,「請問有什麼合適的三明治可以推薦嗎?」

  降谷零回想了一瞬,

  「三明治一般都會采用黃油來提升口感,不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用植物油替代。」

  朝崎愛麗絲思索半晌。

  在這位胸牌上標有「安室透」名字的店員的推薦下,選擇了一份他拿手的招牌三明治。

  點完單後,朝崎愛麗絲在咖啡廳裡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原本她只是對味道抱有一絲期待。

  然而當制作好的食物擺放到她面前時——

  朝崎愛麗絲:「!!!」

  被安室透放置到在她面前的盤子上,一塊方形的三明治被從對角線切開,形成了兩個完美的三角形。

  不僅是切口整齊,就連邊緣也沒有一絲凹陷。

  朝崎愛麗絲對形狀的強迫症,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果然三角形就是最完美的形狀!

  穿越這麼多天後,再次看到形狀如此完美的食物。

  朝崎愛麗絲感動得都要掉小珍珠了。

  她不由得誇獎道,「你做飯好厲害。」

  降谷零:「……?」

  雖然他經常被人誇贊廚藝不錯,但一口沒吃就開始誇人的實在不多見。

  朝崎愛麗絲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抱歉,我只是看到這個三明治莫名想起了我的家人」

  現在距離她穿越,已經過去一周多的時間了。

  在朝崎愛麗絲還很小的時候。

  這麼完美的三明治一般都是由她爸的得力助手——草壁哲矢給她做的。

  為了哄好她,草壁在私底下練這一招練了很久。

  歸根結底,她爸雲雀恭彌把她撿回去後。

  雖然物質上從來沒虧待過她,但一年內來看她的次數,還沒每天都圍著沢田舅舅打轉的獄寺舅舅多。

  她後來結婚,最需要解決的人。

  不是她那老是不見人影的爸,反而是從小把她拉扯大的真養父草壁。

  要在草壁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朝崎愛麗絲還沒那個超能力。

  在領證前,經過長達半年的友好協商。

  草壁最終只答應先來她家考察一番她的結婚對像。

  見他略有松動,朝崎愛麗絲立刻就安排黑澤陣熱情地招待了他。

  而陣醬當天的表現,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是要抓住一個女人的胃」。

  一桌色香味俱全,甚至連擺盤都很符合愛麗絲審美的食物。

  讓草壁慢慢放下了他對陣醬的……敵視?

  大概是覺得自家水靈靈的小白菜,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玩意兒給拱了。

  朝崎愛麗絲的確只能用「敵視」這個詞,來形容草壁對陣醬的態度。

  後來就算在婚禮現場,草壁也還是黑著一張臉。

  不過據沢田舅舅他們說,在來之前,他悄悄躲在一旁哭過了。

  也不知道草壁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

  明明也才穿越一周。

  但朝崎愛麗絲已經開始思念他們了。

  朝崎愛麗絲打起精神,對面前的降谷零誇獎道,

  「能把三明治切得這麼完美,安室先生花了很長時間練習吧?以前我看我的家人就學了很久。」

  降谷零笑了笑,「還好。」

  朝崎愛麗絲感嘆,「唉……之後可能很久都吃不到他給我做的三明治了。」

  降谷零隨口安慰:「離家太久的話,抽空回去看看也不錯?」

  朝崎愛麗絲也沒辦法:「回不去啊……」

  聽見朝崎愛麗絲的語調格外為難。

  不知為何,降谷零忽地想起,今早意外發現她手臂上的新舊傷痕。

  那樣的痕跡,明顯是由打鬥造成的。

  他微不可查地打量了一番朝崎愛麗絲。

  在看到她明顯沒有從事某些「特殊行業」的特征與習慣時。

  降谷零直覺這裡面可能有些問題。

  他開始有意識地套話道,「是最近太忙嗎?」

  朝崎愛麗絲苦笑了一下:「之前工作倒是挺忙的,但是現在想忙都忙不了了。」

  這倒是穿越唯一的好處了?

  朝崎愛麗絲在休息好的時候,對大部分人都比較有耐心。

  她一邊回答著店員的問話,手上也沒閑著。

  朝崎愛麗絲將那形狀完美的三明治拿起,把它放進嘴裡就開始嚼嚼。

  沒有外貌詐騙。

  味道也如同形狀一樣完美。

  朝崎愛麗絲:嗚……三明治果然是善良的食物!

  降谷零站在一旁,看到愛麗絲的表情雖然不明顯,卻像是被他做的食物治愈了的樣子。

  趁著她精神放松下來。

  他繼續不著痕跡地問:

  「工作不忙……小姐要是剛來米花町的話,倒是可以去附近新修繕過的米花公園轉轉?」

  朝崎愛麗絲繼續嚼嚼:「我今天已經去過了,確實是個好地方。」

  那看來這位客人果然是剛到米花町的外地人。

  降谷零在心中暗暗分析。

  有什麼情況會讓一名看起來身形就相對瘦弱的女性,在剛到米花時就和人產生肢體衝突呢?

  降谷零像是這才發現她手臂上的傷痕一樣,狀似驚訝道,

  「你手臂好像不小心受傷了?如果今天這個天氣去過米花公園的話,要記得回去擦藥,預防感染。」

  朝崎愛麗絲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不小心露出來的傷痕。

  她抬起頭,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麼那些高中女生會專門為了安室透過來吃飯了。

  朝崎愛麗絲:好會說話的打工人……

  這種長相,這種情商,他怎麼就不去混娛樂圈呢?

  難不成他真的就熱愛打工?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回應道,「謝謝,不過我都已經習慣了。」

  她的身體碰一下就容易起紅印。

  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但實際也沒有特別疼。

  朝崎愛麗絲之前面對琴酒時,每天都叫喚身上痛。

  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就是想隨便找個理由,提醒他平時安分點。

  對於琴酒這種脾氣不好,但是臉和身材都還不錯的。

  碧洋琪姑姑以前就總是教育她說,這樣的男人玩玩就行了。

  只有像陣醬那樣既好看又賢惠貼心的,才是適合結婚的對像。

  朝崎愛麗絲當初沒成年,還懵懵懂懂地問過,

  「那為什麼賢惠和貼心的就不能玩呢?」

  碧洋琪姑姑似乎很有經驗,「玩也可以,就是很容易玩出事。」

  「不過愛麗絲也不用擔心。」她伸手梳理了一下她的發尾,

  「就算你之後玩出事了,你爸也只會把那個人打成殘廢,然後再將你帶回並盛去關一段時間

  而已。」

  朝崎愛麗絲:那,那還是不要了。

  有這閑工夫不如多去搞點錢。

  不過大概是從小就有騙人真心要遭報應這個概念。

  朝崎愛麗絲對待認真的人也會一樣的認真。

  對待琴酒這種嘛……

  玩玩就行了?

  朝崎愛麗絲只擔心自己和他待久了,怕是回去和陣醬待在一起,下意識的反應都會不對勁。

  可惡。

  這兩個人真的是一樣的嗎?

  正當朝崎愛麗絲在腦中思索時。

  降谷零也在揣摩她說的「習慣了」是什麼意思。

  心中雖然有些疑惑。

  但降谷零對陌生女性的私生活也沒什麼興趣。

  他只是單純覺得如果民眾遭遇了暴力行為,他有義務提示對方去報警而已。

  降谷零假裝隨意地提醒道,

  「習慣受傷可不行啊,如果遇到不好的事,警視廳也離這裡不遠。」

  聽到他的話。

  因為沒有證件,朝崎愛麗絲的眼神下意識躲閃了一下。

  這是不需要報警,還是不敢去報警?

  遭遇的事情很棘手?

  降谷零發現她不太對勁,卻只聽見朝崎愛麗絲說,「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關心。」

  這就是不再願意搭話的反應了。

  再問也只會引起懷疑。

  降谷零笑了一下,也不再打擾,立刻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

  這個意外的小插曲,原本也並沒有讓降谷零多留心。

  然而之後一段時間裡。

  這位叫朝崎愛麗絲的客人,每天都會在接近關店的時候,單獨過來用餐。

  她身上經常會帶上一些新傷口。

  降谷零見縫插針地詢問,她也只會故意將話題轉移。

  不過這位客人似乎很喜歡他制作的三明治。

  有時候他不在。

  朝崎愛麗絲雖然也會讓其他店員做一份,卻會很關心他第二天能不能來上班。

  其他的店員也會幫忙向降谷零轉達顧客的需求。

  但降谷零又不是真的喜歡打工。

  他最近在米花町附近活動,完全是因為之後組織要策劃一場大行動。

  當臥底當然不能次次都讓任務失敗。

  而且他才剛拿到代號不久。

  降谷零深諳只有在能完美甩鍋的時候,才能好好給組織添亂的道理。

  上次他答應過琴酒,要把武器轉移到合適的地方。

  這些適合武器存放的位置,既要隱蔽,又要位於市中心地帶,好方便組織的人取用。

  思來想去。

  他也就只有先找個合適的店面做偽裝,之後再借此租下配套的倉庫。

  降谷零之前考察了好幾個位置。

  比如便利店,還有餐廳之類的地方。

  但經過實地調研。

  降谷零最後發現,還是市中心的西裝店位置最好,而且客流量也不多,最隱蔽。

  組織裡的各種黑衣服庫存極多。

  正好派上用場。

  降谷零立刻租下了店鋪,又臨時安排了幾個組織分配的下屬進去充充場面。

  原本他都覺得解決了問題。

  然而店鋪剛開張。

  下屬就愁眉苦臉地告訴他,客流量是不多,但他們完全不懂這些玩意兒該怎麼處理。

  降谷零笑著反問:「那留你們有什麼用呢?」

  被任命為店長的下屬呼吸一窒。

  就這麼幾個客人還叫苦連天。

  降谷零說完就面色冷漠地離開了西裝店。

  他每天都很忙,之前用作考察的幾個臨時工身份都需要做完美的收尾。

  等降谷零終於辭完十幾份職。

  有閑心去收拾那幾個,被他弄去經營西裝店的下屬時。

  降谷零剛踏進店門,一個意外的聲音就出現在他的耳邊。

  「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哎?」

  那位叫朝崎愛麗絲的客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裙,看起來格外專業地站在他租來放武器的店裡。

  其他幾個下屬不知道去了哪裡。

  位置對調。

  看著眼前這神奇的一幕。

  降谷零:「……?」


第15章 伏特加:我找您找得好苦……

  降谷零其實再早來一天都碰不到朝崎愛麗絲。

  因為就在幾天前,愛麗絲都還完全沒想過要在這個平行世界另找一份工作。

  畢竟她現在——

  《完全不缺錢》

  這件事說起來也很奇怪。

  自從琴酒走後,朝崎愛麗絲就開始在平行世界獨自生活。

  這個有陣醬「同位體」的平行世界,看起來好像很正常。

  科技發展,文化水平……都和她的原世界差不多。

  然而自從朝崎愛麗絲在外面呆了幾天後,她發現這個地方完全不像她想像得那麼簡單。

  離開安全屋的第一天。

  朝崎愛麗絲吃完三明治後,就去找了一家不需要登記信息的酒店來住。

  開始一切都很順利。

  入住、躺平、睡覺……

  然而到了後半夜,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

  當晚,朝崎愛麗絲正在柔軟的床墊上大睡特睡。

  窗外只有隱約的蟲鳴和長風奔襲的吹哨聲。

  然後——

  酒店的一樓就炸了。

  朝崎愛麗絲:「???」

  她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驚醒。

  在屋子劇烈的搖晃,和天花板掉落的碎渣中。

  朝崎愛麗絲被驚醒後,甚至還懵懵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等服務生開始用喇叭通知人群疏散時。

  朝崎愛麗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晚可能得重新找個地方休息了。

  她面色鐵青地跟著人群到了安全的地方。

  被疏散到空地後。

  朝崎愛麗絲原本還以為會看到不少驚慌未定的普通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除了她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對此習以為常,最多也就只和旁人慶幸地說了兩句「幸好自己沒住一樓」之類的話。

  朝崎愛麗絲:「……?」

  等等,這可是爆炸啊?

  習慣這種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在等待警察來調查事故原因的過程中。

  酒店的老板還站出來,很豁達地表示自己早就給酒店上了巨額保險。

  住客們今晚的費用他會一一退還,還會按照標准進行補償。

  所有住客的情緒都被他熟練地安撫好,還又被重新分配到了新的地方休息。

  朝崎愛麗絲一臉迷茫地跟著走完了整個流程。

  這才第一晚,她隨便選了一家酒店就遇到了恐怖襲擊。

  這個概率是不是太小了一點?

  然而之後幾天裡,朝崎愛麗絲就切身體會到了——

  這個概率其實一點都不小。

  在後來的幾天裡。

  朝崎愛麗絲每選一家酒店,在24小時內,那家酒店總會出點什麼奇怪的事故。

  凶殺案,爆炸案,投毒案……

  到最後,朝崎愛麗絲都覺得自己有點麻木了。

  她現在總算知道,當初遇到爆炸的民眾為什麼會那麼淡定了。

  每天都碰到這種事。

  如果要次次都很驚訝的話,那不得累死?

  沒花錢就住了好幾個晚上。

  醒來後,身上的錢反而因為補償越變越多了。

  朝崎愛麗絲:「……」

  不缺錢她當然很開心……

  但是這個叫米花町的地方難道原名是哥譚嗎?

  蝙蝠俠快出來整頓一下風紀呀!

  經過了好幾次,半夜直接被警報轟醒的事故後。

  朝崎愛麗絲甚至覺得琴酒把人搖醒的方式都像個天使。

  而且更奇怪的是,不止是晚上,朝崎愛麗絲還發現就連白天她都沒辦法好好補覺。

  有時候她只是很平常地走在路上,都會莫名其妙被犯罪分子尾隨。

  天地可鑒。

  朝崎愛麗絲只在第一次問路的時候用了釣魚執法,之後那些人絕對都是自發想要去害她的。

  以前在黑手黨橫行的意大利。

  朝崎愛麗絲可能一個月最多才碰到一次鬥毆事件。

  然而現在到了平行世界,她竟然平均每天都要和別人干一架。

  她打架的技巧倒是比普通人好上一點。

  但這麼前赴後繼地來,她這破體質完全承受不住啊!

  打鬥就是會莫名產生點擦碰。

  到後來,朝崎愛麗絲拿混混錢包裡的醫藥費都拿麻了。

  這簡直

  不是尾隨,是上供。

  朝崎愛麗絲:……賺錢果然傷身體。

  現在她只能每打一次架,就隔空感謝一次當初帶著她鍛煉身體的山本舅舅。

  晚上被轟醒,白天被尾隨。

  這種連軸轉的生活,最開始還可以用安室透做的完美三明治治愈。

  然而後來的某天,朝崎愛麗絲處理完尾隨她的混混後去咖啡廳。

  已經眼熟過她的服務員就告訴她——

  安室透離職了。

  服務員甚至還小聲打趣了幾句,「他離職後,女孩子們都很想他。」

  朝崎愛麗絲:「……」

  這是什麼牛郎店裡懷念頭牌的語氣……

  臨時工離職原本就是常事。

  朝崎愛麗絲雖然感到有些遺憾,卻也沒多在這上面糾結。

  她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其他人做的食物。

  只是有更好的,朝崎愛麗絲自然就會去想念更好的。

  她有些喪氣地讓服務員直接呈上這家店的招牌。

  不過自從安室透辭職後,離譜的事情來了。

  這家咖啡店把招牌的三明治改成了招牌菠蘿披薩。

  朝崎愛麗絲:「…………」

  異端,在中世紀我必要燒了你!

  嗚……

  在意大利常年生活的朝崎愛麗絲忍不了了。

  她忿忿地離開咖啡廳。

  此時朝崎愛麗絲包裡的錢是多多的,但飯那是沒有的。

  她在商圈瞎轉著,准備去找一家新餐館。

  就這麼找著找著,朝崎愛麗絲很快就來到了中心商圈的黑市附近。

  這個地方還是如同以前一樣,每家店鋪都很熱鬧。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之前安室透出沒過的那家西裝店外卻是門可羅雀。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推門走進去。

  不像其他店鋪一樣熱情,這家店內只站了幾個穿著黑西裝的壯漢。

  他們一臉的凶神惡煞,也不說歡迎的話,就目光炯炯地盯著剛進門的朝崎愛麗絲。

  正常人可能會被他們這態度嚇跑。

  但朝崎愛麗絲以前生活在美麗和諧意大利,完全不在乎這麼點服務態度。

  她隨手扒拉著貨架上黑色的西裝,到處停停看看。

  然而這一看不要緊。

  朝崎愛麗絲越看他們賣的衣服,就越覺得這家店不對勁。

  她在店裡也不多說話,就這麼一直翻看。

  幾個下屬不知是心虛還是想要硬撐。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人惡聲惡氣道,「不買就快走。」

  朝崎愛麗絲也沒什麼多余的反應,只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那個人立刻語調惡劣道:「看什麼看!」

  朝崎愛麗絲眼神尷尬地游移了一瞬。

  在一眾凶神惡煞的大漢圍觀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朝崎愛麗絲忽然指了指他的袖管道,

  「你身上的定位線好像沒拆。」

  下屬:「?」

  見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西裝上的定位線是什麼東西。

  朝崎愛麗絲:……這家店絕對有問題。

  她指了指他袖口隱秘的白線,解釋道:

  「這是用來定型的線頭,如果不拆的話,穿起來會有點……奇怪?」

  朝崎愛麗絲用了稍微委婉些的說法。

  如果是時尚圈某些稍微尖酸刻薄點的人來,大概就會直接說他是沒品味的東西了。

  下屬在被她提醒後猛地一愣。

  他黝黑的臉瞬間漲紅,像是這才發現一樣,粗魯地伸手去拽那條袖口的白線。

  「等等,別動。」

  朝崎愛麗絲輕聲阻止他,「你這樣會把衣服拽壞。」

  高級一點的西裝雖然比較厚實,但一不留神就會有褶皺的問題。

  朝崎愛麗絲直接問,「店裡有剪刀嗎?」

  這家店看起來裝修得金碧輝煌。

  店裡卻連來閑逛的人都沒有。

  朝崎愛麗絲讓這凶神惡煞的店員把衣服脫下來後,用剪刀演示了一遍如何將定位線輕巧的挑開。

  她把剪刀遞回去,「你們不會所有人的西裝都沒拆定位線吧?」

  旁邊的幾個下屬也一臉便秘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

  那看樣子是沒有了。

  開在最中心的商圈,靠近黑市。

  租金昂貴卻沒有客人。

  這家西裝店難道是用來洗/錢的嗎?

  正當朝崎愛麗絲思索時。

  似乎是被她的身影吸引,從門外又走進幾個來閑逛的客人。

  朝崎愛麗絲本來都想直接離開了。

  結果一旁的下屬忽然拉住她,指了指客人說,「幫幫忙。」

  看著他們格外期待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

  究竟誰才是店員啊!

  不過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事做。

  朝崎愛麗絲就走過去,簡單幫那幾個客人做了一下導購。

  其中一個客人對一件女式的黑色馬甲很感興趣。

  就是腰身處稍有些偏大。

  本來大部分正規西裝店,就會幫客人提供改型服務。

  朝崎愛麗絲好多天沒碰,手也有點癢。

  她干脆地幫她量了量尺寸。

  用店裡那台一看就沒動過的自動縫紉機,幾分鐘就改好了。

  每個服裝設計師在當設計師之前都是個好裁縫。

  邊角一折,腰一收。

  顯瘦又挺闊,完美。

  客人開開心心地帶著買好的東西走出了店鋪。

  朝崎愛麗絲和她揮揮道別後回過頭。

  這時才忽然發現店裡那幾個原本凶神惡煞的壯漢,正一臉感動地望著她。

  媽呀,恩人。

  雖然他們沒出聲,但那表情完全就是這麼寫的。

  朝崎愛麗絲:謝謝,不必了。

  下屬越看她越覺得順眼。

  自從朝崎愛麗絲出現後,這是他們開店以來唯一賣出去的一件衣服。

  雖然波本大人在走之前說,這家用來放武器的店開張後,賺到多少錢都全歸他們。

  但是讓混黑的去賣衣服,波本大人難道就不覺得荒謬嗎?

  不過現在下屬有辦法了。

  他們是不會,但是他們也可以把接待客人的任務外包出去啊!

  層層外包,層層剝削。

  下屬立刻問愛麗絲有沒有想找份兼職的打算。

  朝崎愛麗絲冷漠地拒絕道:「我不想打工。」

  下屬很義氣地說:「就當交個朋友。」

  朝崎愛麗絲:「……?」

  這是什麼極道式對話?

  朝崎愛麗絲思索半晌,想用工資不夠多的理由拒絕。

  她假裝問:「那工資怎麼算?」

  下屬道:「日結,而且每天能賣出去多少直接分你一半。」

  朝崎愛麗絲:「……」

  那您還真夠朋友的。

  意大利也有很多這種極道下屬產業。

  這個地方大概真是哪個大佬用來洗/錢的店吧?

  下屬又勸道,「沒客人的時候你想干什麼都可以,每天到店裡來坐著就行。」

  朝崎愛麗絲猶豫地看了一圈店面。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朝崎愛麗絲忽然問道:「你們這裡……會被炸掉嗎?」

  下屬:「?」

  他也環視了一圈:「這裡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炸吧。」

  以後那些要來拿武器的大人,不帶著炸彈出去炸別人就不錯了。

  朝崎愛麗絲一直就只想找個不用打架和跑路的地方鹹魚躺。

  她嘗試著來店裡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小時,甚至當著他們的面靠牆打瞌睡。

  下屬們的確完全沒有管她。

  就這樣,朝崎愛麗絲終於找到了一個不會被輕易炸掉,還能帶薪摸魚的好地方。

  回憶結束。

  朝崎愛麗絲輕聲朝降谷零解釋道,「好久不見,我今天才第一天來正式上班。」

  降谷零:「……?」

  他簡單回應了愛麗絲幾句。

  接著立刻黑著臉,到放武器的倉庫裡去找下屬興師問罪。

  之後又聽完下屬講他們把工作外包出去的全過程。

  降谷零:「…………」

  他該說這幾個人都是大聰明,還是該罵他們都是些廢物?

  降谷零沉聲道:「隨便就招人進來,你們似乎還很得意?」

  下屬聽到後一抖。

  他忙不迭地把這幾天和朝崎愛麗絲摸魚嘮嗑的內容轉述給降谷零,

  「波本大人,我們都已經仔細調查過了。」

  下屬道:「這位員工之前是在國外工作,前段時間被人強行偷渡到日本來,暫時沒辦法返回。」

  反正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

  朝崎愛麗絲沒背景也沒後台,看我們幾個不輕易把她拿捏  。

  降谷零:「……」

  果然還是罵他們都是些沒用的廢物吧。

  他又皺眉問:「強行偷渡……被誰?」

  下屬回答:「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根據我們猜測,那個人應該是她的婚外戀情人。」

  降谷零:「???」

  婚外戀?這你們都知道??

  等等,他在外面打十幾份工。

  而他的下屬每天就坐在這裡和別人八卦嘮嗑?

  降谷零冷笑一聲,語調聽不出情緒,「看來你們調查得很清楚啊。」

  下屬有點摸不准這位大人是什麼意思。

  他只能又解釋道,

  「根據我們調查,這名員工應該已經結婚了,不過將她強行從國外帶到日本來的那個男人不是她的丈夫。」

  不是丈夫,關系聽起來又很曖昧。

  那當然就是情人了。

  下屬道,「她目前居無定所,也沒有固定的工作,看起來像是……剛從那個男人家逃出來的。」

  降谷零心中一跳。

  他其實之前在餐廳,就一直覺得朝崎愛麗絲很不對勁。

  但之前也只是懷疑,降谷零沒想去擾亂公民的正常生活。

  如今知道朝崎愛麗絲本就是違法偷渡來的,似乎身上還有很多秘密。

  降谷零總覺得這個情況格外耳熟,但一時沒有把各種線索串聯起來。

  他沉著臉走出倉庫。

  在看到靠牆打瞌睡的朝崎愛麗絲時,降谷零恢復了公式化的笑容。

  他狀似隨意般,伸手拍了拍朝崎愛麗絲的肩膀,

  「那今天就辛苦你了。」

  朝崎愛麗絲醒了一瞬,睡眼朦朧地朝他點點頭。

  降谷零轉過身,笑容在瞬間消失。

  靠拍肩放下了監聽器。

  如果這個人身上有任何問題,那他之後肯定能第一時間發現。

  如果她沒問題……

  那就盡快辭退她,送她回原來的國家。

  降谷零放下監聽器後,就開始24h監控起朝崎愛麗絲。

  而之後的日常裡。

  朝崎愛麗絲每天下午才去上班,打瞌睡,晚上下班,又睡覺……

  除了睡眠時間特別長外。

  降谷零發現,朝崎愛麗絲的一切都很正常。

  不過他也格外有耐心。

  降谷零一邊監聽,一邊做自己的事等待。

  某天晚上,時間已經快到凌晨。

  「叮鈴——」

  朝崎愛麗絲休息的地方,門鈴忽然詭異地響了一聲。

  清脆的門鈴聲在耳機裡回蕩。

  降谷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

  都這麼晚了,以前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晚上究竟有誰會去拜訪一個被偷渡到日本來的人?

  想到下屬之前說的話,降谷零心中思索——

  難不成是……那個婚外戀對像?

  耳機裡,朝崎愛麗絲在門鈴又響了好幾聲後,才緩慢地往門口的方向挪動。

  她似乎是踮了踮腳,看過門外是誰後才開門。

  朝崎愛麗絲對來人問道:「你怎麼來了?」

  一個略粗的嗓音回答,「大嫂,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大嫂這個說法……

  聽起來不像是婚外戀對像本人。

  降谷零繼續仔細地監聽起來。

  朝崎愛麗絲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略粗的嗓音又道,「您跟我回去吧,大哥他——」

  這個聲音欲言又止。

  降谷零聽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這個粗嗓格外耳熟。

  他在腦海中篩選對比。

  降谷零:「……」

  這個聲音……怎麼越聽越像伏特加?

  降谷零:「???」

  等等,那這麼說起來——

  婚外戀對像是琴酒???

  降谷零瞳孔地震。


第16章 愛麗絲:三十五億。……

  一切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原本生活在國外,被婚外情對像強行偷渡到日本,還有身上莫名出現的傷口……

  降谷零就知道朝崎愛麗絲身上肯定有秘密。

  他回憶起自己在公安的下屬,以前給他呈上過的調查報告。

  如果調查沒有出錯的話。

  琴酒這混蛋好像不僅是和有夫之婦搞婚外戀,還曾經——

  想到朝崎愛麗絲那每天都病懨懨的樣子,降谷零目光一沉。

  耳機裡,朝崎愛麗絲還在和伏特加說話。

  伏特加:「您跟我回去吧,大哥他……」

  伏特加欲言又止。

  朝崎愛麗絲語調平靜:「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伏特加:「大嫂您的外貌還是很好認的,我都沒動手,酒店前台很快就招了。」

  朝崎愛麗絲:「……」

  她就知道這個平行世界裡是全員惡人。

  米花町難道就沒有一個靠譜的酒店嗎?

  朝崎愛麗絲問:「找我做什麼?」

  伏特加頓了頓,才道:「大哥他受傷了,您能不能回去看看他?」

  朝崎愛麗絲冷笑一聲,「呵,果然是這樣……」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這工具人屬性也太明顯了吧?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你回去告訴他,讓他自己忍著。」

  伏特加哪敢轉述這種話。

  見朝崎愛麗絲沒有絲毫動搖。

  他心一橫,往地上一蹲,接著熟練地抱住了朝崎愛麗絲的小腿,

  伏特加抱著她的腿假哭道,「您快回去吧——您不回去,我要受不了了!」

  朝崎愛麗絲:「???」

  她踹了伏特加兩腳,冷聲道,「快起來。」

  伏特加:「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朝崎愛麗絲:「…………」

  撒潑是吧。

  朝崎愛麗絲又踢了他一下:「琴酒是傷了又不是死了,你哭什麼?」

  伏特加:「……」

  他們之前離開去處理任務後,最開始都還沒有出現異常。

  然而後面幾天,朝崎愛麗絲竟然真的一點消息都沒傳出。

  琴酒雖然面上不顯。

  但伏特加總覺得,自離開後,大哥在接到其他人打來的電話時,眼神總是很詭異。

  後來,甚至伏特加的電話鈴響,琴酒都要瞥一眼。

  這明顯就是在等某個人的電話吧……

  要再這樣下去,伏特加覺得大哥不出問題,他自己都快出問題了。

  不過他自己神經衰弱大概也只是小事。

  鈴聲都還好。

  自從朝崎愛麗絲失去聯絡後,更讓伏特加抓狂的事情還出現了……

  想起那件事。

  伏特加咽了一口唾沫,「您不去看大哥,他就真的要受傷死掉了。」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低頭瞟了他一眼。

  正想說點什麼。

  就在這時,伏特加身上的電話震動了起來。

  「叮鈴——」

  鈴聲響起的一剎。

  伏特加瞬間感到像是燙手一樣松開了朝崎愛麗絲的小腿,緊接著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快速接通。

  「人找到了?」

  琴酒的聲音清晰地從他手機裡傳出。

  伏特加正想說話。

  朝崎愛麗絲下巴一抬,讓他把電話遞給她。

  伏特加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把手機遞了出去。

  沒有回應。

  電話另一邊也安靜了很久。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聲音才又從電話裡傳出——

  「朝崎愛麗絲?」琴酒問。

  朝崎愛麗絲這才緩緩出聲:「伏特加說你要死了。」

  琴酒:「……」

  他反問:「你想如何?」

  朝崎愛麗絲凝聲道:「現在是你要死了,不是我要死了。」

  琴酒冷笑一聲,忽然問:「需要證件嗎?」

  呵,這是又要來談條件了?

  朝崎愛麗絲這幾天輾轉住酒店,沒能租房,就是因為沒有合適的身份證明。

  但這也不是琴酒能威脅到她的理由。

  朝崎愛麗絲:「還行,沒那麼需要。畢竟我就算睡大馬路也沒問題。」

  聽到她的回答,琴酒沉默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那看來你也並不在意另一個世界的,『我』。」

  朝崎愛麗絲皺眉,「什麼意思?」

  琴酒:「同位體,兩個世界間必然會有某種聯系。我死了,那個蠢貨說不定也會死。」

  朝崎愛麗絲冷漠道:「這只是猜測,我不會用沒有確定的事情自己嚇自己。」

  琴

  酒嗤笑了一聲:「要賭嗎?」

  他的語調格外惡劣。

  朝崎愛麗絲的眉心緊緊皺起。

  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

  此時就連一根針掉落到地上,都能清晰可聞。

  伏特加站在一旁,雖然聽不見大哥說了什麼,冷汗卻慢慢浸濕了他的後背。

  朝崎愛麗絲拿著電話,一直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

  朝崎愛麗絲忽然笑了。

  「之前你說,『我並不了解他』,現在看來,你才是真的不了解。」

  朝崎愛麗絲的笑意不達眼底,「你覺得如果有人拿他的命來威脅我,我丈夫他自己會有什麼反應?」

  「……」

  朝崎愛麗絲也沒想要琴酒回答,只繼續道:

  「他和你可不一樣,任何會影響到我的事情,他都會提前幫我解決掉,包括——」

  他自己。

  朝崎愛麗絲覺得琴酒想用黑澤陣的命來威脅她,的確是選擇錯了對像。

  自從結婚後,她甚至從來沒有和黑澤陣,因為意見有分歧吵過架。

  意見一致,黑澤陣說了算。

  意見不一致,她說了算。

  朝崎愛麗絲低聲道:「我關心他,是因為我想關心,不是你拿來威脅我的理由。」

  「而且你知道除了你和他外,世界上還有多少男人嗎?」

  琴酒:「?」

  「三十五億。」

  話音落下,朝崎愛麗絲立刻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伏特加在一旁聽著,緊張得呼吸都要停滯。

  媽呀,大嫂這態度……

  果然不論被搶來多久,她都還是對前夫哥舊情猶存嗎?

  掛斷了電話後。

  朝崎愛麗絲嫌棄地把手機拋回給伏特加,

  「我聽琴酒的聲音完全不像要死了,你騙我。」

  伏特加支吾了兩聲,「啊這……大嫂,我沒騙你,我發誓。」

  他想了想,又開始說好話,「而且我覺得大哥他真的挺想見你的,你今天不跟我回去嗎?」

  這麼著急。

  是想見她,還是想要她幫忙治療?

  朝崎愛麗絲扯了一下嘴角:「他想我,恐怕是因為我還有用,不然他為什麼受傷了才來找我?」

  伏特加喉結滾動了兩下,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琴酒會只在受傷了後,才去聯系朝崎愛麗絲。

  因為最可怕的事情就在於,大哥身上的傷——

  原本是可以躲開的。

  他說大哥要死了,那可不是在誇張。

  要是朝崎愛麗絲再不回去看看,琴酒可不一定還會搞出點什麼事。

  伏特加的眼神像是要死掉了一樣:「大嫂……」

  「你覺得,大哥他真的會在乎自己的命嗎?」


第17章 愛麗絲:你不要這麼硬。……

  「你覺得,大哥他真的會在乎自己的命嗎?」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

  伏特加:「大嫂你說句話啊,大——哎喲!」

  朝崎愛麗絲踢他的屁股,「閉嘴,我才下定決心,不要在這種時候來干擾我。」

  伏特加:「。」

  行吧,他招誰惹誰了。

  伏特加揉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又問,「那您要跟我回——行行,我走。」

  朝崎愛麗絲把身上披的工作外套團成一團,朝伏特加用力扔了過去。

  伏特加本想躲開,卻被故意砸個正著,還反手接住了她的衣服,

  「我先拿您的外套回去交個差,您體諒一下?」

  朝崎愛麗絲心累地擺擺手,讓他趕緊走。

  耳機裡逐漸傳來關門聲。

  沾著監聽器的外套,和伏特加一起離朝崎愛麗絲的位置越來越遠。

  降谷零:「…………」

  消化完剛剛聽到的信息,降谷零的眼神有瞬間的停滯。

  所以他剛剛這是圍觀了些什麼東西?

  黑/道,婚外戀,強取豪奪,夫目前犯……

  說不定還要加上懷孕和流產。

  這劇情比現在熱播的那些狗血劇,要素還要齊全。

  真是好一出大戲。

  降谷零本來以為能聽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沒想到和組織有關的話一句沒有,愛恨情仇倒是聽了不少。

  之前從監聽器裡,他只能隱約聽到伏特加和朝崎愛麗絲的聲音。

  而琴酒說的話,降谷零只能根據朝崎愛麗絲他們的反應推測。

  最近琴酒正負責籌備組織在東京的一場大行動。

  就算降谷零早就知道琴酒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但在這個時間點。

  琴酒會只因為這些事就把朝崎愛麗絲強行偷渡到日本嗎?

  降谷零回憶起朝崎愛麗絲之前說過——

  「他想我,恐怕是因為我還有用,不然他為什麼受傷了才來找我?」

  有用……

  降谷零細細揣摩著這句話。

  琴酒究竟為什麼會覺得她有用?

  而朝崎愛麗絲究竟又有什麼用?

  完全不清楚這中間的聯系,降谷零不禁陷入了思索。

  現在他可不能隨意辭退朝崎愛麗絲了。

  他的下屬只隨便招了個人來看店,正好就招到了當初被琴酒強搶到日本來的人/妻。

  降谷零覺得這件事實在過於巧合,甚至巧合到不像是個巧合。

  目前他得到的信息裡,大多也都只是一些人的一面之詞。

  就算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做臥底工作也不能隨意相信每條情報。

  思索半晌。

  降谷零決定立刻開始對整件事進行重新調查。

  -

  自那天和琴酒通過電話後。

  朝崎愛麗絲就再也沒有遇到過伏特加,更沒有再收到過任何有關琴酒的消息。

  或許是自尊心,又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

  反正自從她掛斷電話後,琴酒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她。

  朝崎愛麗絲雖然在伏特加的提醒下,對他的感覺稍微有點別扭。

  但既然她已經選擇不回去,那這一切就都和她沒關系了。

  更何況,就算她想多想最近也沒時間了。

  不知道為什麼。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最近忽然忙了起來……

  本來在她開始兼職後。

  這家西裝店的客流量也只是恢復了正常水平。

  從外表看起來,這鬼地方總算沒那麼像極道用來洗/錢的窩點了。

  朝崎愛麗絲本來每天接待完客人後,就可以開始摸魚打瞌睡。

  等時間到點了。

  她就自然能帶著自己的東西跑路下班。

  這樣悠閑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星期。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她太閑。

  自從西裝店開始走上正軌後。

  那個把她招進來的壯漢,莫名其妙從其他地方給她拉來了好幾個VIP客戶。

  朝崎愛麗絲都從來沒見過這幾個人來買過衣服。

  那幾個壯漢卻極盡討好地勸說她,讓她好好去招待這幾個VIP客人。

  其實每家店有幾個隱藏會員也沒什麼稀奇。

  但讓朝崎愛麗絲格外疑惑的是。

  這些VIP客戶過來定制衣服的時候,提出的要求總是很奇怪。

  比如什麼,要在西裝裡加十幾個暗袋。

  又比如讓她做一套西服。

  哪怕之後要扛著加特林在地上打滾,也不會讓他被反作用力磨傷。

  朝崎愛麗絲:「……」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客戶會用加特林來舉例。

  有什麼情況會讓一個人,需要扛著加特林在地上打滾啊……

  而且都去換件寬松點的衣服啦!

  為什麼總要和西裝過不去。

  不過就算朝崎愛麗絲對這些人的要求格外無語。

  顧客也是上帝。

  雖然定制不是她的本職。

  但既然她不打算挪窩,朝崎愛麗絲就不能敷衍了事。

  這就是考驗她技術的時刻了!

  他們的特殊要求也不算太麻煩。

  在朝崎愛麗絲用自己精湛的技藝,妥妥帖帖地滿足了好幾個客戶的需求後。

  莫名其妙地。

  VIP客人如雨後春筍一樣越冒越多。

  割完一茬又有一茬。

  有時候,一天都能有好幾個VIP客人來預約訂購。

  他們大多都是匿名前來。

  但朝崎愛麗絲也從來都對他們的身份不感興趣。

  反正和誰做生意不是做呢?

  就算他們真的都在從事些特殊行業,那也和她沒有關系。

  今天下午,朝崎愛麗絲的預約單上,顯示又有兩個匿名的VIP客

  戶要來。

  她首先在外面歡迎了第一個到達的客人。

  「這位先生,請問您之前有訂過西裝嗎?」朝崎愛麗絲朝面前的人問道。

  那個黑色頭發的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嗯……有買過成衣,但是沒有定制過。」

  朝崎愛麗絲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放下預約單。

  朝崎愛麗絲先用眼睛粗略地觀察了一下這個VIP客人的身形。

  這名黑色頭發的年輕人有一雙漂亮的藍色上調型貓眼。

  身材高挑,體型也比較勻稱。

  朝崎愛麗絲笑了一下,格外專業道:「既然是第一次定制,那請先跟我來量一下尺寸。」

  諸伏景光聽話地點點頭,跟隨著這個相貌格外出眾的店員走進了接待的房間。

  他今天來。

  其實主要是聽了組織裡另一名成員——卡爾瓦多斯的推薦。

  上次和他一起做酒會任務的過程中。

  對方十分熱情地向他展示了自己新訂購的黑西裝。

  遠遠望見他那件筆挺的西裝外套裡,十幾個暗袋像蜂巢一樣排列得整整齊齊。

  諸伏景光:「……」

  雖然他覺得卡爾瓦多斯當時的表情,和每天都會上門推銷保險的那些人很像。

  但如果他再不問,卡爾瓦多斯大概就會當場在地上打個滾給他演示了。

  「所以你是在哪裡定制的呢?」

  反正裝備的費用全都是組織出錢。

  馬上要有一個大行動了。

  諸伏景光也想著,組織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正好卡爾瓦多斯又回答說。

  他去定制的那個武器庫是他的幼馴染降谷零在負責。

  諸伏景光立刻就打電話,預約了到那裡去定制裝備。

  帶著客人走進接待室後。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先提醒道:

  「量尺寸可能需要花費一點時間。今天在您之後,還有一名VIP顧客預約了接待服務。」

  「如果在他來之前,我們還沒有走完流程的話,請問您能接受我先去安頓好下一名客戶嗎?」

  「嗯,沒關系。」

  諸伏景光溫和地笑了笑,「您隨意就好。」

  「那好。」

  既然達成了共識,朝崎愛麗絲點點頭,開始給他量尺寸。

  朝崎愛麗絲指示道:「現在請您先抬起手臂,我來給您量一下胸圍。」

  諸伏景光有點不自在地跟著她的指示,緩緩抬起自己的手臂。

  見客人的動作有些僵硬。

  朝崎愛麗絲安撫道:「請您放松,我是專業的。不管出任何問題,我都不會出問題。」

  諸伏景光抖了一下,又僵硬地放松了一點肌肉。

  朝崎愛麗絲:「……」

  她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抱歉,您這樣緊張的話我可能量不准確。」

  諸伏景光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該道歉,請問我該怎麼做?」

  雖然朝崎愛麗絲以前總是對模特說話很直白。

  但現在她又不是總設計師,不可能也對VIP顧客直說「看看胸,看看腿」之類的話。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請示道:「我可以直接用手做提示嗎?」

  諸伏景光:「啊,您請便。」

  得到了允許。

  朝崎愛麗絲的手貼上他的胸口,像對待散打運動員一樣拍了拍,

  「這裡,請放松。不要這麼硬。」

  她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

  諸伏景光的面色雖然強行板正了起來,紅色卻瞬間蔓延到了他的耳根。

  不過他也不能因為自己不適應,就妨礙到別人工作。

  諸伏景光控制著自己的肌肉放松下來。

  「很好。」

  朝崎愛麗絲安撫道,「現在我們繼續,下一個是腰圍。」

  她伸出手,像是要環抱住他的腰一樣,從後面拉出了卷尺。

  朝崎愛麗絲在他肚臍的地方繞了一圈,「請不要故意收腹。」

  「抱歉……」

  「沒關系,放松下來,很快就好了。」朝崎愛麗絲專業地點頭。

  最開始的確有點緊張,但諸伏景光也只是不習慣這種場合而已。

  朝崎愛麗絲的動作筆挺又專業。

  這一來二去。

  就像看病一樣,諸伏景光慢慢地也不再感到尷尬。

  很快量完尺寸後。

  朝崎愛麗絲拿出記錄本,看著上面VIP客戶定制的排單。

  「請問您有什麼特殊需求嗎?」她問。

  諸伏景光想了想,「最好是能方便跑動,如果能在手肘和膝蓋的地方弄得結實一點就更好了。」

  狙擊的姿勢經常會對這兩個部位造成磨損。

  諸伏景光一直都很苦惱這個問題。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還有嗎?」

  諸伏景光:「其它的您自由發揮就好。」

  見他這麼隨和,朝崎愛麗絲也不由一愣,

  「不用不好意思,再多一點要求也是可以的。」

  諸伏景光:「那……要不再加兩個暗袋?」

  之後可以用來放瞄准鏡和子彈。

  只要這位不像上次那個墨鏡男一樣,一來就要十幾個暗袋就行。

  朝崎愛麗絲點頭應下,開始排單。

  第一名客戶的性格看起來很好,一切流程都很順利。

  然而此刻,朝崎愛麗絲不知道的是。

  就在西裝店外。

  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正點頭哈腰地,領著今天的第二個客人來到接待廳。

  「琴酒大人,這邊請,那邊上一個客人已經快完成了。」

  琴酒連余光都沒有分給他們,只面無表情地往裡走。

  他對定制沒有任何興趣,今天主要是來檢查波本放武器的倉庫。

  然而當他靠近接待室時。

  兩個格外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愛麗絲,那我明天能來找你嗎?」諸伏景光問她什麼時候能拿貨。

  這個聲音……

  琴酒的目光一凝。

  裡間的對話還在繼續。

  諸伏景光補充道,「我最近都有空,看你什麼時候方便。」

  朝崎愛麗絲隨手在排單上劃了劃,「明天不行,後天可以。」

  「你的尺寸……」

  朝崎愛麗絲回想了一下之前用卷尺量的數據,「我有些擔心我明天搞不定。」

  諸伏景光溫和道:「沒關系,慢慢來。」

  朝崎愛麗絲皺眉:「這不是慢不慢的問題,我身體不太好,高強度運動的話會承受不住。」

  諸伏景光:「那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嗎?」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僵硬的肩膀,笑了笑:「你下次不要這麼硬就是在幫我了。」

  聲音清晰地從接待室中傳出。

  門外的琴酒:「……」

  門外的琴酒:「???」


第18章 愛麗絲:給我進去!……

  「簌——」

  琴酒黑著臉將接待室的門打開。

  朝崎愛麗絲此時正站在諸伏景光面前,笑容格外專業又溫和。

  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轉過頭,在不經意間撞上了琴酒的視線。

  她猛地一愣,不知為何又忽地移開。

  見到來人。

  諸伏景光也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往朝崎愛麗絲面前擋了擋。

  諸伏景光皺緊眉心,「琴酒?」

  琴酒卻看都不看他,只望向一旁的朝崎愛麗絲,「你在這裡多久了?」

  朝崎愛麗絲隨口答道,「快大半個月了。」

  「嘖。」

  琴酒很不耐地嘖了一聲,「你知道這裡是哪?」

  朝崎愛麗絲眼神停滯:「本來不知道,但看到你來,現在我好像知道了。」

  琴酒皺眉,「然後?」

  朝崎愛麗絲迷茫道:「然後什麼……」

  聽到她的話,琴酒的臉色驀然沉了下去。

  他這時才像發現旁邊還有人,余光瞥了一眼諸伏景光。

  琴酒冷聲道,「蘇格蘭,出來。」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你想干什麼?」

  琴酒冷笑了一聲,「你覺得我想干什麼?」

  這家伙究竟在發什麼瘋?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我不知道你想干什麼,我只知道現在你干擾了我的工作。」

  「工作……」

  想到伏特加拿回來的外套上,有一枚格外隱蔽的監聽器。

  琴酒的面色越來越黑。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懂他在氣些什麼。

  琴酒現在這黑臉的樣子和當初黑澤陣生氣的時候一模一樣。

  以前她倒是有辦法能

  解決。

  但那些方法都……

  朝崎愛麗絲瞟了琴酒一眼,干脆問道,「你想要我哄你嗎?」

  諸伏景光:「?」

  琴酒:「……」

  見他不出聲,朝崎愛麗絲繼續道,「要的話現在也不行,等我忙完了再說。」

  她直接轉過頭,朝一旁的諸伏景光說,「後天下午來找我。」

  諸伏景光懵懵地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般敲定了約會。

  琴酒的表情也越發冷凝。

  諸伏景光看了看旁邊的朝崎愛麗絲,又望了望門邊的琴酒。

  現在這氣氛……

  怎麼這麼古怪?

  諸伏景光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試探地問了一句,「要不……我先跟琴酒出去?」

  朝崎愛麗絲:「……?」

  這個人的脾氣也太好了吧?

  朝崎愛麗絲有些抱歉地抬頭望向他。

  諸伏景光笑了笑,「沒關系,一會兒我再回來。」

  到時候他再來拿預約單。

  話音落下。

  諸伏景光也不再多留,立刻走上前去,和黑著臉的琴酒前後腳離開了接待室。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影越來越遠。

  雖然看琴酒那樣子。

  朝崎愛麗絲就知道,現在她工作的地方,肯定和他那個組織有點什麼聯系。

  但有聯系又能怎麼樣?

  她不是每天照樣喝好睡好,還能在閑暇時間摸摸魚。

  朝崎愛麗絲覺得現在除了回不去以外,她一個人生活得很好,一點也不想挪窩。

  兩個VIP客戶莫名其妙地走了。

  朝崎愛麗絲也樂得清閑,干脆到二樓的衣帽間去把顧客的訂單完成。

  她將一塊不易磨損的布料拿出來,按照諸伏景光的尺寸裁剪。

  朝崎愛麗絲一邊工作,一邊等待著諸伏景光回來拿他的預約單。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

  自從那個脾氣看起來很好的客人和琴酒走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也逐漸有些擔憂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

  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琴酒這混蛋向來喜怒無常。

  那個黑頭發的客人要是再不回來,她馬上都要下班了。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准備出門去問問人。

  她剛走到樓梯邊。

  朝崎愛麗絲就看到,當初把她招進來的下屬滿頭大汗地衝進來,

  「愛,愛麗絲……」

  他氣喘吁吁地說,「今天第一個客人,回不來了,你別等了。」

  朝崎愛麗絲:「?」

  她立刻問:「怎麼了?」

  下屬表情古怪,「琴酒大人他——算了,反正你別等了,先下班吧。」

  朝崎愛麗絲:「……」

  聽起來好像很不妙的樣子。

  她眉心緊皺,正想說點什麼。

  從門外又走進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和她同樣在這裡兼職的安室透,准備來接替她的工作,開始上夜班了。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相遇。

  當安室透抬起頭,看到樓上的朝崎愛麗絲時。

  他微微一愣問,「今天沒提前走嗎?」

  朝崎愛麗絲:「……」

  雖然朝崎愛麗絲知道自己老是提前跑路。

  但她按時下班,竟然能讓安室透感到驚訝嗎?

  朝崎愛麗絲:下次跑路前是不是該收斂一點……

  她想了想,還是直接道,「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安室透瞥了一眼旁邊大汗淋漓的下屬說,「可以,到樓上說吧。」

  此時時間已近傍晚,天氣卻依舊炎熱。

  安室透將外套脫下來,搭在小臂上,又將襯衫的扣子敞開兩顆。

  他慢慢走上樓。

  朝崎愛麗絲把衣帽間的門打開,讓安室透進來後,又把門關好。

  安室透:「愛麗絲,找我有什麼事?」

  朝崎愛麗絲輕聲問:「安室先生,請問你知道VIP客人的信息嗎?今天來了一個客人,他在預定完東西後,預約單忘拿……」

  「砰——」

  就在愛麗絲說話時。

  從門外傳來一聲莫名的響動。

  緊接著就是有人上樓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仔細聽了聽,發現這腳步聲格外耳熟。

  不過很快,她就不用繼續猜了。

  「開門,朝崎愛麗絲。」琴酒在門外冷聲命令道。

  朝崎愛麗絲看看面前的安室透,又看看緊閉的衣帽間大門。

  救救。

  琴酒這混蛋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之前那個客人出什麼事了嗎?

  朝崎愛麗絲心中格外疑惑,又不知道現在該如何處理。

  陣醬有時候也是這樣。

  他說話的語氣越平靜,朝崎愛麗絲就越覺得他在發光和發熱間,正在選擇發瘋。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都還好,她可以隨意躺在哪裡都行。

  但其他人明顯不應該被卷進這些破事裡。

  琴酒這家伙的人性總是忽閃忽滅的。

  望著面前領口稍有些凌亂的安室透。

  朝崎愛麗絲不禁陷入了思索。

  不能繼續讓無辜的人,像下意大利餃子一樣跟著受害吧?

  想到這裡。

  朝崎愛麗絲猛地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

  他剛想問怎麼了。

  朝崎愛麗絲忽然把後面的衣櫃門打開,伸手用力把他往後面推,「進去!」

  安室透:「???」

  門外不過是琴酒而已。

  他來之前出過什麼事嗎?

  安室透瞪大眼睛:「不是,你究竟想干什麼?」

  「別廢話了,快躲進去,不然來不及了——」

  朝崎愛麗絲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把他推進了衣櫃。

  反抗說不定會把她弄傷。

  安室透就這樣,一臉懵地被朝崎愛麗絲推進了衣櫃裡。

  #這是在干什麼#

  就在他被推進衣櫃的瞬間。

  大門被強行打開。

  琴酒黑著臉走了進來。

  安室透從衣櫃門的縫隙間。

  看到琴酒走進屋裡後,立刻拽住了朝崎愛麗絲的手臂。

  衣櫃裡昏暗又狹窄。

  從這個視角看過去,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安室透卻莫名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見不得人。

  這場面怎麼很像……

  安室透的眼神停滯。

  《突襲,捉奸.avi》

  等等。

  又不是他搞婚外戀,他在躲什麼???


第19章 愛麗絲:謝謝誇獎。……

  「砰——」

  朝崎愛麗絲將衣櫃門快速掩好,防止之後安室透被琴酒發現。

  隨著一陣木板被重重甩上的關門聲後。

  琴酒沉著臉走進衣帽間內。

  朝崎愛麗絲看他面色格外不善,心中也不由一跳。

  這混蛋究竟怎麼了?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今天的怨氣比鬼都重。

  本來微微翹起的銀色頭毛像炸毛的貓一樣,好像都要立起來了。

  琴酒面無表情地走進屋內,伸手拽過了朝崎愛麗絲的小臂。

  朝崎愛麗絲一愣,直接問,「你在生氣嗎?」

  話一問出口。

  她又下意識開始把這情況放到原世界做對比。

  雖然大概猜到琴酒或許是不滿她在這裡工作。

  但在原世界,陣醬就一直無條件地在支持她工作的方方面面。

  她和陣醬之間還有婚姻契約呢,黑澤陣都一樣地豁達。

  朝崎愛麗絲現在覺得,這個世界的琴酒的確很不識大體。

  她皺起眉,很疑惑地說,「我不明白你在氣什麼。」

  聽到朝崎愛麗絲的話。

  琴酒的眸色越來越暗,「你離開就是為了到這裡?」

  朝崎愛麗絲:「我去哪裡應該都和你沒有關系吧。」

  琴酒冷笑一聲,「呵,的確。」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在陰陽怪氣,「而且就算我不到這裡,我也會去其他的地方啊。」

  朝崎愛麗絲說:「你走的時候連把鑰匙都沒給我留,我難道就一個人呆在房子裡陰暗地數蘑菇嗎?」

  琴酒的語調一變:「鑰匙?」

  朝崎愛麗絲點頭,「別告訴我你是忘記了。」

  琴酒皺

  起眉,「鑰匙就放在客廳的抽屜裡。」

  朝崎根本懶得拉開抽屜愛麗絲:「……?」

  看她這副迷茫的樣子。

  琴酒就知道她絕對一點都沒看就直接走了。

  而且沒有鑰匙,她難道就不會不關門嗎?

  琴酒冷聲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想說。」

  朝崎愛麗絲只瞥了他一眼,

  「我有什麼想說的?本來最初我就沒有想跟你走,是你強行把我帶回去的。」

  朝崎愛麗絲的語調格外平靜,「而且給你一句忠告,不長嘴的男人是找不到老婆的。」

  琴酒嗤笑一聲,語調聽不出情緒,「你就是因為那個蠢貨會說話,才和他結婚?」

  這個「蠢貨」,肯定又是他在看不起另一個世界的陣醬。

  朝崎愛麗絲白了琴酒一眼,「他的優點有很多,當然不止是會說話這一項。」

  黑澤陣賢惠又貼心,不僅善解人意,做飯還好吃。

  朝崎愛麗絲不懂琴酒態度這麼惡劣,怎麼就有勇氣去看不起陣醬。

  朝崎愛麗絲直說道,「你方方面面都不如他,不過有一樣,他的確比不過你。」

  「……」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琴酒怎麼想:

  「我說,你是不是也太小心眼了一點?沒見過幾個人比你還會吃醋的。」

  琴酒眉心緊皺:「我?」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難道你不是因為看到了那個客人和我在一起,現在才心情不好的嗎?」

  聽到她的話,琴酒沉默半晌。

  他眸光閃爍,表情在昏暗的光線下越發冷凝。

  在無言的靜默中。

  朝崎愛麗絲動了動被他拽住的小臂,想把手抽回來。

  而就在她動作的一剎,琴酒立刻將她的手腕緊握住。

  轉瞬間,朝崎愛麗絲蒼白的皮膚上就出現了青黑色的痕跡。

  「嘶——」

  她抽痛般吸了一口氣,「你輕一點!」

  琴酒卻覺得他根本沒用力,「忍著。」

  朝崎愛麗絲抬頭看他,控訴道,「你就不能學著大度一點嗎?」

  琴酒這輩子都不知道大度是個什麼東西。

  他冷笑一聲,「我又不像你的那條狗一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真想和你打一架。」

  琴酒又笑了一聲,嘲諷道,

  「你不是每天都想躺著?怎麼,現在為了那個蠢貨,還有不和我扯上關系,開始要違背你所謂的天性了?」

  朝崎愛麗絲就知道,琴酒這混蛋肯定是不滿她出現在了這裡,

  「我——」

  「朝崎愛麗絲。」

  琴酒打斷她的話,「朝崎愛麗絲,你知道有人一直在監聽你嗎?」

  朝崎愛麗絲猛然一愣。

  琴酒余光瞟了她一眼,「就放在伏特加帶回來的外套上。」

  朝崎愛麗絲:「……?」

  聽到他的話。

  朝崎愛麗絲忽地瞪大了眼睛:「你竟然還把我的外套翻來翻去,好變態啊!」

  琴酒的額角出現十字,「那麼明顯的監聽器,你腦子裡裝的都是垃圾嗎?」

  朝崎愛麗絲:「……」

  琴酒目光一凜,「你現在敢說腦子裡都是我,就立刻殺了你。」

  朝崎愛麗絲:…………大哥您還記得這件事呢。

  她無語道,「我只有換洗衣服的時候才會仔細檢查,但誰會每天都洗外套啊?」

  「懶鬼。」琴酒罵她。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立刻回罵道:「你是狗吧——唔!」

  她的尾音都還沒落下。

  朝崎愛麗絲就被琴酒按到了身後的衣櫃門板上。

  她正想抬頭。

  琴酒俯下身,銀色的長發垂落到她的鎖骨,低下頭狠狠壓住了她的嘴唇。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

  她偏了一下頭想躲,又被鉗制住下頜送回。

  這是一個並不算溫柔的親吻。

  然而陌生又熟悉的氣息籠罩著她。

  朝崎愛麗絲在這一刻,不知為何感到了瞬間的恍惚。

  她下意識抬頭回應了一下。

  琴酒卻在這時動作一頓,又立刻更肆意地侵入。

  逐漸感受到氣息的枯竭。

  朝崎愛麗絲難耐地喘息了一聲,忽地想用手肘去抵開身前的人。

  琴酒稍一用力,就將她壓了回去。

  「唔……」

  在缺氧的絲絲疼痛中,朝崎愛麗絲的神智才逐漸恢復了絲毫清明。

  ……不一樣。

  她莫名想起,在另一個世界的黑澤陣,是絕對不會用這樣毫無節制,又粗暴的方法對待她的。

  朝崎愛麗絲心一凜,往前一靠,用最後的力氣咬了他一口。

  血腥味在瞬間蔓延開來。

  然而琴酒卻毫不在乎地將她壓得更緊。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從胸腔傳來的些微振動,讓朝崎愛麗絲不由感到了一點難耐的癢意。

  她干脆加深了那枚咬痕。

  用血腥氣幫助自己保持清醒。

  前方和琴酒接觸的地方像燃燒一般炙熱,後背卻又貼著冰涼的門板。

  這樣前後夾擊的壓迫。

  讓朝崎愛麗絲的腦海不由得昏昏然,又在轉瞬間抽走了她的力氣。

  等等……後面?

  安室先生是不是還在衣櫃裡?

  想到這裡,朝崎愛麗絲猛地一愣。

  「…………」

  救!

  衣櫃裡還被她藏了個人啊!

  要不是琴酒這混蛋今天突然發瘋。

  她也不會在情急之下只想著先讓安室先生躲起來。

  所以她這是自己給自己,安排了個人來聽妖精打架嗎?

  朝崎愛麗絲真是有被自己無語到。

  這是什麼奇葩play!

  朝崎愛麗絲立刻掙扎了一下。

  而這次,琴酒很輕易地就被她推開了。

  在他退開的一瞬。

  朝崎愛麗絲差點沒能站住,雙手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腰。

  琴酒垂眸一瞥,眼神晦暗不明。

  朝崎愛麗絲看了看他嘴角被她咬出的傷痕,好像這時才緩了口氣,

  「你有病吧……」

  琴酒面無表情道,「剛剛是誰回應我的?」

  朝崎愛麗絲:「?」

  這混蛋竟然還倒打一耙?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真不要臉。

  她反問道,「那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回應你?」

  其實根本都不用多想。

  琴酒這混蛋下意識的小動作和黑澤陣實在太像了。

  朝崎愛麗絲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就習慣性地仰起頭想要和他貼貼。

  結果後來在動作間發現了不對勁。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想咬死他了。

  她絕對不相信琴酒會一點都沒感覺出來她的這種變化。

  見琴酒默不作聲。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反正不是因為想和你貼貼。」

  琴酒的視線移開:「所以這就是你現在還抱著我的理由?」

  朝崎愛麗絲一愣,瞬間收回了環住他腰的手。

  琴酒瞥見她的動作,眉心微皺。

  接著他又冷笑一聲,

  「呵,上次你就說不亂搞,結果現在就跑到這裡來和其他人亂搞?」

  朝崎愛麗絲:「……?」

  她其實都沒太懂琴酒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混蛋占著她丈夫同位體的身份,把她親了。

  現在又來問她為什麼要和其他人亂搞?

  琴酒難道就不覺得他這句話不僅前後矛盾,還很荒謬嗎?

  如果排除掉他和黑澤陣一樣的長相和那些習慣。

  他不也正是屬於「其他人」的範疇嗎?

  等等。

  忽然想起今天那個沒能回來的VIP客人。

  朝崎愛麗絲好像終於反應過來,琴酒說的「其他人」是什麼意思了。

  在琴酒眼裡。

  這個「他人」……好像根本就沒包括他自己啊!

  朝崎愛麗絲扯了一下嘴角,「你是想說,我想亂搞也都只能和你?」

  琴酒瞥了她一眼,竟然點頭了。

  朝崎愛麗絲:「???」

  滾吧,狗東西!

  朝崎愛麗絲現在也算恢復了一點力氣,膝蓋往前一抬,用力踢上了他的小腿。

  硬生生挨了她一下。

  琴酒卻

  連眉頭都沒皺。

  朝崎愛麗絲冷聲道:「我不想和任何人亂搞,包括你。」

  「是嗎……」

  琴酒的語調聽不出情緒。

  他忽然伸手把朝崎愛麗絲的腰攬過來。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問:「你想干什麼?」

  跟隨著他的動作,朝崎愛麗絲不由得一下撲到他的身前。

  琴酒面色冷漠地按住她的後背,「走了一個竟然還有一個……」

  「朝崎愛麗絲,你總是給我惹麻煩。」

  他的目光望向她身後的立式衣櫃。

  朝崎愛麗絲不由得一愣。

  這是……

  就在她思索時,琴酒動作干脆地拉開了她身後的衣櫃門板。

  「砰。」

  場面陷入寂靜。

  朝崎愛麗絲此時被他牢牢地固定在懷裡,看不見背後的任何景像。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

  琴酒剛一動作。

  朝崎愛麗絲的腦子裡莫名就響起了以前看的狗血電視劇——

  「這一開門,滿床都是驚喜啊!」

  腦海中那詭異的畫面裡,褶皺的床單和凌亂的衣物鋪滿了床邊。

  明明她和琴酒現在什麼特別的關系都沒有。

  朝崎愛麗絲卻莫名覺得,他現在的動作就像在搞捉奸一樣。

  「簌——」

  伴隨著衣櫃門板劃過空氣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身後那個巨大的立式衣櫃,被琴酒倏地打開。

  「嘖……」

  琴酒眉心微皺,不知情緒地嘖了一聲。

  看著那能裝入一個成年男性的巨大衣櫃裡。

  除了掛式的衣物外空無一物。

  琴酒冷哼道,「跑得倒挺快。」

  聽到他說的話。

  朝崎愛麗絲回過神來,推開他的肩膀,立刻轉過頭。

  空空蕩蕩的立式衣櫃裡一片漆黑。

  朝崎愛麗絲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目光游移了一瞬。

  接著她又忽然反應過來——

  等等,她為什麼要在這裡擔心??

  琴酒這混蛋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

  眼神不避不讓地看向他墨綠色的瞳孔。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我覺得你現在需要認清你自己的身份。」

  琴酒:「?」

  朝崎愛麗絲皺眉,「你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麼?我的結婚證上雖然寫了你的名字,但是那個人不是你——唔。」

  確認了後面的衣櫃裡沒人。

  琴酒直接把朝崎愛麗絲的腰往上一抬,按住她的後頸就又低下了頭。

  其實原本他就很放肆。

  但這一次他更肆無忌憚了。

  琴酒又一次吻了上來。

  不過這一次,他不再像當初那樣用力。

  在緊貼的觸碰與摩挲間。

  朝崎愛麗絲不知為何,竟然能詭異地感覺到他的一絲溫存。

  要不要這麼突然……

  等等。

  這次的態度怎麼那麼像——

  朝崎愛麗絲的腦子裡仿佛忽然被一萬只兔子踹了一腳。

  不對啊。

  琴酒這個樣子……

  他有像黑澤陣那麼喜歡她嗎?

  被自己的懷疑和聯想痛擊得頭暈腦脹,朝崎愛麗絲的瞳孔也不由得漸漸放大。

  不知道失神了多久。

  朝崎愛麗絲猛然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想讓自己從習慣中強行回過神來。

  她試探性地掙扎了一下。

  不出所料。

  下一秒,琴酒就像是被她的反應激怒了一樣,動作忽然又有些懲罰似地凶狠了起來。

  果然,不一樣的。

  朝崎愛麗絲仿佛確認了一般安下心。

  朝崎愛麗絲:「……」

  好煩!

  她真的沒有想要亂搞的意思啊。

  都離開了竟然還能碰上。

  不過這一次,琴酒似乎不可能主動放過她了。

  常年習慣躺平的朝崎愛麗絲忽然反應過來。

  如果不再做點什麼,她好像必須和琴酒這麼亂搞下去了。

  好癢,她好像要長出腦子了!

  朝崎愛麗絲猛地掐緊自己的手心。

  在掌心加深的疼痛中。

  漸漸地,她似乎摸到了一條清晰的脈絡。

  琴酒這混蛋似乎很看不起弱者。

  武力值就能代表一切嗎?

  朝崎愛麗絲當然打不過他。

  不過,如果琴酒真的和陣醬有相似之處的話……

  在片刻的猶豫後。

  朝崎愛麗絲忽然摟住琴酒的脖頸,讓他彎下腰,自己主動貼了上去。

  「吱呀——」

  原本開啟的衣櫃門慢慢被她抵住,又輕緩地合攏。

  背靠著冰涼的木板,朝崎愛麗絲閉上了眼睛。

  ……

  「吱呀——」

  從巨大的立式衣櫃內部。

  仿佛延伸一般,開啟了一條通往外界的暗道。

  降谷零慢慢走進裡面,又順著暗道的方向走往出口。

  雖然降谷零覺得,今天他這奇葩經歷完全就是無妄之災。

  但能不和琴酒起正面衝突,也算是省了他的一些力氣。

  組織用來存放武器的倉庫,自然是被人提前改造過了。

  要是有敵人或者警視廳的人來襲擊的話。

  無論是從哪個存放西裝的衣櫃內,都可以打開一條通往外界的暗道。

  不過這條暗道出口的位置嘛……

  想到出口所在的地方。

  降谷零的嘴角不禁一抽。

  跟隨著光亮的提示。

  降谷零的腳步緩緩地挪動到了出口通向的——二樓陽台。

  在有些不便落腳的狹窄陽台上,一台空調的外風機正徐徐轉動著。

  降谷零此刻的肩膀上,甚至還搭著他自己之前脫下的外套。

  《二樓陽台,空調外風機,衣衫凌亂的男人》

  降谷零覺得這個捉奸後逃跑的場景似乎是有些過於經典了。

  經典到他都不敢相信,是他自己正在經歷這一切。

  而且如果要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他竟然還真的只能從一旁的通水管道那邊,慢慢往下滑到地面。

  這究竟是組織裡哪個天才設計出的逃跑路線?

  降谷零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雖然心中無語,但這麼待下去更出大問題。

  降谷零身手矯健地走到一旁,在空調外風機邊上找到了通水管道。

  正當降谷零想快點滑下去。

  以結束他這輩子都不想再感受的奇葩經歷時。

  他剛扒上水管想往下。

  降谷零忽然就感覺到,背後似乎有條視線正緊盯著他。

  降谷零猛地一轉身,往視線的源頭一看。

  一樓的空地處。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的諸伏景光,正站在原地,瞳孔地震地望向他。

  降谷零的表情一僵,接著在幾秒內就滑到了一樓。

  在他落地後。

  諸伏景光緊接著問:「……你這是?」

  降谷零立刻回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諸伏景光:「?」

  他該想哪樣?

  諸伏景光只是回來,找朝崎愛麗絲拿個預約單而已。

  他本想著走條建築背後的暗道,說不定能避開其他人。

  結果剛到店鋪後門,他正好就撞見了自己的幼馴染正順著水管往下滑。

  諸伏景光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降谷零的語調苦澀,「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其實我也還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些什麼。」

  降谷零又反問道:「你今天是來預定裝備的嗎?」

  諸伏景光點頭,「是的,不過我的預約單還沒拿,所以就回來看看。」

  正當他想再和自己的幼馴染說點正事。

  降谷零忽然瞥見,諸伏景光的鎖骨處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紅色凝血痕跡。

  順著他的視線,諸伏景光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諸伏景光立刻擋了一下:「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降谷零:「……」

  他好像還什麼都沒說。

  諸伏景光解釋道:「這算是琴酒弄的吧。」

  降谷零:「?」

  什麼叫算是?

  降谷零問:「你和他打了一架?」

  諸伏景光皺緊眉心:「沒有,只是他忽然讓我去加班做了個任務,過程中不小心傷到了。」

  降谷零也皺起眉,「怎麼回事,他今天不是要來檢查倉庫嗎?」

  諸伏景光也很疑惑:「誰知道?我今天正在和那名叫朝崎愛麗絲的店員確認預約單,他忽然進來——」

  降谷零立刻打斷他,「你說朝崎愛麗絲?」

  諸伏景光點點頭。

  降谷零陷入了思考,

  「我剛剛也是因為碰到了朝崎愛麗絲,才會從——算了。」

  他覺得自己莫名成為了人/妻衣櫃裡的黃毛,還要從陽台水管溜下去跑路這件事。

  在自己的幼馴染面前,實在有點說不出口。

  降谷零清了一下嗓子,轉移話題道,

  「總之,這應該不是巧合。肯定是因為朝崎愛麗絲和琴酒之間有些過節,才會讓我們兩個莫名遭受了這一切。」

  「話說起來……」

  降谷零又把諸伏景光拉到一處隱蔽又安全的地方,「你知道琴酒那次失蹤是去做了什麼嗎?」

  諸伏景光反問:「在意大利那次?」

  因為那天琴酒消失得太蹊蹺,組織裡有不少人都得到過這個消息。

  諸伏景光問:「那次他不是和你一起去處理叛徒嗎,你知道他為什麼失蹤?」

  降谷零的聲音一沉:「是的,根據我的調查,那次他失蹤是去了一家專營婦產科的黑診所。」

  「而當時和他一起去看病的女人,就是朝崎愛麗絲。」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震驚道:「等等,你的意思是……」

  還沒等諸伏景光消化完這個爆炸性新聞。

  降谷零又道,「就是你想的那樣,而且朝崎愛麗絲已經結過婚了,是琴酒把她強行從意大利偷渡到日本來的。」

  諸伏景光無語了:「……該說真不愧是琴酒嗎?」

  強搶人/妻這種破事,他竟然都能做得這麼熟練。

  朝崎愛麗絲今天給他量尺寸的時候,動作熟練又專業。

  一看就是個受教育良好,又漂亮又能干的職業女性。

  而琴酒這混蛋竟然看上了人,就直接把她從她丈夫那裡搶過來。

  搶過來了之後還不珍惜,竟然還……

  回憶起朝崎愛麗絲今天在排單時。

  說過她自己的身體很不好,承受不住高強度運動。

  就這樣,琴酒竟然都還要給她脆弱的體質雪上加霜。

  諸伏景光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憂慮。

  而且看這樣子……

  朝崎愛麗絲既然被搶了過來,那她原來的丈夫大概率是被琴酒殺死了。

  不僅身心受創,還要遭受喪偶之痛。

  雖然朝崎愛麗絲現在似乎正在為組織工作。

  但不知為何,諸伏景光在此刻忽然產生了一絲同情。

  而就在他思索的過程中。

  降谷零依舊和他交換著情報。

  「我之前又去海關總署那裡重新確認過一次。」

  降谷零沉聲道,「朝崎愛麗絲的確是在琴酒失蹤的第二天,才從日本入境的。」

  諸伏景光:「……」

  他皺眉問道,「有調查出朝崎愛麗絲的具體背景信息嗎?」

  經過了這麼多天的重新調查,降谷零的確不可能一無所獲。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得到的信息,

  「據一些零星的線索顯示,朝崎愛麗絲應該有些黑/道背景。」

  諸伏景光一愣,「但她完全沒有那些不良的特征。」

  降谷零確認道:「是的。不過據尾隨過她的那幾個混混說,朝崎愛麗絲的某些習慣看起來很像極道出身。」

  諸伏景光:「……」

  降谷零:「而且她可是來自於意大利。意大利這個地方嘛……三步一個黑手黨,五步一個家族。」

  「說不定,她只是家庭環境比較和諧呢?」

  雖然降生在有黑/道背景的家庭,卻被關愛她的長輩們保護得很好。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而且之前朝崎愛麗絲對待琴酒的態度,似乎也完全沒有戰戰兢兢的樣子。

  降谷零早就懷疑過,她的背景應該有些問題。

  聽到他的話,諸伏景光沉思片刻。

  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你覺得,琴酒應該是因為朝崎愛麗絲的家庭背景,才把她強行帶到日本來的?」

  降谷零點頭。

  諸伏景光有些懷疑,「把她一個人帶過來有什麼用呢?」

  降谷零猜測道:「或許是用作震懾,又或許是把她當做人質。」

  「而且過段時間,在阪神甲子園棒球場的行動就要開始了……」

  降谷零的言語未盡。

  諸伏景光:「你是想說,她的黑/道家庭背景或許會對行動產生影響?」

  見諸伏景光似乎不太相信。

  降谷零反問:「琴酒不可能在行動前,花那麼大力氣,就只為了單純搞些無聊的狗血事件吧?」

  諸伏景光:「……」

  也就只有你會覺得無聊而已。

  這種黃金檔的狗血劇在民間可是大受歡迎啊!

  諸伏景光反問,「萬一琴酒就是這麼無聊呢?」

  降谷零直接道:「那他就是瘋了。」

  諸伏景光:「。」

  行吧,其實他也覺得不太可能。

  雖然琴酒的確從不會在任務上,因為私事掉鏈子。

  然而諸伏景光忽地想起。

  他今天剛遇見降谷零時,降谷零竟然是扒著水管從陽台上滑下來的。

  現實有時候好像就是這麼荒謬……

  諸伏景光的眼神又莫名在陽台,和降谷零金黃的發色之間徘徊起來。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降谷零有些惱羞成怒,「喂,你這家伙,別再用這種眼神看我的頭發了!」

  -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知道,被她藏進了衣櫃的安室透為什麼莫名消失了。

  但現在,她也沒工夫去關心別人。

  就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討論著她家庭背景的同時。

  二樓的立式衣櫃前。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忽然摟住琴酒的脖子,主動貼了上去。

  在逐漸交融的呼吸間,她雖然氣息不穩,思緒卻越來越繁雜。

  朝崎愛麗絲其實想了很多事。

  有一點想念以前的安逸生活,有一點想念在另一個世界的黑澤陣。

  但就是絲毫沒有偷情的心虛。

  朝崎愛麗絲這麼配合,琴酒的動作自然也不再那麼凶。

  她閉上眼睛回應他的樣子,格外地乖巧又順從。

  琴酒稍稍遠離問,「反抗結束了?」

  朝崎愛麗絲不出聲,只又貼過去親了他一下。

  琴酒輕輕撫摸她的後頸,「很乖。」

  朝崎愛麗絲摟在他脖頸的手放了下來,搭在他的胸口。

  琴酒能聽到她此刻安靜的心跳聲,還有不太均勻的小聲喘息。

  他讓朝崎愛麗絲貼近,又道,「把腰抬起來一點。」

  朝崎愛麗絲只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但她也不動,似乎是有些喪氣般垂著頭。

  她現在這懶懶散散的樣子比之前順眼多了。

  朝崎愛麗絲一直低著頭,琴酒也完全不在意。

  「砰,砰——」

  胸腔中跳動的心髒越來越快。

  就在琴酒逐漸有些分不清心跳聲的來源時——

  朝崎愛麗絲像是要哭了一樣,眼角微紅著抬起頭,

  「傷口會痛。」她仿佛控訴般,小聲極小。

  琴酒微微皺眉。

  而就在這時,朝崎愛麗絲的袖口寒光一閃,噗呲血肉刺穿。

  琴酒只能感到胸口的傷處一涼,一根尖銳的圓珠筆順勢絞緊,滾燙又濃稠的鮮血噴湧而出。

  朝崎愛麗絲摸到他之前就受傷的地方,用力往裡捅了進去。

  琴酒低下頭。

  胸口原本就無法愈合的傷處,一根格外尖銳的利

  器從頭沒入到了尾部。

  「我很乖嗎?」

  朝崎愛麗絲又往裡絞了一下,「謝謝誇獎。」

  鮮紅的血液,如串珠般不斷順著她蒼白的指尖滴落。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看向琴酒的目光異常平靜,

  「現在你才真的要死了。」

  琴酒無言地看了一眼傷處。

  抬眼看到朝崎愛麗絲冷漠的表情時,他問,

  「這就是你的目的?」

  「啊,當然不是。」

  朝崎愛麗絲手上用利器將他胸腔的傷口擴大,語調卻溫柔了下來,

  「今天你身上帶戒指了嗎?」

  琴酒嗤笑了一聲,「你還要給我治療?」

  朝崎愛麗絲似乎還有些疑惑,「不是你和我說的嗎?」

  「同位體,兩者之間或許會有某種聯系。」

  朝崎愛麗絲湊近他,瞳孔中流動的淺紫色璀璨得驚心動魄,

  「我不能因為你,就讓他去冒險,對吧?」

  陣醬還在另一個世界呢。

  琴酒這混蛋不負正宮的責任,還想要正宮的待遇?

  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朝崎愛麗絲把玩似地,抽出了琴酒胸口的那根銳器。

  鮮紅的血珠瞬間迸濺到她蒼白的側臉上,又順著下頜線滴落。

  琴酒或許不會在乎他自己的命。

  但如果他什麼都得不到。

  以他的自尊心,他會願意白白送掉性命嗎?

  朝崎愛麗絲用銳器把他捅傷,現在又要來治療。

  大概也只是想讓他陷入被治療後的假死狀態而已。

  琴酒忽然伸出手,將她側臉的血珠抹開。

  朝崎愛麗絲也不躲,只又問了一句,「戒指應該還在你身上吧?」

  他當然會隨身攜帶。

  琴酒拿出戒指的一瞬。

  朝崎愛麗絲下巴揚了揚,問他,「要幫我戴上嗎?」

  她習慣地伸出自己的左手,遞到琴酒的面前。

  本該戴有婚戒的手指纖細又白皙,仿佛在誘導著他去做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平時看起來懶懶散散的。

  這種時候倒是格外地漂亮,心狠,下手又絕。

  「呵。」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琴酒低笑了一聲。

  他其實並不覺得致命的傷口有多痛苦。

  然而他還是牽過了朝崎愛麗絲的左手,將指環故意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朝崎愛麗絲皺了一下眉,卻也沒阻止他。

  從指尖流動出的暖黃色光點,緩慢地順著琴酒胸口的傷處,開始漸漸修補。

  治療會讓琴酒陷入昏迷狀態。

  傷勢越嚴重,他昏迷的時間就會越長。

  在琴酒昏迷後,朝崎愛麗絲當然就可以開始為所欲為。

  朝崎愛麗絲一邊摸摸治療,一邊說道,

  「我覺得你也該乖一點,不然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提醒你走啊。」

  聽到她的話。

  本來已近昏迷的琴酒,忽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還想留在這?」

  琴酒的語調聽不出情緒。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地點頭,「我不想挪窩。」

  這個西裝店很好,也完全能滿足她需要休息的需求。

  「之後還要做什麼你就來。」

  朝崎愛麗絲又輕笑了一聲,「我不會因為不重要的人改變自己。」

  在這個世界。

  有能力讓她在安穩的環境下自主挪窩的人還沒出現呢。

  琴酒余光瞥了她一眼,「你好像過於自信了。」

  他忽地拉過朝崎愛麗絲,讓她的手又貼上他的傷口。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皺眉:「你想做什麼?」

  他被血跡污染得斑駁的皮膚上。

  一道道縱橫交錯,或新或舊的傷痕,清晰地讓朝崎愛麗絲觸摸到。

  琴酒面無表情:「只是想提醒你,在這裡,人很容易死。而你之前被保護得太好了。」

  話音落下,琴酒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焦距。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又陷入了重傷治療後的暈厥,不禁感到有些心累。

  這個混蛋……

  他之前傷得都要死了,嘴巴卻沒死!

  他還會強吻別人,可怕得很!

  朝崎愛麗絲站起來,想踢他屁股。

  但想了想,又覺得浪費力氣。

  朝崎愛麗絲干脆俯下身,湊到琴酒的耳邊低語道,「無論如何,還是歡迎你之後繼續來找我治療。」

  「戒指我先拿回去了,再見。」

  ……

  自那天朝崎愛麗絲捅了他一刀,又離開後。

  琴酒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雖然朝崎愛麗絲依舊在原來的店裡工作。

  但如果不故意去找,他們的生活軌跡其實不會有絲毫重疊。

  琴酒不覺得不見她有任何問題。

  他之前難道不是一直把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嗎?

  就算朝崎愛麗絲是他在另一個世界「同位體」的妻子。

  她穿越的過程十分蹊蹺,之後做的事情也很古怪。

  影響到他的東西其實都該排除。

  但琴酒現在覺得無視最好。

  不過就只是恢復她穿越前的原狀而已。

  琴酒就像以前一樣,工作,殺人,處理叛徒。

  然而就在他把朝崎愛麗絲這個玩意當成不存在後。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

  伏特加頻繁地在他面前主動提到說——

  朝崎愛麗絲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最近總是被波本等人送進醫院裡去救治。

  本來她的體質就很虛弱。

  他之前就一直覺得,這麼脆弱的東西,放在那裡自己就會死掉。

  琴酒聽到這件事,也只是無所謂地無視掉。

  當初朝崎愛麗絲不聽他的,選擇要繼續留下來。

  那之後的一切都要她自己承受。

  組織裡當然很危險。

  聽到伏特加擔憂地說,「大嫂最近的身體越來越差勁。」

  問琴酒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她這樣的話。

  琴酒只是面無表情地聽過就忘。

  他最多再讓伏特加改個稱呼,就又回頭去做自己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不過就只是個突然冒出來的玩意兒而已。

  和他其實沒什麼關系。

  琴酒完全忽略掉了伏特加的話。

  也不把朝崎愛麗絲頻繁入院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死了都和他無關。

  又過了一段時間。

  琴酒剛在BOSS辦公室裡取了一份重要的任務文件。

  伏特加忽然就從外面氣喘吁吁地往裡跑。

  他一邊跑,還一邊表情震驚地喊道,「大,大哥!大嫂那邊出事了——」

  琴酒的目光一凜。

  他側目用余光瞥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的身體立刻一抖,在原地站定後又記起了改稱呼這件事,

  「大嫂——不是,愛麗絲那邊出了點事。」

  琴酒冷聲道,「與我無關。」

  伏特加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可是,愛麗絲讓我必須轉達給您一句話。」

  自從那天,朝崎愛麗絲捅了他後。

  不止是他。

  朝崎愛麗絲也從來沒有任何要聯系他的意思。

  琴酒覺得無所謂,但也一直抱著一種看戲的態度。

  今天是朝崎愛麗絲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來找他。

  竟然還要通過伏特加嗎?

  手中的文件逐漸被捏出了褶皺。

  琴酒微微偏頭,冷聲道,「三個月了,她終於知道錯了?」

  伏特加猛地搖頭:「不。」

  「愛麗絲讓我轉告您,她馬上要去BOSS那裡申請升職了,讓你在表決的時候記得投她一票。」

  琴酒:「……?」


第20章 前輩:隱忍和富貴。……

  琴酒:「……?」

  見琴酒一直沉默不語。

  伏特加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表情,試探地問道,

  「大哥,你要讓她通過嗎?你答應了的話,我好馬上回去告訴愛麗絲。」

  琴酒瞥了他一眼,「你和她關系很好?」

  伏特加愣了愣,「還,還行吧。愛麗絲好像和所有人關系都挺好的……」

  琴酒:「?」

  什麼叫和所有人關系都很好?

  琴酒微微偏頭,「她前幾天還在醫院裡。」

  「大哥你還記得啊。」

  伏特加還以為他當初通風報信的時候,琴酒一點都沒聽呢。

  他確認道,「是,不過愛麗絲昨天就出院了。」

  昨天出院,今天就去申請升職?

  琴酒皺起眉,「她又在搞些什麼?」

  「您現在想聽了?」

  伏特加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回憶道,

  「這件事其實說來話長……」

  ……

  朝崎愛麗絲在把琴酒捅了一刀後,其實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

  她把琴酒留在了原地。

  自己收拾完東西,就准備按時——不對,是遲到下班。

  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等朝崎愛麗絲走出西裝店,准備跑路回酒店的時候。

  附近的商圈都已經開啟了燈紅酒綠模式。

  她白天招待了一名VIP客戶,後來又莫名其妙和琴酒瞎搞一通。

  朝崎愛麗絲不僅覺得自己的身心同時受創。

  其實還有些擔心自己回去的時候,會遇到些奇怪的事故。

  在米花町這個鬼地方,越熱鬧就代表著壞人越多。

  朝崎愛麗絲通常甩掉一批人,還會有另一批人。

  這些人前赴後繼,連綿不絕。

  本來之前,在她下班路上尾隨她的人就已經夠多了。

  現在這麼晚回去。

  跟在她後面想搞事的混混直接翻了個倍。

  朝崎愛麗絲:「……」

  她平時提早下班,其實也有這個原因。

  這批晚上出來尾隨別人的混混。

  好像還和她平時下班時間,遇到的那批人不一樣。

  這群夜間出沒的人,好像武力值都要更高一些。

  如果是平時,朝崎愛麗絲可能都還沒這麼擔心。

  然而朝崎愛麗絲當時腦子都已經累懵了,只能低著頭快快往回走。

  那天晚上,大霧茫茫。

  道路上的能見度低到,連擦肩而過的行人互相都看不清身形。

  朝崎愛麗絲低著頭走在路上。

  一旁的路燈被霧氣籠罩住,在昏暗的夜色中若隱若現。

  前方是朦朧的霧氣,背後是尾隨的壞人。

  朝崎愛麗絲在那個晚上,莫名聯想起了十九世紀的倫敦好像也是這樣——

  霧氣,燈光,在黑夜中匆匆趕路的人群……

  還有隱藏在大霧中的犯罪者。

  之前因為還有點自保能力。

  朝崎愛麗絲一直都不覺得被尾隨有多危險。

  結果就是那天的大霧和身體上的疲憊。

  讓朝崎愛麗絲在回酒店的路上,忽然就憂心忡忡了起來。

  「噠,噠——」

  心跳的鼓點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快。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頭,一邊走,腦子裡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朝崎愛麗絲:「…………!」

  好家伙。

  在這種危機的時候,她的靈感竟然來了!

  被人尾隨都能想出設計的靈感。

  不愧是她!

  朝崎愛麗絲忽然想到了在十九世紀倫敦的一個著名案件——開膛手傑克連環殺人案。

  而在這個案件裡,被他尾隨的受害者們。

  好像穿著的都是一些帶有街頭風格的英倫服飾。

  現在距離朝崎愛麗絲穿越到這個平行世界,已經過去了許久。

  而她在原世界的設計工作,伴隨著穿越也早就已經停滯不前。

  在朝崎愛麗絲常年生活的意大利。

  每年都會有幾場固定時間的大型時裝周。

  設計師要在這之前,絞盡腦汁地想出一個主題,來展示自己品牌下一季的服裝風格。

  朝崎愛麗絲平時累死累活地加班,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好好地大賺一筆。

  然而伴隨著她的穿越。

  朝崎愛麗絲有些擔心,自己回去的時候可能就趕不上下一場的宣傳了。

  其實敷衍了事也不是不行。

  但這樣的話,大概率會影響到品牌的聲譽。

  在意大利,時尚流行更迭的速度,比她平時入睡的速度都要快。

  如果硬要去追趕潮流的話。

  等她回去再去了解新的流行,那時候黃花菜都要涼了。

  朝崎愛麗絲就想著,干脆直接搞點簡約的復古風。

  時尚本來就是個輪回。

  主打的就是一個既要新,又要舊。

  從朝崎愛麗絲腦海中湧出的靈感來勢洶洶。

  就如同排山倒海般,瞬間占據了她的所有心神。

  如果要選擇像「被開膛手傑克尾隨的受害者」這樣的主題的話……

  藍灰色的網紗可以模擬霧氣。

  還可以在格紋布上縫進一些紅色的錨珠,來做血滴一樣的點綴。

  在幾秒鐘之內就敲定了主題。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開始思索起,該怎麼設計她回歸原世界後的下一場時裝周了。

  和藝術有關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天坑。

  做服裝設計也不例外。

  這種很吃天賦的天坑行業嘛……

  大概就是外行人只能看出它是一個坑,所有內部的從業者都被埋在坑底。

  坑的旁邊來一個人,就會被一腳踹進坑裡。

  但總有那麼幾個神仙能在天上飛。

  雖然朝崎愛麗絲自己覺得,她就只是很會賺錢而已。

  但搞藝術的。

  大概能賺到錢的人,就已經是能在天上飛的神仙了?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她自己算不算在藝術上有天賦。

  但看到自己存折裡的數字,她就知道她自己的確很有做生意的天賦。

  靠著自己雄厚的經濟實力。

  她不僅能讓陣醬好好當家庭煮夫。

  與此同時,在事業上。

  朝崎愛麗絲一直都像乘火箭一樣,往上升職加薪。

  而就在她的事業開始騰飛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忽然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平行世界了。

  計劃被全盤打亂。

  但朝崎愛麗絲的性格原本就相當隨遇而安。

  只要危險不到她眼前來,她向來是先能躺就躺。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

  朝崎愛麗絲在平行世界越待越久。

  如果再不想想,她回去的時候應該賣點什麼類型的衣服出去的話。

  她……是不是就要被淘汰了?

  朝崎愛麗絲倒吸一口涼氣。

  不可以!

  她,朝崎愛麗絲。

  從來沒有在賺錢的道路上沉默過!

  而且就算她沒錢。

  黑澤陣也願意跟著她一起到處喝西北風的話。

  家族的轉型事業,不也還是要靠她這個「全家族的希望」來支撐嗎?

  朝崎愛麗絲就想著。

  要不然……試著先在這個世界實驗一下她回去要賣的衣服?

  說不定這樣,還能給她之後回去做生意提供一點容錯率。

  真正的強者從不抱怨環境!

  雖然平時很鹹魚。

  但下定了決定後,朝崎愛麗絲的行動力絕對是驚人的。

  畫設計圖也只需要一些基礎的紙和筆而已。

  從那之後,朝崎愛麗絲就開始畫她回去之後要用的設計圖。

  在西裝店摸魚打瞌睡的時間,就都可以用來工作了。

  朝崎愛麗絲甚至還拜托安室透,用這段時間賺來的工資。

  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個工作室,用來堆放她設計和實驗需要的道具。

  有時候因為進入畫圖狀態太久。

  沒有人在旁邊提醒她回神。

  朝崎愛麗絲直接就因為身體不支,被店裡的人送進了醫院。

  和她一起在西裝店「兼職」的安室透——

  不對,現在她應該叫他波本了。

  大概是知道朝崎愛麗絲已經從琴酒那裡了解。

  她所工作的西裝店和組織有些聯系後。

  波本就不再在她面前裝模作樣地打零工,開始直接把她像對待其他店員一樣,納入了「下屬」的範疇。

  不過稍微有一點不同的是。

  或許是因為被她推進過衣櫃,知道她和琴酒有點聯系。

  波本平時對她還是有些特殊照顧。

  有好幾次,都是他發現了暈過去的朝崎愛麗

  絲。

  之後才及時把她送去醫院裡救治。

  朝崎愛麗絲在病床上醒來。

  經常能看到波本站在她的床頭,看著她,一臉地若有所思。

  有時在發現她眼下的青黑格外明顯時,波本還有些疑惑地問過她,

  「晚上沒休息好嗎?」

  朝崎愛麗絲只能為難地解釋道,「根本就沒有時間睡覺啊……」

  聽到她的話。

  波本的嘴角不禁一抽,接著語調幽幽地小聲說,

  「琴酒他……竟然這麼持久嗎?」

  朝崎愛麗絲:「?」

  雖然朝崎愛麗絲不懂,她進醫院這件事和琴酒有什麼關系。

  但琴酒嘛……

  他這個人頭上的呆毛都比他本人有教養。

  朝崎愛麗絲也沒力氣再多和波本說些什麼。

  只抓緊空余的時間開始休息。

  時間管理大師不是說說而已。

  朝崎愛麗絲面色蒼白地往後一倒,開始借著輸葡萄糖的時間睡覺。

  看她仿佛生無可戀般,躺倒在醫院的病床上。

  波本想了想,心中有些波動。

  但既然朝崎愛麗絲已經開始休息,他也不便打擾,只安靜地到外面去幫她繳了醫藥費。

  時間又過了一個多月。

  在經歷了對樣衣的反復設計,調整,打樣……

  還有反復被送進醫院和被送回工作室之後。

  朝崎愛麗絲終於成功做出了第一批樣衣。

  她立刻拿著自己的策劃案,去找西裝店新來的店長批活動經費。

  店長也是波本新安排過來的人。

  在得知朝崎愛麗絲需要一筆錢,來完成她最近在忙的企劃後。

  店長立刻把這件事通報給了降谷零。

  降谷零一直知道,朝崎愛麗絲最近在忙著些奇怪的事情。

  在拿到朝崎愛麗絲的申請後,他仔細研究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經過漫長的調查。

  降谷零發現,朝崎愛麗絲竟然真的就只是想賣衣服而已。

  降谷零:「……」

  行吧。

  朝崎愛麗絲想瞎搞就瞎搞。

  反正活動經費都是組織出錢。

  朝崎愛麗絲要的經費,相比經常要炸掉一棟樓的其他成員來說實在算是少得可憐。

  而且降谷零其實也很好奇。

  朝崎愛麗絲最近上班時都不偷著打瞌睡,究竟是在玩些什麼花樣。

  思索到這裡。

  降谷零很大度地就幫她批了一筆經費。

  而朝崎愛麗絲拿著組織批下的這筆錢。

  直接找人發布了廣告,宣布要招一批體型勁瘦,身材又高挑的人當模特。

  大概是因為提供的工資的確足夠豐厚。

  在很短的時間內。

  就有不少模特公司來向她打探消息,准備帶著旗下的模特來找她應聘了。

  朝崎愛麗絲依照自己豐富的經驗,從中選取了幾個比較靠譜的公司。

  而用來面試這些模特的地點,就選在她平時堆放樣衣的工作室內。

  朝崎愛麗絲都決定了。

  要是她在這個世界也能賺到點錢。

  她在回家之後肯定立刻去出一本書,就叫《朝崎愛麗絲的致富之路》。

  這樣想著,時間飛速流逝。

  很快,就到了面試模特的當日……

  ……

  模特們熙熙攘攘地擠在候選室內。

  赤井秀一站在一眾妖魔鬼怪之間。

  不知為何,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到了一絲格格不入。

  雖然赤井秀一知道,這的確已經是近期加入黑衣組織最便捷的方式。

  心理准備早就做了。

  參選技巧也早就熟記於心。

  然而——

  「喂,動作都快點,低V襯衫什麼的都換上。」

  一個濃妝艷抹的模特前輩,站在一眾由他帶領的候選者中間,大聲指揮道,

  「把胸肌都給我擠出來!」

  赤井秀一:「…………」

  雖然赤井秀一對時尚界的了解不算多。

  他也算是知道,這個行業大概是彙聚了世界上最奇葩的一群人。

  然而到達應聘現場後。

  赤井秀一發現,無論怎樣的心理准備,他之前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一眾模特候選者之間,竟然只有他簡單地穿了件白襯衫就過來了。

  站在一眾妖艷賤貨中間。

  他竟然就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看起來格外地……

  清純?

  赤井秀一第一次發現「清純」這個詞竟然能用來形容他自己。

  就在他的旁邊,和他一樣來參選的模特們。

  不是畫著全妝,就是把閃片襯衫的領口開到了肚臍。

  在赤井秀一來之前,培訓他來參加模特選拔的FBI探員還說,

  「以你這長相和身材,被選上肯定沒問題啊。」

  赤井秀一:真的……沒問題嗎?

  就在赤井秀一觀察著身邊的人,開始有些懷疑人生時。

  那個濃妝艷抹的前輩模特忽然走過來,格外自來熟地伸手錘了一下他的胸肌,

  「身材不錯啊,老弟。」他大聲誇獎道。

  赤井秀一條件反射想還手,又硬生生止住。

  赤井秀一:「…………」

  這裡的人,真的好怪。

  跟隨著那個前輩模特走過來的,還有一個大概是他同公司後輩的小模特。

  小模特一直低著頭,在後面戰戰兢兢地跟著他。

  聽到他前輩的誇獎聲。

  小模特又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開始自以為很隱蔽地,上下打量起他旁邊的赤井秀一。

  然而當他也看清楚赤井秀一的身材和樣貌後。

  小模特猛地一愣。

  接著立刻有些擔憂地問,「前輩,我……今天真的能被選上嗎?」

  「沒關系,選不上以後也還有其他機會。」

  那個濃妝艷抹的前輩模特,動作格外灑脫地拍了拍小模特的肩膀,保證道,

  「你長得好看,智商又不高,以後肯定能火!」

  赤井秀一:「…………」

  他果然不懂該怎麼當模特……

  這個仿佛領導者一樣的前輩,似乎還是他們這一批人當中資歷最老的人。

  然而赤井秀一總覺得,不論是誰。

  和他一起出現在這裡的人,好像智商水平都不怎麼正常。

  不過就算他再怎麼覺得古怪也沒用。

  據FBI調查員的情報所說。

  這的確已經是近期,能進入黑衣組織最方便又快捷的方式了。

  忽略掉剛被錘了胸肌的觸感。

  赤井秀一動了動肩膀。

  決定在正式見到黑衣組織的面試官之前,還是先暫時忍一忍。

  他在來之前,依靠著FBI內部人員的運作。

  化名成一個剛涉足模特行業的新人——「諸星大」前來這個地方應聘。

  作為看起來最容易被選上的候選人之一。

  赤井秀一和那個被前輩帶領的小模特一起,被分別排到了面試的1號和2號。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

  他們兩人在原地等待了許久。

  都不見有人來傳召他們進去參加面試。

  前輩模特有些疑惑地「咦。」了一聲。

  思索半晌,最終決定先帶著他們兩個,到裡間去找一找負責人。

  負責人也就是面試官。

  這個由設計工作室改造成的面試地點。

  裡面堆放了不少朝崎愛麗絲平時用來做樣衣時需要的道具。

  她這次的設計主題——「開膛手傑克尾隨受害者」。

  不僅是走的上世紀英國的街頭風。

  還與「犯罪,血腥,暴力」等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樣衣布料的顏色大規模地采用了黑色,猩紅還有霧靄般的灰色。

  為了做好回歸時裝秀的准備。

  朝崎愛麗絲甚至還采購了一些骷髏,倒十字還有惡魔雕塑之類的道具來烘托氛圍。

  在人體模特沒找到之前。

  朝崎愛麗絲一直都是用假人的人台,先簡單替代一下還未到崗的模特。

  她一工作起來就容易忘記看時間。

  不然也不會總是暈倒後,才被人發現送進醫院。

  前輩帶著赤井秀一和小模特兩人,進入到工作室裡間時。

  朝崎愛麗絲正在調整著,她馬上要制作好的一件新樣衣。

  她似乎是進入了工作狀態。

  正自顧自地把買來的紅色染料往白布上潑灑。

  朝崎愛麗絲此刻面色蒼白,手上像是被猩

  紅的血跡侵染,血珠也順著她素白的指尖不斷滴落。

  其實她早就已經累懵了。

  然而遠遠從大門口望去。

  此時的朝崎愛麗絲表情淡漠,目光冷凝。

  渾身上下都是不小心被噴濺上的血跡。

  雖然不至於狼狽。

  但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活像個中世紀熱愛動用私刑的吸血女伯爵。

  更過分的是,她的身邊還被各種奇形怪狀的道具和猩紅的布料環繞。

  在朝崎愛麗絲的身後。

  用來固定人台的木質荊條和鐵絲網還正泛著尖銳的冷光。

  工作室門口的三人:「…………」

  為了更好地固定假人支架。

  進入工作狀態後。

  完全沒有發現門口有人的朝崎愛麗絲,正旁若無人地拿著鐵絲,用力往人形假模特上扎去。

  站在門口,遠望著這仿佛在對模特實施虐待的一幕。

  小模特戰戰兢兢地問道,「這……就是我們要服務的客人?」

  雖然赤井秀一覺得「服務的客人」這個詞聽起來有些奇怪。

  但鑒於一旁的前輩模特已經有點被這個場景嚇懵了。

  赤井秀一還是回應般朝小模特點了一下頭。

  小模特抖了一下,語調顫抖道,

  「這也太可怕了,難道我們真的要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靈魂嗎?」

  此時前輩模特也回過了神來,嘴角不由得抽動了兩下。

  到底還是經驗豐富的前輩。

  前輩模特思索片刻,側過頭對小模特說道,

  「靈魂大概不會,但是應該是要出賣一下自己的肉/體的。」

  聽到他格外沉痛的語調。

  小模特一臉驚恐。

  一旁的赤井秀一也眉心微皺,若有所思地望向朝崎愛麗絲的方向。

  見最被他看好的兩個人,似乎都被面試官嚇到了。

  雖然前輩也對朝崎愛麗絲此時的樣子感到有些驚訝。

  但他的經驗總歸是更豐富一些。

  他嘆了口氣,回過身,面色凝重地拍了拍赤井秀一和小模特的肩膀。

  在這個時候,就該讓前輩給他們傳授經驗了。

  前輩模特准備給他們一點資深從業者的震撼。

  「你們知道傳說中的鋼絲球花嗎?」他問。

  赤井秀一:「……?」

  前輩語重心長地解釋道,「有很多有錢的女人,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東西。」

  小模特的表情也一愣:「鋼絲球……花?」

  鋼絲球花不是拿來洗碗的嗎?

  有錢的女人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東西?

  見他一臉迷茫。

  前輩仿佛忽然被喚起了很多悲慘的經歷。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甚至還產生了幻痛般,肌肉抽搐了一下。

  過了許久。

  前輩才又嘆了一口氣,表情擰緊了般朝赤井秀一他們又問道,

  「那你們知道鋼絲球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赤井秀一:「?」

  這個人說話他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然而前輩此刻已陷入了回憶,只自顧自地解釋道:「鋼絲球花的花語——」

  「是隱忍,和富貴。」

  說完這句話。

  前輩拉著他們兩人轉過身,背影孤絕地向朝崎愛麗絲走去。

  前路艱險……

  但現在,是該他們放手一搏的時候了。


第21章 卡爾瓦多斯:……

  前輩拽著兩人的手臂,腳步堅定地走向房間裡的朝崎愛麗絲。

  小模特微微側目。

  雖然看到前輩的手有些微顫抖,內心卻油然而生了一股敬佩之情。

  前輩不愧是前輩。

  為了金錢,人果然是什麼都可以做的。

  有錢能使磨推鬼。

  然而朝崎偽工作狂愛麗絲經常忙到生病住院,卻不完全是因為錢。

  她這個人吧……

  很多時候開始工作後,就只是慣性地一直工作下去。

  簡而言之——不想動。

  今天也是這樣。

  朝崎愛麗絲原本只想忙一會兒。

  結果忙著忙著,她就覺得還不如直接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朝崎愛麗絲:要換個腦子干其他事好煩……

  進入工作狀態後。

  沒人提醒,朝崎愛麗絲通常就這麼一直做下去了。

  從門口走進來的三個人,見負責人似乎對他們的出現完全沒有反應,不禁也有些疑惑。

  前輩模特遲疑著要不要去打擾她。

  而站在他旁邊的赤井秀一抬眼,不著痕跡地觀察了朝崎愛麗絲幾秒。

  在看到朝崎愛麗絲此時呼吸略有急促,面色也比較蒼白時。

  赤井秀一皺了一下眉,忽然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崎愛麗絲仿佛被喚醒了一般,因為他的動作猛地一抖。

  她回過神來。

  接著微微側過頭,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一旁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上前去提醒朝崎愛麗絲,完全是因為看出了她此時的身體狀況不太好。

  如果放任她這麼繼續做下去,可能再等一會兒這個負責人就會直接暈過去了。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問:「還好嗎?」

  朝崎愛麗絲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識反問道:「……你是?」

  「我是來應聘的人。」

  赤井秀一回應道:「我擔心繼續工作會影響你的身體。如果打擾到了的話,希望你不要介意。」

  赤井秀一覺得自己完全說的是實話。

  然而站在他旁邊,一點也不懂生理學和醫學相關的另外兩個人,卻當場呆在了原地。

  前輩:「……」

  你大爺的,完全看不出來啊。

  這個新人看起來正經,結果竟然是個綠茶!

  什麼會影響到身體,難不成這小子隔那麼遠都能給人確診?

  有這技能還要來當模特嗎?

  前輩在心中吐槽,模特界的綠茶密度果然高到讓人難以置信。

  又覺得要比茶藝的話,自己人也不能輸。

  他用手肘懟了一下小模特的腰,示意他也趕緊上去表現一下。

  小模特迷茫地看了前輩一眼。

  在前輩都要抽筋了的眼神指導下。

  小模特忽然恍然大悟,接著也走上前去對朝崎愛麗絲說,「您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朝崎愛麗絲被喚回神後,也想起了她今天安排了一場人體模特的面試。

  雖然她現在的確很想立刻休息一段時間。

  但是如果她躺下去的話,她可能剩下的時間就都這麼睡過去了。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直言道:「我們抓緊時間,先把事情處理完吧。」

  在有限的時間內提高效率。

  這才是真正的時間管理大師。

  朝崎愛麗絲十分專業又熟練地,讓來應聘的兩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形體。

  她觀察著他們的方方面面。

  如果合格的話就留個牌子,等會兒再放到一起挑一挑。

  不合格就直接讓人滾蛋,節約大家的時間。

  等考核完這兩個人。

  朝崎愛麗絲又一批一批地往裡面叫其他候選者。

  對每個人都進行了專業評估後。

  朝崎愛麗絲圈了包括赤井秀一在內的幾個人的名字。

  她把名單冊遞給那個領人來的前輩,吩咐道,「就要這幾個了。」

  前輩看了看名單說,「好嘞,今晚就都給您送過去。」

  朝崎愛麗絲:「?」

  她總覺得這個對話有點奇怪。

  但因為累懵了,朝崎愛麗絲也沒去細品。

  今天晚上肯定不行,她還要回去給波本講她的經費都用到了哪裡。

  朝崎愛麗絲直言道:「今晚就不必了,晚上我還約了其他人。」

  前輩:「……」

  這位真的好忙,各種意義上。

  前輩點了點頭。

  和朝崎愛麗絲確認了她要的那幾個人該什麼時候去找她後,就不再打擾,准備帶著其他人離開。

  赤井秀一之前就一直覺得朝崎愛麗絲狀態不對勁。

  然而之前人太多,他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如今領他們來的前輩已經開始招呼他離開。

  赤井秀一想了想,直說道,「你們先走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說完這句話。

  赤井秀一轉身就往回走去。

  前輩看著他的背影,不禁」

  嘖嘖「兩聲。

  也被選上了的小模特走過來,問道:「前輩,我們今天晚上吃——哎喲。」

  前輩薅了一下他的頭,又瞟了一眼赤井秀一的背影,

  「你就知道吃,學學人家,這才叫茶藝。」

  小模特:「前輩你想喝茶嗎——哎,為什麼又打我?」

  「……」

  已經又回工作室了的赤井秀一,當然不知道他離開後有人因為他被錘了。

  他返回到房間,看到朝崎愛麗絲正眼神呆滯地在整理一些東西。

  「需要幫忙嗎?」赤井秀一走過去問道。

  朝崎愛麗絲對他還有點印像,「啊,你是之前那個人。」

  赤井秀一點頭,「我看你好像要把這些東西都帶走?」

  朝崎愛麗絲將工作室裡的一些道具都打包好,准備今晚拿過去給波本看看經費的成果。

  朝崎愛麗絲回答,「是的,我正想著叫個快遞員來幫忙。」

  她自己肯定是搬不動這些東西的,只能發動一下鈔能力。

  赤井秀一聽到後,想了想,「如果離得不遠的話,我可以幫你搬過去。」

  朝崎愛麗絲:「?」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人,皺眉道,「你可以嗎?」

  大部分模特的肌肉都是些花架子,內裡其實都比較虛。

  以前在原世界。

  也有些想要向她獻殷情的小模特,說要來幫她搬人台之類的道具。

  結果平時黑澤陣一只手就能幫她拿起來的東西。

  這些人喘得像頭牛也只能舉幾分鐘。

  朝崎愛麗絲才不想找個人幫忙。

  最後又只能尷尬地誇對方「能舉一分鐘也很厲害了」這種話。

  她今天要搬的重物不算輕。

  朝崎愛麗絲有些懷疑眼前這個人可能不行。

  赤井秀一聽到她的話,也沒多說什麼。

  他直接走上前去,單手就拿起了朝崎愛麗絲已經打包好的道具。

  朝崎愛麗絲:「!」

  赤井秀一問,「你要去哪,我送你。」

  朝崎愛麗絲腦子懵懵地點了一下頭,讓赤井秀一先跟著她走。

  她此時雖然累,但還算沒完全失去警惕。

  在到了中心商圈後,朝崎愛麗絲就讓赤井秀一在一個百貨大樓前先把東西放下。

  說完感謝的話後,又叫了一個西裝店的人來接她。

  結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平時會來幫忙的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沒來,波本卻來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驚訝,「你今天竟然沒去打工?」

  波本:「……」

  他沒回答朝崎愛麗絲的話,只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旁邊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在此時忽然出聲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赤井秀一走後,波本立刻問道:「剛剛那是?」

  朝崎愛麗絲說:「我剛招來的模特。」

  波本心中有些思索,但也沒繼續追問,只看了一眼地上被打包好的道具道,

  「你最近就在做這些東西?」

  朝崎愛麗絲:「是的,馬上就能靠他們開始賺錢了。」

  波本:「……?」

  聽到她的話,波本立刻產生了些微的懷疑。

  雖然朝崎愛麗絲到西裝店來兼職後,這裡的業績是提升了不少。

  但那也只是恢復了到了正常水平,讓這個用來偽裝的店鋪達到了收支平衡而已。

  波本想了想,提醒她,

  「西裝店的衣服,定價都不算低,但是每個月的銷售額也就那樣。」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回答,「那是因為你們還是賣得太便宜了。」

  波本:「?」

  人是不可能賺到自己認知以外的錢的。

  在時尚界摸爬滾打了許久的朝崎愛麗絲很有經驗。

  她這段時間忙碌的,是回原世界後要准備的時裝周。

  但她准備要在這個平行世界售賣的,卻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拿投資人的錢搞自己的東西,最後再弄點邊角料出去糊弄他們。

  這一套流程。

  朝崎生意人愛麗絲已經很熟練了。

  時裝周展示的衣服。

  大部分都只是為了向來看展的人展示設計師的理念。

  或者特供給娛樂圈還有一些需要參加特殊場合活動的人。

  就算他們的單價都很貴。

  但因為工藝繁瑣,每個大牌的高定基本上都是不怎麼賺錢的。

  真正能讓人暴富的,其實是每個牌子下面的附屬品牌。

  也就是傳說中的——潮牌。

  它們售賣的東西,雖然會讓很多人立刻產生潮人恐懼症。

  但因為制作相對簡單。

  賣得好不好基本全看設計和營銷,和品牌都沒什麼關系。

  它們的定價也都只能用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來形容。

  朝崎愛麗絲:……這大概就是追逐潮流的代價吧。

  她這段時間研究的主題是「偏英倫街頭風」的服飾。

  很適合拿來搞點年輕人愛買的單品。

  等朝崎愛麗絲回去,把各種定價和要做的營銷告訴波本後。

  波本看著手中詳細的價格表,不禁立刻陷入了思索。

  波本:「……」

  波本:「……這個價格是不是太有想像力了一點?」

  朝崎愛麗絲信心滿滿地說,「沒關系,反正成本也不貴,讓我試試唄。」

  波本雖然專業不在此。

  但他還是對某些……有一定的了解。

  要是朝崎愛麗絲做生意賠了,那賠的也都不是他的錢。

  如果她能讓組織破產,波本說不定還得謝謝她。

  他讓朝崎愛麗絲交方案。

  其實也只是想看看她想玩什麼花樣而已,沒真的想在這方面卡她的經費。

  波本思索了半晌,最終還是讓朝崎愛麗絲去試試了。

  然後又經過了一段時間。

  讓朝崎愛麗絲去做生意的結果就出來了。

  事實證明。

  時尚界不能沒有朝崎愛麗絲,就像西方不能沒有耶路撒冷。

  朝崎愛麗絲拿出去售賣的那些巨貴的潮牌衣服。

  剛一推出,其實是無人問津的。

  就算它們的設計已經很出色。

  這些帶點十字架,骷髏又黑黑紅紅的衣服,乍一看也不會讓普通人喜歡。

  然而在經過了鋪天蓋地的營銷和各種網紅的宣傳後。

  一些人就從,「臥槽這是什麼東西,好怪!」還有「她怎麼不去搶!」

  變成了,「限量的啊?快買!!」

  畢竟強度只是一時的,但帥是一輩子的。

  越怪的潮流看久了也會順眼。

  朝崎愛麗絲只需要控制住數量,把「飢餓營銷」玩到底。

  就算她的衣服賣得再貴,也肯定會有人願意買賬。

  靠著這段時間做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朝崎愛麗絲也逐漸積累了一些聲望,在三個月內就升職到了副店長。

  如果不是因為店長是波本的親信。

  朝崎愛麗絲肯定早就靠業績,把他給直接撬下來了。

  組織裡一些人也逐漸知道,波本手底下來了一個既漂亮又會賺錢的下屬。

  而且因為格外會做生意,她似乎升職升得很快,馬上就可以申請成為中層干部了。

  不過組織裡有能力的人一直很多。

  這並不算是什麼大新聞。

  最近真正的大新聞主人公還是——琴酒。

  琴酒一直都是組織裡最靠譜的任務合作對像。

  如果被分到了和他一起工作,雖然免不了會被他冷嘲熱諷加對智商的各種鄙視。

  但哪怕你只是個會開車的廢物。

  也只需要在一旁「愛Gin,信Gin,等Gin」,之後任務就會自動完成了。

  這麼靠譜的勞模。

  竟然會在意大利處理叛徒的任務中,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去處理私事。

  很多人都一直在調查他當時去做了什麼。

  大家得到的信息或多或少,也都不盡相同。

  但最終,都指向了一個答案——

  「什麼,琴酒竟然在出任務的時候搶了個女人回來?」

  「什麼,那個女的還是別人的老婆?」

  「什麼,琴酒竟然好人/妻?」

  震撼三連。

  更有神通廣大一點的,還和波本一樣,調查出了黑診所的「孩子沒了」事件。

  這個八卦的走向實在太炸裂,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組織。

  「地獄空蕩蕩,琴酒在人間啊。」

  「哈哈哈,琴酒竟然從意大利搶了個漂亮人/妻回來,真不是人啊這狗東西。」

  旁邊還有人問,「你怎麼就知道那個女的很漂亮,你見過?」

  「沒見過啊。」

  「那你說得和真的一樣!」

  「口嗨而已。快繼續說,琴酒把那個漂亮人/妻搶回來之後呢?」

  「……」

  不過就算組織裡的人,再怎麼八卦那個被琴酒搶回來的人/妻。

  也都和波本手底下,漂亮又能干的朝崎愛麗絲沒有關系。

  除了幾個知情人士,基本沒有人能把她們兩個對上號。

  靠著能把白布賣出白/粉的價格。

  朝崎愛麗絲硬生生在幾個月內,就像坐火箭一樣開始往上升職。

  一旦人有錢又有權了。

  來獻殷情的人就會越來越多。

  朝崎愛麗絲根本都不用做什麼,一個年輕又貌美的富婆自然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

  「大哥,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講完朝崎愛麗絲三個月來,完整的升職經歷後。

  伏特加就謹慎地站在一邊,開始觀察琴酒的表情。

  琴酒:「……」

  琴酒:「…………」

  見琴酒一直默不作聲。

  伏特加又試探地說道,「大嫂她——不是,愛麗絲她真的很能干,不過身體也是真的很差勁啊。」

  「我上次去醫院看她的時候,波本剛幫她交完醫藥費,和我說這已經是她這個月第三次進醫院了。」

  伏特加補充,「而且波本還讓我給您帶句話。」

  琴酒這時才出聲,「他說什麼?」

  伏特加猶豫道:「波本說……讓你平時節制一點,愛麗絲再怎麼樣也還是他的下屬。」

  琴酒:「。」

  一口天降大鍋扣了下來。

  他這三個月從來沒見到過朝崎愛麗絲的人影。

  還要怎麼節制?

  琴酒的眼神在燈光下晦暗不明。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伏特加也有些戰戰兢兢。

  他想了想,又道,「而且吧,大哥你知道嗎?因為不知道愛麗絲的身份,最近組織裡有不少人都在追求她。」

  追求年輕貌美又會賺錢的富婆完全不會讓人意外。

  然而見琴酒的神色微變。

  伏特加立刻挺直了背,開始胡說道,「不過說不定,就是大嫂在嘗試用勾引別人,想借機讓大哥您痛苦!」

  雖然說出這句話後,伏特加自己都不相信這個說法。

  但作為小弟,他當然只能挑會讓大哥開心的話來說。

  聽到伏特加的說法。

  琴酒:「……」

  過了許久,他才再次出聲。

  「都有誰。」

  伏特加:「?」

  什麼都有誰?

  他剛想詢問,然而下一秒,伏特加就立刻反應過來。

  伏特加:「!!!」

  救救,大哥這是在問組織裡都有哪些人在追大嫂嗎?

  或許是伏特加過於的表情過於震驚。

  琴酒的眉心皺起。

  他嘲諷道,「怎麼,多到數不過來?」

  伏特加狠狠搖頭,「啊,不是。因為大嫂一直都會很堅決地拒絕那些人,所以堅持的人並沒有很多。不過嘛——」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琴酒的表情,猶豫道,

  「大嫂用的理由一直是,『我已經結婚了』。」

  因為涉及到愛麗絲的前夫哥,剩下還有半句「而且我很愛我的丈夫」。

  伏特加沒敢在琴酒面前說完。

  琴酒的臉立刻黑了下去,「所以還是有堅持的人。」

  伏特加回憶道,「我記得,卡爾瓦多斯好像一直對大嫂很熱情。」

  琴酒皺眉:「卡爾瓦多斯?」

  伏特加:「是的,他好像是大嫂所在的那個裝備店的常客,經常去定制裝備,這一來二去嘛——昨天我還聽他說,他今天要去給大嫂送花呢。」

  琴酒:「……」

  伏特加剛想繼續說,朝崎愛麗絲肯定不會答應卡爾瓦多斯。

  然而話還沒出口。

  琴酒就黑著臉開始往外走。

  伏特加一愣,連忙跟上去問:「大哥,我們現在去哪?」

  琴酒看都不看他,「去查波本最近的賬目。」

  朝崎愛麗絲做生意的本錢。

  都不用想,肯定是波本給她批下去的。

  作為組織裡最喜歡搞神秘的人之一。

  伏特加本想問,琴酒要怎麼才能查到波本的賬目。

  但他還沒把話問出口。

  伏特加忽然看到琴酒走的方向,是去往市中心的西裝店時。

  伏特加:「……」

  行吧,這個借口大哥的確找得很強。

  他還是不要不解風情地拆穿了。

  伏特加甚至停下來腳步,干脆就不跟著琴酒去西裝店。

  琴酒根本就沒管伏特加。

  很快到了市中心的西裝店。

  這個波本租下來用作儲存武器的倉庫,自上次琴酒來,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此時店內的客人並不算多。

  琴酒走進去的時候。

  幾個已經熟悉了一點業務的下屬,正在嘗試著給客人做導購。

  見琴酒到來。

  其中一個下屬猛然一愣,接著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二樓的貴賓接待室。

  這明顯是上次,看到過他來找朝崎愛麗絲的人。

  琴酒收回視線。

  接著直接上樓,開始往二樓的接待室走。

  下屬有些慌張地背後喊,「大人,二樓還有其他客人。」

  聽到這話,琴酒余光一瞥。

  下屬立刻像只鵪鶉一樣把頭縮了回去。

  下屬:行吧,他已經盡力了。

  看到琴酒又開始往上。

  下屬只能在心裡祈禱,讓接待室裡面的兩個人都自求多福。

  從一樓到接待室的路並不長。

  然而琴酒走得也並不快。

  他面無表情地往上走,靠近接待室時,卡爾瓦多斯的聲音果然從裡面傳了出來。

  卡爾瓦多斯:「愛麗絲,我送的花你喜歡嗎?」

  朝崎愛麗絲:「……」

  她織毛衣都比應付這些人容易。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拿來的一大捧玫瑰花,正想出聲拒絕。

  卡爾瓦多斯忽然道,「請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

  朝崎愛麗絲:「……?」

  卡爾瓦多斯甚至還有點靦腆地笑了笑,解釋道,「我是個很傳統的男人,不會因為這種事為難你的。」

  見他表情略有些羞澀。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剛想安心。

  卡爾瓦多斯卻忽然道:「我因為比較傳統,思想其實也很封建。」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給你做小。」

  門外的琴酒:「?」

  朝崎愛麗絲:「???」


第22章 GIN:工具?

  朝崎愛麗絲望著眼前這個傳統男人,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任何話。

  朝崎愛麗絲:……這是什麼外室發言。

  見卡爾瓦多斯還眼神期待地等待著她的回復。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重婚犯法。」

  卡爾瓦多斯一愣,接著直言道,

  「不用那麼麻煩,有名分就可以了,證件什麼的不重要。」

  聽他的語氣如此豁達。

  朝崎愛麗絲卻猛地回想起了某人說刑法的視頻——

  【「我同時和八個男的結婚,但就是不領證,而且同天辦婚禮,這構成犯罪嗎?」

  「不構成,如果不領證,你就定不了我的罪!」】

  朝崎愛麗絲:……這都是些什麼怪東西。

  八個男的聽起來就很傷身體。

  用「已經結婚了」這個理由,似乎不能勸退卡爾瓦多斯。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立刻就准備

  搬出第二個。

  她面色冷漠道,「抱歉,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我很愛我的丈夫。」

  卡爾瓦多斯一愣,「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是來加入你們的啊。」

  朝崎愛麗絲:「?」

  卡爾瓦多斯還思考了一會兒,有些疑惑道:「我又不會打擾你們。」

  朝崎愛麗絲:「……?」

  你這家伙進入角色也太快了吧……

  陣醬救我,這裡有笨蛋!

  眼前的卡爾瓦多斯不僅身材高挑,體型健碩,手臂上的肱二頭肌還一看就能拎起來八個她。

  這種身強體壯的,來一個她都受不太住。

  更何況幾個。

  朝崎愛麗絲緩緩打量了他一眼,立刻就准備隨便找個理由開溜。

  而就在她剛開始思索借口時。

  貴賓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銀色身影。

  朝崎愛麗絲一愣。

  接著她都顧不上多想。

  幾步走上前去,語速飛快道,「你們先忙,我還有事。」

  在看到朝崎愛麗絲雖然面無表情。

  眼神中卻明明白白地寫著「靠你了,快上啊!」的時候。

  琴酒:「……」

  他望了眼不遠處那個男的,又低頭瞥了一眼朝崎愛麗絲。

  「你先出去。」琴酒冷聲道。

  他的話音剛落。

  「砰——」

  朝崎愛麗絲立馬將門關上,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地走出了接待室。

  琴酒:「…………」

  這種時候她倒是不嫌動起來累了。

  朝崎愛麗絲那擺明著不想和卡爾瓦多斯扯上關系的樣子。

  讓琴酒的神色稍霽。

  他側過頭,余光瞥了一眼旁邊的人,語調冷漠道,

  「你很閑?」

  卡爾瓦多斯還沒從愛麗絲跑路的背影中回過神來,只下意識道,

  「額,最近是不太忙。」

  琴酒的目光忽然一凜。

  見他表情格外冷冽,卡爾瓦多斯立刻就反應過來,「不是,琴酒你聽我解釋——」

  「馬上不是就要有個大行動了嘛,我這是在勞逸結合。」

  「勞逸結合。」

  琴酒重復了一遍,語調聽不出情緒。

  然而見他這副樣子。

  卡爾瓦多斯卻越想越覺得,琴酒有點雙標。

  他皺起眉,「你之前不是也去意大利放松了嗎?我聽其他人說,你還趁機去搶了個女人回來。」

  卡爾瓦多斯一邊說還一邊回憶著八卦的具體內容。

  而組織裡的那些風言風語,自然也傳到過當事人的耳朵裡。

  聽他提起這件事。

  琴酒的面色越來越黑。

  卡爾瓦索斯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低氣壓。

  他早已陷入了沉思。

  只在回憶中莫名想起了,八卦裡是不是還說過,琴酒搶的那個女人好像——

  也是別人的老婆?

  卡爾瓦多斯:「!!!」

  這是同好啊!

  現成的成功案例擺在他面前。

  卡爾瓦多斯立刻語調上揚道,

  「之前我還很奇怪你為什麼要去搶別人的老婆,直到現在碰見了愛麗絲,我才知道了人/妻的好。」

  卡爾瓦多斯在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成熟型的女性。

  結果某一天。

  當他看到朝崎愛麗絲正格外認真地,將一根縫線的針,狠狠扎進一個假人模特腰上的皮帶時。

  那一瞬間,他悟了!

  這種帶著點幻痛卻又伴隨著關心的酥麻感,在剎那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卡爾瓦多斯興奮得一抖。

  在那一刻,他仿佛覺醒了新的xp。

  人/妻好啊,人/妻妙!

  卡爾瓦多斯覺得自己似乎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和琴酒在這方面成為同好。

  卡爾瓦多斯甚至准備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我就說今天怎麼看你這麼順眼。」

  面對眼前的成功案例,他開始睜著眼睛說起瞎話,

  「琴酒,要不你傳授點經驗給我,怎麼才能討這類女性的歡心——」

  「咚!」

  「嘶……」

  卡爾瓦多斯的額頭被琴酒按到牆壁上猛地一磕,接著他立刻回頭,

  「你打我干,啊——」

  「咚!」琴酒又把他的額頭按到牆上。

  「我說你——」

  「咚!」

  一連來了三次,卡爾瓦多斯這才完全沒脾氣了。

  他沉默地低著頭。

  琴酒卻在此刻拎起他染血的頭發,強迫卡爾瓦多斯直視他的眼睛,

  「還是太閑了。」

  從他額角流下的絲絲血珠,順著琴酒的掌心滴落。

  在看到琴酒此刻平靜的目光時。

  卡爾瓦多斯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接著他立刻掙扎起來,從琴酒微松的力道下掙脫。

  看著他逃也似地離開。

  琴酒冷哼一聲,動作緩慢地擦拭起自己的右手。

  貴賓接待室內又陷入了寂靜。

  然而沒等一會兒。

  從門外就傳出了一句試探性地問語。

  「他走了嗎?」

  聽到朝崎愛麗絲的聲音。

  琴酒只道,「進來。」

  朝崎愛麗絲試探著往裡看了看。

  發現裡面只剩下琴酒一個人後,就打開門從外面走了進去。

  朝崎愛麗絲走進房間內,立刻就發現了牆上沾染的血跡。

  「哎,又動手了啊?」朝崎愛麗絲問。

  琴酒瞟了她一眼,「你又給我惹麻煩。」

  朝崎愛麗絲:「……這你該去問問卡爾瓦多斯為什麼這麼難纏。」

  她慢慢走進來,接著很是熟練地牽過他的袖子。

  琴酒問:「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我要把牆上的血擦干淨,但是身上沒帶手帕。」

  保持工作環境整潔,她的工作效率才會高。

  這才是時間管理大師。

  琴酒額角出現十字。

  他立刻扯回手:「你自己沒穿?」

  朝崎愛麗絲瞪他:「我的衣服比你的好看,而且你的外套都是黑色的,擦了完全看不出來!」

  朝崎愛麗絲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裝外套。

  遠看起來,襯得她格外專業又溫和。

  平時偏冷淡的外貌,被這種用於緩衝的顏色中和掉了一些冷感。

  倒是意外符合起她本身的性格了。

  朝崎愛麗絲見自己拉不過琴酒的袖子,就立刻停下了動作。

  她連隨便去找塊布都不願意動。

  琴酒:「……」

  他忽然問:「手帕給了誰。」

  朝崎愛麗絲:「……?」

  什麼叫給了誰?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來,「我上次去貓咖摸了只小貓,結果它生病把鼻涕甩我肩膀上了。」

  「我覺得有點丟臉,就拿手帕綁在衣服上,之後拿回去就扔掉了。」

  琴酒想起上次她外套上的監聽器。

  他直接嘲諷道:「你還會覺得外套上有異物丟臉?」

  「我只是不喜歡動,又不是不愛衛生。」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而且都弄髒了,就算衣服上的是鑽石鼻涕我也會覺得很丟臉。」

  琴酒瞟她一眼:「那你也把鼻涕甩貓的肩膀上。」

  朝崎愛麗絲:「?」

  還真是謝謝你的建議了啊。

  朝崎愛麗絲才不要在這裡聆聽琴酒給她講什麼復仇計劃。

  現在琴酒是貴賓。

  但他似乎完全沒有什麼需要她的地方。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往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琴酒打量她一眼,「還是一樣。」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這才三個月而已,你怎麼一副很久沒見的語氣?」

  琴酒的語調聽不出情緒:「三個月……」

  這三個月她倒是又弄了不少事情出來。

  「不過上次你好像也是忽然就來了。」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回憶著上一次那莫名其妙的發展,

  「而且,為什麼你每次都在外面聽牆角?」

  琴酒余光瞟她一眼:「那你怎麼每次都讓我聽到。」

  朝崎愛麗絲:「……?」

  她早就發現了。

  琴酒這混蛋果然很精通倒打一耙的技術!

  這就叫「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朝崎愛麗絲直言道:「我又沒安排你在外

  面聽,是你每次來都正好撞見這種事。」

  琴酒看都不看她,目光望向門外,「呵,三十五億。」

  朝崎愛麗絲:……您還記得這件事呢。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想和他糾纏這個問題,轉移話題道,「今天你來干什麼的?」

  琴酒很公事公辦的語氣,「查波本的賬目。」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問,「波本的賬目有問題?」

  琴酒反問,「怎麼,很關心?」

  朝崎愛麗絲:「我現在好歹在他手底下工作吧,關心一下有什麼不對嗎?」

  琴酒嘴角向下,嘲諷道:「為了升職,你現在倒是不累了。」

  朝崎愛麗絲:「……」

  她覺得琴酒在陰陽怪氣,而且她有證據。

  「既然你有正事,那就別浪費時間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在接待貴賓的工作時間裡。

  朝崎時間管理大師愛麗絲一直很注重效率。

  琴酒冷哼一聲,又問:「倉庫他管理得如何?」

  已經在這裡工作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當然也早就知道了,這裡是波本租來存放武器的地方。

  她想了想,「應該沒出什麼問題,要不我帶你去看看吧。」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下意識想去拉琴酒的手。

  然而她又忽然反應過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察覺到她的動作,琴酒立刻皺起眉。

  他隱約覺得,朝崎愛麗絲今天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

  話……太多了?

  琴酒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

  朝崎愛麗絲卻只是自顧自地在前方帶路。

  見她逐漸走遠。

  琴酒思索半晌,上前走到她旁邊。

  朝崎愛麗絲完全沒覺得有任何問題,甚至還問了一句,「你怎麼今天才來找我,之前我還等了你好久……唔,不對。」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神有些微恍惚地看了看琴酒,掩飾般找補道:

  「我一直都還在等你來繼續療傷呢。」

  琴酒眉心緊皺,越發覺得不對。

  然而他依舊陰陽怪氣了一句,「這麼說還是我的錯?」

  「當然。」

  朝崎愛麗絲回過了神,理所應當道,「你沒錯的話,那天我也不會捅你一刀啊。」

  琴酒余光瞥她一眼:「你很得意?」

  「我有什麼好得意的?有經驗罷了。」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

  「你當時的表情和陣醬一模一樣,那種時候不論我說什麼,他都會聽的。」

  「……」

  朝崎愛麗絲見他陷入了沉默,忽然問:「你今天真的不是來找我的嗎?」

  琴酒別開臉:「我來查波本的賬目,與你無關。」

  「這樣啊。」

  朝崎愛麗絲今天莫名很輕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話、

  她又眼神恍惚了一瞬,「我還以為你是來給我道歉的呢。」

  「道歉?」

  琴酒這輩子都不知道「道歉」是什麼東西。

  朝崎愛麗絲卻懵懵地點頭,「以前陣醬就會做PPT來給我道歉。」

  琴酒:「?」

  他冷笑一聲,嘲諷道,「干脆我再手舉證件錄個懺悔視頻?」

  朝崎愛麗絲仔細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琴酒面色一黑:「滾。」

  聽到他的冷斥聲。

  朝崎愛麗絲目光呆滯地望向他。

  過了一會兒。

  她忽地眼角一紅,語調格外委屈道:「你竟然凶我……」

  琴酒:「……」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裝模作樣。

  然而朝崎愛麗絲這次似乎真的不是在假裝。

  她立刻低垂著頭,仿佛難過了一般腳步加快,匆匆往前。

  琴酒伸手拽住她的後領。

  朝崎愛麗絲被他猛地一拉,腦袋情不自禁地往後一仰。

  一只手立刻覆蓋到她的額頭上。

  眼前被完全遮住。

  感受到掌心溫熱的觸感。

  朝崎愛麗絲一愣,接著聽見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病了。」琴酒確定道。

  朝崎愛麗絲動了動,立刻下意識回答,「我沒病。」

  琴酒:「……」

  肯定病了。

  雖然現在外表還暫時看不出有發熱的跡像。

  但如果朝崎愛麗絲此時腦子沒出問題。

  她絕對會順勢說一句,「啊我病了,我要回去休息。」或者「你才有病。」

  之前就聽伏特加說過,她最近經常入院。

  回憶起朝崎愛麗絲似乎昨天才從醫院出來。

  琴酒在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現在她否認,絕對是腦子因為分不清,所以才在和「某個蠢貨」耍性子。

  朝崎愛麗絲在說完話後。

  看黑澤陣不相信她,莫名就又委屈了起來。

  她眼神懵懵地轉過身。

  好像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一樣,要去拉琴酒的手。

  「你不相信我了?」

  她硬撐道,「我沒生病。」

  琴酒把她的手拂開,語調冷漠道,「清醒一點。」

  朝崎愛麗絲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接著忽然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

  琴酒眉心緊皺,卻還是接住她,把她的臉頰捏起來。

  「痛……」

  朝崎愛麗絲語調囫圇地抱怨了一句。

  琴酒:「醒了我就松手。」

  朝崎愛麗絲眼神懵懵地打量了他幾秒,過了許久,好像這才清醒了一瞬。

  她稍稍往後離遠,「哦,這樣嗎……抱歉?」

  朝崎愛麗絲回過神,甩了甩自己的頭,「我好像今天是不太對勁,要不我去休息一會兒。」

  琴酒:「……」

  清醒之後果然就想跑了。

  朝崎愛麗絲正想讓他松手,琴酒卻又攔住了她的腰。

  朝崎愛麗絲:「……?」

  她又回望了他一眼,眼神又陷入迷茫,「你不讓我走,又不和我貼貼,你是不是故意在欺負我?」

  琴酒不出聲。

  朝崎愛麗絲干脆踮起腳尖就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比平時更燙一點的體溫,在他的臉側一觸即分。

  琴酒想了想,忽然單手抱起了她。

  這次他倒沒有故意把朝崎愛麗絲扛起來,讓她的胃壓在他的肩膀上了。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

  但本來生病的時候,她就想和黑澤陣多貼貼。

  朝崎愛麗絲湊過去,貼在他的脖頸處摸摸蹭蹭,「我好想你啊,之前你怎麼都不來接我?」

  「閉嘴。」琴酒冷聲道。

  朝崎愛麗絲都燒糊塗了,只貼在他旁邊,「唔……想要親親。」

  她呼吸也已經變得滾燙。

  貼在他耳邊小聲說話的時候,像是羽毛一樣柔軟又輕盈。

  琴酒直接把她的臉頰掰過來,敷衍地親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立刻罵他,「你一點也不認真!」

  琴酒眉心緊皺,直接把朝崎愛麗絲抱回到了貴賓接待室。

  他把她放到一張躺椅上,接著立刻就想走。

  朝崎愛麗絲卻忽地抱住他的脖子,小聲道,「陪我嘛。」

  煩死。

  平時怎麼不這麼乖?

  琴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語調冷漠,「少在這裡撒嬌。」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望著他,似乎發燒到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

  她伸出手,又說,「要重新親親。」

  琴酒拿出手機聯系伏特加,通知道:「等會去醫院。」

  朝崎愛麗絲拽他的頭發:「我不去醫院,親親就能好了。」

  琴酒:「……」

  不親她,她現在竟然還沒完沒了了。

  琴酒沉默半晌。

  不知道想了什麼。

  他把她拉過來,按住她的後頸壓了上去,直到朝崎愛麗絲有些呼吸不暢,

  他才松開。

  朝崎愛麗絲像是這才滿足了一樣。

  被親親後,她立刻靠在他身上,暈乎乎地開始打瞌睡。

  本來她就因為生病,發燒到神志不清。

  如今和人貼貼了,一直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想躺平休息了。

  見朝崎愛麗絲在被親完後,很是安心地閉上了眼睛開始睡覺。

  琴酒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

  「……嘖。」

  另一個世界的蠢貨,平時就是這個待遇?

  人再蠢也該有個限度吧。

  --

  時間又過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再次從醫院的病房中醒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熟練地往旁邊一看。

  不過這一次。

  出現在她床頭的不再是波本,而是已經許久未見的琴酒。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接著立刻別開臉。

  她剛才在恍惚間。

  竟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夢裡一樣,似乎回到了原世界。

  朝崎愛麗絲甩了一下頭,想強行讓自己清醒一點。

  在從病床上醒來之前。

  朝崎愛麗絲睡了一個自她穿越到平行世界之後,睡得最好的一個覺。

  精神上的松弛讓她感到輕松。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自己在夢裡,一直在和陣醬親親貼貼抱抱。

  結果醒了之後,看到的又是琴酒那張冷硬的臉。

  啊……為什麼醒得這麼快?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有點不開心地往後倒了一下。

  見她嘴角向下。

  琴酒這才偏過頭。

  「醒了?」他問。

  朝崎愛麗絲把被子拉上來又蒙住自己的腦袋,「醒了,不過還想睡一會兒……」

  琴酒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

  過了半晌。

  他忽然伸手把她的被子拽下來。

  朝崎愛麗絲睜開眼,「怎麼了?」

  「…………」

  見她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琴酒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朝崎愛麗絲一頭霧水望著他。

  琴酒卻在這時皺起眉,語調疑惑道,「你把我當成你泄欲的工具?」

  朝崎愛麗絲:「???」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自己在說什麼?


第23章 GIN:「我隨時可以。……

  泄欲……工具?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了一眼病床邊上的琴酒,對他此刻的自我物化感到格外迷惑。

  本來她暈過去之前,就覺得身體有點不太對勁。

  她一直想著的,就是趕緊把事情做完,之後就好立刻回去休息。

  結果竟然和琴酒說話說到半途,朝崎愛麗絲就直接把腦子給燒糊塗了。

  但那也只是生病而已啊!

  就算她失去意識了。

  也只是需要去喝藥,又不是她有能力可以趁機去把琴酒給藥了。

  怎麼一覺醒來,他說這話……

  像是她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朝崎愛麗絲格外迷惑地望著他,

  「泄欲……不是,你確定我燒成那個樣子了,還能把你抓住當工具?」

  朝崎愛麗絲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有自知之明。

  她發燒的時候,能控制的力道最多和貓抓的差不多。

  雖然意識可能不太清晰。

  但琴酒如果想走的話,她還能攔得住他嗎?

  朝崎愛麗絲看面前的人表情越來越冷凝,卻一直沉默不語。

  她疑惑地問琴酒:「我說……你要不要直接告訴我,我究竟怎麼你了?」

  琴酒瞥她一眼,「你做了什麼自己不清楚?」

  朝崎愛麗絲:「……當然就是不清楚才會問你。」

  他說這話的語氣格外詭異,就像她是個吃了不認的海王一樣。

  琴酒上下打量了朝崎愛麗絲一眼。

  過了許久。

  最終只簡單回了幾個字——

  「你認錯了。」

  朝崎愛麗絲:「……!」

  救。

  她果然懷疑得沒錯。

  琴酒一說,朝崎愛麗絲就立刻反應了過來。

  她自己之前做的那個「夢」,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內容都不只是夢。

  拉著琴酒非要他貼貼抱抱,不然就不松手什麼的。

  朝崎愛麗絲:嗯……好像是不太對勁。

  但那也不至於像他說得那麼嚴重啊!

  從琴酒那裡學到了「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朝崎愛麗絲猶豫半晌,語調有些艱澀道:「這叫什麼泄欲的工具,那叫情緒發泄的出口。」

  琴酒:「不一樣?」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當然不!」

  「你這麼說,就像我給你下了藥,然後把你關起來做了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最後還把你拋棄了一樣。」

  琴酒思索了一瞬,皺眉:「你這麼想過?」

  朝崎愛麗絲:這混蛋可能聽不懂人話。

  朝崎愛麗絲立刻反駁:「當然沒有,我才不會對你做那種事!」

  琴酒:「……」

  為什麼,快做。

  朝崎愛麗絲見他沉默不語,忽地一愣:「你怎麼好像還很遺憾……」

  琴酒別開臉,「原來說一句生病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朝崎愛麗絲捏了捏被子角,「生病了之後是我能控制的嗎?能控制的那就不叫病了。」

  她又看了琴酒一眼,「再說了,都做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朝崎愛麗絲絕不會讓自己陷入無意義的糾結中。

  就算她的確認錯人了。

  但如果琴酒自己不配合的話,她還能強行把他留下來嗎?

  這混蛋要是想走的話,根本就不會待在原地理會她。

  聽到朝崎愛麗絲的話。

  琴酒回憶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之前待你如何?」

  朝崎愛麗絲立刻回答:「不怎麼樣。」

  琴酒:「……」

  朝崎愛麗絲甚至還又仔細地想了想,語調堅決地確定道,

  「應該說是很不怎麼樣。」

  琴酒:「…………」

  他都已經覺得對待朝崎愛麗絲仁至義盡了。

  結果竟然是這樣的評價?

  當時就該把她一個人丟在接待室裡。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琴酒聽到她這麼說,心裡會想些什麼。

  她現在剛從昏迷的狀態清醒過來,腦子裡漲漲地疼。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周圍。

  在床頭櫃上發現醫院給病人准備了幾瓶礦泉水。

  她側過身,支著身體,艱難地在櫃子上拿了一瓶,然後立刻喝了幾口。

  水逐漸滋潤了她干澀的喉嚨。

  但隨著液體流經喉管,朝崎愛麗絲也越來越清醒。

  琴酒連給她倒杯水的眼色都沒有,還問她「他之前對待她怎麼樣」?

  這能和陣醬比嗎?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又繼續把水喝了幾口。

  而就在她說完「不怎麼樣」的回答後。

  琴酒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很想那個蠢貨?」

  朝崎愛麗絲都沒力氣去糾正這混蛋的稱呼了。

  她一邊喝水,一邊語調囫圇地回答,

  「我當然很想念他,剛剛做夢的時候,我還一直以為就是因為我太想了,所以才一直在夢裡和他貼貼抱抱。」

  「……」

  琴酒沉默地看著朝崎愛麗絲小口地喝著水。

  她動作輕緩,略有些干澀的嘴角漸漸被晶瑩的液體濕潤。

  看她喝完停了下來,像是慣性一般把嘴角舔了一下。

  琴酒忽地移開視線,語調冷漠道:「你想的話,我隨時可以和你上床。」

  朝崎愛麗絲瞬間就被水嗆到了:「噗……咳,咳咳!」

  朝崎愛麗絲:「???」

  不是,大哥你在干嘛!

  越說越離了個大譜。

  朝崎愛麗絲擦了一下嘴角,瞳孔地震地望向他,「我不明白,你怎麼扯到這件事情上的?」

  琴酒眉心微皺。

  不論只是把朝崎愛麗絲當個玩意兒也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三個月不見。

  其實足以讓他想清楚,他現在想看到這個人。

  就算朝崎愛麗絲覺得他不怎麼樣。

  琴酒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所謂的情感,或者說「愛」。

  朝崎愛麗絲暫時也回不去。

  看她生病的時候,似乎很需要某個

  蠢貨的關心。

  如果能在某些方面達成共識,有什麼不好?

  琴酒瞟了她一眼,甚至不解,「有什麼問題?」

  朝崎愛麗絲:「……」

  靠,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赤/裸嗎?

  她從小到大都被人保護得很好。

  哪怕工作了,也還是家族裡需要被關心的小輩。

  就算家族裡的人都在混黑,朝崎愛麗絲也幾乎沒有接觸到任何不好的事情。

  之後結婚,她也是按自己的標准,找的完全符合自己喜好的理想型。

  朝崎愛麗絲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情人,或者更離譜的肉/體關系。

  她面容僵硬地看著琴酒:「我其實沒有那麼需要……你的身體?」

  說出這句話,朝崎愛麗絲自己都覺得離了大譜。

  「等等。」

  朝崎愛麗絲又想起了什麼,忽地把水往旁邊一放,「你之前不是不想被我當成——額,泄欲的工具嗎?」

  琴酒依舊面無表情:「我沒有這麼說過。」

  朝崎愛麗絲一愣。

  接著她猛地回想起,似乎琴酒的確從一開始就只是問她,「你把我當成你泄欲的工具?」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堅定地拒絕道:「我不需要。」

  可惡,不要小看她和陣醬真愛的力量啊!

  她這才穿越了多久?

  不過也就幾個月而已。

  朝崎愛麗絲就當到平行世界出了個差。

  反正她遲早會回去的。

  她現在一點想和琴酒亂搞的心思都沒有。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會兒,干脆道:

  「我生病之後,如果非要拉著你貼貼,你可以直接把我錘暈了之後送進醫院。」

  她爸雲雀恭彌以前就是這麼對待她的。

  雖然草壁總是說,「恭先生在旁邊安撫了你好一陣,之後才……」

  但每次朝崎愛麗絲從病床上醒來,摸到自己腦殼上紅腫的包包時。

  朝崎愛麗絲都只能慶幸她爸果然力道控制得很好。

  既能把她錘暈,又不至於讓她很痛。

  琴酒這家伙也挺能打的啊,朝崎愛麗絲才不相信他會不行。

  琴酒瞥了她一眼,「你確定?」

  「那當然。」

  朝崎愛麗絲堅定地點點頭,

  「你問出剛剛那個問題就已經很失禮了,我和陣醬可是堅定的純愛啊!」

  「嘖。」

  見琴酒格外地不屑。

  朝崎愛麗絲甚至想白他一眼。

  琴酒這家伙不要想著靠這種東西來擾亂她的真心。

  她和黑澤陣結婚。

  是因為喜歡有人會在家裡一直等她,喜歡在碰到混蛋客戶的時候,晚上有個人能一直聽她吐槽。

  黑澤陣或許在許多方面,和她並不那麼相同。

  但有一點。

  她和陣醬,晚上在被子裡一起說人壞話的時候特別合拍。

  如果碰到了像「要五彩斑斕的黑」那樣的奇葩客戶。

  朝崎愛麗絲回家之後,想要瘋狂辱罵對方時。

  黑澤陣絕不會說什麼「你也有錯」,或者讓她冷靜下來,分析為什麼會出問題。

  朝崎愛麗絲如果罵那個客戶腦子有問題。

  黑澤陣會立刻找出那個人一百個錯誤來附和她,並真誠地提出建議該怎麼去搞掉他。

  不過朝崎愛麗絲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口嗨而已。

  口嗨的時候要什麼邏輯!

  有黑澤陣在旁邊幫腔,朝崎愛麗絲說壞話就說得更起勁了!

  晚上的時候,朝崎愛麗絲經常還會和他聊到凌晨兩三點。

  被黑澤陣用被子一蒙頭才睡覺。

  對一個熱愛睡覺的人來說。

  占據睡眠時間,還能讓她格外開心的活動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大概這就是愛情吧……

  朝崎愛麗絲不覺得僅僅只有肉/體,就足以讓她有勇氣,背著她爸和黑澤陣結婚。

  當然也不覺得現在她就會和琴酒亂搞。

  愛情是場高燒,思念就像是好不了的咳嗽。

  她的想法,琴酒這混蛋是不會懂的。

  而且吧……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目光詭異地打量了琴酒兩眼。

  果然他就是碧洋琪姑姑說的那種,臉好身材好,但是因為脾氣太臭,所以就只能隨便玩玩的男人嗎?

  察覺到她的視線。

  琴酒皺眉:「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回憶著碧洋琪姑姑的囑咐,接著語調幽幽地說:

  「男人不自愛,就像爛菜——」

  話還沒說完。

  琴酒黑著臉,按了一下她的腦袋。

  朝崎愛麗絲捂住頭:「你瘋了嗎,很痛的!」

  「我的確是瘋了才會和你說這些。」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自己翹起的頭毛:「不要動手動腳,不然我會再捅你一刀的,絕對!」

  琴酒側頭:「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能成功?」

  「……」

  朝崎愛麗絲:「……」

  見朝崎愛麗絲忽然又陷入了沉默中。

  琴酒余光瞥她一眼,「怎麼?」

  朝崎愛麗絲安靜地凝望著他。

  接著她又伸出手,默默地將被子拉上來,搭到自己的胸口,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的語調漸漸平靜了下來,

  「穿越之後,在平行世界遇見他的同位體這個事,其實讓我懷疑過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他。」

  黑澤陣能干又能打。

  就算從極道退隱,想去當個模特。

  按理說,他其實也並不需要和她結婚後做家庭煮夫。

  相愛不一定需要互相了解。

  但長期的婚姻,大概是不可能靠謊言來維系的?

  陣醬大多數時候都是做的比說的多。

  有時候,朝崎愛麗絲的確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我的確被保護得很好。」

  朝崎愛麗絲陷入了思索。

  她沒有那麼多的經驗。

  但是有些心緒,朝崎愛麗絲還是能隱隱從黑澤陣身上察覺出來的,

  「你覺得,如果你們是一樣的話……他為什麼會願意結婚後,給我當家庭煮夫呢?」

  琴酒:「你問我?」

  他又沒結過婚。

  「不過是愚蠢的法律約束而已。」

  琴酒從來都對法律這種東西不屑一顧。

  眼前這個人,的的確確就是傳說中的真法外狂徒。

  朝崎愛麗絲:「……」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說,「算了,給你一個忠告吧。」

  朝崎愛麗絲思索道,「如果你真的和他是一樣的話,和我待久了,可能……會出問題?」

  藍波之前說過,

  「你之前用什麼招數對付黑澤陣,對琴酒也一樣有效」。

  但朝崎愛麗絲的確想不出來,她自己有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回憶道:「結婚雖然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做的決定,但讓他辭職,當家庭煮夫卻不是我主動提出來的。」

  黑澤陣願意主動退隱和她結婚。

  「可能是因為我的身體差,他為了更好地照顧我。」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但我總是覺得,應該不完全是因為這個理由。」

  在穿越之前,朝崎愛麗絲一直猜測的,或許是錢的問題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穿越過來之後。

  和伏特加交流過,這段時間又一直在波本手底下工作。

  朝崎愛麗絲才發現,琴酒他們組織的工資的確高得很離譜。

  如果不是為了錢,也不僅僅是為了照顧她……

  「究竟是為什麼呢?」

  朝崎愛麗絲看著面前的琴酒,卻陷入了回憶中,「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


第24章 松田:「請問需要我過去……

  朝崎愛麗絲:「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為什麼。」

  「……」

  「當狗還需要什麼理由?」

  琴酒聽到嘲諷了一句,「夠蠢就行了。」

  朝崎愛麗絲:「……?」

  這個混蛋!

  她果然就不該和他多說任何有關陣醬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本來也就只是因為剛醒,所以才莫名產生了些思念之情而已。

  結果被琴酒這麼一激。

  朝崎愛麗絲腦子裡那一點傷感,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她把醫院的被子拉上來,不想再理他。

  琴酒卻立刻又把被子從她腦袋上拽下來。

  朝崎愛麗絲瞪了他一眼:「干嘛呀。」

  琴酒皺眉:「你還想繼續在這裡睡?」

  朝崎愛麗絲:「我才剛醒,當然想多躺一會兒,而且葡萄糖也還沒吊完。」

  朝崎愛麗絲伸手指了一下旁邊還在輸送著的藥劑。

  琴酒瞟了一眼還剩一半的玻璃瓶,直接道:「輸完液後跟我走。」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你要帶我去哪?」

  琴酒:「自然是回去。」

  朝崎愛麗絲陷入思考,想起了什麼,忽然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真的不想要你的身體!」

  琴酒:「……沒逼著你要。」

  朝崎愛麗絲捏了捏自己身上搭著的被子:「啊,這樣嗎?」

  這次竟然不是強行的。

  「那跟你回去的話,我還要搬家,收拾東西好麻煩的。」

  朝崎愛麗絲對跟不跟琴酒走一直沒什麼感覺,她現在就是單純的不想動。

  琴酒面色冷漠道:「你之前認錯人,就准備這麼算了?」

  「不然呢?」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又恍然大悟般,「哦,那對不起啊。」

  她道歉道得從善如流。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個敷衍。

  琴酒:「……」

  琴酒:「就這?」

  朝崎愛麗絲:「那我該說什麼?」

  她上下打量了琴酒一眼,接著又想了想,「這樣吧——」

  朝崎愛麗絲忽然坐起身,嘗試著雙手給他比了一個屁大點的小心心,

  「十分感謝你之前送我來醫院,給你我感恩的心!」

  她都覺得自己已經用了最真誠的動作和語調了。

  琴酒的表情卻擰了起來,「我要吐了。」

  朝崎愛麗絲:「……?」

  好的不要,壞的也不要。

  這混蛋果然還是這麼不講道理!

  既然已經禮貌地表達了感謝。

  朝崎愛麗絲就不再管他會怎麼想了。

  反正她一直都是個習慣躺平的人。

  朝崎愛麗絲又躺回到了病床上:「你也真是一點沒變。」

  「三個月沒見,現在忽然就要我跟你走,總覺得這個場面以前好像出現過……」

  琴酒看她面色蒼白地躺回去後,似乎又開始昏昏欲睡。

  他皺了一下眉,嘲諷道,「也就三個月,當初你都能一直躺著,現在就直接把醫院當家了。」

  朝崎愛麗絲聲音悶悶的:

  「我也不想的啊……但是總要給回去的工作做准備吧,不然以後就讓陣醬跟著我一起喝西北風嗎?」

  琴酒罵了一句:「廢物。」

  朝崎愛麗絲睜開眼,從床上半直起身,「我都這樣了還廢物,你才是廢物!」

  琴酒一把又將她按了回去,「沒說你。」

  朝崎愛麗絲一愣。

  接著她立刻把琴酒的手從頭上扒拉下來,開始瞪他,

  「你好煩!我就喜歡他那個樣子,有本事你也學學他是怎麼照顧人的啊。」

  琴酒冷笑一聲,「你找的那幾個小模特還不夠伺候你嗎?」

  「我在工作中絕對是專業的,你不要說得像我在潛規則別人一樣。」

  朝崎愛麗絲抓著他的手,用力掐了一下,

  「而且你果然在背後偷偷關注我,好變態!」

  琴酒面色一黑,「別扯開話題。」

  「我哪有。」

  朝崎愛麗絲繼續掐他,

  「而且我正牌老公都沒急,你在急些什麼?」

  琴酒嗤笑道,「我急了?」

  朝崎愛麗絲認真地點頭,「聽起來是有點急。」

  看她那毫不在乎又習慣了的樣子。

  琴酒:「…………」

  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

  琴酒變得沉默後,朝崎愛麗絲掐他的手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在無言的沉默中。

  琴酒忽然又叫她的名字。

  「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

  琴酒眉心緊皺,似乎對說這種話不太適應:「……忽然想捅死你。」

  朝崎愛麗絲:「???」

  這是什麼意思?

  好怪!

  上次她為了提醒琴酒捅了他一刀,現在這混蛋就要報復回來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扔掉他的手,往後一縮,

  「我現在已經病得很難受了,你非要捅一刀回來的話,我會死掉的!」

  朝崎愛麗絲本來想再警告一下他。

  結果琴酒忽然伸手蓋住她的眼睛,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嘖,你真的結過婚?」

  朝崎愛麗絲一愣:「這是什麼問題,我有證件的。」

  琴酒嘲諷道:「那像你這樣,還真是不多見。」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今天的確有些莫名其妙。

  朝崎愛麗絲:「你究竟想說什麼……」

  「沒什麼。」琴酒移開視線。

  他放下手,語調又變得像之前一樣冷硬,「算了,無所謂。反正你必須跟我回去。」

  聽到琴酒的話。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接著她猛地把被子拉上來蓋到肩膀:

  「怎麼,你想用強?」

  琴酒:「?」

  這種時候她倒是聽懂了?

  她的腦子怎麼若隱若現的。

  朝崎愛麗絲看琴酒不太對勁,想了想,只繼續道,

  「我又沒說要拒絕。但是搬家真的好麻煩,而且我又不喜歡收拾。」

  「要不然我列個單子給你,你把東西全部都准備好了,我再跟你走?」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有力氣去寫個單子都已經很不錯了。

  結果琴酒瞟了她一眼,直接道,「你去雇個人來幫你。」

  朝崎愛麗絲:「你確定?」

  琴酒皺眉,「現在你又不缺錢。」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也是,不過我總覺得別人幫我收拾的,沒有陣醬整理的好。」

  以黑澤陣收納東西的技術。

  當初可是能把她的半個家當,都整齊地塞進一個28寸的行李箱裡。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了一眼琴酒,

  「按理說要我回去的是你,不回去還要強行把我帶走的也是你。」

  「幫我收拾東西這種事,難道不應該你學著來做嗎?」

  朝崎愛麗絲的語氣格外理所當然。

  琴酒卻當然不會聽她的。

  然而看他那副樣子。

  朝崎愛麗絲甚至還來勁了。

  她立刻鼓勵道,「陣醬當初就學得很快,你要是想學,肯定也一樣很快就上手了!」

  琴酒:「…………」

  惡心。

  他就算死,死外面。

  也絕對不可能像那個蠢貨一樣,去給她當狗。

  --

  琴酒這混蛋的脾氣這麼不好。

  朝崎愛麗絲當然也沒力氣,去和他在收拾東西的問題上糾結。

  但是在從醫院出去之後。

  朝崎愛麗絲也沒有立刻就如他所願一樣,去雇佣一個人來幫她整理東西。

  她在回到西裝店後。

  繼續按照原來的生活軌跡,工作、摸魚、做設計……

  然後空余的一切時間都拿去補覺了。

  當初,朝崎愛麗絲其實倒也沒有想在琴酒面前,表面答應,背後又做另一套。

  她現在只是很單純地,不想動。

  簡而言之就是使用一個「拖——」字。

  反正琴酒只說讓她跟他走,又沒說具體要什麼時候。

  朝崎愛麗絲每天可能也就花個一兩分鐘。

  用來想一想今天要不要不找個人來幫忙收拾東西。

  在覺得太麻煩之後,就又會立刻把它拋到腦後。

  結果今天,就在她思考時。

  波本在一旁。

  見她魂不守舍,

  出聲問道,「在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回答:「想事情。」

  波本又問,「那在想什麼?」

  朝崎愛麗絲:「想怎麼去做事。」

  波本:「……?」

  這是什麼廢話文學。

  朝崎愛麗絲卻在此時回過神來,望向波本,語調幽幽地說:

  「唉……琴酒真的好過分哦。」

  聽到她的話。

  波本立刻皺起眉。

  他試探性地套話,「琴酒他又做了什麼?」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

  雖然覺得和上司抱怨私生活有點怪,但還是直說道,

  「他想讓我之後一直待在他那裡。」

  波本心中一跳,問:「你說,『一直』?」

  朝崎愛麗絲沒察覺到不對勁,只點點頭,「我說不想,他還要強迫我。」

  波本:「……」

  琴酒這個混蛋。

  這不是擺明了想搞變相監/禁嗎?

  朝崎愛麗絲格外苦惱地搖了搖頭。

  她一點也不想自己去收拾東西,雇個人來收拾她都覺得麻煩。

  而看她這麼為難。

  波本想了想,提醒一句,「還是不要輕易妥協。」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我現在就一直拖著,等哪天他真的要……到時候再說吧。」

  反正事情只要不逼到眼前來,朝崎愛麗絲向來是先能躺就躺。

  和波本說過這件事後。

  朝崎愛麗絲今天的糾結用量就已經用完了。

  她立刻忘掉了這件事,准備摸摸魚。

  結果波本卻替代她,陷入了思考中。

  最近組織馬上就要開展行動了。

  高層人員裡,就算最閑的那幾個人都逐漸忙了起來。

  琴酒的話……按理說他應該是最忙的那個。

  怎麼還有心思,去和朝崎愛麗絲搞什麼黑化囚/禁之類的怪東西?

  不對。

  琴酒這家伙本身就已經夠黑了。

  波本疑惑道:「琴酒,他的精力這麼好嗎?」

  朝崎愛麗絲望了波本一眼,吐槽道,「我覺得你的精力也挺好的。」

  實話說,她早就想問波本每天究竟只睡多少個小時了。

  他和琴酒這兩個,都是已經把睡眠進化掉了的超人。

  不然完全沒辦法解釋。

  為什麼他們兩個能脫離科學的狀態,進入了玄學的範疇。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也讓波本不用多想,

  「不過也沒什麼啦,反正我之前就跑出來過一次。」

  波本聽到一愣。

  他動作輕緩地打量了朝崎愛麗絲一眼,像是重新認識了她。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有點奇怪,「怎麼了?就是因為出來,現在我才在你手下工作啊。」

  波本問:「怎麼跑出來的?」

  琴酒竟然之前就搞過一次監/禁,而且還讓獵物跑出來了?

  但朝崎愛麗絲其實一點也沒覺得有困難。

  她甚至只回憶了一瞬,就回答:「嗯……你知道怎麼把大像放進冰箱嗎?」

  波本:「?」

  這又是什麼怪東西。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總之,就是打開門,出去,然後關上門。」

  波本:「……」

  朝崎愛麗絲見波本陷入了沉默,也立刻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

  「我最近想雇佣人來幫忙做收納工作,但是不知道該去哪裡找這樣的人。」

  波本思索半晌。

  結合愛麗絲之前的話,了然道,「還是躲不掉。」

  朝崎愛麗絲也沒想躲,「先整理一下東西而已。」

  波本點頭,「其實不用那麼麻煩,你讓店長去幫你就可以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店長?」

  這家西裝店的店長,似乎是波本的親信。

  是在發現琴酒與她有聯系後,才故意被調到這裡來工作的人。

  朝崎愛麗絲雖然對自己在平行世界的職位,沒那麼在意。

  但想起自己業績出眾。

  卻一直沒能把他的位置給撬下來,還是覺得有些微妙。

  波本說:「你找其他人也不安全,就讓他去吧,他收拾東西的能力不錯。」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那他知道我是要去琴酒那裡嗎?」

  波本微微一愣。

  波本:「……我一會兒去告訴他。」

  朝崎愛麗絲笑了出來:「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吧!他說不定會直接拒絕的。」

  波本冷笑了一聲:「他可沒資格拒絕。」

  聽到他忽然變化的語調。

  朝崎愛麗絲怔了怔,忽然反應過來,其實波本也是和琴酒同一級別的同事。

  其實他已經算是容易相處的人了。

  但果然也還是混黑的!

  朝崎愛麗絲撇了一下嘴角,小聲道,「你們這些組織裡的人……和我的家人一點也不一樣。」

  波本其實早就調查出,朝崎愛麗絲有黑/道的背景。

  但他還是假裝一無所知,問道,「你的家人也是做相關工作的?」

  朝崎愛麗絲點頭。

  波本看她狀態放松,試探性地套話,「他們怎麼就不一樣了?」

  「他們……」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家族裡的長輩,「反正我從來沒看沢田舅舅,有強迫過他們去做什麼事。」

  沢田……舅舅?

  波本在腦子裡極速搜索著這個姓氏。

  朝崎愛麗絲又笑了笑,「有時候,家族裡的其他人不把爛攤子甩給他就不錯了。」

  「聽起來這個首領好像管不住手下的人。」

  朝崎愛麗絲一愣,「不會啊。」

  波本有些疑惑,「那他平時都在做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來,語調上揚,

  「大概就是一起運動啦,或者組織在烤肉店聚餐啦……哦對,壽司店也經常聚餐!」

  波本:「?」

  你確定這說的是黑/道,不是國中聯誼?

  朝崎愛麗絲也沒再多解釋,只讓波本記得之後要去提醒店長。

  而後來,不出所料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

  店長在波本的威壓下,的確同意了要去幫她收拾東西。

  見給他增加了本職任務以外的工作。

  朝崎愛麗絲也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便在店長單獨值班的那天,主動要求說留下來幫忙。

  店長立刻搖頭拒絕:「不用不用。」

  朝崎愛麗絲客氣道:「要的要的。」

  店長:「……」

  見她堅持,店長也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語調有些微妙地說,「那你就待在旁邊睡覺就行。」

  朝崎愛麗絲:「……?」

  這是已經習慣了,還是在默許她摸魚?

  雖然感覺有些困惑。

  朝崎愛麗絲卻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決定好要和他一起值班。

  在當天,朝崎愛麗絲就沒有提前下班回家。

  而是像店長建議的那樣,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開始摸魚打瞌睡。

  然後——

  西裝店就又炸了。

  朝崎愛麗絲:「???」

  等等,為什麼這裡也會被炸??

  之前招她進來的人不是拍著胸脯和她擔保,這裡肯定安全嗎?

  米花町究竟是個什麼鬼地方啊!

  難道在這裡就沒有一個不會被炸的建築嗎?

  朝崎愛麗絲一臉懵地被爆炸聲轟醒。

  在看到背後放武器的倉庫被煙霧繚繞時,她的表情又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救救,竟然是倉庫炸了嗎!

  都來不及多思考,朝崎愛麗絲起身就准備往西裝店外跑。

  而就在她決定快點遠離爆炸現場。

  剛打開們時。

  從她面前飛奔而過一個面容驚恐的身影。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眼神呆滯地看著店長往反向衝刺,一溜煙地就扎進了滾滾的濃煙中。

  她愣愣地在背後喊了一聲,「那邊不是安全出口——」

  店長扯著嗓子回答,「我丟了那批貨都不能丟!」

  朝崎愛麗絲:「……」

  這也太拼了吧!

  大概衝進爆炸現場是或許會死。

  但貨丟了,他直接就會被波本一槍給斃了。

  倒不如現在搏一搏,看能不能再搶救一下。

  朝崎愛麗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又朝倉庫的方向喊道,

  「店長,你一個人可以處理嗎?」

  現在西裝店裡就她和店長兩個人在值班。

  因為時間已接近閉店,連客人都沒有。

  煙霧中再也沒有傳出回應聲。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立刻拿出手機開始給認識的人群發短信——

  【西裝店爆炸了,速來救人。】

  她都沒來得及看,自己究竟把短信都群發給了誰。

  只一溜煙地勾選了幾個分組,就直接把手機又塞回口袋裡。

  朝崎愛麗絲望著爆炸產生的衝天火光和灰蒙蒙的天空。

  她咬了咬牙。

  忽然也調轉腳步,跟著衝進了後方的倉庫。

  她今天可是來幫忙的,店長可不能死在這裡。

  要不然她今天晚上肯定會做噩夢。

  絕對!

  朝崎愛麗絲才不想自己閉上眼睛,就是店長那張驚恐的臉。

  她用衣袖捂住口鼻,也一頭扎進了濃煙滾滾的倉庫中。

  而就在朝崎愛麗絲衝進爆炸現場的那一刻。

  手機開始「滴滴」地不斷響起了短信回復聲——

  【波本:怎麼回事?等我馬上回來。】

  【蘇格蘭:我趕過來大概需要二十分鐘,注意安全。】

  【卡爾瓦多斯:受傷了嗎,需不需要我給你舔舔?】

  【琴酒(混蛋版):直接走,不要管那些垃圾。】

  ……

  朝崎愛麗絲衝進濃煙裡後,已經沒功夫去理會短信的回復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商圈的中心位置,一個黑色卷發的男人接到了警視廳打來的電話——

  「松田警官,您今天是在休假嗎?」

  松田陣平面色一凝,「是的,請問需要我做什麼?」

  「米花附近剛剛接連發生了幾場爆炸案,組裡人手不夠,需要調遣你回來參與排查。」

  這種人手緊缺的時候經常發生。

  松田陣平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況。

  他看著商圈中心,一個服裝店鋪冒出了滾滾濃煙,

  「我現在就在一個爆炸現場附近,需要我直接過去嗎?」


第25章 獄寺:勇敢一點。

  從西裝店後方冒出了滾滾濃煙。

  用於存放武器和一些資料的倉庫,此時正陷入了爆炸產生的火光之中。

  朝崎愛麗絲捂住口鼻。

  腳步迅速地沿著店長消失的方向,衝進了煙霧裡。

  濃煙將她的眼角熏得微痛。

  朝崎愛麗絲難耐地眨了眨眼睛,趁著觀察狀況的時間,小心地換了一口氣。

  此時天色漸黑。

  火焰灼傷空氣產生的波紋,將她眼前的景像不斷扭曲。

  在閃爍的火光中。

  朝崎愛麗絲發現,明明她的確是跟隨著記憶中,店長反向衝刺的路線到達倉庫後方。

  然而她現在已經找不到店長的人影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迷茫地站在空地中間。

  周圍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她想了想,試探地喊了一聲,「店長你在哪,需要幫忙嗎?」

  「…………」

  場面陷入了安靜。

  聽到她聲音的人似乎是在思考。

  等了幾秒。

  倉庫深處才傳來了一句熟悉的人聲——

  「這裡還有幾枚炸彈,我在嘗試著把他們拆除。」

  回應聲傳來。

  朝崎愛麗絲都顧不得多想,直接順著聲音發出的源頭,向倉庫的深處跑去。

  到達大門緊閉的倉庫時。

  朝崎愛麗絲用力地,將鐵質的門板直接推開。

  而大門的開關因為被火焰灼燒得通紅。

  朝崎愛麗絲的手心,不出意料地被這滾燙的溫度所灼傷。

  「嘶——」

  她不禁小聲吸了一口氣。

  吸氣聲瞬間引起了裡面人的注意力。

  店長正一臉平靜地蹲在一枚定時炸彈旁邊。

  聽到聲音。

  他猛地轉過頭,表情變得格外驚訝。

  店長震驚地望著朝崎愛麗絲的身影,「……你竟然真的過來了。」

  朝崎愛麗絲:「?」

  怎麼聽他這話,像她不該來的樣子?

  店長上下打量了朝崎愛麗絲幾秒,像是重新認識了她,

  「我還以為,這裡的人都像——算了。」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嘆了口氣。

  店長勸告道:「你快走吧,這裡留我一個人就行。」

  朝崎愛麗絲:「……?」

  他以為這是在拍超級英雄的電影嗎?

  都已經陷入這種危機的情況了。

  難不成他還想要搞什麼個人英雄主義?

  朝崎愛麗絲格外無語地望了他一眼。

  接著她又轉過頭,目光看向她旁邊正滴滴作響的定時炸彈。

  朝崎愛麗絲語速飛快道:「你現在竟然還有空和我說話,不拆炸彈嗎?」

  店長:「…………」

  店長思索了許久,才猶豫道,「額……那我現在就拆?你快走吧。」

  再次聽到他的勸告。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她幾步走上前去,直接道,「我幫你一起拆,快動手。」

  店長微微一愣。

  接著他敷衍地轉過頭,動作緩慢地在炸彈的引線上摸了幾下。

  看他那格外輕緩的動作。

  朝崎愛麗絲:「…………」

  ……您當在摸魚呢?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再不拆掉,豈不是他們兩個都要被轟上天了?

  朝崎愛麗絲的拆彈其實並不算高超。

  但光看她都知道。

  就按店長這節奏,要是他再摸一會兒,他們兩個人可能就要一起共赴黃泉了。

  她還不想死!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

  干脆擠了他一下說,「我來拆,你給我打下手。」

  店長這時才反應過來般,和她搶起拆彈的位置:「我來,你別動。」

  朝崎愛麗絲:「我來。」

  店長:「我——啊!」

  朝崎愛麗絲拿出隨身攜帶的防狼電擊棒,直接把店長電暈在了地上。

  朝崎愛麗絲:這家伙在說些什麼屁話呢……

  又不是聚餐之後要搶著買單。

  拆彈這種事還要推三阻四的嗎?

  等他決定誰來拆,他們倆的墳頭草可能都有兩丈高了。

  朝崎愛麗絲干脆直接把他電暈。

  等自己拆完了,再把人叫醒。

  就算她的反應再慢。

  朝崎愛麗絲這時也想明白,店長大概就是不想拆掉這個炸彈。

  但是管他怎麼想,這可不關她的事。

  如果店長今天死在了這裡。

  她晚上回去的時候,絕對!會做噩夢!

  睡不著覺可是頭等大事。

  朝崎愛麗絲很確定自己不能放任他,就這樣求仁得仁地被炸彈炸死。

  要搬著人直接逃跑,她那力氣也搬不動。

  朝崎愛麗絲用盡全力把他的身體移了幾釐米。

  接著她半蹲下身,立刻開始研究起該怎麼解決這枚炸彈。

  在很小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其實就學過該怎麼處理這玩意兒。

  雖然學的更多的是該怎麼將炸彈引爆……

  但教她的獄寺舅舅說過,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御。

  如果能把炸彈都提前炸完。

  它自然就傷不到其他人了。

  這就叫「只要我炸得夠快,炸彈就追不上我」。

  聽起來好像很詭異……

  不過如果能把炸彈控制在合理範圍內,「安全地」引爆。

  這的確比解析它的結構,再去拆除快多了。

  當時教她這個拆彈的方式時。

  獄寺舅舅還騙過她說這玩意兒是煙花。

  朝崎愛麗絲:……煙花有長得這麼醜的嗎!

  不過這大概也是長輩的一片心意。

  反正從小他們都騙她騙習慣了。

  朝崎愛麗絲從來也沒想過去揭穿,只默默地把引爆拆彈的方式記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望著眼前這枚陌生又熟悉的「煙花」。

  腦海中快速搜索起,該怎麼盡快地解決它。

  這麼多年沒有再真實地接觸過這玩意。

  即便學過該怎麼處理,朝崎愛麗絲一時也有些不好上手。

  而就在她思索片刻。

  正想按照回憶嘗試著往炸彈上戳時。

  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她——

  「喂,住手!」

  松田陣平快步走上前去,拽住朝崎愛麗絲的手腕,

  「你想干什麼,這樣很危險。」

  朝崎愛麗絲:「……?」

  她格外迷茫地看著旁邊莫名出現的人。

  松田陣平也看著她,提醒道,「你剛剛那樣,會把炸彈瞬間引爆。」

  朝崎愛

  麗絲把手扯回來,都顧不上多說,「我就是要引爆它。」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望了一眼她腳邊暈厥的店長,瞳孔放大:

  「難道你是這場爆炸案的主謀?」

  朝崎愛麗絲:「!」

  她張了張嘴,瞬間反應過來對方誤會了她的話。

  朝崎愛麗絲立刻解釋道,「當然不是,我是為了救人才到這裡來的。」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救人就更不能這麼做了,你快走,剩下的我來處理。」

  朝崎愛麗絲:「…………」

  今天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都兩次了。

  連拆彈都要靠搶的嗎?

  朝崎愛麗絲眼神格外迷惑地,望著她眼前穿著常服的松田陣平。

  雖然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但她有點懷疑這個人的拆彈技術究竟好不好。

  朝崎愛麗絲語調艱澀道:「我真的可以處理,請您相信我。」

  罪犯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罪犯。

  而且就算她不是,松田陣平也不可能把拆彈的任務交給一個平民。

  松田陣平直說道:「我是警視廳機動爆炸/物處理班的人。」

  「如果你真是為了救人,那現在就帶著他,趕緊撤離到安全的地方,將剩下的事情都交給警視廳處理。」

  朝崎愛麗絲聽他說自己是警察,也不禁一愣。

  她語調為難道:「我搬不動地上那個人。」

  「嘖……這就麻煩了。」松田陣平皺起眉。

  他因為離現場近,比警視廳的大部隊先到達。

  現在可不是要逞強,來展現自己拆彈技術的時候。

  松田陣平只思索了一瞬。

  立刻就准備扛起地上的店長,帶上朝崎愛麗絲遠離爆炸現場。

  而就在他們准備離開時。

  之前爆炸產生的火焰,忽然燒到了倉庫裡一個奇怪的武器上。

  「轟隆——」

  武器在瞬間爆裂開來。

  連鎖的引爆將整個倉庫震得顫抖。

  貨架上的各種紙箱開始劇烈搖晃。

  漸漸地,重物開始不斷從高處往地面上滑落。

  「小心!」

  看到幾個高處的紙箱,即將砸到朝崎愛麗絲的位置。

  松田陣平往前一撲,直接把朝崎愛麗絲掩在身下。

  背部卻被好幾個裝著重物的箱子砸個正著。

  「嘶——」

  他的表情擰了擰,接著又瞬間恢復。

  朝崎愛麗絲面色一怔。

  都顧不得其他,抬起頭有些急切地問松田陣平,

  「您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一旁是滴滴作響的定時炸彈。

  火焰還不斷地繼續引燃著倉庫中的各種易燃物。

  從高處掉落的瓦礫,紙箱,貨物……不斷地將他們的周圍掩埋。

  松田陣平都來不及回答,背部就又被重擊了好幾下。

  場面越來越危機。

  再這樣下去,可能他們三個都逃不了了。

  「我體力不夠好,要不然你先走。」

  朝崎愛麗絲的眼角微紅,語調顫抖道:「不然我們都出不去。」

  雖然松田陣平此刻的確無法脫身。

  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安撫民眾的情緒。

  他把朝崎愛麗絲掩護得更牢固,

  「請不用擔心,即便再出問題,我也會盡全力先保證你的安全。」

  朝崎愛麗絲無言地望著他,仿佛有什麼東西哽在她的咽喉。

  周圍不斷掉落的重物,逐漸將出倉庫的道路阻斷。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頭,

  「謝謝……如果不是你來,我可能剛剛留在這裡的時候,就被重物砸傷了。」

  松田陣平都顧不上去回應她的話。

  頭頂又有一個巨大的紙箱要從高處墜落。

  旁邊躲避的道路已經被紙箱填滿。

  松田陣平咬緊牙,忽然將朝崎愛麗絲抱緊。

  決定在躲避不及時硬挨這一下。

  朝崎愛麗絲:「!」

  硬接這種東西可是要死人的!

  躲也躲不開,逃跑的路還被阻斷了。

  仿佛應和著急促的心跳。

  定時炸彈的倒計時聲還在滴滴作響。

  望著掉落到半空的重物。

  朝崎愛麗絲緊張得都掐疼了自己的手心。

  今晚究竟為什麼會沒有安保人員值班?

  這種時候,其他那些人呢?

  快來他百八十個好哥哥好姐姐救一下啊!

  眼見重物馬上就要砸到松田陣平的背上。

  朝崎愛麗絲用盡全力把他往旁一推,接著猛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就在她閉上眼睛的一瞬。

  在她的左手處,無名指上的指環忽然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砰!轟——」

  掉落到半空的重物仿佛被什麼東西攔截。

  在瞬間被炸成了碎屑。

  身上沒有如料想般產生劇痛。

  正當朝崎愛麗絲疑惑時。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

  「竟然這麼狼狽嗎……」

  意識到了來人。

  朝崎愛麗絲的眼角在驀然間變得通紅。

  她感受到自己正被人護在懷中。

  從頭頂掉落的一切重物,似乎都被一種奇怪的閃光在半空攔截,接著直接被炸碎開來。

  朝崎愛麗絲心中一緊,接著忽地抬起頭。

  將她牢牢護在身前的獄寺隼人卻在此刻輕笑一聲,

  「愛麗絲,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他的聲音放低,「勇敢一點——」

  「可不要給十代目他丟臉啊。」


第26章 愛麗絲:告狀!

  「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面前的銀發男人雖然嘴上很凶。

  動作卻迅速地將朝崎愛麗絲護在了臂彎裡。

  從獄寺隼人的頭頂接連閃出幾個不同顏色的光點。

  緊接著。

  高空掉落的重物就猛地在半空被炸碎開來。

  這些金屬制成的各種裝備,化為零星的碎塊散落在一旁。

  周圍的火勢雖然還是如同之前一樣凶猛。

  然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掉落的金屬像是被控制了一般,整齊又有序地掉落在地面上,暫時阻斷了火勢的蔓延。

  「轟——」

  倉庫的所有窗戶,甚至半個屋頂都被接連產生的爆炸衝擊掀開。

  原本格外悶熱的環境逐漸也湧入新鮮的空氣。

  朝崎愛麗絲望著眼前這一幕,不禁眼角又紅了紅。

  「好了,這有什麼好哭的。」獄寺隼人有點嫌棄地望了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抬起頭。

  原本只是微紅的眼角,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忽然變得濕潤起來。

  「嗚——獄寺舅舅!」她往前一撲,把腦袋埋了過去。

  「朝崎愛麗絲,你幾歲了?」

  獄寺隼人皺起眉,手上卻一把接住了她,

  「讓你別哭,你竟然還哭得更厲害了。」

  都已經快大半年沒得到過平行世界的任何消息了。

  朝崎愛麗絲只伸手抱住獄寺隼人,

  「你們終於有人來看我了,我好想你們啊!」

  獄寺隼人把她從身上扒下來,「別亂撒嬌了,給我站好!」

  他凶巴巴地拽住朝崎愛麗絲的手腕,

  「你穿越之後讓十代目一直都很擔心你,這件事我都還沒和你算賬。」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凶不凶,又往前一撲。

  獄寺隼人嫌棄地又去扒拉她,但看起來卻一點想要躲開的意思都沒有。

  高空墜物的危機總算是解決了。

  火勢的蔓延也暫時得到了控制。

  雖然不知道剛剛一陣白光後,具體發生了些什麼。

  然而望著面前似乎已經開始敘舊了的兩個人。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都要麻

  了,「你們兩個這是在閑聊?」

  雖然他不知道眼前的獄寺隼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但旁邊可還有個炸彈啊!

  在這裡閑聊,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一點?

  暫時緩解了高空墜物的危機。

  松田陣平立刻就准備去將炸彈拆除。

  然而剛剛朝崎愛麗絲把他往旁推開。

  如果他現在要過去拆彈的話,獄寺隼人就擋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對獄寺隼人道,「讓一讓。」

  獄寺隼人當然早就看到旁邊有個炸彈。

  他余光瞥了一眼倒計時,隨口道,「不是還有兩分多鐘嗎,急什麼。」

  聽到他格外不在意的說法。

  松田陣平:「……??」

  兩分鐘都還不急,那他還該急些什麼?

  急著去投胎??

  這一男一女的行為是不是也太可疑了一點?

  之前朝崎愛麗絲還說過,她就是「要引爆炸彈」。

  現在看起來獄寺隼人就像是她的同伙……

  而且就算他們不是這場爆炸案的主謀。

  松田陣平也對他們此刻格外「悠閑」的狀態感到迷惑。

  他眉心緊皺,准備獄寺隼人再不讓開的話就直接動手了。

  然而看到松田陣平有些著急的狀態。

  朝崎愛麗絲像是這才想起來,「啊對,炸彈還是得先拆掉的。」

  解決了重物下墜的問題。

  現在火又燒不到她了。

  常年習慣躺平的朝崎愛麗絲都差點忘了還有炸彈這回事了。

  她立刻伸出手,用手肘敷衍地懟了幾下獄寺隼人的腰,

  「獄寺舅舅,有炸彈。」

  獄寺隼人把她的手腕拽住,額角出現十字,「我還沒瞎!」

  「而且我以前不是教過你該怎麼處理嗎,怎麼放任它響了這麼久?」

  朝崎愛麗絲:「……」

  當然是因為有兩個要和她爭著買單的笨蛋。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三個和尚沒水喝?

  本來幾秒就能解決的事拖到了現在。

  不過現在有人來幫忙。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想躺平了。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游移,開始在獄寺面前睜著眼睛說起瞎話,

  「你當初教我的不是該怎麼放煙花嘛?拆彈我不會。」

  獄寺隼人:「……」

  「懶死你算了!」

  獄寺隼人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把朝崎愛麗絲的腦袋往下一按。

  松田陣平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們兩個又聊了起來。

  他忍無可忍地提醒道,「喂,別聊了!」

  這兩個人有病吧!

  他都不指望這兩個可疑的人能幫忙,但只要不在旁邊幫倒忙都行了。

  松田陣平側身想從獄寺隼人旁,擠到炸彈邊上。

  而朝崎愛麗絲見他有點煩,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朝崎愛麗絲小聲說了句:「抱歉,我們立刻處理。」

  接著她推了推獄寺隼人的後背,「上啊獄寺舅舅,靠你了!你救了我,回去沢田舅舅肯定會誇獎你的。」

  獄寺隼人把她的手拍開,表情凶巴巴地望了愛麗絲一眼,

  「閉嘴,不用你說我也會做。」

  話音落下。

  他立刻走上前去半蹲在了炸彈旁邊。

  「滴,滴——」

  定時炸彈依舊倒數著,剩下的時間已經快掉下一分鐘。

  看著他根本不做任何防護的動作。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

  朝崎愛麗絲忽然湊過去,幫忙隔開了他們兩個人。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

  甚至像是安撫一般朝旁邊的松田陣平笑了笑,「別擔心,一兩秒就能解決了。」

  松田陣平:「?」

  一兩秒?

  正他張了張嘴,想說句話。

  就在這時,獄寺隼人不知道怎麼往炸彈上戳了一下。

  「啵!噗——」

  炸彈瞬間就像泄氣了的皮球一樣。

  雖然從上面冒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卻格外輕易地在幾秒內就又熄滅了。

  望著眼前這奇異的一幕。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他睜大了眼睛:「……怎麼回事?」

  剛剛那一幕真的沒有違反物理常識嗎?

  朝崎愛麗絲隨口解釋了一句:「用了一點小技巧。」

  松田陣平:「?」

  ……你管這叫小技巧?

  這難道不是魔法嗎??

  牛頓的棺材板要壓不住了啊。

  松田陣平眼神呆滯地看著已經停下的定時炸彈。

  這枚炸彈……剛剛的確就在一兩秒之內就自主毀掉了。

  松田陣平眨了一下眼睛。

  目光中全是對身旁兩人的懷疑和自我懷疑。

  朝崎愛麗絲看他大受震撼,又解釋了一句:「真的只是小技巧,我也會的。」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你也會?」

  朝崎愛麗絲一愣:「額……對啊,怎麼了?」

  正當朝崎愛麗絲疑惑時。

  松田陣平眸光一閃,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這個技巧其他人也能學會嗎?」

  朝崎愛麗絲表情懵懵的回答:「應該能?」

  松田陣平:「能教我嗎!」

  教練,我想學拆炸彈!

  如果一兩秒就能解決炸彈的話。

  那當初……

  松田陣平驀然低垂下頭,表情在周圍的火光下顯得晦暗不明。

  朝崎愛麗絲看他情緒忽然低落了下來,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時。

  獄寺隼人忽然從半蹲的狀態起身,走過來拍開松田陣平的手。

  「喂小鬼,放開愛麗絲。」

  他似乎很對他的狀態很熟悉,「不管你在惋惜些什麼,現在都和愛麗絲沒有關系。」

  松田陣平抬起頭,望向眼前這個高挑的銀發男人

  他表情鄭重地說,「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怎麼才能做到。」

  獄寺隼人更煩了,「你沒聽懂我的話嗎,你的事和愛麗絲沒有關系。」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松田陣平,「而且你是哪個警局的人,怎麼一個人就過來救人了?」

  松田陣平:「我是東京警——」

  「砰!」

  松田陣平的話都還沒說完。

  獄寺隼人直接動手把他給敲暈了。

  「果然是警察。」他的語調有些煩躁。

  一旁的朝崎愛麗絲:「…………」

  您動手也太快了吧!

  而獄寺隼人在把松田陣平敲暈後,立刻就轉過頭開始教育朝崎愛麗絲,「這破地方一看就不是正常的倉庫。」

  「竟然在這種地方叫警察……愛麗絲,虧你想得出來!」

  「他不是我叫來的!」

  朝崎愛麗絲立刻反駁,「而且他也不一定就發現問題了啊。」

  「你以為所有人都是藍波那頭蠢牛嗎?」

  獄寺隼人瞟了一眼地上的松田陣平,

  「這小子看起來也一點也不笨,直接處理掉吧。」

  朝崎愛麗絲:「?」

  沢田舅舅不在,有些人就連裝都不裝了是吧?

  朝崎愛麗絲震驚道:「難不成要把他滅口?」

  聽到她的話。

  獄寺隼人猛地按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怎麼會這麼想?幾個月不見竟然學壞了。」

  朝崎愛麗絲:「……」

  這能怪她嗎?

  都怪琴酒那混蛋,把她的思想都給污染了!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問:「那您覺得該怎麼處理?」

  獄寺隼人只思索了一瞬,「警視廳肯定不會只派了他一個人來,只是他先到。」

  「如果之後還有其他警察要來的話……」

  獄寺隼人拍了一下朝崎愛麗絲的腦袋,「動起來,先把現場的痕跡都收拾干淨。」

  朝崎愛麗絲捂住頭,眼神格外可憐地望向他。

  看她那表情。

  獄寺隼人的聲音瞬間又變得凶巴巴的,「不要總想著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可我搬不動地上那個人。」

  獄寺隼人微微一愣。

  接著立刻移開視線,「這點小事都要撒嬌嗎……」

  他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松田陣平,把他的手臂拽起來,搭到自己的肩膀上,「這小子能扔哪?」

  朝崎愛麗絲:「……扔?」

  獄寺隼人不耐煩道:「你不會覺得,我還有時間能把他送出去吧。」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覺得的確如此。

  從平行世界來的通道很不穩定。

  上次藍波

  也是這樣,來了一會兒忽然就消失了。

  朝崎愛麗絲環視了一圈周圍。

  四周倉庫裡的火勢因為已經被各種非易燃物阻隔,沒有繼續蔓延。

  不過地上還倒著一個被她電暈過去了的店長。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望了他一眼,抬起頭又開始做作地朝獄寺隼人道:

  「獄寺舅舅……」

  獄寺隼人額角出現十字:「你還想讓我抬兩個?」

  朝崎愛麗絲振振有詞道:「一個是抬,兩個也是抬。你一起帶走的話,等等我就不用帶著人回來找他了。」

  獄寺隼人瞬間想罵她了。

  朝崎愛麗絲看他表情不對,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我一個人搞不定。」

  獄寺隼人皺眉:「快松手。」

  朝崎愛麗絲:「不要,你不幫我我回去就和沢田舅舅告狀!」

  獄寺隼人罵她,「你敢!」

  朝崎愛麗絲:「你說我敢不敢!」

  雖然她的確不會去告狀。

  但嚇唬人嘛。

  從小到大,她這一招練得可熟練了!

  獄寺隼人皺著眉望了她一眼。

  過了幾秒,他忽然道:「……過來搭把手。」

  朝崎愛麗絲立刻湊了過去:「貼貼,你最好了。」

  獄寺隼人表情一凜,「誰說的,十代目才是最好的!」

  朝崎愛麗絲從善如流地改口,「那你排第二。」

  「這還差不多。」

  朝崎愛麗絲用盡全力拽住店長的領口,把他扶了起來。

  獄寺隼人一只手拖一個。

  直接把兩個已經失去意識的人,都拖回到了西裝店的後門。

  他看著地上的兩個人問:「把他們都扔哪?」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

  店長可以直接扔到接待室裡沒關系。

  但那個小警察,她可不能隨便把他放在外面。

  天知道在警察的大部隊到達之前,波本他會不會回來檢查。

  朝崎愛麗絲只能想著,先把這個小警察藏到某個地方。

  等警視廳大部隊來調查爆炸的時候。

  再偷偷把他挪出來,讓其他人把他給帶回去。

  不過東京警視廳的人到現在都沒到達。

  朝崎愛麗絲:這效率也太……

  她無言地望向店門外。

  而獄寺隼人見她遲遲沒有回答,已經隨手打開了個衣櫃門,把肩膀上的松田陣平直接丟了進去。

  「哐當——」

  松田陣平被他塞進衣櫃裡,發出一陣劇烈的響動。

  朝崎愛麗絲看著都覺得有點幻痛,「……你輕一點啦。」

  獄寺隼人一臉無所謂,「這樣方便,沒工夫磨蹭了。」

  朝崎愛麗絲望了望衣櫃裡的松田陣平。

  被塞進衣櫃裡,他最多可能會在醒之前睡落枕。

  但如果被其他人發現,給他脖子上來一刀。

  這小警察可能以後連落枕的機會都沒有了。

  已經粗暴又敷衍地幫朝崎愛麗絲解決了問題。

  獄寺隼人微微側頭,提醒道:「這裡只能藏一會兒,記得處理完其他痕跡後,回來把他藏好一點。」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正當她想再說點什麼。

  朝崎愛麗絲猛然想起自己在爆炸剛發生時,好像給不少人群發過求助短信。

  朝崎愛麗絲:「……」

  她都給誰發過來著?

  不管了!

  既然現在問題都已經解決,這些人就都別來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在按照上一次的發信人,直接都發過去一條後。

  朝崎愛麗絲把手機扔回口袋裡,又開始跟著獄寺隼人去處理剩下的痕跡。

  ……

  而就在朝崎愛麗絲和獄寺隼人又回到倉庫後。

  西裝店的暗道處。

  兩個人剛剛相遇的人,手機接收短信的鈴聲同時響了起來。

  【炸彈已經解決,不用過來了。】

  看著屏幕上相同的短信。

  降谷零:「……」

  諸伏景光:「……」

  兩個人面面相覷。

  降谷零扯了一下嘴角,「你怎麼也過來了?」

  諸伏景光無語道:「……現在我也有點後悔我為什麼要來。」

  諸伏景光側過頭,看了一眼還在冒煙,但明顯火勢已經不明顯的倉庫,

  「這是已經解決了,還是全部都被炸完了?」

  降谷零思索半晌,直接道,「先去看看。」

  他們兩人一邊往裡走。

  降谷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最近總在西裝店碰到你?」

  諸伏景光:「這個問題我也很疑惑……」

  雖然對這狀況感到格外迷惑,但現在也不是多說的時候。

  他們兩人並肩先往主店裡走。

  此時西裝店內格外安靜。

  只有零星的火光將一些碎屑灼燒出「劈啪」的聲響。

  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景像。

  降谷零眉心緊皺,「似乎有些不對。」

  諸伏景光點點頭。

  如果是普通的爆炸,不會把爆炸範圍控制得這麼好。

  倉庫基本被損毀,但西裝店內部卻幾乎沒有出任何問題。

  而且原本應在晚上值班的安保人員,還離奇失蹤了……

  諸伏景光側過頭,問降谷零,「現在這裡出了事,你那邊沒問題嗎?」

  降谷零無所謂:「我有什麼問題。」

  「之前包括琴酒在內,無數人都來檢查過倉庫的安保設施,這明顯是人為造成的。」

  降谷零聳了聳肩膀,「接下來不過就是排查叛徒而已,習慣了。」

  反正降谷零又不操心組織的武器能不能留下來,或者任務能不能做完。

  他巴不得整個組織都被炸飛了最好。

  不過這種話當然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一起,又准備前往後方的倉庫。

  而就在這時,降谷零忽然停下了腳步。

  諸伏景光微微側頭,「怎麼了?」

  降谷零道:「你聽。」

  諸伏景光屏住呼吸,在安靜的環境中,忽然聽到一點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有人。」他眉心緊皺。

  降谷零輕輕點頭。

  他仔細辨認著。

  順著呼吸聲傳出的方向,腳步輕緩地走到了一處立式衣櫃門前。

  降谷零猛地將衣櫃門打開。

  然而看到裡面倒著的人時。

  降谷零:「??」

  他甚至把衣櫃門往回掩了掩,又再次打開確認了一遍。

  降谷零:「……」

  諸伏景光在這時湊過來。

  看到衣櫃裡的人時,他不禁也一愣:「這不是松田嗎??」

  兩人無言地望著衣櫃裡蜷成一團的松田陣平,一起瞳孔地震。

  諸伏景光:「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降谷零嘴角抽了一下,表情也變得格外微妙,「而且為什麼也是衣櫃……」

  諸伏景光:「?」

  零他……為什麼要說「也」?

  正當他們無言地望著衣櫃裡的松田陣平時。

  一旁的大門外又衝進了另一個戴著墨鏡的人。

  卡爾瓦多斯一邊往裡衝,一邊口嗨道,「老婆我來救你了!你還好嗎?」

  降谷零:「?」

  諸伏景光:「?」

  兩人齊刷刷地望向剛衝進來的卡爾瓦多斯。

  這個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現在西裝店裡。

  加上莫名其妙出現在衣櫃裡的松田陣平,已經有四個了。

  朝崎愛麗絲究竟把求救短信發給了幾個人!!


第27章 GIN:「一次三個?」……

  見卡爾瓦多斯腳步飛快地從店門外衝了進來。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

  接著諸伏景光的手立刻向後,暗暗把裝有松田陣平的衣櫃門掩上。

  降谷零則在這時配合地上前。

  一邊擋住諸伏景光的動作,一邊吸引卡爾瓦多斯的注意道,

  「你怎麼也來了?」

  卡爾瓦多斯

  語調上揚,「我收到了愛麗絲的求救短信!」

  降谷零:「……?」

  為什麼這家伙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而且朝崎愛麗絲之前究竟把求救短信發給了多少個人?

  雖說當時的情況大概很緊急。

  但降谷零總覺得,朝崎愛麗絲似乎在搞一些很新的東西。

  見波本聽到他的話後,立刻陷入了沉默中。

  卡爾瓦多斯側過頭。

  望了一眼他後面的諸伏景光。

  他言語間格外自來熟地朝他喊道,「蘇格蘭你也是來救老婆的嗎?一起啊!」

  諸伏景光:……老婆?

  因為之前一起做過任務,諸伏景光和卡爾瓦多斯還算是認識。

  諸伏景光有些無語地答道:

  「我只是因為就在附近,才來幫忙的。如果一會兒沒事,我就先走了。」

  降谷零瞥了他一眼,裝作並不熟悉道,

  「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都先去看看為什麼安保系統出問題了吧。」

  卡爾瓦多斯立刻說:「那你們先去看設備,我去看看老婆。」

  降谷零:「?」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語調艱澀地問道:「你說的老婆……是指朝崎愛麗絲?」

  卡爾瓦多斯點了一下頭:「當然,我就是為了救她才來的。」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究竟怎麼招惹上這個奇葩的?

  雖然心中格外迷惑。

  但朝崎愛麗絲畢竟現在還是他的「下屬」。

  降谷零想了想,還是出聲提醒道,「那你知道朝崎愛麗絲已經結過婚了嗎?」

  卡爾瓦多斯點了點頭:「當然!雖然老婆暫時還沒認下我,但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能進門的。」

  降谷零,諸伏景光:「…………」

  這家伙為了自己的xp是不是有點太拼了??

  此時西裝店內除了他們三個……

  不,加上衣櫃裡的松田陣平應該是四個。

  除了他們四個人外,店裡面安靜得可怕。

  作為整個武器庫的負責人。

  降谷零之前在店裡設下了很多私密的布置,所以他現在當然不可能放任讓卡爾瓦多斯一個人在店裡亂逛。

  更何況,萬一等會松田被他不小心發現了……

  想到這裡。

  降谷零出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先都去找朝崎愛麗絲。等找到後,問過她具體發生了什麼,再做其他打算。」

  其他兩人聽到他的決定後,自然也沒有異議。

  三人一同往爆炸發生的現場找去。

  而就在他們相約到達前。

  朝崎愛麗絲已經在倉庫裡。

  被獄寺隼人拉著,在爆炸的地方處理了好一會兒痕跡了。

  朝崎愛麗絲疲憊地抱怨道:「好累啊……」

  獄寺隼人:「…………」

  一旁正在原地用力擦痕跡的獄寺隼人,立刻轉過身瞪她。

  他語調格外暴躁地朝愛麗絲罵道:「明明一直都是我在做,你喊什麼累?!」

  朝崎愛麗絲只習慣地湊過去:「辛苦你啦,要不要我幫您擦擦汗?」

  獄寺隼人拍開她的手:「免了,你這家伙別在十代目面前亂說話就是幫我了。」

  朝崎愛麗絲:「我可從來沒亂說過,之前我一直都是在他面前誇你的!」

  雖然看她那表情,獄寺隼人就不是很相信。

  但他還是轉過身去。

  一邊把剩下的痕跡處理完,一邊問了一句:「真的?」

  朝崎愛麗絲立刻保證:

  「當然是真的,我這麼乖巧的孩子,怎麼可能說你的壞話呢?」

  獄寺隼人又回頭瞪她:「你還乖?」

  他聲音凶巴巴地罵道:「朝崎愛麗絲,你現在連藍波那頭蠢牛都不如了!」

  朝崎愛麗絲:……倒也不必。

  她有點心虛道:「我怎麼了?」

  獄寺隼人:「你還敢問怎麼了?之前你和——嘖。」

  大概是覺得自己可能會罵得很難聽。

  獄寺隼人頓了一下才又道,

  「之前你和某個混蛋結婚那件事,我都還沒和你算賬,現在又跑到了這個鬼地方,你是不是還嫌不夠亂?」

  「又不是我想到這裡來的……」

  朝崎愛麗絲有點委屈地垂下頭。

  見她眼角紅紅的,似乎是要哭不哭的樣子。

  獄寺隼人微微一愣。

  他瞬間別過臉,又轉過身去,開始處理旁邊的痕跡。

  他一邊擦,語調卻依舊有點凶惡,「別哭了,都多大了還來這一套。」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頭:「我才沒有哭。」

  她小聲道,「我只是剛剛忽然在想……之前我是不是被你們保護得太好了?」

  獄寺隼人沒回頭,「你才知道嗎?」

  朝崎愛麗絲:「……啊?」

  「在我來這裡之前。」

  獄寺隼人忽然轉移了話題,「你爸——也就是雲雀那個混蛋,其實是第一個想來的。」

  聽到雲雀恭彌的名字,朝崎愛麗絲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她有點心虛地接話:「然後呢?」

  獄寺隼人:「然後他就被Reborn先生阻止了。」

  朝崎愛麗絲疑惑道:「為什麼啊?」

  獄寺隼人有些不滿:「怎麼,你不想我來?」

  朝崎愛麗絲立刻擺手:「當然沒有,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Reborn先生要阻止他。」

  獄寺隼人余光瞥她一眼:「雖然明面上的理由,似乎是因為我比較適合來處理炸彈,但是——」

  他思索了一瞬,「果然還是因為通道太不穩定了吧。」

  朝崎愛麗絲問:「你們那邊,能看到我這裡的情況?」

  獄寺隼人:「在你遭遇到危險的時候,指環能感應並傳輸回一些畫面。」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獄寺隼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有什麼怪的。」

  朝崎愛麗絲摸了摸自己的發尾:「總覺得被我爸在另一個世界看著——等等!」

  朝崎愛麗絲猛地想起,上一次和黑澤陣跨界通話時,他說過要去見雲雀恭彌一面。

  她立刻問道:「陣醬——不是,黑澤陣見到我爸了嗎?」

  獄寺隼人無所謂道:「哦,他們兩個已經打起來了。」

  朝崎愛麗絲:「!!!」

  救救!

  這麼重要的事情不早說!

  朝崎愛麗絲瞪大了眼睛:「真的打起來了?」

  獄寺隼人隨口應了一句,「反正鬧得挺大,最後也是Reborn先生出面才阻止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

  聽起來就很血腥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陣醬沒被我爸打死吧?」

  獄寺隼人切了一聲:「誰知道呢,他死不死關我屁事。」

  見他不願多談。

  朝崎愛麗絲又湊過去想抱他的胳膊。

  獄寺隼人卻在這時,很凶地又把她的手拂開。

  他動了動肩膀:「別問我,我只關注十代目。他們兩個隨便誰死了都與我無關。」

  見朝崎愛麗絲聽到他的話後,眼角立刻就紅了。

  獄寺隼人又罵她:「你還來!」

  朝崎愛麗絲像是被他嚇到,忽然就抹起了眼淚:「嗚——」

  獄寺隼人:「……」

  當初雲雀把嬰兒狀態的愛麗絲撿回來的時候。

  獄寺隼人就覺得雲雀恭彌的腦門上,刻著兩個大大的「冤種」。

  結果養了這麼多年後——

  獄寺隼人煩躁地望著,正做作地抹眼淚的朝崎愛麗絲。

  獄寺隼人:「…………」

  他這難道就是嘲笑冤種,理解冤種,最後又成為冤種?

  獄寺隼人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補充了句,

  「反正在我來之前,他們應該是沒打了,不知道Reborn先生和他們說了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立刻把眼淚一收:「啊,那就太好了!」

  獄寺隼人:「?」

  套路不在新,有用就行是吧?

  想起朝崎愛麗絲的結婚對像。

  他惡狠狠地嘖了一聲,「真不知道你喜歡那個混蛋什麼。」

  獄寺隼人把最後一點痕跡處理完,

  「我覺得你就是被我老姐的愛好教壞了,你難道不覺得黑澤陣那個混蛋很像Reborn先生嗎?」

  朝崎愛麗絲猛地一愣:「哪裡像了?」

  獄寺隼人一臉嫌棄:「怎麼不像?」

  「雖然他現在是比Reborn先生年輕很多,但你是沒看他以前那嘴臉。」

  朝崎愛麗絲:「……陣醬以前怎麼了?」

  聽到她的問題。

  獄寺隼人卻在這時閉口不談了。

  朝崎愛麗絲見他不再願意多言,皺緊眉心,

  「那要像你這麼說的話,你覺得Reborn先生有可能會去給我當家庭煮夫?」

  說完這句話。

  朝崎愛麗絲和獄寺隼人同時打了個寒顫。

  獄寺隼人立刻伸手,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聯想!」

  「明明是你說他們兩個很像的。」朝崎愛麗絲很不服氣,

  「陣醬就辭職給我當家庭煮夫了,我聯想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獄寺隼人罵道:「那是因為他瘋了!」

  朝崎愛麗絲被他吼得一愣。

  獄寺隼人冷哼道:「你不會以為那個混蛋,就真的像他在你面前表現得那樣吧?」

  朝崎愛麗絲:「……」

  又想起藍波說過,黑澤陣和琴酒兩個人很像。

  朝崎愛麗絲陷入了思索。

  過了幾秒。

  她才又道,「藍波回去的時候,有和你們說過,『同位體』的事嗎?」

  獄寺隼人忽然一愣,像是才知道這件事一樣。

  「什麼同位體?」他眉心緊皺地問。

  果然!

  朝崎愛麗絲心中一跳。

  當初黑澤陣給她打跨界電話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沒聽他提起過「同位體」的事,就產生過懷疑。

  藍波從小就是出了名地嘴巴漏風。

  朝崎愛麗絲以前有不少消息都是從他那聽來的。

  但他從平行世界回去後,竟然沒被陣醬套出話。

  朝崎愛麗絲當時就覺得,這中間肯定有點問題。

  就是不知道藍波回去的時候。

  是不是記憶被影響出了偏差……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立刻把「同位體」琴酒的事給獄寺隼人說了一遍。

  聽完她的解釋。

  獄寺隼人:「……」

  他猛地按了一下朝崎愛麗絲的頭,「這麼大的事你才說?」

  朝崎愛麗絲抱住腦袋:「我之前以為藍波回去的時候告訴你們了。」

  獄寺隼人煩躁道:「嘖……那你現在和那混蛋待在一起?」

  朝崎愛麗絲:「也沒有,不過藍波當時的確建議我說,呆在琴酒旁邊會比較安全。」

  「這頭蠢牛。」

  獄寺隼人罵了一句,「他身邊才是最不安全的。」

  朝崎愛麗絲有些茫然,「……還好?」

  最多也就是被親了一下而已。

  獄寺罵她,「好個鬼!你不會以為他可能對你感興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吧?」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望著他。

  獄寺隼人冷哼了一聲,

  「這種放肆的混蛋,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情感。」

  「就算他對你產生了興趣,也只會想著有空的時候玩一下逗一下,或者放縱自己的欲望和你上床。」

  朝崎愛麗絲:「……」

  看她陷入了沉默。

  獄寺隼人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皺眉問:「你是不是覺得他也像黑澤陣那混蛋一樣,有點喜歡你就什麼都想要給你了?」

  朝崎愛麗絲:「……難道不是這樣嗎?」

  獄寺隼人拍她的頭,「當然不,他怎麼可能什麼都慣著你。」

  朝崎愛麗絲:「可是——」

  獄寺隼人皺緊眉心:「別把他現在的興趣當回事。」

  「就算他現在對你,和對其他人有點不同,那也只是他在放縱自己的欲望而已。」

  朝崎愛麗絲迷茫地望著他:「獄寺舅舅……」

  獄寺隼人微微偏頭:「怎麼?」

  朝崎愛麗絲小聲道:「你好懂啊。」

  獄寺隼人的額角出現十字。

  他又拍了一下愛麗絲的腦袋,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懂?我老媽和老姐都是被這樣的男人給騙了,以為那個男人對自己不同,結果到現在都沒走出來。」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垂下頭,有點沮喪道:「好像是和你說得一樣……」

  被人提醒。

  她這才反應過來,琴酒這混蛋的進度好像拉得有點太快了。

  因為他和陣醬一樣的臉。

  朝崎愛麗絲到剛才,都一直不覺得他這樣有什麼奇怪。

  但現在,朝崎愛麗絲卻覺得琴酒似乎的確是在放縱自己的欲望……

  獄寺隼人瞥了她一眼,

  「吸引會產生欲望,但愛和欲望是不同的,你不會不理解這個吧?」

  朝崎愛麗絲嘴硬道:「我又不需要他愛我,我有陣醬就夠了。」

  獄寺隼人冷哼一聲:「但你喜歡被人照顧。」

  這是不是也太懂她的鹹魚本性了……

  朝崎愛麗絲捂住自己的臉:

  「獄寺舅舅你又沒結婚,為什麼這麼會啊!」

  獄寺隼人下巴微微揚起,

  「我可是十代目最得力的左右手,當然要學會時刻揣摩十代目的心思。」

  朝崎愛麗絲立刻開始誇他,「不愧是你,家族有你了不起!」

  獄寺隼人被她誇得很舒坦,

  「反正你離琴酒那家伙遠點,他現在就是個——」

  大概是想起了什麼。

  獄寺隼人的話猛然一頓。

  見他忽然又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過了好一會兒。

  獄寺隼人才別開臉又道:「算了,你這情況……順其自然吧。」

  朝崎愛麗絲:「?」

  你幾秒之前可都不是這麼說的?

  正當朝崎愛麗絲感到格外迷惑時。

  獄寺隼人的身上,不知為何析出了一陣陣奇異的光點。

  朝崎愛麗絲張了張嘴。

  看到他似乎像是藍波當初一樣,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獄寺隼人微微偏頭。

  也聽到從倉庫外逐漸傳來連續的腳步回響。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立刻從身上拿出幾個准備好的小型道具。

  朝崎愛麗絲一臉茫然地接過他遞來的東西。

  獄寺隼人趁機拍了拍她的腦袋。

  不過這次,他倒不像之前那樣用力了。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像是在摸自己的頭毛,卻又有些不習慣他此刻的動作。

  獄寺隼人看她低垂著頭。

  語調立刻又凶了起來:「你這是什麼表情,不是之前就知道我待不了多久嗎?」

  朝崎愛麗絲:「可是——」

  獄寺隼人移開視線,「外面好像要來人了,我現在走也省得你解釋起來麻煩。」

  朝崎愛麗絲:「……」

  見愛麗絲沉默不語。

  獄寺隼人才沒工夫和她在這裡煽情。

  他直接道,「這幾個道具,是家族裡的人給你准備的,你拿好。」

  「裡面有幾個我放的微型炸彈,還有點其他人配的小東西,你自己回去研究一下。」

  「時間不多了。」

  獄寺隼人提醒道,「還有什麼話需要我帶回去,給十代目說的嗎?」

  朝崎愛麗絲:「謝謝你,獄寺舅舅。」

  獄寺隼人眉心緊皺,「我是問你有沒有要帶給十代目的——唔。」

  朝崎愛麗絲朝他身上撲了過去,

  「反正就是謝謝你們了,不用擔心,我會盡快回家的。」

  獄寺隼人有點不自在地接住她,「行了,我會轉告十代目的。」

  他補充了一句:「家族裡的人都在研究這個平行時空形成的原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論了。」

  朝崎愛麗絲小聲應道道,「好,我知道了。」

  本來要交代的話就已經說完。

  然而見手下的人已經逐漸變得透明。

  似乎他已經錘

  不到自己了……

  朝崎愛麗絲思索一瞬,忽然又試探地問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

  「獄寺舅舅,要不您回去的時候,也試著讓黑澤陣再聯系聯系我?」

  獄寺隼人一愣。

  接著猛地推開她:「喂,你這小鬼!別得寸進尺——」

  話音還未落。

  獄寺隼人的身體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果然要是不在這時候說,他肯定就會趁機錘自己了……

  也不知道剛剛,他究竟答沒答應。

  朝崎愛麗絲摸了摸自己被拽得翹起的頭毛。

  獄寺隼人剛走,然而她也沒工夫休息。

  在倉庫外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中。

  朝崎愛麗絲回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出現在遠處的三個人。

  遠遠望見她的身影。

  波本在立刻朝她問了一句:「你一直都在這裡?」

  朝崎愛麗絲半真半假道:「我只是回來看看倉庫究竟為什麼會爆炸。」

  聽到她的解釋。

  波本環顧了一圈四周,正想說點什麼。

  一旁的卡爾瓦多斯卻忽然打斷道:「愛麗絲,你手臂好像受傷了!」

  被打斷問話的波本微微一愣。

  波本:在正主面前……這家伙竟然就不敢口嗨老婆了?

  他格外無語地望了一眼卡爾瓦多斯。

  而朝崎愛麗絲卻順著他的話,低下頭。

  發現手臂上的確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劃痕。

  她的體質本來就容易受傷。

  而且有點疤痕,看起來就會很可怖。

  但實際好像也沒有太疼?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正想說點什麼。

  卡爾瓦多斯卻立刻湊了過去,直接道:「我來給你消毒吧!」

  朝崎愛麗絲被他的動作嚇得猛然一愣。

  還沒看回復短信,她當然還不知道什麼叫「舔舔就能消毒」。

  雖然她不清楚卡爾瓦多斯具體要干什麼。

  但看他那樣子,朝崎愛麗絲就知道這個「消毒」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

  她眉心緊皺。

  因為卡爾瓦多斯的動作,時刻准備來個閃現。

  而就在愛麗絲側後方的諸伏景光,正想也幫忙拉她一把躲躲變態。

  卻因為位置不對,被朝崎愛麗絲躲閃的動作撞了一下。

  諸伏景光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正當他想穩住身體時。

  一旁的波本卻又下意識想扶一把自己的幼馴染,和衝過來的卡爾瓦達多斯撞到了一起。

  就這樣。

  前方卡爾瓦索斯向她撲來。

  朝崎愛麗絲退後莫名撞到了諸伏景光。

  而波本去幫忙穩住他們的時候,又被卡爾瓦多斯撞上了。

  場面一時極其混亂。

  朝崎愛麗絲完全穩不住,後背倒在了勉強能穩住的諸伏景光身上。

  「唔——痛!」

  朝崎愛麗絲被撞得閉上了眼睛,都不知道自己前面那個人究竟是誰。

  「你還好嗎?」諸伏景光在後面撐住她。

  朝崎愛麗絲正想回應他一句。

  而就在她以為這混亂的一切馬上就可以結束時。

  從外面忽然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琴酒眼下帶著絲血痕,出現在了倉庫的門口。

  他剛一站定,遠遠就望見了前方的四個人。

  而看到這四個仿佛在玩疊疊樂的一幕——

  琴酒:「?」

  格外詭異的沉默中,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這種時候……大概誰說話誰就輸了。

  然而在這窒息的氛圍裡。

  琴酒忽然用余光打量了朝崎愛麗絲一眼,冷笑一聲道:

  「一次三個?」

  朝崎愛麗絲:「…………」

  倒也沒有像你說得這麼傷身體……


第28章 (一更)GIN:代價。……

  朝崎愛麗絲被幾個重量級的男人撞了一下,腦子裡嗡嗡地疼。

  而剛從門口進來的琴酒。

  不僅不過來幫個忙,還站在一旁說風涼話。

  朝崎愛麗絲:……這家伙果然還是這麼過分。

  她都要被壓成夾心餅干了。

  眼睛都還沒能睜開,就莫名因為姿勢被他冷嘲熱諷一通。

  這混蛋到得晚話還多……

  朝崎愛麗絲都想干脆先別起來了!

  反正朝崎愛麗絲習慣性躺平,有時候又主打的就是一個叛逆。

  她現在後背被蘇格蘭撐住,暫時不會摔倒。

  朝崎愛麗絲就干脆先穩了穩自己的動作。

  等把重心調整到合適的位置,確認自己安全後,她才准備慢悠悠地起身。

  一旁的琴酒看她動作磨磨蹭蹭的,像是倒在蘇格蘭懷裡很舒服一樣。

  琴酒:「…………」

  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這幾個人,冷聲嘲諷道:「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朝崎愛麗絲卻莫名覺得他這句話有點耳熟。

  她下意識回了一句:「我覺得也挺是時候的。」

  竟然正好和另外三個人湊一起了。

  琴酒:「……?」

  他無言地沉默了幾秒。

  忽然冷笑一聲,「怎麼,覺得來救你的人越多越好?」

  雖然聽不出他話裡的情緒。

  但朝崎愛麗絲其實都不太懂,琴酒現在到底想陰陽些什麼。

  她剛剛從爆炸現場出來,也勉強算是死裡逃生吧。

  怎麼從琴酒嘴裡一說。

  聽起來就像是她剛在這裡開了個大型淫趴,還干了點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真是……

  她旁邊這三個男的出現有滿五分鐘嗎?

  需要他們幫忙的時候,一個個都在趕來的路上。

  現在危機解決了,就一個個又都冒出來開始整活了。

  朝崎愛麗絲被他們壓得氣都虛了。

  她難耐地動了一下身體。

  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她前面那個人還沒起身。

  這仿佛在玩疊疊樂的一幕,按理說應該不可能維持太久。

  但她前面被撞了一下的波本,一時沒能成功把他們兩個撈起來。

  全是因為他身後有個奇葩。

  卡爾瓦多斯這家伙,他不僅不想起來,甚至還想趁這個機會多和朝崎愛麗絲接觸幾下。

  見卡爾瓦多斯在他背後,一直想往前拱的樣子。

  波本:「…………」

  這變態還是早點被抓進局子裡去吧……

  而就在波本格外無語時。

  朝崎愛麗絲也被這幾個人擠得有點煩了。

  她板著臉,朝卡爾瓦多斯罵了一句:「你有病嗎,起來!」

  猛地聽到她改變的語氣。

  卡爾瓦多斯立刻就從波本後面垂直起立了。

  他一不發病,波本的位置自然也就好調整了。

  波本動了動自己的肩膀,瞬間就從那個詭異的姿勢恢復了正常。

  這都是些什麼破玩意啊……

  朝崎愛麗絲又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她一邊站穩,一邊又被旁邊的蘇格蘭順手扶了扶

  朝崎愛麗絲勉強在地面上站好。

  而琴酒就在旁邊,像個沒事人一樣看著她。

  他不說話也不搭把手。

  面色卻黑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朝崎愛麗絲在站穩後,也只禮貌地和蘇格蘭說了句感謝的話。

  接著就完全不想再去管她周圍這幾個人了。

  處理痕跡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

  這幾個晚來的家伙不僅沒幫上忙,還專門像是來給她添亂的一樣。

  特別是卡爾瓦多斯和琴酒這兩個混蛋。

  看著心裡就覺得無名冒火。

  不過朝崎愛麗絲的火氣才剛冒出了個小火苗,身體立刻就被爆炸余波產生的疲憊給席卷了。

  本來她的體力就不算好。

  這年頭,不僅躲炸彈要靠跑得快。

  竟然連拆彈都要比誰跑得快才能搶到嗎?

  也就是幸好獄寺舅舅來幫了她一把。

  現在她才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裡。

  目前也算暫時遠離了危機。

  沒有危險在眼前。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想擺爛了。

  她有些懶

  散地往旁邊的牆上一靠。

  在逐漸放松的身體和放空的思緒中。

  朝崎愛麗絲忽然就覺得,這世間的一切好像都與她無關了。

  朝崎愛麗絲:……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賢者時間?

  而正當她在旁邊賢者著時。

  一旁的卡爾瓦多斯卻忽然出聲了。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個人,有些疑惑地問,「難道……這幾個人全都是?」

  朝崎愛麗絲:「……?」

  什麼叫全都是?

  朝崎愛麗絲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卡爾瓦多斯卻仿佛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場爆炸是你給我們的考驗嗎?」

  朝崎愛麗絲:「??」

  卡爾瓦多斯的小腦筋忽然就開動了起來,「這是不是在比誰先來得快,以後誰就排在前面?」

  朝崎愛麗絲:「……」

  #這是在干什麼#

  她本來一點都沒聽懂卡爾瓦多斯所謂的「考驗」是什麼。

  但結合上一次他的傳統發言。

  朝崎愛麗絲好像才猛然間懂了點他的腦回路。

  這家伙不會以為——爆炸就是她搞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這幾個男的排大小吧?

  朝崎愛麗絲:……老兄,你的戲真的好多。

  朝崎愛麗絲語調艱澀道:「爆炸和我沒有關系。」

  她這輩子都干不出這麼無聊的事情!

  雖然朝崎愛麗絲知道自己外表看起來和性格完全相反。

  但能把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弄出來當考驗……

  在卡爾瓦多斯心目中,她究竟是個什麼魔鬼一樣的形像?

  而就在朝崎愛麗絲格外無語時。

  卡爾瓦多斯卻又開始自由發揮了。

  他望了一眼旁邊的蘇格蘭和波本,又看了看一旁的琴酒,「無所謂。反正就算是,那我也不是最後一個到的。」

  卡爾瓦多斯上下打量了琴酒一眼,忽然語調幽幽地說道,

  「你好像才是最後——」

  「砰!」

  他的話還沒說完,琴酒隨手就把他給敲暈了。

  卡爾瓦多斯在瞬間倒地。

  琴酒卻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他,只當他是具屍體。

  一旁的波本見自己不用動手,也冷笑一聲:「早就想讓他閉嘴了。」

  「是有點吵。」諸伏景光也皺起眉,同意般點了點頭。

  聽到他們全員惡人的發言。

  朝崎愛麗絲:「……」

  做人做到這種地步。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卡爾瓦多斯也算是很有能耐了。

  她有點無語地用腳尖,輕輕踹了一下地上躺屍的卡爾瓦多斯。

  在解決了這個聒噪的人後。

  周圍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一安靜下來,朝崎愛麗絲的困意立刻又湧上了腦子。

  反正她怎麼都能睡著。

  朝崎愛麗絲甚至想站著打會兒瞌睡。

  而一旁的琴酒,卻在解決了卡爾瓦多斯後。

  目光又移向了之前扶起愛麗絲的蘇格蘭。

  見他的目光重點落到自己身上。

  蘇格蘭:「……?」

  所以這又關他什麼事?

  本來他就只是順路來搭把手而已。

  現在卻好像忽然被卷入了很奇怪的狀況中。

  蘇格蘭:……好想走。

  蘇格蘭都不知道為什麼他還待在這裡。

  現在這詭異的感覺好像和他無關,又好像有那麼一點關系。

  正當他想解釋一兩句。

  波本見琴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幼馴染身上。

  立刻皺起眉,幫忙轉移話題道:「琴酒,你又回來干什麼?」

  雖說朝崎愛麗絲可能給很多人都發了求救短信。

  但此時波本還是對琴酒的出現產生了疑惑。

  他知道琴酒原本應該在鄰市處理叛徒。

  要是他在收到消息後才趕過來,那得是飛著回來了吧。

  聽到波本的問題。

  琴酒卻連看都不看他,只瞥了一眼朝崎愛麗絲道,

  「自然是來帶回我的東西。」

  他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在半夢半醒間,朝崎愛麗絲莫名被這聲音喚醒了。

  她有些疲憊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忽然精神恍惚般環顧了一圈四周。

  「你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有些迷茫地望著周圍的狼藉,

  「這裡都已經被炸平了,你要的東西肯定早就沒了。」

  琴酒:「……」

  他不說話,朝崎愛麗絲就當他的東西已經丟了。

  已經又被他弄醒。

  朝崎愛麗絲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正當她又准備抬起頭時。

  琴酒卻忽然將她從蘇格蘭旁拽了過去。

  朝崎愛麗絲一臉迷惑地抬頭望向他。

  琴酒垂眸問:「爆炸,你一個人處理的?」

  雖說的確不是她一個人弄的。

  但想起消失了的獄寺隼人。

  朝崎愛麗絲只小聲道:「我和今天值班的店長一起解決的。」

  琴酒眉心微皺。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冷聲問:「確定?」

  朝崎愛麗絲立刻點點頭,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而見她點頭了。

  琴酒的面色就更難看了。

  他余光瞥了一眼周圍還站著的兩個人,冷笑一聲道,「很好,看來的確不需要我。」

  琴酒立刻松開她的手。

  而朝崎愛麗絲卻在半夢半醒間,忽然下意識反拉住他的手指。

  琴酒微微偏頭,面無表情道:「怎麼?」

  朝崎愛麗絲有些茫然地望向自己的手。

  過了幾秒,她又忽然松開。

  朝崎愛麗絲有點疑惑,「好像沒什麼?不過如果你有其他事的話,那就先走吧。」

  琴酒:「。」

  一旁的蘇格蘭從來沒見過琴酒這樣的表情。

  波本卻對朝崎愛麗絲和他之間的愛恨情仇毫無興趣。

  他之前早就聽夠他們倆的各種八卦了。

  如今再看這兩個人各種糾纏。

  波本除了無語外就只會覺得頭疼。

  他忍不住插了句話,「我說……難道我們現在不該調查一下事故發生的原因嗎?」

  他作為武器倉庫的負責人。

  如果調查不出幕後主使的話,他絕對會是整個事件裡背鍋最多那個的人。

  波本才不想把自己的臥底生涯葬送在這裡。

  他補充了一句,「原來的安保人員已經被安放炸彈的人干掉了。」

  「現在的目擊證人,就只剩下朝崎愛麗絲……和暈過去的店長兩個人。」

  聽到波本的話。

  琴酒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接著就把一旁的朝崎愛麗絲推到了波本的眼前。

  朝崎愛麗絲被他推得踉蹌了幾步。

  波本立刻皺眉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琴酒:「沒什麼意思。」

  見他一副完全無所謂的表情。

  波本卻仿佛了然般嗤笑道:「這麼鐵面無私嗎?」

  琴酒完全忽略了他的話,只冷聲說,「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聽著他們像是謎語人一樣的對話。

  朝崎愛麗絲只覺得腦子裡一頭霧水。

  她疑惑地抬起頭,「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琴酒余光掃了一眼周圍的廢墟。

  「安保設備被破壞,爆炸,武器被毀……」他說話時的表情格外冷漠,

  「朝崎愛麗絲。」

  「你不會以為,這一切都不需要有人付出代價吧。」


第29章 (二更)GIN:玩得愉……

  付出……代價?

  朝崎愛麗絲:「??」

  所以這又關她什麼事?

  她在爆炸裡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去害人的。

  要付出代價也不該她來呀……

  整件事裡,就連暈過去的店長看起來都比她有嫌疑。

  也不知道琴酒這混蛋究竟在想些什麼。

  該不會他也像卡爾瓦多斯一樣,覺得這場爆炸是她弄出來的……考驗?

  哪怕只想到這個詞。

  朝崎愛麗絲都不禁覺得自己的腦回路已經被污染了。

  難不成笨蛋也是會傳染的?

  琴酒和波本,他們兩個人的腦子不可能也像卡爾瓦多斯一樣奇葩吧!

  正當朝崎愛麗絲在心中

  吐槽時。

  一旁的波本見剛剛琴酒說話時,似乎是在環顧四周。

  他皺起眉心,也順著琴酒的視線在周圍環視了一圈。

  在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包裝標識還有一些零星的金屬碎塊時。

  波本仿佛發現了什麼,忽然一愣。

  緊接著。

  他輕笑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就說你為什麼回來得這麼快。」

  之前他一直得到的消息,都是琴酒在鄰市處理叛徒。

  結果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他就從外地趕回來了。

  原本他還以為,是朝崎愛麗絲的求救短信起了作用。

  但之前他算了一下時間和路程,似乎又對不上。

  現在看來,琴酒今天在鄰市根本就是個假消息。

  這場爆炸案,有極大概率琴酒早就知道內幕。

  而今天這場爆炸之所以發生了,很大概率就是有人專門放任它發生,目的就是用來釣魚的。

  看到地上的金屬碎塊,和之前准備的似乎有些微差別。

  波本就知道原本的武器肯定早就被換過了。

  他不過就去忙其他事忙了幾天。

  琴酒就送他這麼一個驚喜。

  和旁邊的蘇格蘭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波本回過頭,冷笑一聲道:「你前幾天來檢查那麼久,就是為了做這個嗎?」

  「用私情……來做掩飾,倒的確可以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波本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自己,又在這裡面充當了個什麼樣的角色。

  然而琴酒只瞥了他一眼,沒多說話。

  波本卻很不滿,「之前我同意把店長調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配合你釣出叛徒。」

  「現在你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動手了,這是什麼態度?」

  琴酒反問道:「配合,你確定?」

  波本知道自己有私心,但他當然不可能放到明面上說。

  波本問他,「不然呢?把一個可疑的人天天放在眼前,又不是你每天都在管理這個地方。」

  琴酒面無表情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想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波本:「……」

  在無言的沉默中。

  他側過頭,又望了一眼旁邊的朝崎愛麗絲。

  波本的目光閃爍著,似乎在想些事情。

  過了一會兒。

  他忽然笑了笑,似乎很放松地說道,

  「算了,反正能抓出店長背後的主使就是好事。不過嘛……」

  波本腳步輕緩地走到朝崎愛麗絲旁邊,「之後我會像你說的一樣,,『按規矩來處理』。」

  朝崎愛麗絲沒明白為什麼波本要一直看著她。

  琴酒卻在此刻皺起眉,「你想親自動手?」

  波本笑出了聲,「當然。是,『我的下屬』出了問題,自然應該由我親自來審訊。」

  他在「我的下屬」上加了重音。

  而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卻猛地抬起頭看向波本。

  朝崎愛麗絲:「!!」

  等等,什麼叫審訊?

  明明剛才聽他們兩個的對話。

  似乎無論是波本還是琴酒,他們兩個早就知道這場爆炸案的主使是誰。

  那不該直接把叛徒抓走嗎,怎麼還要審她?

  審訊這個詞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還要按規矩來……

  這是什麼破規矩!

  朝崎愛麗絲望向一旁的波本:「這件事和我沒關系。」

  波本此刻的表情完全不像當初一樣溫和。

  他看了一眼朝崎愛麗絲,又望了望琴酒。

  波本語調格外惡劣道,「你說了可不算,琴酒也同意了,一切都得審了再說。」

  朝崎愛麗絲:「……」

  這種脫褲子放屁的事情,你們竟然也做得出來?

  雖然心中格外無語。

  但為了完全擺脫自己的嫌疑。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還是問道:「審訊會很痛嗎?」

  「當然。」

  波本立刻開始嚇唬她,「一般都得上刑,不然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朝崎愛麗絲:……聽起來就好像很恐怖。

  怪不得陣醬以前就說過,他的周圍除了廢物就全是些叛徒。

  稍微有點能力的人,如果都被他們這麼搞一搞。

  那不是叛徒也變成叛徒了啊!

  想到這裡。

  朝崎愛麗絲忽然伸出手,猛地拽了一下波本的衣角。

  波本垂眸望向她:「怎麼,害怕了?」

  朝崎愛麗絲很坦誠地點頭:「嗯,所以你等會要對我溫柔一點。」

  波本笑了笑,故意道:「行啊,我會好好對待你的。」

  「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樣,不僅態度很惡劣,還經常背刺自己的同事。」

  琴某些人酒:「……」

  見他們兩個三言兩語間,似乎就敲定了之後審訊的事。

  朝崎愛麗絲竟然還想著跟著波本早點去審完,早點回去休息。

  琴酒忽然拽住她的手腕。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

  聽見琴酒語調冷漠道:「你要跟他走?」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不然呢,接下來按流程,我不該跟著去受審了?」

  琴酒皺起眉。

  看他這樣子。

  朝崎愛麗絲覺得事情……似乎有轉機?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難道你能讓我不被波本審訊嗎?」

  琴酒果然點頭:「可以。」

  朝崎愛麗絲從善如流道:「哦,那就謝謝你啦。」

  琴酒:「?」

  琴酒冷笑:「我沒說要幫你。」

  朝崎愛麗絲不明白了:「那你剛剛說,『可以』是什麼意思?」

  琴酒拽住她的手腕收緊,「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朝崎愛麗絲看向自己的手腕,皺起眉:「我做錯什麼了?」

  琴酒沉聲道:「謊話連篇。」

  朝崎愛麗絲:「……?」

  真是好小心眼的男人……

  一點都不大度!

  知道他是在嘲諷她之前說「她和店長一起處理了炸彈」。

  朝崎愛麗絲立刻反駁:「我又沒提前知道你們想干些什麼,當然是要盡量撿好聽的說。」

  再怎麼在心裡瘋狂辱罵,表面對待奇葩同事也是要笑嘻嘻的。

  在工作中,就是要學會像聖母瑪利亞一樣原諒所有人。

  不然遲早會把自己氣死。

  朝崎愛麗絲覺得這只是社畜的基本操作。

  而琴酒卻冷哼一聲:「連一個叛徒都要幫忙掩飾。朝崎愛麗絲,你以為自己是誰?」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莫名其妙:「我說過了,我不知道他是叛徒。」

  琴酒瞥了一眼她的口袋:「之前我讓你直接走。」

  朝崎愛麗絲反應過來他在看自己的手機,

  「……我根本就沒看你的回信。」

  聽到她這句話。

  琴酒的面色更黑了。

  一旁的波本卻在這時又來攪渾水,「琴酒,不是說要按規矩來嗎?」

  波本:「現在你這是又想徇私?」

  朝崎愛麗絲不覺得有問題,「要審就審,反正這件事和我沒關系。」

  見她似乎覺得審訊是件很輕易的事。

  琴酒看了她幾秒,忽然用余光瞥了一眼還倒在地上的卡爾瓦多斯,又望了一眼波本。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琴酒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說的純愛?」

  朝崎愛麗絲:「?」

  這混蛋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大概覺得自己理解了朝崎愛麗絲的本質。

  琴酒松開她的手腕。

  他看向一旁的波本,莫名說了一句:「玩得愉快。」

  波本笑了笑,拍了一下朝崎愛麗絲的肩膀,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朝崎愛麗絲沒懂他們說的「玩」是什麼意思。

  她困惑地望向波本:「審訊究竟是要做些什麼呢?」

  見她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原本以為她只是家裡有相關背景,所以才不怕被審訊的波本也微微一愣。

  他來了絲興趣:「你家裡不也是

  從事相關行業的嗎,以前沒看過?」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只在電視上看過。」

  波本對此有些不理解:「那你們家族怎麼處理叛徒?」

  朝崎愛麗絲仔細回憶了一瞬沢田舅舅平時的做法。

  她遲疑道:「大概就是雙方首領相約一起打一架……打完之後基本就和好了,最後還能一起約著去壽司店吃個飯呢。」

  波本:「?」

  ……還能跟叛徒和好?

  她這是在說小孩子過家家嗎?

  朝崎愛麗絲還自顧自地繼續道:「為什麼要用審訊呢?用友情和熱血就能成功把叛徒感化的!」

  波本:「……」

  他忽然有點自己在犯罪的感覺了……

  波本側過頭,格外無語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琴酒。

  這混蛋和朝崎愛麗絲的畫風都不一樣。

  他們究竟是怎麼湊到一起,還能讓琴酒在意到把她從意大利搶回來的?

  琴酒理都不理他。

  只語調冷淡地說了一句:「完整體驗後就知道什麼是審訊了。」

  朝崎愛麗絲這種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的人。

  大概有時候就是要吃點苦頭才知道什麼叫世事險惡。

  波本既然要親自動手。

  那只要朝崎愛麗絲不死在他手裡,琴酒就一點也不在意。

  既然她想和很多人「玩」,那她就要有玩的自覺。

  琴酒不覺得自己對朝崎愛麗絲,有在意到非要她只玩一個不可。

  見朝崎愛麗絲似乎還是對「審訊」懵懵懂懂。

  琴酒瞥了她一眼。

  轉過身,立刻就要走。

  然而他之前語調惡劣的提醒,讓朝崎愛麗絲稍微感覺有點不妙。

  她仔細想了想,本來覺得審訊的話……再怎麼樣也不過就是疼一點?

  對這些事情完全沒概念。

  但看琴酒准備離開。

  朝崎愛麗絲忽然在背後小聲說了一句:

  「那我要跟波本去受審啦……如果出來很痛的話,你要不要在外面等我?」

  琴酒完全沒理她。

  然而朝崎愛麗絲看他也沒拒絕。

  為了給自己找個能照顧她的人。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勸說一下。

  朝崎愛麗絲苦惱道,「我受傷了的話,身上看起來會很難看的,你幫我准備一件長點的衣服遮一遮行嗎?」

  她的聲音格外可憐。

  琴酒微微偏頭,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站在原地遠望著他。

  手上卻狀似隨意,又似乎在提示般碰了碰她之前在爆炸中受傷的傷處。

  受傷……

  如果能看到她破破爛爛地從審訊室裡出來,似乎也不錯?

  想到這裡,琴酒的腳步頓了頓。

  朝崎愛麗絲見自己勸說成功,立刻用手肘懟了一下旁邊的波本:「那我們快走吧。」

  「出來之後有人會來接我啦,你審訊的時候用力一點也沒關系了!」

  波本:「……?」

  現在怎麼聽起來……

  他和朝崎愛麗絲好像真的是要去玩了一樣?


第30章 愛麗絲:下班,回家。……

  不管波本怎麼想。

  朝崎愛麗絲其實從頭到尾,都對所謂的「審訊」沒什麼特別的敬畏之心。

  她對這玩意的理解,過去都只來源於電視劇或者電影裡。

  一般在這些片子的劇情中。

  如果被審訊的是壞人。

  那他一般就會被正義的警察感化,最後開始懺悔加抱頭痛哭。

  而如果被審訊的是好人嘛——

  那導演大概就只是為了刻畫一下這個好人的寧死不屈。

  或者更單純一點……

  就只是單純想展現這個好人戰損後美好的**。

  這種用來賣肉的劇情實在是典中典。

  以至於朝崎愛麗絲以前窩在沙發裡,和黑澤陣一起看電影的時候,看到這種劇情出現時都有點想笑。

  但經典為什麼是經典?

  就是因為好看才經典。

  戰損的美好肉/體誰不喜歡?

  朝崎愛麗絲:好看,愛看。

  不過那些什麼審問啊,刑訊啊之類的東西。

  隔著屏幕,朝崎愛麗絲都能感覺到畫面中的血肉橫飛。

  要是真的作用在人身上的話,那肯定痛得要死吧?

  為了避免自己晚上睡覺時做噩夢。

  每次看這種情節,朝崎愛麗絲都必須要躲在黑澤陣懷裡。

  如果導演開始賣男主角的肉了。

  就讓黑澤陣立刻提醒她再看兩眼。

  要是還沒開始玩戰損,那就讓黑澤陣先幫她監督著劇情。

  等開始賣了就繼續看。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有一次,大概是在看超級英雄電影的時候。

  男主角被邪惡反派抓住,馬上就要開始審訊他了。

  結果反派在用刑前忽然就掏出了一條皮鞭。

  朝崎愛麗絲:「……」

  這大概就是要開始賣的前兆了。

  她立刻就提起精神,開始乖巧坐等男主被反派狠狠鞭打。

  而當時在背後抱著她的陣醬。

  不僅對這種劇情毫無興趣,還十分看不慣這男主在鞭打下叫得格外澀情。

  他望著屏幕中喊得無比歡暢的男主角,狠狠吐槽道,

  「這種程度的傷……嘖,的確是個廢物。」

  朝崎愛麗絲卻看得很是起勁:「身材比例還是不錯的,帶點血就更好看了。」

  黑澤陣還問她:「你喜歡這種?」

  朝崎愛麗絲點頭:「還行,其實這樣的play還挺有意思的。」

  「……」

  聽到她的回答,黑澤陣當時沉默了許久。

  而大概是一直沒聽到人說話。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去看他,卻忽然又被黑澤陣蒙住了眼睛。

  「你不會覺得有意思的。」

  耳邊傳來他一聲輕淺的嘆息。

  朝崎愛麗絲至今都還記得,黑澤陣說這句話時,語調低沉到都不太像平時的他。

  然而也就只有這樣一句話。

  之後,他就立刻恢復了往日的樣子。

  黑澤陣又開始幫她監控起什麼時候,男主的衣服被反派撕開了。

  而什麼時候畫面又太血腥了一點,提醒她暫時不要看。

  這樣的快樂時光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

  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忽然覺得,這記憶似乎已經離她很遙遠了。

  她一邊回憶著,一邊跟隨波本來到了一處偏僻的樓房裡。

  琴酒並沒有與他們兩人同行。

  朝崎愛麗絲和波本走進這棟樓房理時,周圍的光線很是昏暗。

  她被波本帶到了二樓。

  在這個地方,即便是偶爾經過他們的人都行色匆匆地低著頭。

  不敢說話,連腳步都放得很輕。

  這樣的氛圍讓朝崎愛麗絲感到有些不適應。

  見她忽然皺起了眉。

  波本輕笑一聲問:「現在開始害怕了?」

  朝崎愛麗絲:「還行。」

  波本思索半晌,「進審訊室之前,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朝崎愛麗絲:「你們的燈該換了。」

  波本:「?」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頭頂,這黑壓壓的光線讓她覺得自己可能馬上就要睡著了。

  本來經過了那麼多事,她就已經有些累。

  如今被這要滅不滅的燈一催。

  朝崎愛麗絲更覺得自己的上下眼睫要開始打群架了。

  波本無言地望了她幾秒。

  緊接著就把她帶到了二樓角落的一個房間裡。

  朝崎愛麗絲跟隨著他走進去。

  而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門後的一瞬間。

  二樓的拐角處。

  琴酒靠在一旁,安靜地點燃了一只煙。

  他的側臉浸在朦朧又濕潤的煙霧中。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只是安靜地等待在這裡。

  過了幾分鐘。

  一個下屬殷勤地走過來,為他遞上了一只耳麥。

  下屬稟告道:「琴酒大人……波本先生已經把那個女人帶進去了,一會兒

  審訊就要開始了。」

  「他說如果您想的話,可以用這個耳麥旁聽。」

  琴酒余光瞥了他一眼。

  下屬低著頭,繼續道:「按規矩來說,受審時其實應該有人在裡面監督——」

  「但波本先生說,您也同意了這就是走個過場,讓我們不用安排其他人進去。您看這……」

  謹慎地稟告完情況。

  下屬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琴酒。

  琴酒呼出一口煙霧,冷聲道:「不用管他。」

  他說是要按規矩來。

  但其實最初,琴酒就沒有想讓朝崎愛麗絲進審訊室。

  她只需要求他一句。

  琴酒有一百種辦法可以讓她不用受審也能洗清嫌疑。

  但現在……

  既然她不願意低頭,那朝崎愛麗絲也的確需要吃點苦頭來長記性。

  波本下手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沒輕沒重。

  不過也足夠了。

  想到這裡,琴酒這才接過下屬遞來的耳麥。

  他動作輕緩地將耳麥戴上,開始作為審訊的旁聽。

  然而就在他戴上的一瞬。

  一聲格外痛苦的慘叫聲立刻就從耳麥中傳了出來。

  「啊——嗚……」

  慘叫聲在止住後,又接上了小聲的啜泣。

  聽到朝崎愛麗絲的呼救聲。

  琴酒的眉心緊緊皺起。

  又過了幾秒,審訊中又傳來了一聲更凄厲的慘叫。

  「啊,不要!」

  琴酒立刻把耳麥取了下來,直接丟到一邊。

  這聲音聽著就讓人心煩。

  他面色黑沉地把煙掐滅,從角落走到審訊室門口。

  而就在審訊室內部。

  慘叫聲落下的一瞬間。

  波本就格外無語地望著朝崎愛麗絲說:「我還沒動手,你又叫什麼?」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啊,還沒開始嗎?」

  波本:「?」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連東西都還沒拿出來,就這麼配合地開始哭的犯人。

  波本將原本准備用來嚇唬她的刑具,放到朝崎愛麗絲的眼前晃了晃,

  「開關都還沒打開,你是從哪裡覺得開始了?」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看起來有點可怕,就先產生了點幻痛。」

  波本:「……」

  波本:「算了,你別叫了。我把這東西拿遠點。」

  上刑原本就只是為了讓受審者說實話。

  但看朝崎愛麗絲這樣子,她根本就沒想在審訊時搞點什麼寧死不屈。

  這家伙外表看起來很倔。

  但給她點壓力,她根本就不會彈起來,而是立刻就躺下去了。

  既然這樣的話,他也沒必要白費功夫。

  波本望向朝崎愛麗絲道:「我已經把東西拿開了,現在可以不哭了嗎?」

  朝崎愛麗絲眨了一下眼睛:「嗯,你想做什麼就繼續吧。」

  波本把一旁的錄音筆打開,開始記錄起這場審訊的全過程。

  見他表情格外鄭重。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道:「你和琴酒不都知道犯人是誰了嗎,還需要審我審得這麼認真?」

  朝崎愛麗絲在進來前,一直覺得自己就是來走個過場。

  而聽到她的話。

  波本卻嗤笑道:「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波本又笑了一聲:「那你可想錯了,我有很多想要從你這裡得到的東西。」

  得到……東西?

  朝崎愛麗絲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領口,又望了望旁邊的刑具。

  她表情忽然有些奇怪,「你剛剛也聽到了,我叫得肯定沒有電影裡好聽,你不如回去看電影。」

  波本:「?」

  波本的太陽穴一跳:「你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額……電影裡變態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什麼,『用你的慘叫聲來愉悅我』,或者,『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朝崎愛麗絲在這裡一一細數起自己看過的變態。

  波本:「……」

  他語調艱難道:「我不是變態——不對,這和我想得到的東西沒有半點關系。」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望向他:「那你想得到什麼呢?」

  波本瞥了她一眼:「就算知道了幕後主使,你的身上也還是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比如炸彈究竟是誰處理的,火勢為什麼沒有蔓延,還有現場的痕跡又是誰幫你處理的……」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道:「我會拆彈。」

  「是嗎……」

  波本隨口應了一句,也不知道相沒相信。

  朝崎愛麗絲偏過頭:「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自己解決。我平時不動只是因為我不想動而已。」

  波本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幾秒,忽然道,「琴酒說你謊話連篇,還真是沒說錯。」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我沒說謊。」

  波本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但你不會以為用一點言語上的小技巧,就可以把整件事敷衍過去了吧?」

  「難道你想讓我相信,你一個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完成拆彈、滅火還能完美地處理痕跡?」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不呢?我很能干的。」

  波本伸出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果然還是很倔啊。」

  朝崎愛麗絲無言地望向他。

  波本停了幾秒,忽然起身,按了一個接通外部的按鈕。

  「准備吐真劑。」他朝亮起的紅點說道。

  「是。」

  對方傳來一聲回應後,按鈕處的光立刻又滅了下去。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卻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任何問題。

  見她不願在這時多言。

  波本也暫時放松,靠在一旁准備先等吐真劑送進來。

  而過了幾分鐘後。

  門口一名下屬輕輕敲響了審訊室的門。

  「進來。」波本吩咐道。

  下屬立刻拿著一管粉紅色的液體就走進了房門。

  望著他手裡的東西。

  波本:「……?」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下屬,「這是吐真劑?」

  下屬恭敬地把東西遞給他:「研究部最新研發的,桃子味吐真劑。」

  波本:……桃子?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下屬。

  下屬頂不住這壓力,只能彎著腰湊過去。

  他附在波本的耳邊,語調格外為難地小聲道:「琴酒大人特別關照的,這種好喝點。」

  波本:「…………」

  這破事就該讓琴酒自己來審。

  波本不耐地嘖了一聲,把那管詭異的粉紅色液體拿過來。

  等下屬出去後。

  他緩步走到朝崎愛麗絲身旁,准備抬起她的下顎,直接灌進去。

  朝崎愛麗絲動了動身體,直接道:「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喝就行。」

  波本扯了一下嘴角,故意道:「很好,那你自己動。」

  朝崎愛麗絲:「……」

  波本移開視線:「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我又不是琴酒那種野蠻的混蛋。」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

  卻莫名覺得他這種斯文敗類也好不到哪去。

  朝崎愛麗絲把小試管叼起來,將裡面的粉紅色液體咕咚幾下就喝完了。

  她習慣性舔了一下嘴角,覺得這味道竟然還不錯。

  而就在她將桃子味吐真劑喝下沒幾分鐘。

  朝崎愛麗絲的眼神忽然就變得恍惚。

  她的頭腦也像墜入了一團棉花一樣開始有些飄飄然。

  波本見已經起效果,就熟練地走過去問:「還知道我是誰嗎?」

  朝崎愛麗絲眼神迷茫地望著他,過了許久才出聲道:

  「安室……先生?」

  波本心中一跳,又立刻冷聲道:「很好,現在我們繼續。」

  朝崎愛麗絲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波本問一句,她就乖巧地答一句。

  波本:「之前的爆炸裡,除了你和店長在場外,還有其他人嗎?」

  朝崎愛麗絲:「有。」

  波本:「是誰?」

  朝崎愛麗絲:「一個警察。」

  想到衣櫃裡的松田。

  波本的太陽穴跳了跳:「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他……」

  朝崎愛麗絲迷茫地停頓了幾秒:「大概……我未來的徒弟?」

  波本:「?」

  這完全超出預料的回答讓波本停下了問話。

  就在他思索半晌,准備繼續詢問時。

  朝崎愛麗絲忽然抬起頭,眼神茫然地看了他幾秒。

  「安室……零?」

  話音未落。

  波本立刻伸手關掉了錄音筆。

  他動作飛速地將錄音筆裡的記錄刪掉,抬起頭,語調格外冰冷道:

  「剛剛你說的什麼?」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啊,我剛剛在叫你的名字。」

  波本眉心緊皺:「你知道?」

  朝崎愛麗絲眼神飄忽:「知道?我不知道。其實我都是聽別人告訴我的。」

  波本面色一沉:「誰告訴你這些。」

  朝崎愛麗絲又笑了:「當然是……啦,我想聽什麼,他以前都會告訴我的。」

  被朝崎愛麗絲吞掉的字眼中帶著一點隱秘的懷念。

  波本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朝崎愛麗絲的確已經在很早就結過婚了。

  在這時,仿佛印證了他的猜想。

  朝崎愛麗絲又垂下頭莫名嘆息一聲:「想,嗚——好想他。」

  波本忽然撐住她的肩膀,語調冷凝道:「那他知道多少?」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神朦朧:「他和我說,你是日本公安派來……」

  「……」

  ……

  審訊室內的問話還在繼續著。

  琴酒站在門邊,無言地等待著一切結束。

  一旁的下屬被他身旁的低氣壓逼迫得冷汗直流。

  然而他也不敢說任何話,只能看著琴酒一邊等待,一邊面色越來越冷凝。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

  忽然,審訊室的大門打開了。

  從裡面緩緩走出一個身上帶著血痕的身影。

  朝崎愛麗絲腳步輕緩地往前。

  在看到琴酒後,她下意識擦了擦自己手臂上,波本的血跡。

  琴酒低垂下眼眸。

  朝崎愛麗絲身上格外濃重的血腥氣味,在瞬間將他的感官填滿。

  就在他眉心緊皺地望向她時。

  在格外模糊的思緒中。

  朝崎愛麗絲猛地撲到他懷裡,語調囫圇道:

  「你來接我了啊……」

  琴酒伸手接住她。

  朝崎愛麗絲在他的懷裡蹭了蹭,像是很滿足一樣:「果然,還是你最好了。」

  她此刻的動作格外乖巧。

  明明已經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然而莫名地,琴酒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朝崎愛麗絲貼在他的脖頸間,小聲呼氣:「身上,很多血。」

  琴酒將她側臉的血珠抹開,冷聲道:「回去洗掉。」

  「嗯,好啊。」

  朝崎愛麗絲又蹭了一下他的手,「那你要幫我洗嗎?」

  「……」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然而現在的朝崎愛麗絲卻不覺有任何問題。

  她很自然地把琴酒的手拉過來,和他十指相扣。

  「下班……就該回家了。」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神朦朧地望向琴酒,

  「要回去的話,今天晚上你做了什麼料理在等我呢?」


第31章 GIN:「我是。」……

  「下班……就該回家了。」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神朦朧地望向琴酒,

  「要回去的話,今天晚上你做了什麼料理在等我呢?」

  她的話音剛落。

  琴酒瞬間就意識到了問題。

  他將朝崎愛麗絲的下頜輕抬。

  朝崎愛麗絲只神情有些恍惚地,抬頭望向他。

  周圍陷入了寂靜。

  過了一會兒。

  朝崎愛麗絲覺得保持著這個姿勢有點不舒服,於是便動了動,想去摟他的脖頸。

  琴酒微微偏頭,躲開她的動作。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看著自己落空的手,眸色在光線下暗了暗。

  無言的沉默中。

  朝崎愛麗絲忽然拽了一下琴酒垂落在她身前的銀色長發。

  她將自己手上的血跡全都蹭到他的發梢上,語調格外委屈道,

  「你怎麼不抱我了?」

  琴酒眉心皺緊,「又病了?」

  聽到他的聲音,不像上一次那樣硬撐。

  朝崎愛麗絲這次倒是格外輕巧地承認了,「嗯,生病了,所以要回去休息。」

  琴酒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朝崎愛麗絲還配合地往前湊了湊,將自己微涼的前額放到他的掌心中。

  感受到手下正常的溫度。

  琴酒又垂眸望向她。

  朝崎愛麗絲只自顧自地又往前撲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血跡也沾染到他黑色的外套上。

  朝崎愛麗絲從審訊室中出來的時候。

  身上暗紅色的血液都已經呈現半凝固狀態。

  然而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故意喊疼。

  甚至還腳步輕淺地像是踩在棉花上,眼神朦朧又飄忽。

  正當琴酒想放下手時。

  審訊室的門再次打開,波本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被琴酒按在身前的朝崎愛麗絲,忽然冷笑一聲道:

  「怎麼,現在才開始心疼了?」

  琴酒眉心緊蹙:「你做了什麼?」

  波本又笑了笑:「當然是照你說的,,『按規矩來』。」

  他的目光又掃過朝崎愛麗絲身上,血跡最濃的地方。

  波本藏在襯衫下的手臂微動。

  接著他不露痕跡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讓琴酒看不出任何破綻。

  朝崎愛麗絲像是聽不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一樣,只格外安靜地靠在琴酒的身前。

  她似乎已經被折磨得失去了反應。

  此刻像是陷入了夢境一般,對周圍的事物都有些麻木。

  波本收回看向她的視線,抬眼望向琴酒:

  「我說,你現在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干什麼,我不是都按你說的做的嗎?」

  他仿佛在挑釁一般,甚至還伸手指了一下漆黑的審訊室大門。

  「我可沒有阻止你進來一起,是你自己不來的。」

  波本說話的語速並不快,語調也十分平靜。

  然而他越平靜。

  這聲音就越像是在刺激朝崎愛麗絲一樣。

  她忍不住在琴酒懷裡瑟縮了一下,連脊背都微微顫抖起來。

  朝崎愛麗絲似乎在波本的聲音下恢復了一點意識,卻又立刻把琴酒的腰抱住,

  「陣醬,帶我回去好不好……」

  琴酒按住她的後頸,無名指觸碰到她頸間的血痕。

  朝崎愛麗絲不自覺往後躲了躲,又被他一把按回到身前。

  波本在一旁看著他們兩個人。

  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格外無語。

  現在看到朝崎愛麗絲像是出事了才開始擔心。

  琴酒這混蛋早干什麼去了?

  他移開視線,只狀似隨意道,

  「反正我已經按規矩審完了,她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嘛——」

  波本的語調故意拉長,「她在受審的時候不夠配合,所以我用了一點小手段。」

  他在小手段這幾個字上加了重音。

  而琴酒聽到他的說法,手上忽然用力,將朝崎愛麗絲摟得更緊。

  朝崎愛麗絲倒完全沒所謂。

  她似乎已經自動屏蔽了周圍的聲音,只想著和她的陣醬繼續貼貼。

  琴酒垂眸瞥了她一眼,忽然問:「審訊記錄有嗎?」

  「你現在想聽了?」

  波本回憶道,「有倒是有,不過審到一半的時候,她掙扎得太厲害,錄音筆掉到地上摔碎了。」

  他將口袋裡錄音筆的屍體拿出,拋給琴酒。

  「裡面其實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過如果你想聽聽她的慘叫聲的話,倒是可以拿到其他地方去恢復一下。」

  琴酒任由錄音筆掉落到地上。

  他的面色格外冷凝道:「你以前不喜歡在審訊時用刑。」

  波本輕笑一聲,望向他懷裡的朝崎愛麗絲,

  「哎,抱歉。看到她這樣子稍微有點興奮,下手就重了些。」

  琴酒:「興奮?」

  波本點頭:「倒是有點理解你為什麼會對她感興趣了。」

  「要是之前你一起來試試就知道了。她可不像平時那樣。一問到關鍵問題的時候,反應特別有意思。」

  他的話音落下。

  朝崎愛麗絲忽然在這時轉過頭  ,表情格外迷茫地望著他。

  見她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波本:「……」

  他移開視線,又故意笑著說:「總之,我很期待愛麗絲下次繼續犯錯。」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反駁了一句:「我沒錯。」

  琴酒立刻將她的腦袋重新按回到肩膀上。

  看他們這副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秀恩愛一樣的姿勢。

  波本扯了一下嘴角,轉身就想走。

  而就在這時。

  朝崎愛麗絲突然語調飄忽地說了句:「回去,要擦藥。」

  波本的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

  琴酒卻以為她傷口疼,只語調低沉道:「回去再說。」

  朝崎愛麗絲微微抬起頭,又輕輕蹭了蹭他。

  看她似乎還沒從吐真劑的效果中,回過神來的樣子。

  波本稍加思索,添上一句,

  「愛麗絲好像對吐真劑的成分過敏,你記得回去的時候給她弄點解藥。」

  琴酒的面色越發黑沉:「不用你來提醒。」

  波本毫不在意地一聳肩,恢復之前的動作往外走。

  他一邊走,一邊控制著自己的行為不要出現任何異樣。

  之前在審訊室裡的時候。

  為了轉移琴酒對問詢結果的注意力。

  他在審訊中,的確對朝崎愛麗絲采取了一點「小手段」。

  實施的過程也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然而回想起當時那個畫面。

  波本就不禁嘴角一抽。

  又有點想把朝崎愛麗絲從琴酒那裡抓回來吊著錘了。

  他微不可查地低頭,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處。

  在隱隱的胃痛感中。

  波本一直在回憶,這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按理說,在吐真劑的作用下。

  朝崎愛麗絲迷迷糊糊地說出他的職業和本名後,事態就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了。

  然而就當他想繼續詢問時。

  朝崎愛麗絲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猛地往他身前一撲。

  波本:「??」

  他瞬間伸手擋住朝崎愛麗絲的動作,目光望向她手上松開的繩結。

  波本皺眉:「什麼時候解開的?」

  朝崎愛麗絲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幻境,只下意識道,

  「下次要玩這種東西的時候,不要用繩子,繩子磨起來比較疼,用領帶最好。」

  她還示意般靠近,忽然把波本的領帶一抽。

  波本:「……?」

  他倒不是不能反抗,只是想看朝崎愛麗絲究竟想玩些什麼花樣。

  然而朝崎愛麗絲把他的領帶取下來後,立刻又把自己給綁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把手上的蝴蝶結遞到他面前,

  「啊,你剛剛綁得沒有我綁得好看!」

  波本:「……」

  ……這家伙是喝醉了嗎?

  只聽說過醉酒和醉奶的,沒聽說還有人醉吐真劑的。

  朝崎愛麗絲之前喝下吐真劑的時候,動作倒是格外爽快。

  他還以為她對這玩意兒沒什麼反應。

  結果朝崎愛麗絲這家伙。

  不僅對食物過敏,大概率對很多藥物也過敏。

  喝下去之後,很快她的皮膚就泛起了微微的粉色。

  看她就像是上頭了一樣,開始因為藥效胡言亂語。

  波本把她手腕上的蝴蝶結拽住,又把她拉回到了椅子上。

  朝崎愛麗絲眼神朦朧地望著他,小聲道:「你好粗魯哦……」

  波本:「?」

  他剛有做什麼嗎?

  朝崎愛麗絲緊接著又道:「你再欺負我,陣醬會來幫我欺負回去的。」

  波本眉心緊皺:「陣……醬,你的結婚對像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他會來接我回去的。」

  波本:「什麼時候?」

  朝崎愛麗絲:「很快吧,他肯定不忍心看我在這裡受苦的。」

  波本思索半晌,試探道:「你之前說……你知道的消息都是他告訴你的?」

  朝崎愛麗絲點頭:「他什麼都知道,只不過有時候我不想聽而已。」

  波本余光瞥了一眼旁邊被他關掉的錄音筆。

  他伸手把它拂到地面。

  在將錄音筆破壞得粉粹後。

  波本這才抬起頭,又問起她有關「陣醬」的相關信息。

  朝崎愛麗絲只是在喝下吐真劑後,有點胡言亂語而已。

  但問話過程還是很順利的。

  他問一句,朝崎愛麗絲就答一句。

  很快,他就從她那裡得知了。

  朝崎愛麗絲的結婚對像,是一個「高大帥氣,溫柔體貼」。

  不僅「賢惠到能把家務事打理得緊緊有條」還「格外能打」的極道退隱人員。

  波本:「……」

  所以聽起來就這麼恩愛的一對。

  人家小兩口過得好好的,琴酒這混蛋去拆散人家干什麼?

  從她的回答中。

  朝崎愛麗絲大概率就只是個偶然聽到了些消息的普通人。

  這個最關鍵的男人嘛……

  正當波本思索時。

  朝崎愛麗絲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她把用領帶綁好的蝴蝶結,再次遞到他面前,

  「還玩不玩?不玩我就走了。」

  波本看她完全不清醒,眉心微皺著把她手上的蝴蝶結抽開,

  「你不是怕疼嗎,還想我對你動手?」

  朝崎愛麗絲沉默半晌,忽然道:「來都來了。」

  波本:「?」

  朝崎愛麗絲很是隨和般道:「我如果不帶點傷出去的話,琴酒是不會放過我的。」

  波本都不知道,她現在究竟是清醒還是不清醒了。

  他將之前被朝崎愛麗絲拿去的領帶重新綁好。

  又將放在一旁,原本用來嚇唬她的刑具拿過來。

  在上下打量了一番,朝崎愛麗絲那格外脆弱的體質後。

  波本面無表情地往自己的小臂上一劃。

  緊接著就把滲出的血跡,開始往朝崎愛麗絲的手上塗抹。

  朝崎愛麗絲這時就格外乖巧地任由他動作了。

  她坐在椅子上,輕晃著自己的小腿:「你這麼做能行嗎?」

  波本:「別動。」

  朝崎愛麗絲很聽話地就停了下來:「哦,那你動作快一些,有點癢。」

  他對於偽造傷痕的狀態倒很精通,只不過是第一次給別人做。

  波本用自己的血,和一些道具的輔助。

  把朝崎愛麗絲打造成一個受盡欺凌的犯人後,就開始教她出去之後該怎麼說,

  「你出去就告訴琴酒,你被我用電擊器和——」

  朝崎愛麗絲在這時打斷他,「不用這麼麻煩,我害怕一點,他不會深究的。」

  波本懷疑道:「你確定?」

  朝崎愛麗絲很認真地點頭:「當然,你見過他以前連旁聽都不想聽的時候嗎?」

  「…………」

  見他似乎不相信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還很是自信地起身,「等會我要好好罵他一頓!」

  波本還以為她從審訊室裡出去之後,馬上就要和琴酒大戰三百回合。

  結果剛一出門。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撲到琴酒懷裡去了。

  波本:「……」

  他果然是這兩個人play的一部分。

  這兩個搞婚外情的狗男女,其實只要不影響到他後續的任務。

  波本連他們的八卦都不想聽。

  但是朝崎愛麗絲平時面上不顯,私底下竟然……

  想到這裡。

  波本立刻就准備根據她提供的線索,去調查所謂的「陣醬」。

  ……

  那個叫「降谷零」的客戶離開後。

  朝崎愛麗絲就把黑澤陣的腰抱得更緊了。

  她其實在那杯飲料剛下肚的時候,就已經有點暈了。

  那玩意兒喝著味道像在啃一顆桃子,後勁卻像桃子在啃她。

  朝崎愛麗絲都不記得。

  自己在那個黑漆漆的房子裡,後續和那個客戶都說了些什麼。

  在他問完問題,把房門打開後。

  朝崎愛麗絲只在瞬間產生了一種下班的輕松感。

  緊接著,她出去就立刻看到了黑澤陣又在等她。

  朝崎愛麗絲像往常一樣撲到他懷裡。

  而對方也伸手接住了她。

  身上有點血漿留下的異物感  ,朝崎愛麗絲很不適應地想用他的外套擦一擦。

  然而她還沒動作。

  黑澤陣就把她的後背按住,語調低沉道:「回去洗掉。」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可是……很不舒服啊。」

  黑澤陣:「這裡不安全。」

  不……安全?

  朝崎愛麗絲仰起頭,想環顧一下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太暗。

  她難耐地眯了一下眼睛,連周圍的東西都沒看清,就產生了點生理性的淚水。

  朝崎愛麗絲伸手想去抹掉自己的眼淚。

  她的手剛抬起。

  身邊的人忽然出聲。

  「很疼?」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小聲說了句:「你給我吹一下就不痛了。」

  「……」

  她不知道為什麼黑澤陣在聽到她提出要求後,還不幫她呼呼。

  朝崎愛麗絲把他的腰抱緊,頭埋在他的胸口處,小聲抱怨道,

  「今天你好安靜啊,是心情不好嗎?」

  身旁的人依舊沉默。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帶著點半凝固血液的指尖輕輕觸碰上他的側臉。

  「高興一點嘛,我都下班了,回家就可以和你一起玩了啊。」

  黑澤陣拽住她的手腕,「你以前每天都這樣?」

  朝崎愛麗絲有點茫然地反問:「我不這樣還要怎麼樣呢?」

  黑澤陣:「……」

  他今天總是莫名其妙地沉默。

  朝崎愛麗絲有點生氣,「你是笨蛋嗎?我要回去了……」

  「……也好。」

  朝崎愛麗絲:「?」

  她感覺到身旁的人抬起了她的下顎。

  「最後問一次,看清楚我是誰?」

  朝崎愛麗絲的眼下還帶著絲半凝固的血痕。

  她眨了眨眼,眼神朦朧道:「有病吧,你不就是陣醬嗎?」

  「……」

  「嗯,我是。」

  身邊的人忽然將她抱了起來,「我們回去。」


第32章 愛麗絲:我喜歡你哦……

  朝崎愛麗絲被琴酒抱了起來。

  在寬厚又溫暖的懷抱中。

  她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放松,任由思緒像是游魚一般四處游動,最終又歸於空白。

  歸家途中,那緩慢又規律的走動間,

  朝崎愛麗絲不禁越發感到疲倦。

  血液順著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下落,從審訊室的大門一路延伸至樓梯的台階處。

  琴酒微微低頭,看到她此刻已經閉上了眼睛。

  朝崎愛麗絲的眼睫輕輕顫動著。

  像是瞬間就陷入了夢魘一般,連呼吸都仿佛在空氣中消失了。

  暗色的紅痕交錯在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皮膚上。

  半凝固的血液自她的傷口處,一直蜿蜒至微紅的眼角。

  緩慢的走動間。

  朝崎愛麗絲額角的血漬一點一點地蹭到了他的下顎。

  琴酒的肩膀奇怪地顫抖了一瞬。

  不過下一秒,他立刻就恢復了正常。

  他將她橫抱著,背影逐漸消失在了樓梯的轉角處。

  而就在琴酒帶著朝崎愛麗絲離開的那一刻。

  原本靜候在審訊室旁,時刻准備為他服務的下屬。

  忽然也長舒了一口氣,從剛才那窒息到詭異的氛圍中擺脫。

  下屬擦了擦自己額角的冷汗。

  扶著牆壁,拖著自己軟掉的雙腿緩慢地往回走。

  還沒到達他的目的地。

  另外幾個同為下屬的人就圍了上來,語調幽幽地朝他問道,

  「喂,你小子竟然活著回來了啊?」

  下屬又擦了一下自己額頭的汗水,「幸好幸好,最後琴酒大人和波本大人好像都已經忘記我的存在了。」

  「真是命大啊你……」其中一個人嘖嘖稱奇。

  有個完全不了解狀況的人問,

  「話說今天被審問的人究竟是誰啊,怎麼她被帶進審訊室後,整個氛圍就變得這麼詭異?」

  下屬這時也恢復了一點神智,只語調顫抖地回答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據說應該是波本先生手下的人……」

  「波本手下的人?!」

  問話的人有些驚訝,「那為什麼最後,會是琴酒大人把她帶走了?」

  下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是沒看到那個女人被帶進審訊室時,琴酒大人的表情,嘖嘖嘖。」

  下屬回憶道,「我當時都差點以為自己回不來了。」

  問話的人有些無語:「既然那麼在意,琴酒大人為什麼不直接說一聲,不讓她被審不就行了?」

  「又不是警視廳那些鐵腦袋在辦事,琴酒大人如果想攔下來的話,還有誰能反對嗎?」

  下屬:「思路打開點,說不定是波本大人想反對呢……」

  下屬回憶起,自己進審訊室給波本遞吐真劑時的情形——

  朝崎愛麗絲的手被反綁在椅子上。

  在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皮膚看起來薄到仿佛一碰就碎。

  又因為表情冷淡,完全就是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而波本大人則靠在一旁,雙腿交疊,領口微微敞開。

  似乎是在思索著該怎麼好好地「懲罰」她。

  那場面……

  一般如果按規矩,接下來就該上演限制級的一幕了。

  不過下屬也沒敢再多看,只低著頭把東西遞過去就匆匆離開了。

  他繼續回憶道,「你們是沒看到啊,那個女人可真漂亮!」

  「特別是反抗起來的表情……波本大人會興奮也是情理之中。」

  另一個人想到那些血跡,「所以波本大人真的在審訊時用刑了?」

  下屬的肩膀抖了一下:「那還有假。」

  那人疑惑道,「可是……波本大人他平時不是不喜歡用暴力手段,還說那些都是廢物才會采取的行徑嗎?」

  下屬扇了一下他的頭:「笨!又不是為了審訊才用刑的。」

  「你是說?!」

  下屬嘖嘖道:「能從琴酒大人手下把人搶過來的機會可不多,他總得抓緊時間玩點花的。」

  「……之前沒看出來他有這愛好啊。」

  下屬:「萬一就是最近才覺醒的也說不定呢?」

  「琴酒大人就舍得讓他的女人被——」

  那人把話吞了一半回去,

  「我看她出來的時候身上全是血,遠看起來都已經不成樣子了。」

  下屬嘆了一口氣:「你忘了?那可是琴酒!」

  「你覺得他會因為自己的情緒,就影響到任務嗎?」

  下屬補充道:「他沒親自動手都很意思了,怎麼可能會舍不得?」

  另一個人眉心緊皺:「所以那個女人被他帶回去之後,會不會還要繼續受罰啊?」

  下屬:「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另一個人:「我覺得很有可能,畢竟她好像和波本——」

  下屬又扇了一下他的腦袋,打斷道:「屁話這麼多,你不要命了?」

  另一個人抱著頭喊道:「那是因為這幾個高層太亂了,你剛剛不是也在和我一起八卦嗎!」

  …………

  朝崎愛麗絲當然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繼續受懲罰。

  她現在窩在「黑澤陣」的懷裡。

  腦子持續放空,但滿足得都快要冒泡了。

  身上莫名其妙出現的血跡,也只是單純讓她覺得有點不舒服而已。

  但她已經蹭了一半到陣醬身上了。

  一會兒讓他放好洗澡水,再好好洗一洗就沒事了!

  雖然是被人抱著,迷迷糊糊地在打瞌睡。

  然而聽到耳邊已經傳來了

  開門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就知道自己已經到家了。

  她滿足地嘆息一聲,把黑澤陣的脖頸摟住問,

  「今天你來接我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親我啊?」

  抱著她的人思索半晌,伸手緩慢地抬高她的後頸。

  朝崎愛麗絲雖然也沒想躲。

  卻在他動作的時候偏了一下頭,讓他只輕輕蹭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好奇怪……你平時都是親我的額頭,今天怎麼換位置了?」

  琴酒:「……」

  另一個世界的蠢貨都和她結婚了,平時還只親額頭?

  他以為這是在玩小孩子過家家嗎?

  這些破事他果然不在行。

  然而看朝崎愛麗絲現在渾身都是血跡。

  明明很是不屑。

  琴酒卻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把她的前額抬起,敷衍地蹭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高興地湊過去和她的陣醬貼貼,

  「有你來接我下班真是太好了,我和你說啊——」

  「今天上班的時候有奇葩客戶欺負我,他煩死了!」

  正當琴酒以為她要像往常罵他一樣,開始罵波本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直接拽了一下他的長發,小聲罵道:

  「那個叫琴酒的混蛋還和你長得很像,但是可惡極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琴酒:「…………」

  朝崎愛麗絲還自顧自地罵道,「他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也不過就是仗著自己武力值高點罷了,業務往來結束後,看我直接把他干翻。」

  琴酒低頭看她:「……你想怎麼把他干翻?」

  朝崎愛麗絲思索半晌,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琴酒:「?」

  朝崎愛麗絲面色格外凝重道,「我本是上市公司的總裁,卻被詭計多端的奸人所害。下屬棄我,股東逐我。重來一次,我要奪回我的一切!」

  「現在只差一個你,助我復仇,我就能東山再起!」

  琴奸人酒:「……」

  琴酒微微低頭,看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這裡和他講她的復仇計劃。

  他伸手按了一下她的頭頂。

  朝崎愛麗絲痛呼了一聲。

  接著她忽然低下頭,像是陷入了思索一般不再言語。

  過了幾秒。

  朝崎愛麗絲忽然拽過他的手,張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平時她的力氣就不算大。

  然而朝崎愛麗絲今天故意用犬齒磨了磨,非把他的手腕咬破出血。

  琴酒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讓她咬的位置不用那麼別扭。

  感受到口腔中逐漸蔓延開的血腥味。

  朝崎愛麗絲這才確認般松嘴,小聲道:

  「唔……果然是你,我還以為有壞人在騙我呢。」

  琴酒仿佛沒聽到般偏過頭,也沒把自己帶血的手腕抽回來。

  「還咬嗎?」

  朝崎愛麗絲松開他的手道,「不要了,我想洗澡,你去幫我放洗澡水吧。」

  琴酒:「……」

  他只是想在藥效消失前,暫時安撫她一下而已。

  沒想去給她當保姆。

  然而就在琴酒想拒絕時。

  朝崎愛麗絲忽然往前一撲,埋在他的頸間小聲道:「算了,今天你幫我洗吧,我好累了。」

  「…………」

  琴酒都還沒出聲。

  朝崎愛麗絲直接就把他拉著,帶到了洗浴室的位置。

  她像是在夢游一般,眼神朦朧地望著洗浴室的大門。

  似乎是在思考,為什麼和原來的裝飾有點不同。

  不過也就是一瞬,她就迷迷糊糊地拉著琴酒,推開門走了進去。

  洗浴室裡干淨得就像是新的一樣。

  朝崎愛麗絲習慣性地誇獎道:「每天打掃房間辛苦你了。」

  琴酒皺眉:「這就叫辛苦?」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我知道做家務很累的,哦對了——上次給你的錢用完了嗎,還要不要?」

  感覺自己在被當廢物對待。

  琴酒眉心緊皺道:「不需要。」

  朝崎愛麗絲卻很習慣地撲過去蹭了他一下:

  「你每次都說不要,但是就算是找外面的鐘點工也是要錢的啊!」

  琴酒:「……」

  聽起來。

  另一個世界的他究竟是個什麼冤種?

  不僅不拿錢,每天還倒貼錢去給朝崎愛麗絲當家庭煮夫?

  這蠢貨的腦子大概率是被門擠了。

  琴酒黑沉著臉,把朝崎愛麗絲的領口一提,直接將她拉到淋浴的下面。

  朝崎愛麗絲望了一眼旁邊准備的全新沐浴露。

  「怎麼這次不是桃子味的了?」

  琴酒當然早就觀察出她喜歡桃子。

  但他只沉默地把放水的開關打開,任由溫水瞬間將朝崎愛麗絲從頭澆到底。

  朝崎愛麗絲忽然被水淋了一下,有點生氣道:「你今天好笨,水溫涼了!」

  琴酒沉著臉給她調了調溫度。

  朝崎愛麗絲又故意道:「又有點燙了。」

  琴酒直接把水關掉:「那干脆別洗。」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還未全消的紅痕。

  冷掉的水珠從她的手臂上緩緩滑落。

  混合著絲絲淺紅的血跡。

  一滴一滴,仿佛鼓點一般輕輕敲打在被白瓷鋪就的地面上。

  琴酒的視線移開。

  不知為何,喉間像是堵著火燒一樣酸痛。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頭,此刻在光線下,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過了幾秒。

  她忽然語調冷漠道:「現在哄我還來得及。」

  「……」

  琴酒眉心微皺,把她往身前一拉,先用外套將她攏住。

  他伸手重新將放水的開關打開,又用掌心去試溫。

  朝崎愛麗絲靠在他的身前。

  從他身上緩緩傳來的熱量,逐漸將她的身體重新溫暖起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她似乎也沒有消氣。

  朝崎愛麗絲攥住他裡衣的布料,「今天晚上你睡客廳,我不要理你。」

  琴酒也不想理她。

  他只把水的溫度調好,又將朝崎愛麗絲往裡推了一下。

  「繼續?」他問。

  朝崎愛麗絲緩緩從他的外套裡出來,先把自己的發梢拎起來打濕。

  感受到皮膚上合適的溫度。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卻沒直接走進水裡。

  她忽然把頭頂的花灑取了下來,側過身,懲罰一般往琴酒身上一澆。

  琴酒也沒躲,只任由她把自己的上身打濕。

  溫水順著他的頸間,緩緩滑落至領口。

  被濡濕的深色布料立刻呈現出一種緊貼的質感。

  他微微低頭,將濕透的外套脫下扔到一旁。

  接著,琴酒整理般將自己的袖管卷了上去。

  隨著布料的逐漸上移。

  他鍛煉良好的手臂線條從袖口延展而出。

  銀色的長發也被濺起的水珠濕潤,有幾縷搭在了他的側臉處。

  朝崎愛麗絲伸手想去把那銀色的發絲拂下來。

  卻被他偏頭躲開。

  琴酒只快速用手臂蹭了一下,將礙事的發絲拂開。

  他一動作。

  被溫水濕潤的布料就逐漸延展開來。

  黑色緊緊地貼合在他的腹肌上,隱約勾勒出一種有力卻又清瘦的矛盾的美感。

  在逐漸彌漫開的霧氣中。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望著他。

  她的眼睫動了動,水珠從她的睫毛上啪嗒一下滴落。

  琴酒若無其事般將她掌心裡的花灑接過來。

  蒸騰的熱氣逐漸充滿了浴室。

  也不管自己身上是否已經濕透,琴酒只將花灑流出的溫水對准她的後頸。

  朝崎愛麗絲舒服地小聲哼了哼,開始指揮道,「往左邊一點啦,那裡都已經洗過了。」

  琴酒眉心緊皺道:「閉嘴。」

  朝崎愛麗絲的耳邊全是水聲:「你剛剛說什麼?」

  琴酒:「……」

  琴酒:「你清醒之後不要後悔。」

  朝崎愛麗絲只聽到他最後的後悔兩個字。

  但她也不想追問。

  朝崎愛麗絲只直接道:「我從來不會後悔。」

  彌漫開的熱氣把她的腦子蒸得越發昏昏欲睡。

  朝崎愛麗絲往後仰了仰,眼神朦朧地看著黑澤陣的側臉道,

  「一會兒睡覺之前,你要給我念書嗎?」

  琴酒:「……?」

  這家伙幾歲了,睡前還要聽故事?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來,「忽然想起,好像從小

  到大一直都有人給我念書。以前是我爸和草壁,後來就一直是你了。」

  想到這裡。

  朝崎愛麗絲還自顧自點點頭,「挺好,學無止境。我覺得你在家裡的確要多看看書。」

  琴酒把熱水澆了她一臉,「你不是讓我今天睡客廳?」

  朝崎愛麗絲咳嗽了一聲,抿緊嘴唇,「念完了之後再出去嘛,又不是什麼大事!」

  琴酒:「……」

  見他沉默不語。

  朝崎愛麗絲去蹭了一下他,「上次念到哪一本了,你還記得嗎?」

  琴酒當然不知道答案。

  但他此刻也對偽裝失去了興趣,只單純想先把朝崎愛麗絲身上的血衝干淨。

  他沉默地繼續動作,溫水緩緩拂過朝崎愛麗絲蒼白到毫無血色的皮膚。

  隨著溫度的逐漸蔓延。

  仿佛填色游戲一般,她的皮膚上呈現出了一點淡粉的顏色。

  朝崎愛麗絲又輕哼了一聲,語調懶散道,

  「我就知道你每次就只是念,根本就不記得內容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仿佛想教育他一樣,用手肘往後懟了懟。

  琴酒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臂。

  他眉心緊皺,有點懶得理她。

  又覺得朝崎愛麗絲現在只要不動就格外乖巧。

  他把花灑移動了一下,隨口問了一句轉移注意:「上次念的什麼?」

  朝崎愛麗絲用手肘蹭了蹭他的掌心,「好像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黑澤陣低沉的嗓音。

  她回憶起上次停下的地方,

  「……我的心始終為你而緊張,為你而顫動,可你對此毫無感覺。在聽不見的心跳聲中,他陪著你東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幾百萬秒當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投去一瞥——」

  琴酒出聲想打斷她。

  朝崎愛麗絲卻自己停了下來,又道,

  「所以你要多讀書,知道嗎!以前國中追我的男孩子都會在我家樓下集合念詩的。」

  琴酒又皺起眉:「追你的蠢貨很多?」

  朝崎愛麗絲點頭:「當然。雖然他們都念得不怎麼樣,但是有幾個每天都來,像唱詩班一樣,被我爸錘暈過幾次都還要來。」

  琴酒:「……」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此刻的沉默有點好笑。

  她故意道:「要不要我把他們當初念的書單給你,你也又給我念一遍?」

  琴酒語調冷凝地拒絕:「沒時間。」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也是,你平時做家務就夠忙了。」

  「話說起來——」

  朝崎愛麗絲想起自己今天還沒吃飯,「今晚我想吃麥飯,家裡還有材料嗎?」

  這就是又想指使他去做飯的意思了。

  琴酒已經對配合她失去了耐心。

  他敷衍地把她的額頭擦了幾下,准備把她受吐真劑影響後產生的幻境戳穿。

  然而他剛從旁邊取下干淨的毛巾,想扔到她臉上。

  朝崎愛麗絲卻在此時往後貼了貼,忽然道,「我喜歡你哦。」

  琴酒的動作一頓。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仿佛惡作劇成功般笑了笑,「你的心跳好快,我聽到了!」

  琴酒低垂下眼眸,用空閑的那只手蓋住她的眼睛。

  朝崎愛麗絲的睫毛已經被濕潤。

  她故意用眼睫掃了掃他的手心,好像還有些開心,

  「今天如果你累了不想做飯的話,就點外賣吧,我有錢!」

  聽到她的話。

  琴酒沉默半晌,忽然把毛巾搭到她肩膀上。

  他一言不發地走出房間,把朝崎愛麗絲一個人留在浴室裡。

  朝崎愛麗絲抱著干燥的毛巾。

  像是有些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一樣,只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

  過了幾分鐘。

  琴酒忽然又回來了。

  他斜靠在門邊,看著還沒擦干頭發的朝崎愛麗絲,語調冷凝,

  「外賣十分鐘之後到。」

  「好耶!」

  朝崎愛麗絲立刻往前撲到他的懷裡,把身上最後一點水都蹭到他的胸口處。

  ……

  伏特加在接到琴酒的電話後。

  本來只拿了吐真劑的解藥往琴酒的安全屋趕。

  在半路上,他又立刻掉轉頭,動作飛快地去最近的店裡點了一份麥飯的外賣帶走。

  就在他滿頭大汗地帶著東西來到安全屋門口時。

  琴酒卻只在開門時打開了一條縫隙。

  「東西呢?」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伏特加微微一愣,接著把手裡的兩樣東西都遞給他。

  琴酒略微垂眸,只將他右手裝外賣的塑料袋拿走了。

  伏特加有些疑惑,下意識提醒了一句:「大哥,還有你之前讓我拿的解藥沒拿。」

  琴酒理都不理他,只沉默地轉過身,直接將門關上。

  看著眼前被甩上的大門。

  伏特加一頭霧水地望了望門,又望了望自己手中剩下的解藥。

  之前讓他盡快拿東西來,現在卻又不要。

  大哥這……又是什麼意思?


第33章 GIN:「不需要其他人……

  吐真劑造成的後續影響,目前似乎只給朝崎愛麗絲帶來了幻覺。

  琴酒看她從浴室出來後。

  雖然身上還有些看起來就很嚴重的紅痕。

  但朝崎愛麗絲卻像完全感覺不到那些傷口的疼痛了一樣。

  只動作輕緩地走到桌子旁,伸手把外賣盒托了起來。

  之前她想吃東西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想要麥飯,就要他必須馬上准備好。

  結果現在只吃了兩口。

  她就拿著勺子,暈暈乎乎地好像要睡著了。

  朝崎愛麗絲把勺子插在麥飯裡,腦袋一點一點地開始對著飯盒打瞌睡。

  塑料勺底下的飯粒逐漸被她戳得細碎。

  琴酒皺起眉,走過去,把桌子上的飯盒往前推開。

  朝崎愛麗絲卻像是完全沒意識到飯盒已經被人挪走了一樣,還無意識地動了動自己手中的勺子。

  琴酒又將她搭在指間的勺子取了出來。

  在安靜地看著她,思索了一會兒後。

  琴酒忽然單手抱起她。

  准備把她帶到臥室去睡。

  睡覺對於朝崎愛麗絲來說,似乎是每天的頭等大事。

  在她剛穿越到平行世界來的時候。

  琴酒一直很疑惑,為什麼會有人能一天睡上超過12個小時。

  然而在那之後,朝崎愛麗絲就用行動證明了。

  只要沒有人叫醒她,她能不帶間隔地把一整天都睡過去。

  就連肚子餓了,大概對她的睡眠也沒有任何影響。

  為了睡覺。

  朝崎愛麗絲最多覺得不餓死就行,甚至會覺得如果有人能喂她就更好了。

  這種能隨時隨地,在哪裡都能躺平的習慣。

  肯定是從小就生活在極端安全的地方才能夠養出來。

  朝崎愛麗絲說她在長大後,就離開自己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去了意大利工作。

  那之後,大概就是另一個世界的蠢貨,把她繼續慣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琴酒單手抱起她的一瞬。

  朝崎愛麗絲似乎還因為他的動作清醒了一下。

  然而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氣息後。

  她就又蹭了蹭他,越發安心地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這種格外親昵的觸碰讓琴酒有些不適應。

  他忽略掉頸側溫熱的吐息,腳步輕緩地帶著她往裡間走去。

  琴酒把朝崎愛麗絲抱到了臥室,彎腰准備把她扔到床上。

  然而就在琴酒想把她完全放到床墊上去時。

  朝崎愛麗絲似乎是感覺到了身邊的人要離開。

  她忽然伸手拽了一下他的頭發,有些迷迷糊糊地出聲問:「你要去客廳了嗎?」

  琴酒的聲音不

  知為何有些艱澀,「不然呢?」

  朝崎愛麗絲的眼睛微微睜開,似乎是有些疑惑地在觀察他。

  過了一會兒。

  她又小聲道:「那你不要像上次一樣,晚上再悄悄回來哦。」

  琴酒:「……」

  聽起來,另一個世界的他除了是個倒貼的廢物外,好像還出奇地粘人。

  就像條狗一樣……

  惡心。

  琴酒格外不屑地轉身就想走。

  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在此時,又拽住了他的衣角。

  「唔,想要晚安吻。」她語調朦朧地說道。

  朝崎愛麗絲這家伙平時躺平得快。

  然而面對那個蠢貨時卻格外任性,想要什麼東西就必須馬上得到。

  免得被她拉住繼續糾纏。

  琴酒托起她的後背,敷衍地在她前額上蹭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像是這才滿足了一樣,抱住他的脖子又蹭了蹭他,

  「喜歡你……」

  她在昏暗的光線下小聲地喊起他的名字。

  琴酒卻眉心緊蹙。

  在聽了一會兒後,他忽然伸手又捂住她的眼睛:

  「別看我。」他的聲音過分冷漠。

  朝崎愛麗絲似乎對他此刻的抗拒有些疑惑。

  然而過了一會兒,見他也沒有更多的動作。

  朝崎愛麗絲便自顧自又往柔軟的床墊上一躺,立刻就睡得更舒服了。

  看她已經又進入了睡夢中。

  琴酒還站在原地,又多觀察了一會。

  朝崎愛麗絲身上還搭著一床薄被。

  從被子下面,她蒼白的皮膚上,隱約露出各種紅痕。

  琴酒的眉心不自覺地皺起。

  現在朝崎愛麗絲陷入了幻覺也好。

  至少現在看起來,朝崎愛麗絲似乎已經忘記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她就像從來沒有進過審訊室一樣。

  從那個房間出來後。

  朝崎愛麗絲似乎只覺得自己是剛在原世界,和一個客戶談完了項目。

  平時身上隨便有點傷口,她都叫得像是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一樣。

  所以最好還是晚點讓她想起來。

  不然哭起來讓人心煩。

  琴酒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問題。

  之前朝崎愛麗絲說謊的瞬間他就已經了解。

  朝崎愛麗絲就像是覺得這個地方,無論誰都是好人一樣。

  這次傷重點也好。

  免得她以後莽莽撞撞地被其他人干掉了,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他的做法沒有問題——

  沒有……嗎?

  琴酒又瞥了一眼她身上的傷口,忽然覺得那些零星的紅痕看起來格外不順眼。

  他又走過去,用被子把那些礙眼的傷痕遮住。

  琴酒把被子拉上去給她蓋好。

  朝崎愛麗絲似乎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動作,甚至還睡得格外愉快地翻了個身。

  過了一會兒。

  朝崎愛麗絲又往裡蜷縮了一下,嘴裡又不自覺地喊了一句「陣醬……」

  聽到她的聲音。

  琴酒卻覺得更煩了。

  他毫不猶豫轉頭離開,從臥室中走了出去。

  朝崎愛麗絲現在不過是被吐真劑的副作用影響了而已。

  琴酒以為這效果,就算沒有解藥,最多也不過就維持個幾天而已。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

  過了好幾天。

  朝崎愛麗絲身上的傷口都快要消失了。

  她還是每天都拉著他,要親親要抱抱,還會問他請假之後,工作室那邊的人有沒有催她回去上班。

  琴酒:「……」

  這家伙是喝上頭了嗎?

  朝崎愛麗絲就像是回到了原世界一樣,真的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世界的「黑澤陣」。

  琴酒不覺得自己的偽裝有多麼成功。

  朝崎愛麗絲卻還是就這麼一直認為下去了。

  之前來送解藥的伏特加也對這情況產生了疑惑。

  然而他思索片刻後,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伏特加:「大哥,會不會不是吐真劑的原因?」

  「……」

  見琴酒默不作聲。

  伏特加又試探道:「說不定不是生理效果,而是心理創傷導致的失憶呢?」

  伏特加仔細回憶起來。

  電視劇裡不都這麼演的嗎?

  強取豪奪,虐戀情深……糾纏來糾纏去。

  一般演到這種劇情。

  其中一個人失憶後,接下來就該讓另一個人遭遇車禍或者癌症了。

  這套流程實在過於眼熟。

  伏特加忍不住看了一眼琴酒,出聲提醒道。

  「大哥,最近要多注意身體啊。」

  琴酒:「?」

  癌症和車禍說不准哪天就要來。

  伏特加越吃他們這瓜,就覺得自己像是在現實中追狗血劇一樣。

  他早就知道,自家大哥雖然能力很強,卻對感情的事根本沒任何經驗。

  把大嫂從意大利搶回來後。

  大哥整了一番一看就會被討厭加辱罵的騷操作。

  結果現在。

  竟然弄得大嫂把他錯當成前夫哥,還意外地開始和他親密起來了。

  雖然伏特加不懂這其中的原理是什麼。

  但看到琴酒為了和她接觸,竟然很順理成章地就把這身份認下來了。

  伏特加:「…………」

  真不愧是大哥!

  就算愛情讓人盲目,他果然也還是那個從骨頭爛到發梢的惡棍!

  這兩個人之間的劇情實在過於一波三折。

  伏特加在旁邊哢哢吃瓜吃得起勁。

  然而當事人的感覺就不那麼美好了。

  琴酒本來想忍個幾天,等朝崎愛麗絲恢復就算了。

  她醒過來之後。

  要罵他也好,做什麼都無所謂。

  結果現在,朝崎愛麗絲不僅沒有絲毫恢復的跡像。

  反而還變本加厲。

  最近直接回她之前租好的工作室,准備繼續她原來的工作了。

  她的邏輯自行融會貫通。

  朝崎愛麗絲就像是覺得她只是去平行世界出了個差。

  現在已經被她的「黑澤陣」帶回去,開始繼續原來的生活了。

  在修整了一段時間後。

  她便自顧自地又安排起行程,想要用工作來「養」他。

  朝崎愛麗絲准備將之前租下的工作室重新運轉,開始繼續原來的業務。

  見她似乎是完全忘記了,她還正在西裝店兼職這麼回事。

  琴酒自然也不會去提醒她。

  組織裡的人,包括他。

  大概都不覺得被刑訊是件什麼大事。

  波本在那天之後,還故意來挑釁了好幾次。

  琴酒卻連朝崎愛麗絲的面都沒讓他看到。

  朝崎愛麗絲現在生活在她自己編造的夢境中。

  既然她還不想醒,

  那琴酒就不允許有任何人來打擾她。

  朝崎愛麗絲現在很乖。

  除了有時候會不合時宜的叫他另一個名字,琴酒不覺得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她想做什麼就做。

  反正現在她在他身邊,只要她就這麼一直乖下去。

  他會幫她解決一切的問題。

  為了維持現狀。

  琴酒放任朝崎愛麗絲回到了她自己的工作室。

  而朝崎愛麗絲一融入她熟悉的環境後,就立刻又如魚得水起來。

  她開始熟門熟路地又繼續起之前還未完成的工作。

  本來還需准備的東西就只剩下了一點。

  回去工作後,朝崎愛麗絲很快就把最後的打樣和剪裁都完工了。

  因為上回,朝崎愛麗絲把她搞出來的邊角料拿出去都賣得很好。

  這次,組織就提前又派了幾個人來輔助她,幫她把後續的事情都處理完。

  之前倉庫爆炸的事。

  除了幾個當事人,還有當時在審訊室外負責的工作人員外。

  幾乎沒有任何人具體知道發生了什麼。

  本來朝崎愛麗絲就是備受矚目的新人。

  最近她沒在波本手底下繼續兼職,組織裡盯上她的人就更多了。

  不管是想要借機去獻殷勤,順便蹭點貢獻也好。

  還是單純就想要接觸她這個人也罷。

  然而回歸原生活後。

  有了「陣醬」的朝崎愛麗絲對此都沒有絲毫的關注。

  最近她走路都像是踩在雲朵上一樣。

  不少人還去問過她:「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朝崎愛麗絲只笑了笑,每次都回答:「因為現在有人會在家裡等我了啊。」

  以前就有聽聞過,朝崎愛麗絲已經結婚了的

  事。

  雖然這個理由勸退了不少想要追求她的人。

  但因為幾乎所有人都沒見過她的丈夫。

  所以還是有不少道德底線比較低,或者比較傳統的男人,時刻都覬覦著想要上位。

  最近朝崎愛麗絲身邊也沒有什麼陌生的面孔出現。

  朝崎愛麗絲說的「有人在等她」,似乎也不是指的她那長久未見的丈夫。

  除了那幾個高層的大人物外,經常會來見朝崎愛麗絲的人寥寥無幾。

  那現在這個「會等她的人」嘛……

  就變得有些耐人尋味了起來。

  覬覦朝崎愛麗絲的人裡,特別是像卡爾瓦多斯那種,一直都跳得很高調。

  然而現在被朝崎愛麗絲承認的那個人,似乎並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見有人竟然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彎道超車。

  這些人心中不禁飄過了幾個大字——《小心綠茶》。

  為了男人可悲的勝負欲。

  最近好幾個人都在背後猜,讓朝崎愛麗絲暫時忘掉她那個深愛的丈夫,成功上位的「新歡」究竟是誰。

  「一定是蘇格蘭大人吧……我看他之前就經常去武器店,而且他脾氣好像很好,說不定就願意當情人呢?」

  「怎麼可能!」

  有人反駁道,「脾氣越好才越可怕吧,總覺得蘇格蘭大人是會笑眯眯地把愛麗絲老公捅死的那種。」

  「那難道是波本大人,之前愛麗絲不是在他手下工作嗎?」

  「有可能,看波本先生那張池面臉,莫名感覺他會很喜歡人妻呢……」

  「你還能從面相中看出一個人喜歡人妻嗎?未免也太離譜了一點。」

  「辦公室偷情,刺激啊!」

  有人疑惑道:「你們難不成就確認那個當三的就是波本大人了嗎?」

  「沒有啊,我們這不是也還在猜蘇格蘭大人嗎?」

  「卡爾瓦多斯也有可能啊,萬一他舔到最後應有盡有了呢?」

  那人懷疑道:「我說……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那個人嗎?」

  「哪個?」

  他回答:「琴酒大人啊,他之前不是也去過武器店嗎?」

  「而且我記得,傳聞有說他好人妻哎。」

  有人回憶道,「可伏特加不是說,他之前都是去找波本麻煩的嗎?

  「而且——」

  想到一些八卦傳聞,那人不自覺地一抖。

  「好像還是之前的恩將仇報,強取豪奪,最後還把人囚/禁起來的傳聞比較適合他。」

  「……監/禁?」

  「不是從來都沒有人看到過被他搶回來的那個女人嗎,伏特加都說他沒見到過。」

  「要不這個傳聞是假的,要不那個被他搶回來的女人就是被他關起來了。」

  「也是……都把人搶過來了,琴酒怎麼可能不把她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會讓她接觸其他人?」

  「你們的想法也太荒謬了,難道你們覺得琴酒大人會去為愛當三?」

  「咦——好恐怖,光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吧!」

  「……」

  朝崎愛麗絲原本在不遠處,正處理著自己的事情。

  然而聽到背後又幾個人窸窸窣窣地在議論她。

  朝崎愛麗絲走過去,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在說些什麼?」

  那幾個人立刻止住聲音,掩飾自己的八卦表情:「沒,沒事!愛麗絲,你今天辛苦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冷漠地瞟了他們一眼。

  等那幾個人背後都出現了冷汗。

  朝崎愛麗絲這才如往常一般,面無表情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在遠離了那群人後。

  朝崎愛麗絲立刻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黑澤陣」的號碼。

  「嘟……」

  鈴聲只響了一瞬,就被對方接起。

  聽到耳邊傳來呼吸聲。

  朝崎愛麗絲立刻問道:「親愛的,今天要來接我嗎?」

  電話的另一邊沉默了許久。

  似乎是在思考。

  然而最終,他還是出聲道:「在樓下等我。」

  「嗯,你要快點來。」

  朝崎愛麗絲小聲抱怨道:「今天我又發現有幾個人在背後八卦我和其他人,他們好煩。」

  大概身邊總有些這麼嘴碎的人。

  因為業務能力出眾,以前升職過快。

  朝崎愛麗絲早就習慣了,有些看不慣她又干不掉她的人,就總是在背後陰陽怪氣。

  然而聽到她的話,電話的另一邊卻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朝崎愛麗絲見黑澤陣不說話,又道:「我是不會去找情人的。」

  「……」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

  琴酒拿著手機,看著從樓梯上緩緩往下走的朝崎愛麗絲。

  「不需要其他人。」

  他語調冷漠道:「一個就足夠了。」


第34章 松田:?

  「一個就足夠了。」

  朝崎愛麗絲拿著手機笑了笑,「當然啊,我都和你結婚了,那些人就是在造謠而已。」

  「……」

  朝崎愛麗絲從樓梯上緩步走下來,看到樓下已經在等待她的黑澤陣。

  「前幾天你都來不了,我還以為今天你也不來接我呢。」

  朝崎愛麗絲把手機掛斷,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

  琴酒伸手把她接住,沒說話。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抬起頭,「怎麼了?」

  琴酒略微垂眸,問:「背後造謠的人很多?」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像是完全沒發現一樣,只又抱住他的腰。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回答他:「還好吧,也不算很多。」

  越往上升職。

  身上受到的關注自然就會變多。

  以前朝崎愛麗絲還碰到過很多競爭對手。

  會故意在報紙或者雜志的專欄文章裡,陰陽怪氣地抹黑她的作品。

  不過他們至少都還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名字也登上去了。

  朝崎愛麗絲倒也理解這種競爭的心態。

  都已經在圈子裡混了,凹雲淡風輕的人設難道不可笑嗎?

  要都像修士一樣與世無爭,那還混什麼?

  隔壁教堂才該是這些人的歸宿。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有時候我也會在背後抱怨幾句競爭對手,畢竟他們中的有些人真的很厲害,硬要和他們比的話會很累。」

  朝崎愛麗絲最近雖然腦子不太清醒。

  但回工作崗位之後,她依然還是組織裡最有希望晉升的人之一。

  望見她眼下的烏青。

  琴酒思索半晌,直接道:「要不要處理掉。」

  朝崎愛麗絲:「?」

  她立刻問:「處理什麼?」

  琴酒不覺有任何問題:「擋路的人。」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有點無語:「你又來了,以前你就這麼問過我。」

  她伸手去戳他的腰,「都說過了,如果競爭對手很強的話,我們馬上就去買他們品牌的股票。」

  買了股票那就和競爭對手是一家人了。

  贏了血賺,輸了不虧。

  朝崎愛麗絲是絕對不會和錢過不去的。

  琴酒聽她說的「要處理的人」,和他想的不是同一批。

  但琴酒也沒有想繼續解釋。

  本來他就是隨口一提。

  既然朝崎愛麗絲還暈著,那他也沒有必要在她面前多說。

  琴酒把她拉過來,想帶朝崎愛麗絲回去。

  然而就在這時。

  從樓上的工作室又走下來一個人。

  赤井秀一見朝崎愛麗絲就在路邊,想了想,還是走上去和她打了個招呼。

  朝崎愛麗絲也在道路邊遠遠也望見了他。

  這個叫諸星大的模特,雖然平時業務能力不錯。

  但總是會在工作時間莫名失蹤很久,不知道去干了些什麼。

  不過朝崎愛麗絲也不是要這些人,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只要他們能按時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夠了。

  朝崎愛麗絲朝他點點頭,回應道:「今天也辛苦你了,諸星君。」

  赤井秀一也禮貌點

  頭。

  他本想和朝崎愛麗絲打完招呼後直接離開。

  然而看到她旁邊的琴酒。

  赤井秀一略微思索,多問了一句,「這位是?」

  朝崎愛麗絲笑著向他介紹:「我先生。」

  琴酒:「……」

  赤井秀一:「?」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看朝崎愛麗絲這完全沒有遮掩的樣子。

  語氣也不太像是對待婚外情對像的態度。

  雖然赤井秀一常年遠離八卦中心。

  但他的確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朝崎愛麗絲已經結過婚了。

  可情報裡怎麼從來提到過,她是結婚的對像……是琴酒?

  而且剛剛朝崎愛麗絲出聲後,琴酒在旁邊竟然也沒有否認。

  赤井秀一就更疑惑了。

  他在進入組織前,就從FBI的情報系統裡知道有琴酒這麼個人。

  作為組織裡最難纏的人之一。

  赤井秀一曾經對琴酒進行過長時間的研究。

  然而現在只和琴酒見了第一面,立刻就又有超出他了解範圍的內容出現了

  赤井秀一:「……」

  不管琴酒就是朝崎愛麗絲的結婚對像。

  還是他們兩個竟然搞婚外情都如此明目張膽。

  總之,這個之前未知的情報都相當炸裂。

  FBI的情報員調查許久,竟然連這條關系都沒搞清楚。

  看起來,似乎連那些每天在背後聊八卦的小模特都還不如。

  該給這些人扣點工資了……

  想到這裡。

  赤井秀一立刻准備在下次彙報情的時,把這條消息傳回去。

  雖然他心中想了很多,但實際也只過了一瞬。

  聽朝崎愛麗絲介紹完琴酒的存在。

  赤井秀一本想也禮貌地回應兩句。

  然而一旁的琴酒卻像當他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在朝崎愛麗絲的話音落下後。

  琴酒立刻就說:「走了。」

  赤井秀一:「……」

  朝崎愛麗絲立刻伸手拽住他的衣服。

  她抬起頭瞪了琴酒一眼,接著按照禮貌,想給他介紹赤井秀一,

  「這是我工作室的模特,叫諸星大。」

  琴酒對這個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然而赤井秀一卻在此時忽然出聲打斷。

  他瞥了一眼琴酒,又望向朝崎愛麗絲,「沒關系,你們有事就先走。」

  朝崎愛麗絲:「……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不過是和同事在路邊寒暄兩句而已,又不費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黑澤陣今天要走得這麼急。

  赤井秀一卻想了想,又道:「明天我可能會來得有點晚,你到時候能否在工作室稍微多留一會?」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瞬,本想和他確認時間。

  赤井秀一卻忽然皺眉:「抱歉,我好像忘了。你留下來和我工作,你先生不會生氣嗎?」

  琴酒:「?」

  朝崎愛麗絲卻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她笑了笑,把琴酒的手臂抱過來,替他回答道,

  「沒關系,他不會生氣的。平時他就一直都很支持我的工作。」

  琴酒:「……」

  朝崎愛麗絲自顧自問道:「你下午六點之前到行嗎?」

  赤井秀一點頭。

  朝崎愛麗絲:「嗯,那好。我在工作室等你到六點鐘。」

  見他們三言兩語就敲定了行程。

  赤井秀一離開的背影剛消失在視野中。

  琴酒就把朝崎愛麗絲拉過來。

  琴酒冷聲問:「你不是不願意加班?」

  朝崎愛麗絲:「最近大家都很忙,在合理的時間範圍內協調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琴酒皺眉:「你太縱容他們了。」

  「是嗎?」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那等回家之後,讓我也來縱容你吧?」

  琴酒:「……」

  朝崎愛麗絲把手塞到他的外套口袋裡,「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不過大家出來打工都不容易,有困難的時候就幫一下。」

  琴酒完全不理解她這種損己利人的思維。

  朝崎愛麗絲平時都是能躺就躺。

  然而今天對那個模特,卻莫名其妙地態度很好。

  之前琴酒就知道。

  朝崎愛麗絲這個人,雖然嘴上說著「純愛」。

  但就算她現在已經把他當成「黑澤陣」。

  朝崎愛麗絲似乎也沒有任何想要收斂的意思。

  不過琴酒也不在意朝崎愛麗絲究竟還想要玩些什麼東西。

  他垂眸一瞥,望向朝崎愛麗絲放在他口袋裡的手。

  琴酒問:「你剛往我口袋裡放了什麼?」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啊,被發現了。」

  她將本來想偷偷放到他口袋裡的糖拿出來。

  朝崎愛麗絲在他面前攤開手心,「桃子味的糖,我今天新買的,味道特別好。」

  琴酒很是不屑:「我不要。」

  朝崎愛麗絲捏了一下他的手:「誰說是給你的?」

  「最近你身上都沒准備糖,我怕是你忘記了,就先提前買好了。」

  朝崎愛麗絲把自己手心裡的糖,一股腦地全塞到琴酒的口袋裡。

  「要是我之後低血糖,你身上沒准備東西的話,那到時候再去買就來不及了。」

  琴酒略微垂眸。

  朝崎愛麗絲卻在這時,又靠過去蹭了蹭他,「最近你好奇怪啊,怎麼經常忘記准備很多東西?」

  琴酒:「……」

  他思索半晌道:「做家務太忙。」

  「哦,這樣啊。」

  平時完全不做家務的朝崎愛麗絲立刻就相信了他的鬼話。

  雖然最近的雜事都是他安排伏特加在處理。

  但既然他都已經認了身份,琴酒自然也不會覺得繼續騙她有任何問題。

  琴酒立刻補充,「今早你連衣櫃門都不願意自己開——」

  他的話說到一半。

  朝崎愛麗絲的手臂忽然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見狀,琴酒皺眉:「怎麼?」

  難不成她養的那條狗。

  離譜到以前每天早上還要幫她換衣服?

  朝崎愛麗絲知道自己平時雖然躺,但如果連伸手開個衣櫃門都不願意的話,倒也不至於。

  她摸了摸自己的發尾,「嗯,這個嘛……我最近不想靠近衣櫃是有原因的。」

  朝崎愛麗絲只思索了一會兒就理直氣壯了起來,

  「我覺得衣櫃裡有東西!」

  琴酒:「……?」

  琴酒覺得她腦子的確出問題了:「不要說你在怕鬼。」

  她讓他去開衣櫃的時候,還是在早上。

  要怕鬼那也得給他等到晚上再怕。

  朝崎愛麗絲有點生氣:「我才不怕鬼!只不過——」

  「最近我潛意識裡總覺得,衣櫃可能會吃人。」

  琴酒:「?」

  她倒不如說怕鬼。

  吃人是什麼破理由?

  朝崎愛麗絲很認真道:「可能我之前,偶然在哪裡聽過類似的都市怪談吧。」

  她仔細回憶起來,「好像就是你來接我那天聽到的。不然為什麼,那天後我總記得衣櫃要吃人呢……」

  ……

  朝崎愛麗絲在這邊回憶著《吃人衣櫃》的都市怪談。

  而就在她意識到衣櫃不對勁的前幾天。

  東京都的米花醫院裡。

  頭上纏著紗布的松田陣平,忽然猛地從病床上醒來。

  松田被塞衣櫃二號陣平:「…………」

  之前在西裝店裡。

  被那個奇怪的銀發男人打暈後,松田陣平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之後,他竟然就出現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嘶——」

  感覺到自己後腦勺的疼痛。

  松田陣平摸了一下自己的頭上的紗布,忍不住嘶了一聲。

  見他已經清醒,一旁正准備給他換藥的護士出聲問,

  「先生,您覺得還好嗎?」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  ,卻還是禮貌地回了一句:「還好。」

  護士把輸完的葡萄糖玻璃瓶取下:「那就好,您已經在這裡躺了兩天了。」

  護士補充道:「之前您的同事們有不少都來看望過您,他們讓我提醒您,如果醒了之後,記得給他們發條短信,報一下平安。」

  松田陣平微微一愣,接著點頭:「我知道了。」

  見給他換完藥之後,護士立刻就准備離開。

  松田陣平想了想,還是出聲問:「請問您知道是誰送我來醫院的嗎?」

  「好像知道。」

  護士回憶了一瞬:「是個黑色頭發的年輕男人。」

  松田陣平:「然後呢?」

  護士:「那個人放下你就走了,其他的不清楚。」

  松田陣平:「……」

  這特征是否也太簡略了些?

  他自己難道不也是個黑發的年輕男人嗎?

  聽護士說了和沒說似乎沒差別。

  松田陣平思索半晌,還是禮貌地感謝了她一句。

  護士在收拾好藥瓶後,就從病房中走了出去。

  松田陣平一個人躺著病床上。

  在醫院格外安靜的環境中。

  他不禁又回憶起,在他在昏迷之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似乎他是在衝進一個爆炸現場後。

  在炸彈旁,發現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女人。

  而就在他想趕緊把那個女人帶離爆炸現場時。

  她的身上忽然白光一閃,緊接著旁邊就出現了另一個奇怪的銀發男人。

  松田陣平:「……」

  好詭異……

  當時因為情況格外緊急。

  松田陣平只暫時把他腦海中的疑惑全都壓後。

  然而現在空閑下來,細細回想起。

  松田陣平越想就越覺得,那個粉色頭發的女人身上似乎哪裡都是問題。

  不僅僅是她在對待炸彈時,那格外悠閑的態度。

  還有和她似乎很相熟的那個銀發男人,大概能把牛頓氣活過來的炸彈處理的方式——

  想到這裡,松田陣平立刻聯系出院。

  准備重回爆炸發生的地點,去找那個女人把事情調查清楚。

  ……

  時間過了幾天。

  當松田陣平終於從調查中得知。

  那個叫朝崎愛麗絲的女人已經從西裝店離職後。

  他又在各處探查了幾天。

  最終還是找到了線索,順著調查的結果,來到了朝崎愛麗絲之前租下用來做設計的工作室。

  松田陣平身著一套黑色的衣服,往二樓的工作室走去。

  他本想像便衣警察一樣,裝作是個普通人來探訪一番。

  而就在他到達工作室門口的一瞬。

  無數個穿著五顏六色奇怪衣服的男人忽然就就擠進了他的視野中。

  松田陣平:「……?」

  他站在門口,張了張嘴,還沒出聲。

  一旁接待的前台就熱情地迎了上來問:「先生,請問您是來找朝崎愛麗絲小姐的嗎?」

  松田陣平回過神,回答道:「是的。」

  前台格外熟練從旁邊取下一張紙,給他寫了個「233」號。

  前台把紙遞給他,「那請您去旁邊先排隊吧。」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我前面還有232個人?」

  前台:「啊不,現在已經叫到第18號了。」

  松田陣平:「……」

  這不完全沒差別嗎?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我只是來問她一個問題的,問完我就走。」

  前台專業地微笑道:「所有來的人都是這麼說的,今天來向愛麗絲小姐告白的8號男嘉賓也說他是來問問題的。」

  「……」

  聽到前台的話,松田陣平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前台適時為他遞上一杯清水:「請在一旁稍事等候,大概兩天半之後就能輪到您了。」

  松田陣平:「…………」

  要見那個叫朝崎愛麗絲的女人,竟然這麼艱難嗎?

  松田陣平環視了一圈四周。

  朝崎愛麗絲所在的這個工作室,看起來裝修倒是比較簡約大方。

  然而裡面擠著的這些人——

  松田陣平一臉迷惑地望著他前面那個拿著「188」號號碼牌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開到肚臍的深v襯衫,把他胸前壯碩的肌肉擠得格外突出。

  松田陣平:「……」

  他總覺得自從他進入這間詭異的工作室後,無語的次數就格外的多。

  而一旁的那個男人見松田陣平在觀察他。

  便側過頭很自來熟地問:「怎麼,你也是來找朝崎小姐幫忙的?」

  松田陣平略微思索,點頭。

  那個男人嘆了口氣道:「那你可得有心理准備啊。」

  松田陣平:「什麼心理准備?」

  那個男人見他一無所知,還有些驚訝:「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來了?」

  松田陣平更疑惑了:「我該知道些什麼嗎?」

  「哥們,別怪我沒提醒你。」

  那個男人攬過他的肩膀,「雖然在朝崎小姐手下當模特是很容易紅。」

  「但想要紅,就必須要有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備。」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耐煩地聳了聳肩:「我不是來當模特的。」

  那個男人恍然大悟,「哦,我就說你為什麼穿得這麼保守。」

  松田保守陣平:「……」

  那個男人還直言道,「如果你只是普通地來找朝崎小姐幫忙的話,那就更難了。」

  「她最近很忙,平時只會接待工作上需要往來的人。」

  松田陣平皺眉:「那如果必須要找她幫忙,需要做些什麼?」

  那個男人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耳邊:

  「我聽說……朝崎小姐似乎有點不為人知的隱秘愛好。」

  那個男人把自己的深v襯衫拉到最底,「不過只要能見到她,之後我可以隨時獻出我寶貴的第一次。」

  見他一臉虔誠。

  松田陣平:「???」

  等等,這些人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為了要找朝崎愛麗絲幫忙。

  他真的也需要像他們一樣做到這種地步嗎?


第35章 愛麗絲:為藝術獻身。……

  松田陣平:「?」

  為了要找朝崎愛麗絲幫忙,他真的也需要隨時准備著——

  獻出自己的第一次嗎?

  不行,這也太罪惡了!

  就在松田陣平想把這詭異的聯想,扔出腦子裡時。

  倉庫中,那個銀發男人幾秒就將炸彈拆除的動作猛地出現在他腦海裡。

  並一直在裡面打滾似地揮之不去。

  松田陣平:「……」

  如果真的能從朝崎愛麗絲那裡得到拆彈技巧的話,說不定——

  等等,他怎麼會這麼想?

  松田陣平驀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大腦似乎已經被這群妖魔鬼怪給污染了。

  他忍不住往身後退了一步。

  而就在他往後退的一瞬間。

  松田陣平的後背不小心撞到了,剛跟在他後面進來的第234號男嘉賓。

  那個人也像他前面的第188號一樣,打扮得格外隆重。

  第234號略微仰頭,看見松田陣平一身黑的裝束,似乎也和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他上下打量了松田陣平幾眼,又看了看自己。

  過了幾秒。

  第234號忽地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懂了——」

  「這大魚大肉吃多了,也要給愛麗絲大人安排點清湯小菜解解膩。」

  第234號格外自來熟地拍了一下松田陣平的肩膀,

  「心機啊老兄,我要向你學習!」

  松田陣平:「…………」

  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他好想走。

  這群出現在朝崎愛麗絲工作室裡的詭異男人。

  明明都還沒見到朝崎愛麗絲的面,卻莫名其妙地就都想把自己給獻出去了。

  這思維主打的就是一個自我物化,人人平等。

  松田陣平格外無語地望著他們。

  不禁覺得自己好像誤入了什麼傳/銷組織。

  之前他在爆炸現場的時候。

  雖然發現朝崎愛麗絲的各種行徑十分可疑。

  但她看起來也算是精神穩定,不像是個有特殊愛好的變態啊?

  難不成……

  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朝崎愛麗絲真的有做什麼違反法律的事?

  那他現在似乎就更不能放棄了。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望著自己面前排起的長隊。

  第233號……等待時間兩天半……

  算了。

  排就排!

  下定決心,松田陣平立刻就按照前台人員的指示,留下一個備用號碼,隨時准備著被叫號。

  ……

  時間又過了兩天半。

  就在朝崎愛麗絲和赤井秀一約好要晚點見面的第二天下午。

  松田陣平終於接到了朝崎愛麗絲工作室打來的電話。

  這一次,在去之前。

  他著重注意換上了一套在人群中稍微顯眼,但在那個詭異的工作室中絕對不算顯眼的衣服。

  松田陣平准備好一切,再次來到了朝崎愛麗絲安設在二樓的工作室。

  在打開工作室的大門之前。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做好了面對所有奇葩事物的心理准備。

  他拿著自己的號碼,跟隨前台人員的指示,緩步走進裡間的工作室。

  而就在松田陣平到達工作室大門的一瞬。

  從裡間傳來了一聲「咚——」的巨響。

  朝崎愛麗絲往後退了一步,將後背的一個支架從人台上撞了下來。

  都來不及把東西撿起。

  朝崎愛麗絲望著面前的第232號來賓,太陽穴突突地疼了起來。

  那個人雖然表情格外嚴肅,然而嘴上卻說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隨時獻出我的菊——」

  朝崎愛麗絲立刻打斷他:「……我不需要。」

  米花市的民風是不是也太狂野了一點?

  她只是需要完成一些用作宣傳的行為藝術而已,又不是真的要開淫趴。

  她,朝崎愛麗絲,做的是正經生意!

  這個人上來就要獻出自己的——額,後面。

  詭計多端!

  朝崎愛麗絲皺眉道:「我現在要找的,只是能接受全身人體彩繪,並且願意在鏡頭面前展示這些彩繪的人。」

  「這只是行為藝術……請不要在工作中,摻雜自己的私人癖好。」

  而就在朝崎愛麗絲話音落下時。

  那個232號似乎還有點著急地道歉說:

  「抱歉,朝崎小姐。我只是之前聽別人說……您或許會喜歡四愛?」

  朝崎愛麗絲:「???」

  這種離譜的謠言是怎麼傳出去的?

  232號解釋:「之前一場展示裡,您給我的一個前輩裝過一條尾巴,我前輩說您似乎對那次的造型很滿意。」

  被他提醒。

  朝崎愛麗絲驀然想起當時,她給那個模特在後台安上尾巴的時候。

  那個模特止不住地面色潮紅,好像她在做什麼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原來還以為那個人是在緊張呢……

  沒想到是在興奮嗎?

  朝崎愛麗絲:「……」

  這些人專業一點好不好啊!

  就在朝崎愛麗絲對米花的模特們格外無語時。

  她工作室的房間外,松田陣平除了那聲巨響,就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人體彩繪」、「行為藝術」,還有——

  「四愛」?

  松田陣平:「???」

  這是否也太狂野了一點?

  松田陣平腦子裡的想法,驀然和房間內朝崎愛麗絲的想法重合了。

  他站在房間門外,越想面色就止不住地越來越黑。

  而就在松田陣平還沒做好心理准備時。

  那個232號模特在幾秒內,就被朝崎愛麗絲從裡面轟了出來。

  前台見裡面的人灰溜溜走了,適時向松田陣平提醒道:「先生,該您了。」

  松田陣平:「……」

  風水輪流轉是吧?

  松田陣平的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

  但鑒於一旁的前台已經在催他進去了。

  他現在都已經排了兩天半的隊,沉沒成本早都已經投進去了。

  反正來都來了,就算朝崎愛麗絲私下真有點特殊癖好……

  他也必須要去面對!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面色鐵青地從房間外走了進去。

  朝崎愛麗絲見到來人,很是禮貌地招呼了一句:「您好,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松田陣平:「……?」

  見朝崎愛麗絲似乎完全不記得他。

  松田陣平皺了一下眉說:「我叫松田陣平。」

  等前台從房間內退了出去,他才又沉聲道:

  「朝崎小姐,上周六的晚上,我們見過。」

  朝崎愛麗絲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她移開視線,仔細回憶起來:「上周六,我不是整晚都在和一個客戶聊項目嗎?」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眉心緊皺。

  而就在他想再次出聲時。

  朝崎愛麗絲忽然打斷道:「我最近的記憶力不是很好,腦子一直渾渾噩噩的,可能記不清很多事情。」

  朝崎愛麗絲直入主題:「無論如何,請問您今天來找我,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松田陣平倒也不是想來和她敘舊的。

  他想了想,直接道:「我想來找你問問,當時在現場,和你看起來很熟的那個銀發綠眼的男人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心中一跳:「你說誰?」

  松田陣平也不拐彎抹角:「我覺得他的拆彈技術很好,想問問訣竅。」

  他說完便裝作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左手卻不自覺地暗暗緊握。

  朝崎愛麗絲:「……」

  沉默了幾秒。

  朝崎愛麗絲忽然道:「他很凶的,你要問他還不如問我呢。」

  就等你的這句話了。

  松田陣平立刻順水推舟:「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無語:「……行吧。」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見到過他拆彈的,不過他早就退隱不做這些事了。」

  松田陣平微微一愣:「退隱?」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他現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你之後不要拿這些事去找他。」

  松田陣平想了想,倒也覺得無所謂,「我只想知道怎麼才能在幾秒內就將炸彈拆除,其余的與我無關。」

  朝崎愛麗絲思索道:「你說的這個我倒是知道,不過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暫時幫不了你。」

  松田陣平:「……」

  他不想之後再猛排兩天半的隊了。

  大概要做所有事都必須付出代價。

  松田陣平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過了許久,他忽然語調艱澀道:「……你最近在招新模特嗎?」

  朝崎愛麗絲:「沒錯。」

  還是要上人體彩繪的那種。

  松田陣平心一橫,面色黑沉道:「你覺得我怎麼樣?」

  一說到工作。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忽然就專業了起來。

  她用視線,人肉測量了一下松田陣平的比例。

  朝崎愛麗絲坦誠道:「還不錯,你對來這裡工作有興趣嗎?」

  察覺到朝崎愛麗絲對他的身材很滿意。

  松田陣平:被人觀察肉/體的感覺真是……

  但他還是直言道:「我對模特工作沒有興趣,我只想盡快知道,該怎麼能學會那種拆彈技術。」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那你沒必要來當模特啊,我忙完之後,說不定有空就來教你了。」

  松田陣平:「……」

  關鍵就是朝崎愛麗絲什麼時候能忙完。

  之前他已經調查過,朝崎愛麗絲的設計工作室,發展迅速,手續齊全。

  從各種角度來看,都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剛來時感覺有點古怪。

  但現在已經和她交流了幾句。

  松田陣平暫時沒發現朝崎愛麗絲是那種有奇怪癖好的變態。

  而且看她那似乎並不算能打的體質。

  松田陣平不覺得自己在被她強迫時就不能反抗。

  他實在不想之後每次來找朝崎愛麗絲,都要排隊排到第233號了。

  松田陣平:「我也只是想來兼職。」

  朝崎愛麗絲皺眉:「這裡不招兼職。」

  松田陣平:「我不要工資。」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平時白天我可能來不了,只能晚上或者周末抽空來。」

  朝崎愛麗絲:「……晚上我不加班。」

  松田陣平:「那就周末。」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你也太執著了,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的。」

  松田陣平聲音一窒。

  過了一

  會兒,他才語調艱澀道:「……我有不得不學的理由。」

  想起那個銀發男人在把他敲暈前,曾經警告過他「不管你在惋惜些什麼,你的事都和愛麗絲沒有關系。」

  松田陣平轉移話題道:「總之,我會盡我所能滿足你。如果你還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前說。」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直接問:「那你願意為藝術獻身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的表情擰了一下:「先說好,我需要怎麼獻身?」

  「做點人體彩繪。」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就是脫掉衣服後,我在你們身上畫好相應的噴繪,然後再換上我新設計的衣服,拍幾張照片做之後的宣傳。」

  松田陣平語調凝重:「……需要露臉嗎?」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沒關系,有脖子以下就可以了。你不想露臉可以不露。」

  雖然大多數模特為了紅,都會盡量要求露臉。

  但因為最近來的奇葩過於多,朝崎愛麗絲也正愁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者。

  松田陣平心一橫:「不露臉可以。」

  朝崎愛麗絲看了看他,直言道,「那我給你開兼職的工資吧,一個小時——」

  松田陣平打斷她:「我不要。」

  朝崎愛麗絲:「真的?」

  她還以為松田陣平之前只是隨口一說呢。

  松田陣平認真地點頭:「你只需要在空余時間,教會我拆彈就行。」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許久,才出聲:「……好。」

  見朝崎愛麗絲同意了,松田陣平心裡的巨石也落了下來。

  只要涉及到工作。

  朝崎愛麗絲就算平時再躺,那在工作時也是專業的。

  她又觀察了一眼松田陣平,問他:「那你今天有空嗎?」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我最近要人比較急,但是——嗯,之前來應聘的人都有點奇怪。」

  松田陣平也是見過那些妖魔鬼怪的。

  但他還是皺了一下問:「從今天就要開始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

  松田陣平:「……會不會有點急?」

  朝崎愛麗絲回憶道:「等會兒六點之前,還有個工作人員要來,你正好和他一起試一下裝。」

  松田陣平:「……」

  既然他都已經答應了,似乎早死晚死都得死。

  松田陣平心一橫,長舒一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

  他沉聲道:「沒問題,我先試試。」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牆壁上掛著的時鐘,朝松田陣平說:「那個人應該也快到——」

  她的話音還未落。

  工作室的門就被禮貌地敲了三下。

  赤井秀一在門外問道:「愛麗絲,你在裡面嗎?」

  朝崎愛麗絲聽到赤井秀一的聲音,直接對他說:「諸星君,請進吧。」

  聽到回應。

  赤井秀一從門外緩步走進來。

  在看到一旁面色凝重的松田陣平時。

  赤井秀一只微不可查地觀察了他幾秒,接著就立刻移開了視線。

  赤井秀一望向朝崎愛麗絲道:「抱歉,我來晚了。」

  朝崎愛麗絲又看了一眼時鐘:「不,你到得很准時,剛好六點。」

  雖然她不知道諸星大當上模特後,為什麼總是很忙的樣子。

  但只要他能按時完成她這邊的工作,朝崎愛麗絲就不想管。

  赤井秀一點頭:「今天我需要做什麼?」

  朝崎愛麗絲從旁邊拿下一瓶白色的顏料:「先脫吧。」

  赤井秀一習慣地脫掉上衣,露出自己精壯的上身。

  朝崎愛麗絲都沒看,就直接轉過頭。

  她拿著畫筆,面色冷漠又專業地對松田陣平說:「你也脫。」

  他現在的「同事」這格外迅速的脫衣動作。

  讓松田的心忍不住一跳。

  在一旁兩人重點關注的目光下。

  松田陣平不自覺地伸出手,揪緊了自己的領帶。

  松田陣平:「…………」

  不行,他好像還是沒有做好為藝術獻身的心理准備。


第36章 GIN:「看不順眼。」……

  在朝崎愛麗絲重點關注的目光下。

  松田陣平揪緊了自己的領帶。

  他望了一眼剛剛脫得格外順利,臉上沒有出現一絲一毫波動的諸星大。

  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甚至還十分友好地朝他點了一下頭。

  松田陣平:「……」

  他的額角不禁出現冷汗。

  朝崎愛麗絲見他如此為難,想了想說,「沒關系,慢慢來。我知道你以前完全沒接觸過相關工作。」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最近缺人手。

  朝崎愛麗絲也不會招松田陣平這樣一張白紙的新人來做兼職。

  但鑒於這段時間,她遇到的妖魔鬼怪實在太多。

  朝崎愛麗絲現在甚至覺得,只要是個身材好的「正常人」都行了。

  本來她就對新招來的人沒抱太大的期待。

  朝崎愛麗絲將看向松田陣平的目光收回,語調平和地安慰道,

  「如果你今天真的覺得不行,我們下次再來。」

  她的話音落下。

  場面立刻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許久。

  松田陣平忽然問:「要全部脫光嗎?」

  朝崎愛麗絲:「啊不,褲子今天可以留下。」

  松田陣平:「?」

  他當然知道今天褲子可以留下。

  松田陣平原本是想問,他現在是不是需要像諸星大一樣,把上半身全都脫光。

  結果他都還沒完全做好心理准備。

  突然就得知了,他以後可能連褲子都保不住的情況。

  松田陣平:「…………」

  一旁的諸星大聽到朝崎愛麗絲這句話,似乎依舊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看他如此坦然。

  松田陣平忍不住覺得,在「為藝術獻身」的領域裡,他自己果然還是個弟弟。

  不過既然他已經和朝崎愛麗絲達成了交易。

  似乎現在過於糾結,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

  伸出手,將自己的領帶緩慢地取了下來。

  他將襯衫的扣子,一顆一顆從領口全部解開。

  伴隨著松田陣平的上身逐漸暴露在空氣中。

  朝崎愛麗絲便思索起,一會兒該如何在他的身上鋪灑顏料。

  在松田陣平均勻施展的骨骼外,薄薄的肌肉覆蓋在上面。

  看起來——

  似乎很適合把各色顏料直接潑在上面,稍微把他弄得髒一點?

  朝崎愛麗絲一邊思考著,該怎麼依照每個人的「特征」做人體彩繪。

  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松田陣平的比例。

  而見他雖然已經在脫,動作卻依舊緩慢。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直接道:「需要我幫你嗎?」

  松田陣平:「……?」

  「我是想按時下班的。」朝崎愛麗絲十分誠懇地朝他點頭,解釋道,

  「既然現在已經開始了,就讓我們抓緊時間,趕快在下班前把任務完成吧。」

  聽到她的話。

  松田陣平心一橫,干脆直接把上半身的衣服都脫了下來。

  他把襯衫搭在自己的臂彎處。

  而就在衣物完全脫離他皮膚的一瞬。

  朝崎愛麗絲立刻將指間的畫筆拿起,放入白色的顏料中蘸了一下。

  她先把一旁早就准備好的赤井秀一拉過來。

  動作格外迅速地,往他的胸口上畫了幾個簡易的圖騰。

  白色的圖騰如藤蔓般,在他的皮膚上延伸開來。

  朝崎愛麗絲一邊畫,還一邊側過頭,向松田陣平解說道,

  「下一場,我們要做的主題是,『鋼鐵森林裡的動物』。」

  「你們記得之

  後在鏡頭裡,要注意解放天性,但又不能太過張揚,懂了嗎?」

  聽到她的聲音,赤井秀一了然般點了一下頭。

  而一旁的松田陣平則格外迷茫地又望了她一眼。

  松田陣平:沒懂。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算了,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今天只是先試試圖案合不合適,一會兒試完就可以馬上去洗掉。」

  朝崎愛麗絲專心地轉過身,先把為赤井秀一准備的圖案畫完。

  而一旁的松田陣平,就這樣先光著上身,看著她認真地工作起來。

  松田陣平:「……」

  雖然房間裡的溫度不冷。

  但松田陣平總覺得,他現在就像在等待著被朝崎愛麗絲「臨幸」一樣。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要隨時准備獻出自己的一切」嗎?

  想起那個詭異的188號深v男嘉賓說的話。

  松田陣平忍不住抖了一下。

  這個工作室的空氣大概真的有問題吧……

  不然他為什麼會有這麼恐怖的聯想?

  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被污染了。

  松田陣平忍不住轉過頭,強行讓自己的精神只集中在朝崎愛麗絲的筆尖下面。

  朝崎愛麗絲雖然平時很躺。

  但只要涉及到專業領域,她的效率絕對是最高的。

  早點做完才能早點休息。

  朝崎愛麗絲幾下就把赤井秀一畫好。

  又立刻把一旁的松田陣平叫過來,在他的胸口處先隨便試了幾個圖案。

  筆尖接觸到皮膚時,會不自覺帶起一點酥酥麻麻的癢意。

  即便松田陣平略微感到了不適應。

  然而此刻,他面前的朝崎愛麗絲神色坦然,目光堅定。

  如果他表現得太過在意,倒顯得是他不夠配合了。

  松田陣平強忍著皮膚上游走的觸感,讓朝崎愛麗絲在他胸口處把圖案畫完。

  赤井秀一身上的圖案,朝崎愛麗絲之前畫得十分之迅速。

  而對於新人的安排,總不會像是對待舊人那般熟練。

  等朝崎愛麗絲在松田陣平身上塗塗改改了好幾次後。

  她這才讓松田陣平抬起手臂。

  朝崎愛麗絲又觀察了他好幾分鐘,這才語調滿意地說道,

  「可以了,我想我們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雖然工作倒是做完了,但長時間的專注讓朝崎愛麗絲神情有些恍惚。

  都忘記鼓勵要松田陣平兩句。

  朝崎愛麗絲就從座位上走下來,下意識到旁邊的水池去洗手。

  而就在她轉身離開的一瞬。

  松田陣平立刻就長舒了一口氣。

  見他的身體放松下來。

  旁邊的赤井秀一適時為他遞上了一張用來擦顏料的濕毛巾。

  松田陣平下意識接過後,還沒來得及說句話。

  赤井秀一就補上一句:「辛苦。今天應該是意外,平時愛麗絲不會弄這麼久的。」

  聽到他的解釋。

  松田陣平:「……?」

  等等!

  明明剛才朝崎愛麗絲走之前,他都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怎麼被他旁邊這個人一說。

  松田陣平卻莫名有點被長時間糟蹋了之後,又被人狠心拋棄了的感覺。

  朝崎愛麗絲的確在畫完他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去洗手了。

  難不成……是真的對他剛才的表現不滿意?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我剛才是做得不夠好嗎?」

  赤井秀一中肯地評價道:「有些僵硬,練練應該會更好。」

  松田陣平:「那我該怎麼練?」

  赤井秀一思索幾秒,只說了一句:「多脫。」

  松田陣平:「…………」

  行吧。

  果然他就像234號說的一樣,還是太過保守了。

  松田陣平幾下用濕毛巾,把自己胸前的顏料都擦干。

  而就在他動作時。

  赤井秀一轉身,望向不遠處的朝崎愛麗絲。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逐漸變黑的天色,側過身問:「你一會要回去了?」

  松田陣平點頭。

  赤井秀一思索了一瞬,「已經有些晚了,如果沒人來接她的話,不如我們一起把愛麗絲送回去。」

  松田陣平微微一愣:「你還真是——不過為什麼要一起?」

  赤井秀一移開視線:「為了避嫌,畢竟她已經結過婚了。」

  松田陣平:「……哦。」

  赤井秀一問:「你意下如何?」

  松田陣平回答:「可以,今天晚上我沒什麼安排。」

  而在在他們閑聊的這段時間裡。

  朝崎愛麗絲正在一旁的水池邊,機械地清洗著自己手上的顏料。

  她此時累得腦子有點發蒙。

  在把指尖不小心沾上的白色顏料,都衝洗干淨後。

  朝崎愛麗絲立刻捧起冰涼的水,將臉埋進去,想讓自己清醒。

  過了一會兒。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看向她身後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問她:「今晚有人來接你嗎?」

  朝崎愛麗絲回憶道:「還沒問,怎麼了?」

  赤井秀一指了一下松田陣平:「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如果沒人來接的話,我和他可以一起把你送回去。」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說,「那我先問問他來不來。」

  朝崎愛麗絲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准備給黑澤陣發條短信問一問。

  而就在她將屏幕解鎖的一瞬間。

  一條大概半小時之前收到,她卻忘記看了的短信出現在了屏幕上——

  【黑澤陣(混蛋版):我在樓下。】

  之前在工作的時候,大概太忙就沒注意到。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恍惚了一瞬,立刻給他發了一條回信:

  【好耶!我已經完成了,馬上下樓。】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對赤井秀一說:「有人會來接我,就不麻煩你們兩個了。」

  赤井秀一微微頷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朝崎愛麗絲又和他說了句謝謝。

  而就在赤井秀一想轉身離開時。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補充問了一句:「明天你會來工作室嗎?」

  朝崎愛麗絲:「會,諸星君找我有什麼事嗎?」

  赤井秀一:「沒事,只不過之前有幾個同事拜托我問你一句,只要確認你會到就可以了。」

  朝崎愛麗絲產生了疑惑:「怎麼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赤井秀一回憶道:「沒有不對勁,應該是好事。」

  朝崎愛麗絲更茫然了:「好事?」

  大概是覺得如果不透露一點,她還會繼續問下去。

  赤井秀一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他們似乎給你准備了一個驚喜。」

  朝崎愛麗絲:……驚喜?

  正當她陷入了思索時,工作室的大門忽然被從外推開了。

  琴酒黑沉著臉出現在門口。

  赤井秀一立刻從靠近朝崎愛麗絲的姿勢起身,往松田陣平的方向走去。

  他的動作坦然又迅速。

  朝崎愛麗絲自然一點也沒覺得有任何問題。

  她看到琴酒,高高興興地往他懷裡一撲,「怎麼先上來啦?」

  琴酒略微垂眸:「你太慢了。」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我才不慢,肯定是你太著急了。」

  她往赤井秀一和松田陣平所在的方向,禮貌地揮手告別。

  在得到回應後。

  朝崎愛麗絲就挽住他,准備拉著她的親親陣醬回家休息了。

  琴酒的余光掃了一眼遠處的赤井秀一。

  和朝崎愛麗絲一起走下樓梯。

  琴酒拽住她的手臂,語調冷凝道:「離那兩個人遠點。」

  朝崎愛麗絲:「?」

  見她一臉疑惑。

  琴酒只冷聲道:「不想死就聽我的話。」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總要給我個具體的理由吧?」

  琴酒只移開視線:「看他們不順眼。」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捏了捏他的手:「我不接受這個理由哦,你下次想好了再和我說。」

  琴酒:「。」

  果然,他就知道朝崎愛麗絲就算已經結婚,也不會在作風方面有任何收斂。

  琴酒的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他想起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

  朝崎愛麗絲雖然十分親近他,但對待很多事,她都會極端地任性。

  她在「黑澤陣」面前,似乎想要什麼東西就必須要。

  得不到就是他能力有問題。

  反正她自己是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琴酒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把朝崎愛麗絲的腦袋用力往下一按。

  朝崎愛麗絲痛呼:「干嘛呀!」

  琴酒沉聲道:「回去了。」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只沉默地站在原地。

  琴酒略微偏頭:「怎麼,不走?」

  朝崎愛麗絲都不看他,目光只往路邊開滿鮮花的樹上瞟,

  「這裡的花好香,我要留在這裡看花,你自己先回去。」

  聽她這麼說。

  琴酒理都不想理她,立刻轉身離開。

  朝崎愛麗絲當然也不會去管他。

  她只站在原地,自顧自踮起腳尖,准備去聞一聞她頭頂樹枝上的鮮花。

  這些花似乎散發著一點薄荷一樣的香味。

  非常淡,大概只有湊近才能聞到。

  樹枝離她的頭頂還有一些距離。

  哪怕朝崎愛麗絲往上跳起,也只能勉強碰到一點木尖尖。

  她嘗試了幾次都沒能聞到。

  就在朝崎愛麗絲想放棄去夠到那幾朵花時。

  後背忽然被一片陰影籠罩住。

  一只手將樹枝壓低下來,將花朵湊到她的鼻尖。

  「快聞。」

  背後又傳來他惡狠狠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往後一靠:「你不是走了嗎?」

  「……」

  琴酒直接把那朵花薅下來,想扔到她手上。

  朝崎愛麗絲站在原地,不去接,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忽然嘆了口氣:「唉……你最近怎麼總是這樣。」

  「不要再讓我生氣了嘛。」

  朝崎愛麗絲又抱住他的腰,「這幾天,我好像經常會忘記你有多好。」

  琴酒眉心緊皺。

  朝崎愛麗絲卻像是沒感覺一樣,只轉移話題道:「今天晚上點外賣吧。」

  見他長久的不出聲。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其實你以後都不想做的話,直說就可以了,又不是沒錢點外賣。」

  之前為了可信度。

  琴酒一般都是各種理由敷衍過去。

  反正他是絕不會像那條狗一樣去給她洗衣做飯的。

  然而今天,朝崎愛麗絲卻忽然說她從沒要求過他。

  琴酒拽住她的手:「不需要?」

  「我從結婚那天就說過啊,我從來都不需要你做飯,你只要每天開心就好。」

  朝崎愛麗絲一直都無所謂,「是你非不讓我請保姆和鐘點工的。」

  「……」

  琴酒陷入了沉默中。

  既然從沒要求過,又有錢能請鐘點工。

  那個蠢貨……究竟為什麼會去給她洗衣做飯?

  精力太多沒處用?


第37章 愛麗絲:滿了,溢出來了……

  朝崎愛麗絲拿著陣醬給她摘的花,就像往常一樣和他一起回家。

  回到家裡後。

  看黑澤陣坐在沙發上,似乎還在思考什麼事情。

  朝崎愛麗絲走過去,湊到他旁邊,把那朵花的花瓣放在他的鼻尖掃了掃。

  「好聞嗎?」朝崎愛麗絲笑著問他。

  琴酒略微偏頭:「一般。」

  朝崎愛麗絲又把花放到自己面前聞了聞,「明明就很好聞,有薄荷的香味。」

  琴酒:「那你不如去聞薄荷。」

  朝崎愛麗絲思考了一瞬,「可是薄荷沒它好看嘛,外表對於花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這朵花的花瓣是純白色的。

  在靠近邊緣的部分,又像暈染一般鋪開了一層漸變的淺藍。

  朝崎愛麗絲隨手將略有些凌亂的碎發撥到耳後,又用這朵花像發卡一樣將它固定。

  琴酒瞥她一眼,「你喜歡這個?」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什麼花我都喜歡。百合、玫瑰,紅的白的全都想要。」

  「不過下次路邊遇到這種花,你不用幫我摘下來啦。」

  朝崎愛麗絲坐到他的旁邊,「不然之後其他人就看不到了。」

  雖然琴酒不懂其它人和他有什麼關系。

  但他也只嘖了一聲,沒說話。

  朝崎愛麗絲在這時熟練地湊過去,想把小腿搭到他的膝蓋上。

  她這段時間一旦工作很累,就喜歡在下班後靠在他身邊,黏黏糊糊地不想走。

  琴酒隨手抬起她的膝窩。

  朝崎愛麗絲還故意躲了一下,不想讓他的動作那麼順利。

  他伸手按住她的小腿。

  朝崎愛麗絲動了動,又在下一秒感覺到自己的腰也被他抬了一下,反而更貼近他的身邊。

  本來是想靠近他休息一會兒的。

  結果這姿勢莫名就變成了,像是他現在想吸她。

  朝崎愛麗絲有些不滿地拽住他的發梢。

  琴酒沒管她。

  朝崎愛麗絲便理直氣壯地玩起了他的頭發。

  她熟練地將他其中一縷銀發挑起,編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琴酒余光瞥了一眼,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麼。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傾灑在頸間。

  「有點癢。」

  她下意識偏了一下頭,這次卻沒往後躲。

  自從她被藥物影響後。

  就像是十分依賴他一樣,如今不會對他的接近有任何抗拒。

  琴酒略微抬頭。

  她耳後的那朵花,便在不經意間又靠近了他的鼻尖。

  莫名的,他忽然覺得薄荷也不錯。

  其實他現在或許比愛麗絲還要繁忙。

  他應該把她放下來,或是直接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在這裡,任由那點薄荷的香氣占據他的感官。

  一旦安靜下來。

  朝崎愛麗絲很快就又會陷入睡眠的狀態。

  她如今靠在他的頸間,呼吸均勻又平緩。

  許久之後。

  琴酒將她抱起來,朝崎愛麗絲也只清醒了一瞬。

  她仿佛還在夢境中,語調朦朧地問他:「親愛的,天亮了嗎?」

  琴酒沒直接回答,只聲音冷淡道:「繼續睡。」

  聽聞他的話。

  朝崎愛麗絲立刻又將腦袋垂了下去,呼吸再次變得均勻。

  「……」

  睡眠質量過於好,似乎也不是壞事。

  她要是能一直這麼乖——

  琴酒的眸色暗了暗,只抱著她走進臥室。

  ……

  沒有人打擾,這一晚上朝崎愛麗絲休息得極好。

  第二天醒來。

  她還記得自己昨天答應了諸星大,今天要去工作室。

  諸星大說「其他人讓他來問一問,如果今天她會去工作室的話,似乎給她准備了一個驚喜」。

  朝崎愛麗絲在早上出門的時候,一邊回想著這件事,一邊在路邊的咖啡店裡買了兩杯咖啡。

  一杯冰美式,一杯熱拿鐵。

  她隨手把那杯燙的遞給旁邊的黑澤陣。

  琴酒接了過來,卻皺眉道:「我不要。」

  朝崎愛麗絲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腰,「誰說是給你的,兩杯都是我的。」

  她像是喝藥一樣,猛地灌了一口手中的冰美式。

  黑色的冰涼液體滑過她的喉管。

  好苦,真的比她的命還苦。

  胃裡就像是有只兔子在瘋狂蹦跳。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瞬間擰在了一起。

  琴酒看她痛苦成這個樣子,還在把冰美式往嘴裡猛灌。

  他伸手把她喝到一半的杯子接過,嘗了一口。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問他:「怎麼樣,是不是味道很像髒水?」

  琴酒倒也沒覺得多難喝。

  他思索了一瞬,只說:「像煙灰泡水。」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又擰了起來:「咦……越說越惡心了。」

  冰美式這玩意兒,簡單來說就是社畜的續命藥。

  雖然確實難喝,但是提神效果一流,還能附帶消腫的功能。

  不過就算朝崎愛麗絲要喝。

  她也覺得發明冰美式的人,最好給她向咖啡道歉。

  作為常年在意大利生活的人。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對咖啡因有了些抗性。

  她又伸手將黑澤陣手裡的那杯拿鐵拿過來。

  這次因為燙,她就慢慢地在杯沿輕吮了一口。

  咖啡豆的香醇配合著牛奶的甜香,瞬間就驅趕走了冰美式的苦味。

  朝崎愛麗絲滿足地喟嘆一聲,這才感覺自己像是活了過來。

  干完

  一小杯冰美式和半杯熱拿鐵後。

  上班前的准備就緒了。

  朝氣愛麗絲腳步輕快地往前,向往樓梯上的工作室走。

  琴酒站在原地,驀然拽住她的後領。

  朝崎愛麗絲仰起頭,看了他幾秒,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

  「差點忘了——」

  她轉過身,踮起腳尖,在他的嘴角親了一下,

  「臨別的親親,今天我也會加油的!」

  琴酒:「……」

  他不是要這個。

  他伸手按住朝崎愛麗絲的頭,語調冷凝道:「記得我昨天的話嗎?」

  朝崎愛麗絲:「?」

  琴酒:「離那兩個男的遠一點。」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起。

  琴酒看她這樣,又把她的腦袋按了一下,

  「別露出這種表情,我沒有欺負你。」

  朝崎愛麗絲:「可是為什麼啊?」

  琴酒沒多解釋,「重點遠離那個叫諸星大的人。」

  朝崎愛麗絲:「……」

  看她這副樣子。

  琴酒就知道她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概率,會忽略他的話。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朝崎愛麗絲干脆拉住他說:「你別多想了,今天諸星君也只會在早上的時候,來工作室待一會兒。」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就等半個小時,看看他走之前,我究竟會不會出事。」

  想起最近組織裡,關於諸星大的一些傳言。

  琴酒面色一沉,和朝崎愛麗絲一起上樓。

  朝崎愛麗絲倒也不覺得,帶著黑澤陣一起去工作室有什麼問題。

  到了二樓。

  她如同往常一樣,動作輕緩地將大門推開。

  而就在她推開大門的一瞬。

  朝崎愛麗絲的面前忽然發出「砰——」的接連幾聲響動。

  彩色的飄帶混合著閃片在她的眼前鋪灑開來。

  看著各種彩帶撞進了她的視野。

  朝崎愛麗絲猛地一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琴酒在後面推了她一把,幫她穩住平衡。

  原本在裡面放禮炮和小型煙花的人,都在這時圍了過來。

  他們本想向朝崎愛麗絲表達祝賀。

  而在看到她身後的琴酒時,眾人的動作又不約而同地僵了一下。

  眾人:「……」

  為什麼琴酒大人,會在這種時候來視察啊!

  他們心裡怎麼想,琴酒當然不會管。

  他略微垂眸。

  朝崎愛麗絲似乎還沒從禮炮聲中回過神來。

  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緩緩問道:「這就是……驚喜?」

  一直兢兢業業的前台適時湊上來解釋,

  「恭喜您,愛麗絲大人,上面說從今天開始您就升職了!」

  琴酒當然早就知道這件事。

  朝崎愛麗絲也站在原地愣了愣。

  反應過來後,她又笑了起來,「那很不錯啊,也謝謝你們了。」

  她一笑,氣氛立刻就又輕松了起來。

  反正琴酒從出現開始就沒有任何表情。

  他既然沒阻止,其他人就暫時當他默認了。

  今天的主角是朝崎愛麗絲。

  她被漂亮的前台小姐,帶到一個包裝得格外精致的箱子面前。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問:「……這是?」

  前台小姐說:「這是大家一起為您准備的升職禮物,」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道:「啊,好大一只。」

  前台小姐莫名看了一眼她旁邊的琴酒,又收回視線。

  她溫聲朝愛麗絲解釋道,「裡面是一台咖啡機。」

  「上次聽別人說,您經常會去附近買咖啡,我們就想著為您在工作室裡准備一台,之後就不用麻煩地下樓了。」

  聽到她的解釋。

  朝崎愛麗絲這才在那個大箱子的邊角處,看到一個特別小的,像是咖啡豆一樣的棕色裝飾。

  能省力氣又貼合心意的禮物。

  朝崎愛麗絲當然是大歡迎。

  她按慣例在眾人面前拆開禮物,又向周圍的人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等那台咖啡機的包裝被完整剝開後。

  朝崎愛麗絲就讓旁邊的人,直接幫她把禮物抬到了合適的位置。

  見她對咖啡機的喜歡不似作偽。

  眾人也便安下了心。

  原本設計驚喜的人最開始看愛麗絲被禮炮嚇到,又在她身後發現了莫名出現的琴酒。

  他的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就怕把驚喜變成了驚嚇。

  這場短暫的慶祝儀式結束後。

  眾人也便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朝崎愛麗絲把黑澤陣帶到了裡間。

  而就在她走後,幾個以往就很八卦的人就在後面竊竊私語了起來。

  「究竟是誰想的放禮花這一出啊,不知道愛麗絲大人身體不好嗎,嚇出病來怎麼辦?」

  「別在這裡馬後炮了,你之前搶著要放禮花的時候,躥得比誰都積極。」

  「我那是在配合你們!」

  「……」

  「幸好愛麗絲還算喜歡我們送的禮物,不然……」

  「話說提議送咖啡機的是誰啊?還挺會挑的。」

  「好像是那幾個從外面招來的模特吧,他們平時比較關注這些。」

  「咖啡機的牌子……好像還是那個叫諸星大的人推薦的?」

  「對,他提了幾個建議,然後我們在其中選了一個比較合適的。」

  「這樣啊,那倒是該謝謝他。他今天來了嗎?」

  「應該一會兒就會來,不過應該待不了多久。」

  「所以你們有誰知道,為什麼琴酒大人今天也會來嗎?」

  「對啊,明明平時他都一直很忙的樣子……」

  「誰知道呢?反正他今天也沒多說什麼,我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也是。」

  「不過我怎麼覺得琴酒大人,今天也不是很高興呢……」

  「他什麼時候高興過?」

  「說不定是覺得自己當初升職的時候,沒人給他慶祝,也沒人送禮物給他呢?」

  「他也不需要吧……」

  「閉嘴,你們都不想活啦!」

  ……

  其他人在外面說什麼,朝崎愛麗絲是一點也沒聽見。

  在進入裡間後,她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開始工作。

  升職她當然高興。

  但是更高興的是收到了一件完全和她心意的禮物。

  本來她就習慣躺平,能幫她省力氣的東西她都特別喜歡。

  朝崎愛麗絲現在就像得到了一個新玩具一樣。

  等其他人都走後。

  她站在咖啡機旁邊,怎麼看這個東西怎麼覺得順眼。

  琴酒在一旁,不理解她明明自己也能買,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個東西。

  他皺眉:「有這麼喜歡?」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之前都沒想起來可以買一台咖啡機放工作室。」

  「結果在我意識到之前,他們竟然提前都幫我買好了。」

  這才叫做驚喜!

  那些什麼禮花啊,彩帶啊,充其量只能算驚嚇。

  賣咖啡機的品牌還很貼心地附送了一小袋咖啡豆,和一罐可以用來打奶沫的牛奶。

  朝崎愛麗絲從旁邊拿起說明書。

  她按照上面的指示,把牛奶和咖啡豆都裝到規定的地方。

  因為咖啡機擺放的地方有點高。

  朝崎愛麗絲要去倒咖啡豆的時候,還有點夠不到位置。

  琴酒伸手要去托一下,卻被朝崎愛麗絲立刻把他的手薅開了。

  朝崎愛麗絲墊腳去倒咖啡豆:「這個好好玩,我要自己來!」

  琴酒:「……」

  他就知道朝崎愛麗絲覺得這玩意是個玩具。

  朝崎愛麗絲把一切都准備好後,立刻就想啟動,來搞一杯新的咖啡。

  琴酒瞥她一眼:「第三杯了。」

  朝崎愛麗絲完全無所謂:「我沒結婚前,天天都把咖啡當水喝的。」

  琴酒眉心緊皺。

  朝崎愛

  麗絲則興致勃勃地玩起,她剛到手的新玩具。

  咖啡機啟動的一瞬。

  裡面棕色的豆子不斷漏下,被機器裡的研磨裝置磨成粉狀。

  而就在機器不斷運作時。

  琴酒忽然聽到咖啡機裡傳出一點熟悉的響動。

  他略微思索,伸出手,在咖啡機後方的一個位置按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都沒注意他究竟做了什麼。

  就看到他面色黑沉地從角落裡拿出了一個物件,並轉身就想往外走。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都沒反應過來他從咖啡機裡掏了個什麼怪東西出來。

  那個怪東西好像還是附在一個關鍵的零件上面。

  琴酒一拿走,咖啡機的運作立刻就出了點問題。

  正當朝崎愛麗絲想叫住他問問。

  就在這時,她口袋裡的手機又適時響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拿出手機接通。

  她都還沒來得及朝手機的另一邊說話。

  一旁的咖啡機原本就一直在工作。

  朝崎愛麗絲設定了一杯的量。

  但似乎零件被拿走後,機器直接就控制不住地要把所有咖啡豆都磨完。

  看到產生的液體已經快漫出杯子的邊緣。

  朝崎愛麗絲立刻叫住琴酒:「喂,停下!」

  「不要……等等。」

  朝崎愛麗絲有點委屈:「你先解決一下吧。這裡都滿了,要溢出來了。」

  電話的另一邊聽到聲音後沉默了許久。

  黑澤陣:「…………」

  黑澤陣:「???」


第38章 黑澤陣:「捅他的腎。」……

  朝崎愛麗絲有點委屈地朝琴酒的背影喊道,

  「你先解決一下吧。這裡都滿了,要溢出來了。」

  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

  朝崎愛麗絲只下意識把電話接通,都來不及看給她打電話的人是誰。

  電話的另一邊也一直沒有說話。

  眼見桌面上的咖啡,混合著白色的奶泡已經滿溢出杯子的邊緣。

  而造成這場面的始作俑者,竟然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直接先把手機放到一旁。

  她急忙從口袋中拿出一袋紙巾,把它們全都鋪放到滿是液體的台面上。

  被拿走關鍵零件的咖啡機依舊運作著。

  讓水一直往下流也不是辦法。

  朝崎愛麗絲看到機器的總開關,似乎被藏在很後面。

  她立刻探出身體,准備去把電源總開關給關掉。

  手掌被按到台面上,發出「砰——」的碰撞聲。

  伴隨著身體前傾。

  朝崎愛麗絲的小腹被壓在桌子邊緣,讓她忍不住發出輕聲的痛呼。

  桌子因為承受了人一半的重量,斷斷續續地發出「吱呀」的搖晃聲。

  電話持續接通著。

  棕色和白色的液體順著杯壁不斷滑落。

  一點隱秘的水流聲,似乎隱約能被電話另一邊的人聽見。

  朝崎愛麗絲渾然不覺,只伸手去摸後面的總開關。

  然而就在她痛呼聲出現的瞬間。

  電話的另一邊,黑澤陣的呼吸忽然一窒。

  他語速加快:「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卻連話筒都沒放在耳邊,只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開關時,肩膀不小心被咖啡機的邊緣擦了一下。

  「唔,嘶——」她又難耐地輕呼了一句。

  聲音清晰地傳進話筒裡。

  「…………」

  沉默了幾秒。

  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忽然說:「邊上有銳器嗎,直接捅腎。」

  朝崎愛麗絲一把將總電源的開關關掉。

  咖啡機終於沒亂動了,她便連忙將之前沒來及回應的電話接起。

  而就在她將手機放到耳邊的一瞬——

  「直接捅腎。」

  格外凶惡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

  朝崎愛麗絲:「???」

  她驚得差點把電話直接丟出去。

  而在下一秒意識到聲音是黑澤陣時。

  朝崎愛麗絲又連忙把要滑落的手機接起來。

  她緩了一口氣,一邊用半濕的紙巾擦桌面,一邊又挽起自己被沾濕的袖子。

  水流聲配合著布料摩擦的聲音攪動。

  「……」

  一直沒有聽到回應。

  黑澤陣語調格外冷凝地又補充了一句,「捅腎髒右下方的位置,那裡有動脈。」

  朝崎愛麗絲:「……?」

  您這也太暴力了吧……

  而且黑澤陣才剛從房間出去多久,怎麼忽然就要給她打電話?

  朝崎愛麗絲只思索了一瞬,有點委屈地轉移話題,

  「你去干什麼了,怎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

  人走了。

  黑澤陣語速加快:「愛麗絲,還好嗎?」

  「不好,我的衣服都濕了。」朝崎愛麗絲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她又小聲抱怨起來,「好髒啊……」

  黑澤陣:「不髒。」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你說不髒就不髒了嗎,回去幫我洗掉。」

  「嗯。」他答應得倒是干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此刻的聲音很奇怪。

  她疑惑地問:「怎麼了,我都沒說什麼,你還不高興起來了?」

  黑澤陣:「是我的錯。」

  朝崎愛麗絲的眉心緊緊皺起。

  明明剛才陣醬正在和她道歉啊……

  怎麼聽起來……他的聲音就像是——

  破防了一樣?

  朝崎愛麗絲:「??」

  她想起他之前一言不發就弄壞了機器,還完全沒管她就走了。

  朝氣愛麗絲有點生氣:「當然是你的錯,你總得和我說一聲再——」

  她的話音還未落。

  茶水間的門忽然又被推開了。

  琴酒從外面走了進來,拿著被他處理完了的咖啡機零件。

  他面色黑沉地走到她旁邊,把零件拋回到朝崎愛麗絲手中。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接過他拋來的東西。

  她看了琴酒一眼,又看向掌心的零件。

  如此往復。

  過了好幾秒。

  朝崎愛麗絲忽然捏緊了自己的手機。

  「對不起……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卻呼吸一窒,

  「結婚後,你從來沒和我說過對不起。」

  朝崎愛麗絲聽得都要哭了,「我——」

  「別哭。」

  黑澤陣察覺到她的哭腔,立刻安撫道,「是我的問題。」

  朝崎愛麗絲將手機握緊。

  琴酒在一旁看著,皺眉問她:「誰的電話?」

  朝崎愛麗絲只余光瞥了一眼琴酒,仿佛什麼都沒發生地說,「是供貨商打來的。」

  她一說出口。

  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立刻意識到,她那邊有人回來了。

  「……之前在你旁邊的人?」他問。

  朝崎愛麗絲輕聲應了一句:「嗯。」

  黑澤陣:「找機會捅他的腎。」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好。」

  她只面色如常地繼續回應。

  琴酒看她給供貨商打個電話,不僅一直不松手。

  還總是「嗯嗯,好」這樣,似乎無論對方說什麼,她都不會拒絕。

  去搞軍火交易都不需要她這個態度。

  琴酒眉心微蹙問:「很重要?」

  朝崎愛麗絲把他往外推,又捂住手機的聽筒,假裝有點生氣地說:

  「你別打擾我了,一會兒如果出問題我就討厭你一天!」

  然而她越把人往外推,這家伙似乎就越要和她反著來。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個叛逆。

  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伸手攔住,後背又逐漸變得溫熱。

  朝崎愛麗絲:「……」

  這個畫面是不是有點似曾相識?

  她一不反抗了,身後的人也立刻就消停了。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便對電話另一邊的「供貨商」說:

  「如果之後再有意外發生,我還是會采取特殊手段的。」

  黑澤陣:「需要幫忙嗎?」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無論如何,你能快點來找我就是在幫我了。」

  黑澤陣的聲音停頓了一瞬。

  過了幾秒,他又緊接道,

  「我會盡快過來。」

  他似乎陷入了思考,「獄寺隼人帶回來的資料比藍波詳盡很多,這次的通話比上一次穩定。」

  朝崎愛麗絲:「也就是說供應不會斷掉了?」

  黑澤陣:「只要不主動掛斷,這通電話應該能持續下去。不過掛斷後,如果要再次打通,就需要

  尋找新的時空漏洞。」

  朝崎愛麗絲想起,似乎每次黑澤陣能給她打電話,都是家族裡的人來找她之後不久。

  這大概就是新找到的時空漏洞了……

  就在她思索時。

  黑澤陣將最近發生的事,挑重點告訴她,

  「應該不需要太久,你家族的研究員就能研究出你穿越的原因。到時候我就能過來,把你帶回去。」

  朝崎愛麗絲皺眉問,「還需要多久啊?」

  黑澤陣思索了一瞬,只回答:「沢田綱吉很有能力。」

  朝崎愛麗絲:「……好嘛,我懂了。」

  她又問道,「那還有其它我能配合的地方嗎?」

  黑澤陣:「安全第一。」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我當然知道。」

  爆炸,叛徒,刑訊……

  她在這個世界,似乎只能先保證自己的安全,然後再另想其他的辦法。

  朝崎愛麗絲就如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往她身後的溫熱貼了貼。

  在熟悉又陌生的懷抱中。

  朝崎愛麗絲的語調格外平靜:「供貨商先生……我之前說過的特殊手段,是指,『一切』我能用的,『特殊手段』。」

  聽到她的聲音。

  電話另一邊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

  過了許久。

  「明白了。」

  一聲簡短的回應後。

  朝崎愛麗絲便習慣性伸手,摸了一下身後之人的下巴。

  手腕立刻被拽住。

  朝崎愛麗絲握緊手機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第39章 黑澤陣:待遇問題。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朝崎愛麗絲右手拿著電話,另一邊的手腕卻被琴酒拽住。

  她嘗試著往回拉了一下,沒成功,

  既然掙脫不開,朝崎愛麗絲便又很快放棄了這個動作。

  她把通話的聲音調到最小,只留下她一個人能聽到音量。

  每一次,朝崎愛麗絲也都只會像征性地掙扎一下。

  如果手收不回來,下一秒她就立刻躺平了。

  而琴酒似乎也對她現在的不抵抗很滿意。

  朝崎愛麗絲往後靠了靠。

  他就像是很習慣一樣,讓她的重心一半都放在他的身上。

  電話的另一邊。

  黑澤陣在聽到她的回應後,依舊沉默著。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瞬,語調平緩地問他,

  「前段時間我經常不在,你那邊准備得怎麼樣?」

  「…………」

  通話又沉默了幾秒。

  黑澤陣才冷聲道:「你離開有139天了。」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這我當然知道,不要再提醒我了。」

  黑澤陣輕笑了一聲:「院子裡的花都開了。」

  明知道她現在看不見也回不來,他還非要在她面前提起這些。

  朝崎愛麗絲更不高興了:「你故意的嗎?」

  黑澤陣:「嗯。」

  朝崎愛麗絲:「……」

  黑澤陣每次壞心眼的時候都特別坦誠。

  朝崎愛麗絲以前就覺得,他肯定在極道工作時壞事都做慣了。

  朝崎愛麗絲放低聲音,語調幽幽道:「壞人頭發會掉光的。」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黑澤陣都還沒回應。

  她身後的琴酒忽然又將她的腰摟緊。

  朝崎愛麗絲側頭望了他一眼,見他也在這時回望她。

  琴酒墨綠色的瞳孔動了動。

  視線似乎是在看他身前,和她的粉色發絲糾纏在一起的銀發。

  朝崎愛麗絲:「……?」

  ……您還知道自己也是壞人啊?

  難道琴酒也會在意自己的頭發嗎?

  朝崎愛麗絲格外無語地收回視線。

  卻只聽到電話另一邊的黑澤陣說:「無所謂,掉就掉。」

  朝崎愛麗絲:「??」

  這位難道以為自己的頭發掉光,回去就不會被她嫌棄了嗎?

  掉光她就絕對不會再喜歡他了!

  絕對!!

  朝崎愛麗絲立刻開始嚇唬他:「你不會想要知道後果的!」

  黑澤陣又笑了一聲,「那就不掉。」

  朝崎愛麗絲:「?」

  他改口得格外迅速。

  朝崎愛麗絲剩下的恐嚇都沒來得及發揮,話說到一半就堵在了嗓子。

  聽她不再言語。

  黑澤陣便自顧自又說:「離開前,你放在床頭的書我也看了。」

  朝崎愛麗絲以前就經常說,常讀書修身養性。

  之前卻從沒見黑澤陣把這些話聽進去過。

  這次她穿越了,他一個人反而還照做了。

  朝崎愛麗絲的眉心緊皺起:「我說過,不要再提醒我以前的事情了。」

  黑澤陣:「一點也不聽?」

  朝崎愛麗絲:「……」

  好吧,她其實還是有一點想聽的。

  不過想聽的情緒,也不能蓋過她聽到之後的不開心。

  朝崎愛麗絲開始罵他:「……你好煩。下次交貨的時候,我會安排人捶你的。」

  黑澤陣:「好。」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都不反省一下嗎?」

  黑澤陣:「反省什麼?」

  朝崎愛麗絲下顎微抬:「你自己清楚!」

  「……」

  黑澤陣只思索了一瞬,聲音忽然放低,「反省只是騙局而已。」

  「如果定期反省,那反省就會變成作惡的獎勵。」

  簡而言之。

  就是他下一次還敢。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我一定要去投訴你!」

  告狀!

  回家馬上就去找她爸告狀!!

  之前獄寺舅舅回去時就說過,黑澤陣已經和她爸雲雀恭彌打過一架了。

  既然他現在還能喘著氣和她說話。

  那朝崎愛麗絲以後絕對會在生氣的時候,立刻回娘家去告狀。

  雖然她爸說不定會在她告狀的時候,也順手把她給錘暈。

  但無論如何。

  她醒了之後,雲雀恭彌肯定會帶著她再殺回去的!

  朝崎愛麗絲嘴角一扯:「看來是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黑澤陣看似無所謂:「之後可以多運動。」

  朝崎愛麗絲:「?」

  究竟怎麼回事……

  怎麼聽起來和她爸打過一架後,他還挺高興?

  朝崎愛麗絲脫口而出:「我沒有在獎勵你啦。」

  她身後的琴酒聽到她說這句話,忽然伸手將她調轉,讓她直接面對他。

  朝崎愛麗絲立刻將通話靜音,抬頭去瞪琴酒。

  琴酒眉心微蹙道:「你這是在和供貨商說話?」

  朝崎愛麗絲卻很坦然:「是啊,不過他之前追過我很久。」

  琴酒:「……」

  他冷聲問:「聊得很開心?」

  明明他都還在旁邊。

  朝崎愛麗絲卻好像這通電話,就一直打不完了一樣。

  朝崎愛麗絲一臉平靜:「還行,我總不可能直接把他的電話掛斷吧?那樣很不禮貌哎。」

  上次的電話play都搞過了,朝崎愛麗絲這次和黑澤陣通話起來都有經驗了。

  琴酒要想在她背後搞《辦公室.avi》就自己搞。

  朝崎愛麗絲也不覺得因為「工作」就暫時忽略掉「黑澤陣」有什麼問題。

  然而聽到她這說法。

  琴酒卻早就覺得。

  朝崎愛麗絲似乎對很多不重要的事情太過上心了。

  不過現在因為「工作」。

  朝崎愛麗絲也顧不上他,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又把靜音關掉。

  她剛一關掉按鈕,呼吸聲再次出現的一瞬。

  另一邊的黑澤陣就問:「不掛電話?」

  朝崎愛麗絲把手機握緊:「你想我剛剛直接掛斷?」

  黑澤陣的聲音頓了頓,

  「重要的事已經說完,其實現在不用放太多精力在我身上。」

  朝崎愛麗絲:「……」

  混蛋,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先掛電話。

  他這麼說絕對是故意的!

  朝崎愛麗絲也故意將聲音放低,「把你丟到地獄裡去哦。」

  黑澤陣輕笑一聲,忽然說:「學壞了。」

  朝崎愛麗絲:「我沒有。」

  黑澤陣:「嗯,沒有。」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你怎麼一點也不怕?」

  她在很小的時候,還被家族裡的壞

  人嚇唬過。

  說她以後會因為七宗罪裡的「懶惰」被丟到地獄的油鍋裡去。

  雖然那個人保證說,她肯定會是油鍋裡面最香的那一個!

  但朝崎愛麗絲小時候還是被他嚇得要死。

  朝崎愛麗絲:「我說不定也會去。」

  黑澤陣:「不,你會去天堂。」

  朝崎愛麗絲:「不一定哦……」

  黑澤陣肯定道:「會的。」

  朝崎愛麗絲:「……好吧。」

  她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在黑澤陣心目中是個什麼形像。

  但現在可沒工夫和他糾結這些事。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又提起:「我之前說,我會采取特殊手段……」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朝崎愛麗絲把後面這句話吞了回去。

  黑澤陣卻似乎很明白她在說什麼,「不必在意,想做什麼就去做。」

  朝崎愛麗絲:「真的?」

  「……」

  電話另一邊沉默了幾秒。

  黑澤陣才又出聲:「想讓你高興而已,放松。」

  朝崎愛麗絲:「……混蛋。」

  每一次和黑澤陣打電話,朝崎愛麗絲都會更想回去。

  她想起之前,黑澤陣說院子裡的花已經又開了。

  朝崎愛麗絲沉聲道:「准備好我的東西,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看到那批貨。」

  黑澤陣思索了一瞬,忽然問她:「有獎勵嗎?」

  朝崎愛麗絲:「?」

  以前他什麼都不說就去做了,這次怎麼還要獎勵?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我會像上次那樣對待你的。」

  當初黑澤陣第一次留在她家過夜。

  第二天早上醒來,朝崎愛麗絲很有經驗又很沒經驗地,像對待牛郎一樣往他的胸口塞了錢。

  黑澤陣當初拿著錢沉默了很久。

  朝崎愛麗絲卻覺得這個獎勵很不錯。

  聽見她說起「上次的獎勵」。

  黑澤陣:「…………」

  他直接道:「那不要。」

  朝崎愛麗絲問他:「我如果非要會怎麼樣?」

  黑澤陣:「會死。」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你恐嚇我?」

  陣醬在她走之後也學壞了嗎?竟然會像這個世界的琴酒一樣恐嚇她了!

  朝崎愛麗絲下一句話都還沒出聲。

  黑澤陣又道:「我會死。」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立刻罵起他:「……別發瘋了。」

  黑澤陣的語調異常地認真,聲音卻很低:「待遇是需要區分清楚的。」

  朝崎愛麗絲沒太聽清:「什麼待遇?」

  黑澤陣:「沒事。」

  他這種話說一半的行為讓朝崎愛麗絲很不滿意。

  她抿緊嘴唇,又瞥了一眼旁邊已經很不耐煩的琴酒。

  再聊下去大概就會出大問題了。

  朝崎愛麗絲問:「下次供貨前,還有什麼要說的?」

  黑澤陣想了想,只說:「離身邊居心叵測的人遠點。」

  朝崎愛麗絲:「具體哪些人?」

  黑澤陣凝聲道:「最好所有。」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你明知道不可能。」

  黑澤陣只冷笑一聲:「我不希望來接你的時候,看到你又是渾身傷口。」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一窒。

  她想了想,聲音放輕道:「好吧,這個理由很合理。」

  然而朝崎愛麗絲的話音還未落。

  一旁的琴酒立刻就聽不下去了。

  他按住朝崎愛麗絲的手腕,把她手中的電話掛斷。

  「嘟嘟……嘟……」

  朝崎愛麗絲立刻抬起頭,「你干嘛啊!」

  琴酒只嗤笑一聲,「別人的理由就很合理?」

  朝崎愛麗絲沒太明白:「怎麼了?」

  她伸手想去拽一下琴酒的頭發。

  琴酒略微偏頭,朝崎愛麗絲的動作就落空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反問道:「那你有聽到他說的是什麼理由嗎,怎麼忽然就生氣了?」

  琴酒冷哼:「無非就是一些關心你的蠢話而已。」

  朝崎愛麗絲:「……」

  好家伙,這混蛋竟然還猜對了。

  琴酒余光瞥了她一眼,再次重復道:「你太縱容這些人了。」

  朝崎愛麗絲張了張嘴。

  琴酒額角立刻出現十字:「不要再說來縱容我的話。」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既然被他打斷了回答,就又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她將腦袋埋在琴酒胸前,聲音卻很正經,「這些都是外交辭令而已。」

  朝崎愛麗絲看向他,「工作是工作,家庭是家庭。要區分清楚的。」

  琴酒:「……」

  第一次被人說這種話,琴酒真的很少會這麼無語。

  朝崎愛麗絲卻自顧自補充道:「你難道希望我是個沒用的人嗎?」

  琴酒:「?」

  朝崎愛麗絲拉過他的手:「我不態度好一點,那些人就不和我做生意了怎麼辦?」

  「相信我嘛,我會處理好的。」

  朝崎愛麗絲信心滿滿地保證,「只要我認真搞事業,以後就不會讓你跟著我喝西北風的!」

  琴酒:「…………」

  破案了。

  都怪平行世界那個廢物。

  朝崎愛麗絲伸手想去戳他向下的嘴角。

  琴酒又偏頭躲開。

  琴酒垂眸望向她,語調格外冷凝:「我之前讓你遠離那兩個人。」

  「那兩個模特?」

  朝崎愛麗絲回想起來,「你今天跟我來,不就是為了確認他們危不危險嗎?」

  琴酒移開視線:「工作上的人無論怎樣,你都說好。我說的你就不聽?」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不會啊,只是需要你給出合適的理由而已。」

  她很認真地解釋,「隨便辭退人的話,合同違約是要多發3個月薪水給他們的,這種虧本的事我才不干。」

  琴酒:「有理由你就會做?」

  朝崎愛麗絲點頭:「合理的理由。」

  琴酒:「那個叫諸星大的人在利用你。」

  朝崎愛麗絲一臉平靜:「我知道啊。」

  琴酒:「所以。」

  朝崎愛麗絲反而很疑惑:「這間工作室裡的人都在利用我啊,有什麼問題嗎?」

  利用她帶著他們賺錢,利用她升職,利用她去接近一些核心成員……

  職場本來就都是這樣。

  朝崎愛麗絲很習慣了。

  她望向琴酒:「他利用我是因為我還有用,互利互惠而已。」

  琴酒冷笑道:「果然我給出理由,你還是不會變。」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你這是在不高興嗎?」

  琴酒:「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朝崎愛麗絲立刻摟住他的脖頸。

  朝崎愛麗絲踮起腳尖,貼近他,「我知道你是這裡唯一不會利用我的人了……」

  她的語調格外委屈:「但我只是想讓你生活得更好而已,難道我就錯了嗎?」

  琴酒:「…………」

  夠了,這都是些什麼破理由。

  平行世界的那條狗,究竟給他留下了些什麼爛攤子?


第40章 愛麗絲:好像身體被掏空……

  朝崎愛麗絲把她對「事業」和「家庭」的理解說得振振有詞。

  琴酒卻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

  他現在不僅是被朝崎愛麗絲當成個廢物對待,還要替某個廢物背上一個「不識大體」的黑鍋。

  過去琴酒從來沒覺得,這種破事能發生在他身上。

  他沒結過婚,也對所謂的婚姻完全不敢興趣。

  但現在看朝崎愛麗絲那一臉地「我都是為了這個家啊」的表情。

  琴酒卻莫名有種被她辜負了感覺。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新奇體驗。

  琴酒:「…………」

  現在和朝崎愛麗絲「結婚」的那個人,是他又不是他。

  按理說他對她亂不亂玩這件事,是沒有絲毫興趣的。

  但是一想到他現在替代的那個蠢貨。

  不僅辭職去給她洗衣做飯,當了狗之後竟然還一點都管不住人。

  琴酒就覺得,這當冤種的程度果然是沒有盡頭的。

  然而朝崎愛麗絲現在只貼近他,和他說話的聲音似乎還格外地委屈。

  琴酒眉心緊皺著,把她的手腕從他肩膀上拽下來。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了他幾秒,表情忽然也變得格外嚴肅。

  她用另一只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認真道,

  「陣醬,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好好談一談了。」

  琴酒:「?」

  琴酒低頭看了她一眼:「說。」

  他倒要看看朝崎愛麗絲究竟要玩些什麼花樣。

  朝崎愛麗絲格外鄭重地看向他,

  「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其他人成為我們吵架的理由。」

  她現在倒是一副要講道理的樣子。

  琴酒嗤笑一聲:「你覺得都是別人的問題?」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直接道,

  「這些天其實我也反思過,但拋開事實不談,難道你就一點錯誤也沒有嗎?」

  琴酒:?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琴酒:「為什麼我要拋開事實不談。」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因為你愛我啊。我不是你的心肝小寶貝了嗎?」

  琴酒:「…………」

  琴酒的面色格外黑沉:「你現在離我遠點。」

  他立刻伸手把朝崎愛麗絲調轉了個方向,讓她背對著他。

  朝崎愛麗絲被他帶著轉了兩個圈,迷迷糊糊地都還沒站穩,就又仰起頭去看他。

  見頭頂的琴酒一臉嫌棄。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

  「我覺得你要對我有信心啊,就算那兩個模特有問題,我也能靠自己解決的。」

  琴酒垂眸:「你想如何?」

  朝崎愛麗絲思索半晌,「我舅舅曾經教我說,對待任何不懷好意的人,都要先嘗試用友誼和愛去感化他們,這樣能減少很多爭執。」

  聽到她的話。

  琴酒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過了幾秒。

  他忽然道:「你要用愛去感化諸星大?」

  朝崎愛麗絲:「……?」

  好家伙。

  這混蛋抓重點的能力可真是世界一流水平。

  朝崎愛麗絲:「本來我沒這麼想的,但現在被你一說,我忽然覺得整件事好奇怪……」

  「你沒感覺錯。」

  琴酒把她的腦袋掰正,「就是奇怪。」

  朝崎愛麗絲轉過身:「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琴酒余光瞥她一眼,「說了你聽?」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書上說過,溝通是實現良好婚姻關系的基礎……反正你先說吧,我會自己斟酌的。」

  琴酒聽到她要陽奉陰違就煩。

  他把朝崎愛麗絲的臉頰肉扯起來,語調冷凝:

  「對待諸星大這種人,就該讓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朝崎愛麗絲立刻罵他:「明天下雨本來就看不到太陽!」

  琴酒:「?」

  朝崎愛麗絲還補上一句:「你現在都不看天氣預報了嗎?如果要洗床單的話,記得今天不要洗,不然明天是晾不干的。」

  琴酒:「……不需要你來教我。」

  朝崎愛麗絲被他捏得臉頰刺刺地疼。

  她捂著臉望向琴酒。

  過了幾秒,朝崎愛麗絲的眼圈忽地一紅:「你變了!」

  琴酒:「……?」

  朝崎愛麗絲控訴道:「現在你好凶,好陌生。」

  琴酒無語了:「……你幾歲,少看點電視劇。」

  朝崎愛麗絲做作地抹了一下眼角,「是要我哭嗎?再凶我就真的哭給你看哦。」

  琴酒低聲呵斥:「別演了。」

  朝崎愛麗絲聽到微微一愣,接著立刻抱住他的腰,

  「哦,那你現在要把我推開嗎?」

  「……」

  見他沒動。

  朝崎愛麗絲把腦袋靠在他胸口的位置,轉移話題,

  「好累啊,但是竟然還要上一天的班。」

  琴酒眉心微蹙:「要做就別叫,真累就給我去休息。」

  朝崎愛麗絲蹭蹭他,故意用他的衣服擦眼淚,

  「但是我要養你啊,我要加油。」

  話音還未落。

  琴酒就忍無可忍地提起她的後領。

  要是像那條狗一樣一直哄著她,朝崎愛麗絲可能馬上就要上天了。

  他捏著朝崎愛麗絲的後領往旁邊放。

  琴酒冷聲道:「趕緊去工作,別在這裡撒嬌。」

  朝崎愛麗絲:「我才沒有撒嬌。」

  琴酒:「那你還在這裡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指了指旁邊報廢的咖啡機,「才第一天,你就把這個東西弄壞了,我總要想想該怎麼修好吧。」

  琴酒余光瞥了一眼問:「零件呢?」

  朝崎愛麗絲從口袋裡,把之前他扔給她的零件拿出來。

  琴酒說:「按回去。」

  朝崎愛麗絲望了望咖啡機的後面,「我夠不到那個位置。」

  琴酒一眼就望見了零件缺口旁邊,被人關掉的總開關。

  他冷笑一聲,「開關怎麼關掉的?」

  朝崎愛麗絲目光游移:「有個美麗善良勇敢可愛的天使,在危難之際飛過去把開關關掉的。」

  琴酒:「…………」

  朝崎愛麗絲為了擺爛,說起瞎話來草稿都不打。

  琴酒瞥了一眼她被咖啡殘漬染成棕色的袖口。

  琴酒:「你覺得我很蠢?」

  朝崎愛麗絲搖頭:「沒有,但是我希望可以蠢一點。」

  琴酒冷聲呵斥道:「走開。」

  朝崎愛麗絲眼圈又一紅:「嗚,不要……」

  琴酒額角立刻出現十字。

  他把她手裡的零件拿過來,「你擋著,我怎麼把東西裝回去?」

  「哦,這樣啊。」

  朝崎愛麗絲瞬間把眼淚一收,又走得遠遠的,給他讓出位置,

  「那你裝吧,快點哦。」

  琴酒:「……?」

  他欠她的嗎?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怎麼想,只依舊給他當氣氛組,

  「加油啊,陣醬!拿出你以前換燈泡的技術。」

  琴酒都懶得理她了,只略一伸手,就把那個零件按了回去。

  「啪嗒——」

  零件嵌入機器,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眼見咖啡機就這樣被他修好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在旁邊,開始小海豹鼓掌起來。

  琴酒余光瞥她一眼,「下次自己動。」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不要,給你加油都夠累了。而且你最近也沒做飯,其他事情當然要多做一些。」

  琴酒:……這玩意遲早懶死。

  朝崎愛麗絲振振有詞:「我這叫時間管理,是要把精力都放到重要的事情上。」

  琴酒面色一黑:「比如諸星大?」

  朝崎愛麗絲瞬間愣了愣,「我真的不想和你因為諸星大再吵架了。」

  琴酒嘲諷道:「說得好聽。」

  朝崎愛麗絲皺眉:「我沒有只是說說而已。」

  琴酒:「那就去搞死他。」

  朝崎愛麗絲:「…………」

  場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忽然說:「算了,其實我也有點想辭掉他了,等過了合同的時間,我就和他談談吧。」

  琴酒冷笑一聲:「呵。」

  見他完全不相信。

  朝崎愛麗絲仿佛回憶起了什麼,忽然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臂:

  「真的,諸星大其實……」

  琴酒眉心緊皺:「他對你做了什麼?」

  朝崎愛麗絲深深嘆了口氣。

  她望向琴酒,語調格外鄭重道,「我覺得有一個秘密,現在應該可以告訴你了。」

  琴酒:「?」

  朝崎愛麗絲湊過去,拽住他的發梢,非要讓他低下頭來,要附在他的耳邊說。

  琴酒雖然很不耐煩,卻還是半靠過去。

  朝崎愛麗絲斟酌了一會兒措辭。

  在長時間的思索後。

  她輕輕湊近琴酒的耳邊,仿佛要給他講個大秘密一樣,語調幽幽道:

  「我覺得……諸星大的腎似乎不太好。」

  琴酒:「……??」

  琴酒側頭望向她,「你竟然還知道他的腎不好?」

  朝崎愛麗絲聽到猛地一愣。

  接著反應過來,她立刻就想跳起來去敲他的頭。

  都怪今天黑澤陣的電話,老說讓她去「捅別人的腎」。

  朝崎愛麗絲罵道:「你在想些什麼啊,我的意思是他看起來好像很強,但實際上用起來一點也不持久!」

  琴酒:「…………」

  別解釋了。

  朝崎愛麗絲補充,「我辭退人肯定只會依據能力原因,不會因為私人恩怨的。」

  她把琴酒拉過來,「等等他來了你就知道了,我示範給你看。」

  「……」

  本來琴酒今天就是跟她來視察諸星大的。

  他們兩個剛剛修咖啡機都修了很久。

  時鐘的指針飛速旋轉。

  很快就到了,諸星大預定要來工作室的時間。

  看到諸星大腳步平緩地從門口走進來。

  朝崎愛麗絲便習慣性地,先把他引導到試裝的位置。

  諸星大面無表情地往裡走。

  雖然在工作室內,今天不止朝崎愛麗絲一個人在。

  諸星大瞥了一眼旁邊的琴酒,發現他的視線只望向窗外,便也沒多說。

  他是不可能主動去問,為什麼琴酒會在這裡的。

  諸星大只跟著朝崎愛麗絲,一到試裝地點就開始習慣性脫外套。

  琴酒雖然一直在看窗外,但也聽到了布料摩擦的聲音。

  他的視線驟然移向朝崎愛麗絲。

  目光仿佛在說,「還有什麼想解釋的?」

  朝崎愛麗絲現在只想猛錘他的腦殼。

  她用眼神向琴酒示意,「這只是必要流程,等等你就知道了。」

  一旁的諸星大似乎已經准備完畢。

  朝崎愛麗絲便走過去,禮貌地說道,「諸星君,今天就辛苦你了。」

  「沒事。」

  諸星大面色如常。

  朝崎愛麗絲皺眉問:「你最近好像來工作室來得不是很規律,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諸星大沉默了幾秒,只點頭:「是的,我正想和你提這件事。」

  朝崎愛麗絲:「啊,請說。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嗎?」

  他最近因為要去接觸組織裡的其他核心成員,時常需要在各地往返。

  雖然不至於無法應對,但旅途奔波總是有些風塵僕僕。

  諸星大直言道:「只是有些累,不是什麼大事。」

  朝崎愛麗絲看他眼下有點點烏青。

  她似乎感同身受般,很理解這種症狀,

  「是不是經常覺得精神不振,好像身體被掏空……」

  聽到她的說法,諸星大微微一愣。

  他覺得朝崎愛麗絲說得好像有點問題,又好像沒什麼問題。

  諸星大:「……最近狀態不太好,我會注意休息。」

  他側頭看了一眼旁邊擺放的全身鏡。

  在工作室內蒼白的燈光下。

  他雖然身形挺拔,卻依舊能從面容中看出一絲疲憊。

  他的本職工作不是模特。

  但既然現在他還沒中斷合同,那赤井秀一就不想拖累其他人。

  他思索了一會。

  過了幾秒。

  諸星大用過去常常要請假的理由,對朝崎愛麗絲說,

  「那我先去洗手間整理,勞煩你等我。」

  朝崎愛麗絲面上同意,心中卻在想「果然!」

  諸星大每次要去做什麼,都會先去洗手間待上一段時間。

  朝崎愛麗絲小聲建議道:「如果透支了的話,記得早點去醫院。」

  這倒的確是在關心他了。

  諸星大點點頭。

  而就在諸星大點頭的一瞬。

  一旁的琴酒忽然轉過頭,目光詭異地上下打量起他。

  諸星大:「?」

  等等。

  琴酒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他?

  難道他剛說錯什麼,已經暴露了?


第41章 愛麗絲:「你不是嗎?」……

  琴酒目光詭異地打量起諸星大。

  而在他的目光下,諸星大此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

  只留下窗外的烏鴉像是氣氛組一樣「嘎,嘎——」地亂叫著。

  朝崎愛麗絲夾在他們兩人中間,左望望右望望。

  她本來只是想給琴酒展示一下,諸星大用起來不太持久的證據而已。

  但是為什麼——

  現在空氣中似乎出現了點火/藥味?

  朝崎愛麗絲:……眼神交鋒好可怕。

  她想了想,朝一旁的諸星大問道:「你不是要去盥洗室嗎?」

  諸星大略一點頭。

  朝崎愛麗絲便又說:「那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就算再怎麼工作繁忙。

  要阻止人去解決生理問題也是不人道的。

  聽到朝崎愛麗絲這麼說。

  諸星大的余光又瞥了一眼琴酒,接著便轉過身,往工作室外間走去。

  在他走後。

  朝崎愛麗絲立刻看向琴酒:「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琴酒冷哼一聲。

  朝崎愛麗絲走過去戳他的腰:「哼什麼哼啊,我都把別人的秘密偷偷告訴你了,你可不要因此歧視他哦。」

  琴酒:「。」

  雖然現在琴酒一句話沒說,表情也沒有絲毫波動。

  但看他那樣子。

  朝崎愛麗絲就知道,他肯定是會歧視諸星大到世界末日的。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和你說這些了,你這家伙一點同理心都沒有。」

  琴酒:「?」

  他為什麼要和腎功能有問題的人有同理心?

  琴酒冷聲問:「既然不好用,你准備什麼時候趕他走?」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合約可能還有一兩個星期吧,再等幾天,只要我不續約的話,合作關系自動就解除了。」

  聽她說還有一段時間,

  琴酒眉心緊皺起,「趕緊把他踹出去。」

  朝崎愛麗絲回憶道,「雖然諸星大不是很好用,但他的身材還是數一數二的。我錢都付過了,總得讓我把他用完吧。」

  琴酒又瞥她一眼,「數一數二?」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沒覺得自己剛剛的說法哪裡出錯了,

  「有什麼問題嗎?」

  琴酒移開視線,嘴上卻立刻嘲諷了一句:「就他?」

  朝崎愛麗絲:「…………」

  ……他們兩個人竟然連這個都要比嗎?

  又不是連路過門框,都要跳起來比一下的男子高中生了。

  琴酒之前竟然還有臉問她「你幾歲」。

  朝崎愛麗絲現在才想問一問他,您究竟幾歲了?

  「雖然按理說我是該誇你一句,『你比他好』……」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

  「但是在這種地方,說你的身材比他好的話,難道你想脫光了代替他上嗎?」

  琴酒都還沒說話。

  朝崎愛麗絲又立刻補充道:「你想也不行哦,我不允許。」

  「要時刻記住自己現在是有老婆的人,有些東西只能給我看哦。」她又戳了戳他的腰。

  琴酒:「……」

  朝崎愛麗絲一邊嘴上教導著琴酒所謂的「夫德」,一邊轉過身,從旁邊拿出一件基本沒幾塊布料的破洞上衣。

  她把衣服展開抖了抖:「一會兒就讓諸星大試試這個吧!他拍這件的廣告,之後肯定能賣得很好。」

  看著這件穿了就當沒穿的衣服。

  雖然朝崎愛麗絲的確能把它賣出原料上萬倍的價格。

  但這種明顯的區別對待,還是讓琴酒覺得格外微妙。

  一碰到專業領域。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認真了起來。

  她興衝衝地把衣服展平,想把自己的設計也拿給琴酒仔細看看。

  然而當朝崎愛麗絲剛抬起頭。

  她就發現琴酒似乎陷入了思考。

  朝崎愛麗絲歪了歪腦袋,疑惑地問道:「怎麼,難道你也想試試這件?」

  琴酒立刻拒絕:「不——」

  朝崎愛麗絲卻興奮地打斷他:「在這裡不行,但是回家就可以!我要看,我要看!」

  琴酒:「……」

  他死也不會穿的。

  朝崎愛麗絲見他一臉嫌棄,「以前你明明都願意的啊,怎麼這次不干了?」

  琴酒:「…………」夠了。

  平行世界的那條狗究竟還有沒有底線這種東西?

  見他似乎格外抗拒。

  朝崎愛麗絲還假模假樣地摸了一下眼角,開始罵他,

  「真沒良心。最近你忙不做飯就算了,我也同意要在合約結束後讓諸星大走,怎麼你現在連換件衣服都不願意了?」

  朝崎愛麗絲一臉「我對你夠好了」的表情。

  雖然她裝哭的樣子假得不行。

  但被她這麼一說,琴酒才想起,事實好像的確如此。

  他不必像那個廢物一樣,每天給她洗衣做飯。

  也可以用語言或者行為,讓她自行遠離那些對她不懷好意的男人。

  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果然那條狗就是自願把她慣上天的。

  琴酒嘖了一聲,心中覺得諷刺。

  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忽然眼角紅紅地走過來,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處開始摸摸。

  琴酒:「……?」

  琴酒:「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一邊亂摸他的心髒,一邊說,

  「你剛剛欺負我,我在找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

  琴酒把她的手腕拽住:「沒有那種東西。」

  朝崎愛麗絲又換了另一只手摸:「不信,就算沒了也要重新找回來。」

  琴酒看她都快摸到腰了,立刻嘲諷:「蠢嗎?這裡是胃。」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啊,這樣嗎?」

  她立刻把手往旁邊一移。

  琴酒的面色更黑了:「那裡是腎。」

  朝崎愛麗絲仿佛恍然大悟:「原來這裡就是腎啊……」

  她又胡亂摸了幾下,似乎這才終於找到了心髒的位置。

  朝崎愛麗絲按了按:「咦……空蕩蕩的,看起來果然很沒良心。」

  琴酒將她的手拂開,眉心緊皺:「早就說沒有那種東西。」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只轉過身,望向工作室門口,

  「一會兒諸星大要回來了,你還要在這裡等著看我們怎麼工作嗎?」

  她把手中那件破洞上衣拿起來,又放到他的面前故意晃了晃。

  琴酒對他們一會要做什麼,沒有絲毫興趣。

  既然確認了諸星大會很快被趕走。

  琴酒起身,語調格外冷凝:「記住之前說過的話。」

  朝崎愛麗絲回憶了一瞬,「你是說,合約結束之後就讓諸星大離開的話?肯定啦,我都答應你了。」

  琴酒移開視線,「如果下個星期他還沒走。我會親自動手。」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點血腥意味。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只說:「……好吧。」

  琴酒這混蛋最開始還會掩飾一下,現在連裝都不想裝了。

  得寸進尺大概就是說的這樣?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下移,又不著痕跡地確認了一遍位置。

  而她也沒等多久。

  諸星大很快就從洗手間的方向走出,回到了她的工作室內。

  看到他回來。

  琴酒就像見到了什麼讓人反胃的東西一樣,冷著臉,立刻和他擦肩從房內離開。

  諸星大莫名轉過頭,望向他的背影。

  見他看著琴酒的背影久久不語。

  朝崎愛麗絲:「……」

  她出聲道:「別看了,那混蛋下個星期前應該都不會再來了。」

  諸星大:……混蛋?

  情報裡,琴酒不是和她——

  朝崎愛麗絲只自顧自又將手中的破洞上衣提起來。

  她的視線不看向諸星大,似乎也不像在他說話。

  然而下一秒。

  諸星大就聽到朝崎愛麗絲說了一句,

  「別多想,我早就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諸星大目光一凜。

  朝崎愛麗絲卻又語調平靜地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告訴琴酒的,請放心。」

  諸星大望著她,沉默了幾秒。

  他忽然輕笑一聲:「朝崎愛麗絲小姐,我憑什麼相信你?」

  朝崎愛麗絲抬起自己纖細的手臂,

  「就憑我打不過你,但我現在還是把我知道這件事,講給你聽了。」

  諸星大一看武力值就不低。

  要想把她滅口也很容易。

  朝崎愛麗絲冷著臉說:「你最近和其他人聯系太頻繁,琴酒起疑了。」

  諸星大之前看到琴酒出現在這裡。

  就知道他最近的舉動肯定引起了琴酒的注意。

  但有得必有失。

  他不可能因為琴酒的懷疑,就放棄和他人聯絡。

  諸星大思索了一瞬,忽然問:「你想威脅我?」

  朝崎愛麗絲:「……?」

  好一個清新脫俗,煥然一新的狗男人。

  一被揭穿就開始暴露本性了是吧?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你們這裡的人都怎麼回事,為什麼混黑的和FBI的人,反應都一個樣子。」

  之前琴酒也總是覺得,她無論說什麼都是在威脅他。

  朝崎愛麗絲:「我為什麼要威脅你,要威脅你我就不會幫你掩飾了。」

  諸星大:「掩飾?」

  朝崎愛麗絲:「哦,我之前和琴酒說你腎不太好,所以才老是很累,還總是往外面和洗手間跑。」

  諸星大:「…………」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他就說為什麼,之前琴酒看他的目光會那麼詭異。

  諸星大:「你覺得他會相信這種鬼話?」

  朝崎愛麗絲直言:「當然不會,但他聽到肯定會很高興。」

  諸星大:「……」

  朝崎愛麗絲:「他煩的話說不定直接把你給斃了。但如果很高興,就會像現在這樣,把讓你離開的期限寬限到下周。」

  諸星大眸色一暗:「似乎你很了解他?」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在說廢話:「不然我為什麼能安穩地活到現在。」

  就算琴酒可能有點在意她。

  但那也沒有阻止他,之前把她送進審訊室裡。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覺得這狗男人的在意還真是有夠廉價。

  聽到她的話。

  諸星大又陷入了思索。

  過了幾秒,他忽然道:

  「所以你真的像流言所說,是被他從意大利強搶回來的人/妻?」

  朝崎愛麗絲:「……你這樣問很沒禮貌哎。」

  「抱歉。」

  諸星大輕笑一聲,「稍微覺得有點意思。」

  朝崎愛麗絲皺眉:「別覺得有意思了,你之後暴露了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諸星大倒無所謂:「我已經被他盯上了。」

  朝崎愛麗絲也很疑惑:「其實我也很好奇,為什麼琴酒會這麼關注你。」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在原世界。

  陣醬雖然和她說過,他當初在極道工作時,周圍不是叛徒就是些廢物。

  但其中有一個來自FBI的人,被黑澤陣單獨提出來,語調格外厭惡地罵過「這垃圾連站在那裡都讓人反胃。」

  朝崎愛麗絲:「……」

  這大概就是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他連呼吸都是錯的吧。

  既然能讓陣醬那麼耿耿於懷。

  這個世界的琴酒剛一開始關注諸星大,朝崎愛麗絲就立刻把他和那個FBI的「垃圾」對上了號。

  朝崎愛麗絲直言道:「他很討厭你的。」

  諸星大:「我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他。」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老兄,私人恩怨不要帶到工作裡來。琴酒那個混蛋不管,你是公家的人也不管嗎?」

  諸星大:「我知道。」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總之,在下周之前,你必須要離開這裡了。」

  諸星大:「必須下周?」

  朝崎愛麗絲有些生氣了:「你還想在我這裡待多久?我讓你待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這裡有她在,至少琴酒不會當著她的面,對她手下的工作人員動手。

  但諸星大現在是要把她

  這裡當成避難所嗎?

  朝崎愛麗絲把手裡的衣服丟到他懷裡,

  「快把衣服換上,拍完這套片子,下周就自己離開吧。」

  諸星大低頭看了一眼那件包不住二奶的破洞裝,嘴角不自覺扯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理直氣壯:「怎麼,讓你安全地待了這麼久,換兩件衣服還委屈你了?」

  聽到她的話。

  諸星大陷入了沉默中。

  之前沒被朝崎愛麗絲揭穿,他倒是怎麼做都可以扔給「諸星大」這個身份。

  但現在……

  赤井秀一面色一黑。

  然而又接觸到朝崎愛麗絲的目光。

  赤井秀一想了想,最終還是認命地開始脫起自己的上衣。

  他開始動了。

  朝崎愛麗絲便故意在旁邊指指點點起來,

  「你記得下次來的時候,不要穿太多了。反正都要脫,每次看你裡三件外三件,我都覺得累。」

  赤井秀一嗤笑道:「干脆光著來?」

  朝崎愛麗絲:「你不怕被琴酒用槍懟著腦門也行。」

  赤井秀一:「既然我敢來,自然是不怕的。」

  他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他。

  赤井秀一將上衣完全脫下,露出精壯的上身。

  他看向朝崎愛麗絲:「怎麼,有什麼問題?」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瞬,忽然問道:「你很強?」

  赤井秀一:「一般。」

  朝崎愛麗絲:「……」

  這種時候就別謎語人了。

  她又再次陷入了思索中。

  過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忽然揮了揮手,讓赤井秀一彎下腰來,要附在他的耳邊說件事。

  「如果之後琴酒要——」她語調平緩地講起來。

  赤井秀一卻越聽這些話,越覺得不對勁。

  朝崎愛麗絲說完她的計劃後,就讓赤井秀一趕緊從她旁邊起來。

  赤井秀一卻只側頭望了她一眼,問:「你真的要這麼做?」

  「為什麼不呢?做了之後你我都有好處。」

  朝崎愛麗絲推他的肩膀:「聽完就快起來啦,靠這麼近干嘛!」

  赤井秀一:「……?」

  不是你之前讓我彎腰的嗎?

  朝崎愛麗絲又開始故意對他指指點點起來:「你不是好人嗎,就算來做臥底,也記得不要做壞事啊。」

  赤井秀一笑出聲:「你覺得我是好人?」

  朝崎愛麗絲仿佛還很驚訝:「難道不是嗎?」

  看到她格外清澈的眼神。

  赤井秀一:「……」

  他現在都不知道朝崎愛麗絲究竟是不是在演他了。


第42章 松田:「你這樣的。」……

  朝崎愛麗絲對「好人」的定義太過草率。

  赤井秀一竟然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赤井秀一:「……你幫我,是因為我是好人?」

  朝崎愛麗絲還很坦然:「不是啊。就算你是壞人,我也會嘗試著先用友誼和愛去感化你的。」

  赤井秀一:「…………」

  聽起來更離譜了。

  赤井秀一沉默了許久,又問她:「你把壞人感化了有什麼用?」

  朝崎愛麗絲眨了眨眼:「把壞人感化了,我就又多了一個朋友啊。」

  赤井秀一:「然後?」

  「然後問題就解決了嘛。」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好笨。

  赤井秀一:「……?」

  見他還是一臉迷惑。

  朝崎愛麗絲立刻用旁邊的尺子猛敲起他的肩膀,

  「可惡,你這家伙可不要小看羈絆的力量啊!」

  以前每次家族要出點什麼事。

  只要沢田舅舅出來說兩句什麼友誼啊……羈絆啊之類她聽不太懂的話。

  哪怕敵人再強大,下一秒他們都能絕地翻盤,立刻把敵人干翻回家。

  要是家族裡有人受傷。

  再加上兩句什麼「你竟然敢把我的同伴……不可原諒!」之類的話,那起的效果肯定更厲害。

  朝崎愛麗絲用尺子把赤井秀一的肩膀敲得啪啪作響,

  「不覺得這樣做很熱血嗎!」

  赤井秀一:……完全不覺得。

  他語調略有些艱澀,

  「所以你現在是在用友誼和愛去感化琴酒?」

  這句話說出口,赤井秀一自己都覺得很荒謬。

  然而聽到他的說法。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卻忽然一凜,「不,琴酒當然不屬於被感化的範疇。」

  赤井秀一:「?」

  「喂,你怎麼又用這種眼神看我!」

  朝崎愛麗絲敲他,「難道你覺得琴酒每天都是人嗎?」

  赤井秀一:「……」倒也是。

  琴酒這混蛋的人性總是忽閃忽滅的。

  對於人類,朝崎愛麗絲當然可以嘗試和他好好溝通。

  但對於類人嘛……

  她還是先想辦法,好好保證自己的安全吧。

  見赤井秀一在三言兩語間,就已經把衣服換好。

  朝崎愛麗絲伸手扯了扯他胸前的布料,又故意讓他們回彈。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

  略有些彈性的布料出現一絲褶皺,在他的皮膚上輕輕拍打。

  看她似乎泄憤一樣,彈得很用力。

  赤井秀一:「……你想干什麼?」

  「測試一下布料的強度。」

  朝崎愛麗絲一臉認真:「而且我還在想,該怎麼在你走之前榨干你的價值。」

  赤井秀一輕笑:「這種事可以告訴我嗎?」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不可以?」

  畢竟她又不是什麼魔鬼。

  朝崎愛麗絲將手收回,一件一件地細數起來,

  「脫衣服,拍照片,出賣自己的肉/體換取安全……這些都是你自願的,我可從來沒有逼你。」

  赤井秀一:「……」

  他不過就是試了幾件誇張點的衣服而已。

  怎麼被朝崎愛麗絲一說,聽起來像他為了進入組織,在做什麼地下情/色交易一樣。

  赤井秀一倒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他思索半晌,回想起這段時間裡,朝崎愛麗絲除了在工作場合比較說一不二外,的確有幫他遮掩過多次。

  赤井秀一最終還是承諾道,

  「只要不露臉,在我走之前,你想怎麼拍都可以。」

  「就等你這句話了!」

  聽到他這麼說。

  朝崎愛麗絲立刻興奮起來,「馬上就要換季了,最近人手不夠,我們最好加快時間,把這一堆衣服全都拍完。」

  她走到一旁的超級大衣櫃旁,從裡面抱出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衣服。

  之前隨手擺放在工作室裡的樣衣都只是冰山一角。

  朝崎愛麗絲剛從衣櫃裡拿出來這一堆東西,那堆花花綠綠的布料似乎都快要將她淹沒了。

  眼見她似乎都要被衣服壓倒了。

  赤井秀一微微一怔,伸手接過了大部分。

  他上下打量起這堆衣服:「你確定要我一個人拍完?」

  朝崎愛麗絲語調囫圇:「啊,等會松田君也會來幫忙的!」

  赤井秀一:「然後?」

  朝崎愛麗絲語調疑惑:「然後什麼?」

  赤井秀一嘴角微動:「就我和松田君兩個?」

  「當然就你們兩個人啦。」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道,「其他人的身材和你們都不能比,要是拿他們敷衍湊數的話,顧客會不滿意的。」

  赤井秀一:「……」

  他好像之前答應得太干脆了。

  要是真試完這些東西,那他整個星期都不用做其他事了。

  不過既然還有一個冤——不對,同事。

  赤井秀一望著眼前這堆衣服,陷入了沉思中……

  ……

  幾個小時之後,工作室內。

  「你說,朝崎愛麗絲讓我一個人把這些衣服都試完?」

  望著眼前堆成小山的衣服,松田陣平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動。

  聽到他的話。

  赤井秀一面無表情地點頭。

  「她怎麼不去雇頭驢!」

  松田陣平的額角出現十字:「就連驢也要給根胡蘿蔔才能干活吧。」

  赤井秀一

  沒有絲毫心虛地說:「沒關系,只是試衣服而已,多拍幾次就習慣了。」

  松田陣平暗罵一聲:「說得輕巧,又不是讓你拍——不對,你怎麼不拍?」

  赤井秀一裝作很忙的樣子:「我還有其他樣衣要試。」

  松田陣平:「真的?」

  他怎麼不太相信。

  赤井秀一依舊毫不心虛地點頭:「沒錯。」

  見松田陣平依舊眉心緊皺。

  赤井秀一仿佛還很豁達一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十分友善道,

  「如果你真的覺得為難的話,我可以幫你試一小部分。」

  松田陣平:「……」

  這裡面肯定有陰謀。

  但想到他之前都答應了朝崎愛麗絲。

  那這裡面再怎麼有陰謀,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大概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他思索了一瞬,轉頭問赤井秀一:「你能幫我多少?」

  赤井秀一裝作思考:「五分之一?」

  松田陣平討價還價:「不行,至少一半。」

  赤井秀一:「我還有其他工作,最多四分之一。」

  松田陣平:「你有其他工作我就沒有嗎?三分之一!」

  赤井秀一立刻應下:「成交。」

  松田陣平:「?」

  他瞬間反應過來:「等等,你肯定在坑我。」

  赤井秀一也沒承認,只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幫我一次,下次我也幫你。」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你確定?」

  赤井秀一移開視線:「換班而已。」

  松田陣平想了想,如果之後他在警視廳的工作很忙的話,說不定他的確需要諸星大幫他替班。

  松田陣平黑著臉,沉聲道:「記住你的話,下次要幫忙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聽他這麼說。

  赤井秀一這時才直視了他的眼睛。

  過了幾秒,赤井秀一鄭重地點頭。

  松田陣平薅了一把自己額前的碎發。

  他看著眼前這堆衣服,語調格外苦惱道:「朝崎愛麗絲的靈感都用不完嗎,怎麼有這麼多樣衣?」

  松田陣平隨手提起其中一件亮粉色的上衣,

  「而且這種顏色,還是男裝……真的會有正常人買」

  赤井秀一回憶道:「朝崎愛麗絲說,『無所謂,我們限量』。」

  松田陣平:「……所以?」

  赤井秀一:「所以她會把價格定到正常人無法接受的程度。」

  松田陣平微微一愣:「大概多少,她有透露過嗎?」

  赤井秀一沉默半晌,低聲說了一個數字。

  松田陣平瞬間瞪大了眼睛:「她怎麼不去搶?」

  赤井秀一:「不,她還會給他們一件衣服。」

  松田陣平:「……」

  這個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他的太陽穴忍不住突突地跳動起來。

  眼前這堆奇形怪狀的衣服,只是擺在那裡,似乎都在折磨他的神經。

  松田陣平不禁又一次確認道:「我們兩個人真的要把這堆東西全部試完?」

  赤井秀一點頭:「她說如果找其他身材不好的人來敷衍了事,是對顧客不負責任的表現。」

  松田陣平滿頭黑線:「那還真是謝謝她看中我的身材了啊。」

  赤井秀一略微思索,忽然語調幽幽道:「其實如果還有其他符合條件的人——」

  松田陣平看向他:「……你是說?」

  赤井秀一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接著不約而同地在腦海中搜索起,之後可能來幫上忙的冤種。

  松田陣平一邊在腦海中篩選一邊問:「你覺得朝崎愛麗絲招模特的標准是什麼?」

  赤井秀一:「身材好?」

  「不止。」

  松田陣平回憶起他當初排隊的時候,碰到的那群「要獻出自己一切」的妖魔鬼怪。

  他眉心緊皺:「大概……還要加上一條,『是個正常人』?」

  松田陣平這麼一說,赤井秀一也瞬間想起當初帶領他的那個前輩。

  他點頭:「的確如此。」

  松田陣平:「然後呢,就這兩個條件?」

  赤井秀一:「還有什麼。」

  松田陣平:「再想想我們兩個的共同點吧,免得之後找些人來,也只是白費功夫。」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瞬,忽然補上一條:「至少武力值不低於你。」

  松田陣平瞥他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赤井秀一:「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松田陣平:「……」他討厭謎語人。

  赤井秀一想了想,還是沉聲補充:「只是提醒你小心而已,這裡不像其它地方那麼簡單。」

  「我當然知道,如果不是為了——」

  松田陣平把後面的話強行吞了回去。

  他眉心緊皺:「不過你總得說清楚一點,我具體該小心些什麼吧?」

  這似乎也可以告訴他。

  赤井秀一:「小心朝崎愛麗絲身邊的一個銀發男人。」

  松田陣平有些驚訝:「你也見過那個人?」

  赤井秀一微微一愣:「見過幾次。」

  「不是,等等。」松田陣平回憶起爆炸裡,那個似乎和朝崎愛麗絲很熟的人:「他雖然看起來很凶,但不是還挺……友善的嗎?」

  赤井秀一瞳孔地震:「友善,確定?」

  松田陣平摸了摸後頸:「還好吧,就是銀色頭發,綠眼睛的那個?他雖然不算友善,但是看起來似乎是個好人。」

  赤井秀一:「……好人?」

  今天連續遭受了兩次「好人」衝擊。

  赤井秀一有點無語:「那你覺得什麼樣才是壞人?」

  松田陣平上下打量起他,十分確定道:「你這樣的。」

  赤井秀一:「??」


第43章 愛麗絲:這是正常人?……

  赤井秀一:「……?」

  松田陣平上下打量起他,「怎麼,你還不想承認?之前你可是要騙我去幫你打白工。」

  赤井秀一面無表情道:「只是用了語言藝術而已。」

  松田陣平笑道:「拉倒吧,我以前有個朋友的語言藝術比你強多了,他可從來不像你這樣。」

  松田陣平拍了一下赤井秀一的肩膀,「如果你以後還只是為了方便就說謊的話,相信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聽到他的話。

  赤井秀一沉默地移開視線。

  松田陣平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說,目光只又看向他面前那攤堆成小山的樣衣。

  他暗罵一聲,「嘖……只不過是一季的衣服而已,朝崎愛麗絲有必要這麼拼嗎?」

  他和諸星大兩個人雖然也需要出力,才能配合她拍攝出宣傳的廣告。

  但在這之前,朝崎愛麗絲一個人需要做的准備工作,肯定是他們兩人工作量的數倍。

  即便松田陣平不懂具體流程該怎麼操作。

  光是畫設計圖,然後選擇合適的材料,最後將這些紙面上的東西都具像化出來,大概就需要花費很多功夫。

  松田陣平光是看著這堆東西就覺得頭疼。

  更別說這些衣服,還幾乎都是朝崎愛麗絲一個人親手弄出來的。

  松田陣平疑惑地問了一句:「她究竟為什麼這麼拼?看起來朝崎愛麗絲也不像是會缺錢的人。」

  赤井秀一思索了幾秒,只說:「或許的確就是因為缺錢。」

  松田陣平皺起眉:「她要做的事需要很多錢嗎?」

  赤井秀一略微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她很需要錢,但具體要做什麼我並不清楚。」

  松田陣平:「……」

  在他和諸星大交流的這段時間裡。

  朝崎愛麗絲正一個人在裡面的工作室內,准備著一會兒他們需要使用的道具。

  松田陣平沉默地看向內間。

  按理說他其實也只是為了學些技術,所以才和朝崎愛麗絲產生了後續的交集。

  他現在所呆的地方,看起來只是一個業務比較繁忙的工作室,實際上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松田陣平總覺得自己再深究下去,肯定會碰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

  見面前的人不再出聲。

  赤井秀一只提醒了一句:「你也沒必要深究。」

  「朝崎愛麗絲現在自身難保,如果你想在背後做點什麼,要是遇到危險的話,她還需要多花心思來救你。」

  松田陣平一愣:「我和她也沒有很熟吧,你就這麼確定她會來救我?」

  「自然是確定的。」

  赤井秀一點頭,「她今天早上還說要用,『愛和

  友誼,『來感化作為壞人的我。」

  赤井秀一在「壞人」上加了重音。

  松田陣平滿頭黑線:「愛和友誼……這種話她都說得出口,她以為這是在玩小孩子過家家嗎?」

  「誰知道?」

  赤井秀一冷漠地移開視線:「不過如果她真的能說到做到的話……」

  他的言語未盡,卻也沒有過多評價。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還是不要有這種機會了,就她那個樣子,平時看起來風都能把她吹倒,更別說遇到危險。」

  赤井秀一忽然側頭看了他一眼。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地回望:「怎麼?」

  赤井秀一沉默了幾秒,才又說:「看起來我似乎的確是壞人。」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別在這裡說些蠢話了,你也想和朝崎愛麗絲一起玩過家家嗎?」

  赤井秀一輕笑了一聲:「倒也不是,只不過忽然覺得你和她有點像。」

  就在松田陣平想再次出聲。

  赤井秀一立刻轉移話題道:「先解決眼前的事。」

  「這堆衣服我們兩個人今天肯定搞不定,你有什麼想法?」

  松田陣平:「我能有什麼想法?當然就是像之前說的,再找個冤——同事來一起解決。」

  赤井秀一想了想:「最好在下周之前。」

  松田陣平點頭:「你找一個,我找一個,這樣四個人就好安排了。」

  赤井秀一重復道:「記得找來的人,至少要能和你打個平手。」

  松田陣平的語調有些不耐:「知道了,不用你來提醒——」

  他的話音還未落。

  工作室裡間的門忽然就被打開了。

  朝崎愛麗絲出現在了門邊,靠在門欄上朝他們兩人招手,

  「你們兩個快過來,幫我看看這些東西都能不能用。」

  她原本是一個人在裡面挑選著拍攝用的道具。

  然而當他們兩人走進房間裡時。

  松田陣平卻發現她不止是在挑選,自己大概還動手做了不少。

  他有些疑惑地問:「你一個人就把這些東西都准備好了?」

  為了配合拍攝,每件要售賣的衣服都有搭配不同的配飾。

  雖然擺件都比較小,卻也不是說東西越小就越簡單了。

  聽到他的問話。

  朝崎愛麗絲累得眼神懵懵的,只下意識說:「還是有人幫了我很多的。」

  配件的確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做的。

  但她倒也沒有在說假話。

  獄寺隼人在回去之前,除了給她留了幾枚微型炸彈,還有家族裡的其他人給她帶來的幾個「小道具」。

  這些小道具的作用不一相同。

  其中一個的用途被朝崎愛麗絲試出來,是可以用來改變物體的硬度。

  雖然朝崎愛麗絲都不懂這道具的原理是什麼。

  但用這玩意兒來做手工,那可比鋼絲鉗之類的好使多了。

  有了它,她都不用多費力氣去剪鐵絲固定。

  只需要拿著道具在不同的材料上摸一摸,就能讓它隨意地變軟變硬。

  就是不知道研發這個道具的人是出於什麼心裡。

  在使用它之前,朝崎愛麗絲還必須要音量不低地吼一句「軟軟」或者「硬硬」來當咒語,才能真實發揮它的功效。

  朝崎愛麗絲:……疊詞惡心心。

  這也是她之前一直沒有讓赤井秀一和松田陣平兩個人進來的理由。

  要是有其他人在她旁邊。

  她還要一邊念咒一邊拿著針線往人台上扎的話。

  那別人大概就會以為她因為工作壓力太大,需要寄托於吉普賽人的巫術才能維持精神穩定了。

  朝崎愛麗絲在腦子裡胡思亂想著吉普賽人跳大神的畫面。

  一旁的松田陣平拿起她剛做好一個的配件,翻來覆去地看。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出聲問,「這些東西你做了多久?」

  朝崎愛麗絲回憶道:「大概兩個小時?」

  松田陣平略微有些驚訝:「挺快。」

  朝崎愛麗絲只下意識說:「還好還好,比拆彈的時候還是慢一點的。」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倒也沒有故意想逗他。

  她只移開視線,又問道:「你們准備的怎麼樣,我們現在馬上開始嗎?」

  松田陣平想了想:「我和諸星大都只是兼職,這些東西我們兩個人一個星期搞不定。」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那你們是想找其他人來幫忙嗎?」

  面前的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朝崎愛麗絲皺起眉:「等等,你們兩個不會是想敷衍我吧?」

  「不會。」

  赤井秀一早已在心中想好了人選,「他的身材應該符合你的要求。」

  松田陣平倒還沒有具體的人選,卻也先承諾道:「反正我肯定能很快找個人來的。」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秒,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

  「記得要找正常人來。」

  她回想起之前那個要和她搞四愛的奇葩,特別補充道,

  「我只需要他們的肉/體,不需要那些人的菊——額,後面。」

  要找些妖魔鬼怪來,他們的工作也進行不下去。

  為了早日解脫。

  聽到她的話,她面前的兩個人答應得倒是很爽快。

  然而就在兩天之後。

  當赤井秀一和松田陣平兩人,帶著他們找來的「新同事」出現在朝崎愛麗絲面前時。

  朝崎愛麗絲看他們四個在門口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不禁嘴角抽動了兩下。

  她格外無語道:「這……就是你們找來的正常人?」

  赤井秀一都還沒來得及給朝崎愛麗絲介紹。

  被他找來的卡爾瓦多斯就忍不住出聲。

  他語調顫抖:「愛麗絲,多日不見,你好像又瘦了。」

  朝崎愛麗絲:…………倒也不必。

  她都不想問為什麼赤井秀一能把卡爾瓦多斯找來了。

  對於這個之前非要和她交流傳統文化的奇葩。

  朝崎愛麗絲現在只想盡量無視他。

  她的目光又轉向松田陣平旁邊的那個黑發男人。

  朝崎愛麗絲的嘴角又忍不住一抽,語調更艱澀了:「你怎麼又會跟著他來的?」

  諸伏景光目光呆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

  朝崎愛麗絲:「……」

  行吧,又來一個狀況外的家伙。

  松田陣平立刻假裝和諸伏景光不太熟,

  「他是我前幾天剛碰到的人,聽說我做的兼職很賺錢,就跟著我一起來試試。」

  諸伏景光:……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說了。

  否認三連。

  雖然他的確是前幾天才偶遇了松田陣平。

  本來他也想直接離開。

  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偶然聽松田陣平提起他最近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諸伏景光越聽他說的這個地方,就越覺得不對勁。

  他原本也不想跟著他來。

  結果又是莫名其妙地,諸伏景光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先確認一下他說的是不是組織旗下的產業。

  這一連串的偶遇加好奇。

  諸伏景光最終還是出現在了這裡。

  諸伏景光:「…………」

  要是知道出現在這裡的都是熟人,他打死也不會跟過來的。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還是勸道:「你們要走都可以走,不必強求。」

  諸伏景光:「……你讓我再想想。」

  他要是現在掉頭就跑也太奇怪了。

  最好還是先假裝無事發生,之後再找個合適的理由開溜。

  松田陣平的視線在他們中間來回幾趟。

  一旁的卡爾瓦多斯見朝崎愛麗絲似乎忽視了他很久,立刻插話道:「我不走,不需要他,愛麗絲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朝崎愛麗絲:「……我需要你閉上嘴。」

  卡爾瓦多斯聽到她的話,有點委屈地往赤井秀一後面一躲。

  看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的表情。

  赤井秀一:「……」

  他之前說自己能找來正常人,好像話說得太早了。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們就覺得頭疼,但工作再拖下去也不是

  辦法。

  她招了招手,勉強把暫時能用的兩個人叫進來:「諸星君,你和……你們先進來吧,我們盡量抓緊時間。」

  她說起要用他。

  卡爾瓦多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又看向旁邊的諸伏景光:「你們兩個決定好,等會兒我再來叫你們。」

  她先帶著兩個人走進工作室。

  朝崎愛麗絲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後。

  松田陣平望望裡面,又看向他旁邊的諸伏景光:「怎麼,你和那幾個人早就認識?」

  諸伏景光語調艱澀:「其實就是因為這裡聽起來耳熟,我才會跟著你過來看一眼的。」

  松田陣平:「那你和剛剛那個——額,什麼都能做的人也是熟人?」

  諸伏景光雖然很不想承認:「我們大概,應該,算是共事過。」

  聽到他的話。

  松田陣平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睜大。

  他上下打量了諸伏景光幾秒:「你說和他共事過?」

  那個人的表情就和他之前排隊時,遇到為了紅要獻出自己一切的人一模一樣。

  松田陣平瞪他:「喂,你這小子。那你——」

  他的言語未盡。

  諸伏景光卻面色一黑,胡亂點了點頭。

  都已經到這裡來了,其實依照松田的敏銳,他應該早就意識到了些不對勁。

  就在諸伏景光想著該怎麼解釋時。

  一旁的松田陣平卻忽然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吧!」

  他的語調格外驚訝:「需要錢就直說啊,雖然畢業很久了,你可不要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啊!」

  諸伏景光:「?」

  等等,他不過是在臥底而已。

  什麼時候要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了?


第44章 愛麗絲:易容。

  諸伏景光無言地望著松田陣平。

  過了幾秒,他忽然語調艱澀道:「我覺得你大概誤會了什麼。」

  松田陣平也回望向他:「是嗎?」

  諸伏景光點頭:「嗯。」

  「可你剛剛——算了。」

  松田陣平有些欲言又止:「總之如果你真的需要錢的話就直說,不要把自己搞成,額,那種鬼樣子。」

  「我知道。」

  諸伏景光笑了笑:「倒是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

  松田陣平有些苦惱地薅了一把額前的碎發:「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我不會在這裡呆很久。」

  諸伏景光松了一口氣:「那就太好了。」

  松田陣平瞥他一眼:「你怎麼是這種表情?」

  諸伏景光眉心微皺:「這裡很不安全,你最好盡快離開。」

  松田陣平:「那你之前為什麼會跟著我過來,現在也還沒走?」

  諸伏景光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有朝崎愛麗絲在,所以這裡是最不安全的地方裡相對最安全的?」

  松田陣平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你的事情我不想多問,不過現在我也不可能直接走,至少要等到和朝崎愛麗絲的交易結束。」

  聽到他這說法。

  諸伏景光立刻模仿起他之前的樣子,上下打量了松田陣平一眼。

  他故意道:「你可也不要為了金錢,出賣——」

  松田陣平打斷他:「喂,我可一分錢沒要她的!」

  諸伏景光笑出聲:「那豈不是更虧了。」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語調幽幽道:「反正在這個地方,現在最缺錢的人肯定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就緩緩望向裡間的朝崎愛麗絲。

  諸伏景光略微一愣:「你是說朝崎愛麗絲,她為什麼最近會缺錢?」

  朝崎愛麗絲可是組織裡出了名能搞錢,會搞錢的人。

  諸伏景光早就聽聞過她「能把白布賣出白/粉價格」的威名。

  要是連朝崎愛麗絲這麼會賺錢的人都缺錢,那這裡面肯定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松田陣平移開視線:「誰知道呢?我看她為了能在下個季度狠撈一筆,最近將自己逼得都要暈過去了。」

  諸伏景光眉心緊皺。

  近期組織可能要有一個大行動,不僅是人手還是資金都相當短缺,難不成朝崎愛麗絲也有

  正當他陷入了思索時。

  工作室門口忽然探出了一個粉色的腦袋。

  朝崎愛麗絲隔著老遠朝他們問道:「怎麼樣,都考慮好了沒有,是走還是留下來幫個忙?」

  諸伏景光:「……」

  松田陣平見他一直沉默不語,用手肘懟了他一把。

  諸伏景光望了松田陣平一眼,揉了揉自己微痛的手臂。

  他思索半晌,又望向遠處的朝崎愛麗絲:「……額,要不然我留下來呆幾個小時?」

  朝崎愛麗絲還有點驚訝:「你最近不忙嗎?」

  諸伏景光略微點頭:「還行。」

  他需要准備的部分已經早就確認好了,只等著之後任務開始,就能馬上行動。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人多我當然歡迎,不過你身上有腰窩嗎?」

  諸伏景光:「?」

  松田陣平聽到她的聲音,熟練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低頭檢查了一眼諸伏景光的腰,立刻向朝崎愛麗絲喊道:「他有,身材肯定符合要求。」

  朝崎愛麗絲點頭:「那太好了,一會兒你們准備好了就進來吧。」

  確認多了兩個來幫忙的人,朝崎愛麗絲立刻又把頭縮了回去。

  諸伏景光:「……」

  他無語地看向一旁的松田陣平:「你現在好熟練,怎麼做到的?」

  松田陣平卻已經很習慣了,

  「只要臉皮夠厚,耳朵夠聾。而且又不露臉,誰知道照片裡的那個人是我?」

  諸伏景光:「…………」

  當松田陣平放棄抵抗的那一刻。

  他的靈魂大概就已經被一個叫朝崎愛麗絲的女人給污染了。

  諸伏景光長嘆一口氣,「答應我,拿到你要的東西之後立刻就走。」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當然,我又不是真的喜歡脫衣服。」

  他和諸伏景光兩個人就在外面交流的這麼一會兒。

  朝崎愛麗絲已經靠著極高的效率。

  在工作室裡,把那一堆樣衣裡面的不少件都挑出來,給另外兩個人試過一部分了。

  然而試完一部分還有另外一大部分。

  看著面前這堆積成山的樣衣。

  其實朝崎愛麗絲也隱隱感覺到,她自己最近似乎是有點太過於緊張了。

  為了保證下一季銷售額的萬無一失。

  朝崎愛麗絲幾乎是用光了自己全部的腦細胞來搞些新花樣。

  就連才和她認識沒多久的松田陣平都能看出,她好像很需要錢。

  他們都尚且如此認為。

  近期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琴酒,更是覺得她為了賺錢有點努力過頭了。

  朝崎愛麗絲前幾天下班回家,坐在沙發上喝水休息的時候。

  手上捧著裝滿水的杯子,都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她就拿著茶杯,頭一歪,毫無意識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之後被回來的琴酒搖醒。

  朝崎愛麗絲還被他嚇了一跳,直接將手上的半杯水都潑在了他的身上。

  琴酒:「……」

  看到他胸口被水沾濕後出現的大片深色。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嘴上卻說道,「你剛剛搖醒我干嘛,好凶。」

  如果在一件事上怎麼都不占理,那就直接說對方態度有問題。

  在平行世界待了這麼久。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可能的確學壞了。

  琴酒聽到她的話,只垂眸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杯子。

  朝崎愛麗絲伸手摸了摸他胸前濕噠噠的地方,

  「一會兒馬上就能干掉的,你這件上衣的材料不怎麼吸水  。」

  琴酒沒管她,只問:「你最近很缺錢?」

  朝崎愛麗絲點頭:「是有些缺錢,畢竟要好好養你嘛。」

  琴酒的面色一沉:「和我說實話。」

  朝崎愛麗絲抿了一下嘴唇:「長期目標當然就是為了好好養陣醬你嘛,我又沒亂說。」

  然而她思索了一瞬,還是補充:「不過近期需要錢,主要還是為了讓錢生錢。最近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琴酒冷聲問:「又想去和誰做生意?」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因為最近銷量很好,干脆就想著再去多拓展幾個VIP客戶,接點高定的生意。」

  琴酒知道她以前在波本手下的裝備店就是做這個。

  他眉心微蹙:「不是說高定不賺錢?」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你還記得我說過這件事啊。」

  琴酒面無表情:「別轉移話題。」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做高定主要還是為了宣傳啦。那些VIP客戶需要的禮服,都是要用在重大場合穿著的,這種宣傳效果可和廣告不能比。」

  「我現在賣的都還是些便宜貨,等下一筆錢賺到,我再把成衣工坊運轉起來,業績肯定能翻番的!」

  聽到她的話。

  常年都是各種黑衣服的琴酒無語了。

  琴酒:「……便宜貨?」

  朝崎愛麗絲還很遺憾:「難道你覺得我現在賣的衣服很貴嗎?」

  琴酒都還沒出聲。

  朝崎愛麗絲就扯了一下他的上衣:「我現在做的東西,主打的還是一個薄利多銷,等過段時間我開始賣包包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半撐起身體,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個數字。

  琴酒:「…………」

  她賺錢的確比搶銀行還快。

  朝崎愛麗絲仿佛和他心意相通:「怎麼樣,是不是又賺錢還比搶銀行更安全!」

  琴酒瞥她一眼,語調冷漠地警告:「這只是想像,有錢人裡蠢貨很多,但幾乎所有人都把錢看得比命重。」

  然而聽到他的提醒,朝崎愛麗絲只面色一凜。

  她伸手拍上他的肩膀,「陣醬。」

  琴酒:「?」

  朝崎愛麗絲望向他,表情格外嚴肅:「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奢侈品這種東西,就是上天派去懲罰有錢人的。」

  哪怕你已經富到能成為一個小國的首富。

  愛X仕要你先配貨才能買包,首富也必須硬著頭皮照做,還需要苦苦等待有貨了才能買。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以前她的某些客戶甚至會主動給熟悉的櫃姐過生日。

  每天噓寒問暖,就是為了能盡快買到想要的包。

  這套飢餓營銷她已經玩得很熟練了。

  就等之後在這個世界有更多的本金。

  去收購一兩個沒落了的老派箱包牌子後,馬上就能借著他們的底蘊重新玩起這一套流程。

  朝崎愛麗絲那天也沒和琴酒說太多。

  她賺錢的的確確是為了好好養「陣醬」,但卻和琴酒——關系不大。

  畢竟她總是要回去的。

  為了在那之前好好保證自己的安全,朝崎愛麗絲還是要多給自己留幾條後路。

  她做生意是為了錢,但也不完全為了錢。

  那些能買得起她衣服的VIP客戶們,擁有的東西……

  可不只是錢啊。

  從幾天前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朝崎愛麗絲雖然腦海中一直在想事情,但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停。

  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已經將今天預定的任務完成了大半了。

  朝崎愛麗絲把身邊的道具收攏,對面前的幾個人說:「辛苦了。」

  卡爾瓦多斯立刻說:「我好辛苦,要愛麗絲親才能——」

  赤井秀一瞬間打斷他,問朝崎愛麗絲:「你接下來還有什麼安排?」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還需要去見幾個VIP客戶。」

  赤井秀一:「之前說的那個小明星?」

  朝崎愛麗絲搖頭:「不是她,今天是去見鈴木財團的夫人和大小姐。」

  話音剛落。

  朝崎愛麗絲口袋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禮貌地和赤井秀一說了句「抱歉,我先接個電話」,就立刻走到一邊,將接通的按鈕按下。

  朝崎愛麗絲將手機放到耳邊,裡面立刻就傳來了鈴木夫人的聲音。

  鈴木朋子:「愛麗絲,接你的車已經到樓下了,今天是要過來量尺寸對吧?」

  朝崎愛麗絲:「是的,請您稍等,我馬上就過來。」

  鈴木朋子:「不急,讓司機多等一會兒也可以。」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沒關系,我手上的工作已經處理完了。剩下的時間都是屬於您的,夫人。」

  鈴木朋子還沒來得及回應。

  電話中忽然傳出一個小女孩的童聲:「愛麗絲姐姐今天要來嗎,好耶!」

  鈴木朋子大概是將手機放到了邊上,「園子,你今天不是叫了小蘭來家裡做客嗎,怎麼不去和她玩?」

  鈴木園子:「小蘭說她也很好奇定制禮服的過程是什麼樣的,我就想來找媽媽你問一下,今天愛麗絲姐姐會不會來。」

  「你剛聽到了吧,會來的。」

  她拍了一下鈴木園子的頭,又重新將手機拿近,「讓您見笑了,我女兒比較活潑。」

  朝崎愛麗絲回想起鈴木財團之前在她這裡下的訂單。

  朝崎愛麗絲問:「沒關系,今天要連同她的尺寸一起量好嗎?」

  鈴木朋子:「如果來得及,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朝崎愛麗絲:「嗯,應該來得及,說不定還有些空余時間。」

  聽到她這麼說。

  鈴木朋子思索了一瞬,干脆補充道:「如果還有剩下的時間,那要不然我追加一份訂單,你連同我女兒朋友的禮服一並制作了吧。」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也是差不多剛上國中的女孩嗎?」

  鈴木朋子:「對,她們關系一直很要好,之後的晚宴也會邀請她們一家參與。」

  有更多的訂單就意味著更多的錢。

  朝崎愛麗絲直言道:「那好,我一會兒就過來。」

  掛斷電話。

  朝崎愛麗絲只和身邊的幾個人說完告別,就下樓坐上了鈴木集**來的車。

  很快又到達了鈴木宅。

  走進這座巨大又宏偉的建築。

  朝崎愛麗絲剛走入大門,就看到鈴木朋子帶著兩個並不算高的少女在大廳等她。

  朝崎愛麗絲立刻走過去,禮貌地說道:「讓您久等了。」

  之前已經見過了她幾次。

  反正現場也沒有外人,鈴木園子就立刻插話道:「我們也沒等多久,倒是你,愛麗絲姐姐過來會累嗎?」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我沒事的,謝謝關心。」

  她看了一眼旁邊懸掛的時鐘問,「時間也不早了,要不然我們馬上開始?」

  鈴木朋子點頭:「還是老樣子,去樓上吧。」

  朝崎愛麗絲跟隨著她們來到樓上的大型衣帽間。

  鈴木朋子示意讓她先給園子的朋友量尺寸,「小蘭之後太晚回去的話,家裡可能會擔心,你先幫她量好尺寸吧。」

  毛利蘭有些羞澀道:「謝謝您。」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拿著工具朝她靠近:「請問是第一次接受定制嗎?」

  毛利蘭的耳根變紅:「嗯,我之前都沒穿過幾次禮服。」

  朝崎愛麗絲讓她先抬起手臂,給她量肩膀的尺寸。

  她彎下腰,貼近她的身邊,又將聲音放輕,

  「漂亮的衣服會讓人心情變好,不必緊張,把剩下的一切交給我。」

  聽到她的話。

  毛利蘭的耳根卻變得更紅了。

  鈴木園子湊過來朝她打趣道:「是啊小蘭,你別緊張,等愛麗絲姐姐把禮服做好了,你穿上這件衣服去晚宴肯定能迷倒一大片人!」

  毛利蘭略有些緊張:「晚宴……那除了禮服,我是不是還要准備些其他東西?」

  鈴木園子把衣帽間裡的兩個袋子拿出來:「還要你說,我早就幫你准備好了!」

  她從中拿出配飾和手包:「一會兒你試試,看能不能用上。」

  毛利蘭:「園子,我……」

  鈴木園子格外豁達道:「別廢話了,你穿上這些東西也是養我的眼睛,而且那天的晚宴,工藤他們一家不是也會去嗎?」

  毛利蘭點點頭。

  鈴木園子聽到立刻興奮了起來:「哇!那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有希子姐姐了,她每次穿禮服都超漂亮。」

  朝崎愛麗絲在一旁聽著她們的

  對話,動作格外專業地指揮著毛利蘭又改變動作。

  毛利蘭在她的提示下轉了個身,回憶道:「新一的媽媽似乎也經常需要訂做禮服……」

  「那也可以把愛麗絲姐姐介紹給她啊。」

  鈴木園子隨口道:「愛麗絲可厲害了,每次設計出來的禮服都特別漂亮。」

  鈴木朋子聽到她們提起工藤有希子:「是那個以前很有名的女演員嗎?」

  毛利蘭點頭。

  鈴木園子回憶道:「她的確是很漂亮,我記得很久以前見過她一次,不僅僅是會挑衣服,搭配的首飾和妝容也令人印像深刻。」

  鈴木園子仿佛才想起了什麼:「對!我記得有希子姐姐好像很會化妝,要不要在晚宴之前去找她幫幫我們。」

  毛利蘭:「園子你不是有專門的化妝師嗎?」

  鈴木園子:「不一樣啦不一樣,有希子姐姐肯定比她強的。」

  毛利蘭也回想起來:「有希子姐姐好像是很擅長化妝——」

  「不過我之前偶然聽新一說過,他媽媽擅長的其實不是化妝,准確來說應該是易容。」

  ……易容?

  朝崎愛麗絲拿著卷尺的手猛然一頓,不禁陷入了思索。


第45章 GIN:「噩夢?」……

  聽到毛利蘭說起「易容」。

  朝崎愛麗絲的手猛然一頓,又在瞬間恢復了正常。

  她沉默且專業地量完幾個人的身材數據,將它們全部記錄在了便簽本上。

  在朝崎愛麗絲做完這一切後。

  一旁的鈴木朋子滿意地笑道:「今天真是辛苦了,愛麗絲。」

  鈴木園子立刻出聲誇獎:「超棒!小蘭,到時候你看到成品就知道了,愛麗絲姐姐肯定會讓人滿意的。」

  毛利蘭看向她,略有些羞澀:「麻煩您了。」

  朝崎愛麗絲也笑了笑說:「沒關系,這是我的工作。」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往回走,想把手裡的便簽本放回自己的包裡。

  不過大概是因為在想事情。

  朝崎愛麗絲暈暈乎乎地走到一半,差點不小心撞上衣帽間鋒利的櫃角。

  鈴木朋子見狀立刻拉了她一把。

  朝崎愛麗絲猛地回過神來,剛想和她說聲謝謝。

  然而見她神情略有些恍惚。

  鈴木朋子出聲關心道,「怎麼了,是最近工作太忙,沒休息好嗎?」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沒有,只是在想該怎麼好好完成訂單而已。」

  鈴木朋子微蹙:「不用著急,離晚宴還有一段時間,你慢慢來就可以。」

  一旁的鈴木園子也補充道:「是啊,沒有那麼著急的。明天是周六,愛麗絲姐姐是准備在家休息還是出去玩一玩呢?」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周六琴酒應該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家裡,她最好找個理由出去,還能演戲的時候少被他陰陽兩句。

  本來朝崎愛麗絲是打算說自己要加個班。

  然而見她似乎沒什麼具體想法。

  鈴木園子忽然走上前去,摟住她的小臂說:

  「如果愛麗絲姐姐沒有什麼安排的話,要不要明天和我們一起去看棒球賽?」

  朝崎愛麗絲一愣:「棒球賽?」

  鈴木園子興奮地點頭:「對,就在阪神體育場。會有很多帥哥選手上場的,要不要一起去!」

  毛利蘭勸了她一句:「園子,不要輕易占用別人的休息時間啦。」

  朝崎愛麗絲微微搖頭:「沒事,其實我明天確實沒什麼安排。」

  她又不是喜歡加班,只是不想時刻都防備著琴酒而已。

  鈴木園子見狀立刻說:「那就說定了,和我們一起去看棒球賽吧,正好在工作之余轉換一下心情!」

  朝崎愛麗絲問她:「我需要去哪裡提前買票嗎?」

  鈴木園子:「不用,鈴木家在阪神體育場有固定的看台包廂,我們可以隨便帶人進去的。」

  朝崎愛麗絲想起山本舅舅好像也是這樣。

  因為喜歡看棒球比賽,在很多有名的體育場都有准備私人包廂。

  她的運動神經在家族裡算是奇差的那一類,到現在還能有點自保能力,全靠山本舅舅小時候帶她到處運動。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看向鈴木園子道:「那就謝謝園子了。」

  鈴木園子很是開朗:「這有什麼謝不謝的,人多才好玩!反正包廂夠大,明天小蘭的那個青梅竹馬也要來,大家都可以一起嘛。」

  朝崎愛麗絲回想起來:「是那個叫工藤……」

  「工藤新一。」毛利蘭出聲提醒。

  朝崎愛麗絲:「啊好,我記住他的名字了。」

  她又看向旁邊一直看著她們在笑的鈴木夫人:「那我明天就和她們一起去了?」

  鈴木朋子擺擺手:「去吧去吧,年輕人就是要和年輕人一起玩。」

  朝崎愛麗絲摸了摸發尾:「我已經沒有她們那麼年輕有活力啦。」

  鈴木朋子笑道:「在我這個年紀看來,你們都還是年輕人,而且愛麗絲啊……」

  朝崎愛麗絲:「嗯?」

  鈴木朋子拉過她的手:「雖然我可能是在多管閑事,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朝崎愛麗絲的面色微怔,「抱歉……」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你不用覺得不告訴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鈴木朋子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補充道,

  「不過要是按我過往的經驗來看,越是在為難的時候,就越是要學會快刀斬亂麻」

  聽到她善意的提醒。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點了點頭。

  她又和鈴木朋子說了一句感謝,轉過頭和園子還有小蘭約定好明天要在棒球場見面的時間。

  做完這一切。

  朝崎愛麗絲就告別了幾人,回到了自己現在的「家」。

  琴酒又沒有在屋裡,也沒有提前和她說一句要去做些什麼。

  看著空蕩蕩又黑漆漆的房間。

  朝崎愛麗絲其實也知道,雖然琴酒現在似乎因為某些理由,開始願意在表面上敷衍她。

  但那也並不代表任何事情。

  他從來都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改變。

  不過大概琴酒也不認為自己需要改變。

  朝崎愛麗絲對於這件事也沒有過多的情緒,只希望他不要又心血來潮想把她送進審訊室裡去。

  之前鈴木夫人提到的,事情越拖越困難這個道理。

  其實朝崎愛麗絲自己也懂。

  但以她的性格,只要困難不逼到眼前來,她向來是先能躺就躺。

  遇事不決就睡大覺。

  今天琴酒不在,沒人會在她休息的時候把她叫醒。

  朝崎愛麗絲洗漱完畢,就美美躺上床,准備把這一周欠下的好覺都給補回來。

  然而她剛一閉上眼睛,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朝崎愛麗絲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清醒了。

  她平時睡眠質量好得可怕,基本一沾枕頭就倒。

  不過今天。

  朝崎愛麗絲竟然感覺自己毫無睡意,卻也沒有產生那種疲憊的亢奮。

  她強行閉上眼睛,想讓自己醞釀出新的困意。

  然而朝崎愛麗絲躺著躺著,不知為何,忽然聞到門外傳來一陣食物的香味。

  朝崎愛麗絲猛地坐起身,立刻往門外小跑而去。

  她順著香味跑到廚房的位置。

  往裡面一望,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銀色身影,正如她記憶中那樣在做飯。

  等等,這是……

  救!!!

  起猛了,竟然看到琴酒在做飯,她趕緊再回去眯一會兒!

  都顧不上其他事。

  朝崎愛麗絲見到這一幕,立刻就想轉身往回。

  身後的人卻忽然拽住她的後領,仿佛十分自然地對她說,「再回去睡就要遲到了。」

  朝崎愛麗絲面色一怔。

  他又微微皺眉說:「怎麼,今天想請假?」

  朝崎愛麗絲:「沒有,我……」

  她轉過身,用指尖輕輕去觸摸他的側臉。

  對方沒有躲。

  朝崎愛麗絲的指尖卻仿佛穿透了空氣一般,沒有產生任何觸覺。

  果然是夢啊……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一窒,有些喪氣地垂下頭。

  她的睡眠質量也有點太好了吧!

  沾枕頭就倒,做了夢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睡著了。

  見她似乎有些沮喪。

  夢中的黑澤陣微微彎腰,低頭去看她的眼睛:「不高興?」

  朝崎愛麗絲點頭:「我在生氣。」

  黑澤陣眉心緊蹙:「生誰的氣?」

  朝崎愛麗絲指他:「你。」

  黑澤陣:「和我有關?」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角泛紅:「你毀了我容忍傻x的能力。」

  黑澤陣立刻發出了一聲無情的嘲笑。

  他伸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頭。

  朝崎愛麗絲便眼角紅紅地數落起他,

  「你好像對我有點太好了。明明沒遇到你的時候,我在哪裡都能過得很習慣,現在我卻已經不習慣有你不在了。」

  朝崎愛麗絲本來以為,在回去之前,她一個人也能夠在平行世界好好生活。

  然而她此刻的夢境好像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

  她現在似乎的確很想念黑澤陣。

  夢中的廚房裡,那一點熟悉的煙氣環繞著她。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望向面前的人,

  「如果你之前沒有對我那麼好,我現在不會這麼苦惱的。」

  黑澤陣輕笑:「是我的錯。」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不是你的錯,但我還是很生氣。」

  「……」

  沉默了許久。

  黑澤陣忽然問她:「那個混蛋很難以忍受?」

  朝崎愛麗絲:「混蛋之所以是混蛋,就是因為他難以令人忍受。」

  黑澤陣嗤笑了一聲:「和我長得一樣也不行?」

  朝崎愛麗絲罵他:「喂,難道你覺得我只喜歡你的外表嗎?」

  黑澤陣:「難道不是?」

  朝崎愛麗絲:「……」

  黑澤陣彎下腰,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承認吧,你根本不了解我。」

  朝崎愛麗絲的頭更低了:「可是——」

  黑澤陣打斷她:「愛麗絲,你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對等的嗎?」

  朝崎愛麗絲猛然一愣。

  如果是在原世界,陣醬絕對不會和她說這樣的話。

  他總是做的比說的多很多,也幾乎從來不會問任何會讓她為難的問題。

  現在是在她自己的夢境裡。

  和夢裡的黑澤陣說話。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內心深處對話一樣。

  朝崎愛麗絲語調懨懨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太清楚。」

  黑澤陣又輕笑道:「大概你只是喜歡被照顧?所以有人對你好,你也會不自覺想靠近他。」

  朝崎愛麗絲:「但是對我好的人有很多,可我只和你結婚了。」

  黑澤陣:「那你知道婚姻和戀愛的區別?」

  「……」

  黑澤陣仿佛早有預料:「你的家人總說你還是小孩。」

  朝崎愛麗絲有些喪氣:「可我已經不小了。」

  黑澤陣:「年齡和心理沒有關系。」

  朝崎愛麗絲瞬間放棄辯解,「我就是不知道結婚和戀愛的區別,而且我心裡一直是小孩又怎麼樣!」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不怎麼樣,我包容。」

  朝崎愛麗絲:「……」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個溺愛是吧……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為什麼你在我的夢裡也是這麼一副鬼樣子啊!」

  黑澤陣:「因為你知道,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

  朝崎愛麗絲的眼角又變紅:「可我不想被原諒,我只想從一開始就做對的事情。」

  黑澤陣:「小孩的想法。」

  朝崎愛麗絲:「……你好煩,再說我是小孩,我總覺得你的臉下一秒就要變成我爸了。」

  她的話音還未落,面前的黑澤陣腦袋忽然就扭曲了一瞬。

  看到眼前的臉仿佛馬上就要波動成雲雀恭彌了。

  朝崎愛麗絲:「!!!」

  她立刻伸手往空氣中薅了薅,急忙穩住心神想讓黑澤陣變回來。

  朝崎愛麗絲手動捏臉,忙活了好一陣。

  這才看到波動的面孔最後又穩定成了陣醬。

  她長呼一口氣,剛剛差點就要強行把自己弄醒了。

  朝崎愛麗絲:論美夢變噩夢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要是他爸出現在她夢裡,朝崎愛麗絲敢肯定自己下一秒肯定會被錘的。

  就算在夢裡不痛,那也不是什麼太美妙的體驗。

  朝崎愛麗絲緩了緩,又望向面前的黑澤陣:「可我就是想做正確的事。」

  黑澤陣:「那就做。」

  朝崎愛麗絲:「好累!」

  黑澤陣:「……」

  見夢裡的黑澤陣都被她說無語了。

  朝崎愛麗絲伸手去戳他的腰,卻又戳到了空氣,「你真的覺得我們的感情不對等嗎?」

  黑澤陣:「這是你的夢,取決於你自己。」

  朝崎愛麗絲:「……可我現在不喜歡琴酒,那就不算是因為外表喜歡你吧?」

  黑澤陣:「那你為什麼不走,因為跑不掉?」

  朝崎愛麗絲很認真地點頭:「嗯。」

  黑澤陣嗤笑道:「愛麗絲,騙我可以,不要把自己騙了。」

  「……」

  黑澤陣:「你能做到什麼,你自己很清楚,不需要向我證明。」

  朝崎愛麗絲久久凝望著他,沒有再次言語。

  她此刻的夢裡仿佛蒸騰著淡色的煙霧。

  就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黑澤陣以外,那些櫃子啊桌台啊,都被扭曲成了波紋。

  在這個陌生又混亂的夢境世界中……現在只有黑澤陣是清晰的。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黑澤陣:「什麼都不用說。」

  朝崎愛麗絲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然而就在這時。

  她在夢境外的身體好像被人輕輕推了一下。

  視野被再次震顫扭曲,似乎周圍的所有景物馬上就要開始崩塌。

  朝崎愛麗絲猛地一愣,在坍塌的夢境中,忽然一下子撲到了黑澤陣的懷裡。

  動作沒有穿透空氣,但也沒有觸碰到任何溫度。

  朝崎愛麗絲抱住他的腰:「快快快,抱緊我!」

  黑澤陣接住她:「怎麼了?」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夢,馬上就要醒了啊……」

  他的懷抱就像過去一樣寬厚,朝崎愛麗絲將自己的身體也緊貼過去。

  不過哪怕如此貼近,她也沒能夠在夢境中多待上一秒。

  眼前的視野開始重新組合,視野也逐漸恢復光明。

  朝崎愛麗絲猛地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似乎正緊緊抱著叫醒她的人。

  在看到是誰後。

  朝崎愛麗絲本能地想松手,忽地又被人往前托了一下腰。

  琴酒看到她眼角的淚痕。

  他靠在床邊,略微垂眸問:「做噩夢了?」


第46章 卡爾瓦多斯:老婆怎麼也……

  琴酒靠在床邊,垂眸問她:「做噩夢了?」

  朝崎愛麗絲的眼角還帶著絲淚痕,眼神朦朧地望向他。

  屋內此刻格外寂靜,只留有兩人輕而淺的呼吸聲。

  貼在她後腰的掌心滾燙。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琴酒的手似乎是動了動,接著便讓她的身體緊貼了過去。

  她低垂下眼眸,沉默地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見朝崎愛麗絲似乎還沒完全清醒。

  琴酒也沒再出聲。

  過了一會兒。

  朝崎愛麗絲仿佛才回過神來般,附在他耳邊小聲抱怨起來,

  「靠得好近,有點悶。」

  琴酒沒松手,只說:「剛才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是嗎……」

  她想

  起在夢裡,「黑澤陣」和她說過,

  「你能做到什麼,你自己很清楚,不需要向我證明。」

  朝崎愛麗絲貼近琴酒,像是掩飾般說:「我之前睡眠質量一直都很好,不知道剛剛是怎麼了。」

  琴酒也沒出聲。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大概是最近天氣變熱了吧,這種時候,就是要由內而外都冰冰涼涼的才睡得好!」

  琴酒:「……」

  琴酒低頭瞥她一眼:「冰箱多了一大桶冰淇淋,我看到了。」

  朝崎愛麗絲蹭蹭他:「哎呀,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被你發現了!」

  琴酒按住她的腰,眉心微皺:「不要撒嬌,覺得熱就把空調打開。」

  朝崎愛麗絲把自己冰涼的手背,狀似隨意般放到他的脖頸,「你感覺一下,覺得我熱不熱?」

  琴酒本能想偏頭。

  朝崎愛麗絲又用手背冰了冰他說:「你看,我其實不是身體覺得熱,是心裡覺得熱。」

  琴酒:「……你想說什麼?」

  朝崎愛麗絲故意將聲音放低,「沒什麼啦,只不過在你叫醒我之前,我好像的確在做噩夢。」

  她靠近琴酒,像是十分依賴他一般,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最近,我經常會在夢裡夢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會夢見自己被關在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裡,被一個陌生人欺負,還流了很多很多血,但是不管我怎麼叫都沒有人來救我。」

  琴酒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窒。

  朝崎愛麗絲卻毫無所覺般,又蹭了一下他。

  她的聲音放低得異常柔和:「不過大概也只是個普通的噩夢吧,我最近怎麼會夢到這種東西呢?」

  琴酒:「……只是夢而已。」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當然只是夢啦,不然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情,我怎麼可能還能完好地見到你呢?」

  「……」

  朝崎愛麗絲又小聲抱怨起來:「夢裡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好痛!血液還都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琴酒本來不想繼續。

  卻不知為何,忽然沉聲問:「有多痛?」

  朝崎愛麗絲像是在回憶:「很痛,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痛過。」

  「不過幸好只是個夢啊……」

  她笑起來,「而且我竟然沒意識到,自己在夢裡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哎!」

  琴酒陷入了沉默。

  他停頓了一瞬,安靜的屋內才再次響起他的聲音。

  琴酒:「只是夢,不必多想。」

  朝崎愛麗絲像是立刻高興了起來:「有什麼好多想的?真的發生了的話,你肯定會第一時間來救我的啊,怎麼會讓我去經歷這種事。」

  琴酒:「……」

  朝崎愛麗絲戳他的腰,故意道:「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啊,我只是偶爾會做噩夢而已,你剛剛是不是在懷疑我完美的睡眠質量?」

  琴酒只看向窗外問:「繼續睡嗎?」

  朝崎愛麗絲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要睡,話說你最開始把我搖醒是因為什麼啊?」

  本來只是想讓她不要再做噩夢。

  琴酒垂眸看向她:「沒什麼,問你明天有什麼安排。」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明天大概是要去見客戶吧,沒什麼特別的,你呢明天有什麼計劃嗎?」

  琴酒當然不可能和她直說,他明天有個重要任務,要負責去把一堆人都搞死。

  不過既然朝崎愛麗絲要去和那些客戶談生意。

  她基本都會待在工作室,或者直接去客戶的家裡。

  確認了朝崎愛麗絲明天不會在家,也不會亂跑到其他地方。

  看著她剛剛似乎因為痛苦哭紅了的眼角,琴酒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幾秒。

  他移開視線,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明天……做家務。」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心中一跳。

  朝崎愛麗絲:呵,家務。

  這混蛋編瞎話竟然越來越熟練了。

  然而下一秒。

  她就格外自然地說道:「那就辛苦你啦,親愛的。」

  琴酒:「……嗯。」

  之後的一切都相安無事。

  朝崎愛麗絲說完話就又美美地躺回去,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被鬧鐘叫醒,她在准備好出門前和琴酒再次道別。

  朝崎愛麗絲:「那我就走啦,親愛的你在家裡好好的,我會努力工作讓你幸福的!」

  「……」

  朝崎愛麗絲毫無所覺般拿起包:「家務就交給你了,今天我盡量早點下班回來陪你。」

  琴酒的面色黑沉:「……別廢話,快走。」

  朝崎愛麗絲其實也不需要他再回應,只帶上自己的東西,就去找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她們會和。

  去看棒球比賽的路上。

  朝崎愛麗絲有點好奇地問:「今天是哪個隊的比賽啊?」

  鈴木園子興奮道:「是日本東京諾瓦魯對陣BIG美國隊的決賽,我們這邊的比護隆佑選手會上場哦!」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在我印像中,這兩個隊伍似乎都很強啊。」

  鈴木園子:「當然啦,這可能算是今年最重要的比賽之一了,據說山田議員都會來參加開幕。」

  朝崎愛麗絲:「山田議員?」

  鈴木園子解釋道:「算是我們家的世交之一吧,他作為負責體育相關的內閣大臣,經常會在這些重要的賽事上負責致辭。」

  朝崎愛麗絲:「唔,我對日本政治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鈴木園子回憶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但是聽父親說,最近山田議員好像過得也不是很好。」

  朝崎愛麗絲皺眉:「怎麼回事?」

  鈴木園子分析:「大概是他剛交出的一個提案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但是他一個人卻極力主張推行。」

  毛利蘭在一旁笑道:「園子,你這可不像是一點也不懂的樣子啊。」

  鈴木園子的臉頰瞬間爆紅:「只是有聽父母說起而已,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朝崎愛麗絲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懂得多是好事,不用覺得害羞。」

  毛利蘭也打趣道:「是啊,我記得鈴木夫人不是說有意向培養你繼承家業嗎?」

  鈴木園子的臉更紅了:「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看帥哥,帥哥!!」

  朝崎愛麗絲摸摸她的頭:「帥哥和搞事業不衝突,以後園子肯定會找到一個帥氣的賢內助的。」

  鈴木園子愣了愣:「真的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當然。」

  鈴木園子雖然一直對未來有些期待,卻又有些擔憂道:「可是我見過的帥哥,很少有願意會甘心在背後默默輔助別人的唉……」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但是如果要找的話,肯定也是有這樣的好男人的。」

  鈴木園子忽然八卦道:「聽起來愛麗絲姐姐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從不掩飾自己的誇獎:「啊,我家先生是個很棒的家庭煮夫呢!」

  鈴木園子:「哇哦,怎麼從來沒見過他?」

  朝崎愛麗絲:「他不喜歡拋頭露面啦。」

  鈴木園子嘆了口氣。

  她一邊推開棒球場頂層包廂的大門,一邊說道,「誰不希望能找到一個既好看又能干的男人,在家裡默默地做家務,不花錢不費勁,還能提供穩定的情緒價值呢?可是這樣的也太少了吧!」

  毛利蘭笑了笑:「要有信心啊,園子!」

  朝崎愛麗絲也笑道:「小蘭以後也會找到的。」

  聽到她這麼說。

  鈴木園子忽然出聲:「愛麗絲姐姐,你是不知道,小蘭她已經有心儀的人選了!不過那家伙嘛……」

  毛利蘭的臉瞬間變紅:「喂,園子。」

  鈴木園子捏了一下她的腰:「怎麼還不讓說?工藤可不是個安分的家伙,你看他現在都還沒到,指不定又是在路上,被哪裡的案子絆住手腳了。」

  見毛利蘭的臉已經紅透了。

  朝崎愛麗絲安撫道:「安不安分也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兩個人之間要學會互相體諒。」

  鈴木園子:「你看,我就覺得愛麗絲姐姐說得對。要是工藤那家伙下次再敢因為案子遲到,你可別老是給那家伙找補——」

  鈴木園子的話音還未落。

  「扣扣。」

  包廂的大門忽然被敲響。

  看到進來的人。

  鈴木園子格外驚訝道:「啊,是山田叔叔,您怎麼過來了?」

  剛進來的山田議員溫和地笑了笑。

  他只說:「馬上比賽就要開始了。聽鈴木先生之前提到你今天會和朋友來,在開幕之前就想著來看看。」

  他的父親最近因為提案的事,都不願意多和山田議員接觸。

  想到背後的那些彎彎繞繞。

  鈴木園子扯了一下嘴角:「啊,我會轉告我父親的。」

  山田議員如果不是最近沒辦法,也不會病急亂投醫,

  直接來找鈴木園子這種小輩。

  「那就麻煩了。」

  山田議員點頭:「今天的比賽應該會很精彩,希望你們都能好好享受。」

  幾人站在頂層包廂巨大的落地窗前。

  包廂的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格外耀眼的光芒。

  而就在不遠處。

  體育場的頂部,琴酒正在確認著周圍的布置情況。

  他朝耳麥裡的狙擊小組問:「人都到齊了?」

  蘇格蘭緩聲道:「我到狙擊點了,但山田議員不在演講台。」

  卡爾瓦多斯在旁邊也拿著狙擊槍:「比賽都要開始了,他不准備著開幕致辭,難不成還在自己的包廂裡?」

  蘇格蘭:「確認過了,也不在包廂。等等,他在隔壁。」

  卡爾瓦多斯立刻也將鏡頭湊過去:「是在隔壁,他去那裡干嘛——咦?」

  琴酒朝耳麥裡問:「有什麼問題?」

  卡爾瓦索斯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喂——我老婆怎麼也在裡面啊!怎麼回事,沒人提前告訴她今天別來這裡嗎!!」

  琴酒:「?」

  你老婆?

  琴酒被卡爾瓦多斯的聲音吵得頭疼。

  他眉心緊皺,瞬間將目鏡移到頂層包廂。

  看到要刺殺的議員旁邊,朝崎愛麗絲正站在那裡,似乎還笑著和山田議員握了一下手。

  琴酒:「……?」

  這就是她昨天說的要去見客戶?

  琴酒的聲音格外冷凝:「備份炸藥也已經布置下去了?」

  蘇格蘭語調艱澀:「……就放在隔壁包廂。」

  琴酒:「…………」


第47章 (二合一)伏特加:…………

  蘇格蘭:「……備用炸藥就放在隔壁包廂。」

  琴酒:「…………」

  望著就站在山田議員旁邊的朝崎愛麗絲。

  琴酒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他不說話,耳麥另一邊的成員也沒人敢輕舉妄動。

  這種跨國際的大型賽事,總是能引起極大的關注。

  現在的棒球場內容納了接近5萬名觀眾。

  本來今天組織的計劃就是在狙殺山田議員後,立刻引爆分布在場館內各處的炸彈,以此來制造恐慌。

  然而狙擊手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動槍。

  行動卡在第一步,自己人就先和刺殺目標攪合上了。

  卡爾瓦多斯又在旁邊喊了一句:「怎麼回事啊,蘇格蘭你前幾天不還見過愛麗絲嗎,怎麼沒提醒她一句?」

  蘇格蘭:「……?」

  為什麼卡爾瓦多斯說得像他前幾天沒去見愛麗絲一樣?

  他們兩個可是在一間更衣室裡脫的衣服……

  然而蘇格蘭也沒現場揭穿他,只語調艱澀道:

  「朝崎愛麗絲現在是財務部的紅人,你覺得在大型行動前,有人敢去觸這些人的霉頭嗎?」

  財務部那群人可是出了名的吝嗇。

  今天他們的行動,又需要把整個體育場都給直接炸掉。

  如果不是財務部提前撥款的話。

  都不說行動後續要的維護費,光是現在要動用的炸彈資金,把他們幾個人賣了都不夠。

  以前就有成員,在行動前被財務部的人指著鼻子罵過。

  說他們「辛辛苦苦賺的錢,竟然就被拿去在世界各地放煙花炸掉了。」

  「這麼愛放煙花,怎麼你們自己不飛上天和煙花肩並肩呢?」

  回想起當時那個人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場面。

  蘇格蘭:「我以為你們不說是怕被她罵……」

  卡爾瓦多斯理直氣壯:「我就是因為怕被她罵才沒提啊!」

  蘇格蘭:「…………」

  這貨真是個奇葩。

  伏特加無語道:「山田議員過段時間應該會去演講台致辭,可以到那時候再狙擊,但是炸彈的位置沒辦法更改了。」

  卡爾瓦多斯:「那現在該怎麼處理,打個電話讓愛麗絲趕緊跑?」

  伏特加看了一眼旁邊的琴酒。

  見他面色格外冷凝

  伏特加偷偷往邊上移了一步,站得離琴酒足夠遠後,這才又朝耳麥中說道,

  「現在貿然讓她離開的話,說不定會引起山田議員的警惕。」

  在場大概沒幾個人,會願意為別人去冒讓任務失敗的風險。

  就算那個人是一個組織的同事也不行。

  聽到他的話。

  場面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過了幾秒。

  蘇格蘭面色一沉,出聲建議道:

  「要不然還是先找個理由,讓愛麗絲先在體育場內部找個安全的地方,之後撤退的時候再帶她走?」

  卡爾瓦多斯看向他。

  蘇格蘭又補充道:「只在內部移動,這樣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伏特加:「可這樣還是很危險……」

  蘇格蘭:「總比讓她繼續待在爆炸中心好。」

  他的話音還未落。

  琴酒只在旁邊聽了幾句,就把耳麥掛斷。

  在掛斷的瞬間。

  他直接從一旁的伏特加口袋中抽出手機,幾下按了朝崎愛麗絲的號碼,接著立刻把電話懟到伏特加臉上。

  伏特加感覺自己像是被揍了一下,捂著臉一臉懵地看向琴酒:「大哥……」

  琴酒冷聲命令道:「找個理由讓她去安全出口等著。」

  伏特加:「……」

  救命,大哥不是自己也有手機嗎,為什麼要讓他來說?

  然而電話都已經撥通了。

  伏特加只能硬著頭皮,拿著手機開始現編理由。

  而就在伏特加格外為難時。

  遠在對面貴賓包廂的朝崎愛麗絲,此時才剛和山田議員禮貌性道別。

  山田議員笑道:「我也該下樓去致辭了,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看比賽了。」

  聽他這麼說,鈴木園子的確松了口氣。

  她掛上公式化的微笑:「祝您工作一切順利。」

  山田議員朝她們點點頭,接著便轉身走出了包廂。

  他的背影剛一消失在視野中。

  鈴木園子就長呼一口氣。

  她小聲罵道:「真是的,我父親最近不願意見他,竟然會借這個機會來找我,山田議員看來最近的確是走投無路了……」

  朝崎愛麗絲看她一臉郁悶。

  直接從包裡拿出兩頂早就准備好的棒球帽,一邊一頂扣在了鈴木園子和毛利蘭的腦袋上。

  她笑了笑:「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今天是來看比賽的吧,高興一點!」

  鈴木園子微微一愣,伸手按向頭頂的帽子:「哎,愛麗絲姐姐你什麼時候准備好的?」

  朝崎愛麗絲又拿出一頂,也扣在自己的腦袋上:「是魔法哦。」

  毛利蘭小聲吐槽道:「看起來……像是提前在紀念品商店買的。」

  鈴木園子:「哈哈哈,這樣嗎?我還以為是愛麗絲姐姐自己做的呢。」

  朝崎愛麗絲拍了拍她的頭:「在這種地方,戴上有球隊隊徽的帽子才更有氣氛嘛。」

  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包:「我還多准備了一頂,小蘭你的青梅竹馬是要來的對吧?」

  毛利蘭理了理自己額前的碎發,有些擔憂道,

  「也不知道新一究竟去哪了,怎麼還沒到……他也真是的,都不打個電話提前通知——」

  她的話音還未落。

  「叮鈴鈴——」

  包廂內忽然響起了電話的鈴聲。

  毛利蘭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機,卻發現是朝崎愛麗絲口袋裡的電話響了。

  意識到是自己這邊的鈴聲。

  朝崎愛麗絲立刻將電話拿出,小聲和她們兩人說了句「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接著便走出包廂,到門外的一個角落裡按下了接通按鈕。

  她剛把電話附到耳邊。

  伏特加殺豬般的叫喊聲就響了起來:「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

  伏特加又問:「你現在在哪?」

  朝崎愛麗絲迷惑道:「在棒球場陪客戶啊,怎麼了?」

  伏特加立刻開始編起瞎話:「我就說剛剛進場的時候,好像看到你了。」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你也來看棒球賽?」

  伏特加:「……」

  他是來看射擊比賽和煙花彙演的。

  伏特加望了一眼旁邊的琴酒,又扯起瞎話,「嗯,我也在現場。不過現在遇到了點困難,可能需要你幫我個忙。」

  朝崎愛麗絲點頭:「你說。」

  伏特加硬著頭皮說:「我剛在商店買了個熱狗,吃了兩口身上就變癢了,我懷疑我可能對它過敏。」

  朝崎愛麗絲:「……你確定你吃的是熱狗?」

  伏特加平時一口能噎下八個小面包,肉也不見他少吃。

  然而體育場賣的食物種類實在少得可憐。

  伏特加只能瞎扯:「反正我吃了之後,現在身上開始癢了。」

  朝崎愛麗絲:「……」

  伏特加不該懷疑自己是不是對熱狗過敏。

  他該懷疑有沒有人趁他不注意,往它熱狗裡加過東西。

  然而對方都這麼確定了。

  朝崎愛麗絲也不可能隔空給他確診,「所以你現在是不舒服對吧,需要過敏藥嗎?」

  伏特加從善如流地演了起來:「對,啊——我呼吸不暢,要死!」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急救室在體育場頂樓右轉。」

  伏特加:「我信不過別人的藥!」

  朝崎愛麗絲:「…………」

  你都要死了還挑?

  朝崎愛麗絲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她回頭望了一眼包廂,有點無語:「你不如直說想讓我給你送藥過來。」

  伏特加:「嘿,我就知道你身上有,辛苦了。」

  朝崎愛麗絲皺眉:「在哪見面?給你送完藥,比賽開始前我得回客戶身邊。」

  伏特加語速加快:「愛麗絲你去左邊的安全通道等我吧,盡快!」

  就這麼隨便瞎扯了一通。

  樓下的山田議員都要上台演講了。

  伏特加只又囑咐了一句:「一定盡快,我等你!!」

  朝崎愛麗絲聽他似乎說完了:「喂,先別掛,你還沒告訴我是去左邊哪個——」

  她的話音還未落。

  遠處狙擊組的人都要把槍架好了。

  伏特加也來不及多解釋,趕緊掛斷了電話,拿出望遠鏡開始觀察起動向。

  一旁的琴酒原本正沉著臉,在冷聲指揮行動。

  見伏特加似乎結束了通話。

  琴酒將耳麥關掉,略微偏頭:「解決了?」

  伏特加:「大哥,都處理好了!」

  琴酒:「她去哪個通道?」

  伏特加:「……!」

  糟糕,他好像忘了和愛麗絲說具體去哪個地方等!

  伏特加遲疑道:「就……左邊通道?」

  看他一臉的廢物樣。

  琴酒:「。」

  伏特加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大哥我錯了!要不然我再打一個?」

  琴酒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不必了。」

  朝崎愛麗絲又不是才兩歲,找不到人她自己會想辦法。

  伏特加語調顫抖:「可我才想起來……左邊有個通道好像也被埋了炸藥?」

  這場館裡現在到處都是提前布置好的炸藥,安全通道只是說相對安全一點。

  只要朝崎愛麗絲沒正好呆在那條放了炸彈的通道。

  十幾比一的概率,炸彈一響她就能立刻比所有人都快地往外跑。

  不過要是她正好站在炸彈旁邊,那大嫂就是真的中獎了!

  雖然伏特加覺得這概率很低。

  但這人只要一倒霉起來,喝口涼水都會塞牙。

  萬一……

  伏特加偷偷去看旁邊琴酒的臉色。

  見聽到他的話後,琴酒面色格外黑沉。

  伏特加更驚恐了,連忙補救道:「干脆我真的去接大嫂好了,我——」

  琴酒冷聲打斷:「我之前說了,不必。」

  伏特加猛地一愣。

  「她沒有那麼重要。」

  琴酒移開視線:「行動馬上開始,不用管她。」

  伏特加:「……好。」

  琴酒面無表情地打開耳麥,又開始監控起狙擊那邊的動向。

  他一臉進入工作狀態後的公事公辦態度。

  伏特加在一旁也不敢多說,只強壓下心神,戰戰兢兢地等待著任務開啟。

  樓下的山田議員已經站上了演講台。

  他掛上公式化的微笑,伸手將話筒的位置調低,展開自己的開幕稿准備開始念。

  而就在山田議員剛吐出第一個音節時。

  琴酒的私人電話忽然響了。

  他本想掛斷,在看到來電顯示時卻下意識按了接通。

  琴酒:「…………」

  他面無表情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不爭氣的手。

  朝崎愛麗絲在接通的一瞬就說:「親愛的,你能聯系上伏特加嗎?他掛斷電話後手機就打不通了。」

  琴酒:「我很忙。」

  朝崎愛麗絲:「我知道你很忙,可是伏特加——」

  琴酒打斷她:「掛了。」

  他的語調異常冷漠。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卻驟然放大:「喂,過敏嚴重的話是要死人的!你知道嗎,他會死的!!」

  「……」

  朝崎愛麗絲抱著手機,聲音有些沙啞:「快告訴我他在哪,我去給他送藥。」

  聽到她帶上了絲哭腔的聲音。

  琴酒沉默了一瞬。

  周圍嘈雜的人群聲被逐漸屏蔽,耳邊似乎只留下了朝崎愛麗絲輕淺的呼吸。

  琴酒低垂下眼眸,銀色的長發半遮住他的側臉。

  過了幾秒。

  他忽然問:「你在哪個通道?」

  朝崎愛麗絲:「六號通——」

  她的話還沒說完。

  琴酒立刻掛斷了手機。

  他把耳麥調整了一下位置,冷聲朝蘇格蘭命令道:「動手。」

  話音落下的瞬間。

  「砰——」

  隨著琴酒的一聲令下。

  從體育場對面飛來的子彈簌地鑽入了山田議員的眉心。

  山田議員的嘴角都還保持著公式化的微笑,一瞬間,鮮血卻從他頭頂的彈孔中狂噴而出。

  他僵硬的身體往演講台上墜落。

  周圍的人都還來不及反應。

  整個體育場雅雀無聲。

  在如此詭異的背景下。

  琴酒卻忽然干脆利落地轉身,往樓下走去。

  伏特加猛地一愣,趕緊問:「大哥,你去哪?」

  「接人。」

  琴酒背對著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旁邊沒有其他人,琴酒低沉的嗓音在空地上格外清晰。

  伏特加愣住:「可是炸彈馬上就要爆炸了,要先讓他們手動控制讓炸彈先停下嗎?」

  琴酒依舊沒有回頭。

  「不必,按計劃行動。」

  聽到他的話。

  伏特加張了張嘴,望著他的背影,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大哥要去接誰,答案當然只會有一個。

  按計劃行動……那就是之後也不必管他的死活,直接引爆炸彈即可。

  炸不炸到他也無所謂。

  他會在爆炸進行時去把人接回來。

  這是瘋了吧!

  伏特加一臉驚恐地幾步上前,想攔一攔他:「大哥,很危險——」

  琴酒打斷:「她在六號通道。」

  伏特加猛然一愣。

  好嘛,果然人倒霉起來是沒有盡頭的。

  左邊十幾條通道,朝崎愛麗絲就正正好好選到了炸彈安放的地方。

  伏特加語調艱澀:「那就打電話告訴大嫂現場有炸彈,她現在已經沒在包廂了,可以直接跑,不會引起注意的。」

  琴酒冷笑:「你覺得她會一個人跑?」

  伏特加:「……」

  琴酒看向攔住他的伏特加:「讓開。」

  伏特加卻咬了咬牙,強撐著說:「大嫂現在知道了,最多也只能通知到她那幾個客戶,就那麼幾個人也不會

  影響到計劃!」

  琴酒垂下眼眸,語調冷漠:「現在不能有任何意外來干擾行動。」

  見伏特加陷入沉默。

  琴酒卻又冷笑一聲,聲音仿佛自語:「只通知一兩個人……」

  朝崎愛麗絲可是個要用「愛和友誼」去感化世界的蠢貨。

  他看向攔路的伏特加:「這件事與你無關。」

  伏特加勸道:「大哥,你沒必要親自去,我也可以——」

  「讓開,不要讓我說第三次。」他打斷。

  「如果就因為攔路這幾秒,她死了。」

  琴酒抬眼,目光異常冷漠:「你也跟著她一起陪葬。」

  「……」

  聽到他的聲音。

  伏特加絕不敢寄希望於這只是口頭威脅。

  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小腿筋抽動,不禁顫抖著側過身。

  琴酒看都沒看他,只面無表情地往前。

  他看起來將身後的一切都拋下,炸彈卻會按照預定的時間開啟。

  伏特加在原地站了幾秒,忽然眼睛一閉,拖著軟掉的雙腿跟上了琴酒。

  要炸就炸吧!

  大哥這狀態看起來像是很理智,甚至不讓爆炸計劃進行調整。

  然而看琴酒如此堅決地下了樓。

  伏特加卻驀然有種,他或許正想著「朝崎愛麗絲要死也必須和他死一起」的錯覺。

  這樣的狀態真的算得上理智嗎?

  伏特加產生了懷疑。

  從他們的位置到六號通道並不算遠,但也距離也絕不近。

  琴酒在前面。

  他走得極快,伏特加軟著腿幾乎都跟不上他。

  看著前方的琴酒逐漸消失在視野中。

  伏特加喘著粗氣,大汗淋漓地快步往前追趕。

  炸彈大概還有半分鐘就會爆炸。

  伏特加走到隔壁的5號安全通道時,實在追不動人了,只能手撐在門口的牆上暫時休息兩秒。

  然而他的手剛貼上牆壁,都還沒能站穩。

  從5號通道口突然跑出一個粉色的身影。

  意識到來人。

  伏特加下意識伸手攔住她,「大嫂,停一停,你先站這裡別動。」

  朝崎愛麗絲快步從5號口中衝出來,被伏特加一攔,立刻聲音急切地問:

  「黑澤陣去哪了?」

  伏特加一愣:「大哥去——」

  朝崎愛麗絲打斷:「別廢話,他是不是去六號通道了?」

  伏特加點頭。

  朝崎愛麗絲暗罵:「他瘋了嗎,那裡藏著有炸彈的聲音,我都跑了他過去干什麼?!」

  伏特加:「……」

  就是過去找你的……

  朝崎愛麗絲也沒要他回答。

  聽伏特加確認了琴酒就是去了六號。

  她調轉腳步,又想往回跑。

  然而見狀。

  伏特加立刻又側身,用壯碩的身軀牢牢地把她攔住:

  「大嫂,你還回去干什麼?炸彈馬上要爆炸了。」

  朝崎愛麗絲推他:「讓開,就是因為要炸了我才回去,我不能讓他死!」

  伏特加:「大哥不會有事——」

  朝崎愛麗絲插話:「你說不會有事就不會嗎,你看他什麼時候在乎過自己的命?」

  同位體的命是綁在一起的。

  琴酒要是死了,黑澤陣說不定也會死!

  見伏特加毫不退讓。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聲音格外冷漠,「如果就因為你攔著我這幾秒,一會兒我沒能見到活著的他。」

  「那我們這裡之後還會再少一個活人,你猜那個人會是誰?」

  朝崎愛麗絲說得稍微比琴酒委婉。

  伏特加卻瞬間聽懂了她的意思。

  伏特加:「……」

  這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好不容易想救一次人,讓他們不要去冒險。

  結果他攔的兩個人竟然都想干掉他!

  炸彈的聲音滴滴地響動,已經快要倒計時到最後幾秒。

  朝崎愛麗絲猛地一彎腰,從伏特加身旁用力擠過去。

  伏特加一時不察,被她撞開,見她快步往六號口衝過去。

  伏特加面色驚恐地朝她的背影喊:「喂,馬上就——」

  他的話音還未落。

  伏特加遠遠就看見,朝崎愛麗絲衝進了一大片煙塵中。

  「轟隆——」

  身後的六號口瞬間因為爆炸坍塌。

  入口被死死堵住,煙塵彌漫。

  朝崎愛麗絲剛衝進煙霧裡,在半途中低著頭就撞進了一個銀色的身影。

  而琴酒在接住朝崎愛麗絲的一瞬。

  石塊和瓦礫接連不斷地滾落,重重地敲打在地面上。

  望著身後墜落的石塊。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伸手,想擋前面,把琴酒往她身後拉。

  空氣中彌漫的煙塵熏得她閉上眼睛。

  朝崎愛麗絲閉著眼亂薅了一把,完全沒把身邊的人拉動。

  她迷茫地伸手,卻在這時忽然感覺到手腕被抓住,下一秒自己的小腿就騰空了。

  朝崎愛麗絲:「……」

  感受到膝窩處的溫熱。

  她強行睜開眼,看到自己被琴酒單手抱了起來。

  這混蛋抱起她,甚至還低頭問了一句:「你剛剛在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眼角泛紅:「我在救你啊,你看不出來嗎!」

  琴酒一邊帶著她往旁邊的安全通道走,一邊低頭打量她一眼:

  「你,救我?」

  朝崎愛麗絲看他一臉的不屑,甚至聲音中可能還有點嫌棄。

  她立刻罵道:「當然是救——你別看我了,快看路啊!!回去我再找你算賬。」

  6號通道被炸彈炸得完全塌陷。

  跟隨著一起被毀掉的,還有它上面支撐的一眾坍塌的看台。

  琴酒把她往身前一按,腳步迅速地進入旁邊安全的5號口。

  安全通道的確是離外界最近的地方。

  沒幾步。

  琴酒就帶著朝崎愛麗絲走到了外面。

  身後的體育場還接連響起著「轟隆隆」的巨響,爆炸產生的黑煙一股一股地從爆炸點飄出。

  琴酒剛從通道出來。

  就看到伏特加灰頭土臉地守在大門口,表情怔愣地望著他們兩人。

  伏特加下意識問:「大哥,你在爆炸前找到大嫂了?」

  琴酒嗤笑一聲:「她是去救我的。」

  看到朝崎愛麗絲被他抱著,頭還被他按在肩頭。

  想起琴酒當時決絕地下樓。

  伏特加心中格外無語,卻情不自禁地比了個大拇指,脫口而出:

  「……般配。」

  琴酒:「閉嘴。」

  伏特加:「…………」

  您先不要笑再叫我閉嘴吧。


第48章 愛麗絲:陣醬——……

  伏特加望見琴酒此刻的表情,不禁感到有些無言。

  在比賽正常結束之前,體育場周圍的人本來就不算多。

  但即便是這樣,明明現場加上他有三個人在。

  伏特加卻驀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干脆往旁邊的樹蔭下一站,將自己藏到邊上。

  琴酒也沒管他,只略微垂眸,想將身上的朝崎愛麗絲放下來。

  腳尖接觸到地面。

  朝崎愛麗絲在完全落地之前,忽然伸手拽住琴酒垂落在胸口的銀色發絲。

  她拉了拉他的發尾,抬起頭問他:「剛剛出來的時候,你沒受什麼傷吧?」

  雖然當時他們兩個人離爆炸中心還有一段距離。

  但爆炸來得突然,朝崎愛麗絲也不能完全確定琴酒有沒有受傷。

  現在琴酒身上的傷口,因為空間亂流,是不可能自動愈合的。

  要是他又出了點什麼事,還非要自己硬撐的話。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遲早會把自己搞死。

  然而她關心的話剛一問出口,琴酒就偏頭瞥了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

  她也有些疑惑地回望他:「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琴酒沉默了幾秒,才說:「今天你話格外多。」

  朝崎愛麗絲:「……!」

  這狗東西真是有夠混蛋的!

  明明她只是多關心了他兩句,竟然還會被挑刺。

  要不是為了陣醬,琴酒以為他能被她置於最高優先級上嗎?

  朝崎愛麗絲又拽了一下他的頭發,「別轉移話題,快說,你沒出事吧?」

  琴酒移開視線:「我能有什麼事。」

  炸彈本來就是他安排人放下去的,要不是為了來接朝崎愛麗絲,他早就撤退了。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

  下一秒。

  朝崎愛麗絲就再也沒看他一眼,直接轉身就往體育場內部跑。

  琴酒:「?」

  琴酒立刻伸手拽住她的後領,「你要回去?」

  朝崎愛麗絲回頭:「當然,你都安全了我還留在這裡干什麼?」

  之前他們兩個人出來的時候,場館內部還因為台上的山田議員被刺殺,一直沉浸在詭異的安靜中。

  然而連鎖爆炸開始後,人群立刻就陷入了騷動和推擠中。

  本來這也就是組織用來制造恐慌和掩飾行蹤的手段。

  然而見朝崎愛麗絲剛從爆炸中出來,竟然又要扎進混亂的人流堆中去。

  琴酒:「……」

  他沒說話。

  朝崎愛麗絲卻像被他的動作提醒,這才記起自己好像還有件重要的事沒做。

  「哦對了。」

  她從口袋中拿出給伏特加准備的過敏藥,遠遠地朝樹蔭角落裡的伏特加拋了過去。

  伏特加愣愣地接住藥盒。

  接著立刻就聽見朝崎愛麗絲對他囑咐道:「一次一片,每天一次,記得吃藥。」

  說完這句話,朝崎愛麗絲便又想往回跑。

  琴酒一直拽著她的後領沒松手。

  他眉心緊蹙問:「回去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伸手去拂開他:「當然是去救人!你別拉我了,再不去就要來不及了。」

  琴酒無言。

  「……我說自己沒事,你現在就要去救其他人?」

  朝崎愛麗絲:「當然!來找你花了好長時間,其實之前我就想——」

  話還沒說完,體育場頂樓的包廂就又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望著那熟悉的方向。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驟然放大。

  天,那是不是園子和小蘭她們的隔壁?

  她目光愣愣地望著前方。

  下一秒,卻聽琴酒眉心緊蹙地警告她:「管好自——」

  朝崎愛麗絲瞬間打斷:「你在這裡好好待著,別到處亂跑,等我回來再找你。」

  她的表情認真,說的話也認真。

  朝崎愛麗絲要回去逞英雄之前,竟然還不忘要囑咐他。

  琴酒的確從沒遇到過這麼荒謬的事情。

  他伸手想直接物理制止。

  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在此時回過身,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張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別阻止我。」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望向他的瞳孔中仿佛藏著凝冰,「如果不回去,我晚上絕對會做噩夢,絕對。」

  她目光決絕,唇色逐漸被他手腕浸出的鮮血染紅。

  蒼白,血紅。

  琴酒望著她嘴角的血跡,呼吸卻忽然一重。

  他眼中的朝崎愛麗絲,仰頭望向他的每一秒,似乎都在用她的目光提醒——他的確是最重要的。

  朝崎愛麗絲之前說「來救他」。

  聽起來就像她現在要回去的行為一樣可笑。

  然而朝崎愛麗絲此刻緊咬住他的的手腕。

  恍惚中,琴酒卻覺得,她的確就只是純粹地在意著他。

  怎麼會有人蠢到既想救所有人,又的的確確會為了他決絕地拋棄掉別人?

  琴酒低頭,看了一眼手上被她咬出的血痕。

  趁他的心神沒放在阻止她上。

  朝崎愛麗絲便再也不看他,只轉過身,背影決絕地往回跑。

  或許她一個人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但是如果不能心安,朝崎愛麗絲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她不像琴酒。

  她會為自己身體的軟弱而羞恥,也會因為事情既定發生,自己卻無能為力而耿耿於懷。

  朝崎愛麗絲不覺得不去救人就是低劣或者自私,也不覺得自己回去救,就要比那些不去的人更高貴一些。

  朝崎愛麗絲只知道她如果不去做,之後就永遠不可能原諒自己。

  在確認琴酒沒有再阻止她後。

  朝崎愛麗絲拿出手機,嘗試著去撥通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電話。

  然而大概是因為爆炸阻斷了信號塔的傳輸。

  朝崎愛麗絲無論聯系誰,電話中都只回蕩著空蕩蕩的「嘟,嘟——」聲。

  她咬緊牙,往疏散的人流方向跑去。

  此時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堵在各個安全通道的門口。

  因為之前爆炸,來看球賽的人幾乎在瞬間就陷入了恐慌和擁擠中。

  即便有數名安保人員早就等在安全通道口指揮。

  慌亂的人群還是失去了秩序,只能推搡又摩肩接踵地蠕動往前。

  朝崎愛麗絲原本以為,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或許只有她一個傻子會想著逆行回去。

  然而還沒等她找到能回去的小路。

  在擁擠的人群中,朝崎愛麗絲猛然發現,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黑色頭發的少年,似乎正嘗試著從消防梯上往體育館內部移動。

  朝崎愛麗絲:「……?」

  她趕緊遠離堵塞的人群,走到偏僻的消防梯底下。

  朝崎愛麗絲望著樓梯上的人,忽然喊了一句:「你是要去體育場裡面嗎?」

  工藤新一原本正扒在消防梯上,猛地被身後的聲音一嚇,手一抖,差點從上面摔下去。

  他趕緊穩住自己的重心,幾步爬到消防梯的頂端,站在體育場的牆頭上警惕地往下看。

  朝崎愛麗絲在光線下眯起眼睛,遠遠就望見工藤新一後腦翹起了一根熟悉的呆毛。

  她微微一愣,想起之前毛利蘭給她看過的照片。

  朝崎愛麗絲立刻把手附在耳邊,直接喊道:「請問你是工藤新一嗎,現在有沒有小蘭她們的消息?」

  工藤新一原本就覺得喊住他的這個人很奇怪。

  現在聽到她說出自己和毛利蘭的名字。

  工藤新一目光一凜,忽然想到園子之前似乎提到,她邀請了一個朋友。

  從消防梯底部到體育館牆頭的距離並不算遠。

  朝崎愛麗絲沒等工藤新一回應,在話剛問出口的時候,就幾步也跟著攀爬了上去。

  她氣喘吁吁地在牆頭站穩。

  雖然臉頰因為剛運動變得緋紅。

  朝崎愛麗絲卻在低頭望了一眼腳下後,又動作迅速地轉過身,朝一旁的工藤新一建議道,

  「從另一邊的樓梯走下去好像有點慢,我們要不然直接從牆頭跳下去。」

  工藤新一:「……?」

  這個人為什麼看起來喘得都要斷氣了,還要和他一起做這種極限運動?

  工藤新一:「我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不過……你真的也要一起?」

  朝崎愛麗絲擦了一下額角的汗水:「我都已經上來了,自然是也是要下去的。」

  還沒等工藤新一反應。

  朝崎愛麗絲很快找准了一個落腳點,立刻就順著牆邊,輕巧地落了下去。

  朝崎愛麗絲一邊動作,一邊在心裡又一次感謝起以前一直帶她運動的舅舅們。

  對方不僅會監督她的運動量,有時候還會帶著她做點危險的極限運動。

  雖然朝崎愛麗絲不懂,為什麼會有人要帶著一個只有5歲的小孩跑酷。

  但這些技術現在的確幫上了她的大忙。

  朝崎愛麗絲落地之後,甚至還幫忙扶了一把旁邊後落地的工藤新一。

  見她看起來喘得像是馬上就要倒了,跳下來卻站得比他還穩。

  工藤新一:「……」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望了一眼體育館頂層包廂飄出的濃煙。

  她語調格外擔憂地問道:「你有聯系上小蘭她們嗎,她們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工藤新一回應:「小蘭她們應該被困在下來的路上了,我剛問過,警視廳的救援隊還沒到。」

  警視廳的人……沒到?

  聽到他的話。

  朝崎愛麗絲一愣,忽然疑惑地看向安全通道口。

  原本她以為是因為今天的棒球比賽很重要,所以才會提前准備這麼多安保人員來及時疏散。

  然而看到那些訓練有素的安保員,似乎就像是早已知曉會有騷亂發生,直接等在安全通道那裡疏散人群時。

  朝崎愛麗絲這才意識到了,整件事中最詭異的地方。

  琴酒和伏特加他們兩個人,肯定和這次山田議員的死亡脫不了干系。

  但既然琴酒剛剛能來找她,那就說明真正動手狙擊的人不是他,至少還有另一組成員在其他地方待命。

  加上之前准備的時候,肯定還有不少人會參與進踩點還有掩埋炸彈。

  就黑澤陣以前和她說的情況,「身邊不是叛徒就是些廢物。」

  朝崎愛麗絲覺得,不論怎麼規避,整個行動中,肯定至少有一個叛徒接觸過核心內容吧?

  那這次的刺殺和爆炸行動是不是有些過於順利了?

  警視廳的人都還沒到。

  現場卻多出了幾倍,好像早就准備好,用來疏散人群的安保人員。

  這是不是就表明,現在的爆炸——

  其實早就被主辦方默許過了?

  朝崎愛麗絲忽然一抖,想起鈴木園子之前說過,「很多人都在反對山田議員的提案」。

  朝崎愛麗絲:「……」

  好嘛,這家伙可真夠人神共憤的。

  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

  竟然能讓紅黑雙方意見出奇地一致,都想讓他死。

  為了搞死一個議員,政府裡竟然還有人如此大費周章地和琴酒他們合作。

  政治的事情朝崎愛麗絲不懂。

  但看起來,無論是哪一方,似乎都覺得普通人的命就只是個數字而已。

  想到這裡。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看向一旁的工藤新一,

  「現在人群太亂,去頂樓包廂的路應該會很擁擠,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他之前進來的時候,就很熟練地找到了消防樓梯。

  說不定現在也能找到去頂樓的小路。

  工藤新一思索了一瞬,「我准備順著通風管道走,但是那條路說不定因為爆炸被毀了,只能先去看看。」

  朝崎愛麗絲也不和他多廢話,只說:「有路那就先試試,反正總是要去的。」

  見她沒有絲毫猶豫就信了他的話。

  工藤新一猛然一愣:「你就這麼信任我?」

  他和這個叫朝崎愛麗絲的人才相遇不到幾分鐘吧?

  即便因為園子的緣故,對方可能提前認識他。

  但這個人的警惕心是不是也太低了一點?

  然而聽他這麼說。

  朝崎愛麗絲反而還很疑惑:「啊,所以你剛剛是在騙我嗎?」

  工藤新一否認:「當然不是!」

  朝崎愛麗絲就立刻轉身:「那就沒問題了,我相信你,我們先往通風管道的方向走吧。」

  工藤新一:「……」

  確定了,這個人的警惕心大概為零。

  工藤新一一邊跟上前方朝崎愛麗絲的腳步,一邊小聲吐槽了一句:「我說,就這麼跑進來救人,你難道一點都沒想過還會有其他危險嗎?」

  朝崎愛麗絲沒回頭:「想過啊,可你不是也和我一樣,要冒風險去找她們嗎?」

  工藤新一一愣:「不一樣,我那是——」

  朝崎愛麗絲打斷他:「沒什麼不一樣,都是去救人的。只不過我是朋友,你是小蘭的……額,曖昧對像?」

  朝崎愛麗絲本來想說青梅竹馬,卻又覺得好像差那麼點意思。

  想起毛利蘭之前提到工藤新一時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頓了頓,這才折中在「戀人」和「青梅竹馬」間選擇了一個相對曖昧的說法。

  然而即便她已經慎重選擇了用詞。

  朝崎愛麗絲說出口時,工藤新一的臉還是在瞬間漲紅。

  工藤新一聲音都要打結了:「喂,你別胡說——什麼曖,曖昧。」

  朝崎愛麗絲:「咦,難道我猜錯了?」

  「當然!不……好像也不是。」

  工藤新一的臉通紅,「反正你之後不要在小蘭面前亂說!」

  聽到他結結巴巴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卻忽然回過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秒。

  工藤新一愣了愣:「你為什麼用這種表情看我?」

  朝崎愛麗絲沒回答,只又望著他的臉看了幾秒。

  就在工藤新一被她淺色的瞳孔看得有些起雞皮疙瘩時。

  朝崎愛麗絲忽然又伸出手,從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工藤新一微微一愣:「你想給誰打電話嗎?現在場館內沒有信號。」

  朝崎愛麗絲只低垂下眼眸,「剛才你提醒我了,在去救人之前,我應該先做另一件重要的事。」

  工藤新一:「……?」

  他看到朝崎愛麗絲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劃了幾下,打開了手機的備用語音信箱。

  在棒球場內無人又狹窄的消防通道間。

  工藤新一見朝崎愛麗絲打開手機通訊錄,在找到置頂的聯系人後。

  她一臉嚴肅地點開了那個人的語音留言信箱。

  現在體育場周圍都沒有信號,手機只能使用最基本的留存功能。

  工藤新一不知道朝崎愛麗絲究竟想在這種時候干什麼,心中有點好奇。

  見她如此鄭重,又莫名有些緊張。

  隔著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背景的嘈雜人聲也被她自動屏蔽。

  在點開留言信箱後,朝崎愛麗絲就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此刻的表情格外凝重。

  工藤新一也跟著屏住了呼吸。

  他悄悄加快了步伐,只墜在離朝崎愛麗絲幾步遠的地方。

  在確認自己能聽清她要說什麼「重要留言」後。

  工藤新一看見,朝崎愛麗絲將手機附到自己耳邊,閉上眼睛,朝留言箱大聲喊了一句:

  「陣醬,我愛你——」

  工藤新一:「???」


第49章 山本武:「來玩游戲嗎?……

  工藤新一:「???」

  他本來以為朝崎愛麗絲要做什麼重要的事,結果聽到她這麼喊了一句。

  工藤新一一臉震驚地望向她:「你在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揮手讓他別說話,只又對著留言信箱記錄道,

  「現在我在體育場裡,雖然有些危險,但我一定會小心的,等我回來!」

  說完留言。

  朝崎愛麗絲這才回頭,向工藤新一解釋道,「當然是在給自己的愛人留言啦。」

  「要是我一會兒出了什麼事,他見不到我最後一面的話,那留下的語音還能給他當個紀念。」

  工藤新一:「……您還考慮得真周到。」

  朝崎愛麗絲:「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以前每天早上和睡前,我都會和我丈夫說這句話。」

  工藤新一:「每天?」

  朝崎愛麗絲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喜歡當然就要大聲告訴他,我才不搞愛在心口難開這種事。」

  聽到她似乎話裡有話。

  工藤新一不禁微微一愣。

  朝崎愛麗絲說完就不再管他,只又看向頂部的包廂。

  就在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他們所在位置的隔壁,從窗戶中飄出了滾滾的黑煙。

  頂樓的天花板似乎也因為爆炸有部分塌陷。

  通往頂樓的路,大概率是被墜落的石塊堵住了。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蹙,

  「這路現在肯定是上不去的,不過從通風管道應該可以過去,就是不知道園子她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如果她們兩個人都沒有受傷,那在沒有後續爆炸的情況下,肯定是等待專業救援人員最好。

  但現在體育場內部的信號已經被中斷。

  要是她和毛利蘭兩個人中的一個,因為爆炸受傷需要急救的話。

  那時間就需要爭分奪秒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擔憂道:「希望她們在爆炸時沒有去其他地方,就呆在包廂裡的話,至少現在只會

  被堵住,不會被砸傷……」

  工藤新一有些疑惑地問:「你之前不是和她們一起在包廂裡嗎,怎麼會到體育場外面去?」

  「當然是因為有個笨蛋讓我去外面給他送藥。」

  朝崎愛麗絲暗罵一句,「他明明就沒病,非要說自己有病。」

  朝崎愛麗絲:「要是我再晚走一會兒的話,說不定隔壁包廂的炸彈開始倒計時的時候,我都能提前聽出來。」

  工藤新一有些無語:「既然你都知道他在騙你,為什麼還要去?」

  「當然是因為我也是笨蛋。」

  朝崎愛麗絲這時倒很是坦然,「萬一他沒在騙我呢?那我不去送藥的話就會出人命了。」

  說完這句話。

  她又看向旁邊的工藤新一:「你這小鬼其實也挺笨的,現在冒著風險去找人可是自殘行為。」

  工藤笨蛋3號新一:「……」

  ……倒也不必說得這麼直白。

  他們兩個人就說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很快就到了通風管道的門口。

  朝崎愛麗絲指了指管道口說:「我先上去探探路吧,要是前面堵住了,你馬上就去找其他的路。」

  工藤新一問:「你一個人嗎?」

  雖然一路上朝崎愛麗絲都沒有抱怨過累。

  但看她現在一臉蒼白的面色,說話時偶爾還需要先停下來緩口氣。

  工藤新一就對她去探路這件事有些猶豫。

  朝崎愛麗絲也不想和他爭:「只是為了更有效率而已。」

  「我不太認識棒球場內部的路,要是之後還需要換路的話,讓我去找就太浪費時間了。」

  既然她都這麼說。

  工藤新一也便點頭。

  朝崎愛麗絲一邊順著樓梯往上,一邊繼續道,

  「按我的速度大概兩分鐘內就能到頂樓,要是在那之後我沒回來的話,就說明路是暢通的。」

  朝崎愛麗絲說完這句話,就半彎著腰,鑽入了通風管道口。

  她順著漆黑的通道一路往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通風管道內部似乎並沒有因為爆炸產生堵塞。

  即便內部有些過於昏暗,朝崎愛麗絲還是在短時間內,就順利地找到了通往頂樓的方向。

  她腳步迅速地來到了園子她們所在包廂的位置。

  就在朝崎愛麗絲准備從通風管道跳下去時。

  還沒等她打開另一邊的管道門。

  朝崎愛麗絲忽然就聽見,在包廂內,鈴木園子和毛利蘭似乎在和一個熟悉的男聲說話。

  鈴木園子:「謝謝您,剛才您救我們的時候實在太帥了!」

  毛利蘭勸道:「園子,你別這樣……」

  「沒事。」男聲只聲音爽朗地笑了笑,

  「我其實只是順著氣息在找我們家的小孩,沒想到正好遇到了你們。」

  聽清楚了這熟悉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猛然一愣,接著立刻推開面前的管道門。

  金屬碰撞的聲音瞬間吸引了底下男人的注意力。

  他抬起頭,「啊,她好像來了。」

  「愛麗絲。」

  山本武朝剛探出半個身體的朝崎愛麗絲笑道,「最近有加強運動嗎?」

  朝崎愛麗絲:「……」

  她就知道會被問這句話……

  朝崎愛麗絲從通風管道口跳下來,還沒站穩,就被身邊的人扶了一把。

  她緩了口氣,這才有些疑惑地問:「山本舅舅,你怎麼會在這裡?」

  山本武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當然是來找你的啊。」

  朝崎愛麗絲微微偏頭:「就是問你為什麼會來找我的嘛……」

  之前藍波和獄寺舅舅出現,都是因為她遇到了困難,所以才通過指環的連接穿越到平行世界來救她。

  然而這次,她並沒有遇到不能解決的危險。

  山本舅舅卻忽然出現在了這裡。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瞬,忽然有些驚喜地問,

  「難道您是來帶我回去的!」

  「不是啊。」

  山本武笑道:「那些研究員還沒弄清楚原理呢,現在肯定是回不去的。」

  見他一邊讓她不要白白期待,臉上卻依舊保持著爽朗的笑容。

  朝崎愛麗絲小聲抱怨道:「……山本舅舅好過分。」

  山本武卻笑著伸出手:「怎麼,是不是累了,今天要舅舅抱嗎?」

  他的話音一落。

  旁邊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朝崎愛麗絲的臉在轉瞬間變得通紅。

  她連忙把他抵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山本武拍她的頭:「有什麼關系,愛麗絲就是愛麗絲啊。」

  其他的長輩們一直都想讓她變得更成熟一點。

  也就只有山本舅舅從來都還把她當成五歲。

  朝崎愛麗絲:「……我不要!」

  山本武又拍拍:「哈哈哈,愛麗絲竟然已經學會害羞了。」

  朝崎愛麗絲才不讓他拍頭:「我早就學會了,是您每次都不記得。」

  她微微偏頭道:「……我們還是先從這裡出去吧,要是一會兒還有其他危險就麻煩了。」

  毛利蘭也有些擔憂:「不知道之後還會不會有爆炸……」

  聽到她的憂慮。

  山本武仿佛這才想起:「啊,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門口好像還有個炸彈。」

  鈴木園子,毛利蘭:「??」

  朝崎愛麗絲:「?」

  這麼重要的事您為什麼不早說?

  朝崎愛麗絲一愣:「在哪啊?我現在去把它拆了。」

  山本武往後方指了指:「門後面,大概埋下炸彈的人也沒想過要引爆它,所以一直放在那裡做備用。」

  朝崎愛麗絲一邊順著他指的方向找過去,一邊說:「那也很危險啊,還是早點拆了好。」

  山本武跟著她湊過去。

  看到朝崎愛麗絲幾下就找到了地方,直接伸手拆掉了那個啞掉的炸彈。

  山本武立刻誇獎道:「看來愛麗絲的技術一直沒有生疏嘛。」

  朝崎愛麗絲的臉又變紅:「我知道我技術還行,但您就不要用這種誇獎寶寶的語氣了吧!」

  山本武:「哈哈哈,本來就很棒啊,愛麗絲要繼續加油。」

  朝崎愛麗絲:「……」

  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就在朝崎愛麗絲格外無語時。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山本武忽然猛地將她往身後一拉,擋在了她的前面。

  過了幾秒,從頭頂的通風管道處,這才又跳下了另一個人。

  工藤新一剛一落地,就看到包廂內整整齊齊站了四個人。

  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了他身上。

  工藤新一:「?」

  這裡是不是不需要他了?

  朝崎愛麗絲從山本武身後探出半個頭,小聲和他解釋:「這是我的……朋友?」

  雖然才和工藤新一認識不到幾小時。

  但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們應該已經算是朋友了。

  看到加上剛來的工藤新一,周圍幾個人的年齡都不大。

  山本武略微低頭,看向朝崎愛麗絲。

  他表情沒變,語調卻聽不出情緒:「果然愛麗絲現在比較喜歡和年輕人一起玩嗎?」

  朝崎愛麗絲:「……只是今天碰巧而已,我又不會嫌棄年紀比我大的。」

  一般年長的都更會照顧人。

  朝崎愛麗絲一直都很喜歡被人照顧。

  然而聽到她的話,山本武卻忽然陷入了沉默。

  朝崎愛麗絲見狀拽了拽他的衣角,「我們要不要先出去,不然再等會……就麻煩了。」

  不僅僅是之後可能還有爆炸的風險。

  現在山本舅舅來了,其實朝崎愛麗絲已經不太擔心周圍的物理危險了。

  她擔心的是,要是一會兒警視廳救援隊的人來,看到莫名出現在這裡的山本武,可能會對他進行一些例行盤問。

  本來他們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這次山本舅舅穿越來的方式很蹊蹺,不知道又能在這個世界陪她多久。

  要是被警視廳的人纏上調查,那就太麻煩了。

  朝崎愛麗絲一直有些擔心,家族的人過來找她的時候,會被其他人發現。

  她看了一下頭頂:「通風管道其實也可以走,就是

  不太方便。」

  聽朝崎愛麗絲這麼說。

  山本武直接指了一下門外:「我過來的時候清理出了一條路,可以從那邊去安全出口。」

  朝崎愛麗絲:「那就太好了,先出去再說。」

  山本武走在最前面帶路,包廂內的眾人便都跟上了他。

  朝崎愛麗絲加快腳步,走上前去到他的旁邊。

  她打量了一眼山本武身上穿著的黑色西裝。

  朝崎愛麗絲伸手拽了一下他,讓他低下頭來,附在他的耳邊問道:

  「山本舅舅,你是還沒回家換衣服就過來找我了嗎?」

  山本武點頭:「通知得急,我就直接來了。」

  朝崎愛麗絲疑惑道:「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山本武沉默了一瞬,看向她,「愛麗絲,你已經在這裡待了大半年了吧。」

  朝崎愛麗絲垂下頭:「嗯……的確已經很久了。」

  看見她略有些低落的神情。

  山本武直接道:「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你出現在這個世界或許不是個意外。」

  朝崎愛麗絲猛然一愣。

  山本武卻笑了笑,「本來在遇到你之前,我還打算讓你放輕松,說大家都會想辦法帶你回去……」

  「但是既然你說自己已經長大了——」

  山本武寬厚的手掌又按上她的頭,

  「那要不要,也來和我們一起玩玩有關黑手黨的游戲?」


第50章 愛麗絲:可以叫他爸爸!……

  「那要不要,也來和我們一起玩玩有關黑手黨的游戲?」

  山本武的話還沒說完。

  朝崎愛麗絲剛聽到「黑手黨」幾個字,就下意識准備把耳朵捂住。

  她的手伸到一半。

  山本武笑著抬手,輕輕擋住她:「這次可以聽,不用故意當乖寶寶。」

  朝崎愛麗絲怔怔地望向他,「真的沒關系嗎?」

  他們都已經在她面前掩飾好多年了。

  怎麼今天忽然……

  山本武只移開視線:「沒關系,其他人也都同意了。」

  朝崎愛麗絲皺眉:「可是……」

  山本武又笑了笑:「不過我在知道具體原因之前,確實也是反對的那一批人啦。」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具體原因?」

  山本武暫時也沒多解釋,只沉默地側過身,領著他們幾個人往體育場外走。

  大概是因為來時的路早已被他清理干淨。

  山本武帶著他們四人往外走的時候,還正好碰到了一些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也准備順著這條稍有些崎嶇的小路往外的人。

  警察的救援隊總是來得格外晚。

  除了正好站在靠近安全通道口附近的人,其他的或多或少,都遭遇了交通的堵塞。

  朝崎愛麗絲看到山本武走在前面。

  雖然很多靠過來的人都不認識他,卻都不知為何,在此刻都都放慢了腳步,自發地墜在離他不遠的位置。

  朝崎愛麗絲從小就知道,山本舅舅在哪裡都很受人歡迎。

  他的背影挺拔,表情也溫和。

  哪怕只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山本武身上那種從容又豁達的氣質,也能很快吸引一批人立刻信任他。

  其實朝崎愛麗絲總覺得,在最開始他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肯定不太會像一個正常的觀賽游客一樣出現。

  但大概是因為山本舅舅看起來太過靠譜。

  到現在,朝崎愛麗絲也沒見園子或小蘭,對他的出現產生太多懷疑。

  朝崎愛麗絲抿了一下嘴唇,走到山本武的旁邊問,

  「山本舅舅,你這次能過來呆多久啊?」

  山本武想了想:「大概兩三天?」

  朝崎愛麗絲震驚了:「兩三天?」

  山本武笑道:「怎麼了,不歡迎嗎?」

  朝崎愛麗絲立刻擺手:「沒有,當然不是。」

  「只不過之前藍波他們來的時候,都是只待了一會兒就回去了,我還以為您也一樣呢……」

  她的話剛說完。

  就在他們兩人交流的三言兩語間。

  山本武已經帶著她和工藤新一三人,走出了最混亂的地方。

  視野在走出通道後便瞬間變得開闊。

  借助著頭頂的亮光,朝崎愛麗絲往前望了望。

  在看到道路遠方,警察的救援車終於姍姍來遲,把隊伍停在了棒球場的附近後。

  朝崎愛麗絲朝身後的幾人問道:「你們的家長一會兒來接你們嗎?」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父母大概會直接讓家裡的保鏢隊過來吧。」

  鈴木園子還心有余悸:「早知道我之前就不故意擺脫他們了。」

  毛利蘭寬慰道:「誰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不過園子你下次還是多帶上幾個保鏢吧。」

  工藤新一插話:「大概你的保鏢就是故意讓你擺脫他們的。」

  鈴木園子:「可惡,總覺得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她小聲抱怨起今天出發之前,就發現的一些異常。

  鈴木園子一邊懊悔著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提前發現,一邊隨口提到了鈴木家內部的一些彎彎繞繞。

  聽她說起這些。

  朝崎愛麗絲便微微移步,往稍後方的位置一站,故意將自己屏蔽在這些信息之外。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此刻都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只有離她稍遠的工藤新一,忽然側過頭,看向朝崎愛麗絲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旁的山本武見狀,立刻往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看向工藤新一笑了笑,用口型無聲朝他說了句話。

  工藤新一還沒反應。

  遠處的人群中,一隊西裝革履、裝備齊全的人就穿過人流,整齊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鈴木園子發現是來接他們的人。

  她略有些興奮回過頭:「來接我們的人到了!」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那就好,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鈴木園子問:「愛麗絲姐姐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我可以送你的。」

  朝崎愛麗絲擺手:「謝謝你,不過我就不用了,你和小蘭她們先回去吧。」

  見她不像是在客氣。

  鈴木園子也不再強求。

  她也和朝崎愛麗絲說了一句「注意安全」。

  之後便帶著毛利蘭和工藤新一兩人,在保鏢隊的護送下上了車。

  他們三人走後。

  在場便只剩下了朝崎愛麗絲和山本武兩個人。

  周圍沒有其他人在。

  朝崎愛麗絲瞬間松了一口氣。

  她將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往旁邊的山本武身上一靠,「總算是結束了,好累……」

  山本武笑出了聲:「還說自己長大了,這不是像小時候一樣還是只會撒嬌嗎?」

  朝崎愛麗絲立刻抗議:「我沒有在撒嬌!」

  山本武從善如流:「好,沒有。所以現在累了要舅舅抱嗎?」

  望著山本武那十幾年間都毫無變化的側臉。

  朝崎愛麗絲:「……」

  雖然她現在是很想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啦。

  但以她對山本舅舅的了解,他說的「抱」肯定不會是什麼很正常的姿勢。

  朝崎愛麗絲生怕自己現在一旦答應。

  他就會像小時候帶她去看煙花時,把她像獅子王舉辛巴一樣舉起來。

  這姿勢怎麼想都會很詭異。

  然而鑒於說這句的是山本舅舅,朝崎愛麗絲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朝崎愛麗絲:「……我今天穿裙子了。」

  山本武仿佛這才意識:「啊,那好像是不太方便。」

  朝崎愛麗絲:「您絕對是故意的!」

  山本武:「哈哈哈,愛麗絲果然是長大了。」

  朝崎愛麗絲的臉變紅:「早就說過已經長大了……而且您不是還要帶我玩黑手黨游戲嗎,怎麼剛剛說一半就不說了?」

  山本武按了按朝崎愛麗絲頭頂的棒球帽,

  「別著急,這次我還能呆很久,等我在這邊處理完一些事情,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處理事情?」

  山本武將她拉到一邊,聲音稍微放低,

  「藍波他們過來得比較緊急,但這

  次我是提前准備好才來找你的。」

  朝崎愛麗絲皺眉:「我之前聽您說,是因為有新的發現?」

  山本武的目光不知為何,忽然一凜:「愛麗絲,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再僅僅是帶你回家那麼簡單了。」

  朝崎愛麗絲不禁微微一愣。

  山本武看向她:「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太多,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

  朝崎愛麗絲不自覺站直了身體:「什麼事?」

  「當然是先讓你休息好。」

  山本武又讓她靠了過去,「休息好才有力氣啊。」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我沒事啦!有什麼您直說就好。」

  山本武笑道:「真的嗎,難道你沒有因為累到腦袋發懵,忘記一些重要的事?」

  聽到他的話。

  朝崎愛麗絲瞬間陷入了思索。

  重要的事,重要……好像……

  等等。

  她……是不是把某個人給忘了?

  朝崎愛麗絲:「!」

  救,琴酒該不會還在棒球場附近等著她吧。

  山本武見狀:「看來是想起來了。」

  朝崎愛麗絲有些為難:「我——」

  山本武摸摸她的頭,「有事要做就去做吧,之後可以電話聯系我。」

  朝崎愛麗絲:「……」

  其實她也沒有很想去找琴酒那個混蛋。

  然而見山本武現在似乎是有要事,需要撇下她單獨去處理。

  朝崎愛麗絲還是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想看一看信號有沒有變得穩定。

  而就在她屏幕亮起的一瞬間。

  棒球場的另一邊,一個偏僻的角落裡。

  琴酒的手機忽然被同步了兩條語音訊息。

  他略微低頭,將其中一條打開。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忽然就出現在了他的耳麥中。

  「陣醬,我愛你——」

  琴酒:「???」

  剛接收到這條消息,琴酒差點直接將朝崎愛麗絲從聯系人中刪除。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語音結束後。

  琴酒鬼使神差地又把它點開,再聽了一遍。

  琴酒:「……」

  他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齒痕。

  之前被朝崎愛麗絲咬傷的地方,因為無法自動恢復,還在緩慢地往外浸出鮮血。

  但是並不痛,反而還有些癢。

  就在琴酒想用指腹將那點血抹開時。

  耳麥中忽然又響起通訊的鈴聲。

  琴酒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把電話接通。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立刻在耳邊響起:「終於恢復信號啦,你現在還在棒球場附近嗎?」

  琴酒也不和她多廢話,只讓她說個位置。

  等琴酒到了她說的地點。

  朝崎愛麗絲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一個人站在樹下面,笑著朝他揮手。

  琴酒嗤笑道:「你的英雄情節被滿足了?」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只說:「哼,我的英雄情節還沒被滿足夠呢。」

  琴酒:「。」

  他對朝崎愛麗絲要做什麼蠢事沒有絲毫興趣。

  然而朝崎愛麗絲還是自顧自道,

  「我剛剛還發現角落裡有個小孩,但是沒看到他的家長,我還想著要不要先照顧他一會兒。」

  琴酒被她的話蠢到了。

  他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還能照顧人?」

  朝崎愛麗絲拍開他的手:「有什麼問題嗎?他躲在角落裡很可憐。」

  琴酒:「…………」

  朝崎愛麗絲今天的同情心是不是也過於旺盛了一點?

  平時圍在她旁邊的那些男的已經夠礙眼了。

  要是再來個莫名其妙的玩意,琴酒覺得自己大概會把他直接丟到垃圾桶裡去。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怎麼想。

  她拉著琴酒到另一邊,轉過身,從紙箱裡抱出了個毛絨絨的小東西。

  「看!」

  她像獅子王裡舉起辛巴一樣,將一只小小的柴犬湊到琴酒面前。

  琴酒就這樣,猝不及防和這只小狗對視。

  琴酒:「……這就是你說的小孩?」

  「嗯,它很可愛吧。」

  朝崎愛麗絲拉起柴犬的爪子,朝琴酒揮揮:「來,叫爸爸。」

  狗狗吐著舌頭望向琴酒,格外配合地叫了一聲:

  「汪!」

  琴酒:「……」

  他才不想被這種孽畜叫爸爸。


第51章 愛麗絲:沒錯,雲雀阿加……

  雖然琴酒此刻面無表情。

  朝崎愛麗絲卻明顯從他眼神中看出了一點嫌棄。

  她抱著這只小柴犬,好像很喜歡它一樣,用手指輕輕地撓了撓它的下巴。

  琴酒瞥了一眼柴犬脖子上的狗牌,沉聲道:「這狗有主人。」

  朝崎愛麗絲用手拂了一下那塊牌子說,「我知道啊,這上面寫了主人的聯系方式。」

  在琴酒來之前,她就已經打電話聯系過小狗的主人了。

  對方在接到電話後立刻對她表示了感謝,並且說馬上就會來棒球場附近接它。

  朝崎愛麗絲繼續摸小狗的頭說:「等會就要把它送回去了,趁現在我要好好多摸幾下。」

  琴酒:「……」

  他看著那條狗像是被朝崎愛麗絲摸得很舒服一樣,在她的懷裡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兩只肉爪子興奮得微微張開。

  琴酒越看她懷裡這只狗東西,就越覺得很礙眼。

  他出聲嘲諷:「我看它可能不想回去。」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他還小嘛,剛出來的時候有人對他好,他肯定還覺得高興,但是離家久了之後就會害怕了。」

  琴酒不置可否:「所以你忙半天就去救了只狗?」

  朝崎愛麗絲反駁:「當然是先去確認了客戶的安全,之後才意外救下了這只小狗的啊。」

  琴酒:「……兩者有區別?」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有啊,說明客戶還是比狗狗重要一些的。」

  琴酒:「。」

  如果要和狗的地位做對比,那這重要性大概不要也罷。

  琴酒眉心緊皺著移開視線。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有這麼討厭他嗎?這種小小的毛茸茸多可愛啊。」

  聽到她的話,琴酒想起之前從她手裡拿走的那枚白色毛團狀發卡。

  朝崎愛麗絲好像一直都很喜歡這些看起來就很弱的東西。

  他余光瞥了一眼朝崎愛麗絲額前毛茸茸的碎發,又看到她懷裡那只狗東西正在舔她的指尖。

  琴酒嫌棄地說:「只是討厭狗而已。」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狗怎麼你了?」

  人家阿柴又可愛又聽話,比琴酒這種又不可愛又不聽話的不知道好多少。

  朝崎愛麗絲繼續摸柴犬的下巴:「我就喜歡狗,本來還想著以後有機會一定要養一只呢。」

  琴酒本想諷刺她已經在原世界養了條任勞任怨的「狗」,但剛要出聲,他余光瞥見了朝崎愛麗絲身後匆匆趕來的人。

  琴酒目光一凜,忽然伸手把朝崎愛麗絲懷裡那只狗東西強行接了過來。

  朝崎愛麗絲:「?」

  她低頭望了一眼懷裡落空的地方。

  琴酒沒看她,只望向她身後的人。

  看到那個滿臉焦急的人由遠及近,琴酒直接把手裡的狗往那個人身前一拋。

  柴犬:「汪?」

  狗狗都沒反應過來,就四腳騰空,在空氣中劃過了一條完美的拋物線,接著穩穩地落在了剛來的狗主人懷裡。

  被丟的狗:「??」

  下意識接狗的主人:「???」

  朝崎愛麗絲:「……」

  琴酒往外丟狗的動作過於熟練,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總覺得他這是在公報私仇。

  這是練過多少次才能扔得這麼准啊?

  大概純壞蛋都不會好好給人遞東西吧……

  來接走狗的主人本來還想和他們說句感謝的話。

  但看一旁的琴酒面色冷峻。

  他連氣都不敢多出,只語速飛快地對朝崎愛麗絲說了句謝謝,就趕緊腳底抹油般跑走了。

  朝崎愛麗絲看著狗主人逃跑般離開的背影,又回過頭望向琴酒。

  她無語道:「就一只狗而已,怎麼又惹到你啦?」

  琴酒沒理她的話,只說:「手。」

  朝崎愛麗絲一愣:「什麼……手?」

  琴酒拽過她的手腕,看到朝崎愛麗絲白皙又脆弱的皮膚上零散分布著被小狗爪子剮蹭的紅痕。大概都是之前抱著狗的時候,意外被它亂動的爪子蹭到的。

  朝崎愛麗絲看到傷口還有些驚訝:「咦,都是什麼時候弄上的?」

  琴酒面無表情地拉下她的衣袖。

  朝崎愛麗絲

  下意識也看了一眼他的手腕,「話說回來,親愛的,你的手還在滲血嗎?」

  琴酒現在的傷口都是沒辦法自然恢復的。

  之前去救人前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朝崎愛麗絲不用猜都知道他手上的傷肯定沒好。

  雖然現在她不能用戒指幫他治療,但簡單包扎一下還是可以的。

  朝崎愛麗絲補充道:「傷口疼的話就早說嘛,不然感染了還是很麻煩的。」

  琴酒冷笑一聲,嘲諷道:「早說有用?」

  朝崎愛麗絲眼神迷茫:「有用啊,你早說的話,我其實可以先把狗拜托給救援隊,先陪你回去包扎,畢竟你也比狗狗要重要嘛。」

  琴酒一點也不想和那條愚蠢的狗比地位。

  然而如今聽見朝崎愛麗絲的說法,琴酒卻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過了幾秒,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他沉聲道,「那就走。」

  朝崎愛麗絲沒反應過來:「哎?」

  琴酒移開視線,仿佛很不適應地說:「傷口疼,是要回去包扎。」

  這點小傷,琴酒平時看都不看一眼。

  但如果他自己都當傷口不存在,朝崎愛麗絲聽到當然也不會當一回事。

  不在意的結果就是她又會像之前一樣直接跑掉,說不定還會再去抱兩只貓回來。

  琴酒想到她會到處亂跑就覺得煩。

  干脆絕了她這個心思。

  他原本只想隨便找個理由,讓朝崎愛麗絲直接跟他回去。

  然而聽到他的話,愛麗絲的表情卻忽然一愣。

  她的神情莫名變得恍惚,低頭沉默地看向琴酒微微滲血的手腕。

  琴酒冷聲道:「怎麼,不想走?」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只眼神游移了一瞬,又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紙巾。

  她將取出的紙巾按上他的手腕,聲音放輕道:「要是覺得疼,就先拿紙巾按一按,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話音剛落。

  朝崎愛麗絲甚至還哄小孩般往他的傷口處吹了吹。

  他不過就隨便說了一句「傷口疼」。

  朝崎愛麗絲卻像是很熟練一樣,開始習慣性安慰起他了。

  琴酒眉心緊蹙:「你在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又吹吹他的傷口,仿佛還有點懷念地說:「不是說疼嗎?幫你按傷口啊,以前不也都這樣嗎?」

  雖然以前大多數時候都是陣醬陪她看病。

  但偶爾他也會受點傷,琴酒大概也是一樣。

  傷口不論大小,都是會疼的。

  朝崎愛麗絲並不會覺得小傷就不需要注意了。

  她的動作格外自然。

  琴酒的語調卻瞬間一沉:「以前?」

  他知道朝崎愛麗絲在說平行世界那個廢物。

  但要是那個人各方面都和他相似,卻一點破皮的小傷都要立刻喊痛——

  朝崎愛麗絲真的會信?

  見她用紙巾輕柔地擦干淨他手上的血跡,又拍拍他的小臂,抬起頭,目光擔憂地催促道:

  「我們快回去吧,上完藥就不會再疼了!」

  琴酒:「…………」

  陌生。

  這種態度,哪怕她「認錯」之後,琴酒都從來沒看到過。

  朝崎愛麗絲大多數時候,都只會撒嬌要別人照顧她。

  但看她現在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似乎不僅相信他的話,還完全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琴酒好像忽然意識到了關鍵,卻被她伸手牽他的動作打斷。

  朝崎愛麗絲一邊拉著琴酒往回走,腦海中一邊回想著家裡的創口貼放在哪。

  她當然不覺得琴酒說「傷口痛」有任何問題。

  甚至她都沒有多去思考為什麼琴酒會一改往日的作風,變得和陣醬態度一樣。

  她已經好久沒回原世界了。

  以至於朝崎愛麗絲覺得,她現在安慰琴酒,就像在安慰她自己。

  越把他當成陣醬,朝崎愛麗絲就越容易在他身上得到一點自已已經回家了的錯覺。

  這種吃代餐的行為讓她自己有點生氣。

  但一時間,她又沒辦法把這種不健康的飲食斷掉。

  朝崎愛麗絲:「……」

  她可能有點太想家了……

  特別是今天山本武到來之後,這樣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甚至占據了她的所有心神。

  但無論如何,她現在依舊回不去。

  牽著琴酒回到住所之後。

  朝崎愛麗絲便順手「包扎」了他的傷口。

  雖然只是簡單貼了一個創口貼,但看他那不太自然的表情,朝崎愛麗絲莫名就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朝崎愛麗絲親完就望著他問:「傷口還痛嗎?」

  琴酒:「……」

  他不痛,但似乎也可以再痛一會。

  朝崎愛麗絲今天難得主動。

  想起在爆炸前,她還說過要來救他。

  難道……她就會一直像今天一樣?

  琴酒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真的,那的確很方便。

  他不說話,朝崎愛麗絲就當他還在痛。

  朝崎愛麗絲故意湊上去貼貼琴酒,想把腦子裡那點空虛寂寞冷都用代餐壓下去。

  她現在除了回家,唯一的期待,就只有等一會兒山本武辦完事後再聯系她。

  雖然不知道他一個人,究竟要在這個世界去做些什麼。

  但既然山本舅舅都這麼說了,那她就只需要先等待就好。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平行世界。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習慣於等待。

  她不是會去主動解決問題的性格,但有些時候,長久且毫無意義的等待依舊會讓她感到一絲煩躁。

  本來今天就是休息日。

  朝崎愛麗絲之前總往外跑,也只是不想和琴酒長時間待在一個空間裡。

  如今她心裡有些難受,想偷偷吃點代餐找安慰。

  琴酒不也說過他要在家「做家務」,結果最後竟然去棒球場搞事了嗎?

  朝崎愛麗絲現在也想做點壞事。

  那琴酒之前究竟在背地裡做了些什麼,她自然也不會多問。

  朝崎愛麗絲眼神恍惚,伸手摸了摸琴酒的側臉。

  她故意問:「怎麼不說話了,手上還痛嗎?」

  琴酒:「……」

  琴酒:「痛。」

  說完這句話,他很不適應地移開視線。

  朝崎愛麗絲卻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滿意地靠過去:「那我來安慰你吧,有什麼想要的嗎?」

  琴酒低垂下眼眸,看到朝崎愛麗絲下一秒就將膝蓋壓到了他的大腿上。

  她看起來真的是想安慰他,溫熱的呼吸也近在咫尺。

  琴酒心中一動,手順著她的腰線往上。

  朝崎愛麗絲竟然沒拒絕,只下意識躲了躲說:「有點癢。」

  這就有些反常了。

  琴酒的手停在半途。

  朝崎愛麗絲沒管他,只自顧自貼過去親親他的嘴角。

  她像是在親吻,實際卻更像是要咬他。

  明明嘴上說是安慰,朝崎愛麗絲卻莫名看起來有些難過。

  她眼角紅紅的,有點像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琴酒抬起她的下顎,眉心緊皺起:「哭什麼,是我在痛。」

  他一說自己「痛」。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就又上頭了。

  她低頭輕咬住他的喉結。

  琴酒的喉間溢出一聲悶哼,又立刻止住。

  朝崎愛麗絲順勢舔了一下被她咬過的地方,一點帶著濕潤氣息的酥麻感從脊柱攀升。

  朝崎愛麗絲現在的狀態明顯很不對勁。

  琴酒卻不在乎,只問:「確定要繼續?」

  他貼在她腰間的掌心滾燙。

  只要她說「確定」,朝崎愛麗絲敢肯定自己下一秒就真的能把他變成「泄欲的工具」。

  這不就是她現在想要的嗎?

  然而就在這最後關頭。

  朝崎愛麗絲忽然……被他看向她的目光驚醒了。

  琴酒此刻的表情似乎很冷淡,甚至像是能做到一半停下來的人。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卻隱約覺得,他似乎和當初不太一樣了。

  被她故意挑動,後面的劇情不該是他高高興興地撲倒她,然後強迫她和他亂搞嗎?

  為什麼這混蛋偏偏要停下來,問她

  是否確定呢?

  她現在不開心,想要做點壞事。

  但只要她是「被強迫」,作為「受害者」,朝崎愛麗絲之後還可以裝傻說不是自己的錯。

  朝崎愛麗絲:「……」

  靠,琴酒有意識到他自己剛說了些什麼嗎?

  如果他現在還清醒著,大概是絕不會問她是否「確定」的。

  這混蛋平時不直接動手就不錯了,竟然也會來事前詢問這一套?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墨綠色的眼睛。

  忽然感到周圍嘈雜又銳利的世界平靜下來。

  她懶散,喜歡逃避。最擅長的事就是隨波逐流和裝作自己對什麼都不在意。

  但的確也會有人愛這樣的她。

  朝崎愛麗絲體會過,所以一直記得。

  之前她知道自己又回不去原世界,心情瞬間就低落了下來。

  但後來故意想讓琴酒強迫她,的確是她在遷怒了。

  就算真的成功,能暫時獲得點安慰,她就能變得開心了?

  朝崎愛麗絲垂下頭,格外委屈道:「我現在好像變成了一個會亂發脾氣的笨蛋。」

  琴酒瞥了她一眼,直說道:「你以前也是。」

  朝崎愛麗絲:「……?」

  好過分!

  她明明在沒穿越之前脾氣可好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從他身上起來,「好煩,我不要安慰了。」

  果然還是一樣。

  她想要的時候就任性地必須要,不要馬上就要走。

  怎麼可能輕易放走她?

  琴酒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剛剛鬼迷心竅,回過神直接錯過了幾個億。

  他拽住她纖細的腳踝。

  「唔。」

  朝崎愛麗絲立刻跌坐回他的身上,手不自覺掐進他的肩膀。

  琴酒按住她的後頸,低頭去親吻她。

  果然!

  這混蛋回過神來就開始想用強了!

  朝崎愛麗絲現在已經清醒了,不想因為自己情緒不佳就和他亂搞。

  她伸手去推他,卻推不動。

  這情況……變得好怪。

  朝崎愛麗絲往後躲了一下,小聲喘氣道:「你要是敢說,『是你自己送上門,女人你在玩火』,我會討厭你一輩子的!」

  「少看那些無聊的電視劇。」

  琴酒搭在她腰間的手逐漸往上,在皮膚上帶起一陣電流般的觸感。

  朝崎愛麗絲半睜著眼睛,感覺他的溫度都要燙到她的骨頭了。

  而就在她的思緒逐漸混沌之際。

  「叮咚!叮咚,叮——」

  門鈴忽然被人連續按響。

  朝崎愛麗絲像被驚到,立刻往後瑟縮了一下:「……有人來了。」

  琴酒拉回她,冷聲道:「不用管。」

  他似乎是想繼續。

  然而大門外的人也很是著急。

  見門鈴按響後沒反應。

  伏特加便在外面哐哐敲起門,「大哥,出大事了,真的是要緊的事!」

  之前再怎麼曖昧的氛圍,現在也完全沒有了。

  朝崎愛麗絲卻樂得如此。

  她半直起身,格外期待地看向琴酒道:「不去給他開門嗎?」

  琴酒:「…………」

  他之後必要干掉伏特加。

  **

  等一切結束,伏特加被放進門裡後。

  朝崎愛麗絲便自顧自離開,說是要去便利店買點冰淇淋和草莓牛奶回來。

  她離開前。

  伏特加余光瞥見朝崎愛麗絲的衣領還有些褶皺。

  他瞳孔地震地望向琴酒,目光在他和愛麗絲的背影間游移。

  伏特加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到來好像打斷了點不太能放到台面上說的事情。

  他立刻結結巴巴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有急事。」

  琴酒沒說話,只點燃了一只煙,隨手放在一邊。

  伏特加看他心情不佳,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把這煙燙到他的腦門上。

  他趕緊說道:「是BOSS讓我來的。他讓我告訴您,請您盡快去追查一個人……」

  追查,多數時候都是直接干掉那個人的意思。

  琴酒接過伏特加遞來的資料。

  他望著紙面上那個黑發男性的資料,逐漸陷入思考。

  ……

  朝崎愛麗絲在出門後,就接到了某個「黑發男性」給她打來的電話。

  她強打起精神,直接路過便利店,先去了自己租的工作室。

  其實就算山本武今天不聯絡她,朝崎愛麗絲說不定也會去那裡呆一會兒。

  自從意識到自己情緒不穩定後。

  她常常會把自己一個人關進工作室裡,但其實她什麼事情也不想做。

  朝崎愛麗絲偶爾會覺得,她現在沒有必要努力工作。

  畢竟她怎麼做也是回不去的。

  以前在原世界。

  她努力工作還可以用為了家族,為了好好養陣醬來解釋。

  然而現在,朝崎愛麗絲有時候都分不清,她工作究竟是為了回去之後在做准備,還只是單純想用這件事來麻痹自己。

  她經常會回憶著以前的事情,一個人坐在工作室裡發呆。

  這種空耗時間的活動,過去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

  但現在,朝崎愛麗絲甚至會覺得睡覺都沒什麼意思了。

  幸好今天還多了一項有意義的任務,那就是等待山本武來找她。

  朝崎愛麗絲到達工作室沒多久,就看到山本武緩步走進了她所在的房間裡。

  因為今天是休息日,工作室裡除了她以外就沒有其他人。

  在看到山本武走進來後。

  朝崎愛麗絲忽然發現,他的眼角下方似乎有輕微的擦傷。

  朝崎愛麗絲猛然一怔,卻什麼都沒說,只沉默地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小型醫藥箱。

  山本武笑著問她:「愛麗絲就不好奇我去做了些什麼嗎?」

  朝崎愛麗絲一邊把酒精棉片遞給他,一邊說,「好奇啊,但是看起來好像很危險,應該不是我該知道的事情。」

  山本武笑了笑,接過酒精棉片後摸摸她的腦袋。

  「在鬧別扭。」他確定道。

  朝崎愛麗絲只垂下頭說,「我沒有鬧別扭,你們以前就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朝崎愛麗絲大多數時候都很乖,也看似什麼都不在乎。

  然而今天……山本武卻能明顯感受到她的情緒不佳。

  他側過頭,沉默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這間和朝崎愛麗絲原世界相似的工作室內,各種各樣的彩色布料整齊又雜亂地鋪陳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明明也應該是一副色彩交叉跳躍的景像。

  然而不知為何,整體的色調卻絲毫不見活力,只有無盡的沉悶。

  看到眼前的一幕幕,山本武的笑容在瞬間收斂。

  他半蹲下身,望向面前的人,聲音放輕問,「愛麗絲,你不高興嗎?」

  朝崎愛麗絲眼角泛紅,語調卻堅決道:「我沒有不高興。」

  聽到她的回答,山本武陷入了沉默。

  過了幾秒,他忽然問:「是因為那個同位體嗎?如果你不高興,我或許可以直接帶你去把他解決掉。」

  朝崎愛麗絲瞳孔放大:「等等,您知道同位體的事情?」

  上次獄寺舅舅來的時候就說過,藍波回原世界之後,莫名其妙就把「同位體」的事情忘記了。

  這次過來的山本舅舅怎麼提前知道這件事的?

  山本武解釋道:「獄寺在回去之前,覺得同位體或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關鍵,他有意識地用物品留下了一些信息,在檢查的時候被破譯出來了。」

  朝崎愛麗絲:「……竟然這麼麻煩嗎?」

  山本武:「涉及到平行空間的事情都是最麻煩的。  」

  朝崎愛麗絲:「所以同位體真的是連接平行世界的關鍵嗎?」

  山本武點頭:「目前看來,是的。」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問:「那為什麼您之前還說,『可以去解決掉他』?」

  「因為你不快樂啊。」

  山本武摸摸她的頭說,「愛麗絲,你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接著莫名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

  她猛然抬起頭,想讓眼淚不要輕易掉出來。

  山本武用衣袖去擦她的眼角:「可以在我面前哭,沒關系。」

  「可是我明明不想哭的。」

  朝崎愛麗絲還是有些忍不住,「我穿越這件事不是你們的錯,本來就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但我還是覺得……很難過。」

  山本武溫和道:「這算什麼麻煩呢,你不高興才是最麻煩的事。」

  朝崎愛麗絲垂下頭:「其實我到這個世界後,做的事情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越來越不開心。」

  山本武:「不開心就什麼都不用做。」

  朝崎愛麗絲:「可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己開心起來,我好像被這個平行世界框住了……」

  聽到她的話,山本武陷入了思索。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愛麗絲,我有告訴過你一件事嗎?」

  朝崎愛麗絲:「什麼事?」

  山本武溫和地說:「當初你和黑澤陣結婚的時候,雖然大家都很意外,但其實大部分人很快就接受了。」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我以為你們都不喜歡陣醬。」

  山本武笑道:「哈哈,是不喜歡。」

  朝崎愛麗絲:「……」

  山本武溫柔地按了一下她的頭,「但那是你長大之後,第一次只為了自己做的決定。」

  「沒有瞻前顧後地考慮,就那麼一瞬間,你義無反顧地就和他結婚了。」

  朝崎愛麗絲小聲道:「其實這應該是不好的吧……」

  她也覺得自己當初有點頭腦發熱。

  山本武卻只是說:「可什麼又是,『好』的呢?愛麗絲,你只是在選擇你認為對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我也不知道什麼才是對的……我不可能一直不犯錯,有時候我會非常害怕失敗,干脆就直接不去做了。」

  朝崎愛麗絲深諳自己躺平的本性。

  然而聽到她的話。

  山本武卻只無奈地笑了笑,「那如果什麼事一眼就能望到結果,是不是也太無趣了?放輕松,只要這個選擇讓你覺得快樂,那就是,『對』的。」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可如果我只想著自己快樂,那樣不是很自私嗎?」

  「愛麗絲。」

  山本武忽然叫她的名字,「只有善良的人才會因為,『自私』而感到痛苦。」

  山本武的笑容收斂:「人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有時候如果你感覺到被框住,我甚至會希望你更自私一點。」

  朝崎愛麗絲皺眉:「但解決掉同位體我也並不會高興。」

  山本武又笑了起來:「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放心,我不可能在你面前殺人的。」

  朝崎愛麗絲:「……」

  山本舅舅果然還是這樣,有時候會用普通的表情說出很可怕的話。

  山本武拍她的腦袋,「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而已。」

  「你小時候還會為了玩故意逃學呢,怎麼長大後,反而不敢為了自己開心去做壞事了?」

  朝崎愛麗絲:「……做壞事的代價就是我爸會站在校門口堵我。」

  「哈哈雲雀前輩啊,那的確很可怕。」

  山本武說著可怕,表情卻沒變,「可是他現在又不在,為什麼不抓住機會好好玩一玩呢?」

  朝崎愛麗絲心中一動:「真的可以嗎?」

  山本武點頭:「你之前的表情就像是在說,如果再不發泄一下,你就要哭給我看了。」

  朝崎愛麗絲捂住自己的臉:「……我最近的情緒太差勁了。」

  山本武笑著把她的頭發揉亂:「所以你還說自己不是小孩,都幾歲了還這麼喜歡哭?」

  朝崎愛麗絲的臉頰微紅,「藍波比我還大,他更喜歡哭!」

  她辯解道,「而且我是因為想家,只要一天回不去,我就不可能開心起來。」

  「那要不要做點其他事來轉移注意力?」

  山本武問她,「比如大逃殺游戲之類的。」

  朝崎愛麗絲:「?」

  等等。

  剛剛山本舅舅是不是又一臉平靜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朝崎愛麗絲一愣:「大逃殺?」

  山本武確認道:「嗯,雖然他大概率找不到你,但是提前做點心理准備也好。」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這本來應該是離我很遠的事情吧?」

  「現在不是了。」

  山本武收斂了笑容:「話說回來,現在應該只有那個,『同位體』知道你是異世界來的人吧?」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嗯,那就沒關系了。」山本武繼續道,

  「只要保持這個狀態,他找不到你的,等四年後,一個叫江戶川柯南的人出現,你就可以回家了。」

  朝崎愛麗絲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任何話。

  過了好幾秒,她才緩聲道:「您沒開玩笑吧……四年?」

  山本武:「家族裡的研究員是這麼說的,這是一個關鍵的,『節點』。」

  朝崎愛麗絲語調艱澀道:「您不會就是因為這個,之前才勸我要多做點能讓自己開心的事吧?」

  山本武回答:「不算是,保持心情愉快一直很重要。」

  朝崎愛麗絲:「……」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四年……那可是整整一千多天!

  難道她真的還要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呆四年?

  朝崎愛麗絲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回家。

  然而現在,從原世界帶來的消息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如果還要在這裡呆四年,她真的能保證自己——

  想到這裡,朝崎愛麗絲陷入了迷茫中。

  過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忽然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幾秒鐘內就接通。

  在山本武的注視下,朝崎愛麗絲驀然將手機握緊,「喂,您好。請問是工藤有希子小姐嗎?」

  「沒錯,我是朝崎愛麗絲。冒昧打擾您了……」

  ……

  自從朝崎愛麗絲心血來潮,撥通了工藤有希子的號碼。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一樣,又似乎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這次山本武到異世界來停留了兩天,但實際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並沒有多久。

  他說是會多收集一些資料回去,或許能縮短她回去的時間。

  然而每次看到山本武身上添有新傷,朝崎愛麗絲就知道他肯定不只是去搜集資料了。

  朝崎愛麗絲甚至隱隱覺得,現在她的穿越可能牽扯了更多的事情。

  山本舅舅很大概率是帶著家族的重要任務來的。

  而且……所謂能穿越回去的,『節點』難道真的就只有四年之後嗎?

  會不會有更提前一些的節點?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

  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不讓他在回去之前擔心。

  山本武說她可以更隨心所欲一點,但是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之前玩笑般說出的「大逃殺」游戲,或許並不是那麼輕松的事。

  在離開前,山本武還對她說,「如果之後遇到問題,也可以去找警察。」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您認真的?」

  山本武笑著說:「當然,小時候你不是很喜歡警察嗎?」

  朝崎愛麗絲:「我只是喜歡他們的制服,而且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是嗎……」

  山本武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只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叉子狀的物品。

  他將那枚叉子遞給朝崎愛麗絲,又摸了摸她的頭說,「拿著吧,這個東西肯定能保證你的安全。」

  朝崎愛麗絲才不關心安不安全,她現在只想好好和他說一句「再見」。

  然而這一次,她道別的話都還沒說出口。

  山本武的身體就又消失在了空氣裡。

  他並不像藍波和獄寺那樣來去匆匆。

  但這樣平靜的到來和離別,反而讓朝崎愛麗絲的心頭莫名酸澀。

  山本武離開後,她在平行世界的生活依舊要繼續。

  朝崎愛麗絲依舊像之前一樣,用所謂的工作填滿自己的思緒,讓自己根本無暇去難過所謂的「四年」。

  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然而

  如潮水般的思念依舊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全然占據她的心神。

  朝崎愛麗絲偶爾會想,她或許永遠都回不去了。

  每次一出現這個想法,她就會用語音信箱記錄下給黑澤陣的一兩句話。

  說是留給另一個世界的安慰。

  朝崎愛麗絲卻總覺得自己像是在留遺言。

  她總是會勸自己,不去想就好,不去想就不會再難過。

  然而就算朝崎愛麗絲表現得再鎮定,她的情緒依舊會被周圍的人感知到一些。

  在山本武離開的一星期後。

  伏特加又一次到私宅去給琴酒送資料。

  等待琴酒處理事務的過程中。

  伏特加環視了一圈周圍,看到房間裡空蕩蕩的,有些疑惑地問,「大哥,愛麗絲她又去工作室了嗎?」

  琴酒沒回答,算是默認。

  伏特加卻皺起眉說:「大哥……您沒覺得愛麗絲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嗎?」

  琴酒依舊沉默地看手中的文件。

  伏特加想了想,還是繼續道:「您說,她是不是早就已經清醒了?」

  吐真劑的藥效當然不會維持太久。

  然而琴酒只隨手翻過一頁文件,表情冷淡道:「沒有。」

  伏特加:「可是她——」

  琴酒冷聲打斷,「我說了,沒有。」

  伏特加猛然一愣,接著瞬間閉上了自己的嘴。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結。

  過了許久,伏特加才又試探道:「我覺得,要不然大哥您過段時間帶她回一趟意大利吧,愛麗絲她……是不是有點想家了?」

  連伏特加都能看出來。

  朝崎愛麗絲最近的情緒的確很不對勁。

  琴酒卻只將視線又聚焦在文件的內容上,沒有管他說的話。

  等琴酒看完文件。

  伏特加也不便多留,腳步匆匆地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一走,房間就又安靜了下來。

  琴酒側過身,沉默地看向窗外已變得昏暗的天空。

  他也只是看著,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瞬。

  琴酒略微垂眸,看到留言信箱裡又多出了一條新的語音記錄。

  【愛麗絲;[語音]】

  他點開留言。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便在空蕩蕩的客廳中響起——

  【陣醬,最近我好像很不開心。】

  她似乎是不知道給某人的語音,也會被同步到他的手機上。

  朝崎愛麗絲從來不會在他面前直說自己不開心。

  她只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或者故意吃冰淇淋吃到胃疼,搞一些奇怪又很幼稚的「自殘行為」。

  琴酒眸色一暗,只沉默地聽起接下來的內容。

  【我大概是太焦慮了,每天都會擔心自己之後再也見不到你。】

  【院子裡的花似乎開了,好想能再親眼看一看。】

  【回家看到了花以後心情會變好嗎?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好想你。】

  朝崎愛麗絲經常會想要什麼就必須要,拿不到就要哭。

  她哭起來總是讓人心煩。

  琴酒卻將那條語音又聽了一遍。

  在無言的沉默中,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他忽然披上外套。

  外面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

  琴酒卻沒在意,只在逐漸變得濕潤的天氣中,走到了一家店鋪附近。

  他剛到門口,店員就熱情地圍了上來。

  「先生,買花嗎?」

  店員問道,「今天剛到了一批新貨,品質都非常好。」

  琴酒面無表情地環視了一圈周圍。

  在這家花店內,大片大片鋪陳開來的花朵像是吵鬧般撞進他的視野。

  朝崎愛麗絲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

  琴酒眉心緊皺。

  他避開了店員大力推薦的,所謂「代表著愛情」的紅玫瑰,只隨手拿了旁邊一捧粉色的花。

  買花這種事,琴酒的確是第一次做。

  他手上這捧粉色的月季,似乎還猶帶著露珠。

  那種偏亮的粉色,就像她的發色一樣……

  好蠢。

  琴酒被自己心血來潮的行為蠢到了。

  他剛買完這捧花就想丟掉。

  然而就在這時,朝崎愛麗絲忽然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我今天會早點回去,你在家嗎?」

  她詢問的語調聽起來比之前放松一些,不知道是碰到了什麼高興的事。

  琴酒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

  但他最終也沒有扔掉那捧花,莫名其妙又把它帶了回去。

  朝崎愛麗絲從外面回來後,剛走進屋內,看到桌子上放的花還有些驚訝。

  「給我的?」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卻在下一秒又笑了起來。

  琴酒沒回答。

  朝崎愛麗絲便自顧自從那一捧花中隨手抽出了一朵。

  她一邊向他走來,一邊將花朵根莖處多余的葉片撕下。

  朝崎愛麗絲像是在修剪著這朵花,又像只是在撕著玩。

  她靠近他的身邊,似乎很喜歡這朵花一樣問道:「怎麼會想起買這種東西?」

  琴酒移開視線:「路過而已。」

  朝崎愛麗絲拿到花之後,嘴角一直帶著笑意。

  她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這幾天那股「想家」的陰郁似乎也已經一掃而空。

  朝崎愛麗絲坐在他旁邊,玩起那朵粉色的花。

  她甚至還小聲抱怨起來:「這花的莖稈怎麼硬硬的,掰都掰不動。」

  琴酒余光瞥她一眼,「你想掰斷?」

  朝崎愛麗絲搖頭:「沒,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

  話音剛落。

  她就改變了一下姿勢,面對面坐到他的大腿上,伸手玩鬧般摸摸他的腹肌。

  朝崎愛麗絲像是很高興一樣問他:「這花算是送給我的禮物吧,我需要回禮嗎?」

  琴酒對回禮沒興趣,只要朝崎愛麗絲不再每天都掛著一副要死的表情就行。

  然而他還沒出聲,下一秒。

  琴酒就感覺到腹部有粘稠的紅色液體湧出。

  朝崎愛麗絲緊貼在他的身前,將一個尖銳的東西捅進他的身體裡。

  「唔,果然足夠了。」她將用道具改變了材質的花莖往裡送。

  「其實今天本來是打算用刀的。」

  朝崎愛麗絲語調平靜道,「但是這樣似乎也好,懶得再去拿了。」

  明明是她又在用銳器捅他。

  琴酒卻看見朝崎愛麗絲一邊動手,眼眶卻又一次變紅。

  他沒管腹部的血,只悶哼了一聲道:「哭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朝崎愛麗絲的眼淚卻啪嗒啪嗒掉得更厲害了。

  琴酒立刻嘲諷:「在給另一個世界的蠢貨哭喪嗎?」

  朝崎愛麗絲:「……閉嘴。」

  琴酒握著她的手,將那朵染血的月季從身前取出。

  根莖的尖端都還墜著幾滴他的血。

  琴酒卻只說:「拿好,給你的。」

  朝崎愛麗絲小聲道:「我不要了,我現在……不想要。」

  琴酒皺眉:「不是說喜歡花嗎?」

  朝崎愛麗絲:「花已經被弄髒了。」

  琴酒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帶回來的時候沒髒。」

  明明是她自己弄成這樣的,朝崎愛麗絲竟然還嫌棄上了。

  琴酒看了一眼被他的血液染成暗紅色的月季花。

  這個顏色……

  倒的確有些像之前被他嫌棄過的紅玫瑰了。

  朝崎愛麗絲這段時間總是嘴上說自己很忙,卻只是在用所謂的「忙」來麻痹自己。

  她每天都因為回不去失魂落魄,還要分出點心神來敷衍他。

  不過現在,她好像連敷衍他都不願意了。

  看著她的表情。

  琴酒眉心緊蹙:

  「笑一下,沒人在欺負你。」

  朝崎愛麗絲擦掉眼淚:「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想走的,對吧?」

  琴酒看她一眼:「猜到了。」

  朝崎愛麗絲:「不反抗嗎?」

  琴酒移開視線:「沒有必要。」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會沒有必要?」

  琴酒:「既然你已經想動手了,那就沒有必要。」

  「……」

  朝崎愛麗絲低下頭,「有人告訴我說,我可以為了讓自己高興,變得壞一點。」

  朝崎愛麗絲按住琴酒腹腔的傷口,像是想看看他究竟傷得重不重。

  「但是他不知道,其實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經這麼做過了。」

  琴酒嗤笑一聲:「你覺得捅我就已經很壞了?」

  朝崎愛麗絲仔細確認道:「啊,我這次還故意挑了腎呢!」

  琴酒:「……」

  他不是這個意思。

  朝崎愛麗絲還坐在他的大腿上:「好像你很早就知道我在騙你了?」

  琴酒移開視線:「你沒有很專心地在騙我。」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沒有嗎?」

  琴酒無語,「哪個騙子會每天都只想著睡覺?」

  朝崎愛麗絲:「……不睡覺,那我該做什麼?」

  琴酒面無表情地望了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卻莫名在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自從她從審訊室出來後。

  琴酒好像經常會回來,一言不發地坐她旁邊陪床。

  她平時總是轉個身就繼續睡。

  但是——難不成他是一直在暗示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

  她就說這混蛋為什麼會那麼閑!

  原來每天都是帶著目的故意回來的。

  但琴酒平時也就面無表情地杵在那裡,誰知道他那是想讓她去睡他的意思啊?

  朝崎愛麗絲戳他的傷口,「為什麼這麼執著想讓我去睡你啊?」

  琴酒沉默了兩秒,忽然說:「我想過直接動手。」

  朝崎愛麗絲:「??」

  琴酒皺眉:「但你每天都睡得太死,像屍體。」

  朝崎愛麗絲:「……」

  她就說肯定不是道德感阻礙了他。

  朝崎愛麗絲:「……看來該早點把你的腎給捅了。」

  琴酒嘲諷:「呵,果然結婚會讓人失去興致。」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這和陣醬有什麼關系?我沒結婚前也是這樣。」

  「談戀愛當然還會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你難道覺得結婚就為了干那點事嗎?」

  琴酒:「。」

  看他那表情,朝崎愛麗絲就知道他肯定就是這麼想的。

  朝崎愛麗絲把手上的血擦干淨:「喂,你這混蛋完全不懂愛是什麼吧?」

  琴酒瞥了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果然是被保護著長大的,竟然還有心思去想「愛」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卻只自顧自繼續道:「話說回來,這段時間我從來不和你上床,但是你不也還是很配合我嗎,難道你自己不覺得很奇怪?」

  「你想說什麼?」

  琴酒的語調像在嘲諷,聲音卻很不適應,連眉心都緊皺起。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沒什麼特別的。我只是想說,你大概和陣醬一樣,只是看到我出現就會覺得很高興。」

  對人有常理無法解釋的好感並不羞恥。

  然而聽到她的話。

  琴酒卻面色一沉,「聽起來像條狗一樣。」

  朝崎愛麗絲早八百年就讓他改過稱呼,他卻好像變本加厲了。

  她干脆破罐破摔:「給我當狗有什麼不好,我又漂亮又能干,別人想當還沒機會呢!」

  琴酒:「……」

  見他沉默,朝崎愛麗絲忽然一愣:「等等,我剛胡說的,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琴酒移開視線。

  朝崎愛麗絲的眼角在瞬間變紅:「好煩,為什麼每天和你待在一起我都不開心,你這混蛋怎麼做到的?明明臉都和陣醬一樣……」

  琴酒:「別哭了。」

  朝崎愛麗絲按了一下他的傷口:「嗚……我想回家。」

  她按得稍有些用力。

  琴酒悶哼了一聲道:「我不會安慰你。」

  朝崎愛麗絲最好到死都給他留在這個世界。

  朝崎愛麗絲罵他:「我才不需要你安慰,現在我要學會變得自私一點!」

  琴酒:「。」

  他勸她最好早點認清自己。

  只不過是捅個人而已,朝崎愛麗絲甚至都還不准備把他捅死。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捅完,她現在不像馬上就要抑郁了。

  琴酒的確早就已經習慣受傷。

  受傷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甚至他覺得自己也早就習慣了瀕臨死亡的感覺。

  死亡也就那麼一回事。

  這點傷還不如——

  面前的朝崎愛麗絲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淚眼朦朧地小聲罵他:「討厭你!」

  琴酒移開視線:「想說這句話很久了?」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還在看他腹腔的傷口,又認真地點頭。

  朝崎愛麗絲:「這次捅完,我不會再治好你了。」

  她連救只狗不送回去都會不安心,這次卻好像真的要故意搞他。

  琴酒差點笑出聲:「你這樣,晚上睡得著?」

  朝崎愛麗絲很認真地點頭:「我覺得你身體好像很好的樣子,而且腎有兩個,不治療應該也不會死。」

  她還確認般按了按他的腹肌。

  琴酒:「……」

  有點過於搞笑了。

  朝崎愛麗絲大概是計劃著捅完他後直接走,卻又不知道為什麼還留在這裡和他閑聊。

  琴酒越看她這樣,就越不想讓她走。

  他故意咳了一聲:「沒有那麼好。」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啊,這樣嗎……那不然給你治一半?」

  琴酒:「…………」

  果然。

  再蠢的謊言,只要牽扯到這具身體,朝崎愛麗絲都會相信。

  琴酒總算知道自己之前自欺欺人的時候,是副什麼蠢樣子了。

  難怪伏特加會是那樣的表情。

  以前他總覺得,怎麼都好,朝崎愛麗絲討厭他也無所謂,他甚至可以看著她被綁住後慢慢腐爛掉。

  但是現在……

  琴酒忽然發現,好像有更方便的方式。

  他身上有血和傷口。

  她的目光似乎就只會落在他的身上。

  仿佛為了確認,琴酒忽然捂住傷口,手卻在暗地裡故意往裡一按:

  傷口瞬間湧出鮮紅又粘稠的血液。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顫抖:「確實好多血……」

  琴酒蒼白著面色,往旁一倒。

  身旁的朝崎愛麗絲竟然真的伸手去扶了他一下。

  琴酒:懂了。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伸手去扶他。

  然而扶到一半,她忽然又猛地想起一件事——

  等等,她不是該再壞一點嗎?

  「咣當!」

  朝崎愛麗絲強行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著琴酒狀似昏迷的樣子。

  琴酒:「……」

  嘖,差點忘了。

  現在她好像要更自私一點,去當壞孩子了。

  讓朝崎愛麗絲出去散散心也好。

  琴酒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

  他狀似昏迷般閉著眼睛。

  朝崎愛麗絲似乎在他旁邊觀察了一會,便直接轉身走了。

  過了幾秒。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朝崎愛麗絲忽然又折返回來。

  琴酒:「?」

  她又回來干什麼?

  本來想睜開眼。

  然而朝崎愛麗絲只悄悄走回到他旁邊,把之前那朵用來捅他的花,又給他從腹腔的傷口處插了回去。

  感覺到腎髒處詭異的觸感。

  琴酒:「…………」

  朝崎愛麗絲真的不要再讓他笑了。

  **

  幾天後,工藤宅。

  「愛麗絲,新造型看起來不錯嘛!」

  工藤有希子放下手中的東西,將鏡子搬到朝崎愛麗絲面前。

  「嗯,謝謝您。」

  朝崎愛麗絲拽了一下自己被染成黑色的頭發,戴上變聲器和眼鏡道,「真的……非常感謝。」

  「客氣什麼。」

  工藤有希子說:「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她看了一眼自己易容後的成果,誠心建議道,「既然都已經跑出來,准備要用新身份開始新生活了,那要不然直接換個名字?」

  朝崎愛麗絲張了張嘴,本想說話。

  從大門外忽然走進一個人。

  工藤新一拿著書包走進屋裡,「老媽我回來——這是誰啊?」

  工藤有希子大聲道:「沒禮貌,這是媽媽的朋友!」

  「朋友……」

  工藤新一看著朝崎愛麗絲的新面貌,不禁覺得很是古怪。

  他故意走過去,面上格外禮貌,卻仿佛探究般問道:「我是工藤新一,請問您?」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靠近,腦子裡卻飛速搜著。

  「朝崎愛麗絲」其實是遺棄她的父母給她取的名字。

  當初她的養父雲雀恭彌將她撿回去後,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一直也沒有給她改過。

  不過現在嘛……

  我親愛的老爸!

  在異世界,你的女兒可以有新名字了!!

  朝崎愛麗絲余光瞥了一眼背後的書架,隨口說道:

  「我叫雲,雲雀阿加莎吧?」

  工藤新一:「……?」

  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她自己都不太確定?

  而且雲雀……阿加莎?

  他望了一眼她身後那套格外明顯的《阿加莎克裡斯丁推理全集》。

  工藤新一:「???」

  這名字是認真的嗎?


第52章 愛麗絲:「他等不到她回……

  雲雀……阿加莎?

  工藤新一:「???」

  這個奇怪的女人身後那排書架上,典藏版書封反射出的銀光幾乎要閃瞎他的眼睛。

  工藤新一都不用刻意去看,都能清晰地望見她旁邊那套《阿加莎克裡斯汀全集》。

  這名字的敷衍氣息幾乎能凝成實質。

  雲雀阿加莎……虧她能編得出來!

  工藤新一覺得這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比這更敷衍的假名了。

  取這名的朝崎愛麗絲卻覺得自己取名還挺厲害的。

  這名字既寄托了她對父親大人的一片孝心,又不失阿加莎克裡斯汀女士的睿智和機敏。

  和不懂拼接藝術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朝崎愛麗絲完全沒在意工藤新一微妙的表情,只板著臉,裝模作樣地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用作偽裝的平光眼鏡。

  她回想著有希子之前給她的指示,眯起眼睛,讓自己淺紫色的瞳孔安全地藏在黑色的隱形鏡片之下。

  雖說在外人看來,戴兩副眼鏡的行為有點像是吃鹹魚還要蘸醬油,完全沒這個必要。

  但既然她都又從琴酒身邊跑出來了,朝崎愛麗絲就覺得做戲還是做全套最好。

  以往幾次,她跑路就只是簡單地打開門,走出去,再關上門。

  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行為,讓琴酒不出三天,就能讓伏特加把她住的地方隔壁小孩每天冒幾個鼻涕泡都數清楚。

  朝崎愛麗絲這次跑出來,既不准備主動回去,也不想被抓回去,那自然還是需要好好偽裝的。

  她面前的工藤新一都還沒消化完「雲雀阿加莎」這個令人無語的假名,一旁的有希子就把他連推帶趕地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在朝崎愛麗絲這次可以稱得上是「心血來潮」的跑路行動中,給她最大幫助的就是工藤有希子。

  明明和她並不算熟悉。

  但聽聞她的難言之隱後,這位美麗善良的大明星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除了幫忙易容外,工藤有希子還很貼心地幫她找到了之後臨時落腳的住所——

  「你就暫時住在隔壁阿笠博士家吧。他家的防護設施比東京安全局的還周密,如果那個壞蛋敢來,肯定讓他灰溜溜地滾回去!」

  有希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嚴肅,眼睛卻亮得不可思議。

  朝崎愛麗絲不知為何,莫名從她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詭異的興奮。

  朝崎愛麗絲:「……」

  興奮就興奮吧。

  能吃到「風流俏人/妻」被「冷血黑老大」追著搞強制愛這種瓜,要不是因為她現在是當事人,她也會很興奮。

  雖然真實情況是這人/妻一點也不風流,這強制愛也不怎麼強制。

  但這故事被包裝簡化一下後,聽起來的確夠勁爆,能上小報的頭條。

  朝崎愛麗絲對此早就已經麻木了。

  她並沒有和有希子直說自己穿越和陣醬同位體的事。

  這些故事裡的留白部分,有希子大概自動腦補了一下。

  就算不知道她究竟腦出了些什麼東西,朝崎愛麗絲也能猜測到大概率是和事實毫不相干的。

  她再次鄭重地和工藤有希子道謝後,便按照原定計劃,到隔壁的阿笠博士家去報道。

  據有希子所說,這位阿笠博士最近在幫警視廳爆炸/物處理中心的人研究新裝備。

  工作即將到達收尾階段,因為人手不夠,在招科研助理。朝崎愛麗絲就正好能幫忙頂一段時間的空缺。

  在她去之前,有希子和阿笠博士「簡單」講過一些她目前的情況。

  朝崎愛麗絲也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但看到阿笠博士接待她時,那熟悉中又帶點同情的眼神。

  這個「簡單講講」裡,大概率是雜糅了不止一季《浴血黑/幫》的內容。或許還添油加醋了不少老套的「大哥的女人」或者「落跑甜心」的情節。

  阿笠博士將她帶進屋內後,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幾秒。

  最終,這位善良的老人在為她遞上了一杯熱茶後才語氣幽幽地說道,

  「我都聽有希子說過了,槍林彈雨都算不了什麼,忘掉那些被囚禁的經歷吧,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能在好幾十個人的追殺中跑出來,你也很不容易啊。」

  朝崎被追殺愛麗絲:「……」

  心理准備完全沒有用呢。

  在槍林彈雨中殺個七進七出這種事,確定說的是她而不是她親愛的父親大人?

  這瓜傳得就離譜!

  朝崎愛麗絲已經不想去管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麼形像了。

  長時間地跑路和思考讓她的身體格外疲憊。在喝完熱茶後,她幾乎是飄著進的客房,然後立刻沾床就倒。

  都說人越累,晚上就越不容易做夢。

  但自從來到平行世界後,她好像已經習慣在晚上要做夢了。

  她那些光怪陸離的夢中,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去去。

  除了陣醬以外,朝崎愛麗絲最開始總是分不清那些夢裡的人都是誰。

  直到某一天,一個模糊的影子忽然在她夢裡說話。

  朝崎愛麗絲墊起腳尖湊近他,卻只能聽到那個影子一字一句地重復道,「你根本沒有用心在騙我」。

  朝崎愛麗絲:「……」

  怎麼夢裡都有王八在叫啊!

  她猛然從夢中驚醒。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她從琴酒身邊離開的第三天。

  朝崎愛麗絲躺在晨曦的微光裡,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再次入睡。

  經過漫長地修整,她的思緒其實已經逐漸清晰,只不過身體還是有些許疲憊。

  這平靜的72小時裡,朝崎愛麗絲也終於切身體會到,沒有某個王八的默許,她的確無法像現在這樣,逃跑得如此順利。

  她擁有了充足的睡眠和修整,甚至沒有一個人來打擾她。

  一些忽然冒出來的想法,便在這安靜又影影綽綽的晨曦中,像野草一樣瘋狂蔓延,讓朝崎愛麗絲越想越覺得……恐怖。

  並不是指自己的行為被人提前猜到進而掌控。

  這些事她早就知道。

  而是朝崎愛麗絲忽然意識到,之前她動手時口口聲聲地控訴琴酒什麼都不懂。琴酒卻在她逃跑時,態度格外詭異。

  他不想讓她走,也沒讓她留下。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突發善心,而是他自己大概想到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不懂。

  她只覺得,琴酒或許的確很不喜歡她,但他似乎有點愛她。

  就像面前出現

  了一個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弱小生物,而他竟然還拿她沒有辦法。

  莫名地。在這詭異又狗血的關系裡,朝崎愛麗絲竟察覺到了一絲很純粹的情感。

  她之前的情緒很不好,無論是想家還是想陣醬,都讓她有時候連笑都裝不出來。

  而如果是琴酒這混蛋,他看到她不高興,以前最多只會覺得她缺錢,絕對不會覺得她缺愛。

  缺錢就給錢,而缺愛呢?那大概就需要自由。

  朝崎愛麗絲在逃走後的72小時裡,竟然察覺到琴酒或許能理解愛這件事情。

  這個事實讓她覺得恐怖,但他頂著陣醬那張臉,又好像很理所當然。

  朝崎愛麗絲:「…………」

  好丟人啊,琴酒!

  之前那個既要又要還要,什麼都要的人哪裡去了!

  這個混蛋其實對很多東西都沒太大的興趣,所以才經常冷著一張臉。

  就算一個被剜得血淋淋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也連看一眼都覺得多余,也從來不會像電影裡的量產變態一樣來一句「呵,有趣」。

  可事實是,和電影裡的人/妻相比。她也是真的領了證的。

  雖然在琴酒的世界裡,這東西就和廢紙差不多,一切都只有他想不想,沒有他敢不敢這種事。

  但都怪他那副臭臉,讓朝崎愛麗絲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最丟人的不是她自己。

  朝崎愛麗絲不想對自己那愚蠢的「落跑甜心」行為發表任何評價。

  不過現在很明顯了。

  這件事裡,被她捅了兩次的琴酒明顯也沒比她出息到哪裡去。

  喜歡的反義詞從來都不是討厭,而是冷漠。

  琴酒這混蛋都出現在她夢裡了,她說不想那也是想了。

  意識到這點,朝崎愛麗絲在並不寒冷的被窩裡,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阿欠——」

  窗外又開始下起了雨。

  朝崎愛麗絲躺著躺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如果這個噴嚏是因為琴酒在背後嘲笑她才打的,那她只能祝他以後吃臭襪子噎死。

  或許都不用吃臭襪子。

  她捅了他一刀,而且正正好是陣醬教她的腎的地方。

  人的確是有兩個腎的……她還好心給他留了一個……

  所以人只有一個健全的腎能活嗎?

  朝崎愛麗絲:「……」

  她猛然一翻身,又將被子罩住了頭頂。

  有空想一個討厭她的人這麼久,她絕對是吃太飽了。

  既然跑路前沒有像往常一樣,用戒指治好他才走,那現在想這麼多完全就沒有任何意義。

  更何況琴酒現在腎都不太好了,他就算沒死,哪有那閑工夫去嘲笑她呢?

  還是先想想自己吧。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自己跑路前,沒有來得及處理的一些事情。

  似乎……她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朝崎愛麗絲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已經清醒的大腦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件事是什麼了。

  重要的事……究竟是什麼啊?

  -

  朝崎愛麗絲逃走後的第三天,天空又開始下起蒙蒙的細雨。

  「砰——」

  琴酒面無表情地扣下扳機。

  一聲槍響後,審訊室的牆壁逐漸侵染上濃稠的鮮血。

  血液蔓延開來,就如同鋪展開一張血腥的壁畫,而壁畫的內容就是他剛才的暴行。

  被審訊者的反抗或者求饒都很無趣。

  不像某個人一樣,你永遠猜不透她下一秒究竟是會躺下來說「我賭你的槍裡沒有子彈」,還是會一邊假惺惺地哭,一邊把手裡那把槍的保險栓拉緊。

  朝崎愛麗絲的反應取決於她那忽上忽下的精力。

  以及她想不想搭理你。

  她有力氣的時候,除了在到處找麻煩就是哭得像個笨蛋。

  琴酒隨手將掌心那把槍收起,也沒讓其他人現在就進來處理屍體。

  他緩步走到窗邊,看到天空中飄落下細密的雨絲。

  朝崎愛麗絲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似乎也在下雨。她還裝得像什麼都不會發生一樣,一邊看電影,一邊抱著被子抽抽搭搭地哭。

  琴酒當時瞟了一眼,屏幕上有片名——《忠犬八公》。

  他對她這種淚腺旺盛的人為什麼哭毫無興趣。

  朝崎愛麗絲卻只是擦眼淚,然後小聲道,「它在站台等他的主人等到都要死了,它還要一直等在那裡,嗚……」

  她把眼睛都揉腫了,明明不醜,哭得卻一點也不好看。

  朝崎愛麗絲說話總像是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單純地在看那部電影,「他是不是永遠都等不到她回去找他了?」

  「……」

  琴酒不看電影,更何況這電影還講的是條狗。

  不過如果朝崎愛麗絲真的在說她平行世界的那條「狗」——那他最好就這樣等到死。

  琴酒以前從沒想過要把精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但朝崎愛麗絲的確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賦,哪怕她是無意識的,就這麼簡單的幾句話,他也想了幾秒狗的事情。

  這種共感的天賦讓她平時裝著裝著,或許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情情愛愛的東西在她嘴裡說得夠多了,但是歸根結底,朝崎愛麗絲大概也只是想念那個會一直附和她的保姆。

  人和人之間的事都很簡單,總而言之,沒什麼意思。

  琴酒忽然又想起朝崎愛麗絲之前騙他的時候,借口和演技都很拙劣,那副篤定他會信的表情卻仿佛渾然天成。

  是一個不高明但很傲慢的騙子。

  他斜倚在窗邊,抬起頭,望向窗外漫天的大雨。

  身後鮮血凝固成的壁畫逐漸化為暗色。

  他閉上眼,感受持久不散的血腥味繚繞在他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嗓音輕聲道:「又下雨了。」


第53章 松田:沒了,什麼都沒了……

  自從朝崎愛麗絲離開後,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

  地面濕漉漉地一片,天空也一直陰沉沉的。

  她之前經工藤有希子的推薦,暫住在了阿笠博士的家中。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生活平靜得似乎完全沒有受之前任何事物的影響。

  在如此平靜的日子裡,雖然朝崎愛麗絲還是覺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會被琴酒發現自己的新住所。

  但她天性不愛擔憂未來,也不怎麼喜歡回憶過去。

  不在危險的環境裡,偶爾有這樣令人煩惱的想法冒出來,轉過身,也就被她有意或無意地忘掉了。

  沒有什麼事情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醒了之後和陣醬再睡一覺。

  這大概就叫做粗神經?

  明明不久前還在要死要活的,朝崎愛麗絲對自己此刻過分放松的精神感到有些無語。

  以前在原世界遇到困難,她好像就從來不會擔心。

  除了在她還不記得任何事的時候,被親生父母遺棄,朝崎愛麗絲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冰美式。

  她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

  雖說她總在做錯事後,怕被養父抓回去捶捶,但實際雲雀恭彌一次都沒有真地打過她。

  朝崎愛麗絲怕他,單純就是因為他站在那裡就會讓她害怕罷了。

  況且就算是怕,這樣的害怕也不是那麼長久。

  難過的事情總會被時間解決。

  大不了就是多等一會兒,反正又不會死,放出去了又是一條好愛麗絲。

  她剛到這個平行世界的時候也是這麼認為的——有什麼問題是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的呢?

  但

  這裡的黑手/黨怎麼和她印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不論是那個叫波本的人,還是後來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諸星大。每一個都是表面笑嘻嘻,背地裡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奇怪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朝崎愛麗絲倒是願意繼續相信友誼是魔法。

  但這些人表面對她友好,實際連琴酒都不一定比得過。

  至少琴酒這混蛋,不知道為什麼,大多數時間還是願意去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的。

  朝崎愛麗絲:「……」

  一放松下來就開始比爛了是吧?底線就是被這種人一步步降低的!

  這可不行。

  也就是平行世界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讓波本他們一時間沒往玄學的方向考慮罷了。

  要是能把她的來歷搞清楚,這些人不把她的生活搞得亂糟糟一團,絕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種隨時要注意身邊安全的情況讓朝崎愛麗絲很煩。

  像只猛然被丟進水裡的貓一樣,她害怕了,她不夠勇敢。

  跑路是她唯一的選擇。

  拜拜了各位,你們留下自己玩去吧。

  既然你們每個人都壯得一手能提起八個她。

  父母把你們生得這麼好,就是為了方便你們和其它猴子比賽摘桃。

  朝崎愛麗絲在衝動的情緒過去後,單純覺得自己跑路的方式有點丟臉,卻一點沒為打不過就跑有任何心理負擔。

  養了個沒什麼鬥志的女兒還真是對不起啊……爹地。

  但一家之主可不能在外面這麼沒志氣,幸好陣醬還不知道她跑路這件事情。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讓自己振作起來。

  丟臉的事就要瞞好。

  以前就有人教過她,解決不了問題,最好就解決制造問題的人。

  她只是不喜歡想太多,又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

  也就只有琴酒覺得誰都是笨蛋。

  但他這種大概記事起就開始混黑,胎教畢業,駕校學歷的人怎麼說都是沒資格鄙視她的智商的。

  想到這裡,朝崎愛麗絲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不對啊……琴酒這混蛋上過駕校嗎?

  正當朝崎愛麗絲思考起琴酒究竟有沒有上過駕校這回事的時候,一旁突然傳來呼喚聲。

  「愛麗絲——不對,阿加莎啊……」

  朝崎愛麗絲循聲往阿笠博士的方向望去。

  她剛開始暫住在博士家的時候,兩人之間還沒那麼熟,博士更多的是對她的同情。

  但經過了這麼多天後,兩個人都並不難相處,自然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這才是正常地相處模式嘛!

  朝崎愛麗絲發現阿笠博士是個很愛講冷笑話,也很喜歡聽笑話的老人。

  巧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朝崎愛麗絲微微側頭問道:「博士,怎麼了?」

  阿笠博士本想問她發呆是不是又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他思索了一瞬,只反問道:「這幾天你休息得怎麼樣?」

  朝崎愛麗絲禮貌地向他道謝:「嗯,我休息得很好,非常感謝您的關照。」

  「那就好,我就擔心你——額。」阿笠博士本想說,擔心她因為還沒走出來而失眠。

  但一想到愛麗絲這幾天睡得比他還香,博士頓了頓,就接著說道:「逃出來之後,應該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事情了吧?」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

  雖然腦子裡好像一直存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解決,但她現在的確還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她搖搖頭,表示不必擔憂。

  阿笠博士呼出一口氣,狀似無意地拿起手邊的水杯,像是閑聊一樣繼續問道:「那個,就是之前關著你的那個人,他這幾天有沒有在找你?」

  朝崎愛麗絲:「我不知道。」

  按理說琴酒應該會找她,但現在沒動靜,大概率就是不想找。

  朝崎愛麗絲繼續道:「如果他在找我,我希望他不要找我。如果他沒找我,我希望他在找我。

  阿笠博士被繞暈了,問:「為什麼?」

  朝崎愛麗絲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分鐘,接著一臉嚴肅地答道:「他有病。」

  「咳——咳咳咳。」阿笠博士被剛喝下去的水嗆到了。

  阿笠博士:「咳……」

  現在的孩子啊,說話還真是一點不留情。

  朝崎愛麗絲貼心地為他遞上一張紙巾,說:「其實也沒必要想太多,本來這件事就很奇怪。我覺得莫名其妙,他大概也覺得莫名其妙。」

  本來就是一時衝動,多思考沒有意義。

  阿笠博士嘆氣道:「這就是愛情啊……」

  朝崎愛麗絲:「?」

  怎麼忽然扯到這上面了?

  滿足了探究欲,阿笠博士像是過來人一樣拍了拍她:「我懂,我年輕的時候也衝動過。」

  朝崎愛麗絲:「…………」

  您是真的餓了,什麼瓜都吃得下。

  被愛情嚇暈。

  朝崎愛麗絲有些無語道:「這件事沒您想得那麼復雜。」

  阿笠博士笑了笑:「誰知道呢?」

  「你出現在他身邊大概也是天意。他不是有病嗎,古老的東方智慧早就告訴過我們,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朝崎愛麗絲:「……」

  阿笠博士:「這是在誇你。」

  朝崎愛麗絲:聽起來不太像是誇獎的意思。

  阿笠博士樂呵呵地轉移話題道:「有希子最開始來找我的時候,說是要給我介紹一個科研助理,本來我沒想麻煩你。」

  「但既然這幾天你休息好了,要不要無聊的時候來給我打打下手?」

  朝崎愛麗絲點頭:「當然,我很高興能幫得上忙。」

  阿笠博士:「那就太好了,警視廳那邊催得緊,我得盡快把這批東西交到爆炸/物處理科去。」

  朝崎愛麗絲正想問問自己能做些什麼,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模糊的一團瞬間清晰。

  **處理……爆炸……拆炸/彈……

  等等!

  她的確是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啊!

  在她逃離工作之前,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之前和她有過契約的人?

  朝崎愛麗絲:「!!!」

  是松田陣平!

  ……

  就在朝崎愛麗絲捅完琴酒,離職跑路後的那個周末。

  平時因為工作繁忙,無法經常去找她「兼職」的松田陣平又一次來到了她的工作室。

  松田陣平像往常一樣,往那棟建築的二樓走去。

  不同於往常的熙熙攘攘。

  今天他到達的時候,朝崎愛麗絲工作室的大門緊閉著,門外沒有一個人,看起來竟隱隱有些冷清。

  松田陣平:「……?」

  他伸手推開門,有些疑惑地往裡看去。

  明明他上周末來的時候,門口需要等位進去面試的人還都排隊到了幾百號之後。為什麼今天這裡……好像沒有人在?

  松田陣平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太妙的氣息。

  他心中一跳,走進了工作室的內部。

  與往日熱鬧的景像不同,越往裡走,松田陣平的面色就越凝重。

  以前被各種妖魔鬼怪堆滿了的工作室裡,如今像是被土匪搶劫了一樣,一張紙片都沒有留下。

  蕭瑟的秋風吹過他的後背。

  眼前空蕩蕩的房間讓松田陣平不禁愣在了原地。

  「吱,吱——」

  道路的盡頭似乎傳來了摩擦地面的聲音。

  松田陣平回過神,快步向裡走去,在裡間發現了一個正在擦地的清潔人員在走廊裡來回收拾。

  松田陣平保持住面色的冷靜,向工作人員問道:「您好,請問在這裡工作的人呢?」

  清潔人員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打量了他一眼。

  他有些疑惑道:「你之前也在這裡工作?」

  松田陣平聲音一頓:「……勉強算是。」

  他雖然沒和朝崎愛麗絲簽工作合同,但也勉強算是在用「勞動換取報酬」。

  這個勞動不僅消費了他的肉/體,還極大地鍛煉了他的精神。

  松田陣平現在都能像諸星大一樣,面無表情地在朝崎愛麗絲面前說脫就脫了。

  清潔人員也沒多想,只點頭道:「那可能還沒來得及通知你。」

  「你還不知道吧,這裡原來的老板不做了,工作室已經被人轉租出去了。」

  松田陣平:「?」

  什麼叫老板不做了,房子被轉租了?

  這個人說的話他怎麼不太懂?

  朝崎愛麗絲手下的業務不是挺賺錢的嗎?經常看到她周

  末還要去見VIP客戶。

  松田陣平還沒把腦海中產生的疑惑問出口。

  清潔人員就自顧自地補充道:「說來也奇怪,這裡前幾天都還很熱鬧,好像那些人一夜之間忽然就消失了。」

  「不過我隱隱約約有聽說啊……」

  清潔人員有些神神秘秘地小聲道,「似乎是這裡的老板出了點問題,她手下的那些員工就帶著剩下的東西先離開了。」

  松田陣平聽到瞬間皺眉。

  他下意識問道:「人有沒有事?」

  清潔人員:「你說老板?人應該沒遇到什麼危險,我看她那些員工走之前,表情不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聽到清潔人員的回答。

  松田陣平都來不及多想,腦仁就不禁又突突地疼了起來。

  這個工作室從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他早就知道。

  朝崎愛麗絲那副病怏怏的樣子,只要沒血濺當場就是件好事。

  她看著像游離在所有事之外,雖然不怎麼管其他人的事情,但只要沒死,她背後那個人應該能保住她。

  不過既然這樣,那是不是就說明……

  松田陣平側過頭,環視著周圍人去樓空的一幕幕。

  冷風卷起地上的樹葉,「啪」地一下將它貼上了玻璃。

  沒了,什麼都沒了。

  一個人都沒有,全都不見了。

  松田陣平:「…………」

  他之前沒要一分錢,白白在某人面前脫了那麼多次。

  比在他親媽面前脫得都多。

  松田陣平敢發誓,這輩子除了朝崎愛麗絲以外,沒有任何人看過這麼多次他的肉/體。

  結果這家伙竟然——

  冷風吹過松田陣平的臉龐,幽白的燈光襯得他的面色像剛從凍土層中挖出來一樣蒼白。

  松田陣平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真正的心寒從來不是大吵大鬧,隱……忍!

  隱、忍……

  隱忍個鬼啊!

  朝崎愛麗絲跑了!!!


第54章 同事:「經典,太經典了……

  松田陣平懷著僥幸的心理拿出手機,撥通了朝崎愛麗絲的號碼。

  電話在「滴——」了一聲後,不出所料地響起了「這是空號」的機械音。

  他用力將電話掛斷,又在凝視了黑下去的屏幕幾秒後,再次按下了重撥的按鈕——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或已關機暫時無法接通。」

  松田陣平:「……」

  冰冷的機械音又一次在他耳畔響起,似乎在重復著他就是個冤種的事實。

  松田陣平這才勉強接受,他貌似,好像,大概——

  的確被人給耍了。

  他之前沒要一分錢,白白在某人那裡出賣了好多次自己的肉/體。

  結果朝崎愛麗絲提起他的褲子就不認人了?

  現在的世道這麼艱險嗎……騙人都能騙到警察頭上來了?!

  朝崎愛麗絲還沒教會他拆彈就跑了,松田陣平總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立刻去找勞動仲裁幫他討薪。

  但鑒於他和某人一直只有口頭約定,沒有金錢往來,這事大概只能被歸類到民事案件中的「情感糾紛」裡。

  松田陣平:「…………」

  太懂法果然會吃虧。

  世道險惡……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到哪裡去了?

  好煩。

  越想越煩。

  松田陣平強行穩住自己的心神,先說服自己至少沒被人騙錢。

  繼續在原地多想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最要緊的是確定朝崎愛麗絲究竟去了哪裡。

  松田陣平和清潔人員道謝後,便一步一步,像往常一樣面色平靜地走出了這空蕩蕩的工作室。

  然而他剛一出門,今早好不容易停下的雨又像約定好了般朝他傾瀉而下。

  松田陣平:「?」

  竟然連老天都在和他作對嗎?

  他用手遮擋了一下頭頂,結果雨非但沒有變小反而越下越大,轉瞬間就將他從頭到尾澆了個透心涼。

  松田陣平:「……」

  見鬼,不要下這麼會看氣氛的雨啊。

  好不容易壓下的那點火氣又冒了出來。

  在冰涼的大雨中,松田陣平越發覺得自己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沒被騙錢,但他被朝崎愛麗絲騙身騙心了啊!

  精神損失就不是損失了?

  明明沒談戀愛,他卻有種被人渣了,渣他的人還提褲子跑路,從此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錯覺。

  回想起這段時間,自己在朝崎愛麗絲面前丟掉的那些羞恥心。

  松田陣平莫名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些重要的東西,似乎也隨著她一起離去了。

  雖說朝崎愛麗絲工作時看他和看一塊純肉沒什麼區別。

  但說走就走,你外國人就可以不講日本勞動法了嗎?

  朝崎愛麗絲混血兒的長相,讓人很難去具體定義她的國籍,她在人群中是比較顯眼,但一時要只靠外表去找到她,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冷冷的雨水拍打在松田陣平的皮膚上。

  他的思緒不得不隨著體溫的降低越來越清醒。

  他還是不要再繼續回憶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收集線索,確認朝崎愛麗絲究竟出了什麼事?

  清潔人員的話不一定可信。

  朝崎愛麗絲現在的生死也沒有得到保證。

  而且為什麼一個運營得好好的工作室,會在一夜之間就仿佛消失了一樣,沒留下絲毫痕跡就搬走了?

  聯想到他之前的「同事」諸星大給他的警告。

  松田陣平面色鐵青,也不管日本計程車的價格,伸出手在雨幕中攔截了一輛車讓它開往警視廳。

  ……

  東京,警視廳內部。

  難得的周末,各個辦公室內卻是依舊忙碌。

  好在今天沒有要緊的大案,很多人在處理完該處理的文件後便聚集在一起,喝口咖啡歇一歇氣。

  一個年輕的警員拿起手中的咖啡杯,隨口向周圍的同事問道:「喂,剛剛進來的那個人是松田君嗎?」

  同事有些疑惑:「松田……他應該不會來吧,我記得他今天不是照常休假嗎,怎麼還像我們一樣來加班?」

  警員回憶了一會兒,確認自己剛剛沒有認錯。

  他猜測道:「是不是有什麼緊急情況,警部要把他召回來處理啊?」

  另一個同事插話:「他好像不是來處理案子的,我剛看到他徑直往休息室那邊走過去了。」

  警員往旁邊看去:「嘿山下君,你不是剛從休息室那邊過來嗎,你有碰到松田君嗎?」

  正在忙碌的山下抬起頭,下意識回答道:「松田啊,他好像淋了雨,在休息室換了件衣服就去隔壁了,我也不知道他來干什麼的。」

  警員:「隔壁?隔壁不是雜物室嗎,那裡就堆了點報廢的裝備和以前訓練用的沙袋吧。」

  山下想了想:「沙袋……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我回來的時候好像聽見了沙包被人捶打的聲音。」

  同事:「那玩意兒放那裡就沒人碰過了吧,每天光是上班就筋疲力盡了。

  警員:「松田君這是怎麼了,有時間不回去好好休息,來警視廳……練習打沙袋?」

  一旁的山下驚訝道:「他也太想進步了……」

  警員,同事:「…………」

  同事拍他的頭:「進步個鬼啊!他是爆炸/物處理科的人又不是刑事科的,現在還不需要他一邊拆彈一邊和歹徒自由搏擊吧。」

  山下揉了揉被打的頭頂,小聲道:「這不是猜測嘛。」

  警員:「在這裡亂猜還不如直接去問他。」

  「喂。」他懟了一下同事的肩膀,「你不是和他還說得上幾句話嗎,要不要去問問?」

  山下順勢提醒:「我看松田君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剛進來的時候黑著一張臉,沒和任何人說話,大概真的出了什麼事。」

  同事在被身旁的兩人攛掇後也不由得在意了起來。他想了想,放下杯子,徑直往休息室走去。

  ……

  松田陣平其實在進去之後,很快就從雜物室裡出來了。

  他打沙包沒有技巧只有憤怒,發泄過後情緒就迅速穩定了下來。

  松田陣平將雜物室的門關上,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自己略微有些褶皺的袖口。

  他若無其事般往辦公室走去,腳步聲開始在空蕩的走廊中回蕩。

  這條路上沒有其他人。

  然而他剛走到辦公室門口,迎面就撞上了來找自己的同事。

  同事見到他愣了一秒,接著便湊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喂,你今天怎麼了?」

  松田陣平沒回話,只沉默地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開。

  同事也不在意,只繼續打趣道:「松田

  啊,怎麼你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被人拋棄了一樣,說吧,哪個人惹你了?」

  他也就隨口這麼一說,然而他的話音剛落,松田陣平不知為何猛然抬起頭看向他。

  松田陣平的眼神過於凌厲。

  同事被他的動作一驚,不禁往旁退了一步。

  他怔了怔,不由驚訝道:「等等,不是吧,難道這就被我猜中了?」

  松田陣平立刻下意識反駁:「沒有。」

  聽他這副語氣,同事卻越發篤定了。

  他又自顧自攬過松田陣平的肩膀:「你小子別裝了,肯定是被哪個女孩子騙了吧?老實交代,究竟怎麼回事。」

  松田陣平眉心緊鎖。

  他知道自己今天情緒不太好,但現在爆炸/物處理科的警察都已經這麼神通廣大了?

  兩句話的功夫竟然就給他搞起側寫來了,這麼有能耐怎麼不去和刑事科的人搶飯吃?

  松田陣平看向同事,冷聲道:「別管我。」

  同事卻愈發熱心了,他認真地觀察了他一會兒說:「太經典了,這個表情,明顯到不能再明顯。」

  松田陣平:「什麼很明顯?」

  同事確定地點頭:「你現在表情就像只被狗熊拉去擦了屁股又丟掉的小白兔。」

  松田陣平:「?」

  這是什麼破比喻?

  同事忽然笑了:「嘖嘖,你小子平時看著挺拽,竟然也有今天啊。不過沒關系,這是成長為一個成熟男人的必經之路。」

  松田陣平有些無語:「我覺得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同事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多說了,記住一句話吧,能原諒女人說謊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松田陣平躲開他肉麻的動作:「別學索隆,我看過海賊王。」

  同事大笑:「放輕松,只是告訴你這是正常現像而已。」

  松田陣平:「被騙是正常現像?」

  同事:「別以為自己是個警察就不會被騙了,如今世道艱難,誰都有可能被玩弄的。騙財騙色的案子還少了嗎?上次隔壁的山下警官不就自己給自己報案了。」

  處理冤案的警察自己成了冤種,這種事當然早就在警視廳傳開了。

  松田陣平仔細回想了一下,卻覺得自己短暫的模特生涯好像是被朝崎愛麗絲玩弄了一遍,但又好像沒什麼具體的損失。

  他語調有些詭異地找補道:「她其實沒騙我的錢。」

  「我懂。」聽到他的解釋,同事卻好像更同情他了。

  「不用為她辯解,還留有感情嘛,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松田陣平:「…………?」

  怎麼聽起來你經驗好像很豐富?

  同事悄悄湊近他的耳邊問:「話說回來,那個女孩走之前和你說,『再見』了嗎?」

  松田陣平:「……沒有。」

  同事微微一愣:「就這麼帶上自己東西,什麼都沒說直接走了?」

  松田陣平一臉凝重地點頭。

  同事的面色一變:「不應該啊。」

  他思索了一會兒,不禁上下打量起松田:「是不是你不行?」

  松田陣平:「?」

  什麼不行?

  同事卻像是自己想通了一樣:「唉,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我們的工作總是需要熬夜加班,身體跟不上是正常的。」

  他長嘆一口氣,「透支了就要好好休息,別來這打沙包了,回去喝點補藥才是正經的。我最近就覺得自己不太行了,要不要我給你推薦點,嗯,那什麼?」

  松田陣平:「…………」

  ……我謝謝你啊。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麼閑扯下去了。

  他一邊緩步往回走,一邊說:「知道要熬夜加班還在這裡閑聊,不想按時下班了?」

  同事笑道:「哈哈,你能振作起來就好,今天確實還挺忙的。」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別過臉:「我記得這個月要調整出外勤時配的裝備?」

  同事:「據說上面找一個科學家合作預定了一批新裝備,經過測試之後可以有效提高監測效率。」

  松田陣平眉心微皺:「科學家?」

  同事回憶道:「是那個叫阿笠博士的人,以前和刑事科那邊的警員有合作過。」

  「他好像過兩天要讓他的助理送些東西過來。」


第55章 松田:「請摸一下,拜托……

  「什麼時候我也能有個助理啊……」

  同事想到現在自己還在歹毒地加班,不由悲從中來。

  松田陣平直接忽略掉他哀怨的語氣,想了想,問道:「那個科學家說過兩天送東西過來,具體說的是哪一天?」

  同事:「不知道,應該就是下周的某一天吧。」

  他這麼模糊的說法在工作中是很不專業的行為。

  然而現在他們算是有求於人,對方什麼時候能把裝備研發好,完全看這個科學家自己的發揮。

  松田陣平心中雖然隱隱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和對方合作是上面的決定,他也沒什麼好多說的。

  他敷衍地點頭離開,按原定計劃,開始順著之前就有的線索隱秘地尋找起朝崎愛麗絲。

  一個人只要存在過,就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然而一天,兩天……兩周過去了。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的效率並不算低,但朝崎愛麗絲這家伙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就算他找到了之前那個生意做得熱火朝天的工作室,對方也只知道之前他們有過一個很有能力的老板,最後老板辭職不做了而已。

  「辭職……」

  在那樣的工作環境下,大多數都是「被辭職」。

  松田陣平現在找不到人,就只能先秉持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原則,寄希望於朝崎愛麗絲還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活蹦亂跳著。

  他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必要的工作外就是在用各種方法找朝崎愛麗絲。

  就在松田陣平工作生活兩邊都忙得暈頭轉向,卻又都沒什麼進展的時候。

  他在警視廳的同事們的工作進展也沒好到哪裡去——

  「喂,那個叫阿笠博士的科學家到底怎麼回事?」

  負責對接這個項目的警官看了看牆上的日歷,問道,「這都多長時間了,他安排要來送新設備的人呢?」

  被訓話的同事也很無奈:「長官,阿笠博士他……這幾天聯系不上了。」

  負責人看了看手上顯示「未錄入」的表格,眉心緊皺著問道:「聯系不上,從上次他回話之後就沒有聯系了嗎?」

  同事點頭。

  負責人問:「他上次究竟是怎麼說的?」

  同事回答:「他說設備下周送到。」

  負責人追問:「下周是哪周,這周還是下一周?」

  同事遲疑道:「他好像說……下周就是下周。」

  負責人:「…………」

  見鬼,他就知道這些只會畫大餅的專家不靠譜。

  手裡的表格紙瞬間被他揉成一團。

  等負責人深呼吸了幾口氣後,他朝旁邊吼道:

  「刑事科的目暮警官不是推薦說他很不錯嗎?難道這個叫阿笠的拿了研究經費之後就玩消失,騙人都騙到警視廳來了??」

  松田陣平本來在一旁處理其他的事,但負責人的話像是正好觸發了他的PTSD一樣。

  他猛地一抬頭,動作之大,帶起的一陣風差點將旁邊上了年紀的警官拽倒。

  「……松田?」

  負責人穩住身形,下意識看過去:「怎麼了,你是知道些

  什麼嗎?」

  松田陣平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

  他回神道:「抱歉,我並不清楚。」

  同事在一旁近距離看到這一幕,仿佛了解了一切般向松田陣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他很有義氣地幫他轉移了話題:「警官,據我所知,阿笠博士在業界還是很有信譽的,不然警視廳也不會經常找他合作。」

  負責人聽到他的話,思索半晌,又低頭看了一眼表格:「話是如此……既然這樣,那就先派個人去催一下。」

  「松田。」負責人命令道,

  「看起來你好像很關心這件事,那這兩天你就負責去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莫名躺槍的松田陣平:「???」

  一個動作就要讓他加班,這和國中的時候,和老師對視就會被叫起來回答問題有什麼區別?

  松田陣平的拳頭硬了。

  警視廳可真不愧是警視廳。

  而且他什麼時候表現得像是很關心那個老頭了??

  ……

  就在警視廳的人因為遲遲沒收到設備而著急的時候。

  「某個老頭」其實也沒想著像朝崎愛麗絲一樣跑路,只不過是他最近自顧不暇,完全顧不上和警視廳還有個合作而已。

  自從朝崎愛麗絲住到他家裡後,阿笠博士就像開啟了在地獄的生活。

  這倒並不是因為朝崎愛麗絲事太多。

  她雖然向來內心戲豐富,但卻經常沒那個精力去把腦子裡的想法實現。

  剛在阿笠博士家裡安頓下來,朝崎愛麗絲也不過是憑借她超強的適應能力,開始自行安排起飲食起居而已。

  人畢竟是要恰飯的嘛。

  只要不把自己毒死,朝崎愛麗絲其實並沒有更多的需求。

  而就是這樣的情況下,阿笠博士就近距離地觀察到了一個人類的食譜究竟能有多麼離譜。

  蘋果,土豆,蘋果……

  這些不會讓她過敏的東西其實並不難找,卻健康得像是靠采摘生活的原始人。

  原始人都還會去林子裡打頭鹿來加餐呢。

  朝崎愛麗絲卻像是很習慣一樣。

  啃什麼不是啃呢?

  剛寄人籬下,她當然不會強行要把這些食材,像陣醬那樣給自己做出花來。

  蘋果,她啃啃啃,多啃兩下就甜了。

  土豆,她啃啃啃,這玩意兒也是甜的。

  她啃,她啃,她啃啃啃……嗚。

  要維持生命體征實在是很不容易啊……

  是個正常人就不願意每天啃這玩意。

  但說意大利語的女人就算要死,也不能讓自己被土豆噎死!

  朝崎愛麗絲一邊怨念地啃土豆,一邊很快接受自己現在就是要靠土豆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她啃土豆和蘋果的表情實在過於平靜。

  一旁的阿笠博士觀察了她幾天,不由得感嘆連連。

  「原來真有人類能這樣生活啊……」

  阿笠博士了解過內幕後,嘆了口氣,「我還以為網上那些明星的食譜都是假的呢。」

  朝崎愛麗絲有些無奈:「……其實我並不想這樣。」

  阿笠博士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只是自言自語道:「這難道……就是上天給我的指引?沒錯,就是這樣,我懂了!」

  朝崎愛麗絲:「?」

  您又懂什麼了?

  「這就是天賜良機啊。」阿笠博士忽然轉頭看向她,穿過眼鏡的目光炯炯有神。

  朝崎愛麗絲因為過敏而強行健康起來的飲食,很符合阿笠博士長期對於「健康」的幻想。

  經過長達十幾秒的思考,阿笠博士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又要減肥了!

  可樂是毒藥,炸雞是惹禍根。

  他還想要再多活兩年,可不能讓不健康的飲食習慣早早結束了他的科研生涯。

  為了人類科技的未來,阿笠博士興致勃勃地將自己的飲食和愛麗絲的同步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吃土豆,他也要吃土豆。

  有一個人一起,總不會像過去獨自減肥那麼難以堅持了吧?

  而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個月。

  好多天過去,等阿笠博士再一次信心滿滿地上秤的時候。

  他卻發現自己非但沒瘦,反而倒胖了三斤!

  天殺的……

  阿笠博士想到自己明明和朝崎愛麗絲吃的一樣,運動量也差不多,怎麼他就胖了,愛麗絲卻看起來又瘦了不少。

  阿笠博士不斷重復上秤,嘴裡還碎碎念道:「怎麼回事,這可真是見鬼了!」

  朝崎愛麗絲:「…………」

  沒見鬼。

  她昨天還發現阿笠博士在晚上偷偷爬起來吃零食呢。

  她睡眠這麼好的人都被吵醒了,這老人家的宵夜吃得可真不少。

  朝崎愛麗絲勸道:「您又不當模特,沒必要減肥的。」

  阿笠博士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不由郁悶道:「想當年,我也……」

  「唉。算了。」

  阿笠博士一轉頭,「不說這個了,愛麗絲你過來看,這些都是我昨天晚上吃——不是,散步的時候給你新准備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忽略掉他說漏嘴的話,往阿笠博士給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不遠處的桌面上,幾個衣服配飾樣子的東西整齊地躺在那裡。

  阿笠博士還很貼心地為它們都攥寫了說明書。

  朝崎愛麗絲將它拿起來:「麻醉手表、變聲蝴蝶結、定位眼鏡……這些都是給我准備的?」

  阿笠博士笑道:「哈哈,其實最開始是新一那小子拜托我做的。」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他需要這些違禁品來做什麼?」

  阿笠博士:「新一他一直都在當偵探,有了這些東西,他潛入其它地方偽裝的時候就會更方便了。」

  朝崎愛麗絲:「……?」

  可是工藤新一才只是個國中生而已啊?

  她親愛的父親大人都是成為高中生後才去拯救世界的。

  不知道為何,朝崎愛麗絲忽然有些理解了毛利蘭過去的心情。

  她無語道:「……那就祝他成功吧。」

  朝崎愛麗絲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又向阿笠博士問道:「您把給工藤君准備的東西給我,沒關系嗎?」

  阿笠博士回想起有希子之前給他添油加醋過的劇情——

  朝崎愛麗絲被那個冷血的男人從國外強取豪奪來日本,被殺父母,殺老公,殺全家。

  總之就是殺殺殺,血流成河。

  這麼好的女孩子,現在只能背井離鄉,到處躲躲藏藏。

  阿笠博士不由憐憫道:「拿去吧,你現在比他更需要這些東西。反正我還有圖紙,等會兒我再給新一做一套就好了,幾天就能完成。」

  這些裝備一看就非常專業。

  能在業務繁忙的情況下還一直想著她,阿笠博士真是個好人啊……

  朝崎愛麗絲小聲道:「謝謝您,真的,非常感——等等,不對。」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心中剛冒出來的那點感動被她壓了下去,

  「您不是說這幾天都要給警視廳那邊組裝東西嗎?」

  阿笠博士避開她的眼神:「哈……哈哈哈,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朝崎愛麗絲認真地點頭。

  阿笠博士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那個啊,不急不急,再說吧。愛麗絲!上次我們看的那部紀錄片看到哪了,人老了記憶力不好,你幫我找找?」

  朝崎愛麗絲:「……」

  這話題真是轉移得

  有夠爛的。

  您老連圓周率都能背到幾百位之後,記憶力真的不好嗎?

  朝崎愛麗絲算是看出來了,阿笠博士現在根本就沒想管警視廳那邊的事情。

  大概不做正事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很有趣。

  這拖延症一犯起來,連阿笠博士都想減肥了。

  不過對於這點,朝崎愛麗絲自己倒也是深有感觸。

  阿笠博士不是著急的人,那她就更不是了。

  平時能躺著節能,她就絕不喜歡坐著。

  再說了,現在她也只是個科研助理而已,只有之前琴酒呆的那種血汗工廠才會用槍抵著人去加班。

  朝崎愛麗絲也沒多勸,只是依言去找那部紀錄片。

  阿笠博士在她身後喊道:「看電影的時候要不要順便點一份炸雞?」

  朝崎愛麗絲沒回頭:「您不是說垃圾食品會讓您壽命縮短嗎?」

  阿笠博士的臉皺了起來:「我還有幾年好活啊,當然是想吃什麼吃什麼!」

  不需要在她面前裝減肥後,阿笠博士才是真正過上了「地獄」一般的墮落生活。

  朝崎愛麗絲和他簡直一拍即合。

  兩個擅長摸魚的人待在一起,總能找到點不做正事的理由。

  吃著炸雞喝汽水,看看電影做做手工。

  這才是生活啊……

  時間仿佛都被拉扯成了細長,慢悠悠地從她身邊走過。

  和朝崎愛麗絲在一起,只要她好過了,那再緊迫的氛圍也會變得舒適起來。

  空閑下來的時候,一部電影看完了還可以接著再看一部。

  不用工作的時候就將窗簾拉開。

  這時候陽光會透進來,在地板上灑下暖洋洋的一片。

  午後其實最適合在這樣的天氣裡睡一覺,而她也的確就這樣做了。

  朝崎愛麗絲其實從來都不喜歡逼迫自己。

  之前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就算不想和琴酒長時間獨處,她給組織打工需要那麼賣力嗎?

  而且她自己就是工作室的老板啊……

  她在原世界想當老板不就是為了不努力嗎?

  脫離了組織那緊迫的環境後,朝崎愛麗絲越想越覺得奇怪,總覺得之前那都不像自己了。

  她有些疑惑地從沙發上坐起來。

  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朝崎愛麗絲就很快又躺了下去。

  算了,不想了。

  現在發生在她身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難道每一樣都要她想明白嗎?

  既然都離開了,那現在就要好好享受生活。

  朝崎愛麗絲和阿笠博士一起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看起電視上播放的宇宙爆炸紀錄片,不時就喝口茶。

  真是快樂又悠閑的生活啊……

  「叮咚——」

  就在他們專注地看著紀錄片時,門鈴忽然響了。

  阿笠博士回過神,一伸手就從設備裡將大門的監控錄像調了出來。

  電視上瞬間出現了門外的情況。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卷毛腦袋就這樣,猛然闖入了朝崎愛麗絲的視野中。

  朝崎愛麗絲:「!」

  開幕雷擊!

  這不是松田陣平嗎?!

  阿笠博士看著電視上的影像,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有些害怕道:

  「這人戴著墨鏡,穿一身黑,長得還有些凶悍,不會是追你的那個**老大的人吧?」

  朝崎愛麗絲:「額……他們還是長得更凶一點的。」

  阿笠博士疑惑了:「那這是誰,穿著西裝來敲門,難道是推銷保險的?」

  朝崎愛麗絲:「…………」

  看來您是真的忘了。

  朝崎愛麗絲小聲提醒道:「您有沒有想過,這有可能是警視廳那邊派來的人?」

  阿笠博士:「!」

  對啊!

  他的表情更害怕了:「怎麼辦,是催債的人來了!」

  朝崎愛麗絲:「。」

  現在緊張,您早干嘛去了……

  她面無表情地又喝了口茶,建議道:「一般來說,欠債的時候,只要把賬本在的地方炸了,帳就平了。」

  朝崎愛麗絲只要精力不斷電,外表看起來就是最靠譜的那一類人。

  交不出來東西的阿笠博士被蠱惑了:「真的?」

  朝崎愛麗絲:「假的。」

  阿笠博士欠的賬在警視廳,她怎麼可能白天幫他去炸警視廳?

  至少要等到晚上再說嘛。

  朝崎愛麗絲想到之前,自己聽說阿笠博士要讓她去警視廳送東西後,就一直拖著他不工作了這麼久。

  裝備沒准備好就不用去警視廳。

  不去爆炸/物處理班,就大概率碰不到松田陣平。

  等警視廳那邊等急了,派人來催,那最糟的情況也比她自己直愣愣地去警局好。

  阿笠博士和有希子對她的變裝很有信心,號稱「最親近的人也不一定能認出你」。

  朝崎愛麗絲雖然不覺得自己換身份後會很快被認出來,卻也不想這麼快就去面對故人。

  結果被警局派上門來催債的竟然還是松田陣平……

  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問題的時候,朝崎愛麗絲一般就選擇先不解決。

  但問題一到眼前來,她的行動力也是驚人的。

  「我先去開門吧。」

  要是一直不回應,門口的人大概會在通報上司後直接闖進來。

  像松田陣平這種,敢在她之前的工作室明目張膽打零工的警員,或許還會直接省略掉麻煩的通報步驟。

  朝崎愛麗絲心裡掙扎了一秒,最終還是放下軟墊起身。

  她調整好變聲器的位置後就去幫松田陣平開門。

  這幾天她作為科研助理,可能最重的任務就是現在去幫忙開門了。

  就在朝崎愛麗絲從墊子上起來的這段時間裡,門鈴又響了好幾聲。

  她只要動起來後速度就不算慢。

  朝崎愛麗絲小步跑過去,猛地將門打開。

  松田陣平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陌生的黑發女人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他的眉心微皺,雖然不認識眼前的人,但還是例行問道:

  「這裡是阿笠博士的家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

  松田陣平:「他現在在裡面嗎?」

  朝崎愛麗絲側過身,用手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松田陣平往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寬闊的客廳裡,那個胖胖的科學家正一邊往自己的方向心虛地張望,一邊像是要壓壓驚一樣往嘴裡塞小餅干。

  松田陣平:「……?」

  要是這個叫阿笠的人再失聯下去,警視廳的人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出事了。

  結果他竟然就一直呆在家裡啃餅干?

  以前這個阿笠博士總是像個瘋狂科學家一樣,三天兩頭就會把自己家給弄炸了。

  刑事科的目暮警官找不到人,就讓下屬先去醫院找,准能從那裡先接到這家伙。

  松田陣平這次也先去了醫院。

  結果那邊的醫生說,阿笠博士已經很久沒被送進來過了。

  以前三天兩頭就把自己炸進醫院的人,現在在這裡悠閑地吃著餅干喝著茶。

  看樣子完全不需要人擔心啊。

  這家伙過得實在太好了。

  松田陣平現在的臉色有多黑,阿笠博士的面色就有多紅潤。

  眼看面前的警察怨念黑得都要凝成實質了。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只能感嘆出一句「工作,你把人變成了鬼。」

  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禮貌地朝松田陣平問道:「請問找阿笠博士有什麼事,要不要先進來再說?」

  朝崎愛麗絲想邀請他也先進來喝點茶。

  畢竟她在跑路前,把琴酒那樣的卷王都成功搞得帶薪休假過。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覺得自己讓一個帶著公務的警察先進來休息休息,再談正事有什麼問題。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沉著臉思索了一瞬。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准備先進屋再找阿笠博士談判。

  朝崎愛麗絲將他領進屋內,到沙發上坐好。

  阿笠博士就像個小學生一樣正襟危坐地僵在他的對面,緊張地等待著松田陣平的質問。

  然而還沒能等他緊張完。

  剛一坐下,朝崎愛麗絲就拿出待客的那一套為松田陣平斟滿茶水。

  「請喝茶吧。」

  松田還沒來得及開口,朝崎愛麗絲就把茶先端到了他的面前。

  嘴被茶水堵住就說不出其他話了。

  松田陣平倒是也沒直接拒絕她,只是將茶接過後就一飲而盡。

  他迅速將喝完的杯子放下,冷聲道:「

  我今天來,是為——」

  「再喝點吧。」朝崎愛麗絲趕緊又為他滿上。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拒絕道:「不用麻煩了。」

  朝崎愛麗絲:「不麻煩,這茶你不喝的話之後就浪費了。」

  她倒是也沒胡扯,畢竟在松田來之前她自己已經喝飽了,這茶就是重新為他續上的。

  松田陣平沉默地瞥了她一眼。

  在旁邊這個戴著眼鏡的女人又一次將茶杯推到他面前後,松田陣平不知為何,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就這樣,一個喝茶一個就倒茶。

  慢慢地,阿笠博士在一旁看著都看得不太緊張了。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在松田喝茶的時候,從茶幾上拿起一塊之前自己沒吃完的小餅干。

  松田陣平卻在這時突然又側過頭,一個眼刀掃過去。

  阿笠博士手一抖,剛拿起來的餅干又掉下去了。

  阿笠博士:心虛,害怕,不敢動的手微微顫抖。

  他餅干掉下的瞬間,松田陣平忽又猛地站起身。

  阿笠博士這次直接被他的動作驚地往後一仰,後背都貼到了沙發上。

  阿笠博士害怕道:「你想干什麼?」

  松田陣平只黑著臉看向他。

  阿笠博士語調顫抖:「那東西很快就完成了,你先不要生氣。」

  松田陣平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阿笠博士更害怕了:「喂後天行不行,後天我就把東西拿過去,你先說句話啊。」

  松田陣平依舊面色陰沉地看著他,只不過這次嘴唇微微動了動。

  阿笠博士自暴自棄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嚇人!」

  聽到他的話,松田陣平的嘴角扯動了一下。

  他像是很不情願一樣,沉默了許久,才黑著臉問道——

  「……洗手間在哪?」

  阿笠博士:「……啊?」

  兩個人無言地對望起來。

  松田陣平:「……」

  阿笠博士:「…………」

  朝崎愛麗絲見狀,立刻朝松田陣平道:「我帶您去吧。」

  阿笠博士家的洗手間分布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甚至還很智能地在門上設有密碼。

  朝崎愛麗絲也不知道為什麼阿笠博士在自家的洗手間裡還要設置秘密,萬一哪天他自己等不及了該怎麼辦?

  她盡職地起身,開始像個專業的助理一樣為松田陣平引路去衛生間。

  等松田黑著臉進去又出來後,看見她還是站在原地。

  松田陣平皺眉看向這個盡職盡責,灌了他一整壺茶水的人問道:「你等在這裡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您是客人,第一次來這裡可能不熟悉,我會為您提供幫助。」

  松田陣平沉聲道:「不必了,洗手後我自己會出去。」

  他轉過身,擰開水龍頭。

  就在他動作的瞬間,洗手間的天花板上安裝的廣播忽然響了起來——

  【叮——】

  松田陣平:「?」

  【請聽題,一匹馬站在北邊,他原地轉了一圈,又往回轉了半圈,他的尾巴朝向哪個方向?】

  朝崎愛麗絲制止:「不——」

  松田陣平下意識秒答:「西?」

  從西邊瞬間湧出一大股水柱把他的胸口淋得濕透。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

  都讓你不要著急了。

  阿笠博士的冷笑話總是防不勝防。

  要不是擔心松田陣平就這麼被困在洗手間裡了,她才不會費這麼大力氣跟著他。

  朝崎愛麗絲無奈地對著廣播道:「尾巴朝下。」

  正確答案一出,水流便正常地從水龍頭裡緩慢地流了出來。

  用於擦手的毛巾也很識趣地從牆壁上彈出。

  想在這棟充滿科技感的房子裡生存,還是挺廢力氣的。

  朝崎愛麗絲伸手將毛巾取下,把東西遞到松田陣平面前:「擦擦吧。」

  松田陣平沉默地望了她幾秒,面色僵硬地伸出手,從她手中接過干毛巾。

  動作交互間,指尖不經意地劃過她的手背。

  緩慢,很輕……

  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然而不知為何,像電流通過一般,松田陣平忽然顫抖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沒意識到任何問題,只安靜地轉過身,想帶松田陣平從這裡走出去。

  「等等。」

  松田陣平在背後叫住她。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看見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不知何時變得像是起來。

  他仿佛下了決定,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直說一般將臉別過去。

  朝崎愛麗絲發現他的眼下竟然變得有點紅。

  朝崎愛麗絲:「……?」

  這是怎麼了?

  她剛剛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朝崎愛麗絲不喜歡反省自己,她選擇直接問:「警察先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松田陣平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想了想,最開始先習慣性把自己被淋濕了的領口解開。

  大概覺得自己的動作在衛生間門口,又在一個陌生女性面前太像一個變態。

  松田又趕緊把領口扣上,換做把原本捂得嚴嚴實實的袖子拉上手臂,露出自己緊實的小臂肌肉。

  朝崎愛麗絲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松田陣平死死地將臉側過去,不去看她變得奇怪的視線。

  他仿佛受刑一般,將自己露出來的手臂遞到她面前——

  「請摸一下,拜托了。」

  朝崎愛麗絲:「???」


第56章 愛麗絲:「我會負責的。……

  「請摸一下,拜托了。」

  朝崎愛麗絲:「???」

  #這是在干什麼#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想遠離松田陣平的位置。

  松田陣平則是本就有些為難,才將臉側過去沒敢看。

  結果一旁遲遲沒有聲音和動作。

  他將頭轉回來的時候,面前的人已經離他快兩米遠,後退的速度之快,像是怕沾上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松田陣平立刻朝她喊:「喂別走,我不是變態!」

  朝崎愛麗絲保持著往後退的速度:「你說不是就不是嗎?」

  她可沒忘記松田陣平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她。

  之前都還一直好好的,怎麼一給他遞個干毛巾,他忽然就要讓她去摸他了?

  這肯定不能摸啊!

  朝崎愛麗絲幾步就退到了洗手間的大門處,後背貼上了冰冷的密碼鎖。

  她望著面前的松田陣平,語調冷靜道:「這位先生,您現在是客人,按理說我不該拒絕。但我還是需要提醒您——」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

  「我們這裡是正經的科研場所,不提供特殊服務的!」

  松田陣平:「?」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都愣了。

  他立刻出聲安撫道:「我是警察,不會對你做奇怪的事。」

  朝崎愛麗絲面色嚴肅:「您是警察也不行……不對,就因為您是警察才不行。」

  眼看松田陣平似乎要往她的方向走過來。

  朝崎愛麗絲伸出右手想制止他:「如果您有任何的特殊需求,請在工作結束後再——」

  松田陣平打斷她:「你先聽我解釋。」

  朝崎愛麗絲疑惑道:「解釋什麼?」

  松田陣平喊:「我不需要特殊服務!」

  再不說清楚他就真的要變成濫用職權脅迫女性的人渣了!

  松田陣平把挽起袖子的手臂伸出來,另一只手使勁把自己的皮膚拍得「啪啪」響。

  他仿佛上刑一般示範道:「像這樣,只是摸一下,很普通地摸!」

  他的語氣和動作太迫切,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皮膚給搓紅了。

  看到松田陣平格外用力的動作。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望了一眼他的手,又抬頭望了一眼他的臉。

  默默思索了幾秒。

  在死一般寂靜的洗手間中。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為難道:「……是m也不行,我玩不來這個。」

  松田陣平:「???」

  這家伙油鹽不進了是吧!

  松田陣平徹底無語了。

  他把自己的卷發揉亂,仿佛自暴自

  棄一般道:「不是,你都在想些什麼鬼東西啊。我不是——」

  話說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麼。

  松田陣平的聲音猛然停下。

  他忽地往前,將朝崎愛麗絲堵在了自己與門之間。

  在格外近的距離下,松田陣平低頭看向面前之人的眼睛。

  和話語不同。

  厚重的鏡片之後,一雙陌生又熟悉的漆黑瞳孔此刻正安靜地與他對視。

  松田陣平愣了愣。

  他下意識道:「這次竟然又是故意的嗎……」

  「……故意?」

  松田陣平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之前她就總是這樣,不想理人的時候,就會用各種話將人的注意力引開,實際她什麼都清楚。」

  「……」

  面前的人不說話。

  松田陣平便抬起頭,目光堅定地望著她道:「我在找一個人。」

  他的話音剛落,面前的人轉身就開始輸密碼。

  松田陣平立刻用手掌把密碼鎖蓋住:「你不能走。」

  朝崎愛麗絲頭都沒回:「我為什麼不能走,莫名其妙地被你堵在衛生間裡,還要繼續聽你回憶和其他人的往昔嗎?」

  松田陣平一下就被激怒了:「見鬼!我不能完全確定,你就絕對不會主動承認是吧!」

  領口濕噠噠的太難受,他就又把之前扣好的領子扯開。

  松田陣平問她:「你自己摸,還是我幫你?」

  朝崎愛麗絲把手往後藏:「變態,我不摸。」

  松田陣平像小學生一樣去拽她:「摸!」

  朝崎愛麗絲:「我不!」

  就在兩人僵持時。

  朝崎愛麗絲背後的密碼門忽然被從外部打開了。

  阿笠博士出現在了門外。

  「……阿加莎?」

  他一臉驚訝地望著面前糾纏的兩個人:「你們在干什麼?」

  此時朝崎愛麗絲正被松田陣平限制在他與大門之間。

  這個警察不僅衣冠不整,面色凶惡,甚至還想去拉愛麗絲的手,使勁往他被水弄得濕透的胸口上懟。

  而朝崎愛麗絲又很不情願地想往後躲。

  這畫面出現在衛生間裡,仿佛再多看一眼就會得很嚴重的xing病。

  真是世風日下!

  阿笠博士愣愣地望著他們,猛然意識到了些什麼。

  他一把拽過角落裡的馬桶搋橫在身前,一臉英勇地喊:

  「愛麗——不對,阿加莎,到我身後來!」

  阿笠博士一著急就喊錯。

  面前的松田陣平聽到,目光瞬間變得更凶了。

  他咬牙切齒地低頭,湊近愛麗絲黑色的發旋道:「不解釋一下嗎,這位女士?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啊。」

  朝崎愛麗絲:「……」

  真是夠了。

  她把松田陣平靠過來的頭推開,語調平靜道:

  「非要在衛生間裡說話嗎?這會讓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都被阿笠博士失口叫出真名了,繼續假裝就沒有任何意義。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自己烏黑的發尾,問:「偽裝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讓我摸一下你就能認出來?

  被她的話一提醒。

  那些在愛麗絲面前脫得干干淨淨,被她這樣摸,那樣拍,又擺出各種羞恥姿勢的日日夜夜又在松田陣平腦海中堂堂襲來。

  他的的臉「刷」地一下變得又黑又紅。

  松田陣平更生氣了:「這些都是你造的孽!」

  朝崎愛麗絲:「……我怎麼你了。」

  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阿笠博士此時也反應過來,似乎他剛剛的失言讓朝崎愛麗絲和故人相認了。

  但看他們一來二去,仿佛又不是敵對的關系。

  阿笠博士有些拿不准該怎麼處理,只能猶豫地問:「你們這是……」

  朝崎愛麗絲微微側頭,低聲安撫道:

  「抱歉博士,讓您受驚了。這邊我會處理好,您先去准備要交給警視廳的東西吧。」

  阿笠博士左看看愛麗絲,右看看松田陣平。

  雖然這兩人之前的姿勢有點奇怪,但他覺得現在的氛圍倒並不算是劍拔弩張。

  他思索半晌,望向松田陣平問:「你真的是警察?」

  松田陣平將警官證拿出來,遞給他:「當然,您可以檢查。」

  阿笠博士接過,仔細辨認了一會兒。

  他向來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

  在聽到松田陣平明確表示不會出事,才在愛麗絲的建議下默默離開,把剩下的空間留給他們。

  阿笠博士走後。

  朝崎愛麗絲便把松田陣平帶回到了客廳裡。

  一直在衛生間裡說話當然不行。

  她自己坐到客廳沙發的一端,松田陣平就被安排坐到了遠遠的另一端。

  朝崎愛麗絲別過頭,不去看他,一副拒絕友好交流的樣子。

  在這安靜又尷尬的氛圍裡,松田陣平一時也有些無言。

  他現在是找到朝崎愛麗絲的人了,她還沒死,但然後呢?

  最開始的氣憤一過去,這莫名其妙的偶遇讓他也有些無所適從。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面前空蕩蕩的杯子,沒話找話道:「還有茶嗎?」

  朝崎愛麗絲看都不看他,只說:「自己倒。」

  松田陣平想了想,給自己倒了一杯,沒喝。

  過了一會兒,他側頭看向明顯不想理他的愛麗絲問:

  「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黑頭發黑眼睛的。」

  朝崎愛麗絲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這個造型誰都能駕馭嗎?」

  松田陣平:「……我又沒說不好看。」

  朝崎愛麗絲故意道:「也不是專門弄給你看的。」

  松田陣平被她的語氣弄得也有了脾氣:「喂,是你違背了契約自己跑了,怎麼現在還先氣上了!」

  朝崎愛麗絲看向他:「我不跑還能怎麼辦,難道繼續像個笨蛋一樣被困在那裡?」

  松田陣平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去拉她:

  「那這怪我嗎,你現在什麼態度?」

  朝崎愛麗絲的心情更煩了,她也站了起來:

  「不走我就還要等四年,四年!他們告訴我還需要整整四年才會有一個回去的契機,你知道四年有多長嗎?」

  「……」

  面前的人忽然安靜下來。

  朝崎愛麗絲微微一愣。

  她看到松田陣平正無言地凝望著她身旁某個空白的地方。

  「四年……」

  他低垂下眼眸。

  仿佛壓抑了許久般,松田陣平緩和了很長時間,才聲音暗啞道:「我當然知道四年有多長……」

  「四年了,每天我一閉上眼睛,耳邊就是爆炸的聲音。我無數次回憶過當時的情況,但我竟然都快記不清他的聲音了,時間就是這樣漫長又殘忍。」

  松田陣平一把將朝崎愛麗絲拽過來,強行讓她面對他,

  「朝崎愛麗絲……」

  「我不管你為什麼當初要幫諸星大掩護,也不想知道那個地方究竟有多危險,你又為什麼要用那些愚蠢的辦法來整我,想讓我知難而退,但是,我現在要告訴你,不可能!」

  「我絕、不、可、能放棄。」

  松田陣平的話無比強硬,語氣卻近乎於哀求:

  「我一定要學會那種拆彈方法,你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拜托了,請教我,為此我什麼都可以做。」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泛紅的雙眼。

  雖然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卻能感覺到要是她不答應,松田陣平大概真的願意付出一切來交換。

  像是窒息一般,胸口有些悶悶的,喘不過氣。

  「……」

  朝崎愛麗絲垂下眼眸,有些抱歉道:「對不起……畢竟之前答應了你。」

  松田陣平也松開了手。

  他側過臉,語調緩和下來:「我語氣不太好。」

  朝崎愛麗絲:「沒事,是我不對。」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當然是你不對,現在你想怎麼補救?」

  朝崎愛麗絲認真地思索了幾秒他的話。

  過了一會兒。

  她抬起頭,仿佛下定決心般鄭重地看向他:

  「我會對你負責的。」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等等,我沒讓你負責……不對,你要負責!」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嗯,我會好好負起責任的,這次絕不會再偷偷跑掉了。」

  松田陣平:「……」

  話是好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別扭。

  朝崎愛麗絲繼續解釋道:「還有,我之前並沒有想故意整你。」

  「最開始確實不想讓你在那個地方多待,但是後來,我發現你和諸星大的屁股翹得可以頂起一瓶汽水,不用來打廣告實在很可惜。」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認真道:「是贊美。有時候我轉身都會不小心撞到他的——」

  松田陣

  平趕緊制止她:「你要在這裡繼續和我討論諸星大的屁股?」

  朝崎愛麗絲:「那討論你的?」

  松田陣平:「……閉嘴。」

  朝崎愛麗絲立刻不說話了。

  她本來精力就不算多,經常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

  今天和莫名認出了她的松田陣平對峙,已經耗費了她很多體力。

  如今需要安靜,朝崎愛麗絲瞬間就蔫了下來。

  松田陣平見她一不說話,就好像整個人進入了防御狀態。

  以前朝崎愛麗絲的發色淺,瞳色也淺,只要一板著臉就像是很冷漠一樣。

  雖然她本意並非如此,但她的外貌總會讓陌生人覺得很不好接觸。

  松田陣平想起自己在「打工」時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

  周圍的人總在她背後說些什麼「虐戀」,什麼「征服欲」之類的三流小說才會有的劇情。

  松田陣平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朝崎愛麗絲之前說的話。

  他語調懷疑道:「四年……你不會真是因為要和那個男的在一起待四年才跑的吧?」

  朝崎愛麗絲有點懵:「哪個?」

  松田陣平:「之前經常來接你下班那個。」

  朝崎愛麗絲:「……也沒有經常。」

  松田陣平看她算是半承認了,眉心緊皺道:「他私下對你不好?」

  朝崎愛麗絲:「還行,但和牛在被做成牛排前也是要按摩的。」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看向他:「這是什麼表情,你覺得我不該跑?」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早就該跑了。」

  朝崎愛麗絲:「那你之前那麼生氣……」

  松田陣平的表情瞬間又變凶了。

  他簡直想戳她的腦袋:「我之前氣的是你跑嗎?我氣的是你跑的時候沒告訴我!」

  朝崎愛麗絲被他訓得一愣一愣的:「可我為什麼要——」

  話說到一半。

  朝崎愛麗絲的咽喉忽然像被哽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在脫口而出時,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要把跑掉的事告訴松田陣平?

  他們的關系明明沒有多親密,對吧?

  可這是不應該的啊……

  朝崎愛麗絲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她總在思考,為什麼她會變得不像自己,為什麼她適應力如此之強,卻依舊感到了痛苦。

  想家或許是一部分原因。

  但最重要的是,她讓自己陷入了一種「孤獨」的狀態。

  組織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在那裡,她被強行關起來過,被人惡意討論過,也被莫名其妙的人覬覦過。

  這些都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事。

  如果在原世界,她也根本不會有任何機會經歷。

  她被陣醬和家族的人保護得太好了,會傷害她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突然掉入異世界,就被丟進了噩夢模式,朝崎愛麗絲感到了無所適從。

  她感到的痛苦並不是可疑的諸星大或者波本帶來的,甚至也不是琴酒的問題。

  琴酒只不過想讓她在那樣的環境下依靠他,也只能依靠他。

  他差一點就成功了。

  但在最後關頭,朝崎愛麗絲跑了。

  她是喜歡被人照顧,也很容易被環境同化。

  朝崎愛麗絲也想過自己繼續待下去會怎麼樣。

  無非就是在危險的環境裡,像琴酒希望的那樣,開始警惕身邊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可這根本就是沒有必要的。

  那樣的世界不適合她。

  朝崎愛麗絲知道信任一個人需要勇氣。

  但她得到過太多愛,所以信任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為什麼她要因為危險,就要放棄所謂的「友誼是魔法」呢?

  當年沢田舅舅去「交朋友」的時候,對面也不全都是些對他好的人吧……

  至少她爸當年初見時就對沢田舅舅不好。

  朝崎愛麗絲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在她還不擅於面對自己和別人的惡意的時候,就故意把她往他的世界同化。

  真陰啊,琴酒。

  世界第一陰險!

  朝崎愛麗絲回想起她以前從沢田舅舅身上學到的東西,忽然感到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向面前的松田陣平道:「松田君——」

  「松田君,我們是朋友,以後我去哪裡都會提前告訴你的。」

  忽然就說和對方是朋友。

  愚蠢嗎?

  或許吧。

  這很天真,也很莫名其妙。是會被某個人嘲笑的話。

  但沒由來地,朝崎愛麗絲感到了一陣輕松。

  對,就是這樣。

  朝崎愛麗絲說完就笑了。

  她忽然這麼坦誠,松田陣平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故意不屑道:「在搞什麼,朋友……你幾歲了?」

  朝崎愛麗絲:「我到六十歲了也會像現在這樣。」

  松田陣平皺眉:「六十歲,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朝崎愛麗絲不服氣:「你能活到,那我就能活到。」

  松田陣平:「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朝崎愛麗絲:「沒什麼,就是覺得很高興。反正已經說過了,我會負起教會你的責任的。」

  松田陣平:「……你之前果然是故意的。」

  朝崎愛麗絲:「很明顯嗎?」

  松田陣平:「……」

  惡魔。

  這個女人是不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

  松田陣平覺得她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朝崎愛麗絲對待想要親近的人,心中那點藏起來的壞心思立刻顯形了。

  她的壞心眼程度絕對因為她平時精力不夠被大大削弱過。

  松田陣平感覺到了自己被輕易地拿捏。

  他把自己濕透的衣領理了理,有點不自然道:

  「閑話少說,你准備什麼時候兌現承諾?」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阿笠博士那邊不是和你們有合作嗎?應該有很多機會能見面吧。」

  松田陣平提醒:「那都是工作時間。」

  朝崎愛麗絲:「現在就不是了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也對,讓工作都見鬼去吧。」

  朝崎愛麗絲滿意地轉身:「既然如此,現在就可以開始,我去倉庫找兩個炸——」

  【叮鈴,叮鈴——】

  就在朝崎愛麗絲准備離開時,莫名地,她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出現了某個熟悉的名字。

  【陣醬(愛心)】

  她……在之前跑路的時候注銷了自己原來的號碼。

  然而電話還是接通了。


第57章 愛麗絲:「我說的是真的……

  【陣醬(愛心)】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備注,朝崎愛麗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從平行世界打來的電話果然是直接連通到她的手機,和號碼沒有關系的。

  以前每一次有家族的人從平行世界過來,連接的通道都會再打開一次。

  上次山本舅舅回去後,朝崎愛麗絲就一直在等接下來的電話。

  身邊現在沒有了在監視她的人……這次的電話她要大打特打!

  朝崎愛麗絲正想將電話接通。

  一旁的松田陣平瞟了一眼她的表情,眉心微皺道:「必須現在就接?」

  朝崎愛麗絲知道他著急,卻也只能先說:「這個電話對我很重要,錯過了我就接不到了。」

  即便現在有偽裝,松田陣平也很少看到她的表情高興得這麼明顯。

  朝崎愛麗絲直接將手機上的【愛心】備注遞到他面前,解釋道:

  「是,『他』打過來的。之前強行分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再

  見過他了。」

  松田陣平瞬間反應過來,那個「他」就是朝崎愛麗絲那傳說中的前夫哥。

  松田有些意外:「他還沒死啊?」

  朝崎愛麗絲:「……?」

  怎麼每個人第一反應都是這個?

  朝崎愛麗絲有些無語道:「別信其他人傳的謠言,百分之九十——不對,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真的。」

  松田陣平剛想反駁他沒信。

  但回憶起愛麗絲之前的處境,他剛剛已經開始猜測這位前夫哥是不是帶著什麼血海深仇去逃亡了。

  松田陣平被噎了一下,想了想,最終只問道:

  「還活著的話……之前他就放任你在那個危險的地方不管?」

  朝崎愛麗絲不在意道:「他想管也管不了嘛。」

  畢竟陣醬在平行世界。

  「……」

  聽到朝崎愛麗絲的解釋。

  松田陣平不知為何,隱隱覺得這位前夫哥有點廢物。

  然而愛麗絲自己接受良好,又很是期待那個人打來的電話。

  松田陣平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他微不可查地罵了一句:「那他有什麼用。」

  朝崎愛麗絲聽到了。

  她實話實說:「他……各方面都還挺好的,之前也從來不會給我添麻煩。」

  松田陣平疑惑道:「添麻煩?」

  朝崎愛麗絲:「是啊,不用帶他去整容可以省下好多事的。」

  松田陣平:「…………」

  可惡。

  兼職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個女人很喜歡挑臉了。

  朝崎愛麗絲繼續道:「而且他父母雙亡,又辭職了沒工作上的破事,是個很單純的人。」

  松田陣平:「等等,單純?」

  朝崎愛麗絲點頭:「是啊。」

  松田陣平:「……」

  聽起來除了廢物,還很像詐騙犯。

  朝崎愛麗絲很好脾氣地回答完了他所有的問題,這才回過頭來,將手中一直在響的電話接通。

  電話接起後剛「嘟——」了一聲。

  朝崎愛麗絲立刻就喊道:「甜心!」

  「……嘖。」

  一旁的松田陣平被她肉麻得抖了一下。

  電話對面卻沒有絲毫遲疑,在愛麗絲話音落下的瞬間就聽到了「嗯。」的回應聲。

  朝崎愛麗絲沒忍住又喊了一聲:「甜心。」

  黑澤陣:「嗯。」

  像是什麼久違了的小游戲一樣,之前有琴酒在場的時候,電話裡不能說的,在她跑路之後就都可以說了。

  朝崎愛麗絲聽到黑澤陣低聲地回應,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致親愛的陣醬:

  好久不見。

  前面忘了,中間忘了,後面忘了,總之我又一次成功跑路啦!】

  朝崎愛麗絲莫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帶著笑意問他:「還好嗎?」

  黑澤陣:「我沒事。」

  他問:「心情變好了?」

  朝崎愛麗絲:「當然。」

  似乎被她的情緒感染,在確認她沒事後,黑澤陣並沒有多問。

  「那就好。」

  他的電話背景音中似乎有風。

  在細碎的風聲中,朝崎愛麗絲隱約聽到了他的輕笑聲。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耳朵,正想繼續說點什麼,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她有些猶豫地問:「甜心,我問你個問題。人……應該是有兩個腎的對吧?」

  黑澤陣:「嗯。」

  朝崎愛麗絲:「那只有其中一個能用的話,可以活到兩個月嗎?」

  黑澤陣:「……」

  黑澤陣:「可以。」

  朝崎愛麗絲還是有些懷疑:「不用再確認一下嗎,還是說你之前教我去捅腎的時候就確認過了?」

  黑澤陣回應道:「沒有問題,只是腎而已。」

  朝崎愛麗絲呼出一口氣,像是放松了下來:「沒問題就太好了。」

  她和對面聊得正興起。

  一旁的松田陣平在她電話接通後也一直沒走。

  畢竟朝崎愛麗絲現在的信譽不足,松田陣平生怕他一個不注意,朝崎愛麗絲就莫名其妙地又跑了。

  他在旁邊倒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純粹是因為愛麗絲接電話的時候根本就沒避著他。

  如今忽然聽到她和對方聊起了「一個腎能不能活」的問題。

  看朝崎愛麗絲被對方哄得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松田陣平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認真的嗎……」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也沒刻意壓低。

  朝崎愛麗絲剛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

  電話的對面忽然變得異常安靜。

  「……」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回神問:「怎麼啦?」

  黑澤陣重復道:「沒事……咳。」

  朝崎愛麗絲:「……?」

  這咳嗽聲……聽起來可不像是一點事都沒有啊?

  陣醬以前的身體可是好到一手能抱起兩個她的!

  朝崎愛麗絲想到自己之前,就是因為擔心兩個世界的同位體有聯系,才會猶豫沒下手,下手了又去治好。

  這次她捅人後完全沒給琴酒治療,連跑路都全是一時興起。

  這幾天她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兩個世界究竟能互相影響到什麼程度。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幾秒,才低聲道:「甜心……」

  她的稱呼沒改,原本上揚的語調卻忽然變了:「需要罵你才能聽到我想要的嗎?」

  黑澤陣:「想聽什麼。」

  她想聽什麼,他就可以回答什麼。

  但是朝崎愛麗絲看起來只是單純的外冷內熱,顯得她好像很容易被討好,實際更深的心思卻並不好猜。

  誰知道她忽然又有了什麼新想法?

  倒是很有意思。

  朝崎愛麗絲也不磨蹭,只平靜道:「我記得之前獄寺舅舅說,你和我父親打了一架。」

  黑澤陣:「只是看起來像在打。」

  朝崎愛麗絲:「真的?」

  黑澤陣:「嗯。」

  朝崎愛麗絲的語調又變了:「那我現在想聽你說,那邊世界目前的情況還有你自己的身體狀況。」

  黑澤陣依言:「沒有不同。你家族裡的人在研究用契機打開平行世界通道的辦法,目前已經有了進展。」

  朝崎愛麗絲:「所以我還是要等到四年後,才能知道回去的契機是什麼?」

  黑澤陣:「不用那麼久。」

  「某個契機已經在慢慢靠近,愛麗絲,我相信你會把握好。」

  朝崎愛麗絲思忖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

  黑澤陣:「或許。」

  朝崎愛麗絲:「……」

  「至於我。」

  黑澤陣沒有在原話題上停留太久,「同樣,還死不了。」

  朝崎愛麗絲:「哦。」

  電話的另一邊聽出了她的敷衍。

  他輕笑了一聲:「又不高興了。」

  「……我在消化你剛剛說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真想讓你現在就閉嘴不要再說了。」

  黑澤陣:「很難以接受?」

  朝崎愛麗絲:「我不明白。」

  黑澤陣:「沒有什麼不明白,畢竟契機也可以人為制造。」

  「你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踮了踮自己的腳尖。

  她忽然意識到因為接這通電話,她已經在原地站立了很久,喉嚨也逐漸變得有些干澀。

  朝崎愛麗絲低垂下眼眸,語調聽不出情緒:

  「之前那個人總說,你是我的一條狗。」

  黑澤陣絲毫沒有生氣,甚至語氣都沒有波動:「所以?」

  朝崎愛麗絲暗罵道:「混蛋……你覺得是征服一個人有趣,還是征服一條狗有趣?」

  黑澤陣很難得笑出聲:「所以現在你有答案了。」

  「……我的答案。」

  聽到他的回答,朝崎愛麗絲的喉間越來越干澀了。

  她忍不住道:「可那樣不是很可悲嗎?」

  黑澤陣略微點頭:「的確很可悲。」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陣醬,你的情緒比我穩定好多。」

  「不。」他否認,「還有想問的嗎?」

  朝崎愛麗絲懨懨地:「沒有了,我要掛斷了。」

  這次難得在正事說完前通話還沒有強行結束,朝崎愛麗絲卻想要提前掛斷它了。

  她轉過身,想去旁邊倒杯水濕潤一下自己的咽喉。

  一旁無所事事的松田陣平就順手遞給了她。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接過,說了聲「謝謝」。

  「咳。」

  電話另一邊又立刻出現了咳嗽聲。

  人在無語到極致的時候就會發笑。

  朝崎愛麗絲被這個狗男人的聲音給逗笑了:「噗,又在搞些什麼?」

  黑澤陣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生理反應。」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直接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陣醬,我記得你是有駕照的對吧?」

  黑澤陣不明白她為什麼

  現在提起這個。

  他略微愣了愣,「嗯。」

  朝崎愛麗絲罵了一句:「果然……」

  黑澤陣:「?」

  朝崎愛麗絲扯了扯嘴角,嘴硬道:「反正你記好了,學歷不會通過xing傳播,所以你現在憑借駕照贏了,大贏特贏!」

  黑澤陣:「……」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聽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將手中的水一飲而盡,過程中還差點把自己給嗆到。

  水聲伴隨著她的聲音流入話筒中。

  她的呼吸猛然變得有些急促。

  在近距離的耳語間,那帶著一點哭腔的喘息聲聽起來格外明顯。

  黑澤陣忽然感到心跳慢了一拍。

  他獨自站在臨近傍晚的風聲中,看向了地面。

  自己的影子在夕陽下,隨著風的經過,邊緣凌厲的弧度微微波動著。

  單獨的,是他的影子。

  「愛麗絲。」

  黑澤陣聽到自己這樣說,「不要掛斷電話。」

  「嘟——嘟——」

  電話在下一秒就被掐斷了。

  朝崎愛麗絲聽到了,她故意的。

  「呵……」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

  離開太久或許會有分離焦慮,但黑澤陣覺得朝崎愛麗絲比他處理得更好。

  他將手機從耳畔放下,扔進口袋裡。

  黑澤陣獨自行走在夜晚的風中。

  在天色全暗之前,他到達了彭格列的地方。

  「聽說你在找我。」

  似乎是在等他的人坐在椅子上,略有些蓬松的棕色發絲和瞳色一樣溫和。

  黑澤陣直入主題:「通道打開後,我會一個人進去接她。」

  沢田綱吉點頭。

  「……」

  見他沉默,沢田綱吉笑了笑:「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一般情況下,同意得太過干脆通常伴隨著陷阱。

  但彭格列首領的信譽是不需要懷疑的。

  「不必多慮。如果有更多的人能去幫忙,我當然會讓家族的人和你一起去將她接回來。」

  沢田綱吉的視線從黑澤陣身上移開,看向窗外深藍色的天空:

  「但既然愛麗絲選擇了你,那我也會相信她。」

  黑澤陣也移開視線:「您不希望我去。」

  「不重要,那只是我的想法。」

  沢田綱吉的聲音依舊溫和,「愛麗絲是自由的,所以她可以犯錯誤。」

  「我作為家長的職責是在她犯錯後去幫她收尾,並不會阻止她去犯錯。

  黑澤陣:「……」

  黑澤陣:「所以我是錯誤。」

  沢田綱吉:「啊,我剛剛有這麼說過嗎?」

  黑澤陣:「…………」

  彭格列的首領像是一副完全狀況外的樣子。

  黑澤陣總覺得朝崎愛麗絲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他的真傳。

  他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沢田綱吉便收回看向天空的視線,將手放在了膝蓋上:「無論你去不去,愛麗絲都會成功回來。」

  「她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總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對愛麗絲來說並不難。」

  才剛到這裡幾分鐘。

  他對面的人大概就感覺到了身邊的敵意,不想在彭格列的地盤久留。

  沢田綱吉也沒興趣多言,只笑了笑,最後問道:

  「為了愛麗絲,這麼簡單地就從原組織離開,沒關系嗎?」

  他問得很鄭重,畢竟是需要接納的人。

  黑澤陣卻幾乎沒有猶豫:「他們應得的,讓他們知道便宜沒有好貨。」

  沢田綱吉:「…………」

  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在某種程度上,愛麗絲好像的確和他是天生一對……

  ……

  平行世界的另一邊。

  「等你很久了。」

  朝崎愛麗絲剛放下電話,一旁的松田陣平就開始提意見了。

  本來在通話前,她就准備好要兌現承諾開始教他。

  結果這電話一接通,朝崎愛麗絲和對面那個家伙聊起來就旁若無人一樣。

  松田陣平最開始還能聽懂,後面就完全不知道他們在吵些什麼了。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將手機放回口袋。

  她沒看松田陣平,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今天怨氣太重,可能教學質量不會很高。」

  松田陣平快習慣了:「多事……那又要怎麼消除你的怨氣?」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猶豫道:「要不然去隔壁找只狗來讓我抱抱,恢復一下元氣?」

  松田陣平沉默地抬起頭,頂著一頭卷毛安靜地看著她。

  朝崎愛麗絲猛然反應過來,趕緊退了一步道:

  「我說的是真的,毛茸茸的那種狗!不是play裡的那種!」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我也沒說是假的啊。」

  朝崎愛麗絲勉強喘了口氣,彎下腰,手放在膝蓋上:「你嚇死我了。」

  松田陣平了然般移開視線:「竟然是狗派嗎……也對,好像你一直不太喜歡聰明的。」

  朝崎愛麗絲之前挑模特的時候就喜歡那種長得好看,智商又不高的類型。

  愛麗絲反駁道:「這是歧視,狗狗和貓一樣,也有很聰明的品種。」

  「是是。」松田陣平敷衍起來,「話說回,剛剛通話很不順利嗎?」

  朝崎愛麗絲從放下和那個人的電話後,看起來就很不對勁。

  松田陣平:「你那個不用整容的單純……額。」

  意識到自己好像在陰陽怪氣,松田陣平皺了皺眉,停下他本想說的話。

  朝崎愛麗絲倒是知道他想陰陽些什麼。

  她的呼吸更急促了,「他啊……」

  「我管他去死!」

  朝崎愛麗絲的臉逐漸變得緋紅,看起來像是氣的。

  松田陣平有些無語。

  她接電話之前可不是這個態度,朝對方一口一個甜心。

  松田陣平問:「吵架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反駁:「沒有。」

  松田陣平:「……」

  肯定吵架了。

  朝崎愛麗絲本想再反駁一句,難道騙你我公司能上市嗎?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

  朝崎愛麗絲無意識地朝他伸出手,有些虛弱道:「扶我一下,我可能快不行了。」

  松田陣平都還沒反應過來。

  剛剛還在說話的朝崎愛麗絲就往前直愣愣地栽倒了過去。

  松田陣平:「?」

  「喂起來,怎麼了?」

  他下意識接住她,感覺到耳畔她的呼吸從急促變得微不可查。

  ……啊?

  怎麼回事?

  松田陣平不禁陷入了木然。

  朝崎愛麗絲……就這麼暈了?

  真暈了啊??

  那現在他該怎麼辦?


第58章 波本:「你說誰?」……

  朝崎愛麗絲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耳邊傳來砰砰咚咚的碰撞聲,似乎是有人過來了。

  「這是怎麼了?」

  「……」

  「送醫院,送醫院!」

  「你別用扛的,抱,懂嗎小子?沒錯,就是這樣……」

  在一片混亂中,朝崎愛麗絲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像羽毛一樣輕。

  沒過一會兒,這片羽毛就被浸泡到了充斥著消毒水的空氣中。

  她的手背傳來針刺的痛感,不斷有液體順著管道進入她的身體。

  「這是長期營養不良啊,要監督她好好吃飯……再有就是讓病人情緒不要激動。」

  似乎是醫生在她旁邊說話。

  情緒激動啊……

  朝崎愛麗絲沒覺得自己有多激動,但她之前好像的確是生氣了。

  松田陣平問她是不是和電話裡的人吵架了,她回答說沒有。

  吵不起來的。

  朝崎愛麗絲不喜歡吵架,而陣醬壓根就不會和她吵。

  她是因為討厭麻煩。

  而黑澤陣的穩定卻似乎是最基礎的,最根本的,與生俱來的。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他。

  她走在意大利的街頭,閃耀的霓虹燈光覆在她的臉上,像是給她戴上了一張斑斕的面具。

  黑澤陣站在道路邊車站的一側。

  車輛來回不息。

  他站在車流邊上,眼中的影子不斷倒退,卻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興趣。

  不知道為什麼。

  朝崎愛麗絲靠近車站的時候,他忽然罕見地有了反應。

  她察覺到那雙墨綠色的眼睛望向了她,瞳孔中的綠色像是生出了藤蔓,要將她緊緊地束縛在原地。

  那是一種常年沒有光照的密林或是苔蘚的顏色。

  並不清澈,卻像是把某種隱秘的情緒萃了進去。

  朝崎愛麗絲鬼使神差地站在人流中與他對視。

  原本她是去車站接一位只願意坐公共交通,不願意乘坐私家車的奇怪客戶。

  然而等她到了,客戶的電話卻打不通了。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地就把黑澤陣錯認成客戶帶了回去。

  後來客戶說他的火車取消了,來不了……

  再後來,她和黑澤陣交往,結婚……

  同事都說這段相識的經歷是個美麗的誤會。

  但朝崎愛麗絲不知為何,總覺得黑澤陣當時就是在車站等待著她。

  她把他帶回公司去,給出的理由是認錯人了。

  ……真的認錯了嗎?

  真相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在意大利做時裝設計行業的人,有相當多的一部分都是不婚主義。

  法律會保護同居的人享有與伴侶同等的權利。

  那那道儀式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朝崎愛麗絲原本覺得,只要有個理由能讓她換十八套婚紗就好。

  但在某天傍晚,她想起來,看到黑澤陣就在身邊。

  突如其來的,她產生了某種很想和他交流的衝動。

  他們當時認識並不算久。

  她說,我想找個地方和你好好聊聊。

  她說,「我想我們應該結婚。」

  他凝視她片刻,然後慢慢地牽起了她的手。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黑澤陣經常像是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就像今天的那通電話一樣。

  或許有些莫名其妙,或許他們總是在想不同的事情。

  但朝崎愛麗絲感覺到他們的思維總能奇妙地在某個點搭上線。

  麻煩又脾氣差的男人是會被丟掉的。

  那簡單又脾氣好的呢?

  究竟是俘虜一條狗有趣,還是俘虜一個人有趣?

  她的答案……

  朝崎愛麗絲的思緒漂浮在無邊的黑暗中,慢慢地,慢慢地找回了一些腦海深處的回憶。

  耳邊又漸漸傳來了醫生的聲音。

  「病人的住院手續,你們兩位誰先去辦理?」

  「我來吧。」

  「好,我先記錄一下。病人的名字是?」

  「……」

  「……您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嗎?」

  「她叫雲雀阿加莎,手續還是我去辦吧。」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插話道。

  接下來就是一前一後離開病房的腳步聲。

  朝崎愛麗絲聽到兩人走後,松田陣平在她床頭低聲罵了一句:

  「雲雀阿加莎……什麼破名字。」

  說完他就冷著臉,想幫她拉上隔絕的布簾。

  朝崎愛麗絲在這時緩緩出聲道:「那是依照兩位值得尊敬的人的名字取的。」

  松田陣平微微一愣:「你醒著啊……」

  朝崎愛麗絲閉著眼睛:「乖,別吵。我在思考。」

  松田陣平:「……」

  過了幾秒。

  朝崎愛麗絲忽然睜開眼,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果然復雜的人是不可能變簡單的,對吧?」

  松田陣平:「這不是廢話嗎?又復雜又簡單的人,那是詐騙犯。」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你說得沒錯。」

  她的手肘撐住床單,慢慢坐起身。

  朝崎愛麗絲將後背靠上床頭。

  松田陣平就順手幫她調整了一下病床上靠墊的位置。

  「謝謝。」朝崎愛麗絲輕聲向他道謝。

  松田陣平卻一臉正色:「請盡快報答我。」

  朝崎愛麗絲:「……」

  她抬頭瞥了一眼掛在一旁的吊瓶,估計著要輸完這瓶營養液大概還需要多少時間。

  朝崎愛麗絲又轉頭看向松田陣平道:「那等我輸完液就開始吧,別等了。」

  松田陣平:「……倒也不需要這麼著急,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

  朝崎愛麗絲:「再休息下去會冒出更多麻煩,有時候還是衝動一點好。」

  松田陣平的語調有些奇怪:「就像你之前跑路一樣?」

  朝崎愛麗絲點頭:「就像我之前跑路一樣。」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話說回,之前你的工作室生意不是做得很順利嗎,就這麼不要了?」

  朝崎愛麗絲:「你以為為什麼我的生意會做得那麼順利……」

  做生意能成功無非就是靠幾點:好的產品,好的營銷,外加能干掉競爭對手。

  之前她在組織裡的時候,設計出來的東西和賣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同一套。

  設計需要展示自己的才華和理念。

  而要賺錢的東西嘛……

  醜一點完全沒關系,醜得厲害的話說不定還能賺更多。

  朝崎愛麗絲雖然深諳市場的喜好,畢竟只有完全掌握過才能說自己不在乎。

  但人的心思總是復雜的,哪怕是AI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她之前在組織的生意做得無比順利,簡直像坐火箭一樣往上竄。

  朝崎愛麗絲才不會天真地認為,她的運氣好到全世界的人都愛她賣的某些醜東西,連一點競爭者的抹黑都沒有。

  那真相就只剩下一個了——

  好產品和好營銷固然能干掉競爭對手。

  但那都不是物理干掉了競爭對手啊!

  朝崎愛麗絲以前手下的那些員工,有一部分的確是跟著她來賺錢的,而另一部分,那完全就是組織派來監視她的。

  對待自己人尚且如此。

  對待競爭對手,這些人簡直是看到冒出頭一個就錘回去一個。

  他們難道以為是在打地鼠嗎?

  什麼談判,溝通,陷害……通通都沒有一槍一個來得實在。

  現實的商戰或許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朝崎愛麗絲簡直無語了,她寧願去和原世界那些陰陽怪氣的設計師扯頭花。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有些錢能賺,有些錢賺了拿著也不安心。」

  不然彭格列也不會一直致力於洗白上岸。

  聽到她的感嘆。

  松田陣平的嘴角不禁一抽:「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的努力難道就要白費了?」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努力,你是說脫——」

  松田陣平瞪了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笑出了聲:「你不會真的想出道成為偶像吧?不過放心,如果有資源我肯定會捧你不捧諸星大的。」

  松田陣平下意識問:「為什麼?」

  之前朝崎愛麗絲還說過他太僵硬,不如諸星大放得開來著。

  朝崎愛麗絲耐心道:「諸星大這種不要臉的如果想紅,根本不需要我幫忙,我還給他砸錢不是浪費嗎?」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認真地點頭:「是贊美。」

  松田陣平:「。」

  行吧,你說是就是。

  「不要臉在工作中是很美好的品質。」

  朝崎

  愛麗絲故意抬起手,用食指戳了一下松田陣平手腕上的青筋。

  松田陣平像是被電了一下一樣,猛地後退好幾步。

  「看,如果只是這樣都接受不了的話是不能紅的。」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不過很神奇,你竟然因為這種程度就認出了我。」

  松田陣平咬牙:「說明我要臉。」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這也是很美好的品質,只不過會生活得很辛苦。」

  她自己就經常會去做一些利人不利己的事。

  這倒不是說她有多善良,純粹是因為壞事做多了晚上會做噩夢而已。

  但是很多事,不喜歡不代表她不會。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看向病房中為病人配置的衣櫃。

  因為太過狹窄,那裡一般是站不進去一個人的。

  看著看著,朝崎愛麗絲收回了視線。

  她回過頭,語調平靜地朝松田陣平說道:

  「教學的話,應該會從今天開始,但我們不能再給阿笠博士添麻煩了。」

  在接到黑澤陣的電話之前,朝崎愛麗絲原本打算借用阿笠博士平時的研究場所,教松田陣平先做一些基礎練習。

  然而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朝崎愛麗絲:「循序漸進的方法不適合現在的情況,所以我決定用我當年速成的辦法教會你。」

  松田陣平當然希望越快越好。

  朝崎愛麗絲補充道:「這種速成的辦法對環境的要求比較高,我們不能在阿笠博士家進行,必須去找一個能保證你安全的地方。」

  松田陣平倒是清楚,有些拆彈訓練必須要在有專業防護的地方進行。

  但他又不可能帶朝崎愛麗絲去警視廳的訓練場。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問道:「如果在郊區我們自己建一個的話需要多久?」

  松田陣平對她這種不干活的大小姐思維無語了:

  「太慢,而且隔音做不好的話會被舉報。」

  「這樣啊。」

  朝崎愛麗絲也只是隨口一說。

  她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把在閑聊階段已經輸完液的針頭拔掉。

  針尖帶出的血珠從傷口處湧出,在她蒼白的手背上蜿蜒出一條細細的紅痕。

  松田陣平的眉心緊皺,正想說點什麼。

  朝崎愛麗絲卻提前道:「不用擔心,我會搞定的。」

  松田陣平微微一愣:「搞定什麼?」

  「一切。」

  朝崎愛麗絲平靜地將手背上的血珠擦干淨,「用最快捷的方式,解決掉現在的麻煩。」

  她將用來擦手的紙巾准確地扔進紙簍裡。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看向松田陣平:「之前你說過,你什麼都能接受,對吧?」

  松田陣平越發感到不妙:「你究竟想做什麼?」

  「沒什麼。」

  朝崎愛麗絲將身後的黑發簡單挽了挽,想調整調整衣領裡變聲器的位置,

  「我只是剛剛想起,我身上現在還背了很多個版本的謠言而已。」

  經過阿笠博士加強後的偽裝很牢固,折騰這麼久都沒有掉,只需要再簡單地調試一下就好。

  調整好偽裝後,她就需要去做正事了。

  朝崎愛麗絲挽起黑發,纖細的脖頸在燈光下白到刺目。

  光線仿佛被一絲不苟地揉進了她的皮膚裡,那稍一觸碰便會泛紅的地方又脆弱得仿佛一折就碎。

  松田陣平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她動作。

  朝崎愛麗絲說話的語調毫無波瀾,似乎很多事都不值得一提。

  也對,她在意的東西並不多。

  在之前那個危險的地方,朝崎愛麗絲也幾乎從不去理會身邊的那些流言蜚語。

  他這樣的編外人員都經常聽到謠言。

  作為謠言主角的朝崎愛麗絲自然會聽到更多充滿惡意和揣測的版本。

  松田陣平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沉聲問道:「那你呢?」

  朝崎愛麗絲:「嗯?」

  松田陣平:「你剛剛問我是不是什麼都能接受,那你自己呢?」

  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會兒,看向他:「如果你是在說剛剛我提到的謠言的事情——」

  「我是混血兒,皮膚是白色,異性戀,葷素因為過敏會挑著吃,非極端環保主義者……」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像報菜名一樣報出一系列身份:

  「我這種人在設計界就是最底層的存在,身上要是再沒點花邊新聞那就直接在報紙上消失了。」

  現在給她編排點「霸道黑/幫愛上我」的狗血故事算什麼?

  以前還有小報紙造謠她身體那麼差,就是因為黑澤陣年齡比她大一點,而她英年早婚,婚後睡少男睡少了的緣故。

  在他們口中,那些剛滿十八的少男都是有精力的。

  報紙上建議她最好能一天睡八十個,采集他們的精力為工作所用,才能引導事業再創輝煌。

  朝崎愛麗絲:「……」

  他們這些計劃都快懟到她臉上來了。

  先不說這個建議有沒有違反生理常識。

  要是真的有用,彭格列的人都會每天綁八十個少男,扎上蝴蝶結送到她的床上去。

  這些小報社想把那些紅不了的小模特在報紙上配給她,也需要先講講基本法吧!

  什麼巫術,祭品,詛咒……

  更離譜的揣測朝崎愛麗絲都聽過,她當然對這些流言沒什麼感覺。

  要是別人因為謠言看不慣她?

  那就從米蘭教堂頂上跳下去吧。

  朝崎愛麗絲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只要不給我扣上歧視的帽子,那些謠言——」

  松田陣平打斷她:「喂,非要這樣嗎?」

  朝崎愛麗絲又故意在轉移話題。

  他沉聲問:「你提起謠言的事,又問我能不能接受,總有個理由。」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頓了頓。

  她移開視線:「因為我現在不需要你來可憐我,你只需要相信我。」

  松田陣平:「……所以?」

  朝崎愛麗絲:「我身上背了這麼多的謠言,總得在某些地方發揮點作用吧。」

  朝崎愛麗絲將搭在身上的被子掀開,起身用腳尖探向地面,

  「我們先去找阿笠博士,把他送回去後,你再和我一起去找一個人,讓他幫忙解決一下訓練場的問題。」

  松田陣平愣了愣:「這個人我認識嗎?」

  朝崎愛麗絲回憶了一下:「應該不認識。」

  松田陣平也沒在意:「你知道他在哪裡就行。」

  朝崎愛麗絲:「我不知道他在哪。」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那我們怎麼去找?」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道:「人海茫茫,有緣的人總會相遇。」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讓他相信她,但是他怎麼越聽越靠不住呢?

  然而就算再靠不住。

  朝崎愛麗絲現在也是唯一能想出辦法的存在。

  松田陣平和她一起去截住了阿笠博士。

  在表明自己真的只是低血糖,沒有大礙後,松田陣平將阿笠博士護送回了他的住宅。

  朝崎愛麗絲則假裝在醫院接受觀察,等待著松田陣平回來找她。

  等到夜色漸深。

  松田陣平姍姍來遲。

  朝崎愛麗絲站在醫院大門處不算顯眼的地方,向他招了招手。

  松田陣平走過去。

  朝崎愛麗絲立刻對他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先去市中心的幾個便利店,明天再去周圍的幾個餐廳轉一圈。」

  松田陣平:「你餓了?」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主要是找人,但是我離開後好久沒出來了,也想到處走走。」

  松田陣平能認出她完全就是個意外。

  朝崎愛麗絲還是很相信有希子和阿笠博士幫她做的偽裝的。

  她都說是要找人了,松田陣平就算覺得不靠譜也只能陪她。

  朝崎愛麗絲和他一起,按照便利店的分布開始行走在東京夜晚的街頭。

  街道在幾個小時前還是熱鬧非常。

  剛下班的社畜們會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拎著公文包,在東京街頭彙集成一條黑色的湍急河流。

  那一幕壓

  抑到可怕。

  是擠也擠不進去的,像泥石一般的稠密河流。

  如今夜幕也已變為深黑。

  疲憊的人們會坐在路邊的居酒屋裡,坐在自己家中,開啟一盞暖黃色的燈,享受難得的悠閑時光。

  朝崎愛麗絲朝著光亮的方向尋找。

  沒過一會兒,她就在街道上一個不算偏僻,但又處於角落的便利店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不是吧……

  這麼容易的嗎?

  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朝崎愛麗絲還是沒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當初她第一次和某人見面,就是在便利店和餐廳,同一天和他偶遇了三次。

  這難道就是緣分?

  朝崎愛麗絲立刻轉過身,朝身後的松田陣平道:「伸手。」

  松田陣平伸出了手。

  朝崎愛麗絲立刻握了上去。

  松田陣平應激一般想往後縮,又控制著不敢縮。

  朝崎愛麗絲一邊和他握手,一邊低聲喃喃:「尷尬的事情,應該能瞬間喚起他的回憶吧……」

  松田陣平把手抽了回來,咬牙道:「要實驗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上一次你尷尬是在什麼時候?」

  朝崎愛麗絲:「……」

  因為面對不了願意被她捅一刀的人,對方還說她「根本沒有用心在騙他」,她就提起裙子跑路了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冷著一張臉,直接轉身一個人向便利店走去。

  松田陣平:「?」

  他在背後愣了愣:「生氣了?」

  「沒有,我已經找到人了。」

  朝崎愛麗絲指了指便利店的方向,

  「等等我先自己進去,你在十分鐘之後再進來可以嗎?」

  松田陣平:「……好像我有選擇一樣。」

  朝崎愛麗絲竟然這麼快就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剛剛說「不知道在哪」,果然又是在故意敷衍他!

  松田陣平問:「十分鐘後我進來需要注意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回頭認真道:「盡量表現得和我親密一些,然後少說話。」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行。」

  當個掛件是吧?他懂。

  但是為什麼要表現得很親密?

  朝崎愛麗絲再次轉身,緩步向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背後傳來了聲音。

  「不用緊張,都握手了,一會出事我會進來幫忙。」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頭,伸手朝背後揮了揮。

  夜色籠罩在她的肩頭。

  她很快就從陰影中拐入了便利店所在的角落裡。

  朝崎愛麗絲推開門,朝冰櫃的位置走過去。

  她裝模作樣地挑選起冰櫃裡的飯團,在幾次對比後,她似乎有些猶豫,最終一個飯團也沒拿,直接前往了收銀台的方向。

  整個便利店裡只有一個員工。

  降谷零看到剛進來的那個黑色頭發的客人,什麼商品也沒選,卻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他出聲問道:「請問有什麼能幫助您嗎?」

  黑色頭發的客人走到他面前,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表情,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不對勁。

  如果是深度社恐人士,對方不會願意和他對視,在他問問題時說不定還會直接逃跑。

  而如果只是對他外貌有興趣才進來的人。

  不說有多直接,至少會盡量找些話題和他聊聊,不會在他主動問話後還一聲不吭。

  就算感到奇怪,在他打工時怪人也見得夠多了。

  降谷零再次出聲問:「這位客人,請問有什麼我能幫到您嗎?」

  面前黑發的客人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後,她才做好心理准備道:「我在找——算了。」

  連一句話都沒說完,她便很快放棄繞彎。

  黑發的客人直接道:「我就是看到你才進來的。」

  降谷零:「?」

  她似乎有些為難:「本來約定好要去見其他人,但是看到你後我覺得有必要進來一下。」

  降谷零沉聲道:「我們認識?」

  雖然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黑發的客人看向天花板的角落:「這裡有監控吧?」

  降谷零:「不必在意。」

  黑發的客人想了想,才又道:「或許很冒昧……但很抱歉上次把你推進了衣櫃裡,還讓你只能從陽台的下水管道滑下去。」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繼續道:「我不是故意的,當時他來了,情急之下我只能——」

  降谷零打斷她,面色更黑了:「別說了,我不想回憶。」

  這件堪比他下海拍片的事總共只有三個人知道。

  降谷零瞬間認出了面前這個人是誰。

  朝崎愛麗絲:「……」

  這個辦法好快,好有用!

  降谷零:「……」

  他面色黑沉地問道:「說吧,你之前不是逃了嗎?暴露行蹤不光是為了來向我道歉吧。」

  朝崎愛麗絲莫名其妙消失的事並沒有在組織內部傳開,但降谷零的確是知情人之一。

  他知道她不僅逃了,還很安全地從琴酒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降谷零雖然不清楚她用的什麼辦法,又為什麼要逃,但能離開那個地方總歸是件好事。

  能隨便把人關進審訊室的能是什麼好地方嗎?

  可以跑那就早點跑。

  只有像他這樣的才會想盡辦法留下來。

  降谷零想到她在審訊室時對他說的那些話,給他留了一個和琴酒很像,但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線索的名字。

  他當時因為時間緊迫沒有多問。

  後來就再也沒有機會,在琴酒的監視下單獨和她碰面了。

  朝崎愛麗絲也的確不是來道歉的。

  她看著他小聲道:「我並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降谷零:「先說才知道是不是麻煩。」

  能讓一個已經能完全脫離組織,且大概率對這個地方只有痛苦回憶的人來找他,應該不會是件小事。

  朝崎愛麗絲雖然在很多版本的流言裡,都扮演著被迫隱忍的小白花角色。

  但降谷零卻知道她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柔弱。

  至少在很多事上,她干脆利落得很省心。

  今天或許是偶遇看到了他,就立刻決定進來和他相認。

  這種魄力和勇氣很難得。

  哪怕會帶來巨大的麻煩,降谷零也願意先聽她想說些什麼。

  而且麻煩總是會伴隨著機遇啊……

  他面前的人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降谷零等待了一會兒後,才聽她緩緩開始說道:「我之前能順利離開,是被人救出去的——」

  降谷零打斷她:「先等等,你就這麼信任我?」

  她一個人暴露在他面前或許不要緊。

  但很明顯,剛剛她的話中還包含了另一個和她關聯很深的人。

  朝崎愛麗絲像是被他提醒,表情微愣:「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降谷零:「朋友……行吧。」

  他感到有點無力。

  朝崎愛麗絲不愧是各種流言裡正統的偶像劇女主……

  這套朋友的說辭她之前在組織裡也經常提起,沒想到竟然能堅持下來。

  畢竟她只是沒經過特殊訓練的人,降谷零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高。

  降谷零又道:「你繼續說吧。」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我被他救出來後,和他住到了一起,然後我們的感情越來越好,我也逐漸變得開心起來了……」

  朝崎愛麗絲說得很慢,時間邏輯和條理也很清晰。

  明明故事背景沒什麼大問題,但降谷零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等一下……等一下……這個劇情難道是?

  降谷零愣了愣。

  這種劇情——

  柔弱又堅毅的小白花原本有自己的戀人,卻因為意外救下黑/幫大佬被他看中。

  黑/幫大佬將她強取豪奪。

  小白花掙扎無果,在黑/幫中歷經磨難,不堪重負。

  幸好這時有深情男二出現,將她拯救出了泥潭!

  降谷零:「…………」

  這劇情也太偶像劇了吧?

  深情男二……

  世界上真的有這種還只是單相思,就願意勇闖黑/幫營救心上人的奇行種嗎?

  這樣的人竟然有足夠的智商,能從琴酒眼皮底下帶個人逃出去?

  降谷零瞬間產生了懷疑。

  然而朝崎愛麗絲還在回憶,並且說的時候補充了一些小細節。

  那種暗含溫馨的情緒要是能表演得這麼逼真,降谷零覺得應該由她來替代他當臥底。

  朝崎愛麗絲當然說的都是實話。

  被人救了。

  和救她的人住在一起。

  然後為了不傷害他來找波本。

  和聰明人交流決不能作假,不然只會被人逮住說「你根本

  沒有用心在騙我「。

  朝崎愛麗絲差點抖了一下,強忍住後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這樣才正常。

  即便逃出去了還會經常有應激反應。

  降谷零微微點頭:「沒關系,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黑/幫主題偶像劇女主的後續竟然是這樣啊……

  作為這部王道番劇裡的路人,降谷零覺得自己真是圍觀了好一出狗血大戲。

  藝術果然來源於生活。

  連琴酒都能搞一見鐘情了,怎麼就不能出現個腦子一半有水,一半沒水的深情男二呢?

  在這種女主剛被救出的時間節點裡,接下去的劇情一般會有兩個分支。

  降谷零不禁思索起來。

  一是女主的應激反應逐漸被深情男二治愈,兩人就這麼簡單又溫馨地生活下去,全劇終。

  看朝崎愛麗絲現在煥然一新的精神狀態。

  降谷零感覺要是沒有意外的話,這個結局並不難達成。

  至於第二個有意外的分支——

  那琴酒之後就會跳出來開始折磨這對苦命小情侶了。

  降谷零:「……」

  降谷零覺得自己推測出的劇情狗血到令人發笑,但又大概對朝崎愛麗絲即將提出的請求有了些猜測。

  想著想著,降谷零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

  他立刻問道:「你原來的丈夫呢?」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那也是個混蛋,讓他自生自滅吧。」

  降谷零:「哦。」

  背景npc是沒人權的。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道:「畢竟我也要開啟新生活。」

  降谷零感覺自己被她噎了一下,竟然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這種情況幾乎不會出現,但他的確對不上這位天選偶像劇女主的台詞。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說:「總之恭喜你了,祝你和他幸福。」

  朝崎愛麗絲聽到又抖了一下:「幸福這個詞不屬於我——」

  降谷零趕緊制止她:「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

  朝崎愛麗絲:「……」

  很好。

  太好了,你明白就好!

  朝崎愛麗絲第一次因為懂了別人都在懂些什麼而感到慶幸。

  降谷零忍著被狗血到的異樣心情,問:「之前我就想問,你前夫的名字和琴酒很像?」

  這種對話才適合他。

  既然和那個知道他身份的前夫沒什麼關系了,那就多給他點消息讓他榨取一下價值。

  降谷零也不是沒懷疑過,朝崎愛麗絲憑空捏造出來了一個前夫。

  不然他不會這麼久都一點線索沒查到。

  但混跡黑色場所的人,說是情侶絕對比有法律約束的夫妻更容易取信於人。

  當然退一步說,就算是假的也沒關系。

  那現在唯一的知情人朝崎愛麗絲已經主動暴露在他面前了。

  降谷零的眼睛微微眯起。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道:「就是因為名字很像,我和琴酒才產生了聯系。」

  聽到她的話,降谷零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麼東西。

  他沒有出聲。

  朝崎愛麗絲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時鐘。

  降谷零察覺到了,問她:「是在等什麼人嗎?」

  朝崎愛麗絲:「嗯,我本來和,『他』約好一起去餐廳。但是在餐廳見面前,忽然在便利店門外看到了你。」

  「我在進來前告訴,『他』,如果我十分鐘後沒出來,就讓他來這個便利店找我。」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中帶著歉意:「很抱歉,雖然我們是朋友,但逃出來後我總是會小心一些。」

  降谷零甚至覺得她不夠小心:「有危機意識是好事。」

  朝崎愛麗絲:「都是環境所迫,其實不經歷這些事,我根本不用這麼擔心。」

  降谷零還想說點什麼,但從朝崎愛麗絲進來到現在,已經快十分鐘了。

  他直接道:「情況我大概了解,你想讓我幫你和他隱藏起來?」

  朝崎愛麗絲點頭。

  降谷零笑得溫和,聲音卻有些冷:「我為什麼要幫你?」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沒有天真到又說是朋友,只試探性地問:

  「我把陣醬的消息都告訴你?」

  降谷零:「……」

  好慘的前夫哥。

  不過這的確是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來不及為被拋棄的前夫哥哀悼,接下來被端上戰場的是深情男二。

  降谷零問她:「我幫你和他辦出國手續?」

  朝崎愛麗絲為難道:「他的職業有點特殊,不能隨便出國。」

  降谷零:「。」

  又是特殊職業。

  這位天選偶像劇女主在處理男女關系方面也有點過於激進了。

  別人最多談一個,很好,她要三個。

  每個聽起來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降谷零是不懂這些愛天愛地,為了愛情連人身安全都不顧的人是怎麼想的。

  這種戀愛腦給社會增加了多少潛在危害!

  但現在不是教育朝崎愛麗絲不要沉迷情情愛愛的時候。

  降谷零語調加速:「我大概知道該怎麼解決,你之後再來找我。」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余光看到了松田陣平往便利店方向靠近的影子。

  她轉過身,立刻小跑加速往門外衝去。

  朝崎愛麗絲不想讓松田陣平和看起來就很麻煩的波本扯上關系。

  她離開時急切又雀躍的背影看在降谷零眼裡,不知道為何感有些心緒復雜。

  他倒是知道為什麼朝崎愛麗絲走得這麼快。

  不想讓他見到那個人罷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朝崎愛麗絲前腳剛踏出便利店的大門。

  降谷零便立刻走出收銀台,找到了一個適合觀察外部的角度。

  深情男二救黑/幫片小白花女主於水火之中,治愈她,拯救她,帶她開啟新的生活。

  深情男二啊……

  一個熟悉的卷毛腦袋由遠及近,逐漸出現在降谷零的視野裡。

  降谷零:「…………」

  降谷零:「???」

  誰?

  你說誰是這個深情男二?


第59章 愛麗絲:「同性相斥。」……

  誰?

  你說誰是這個深情男二?

  降谷零怔在了原地。

  在看到松田陣平的第一秒,降谷零高速運轉的腦子就宕機了。

  他的腦子對這件事的狗血程度產生了生理性抗拒。

  剛剛朝崎愛麗絲在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都還抱著一種聽故事的心態。

  拋開事實真假不談,這件事本身就很樂。

  琴酒玩「她逃,他追」的戲碼竟然還沒玩過別人。

  什麼代價都沒付,就能聽到琴酒愛而不得,搶來的老婆又被其他人搶了的樂子,這的確是筆很劃算的買賣。

  在組織裡的生活實在是驚險到枯燥。

  就為了聽這麼精彩的樂子,降谷零都願意幫朝崎愛麗絲一個小忙。

  如果只是幫她找個隱蔽的場所倒並不難。

  但現在,深情男二的真身出現後。

  問題的關鍵忽然變了。

  降谷零承認自己已經習慣了驚險的生活,但他還沒能習慣驚嚇啊!

  這真的不是老天在和他開玩笑嗎?

  朝崎愛麗絲也太會挑了!

  一挑就挑中了他以前在警校的同學。

  便利店外面的那個卷毛就是化成灰,降谷零都認得。

  松田啊……松田!

  腦子進水了

  嗎???

  怎麼幾年不見,你竟然也變成戀愛腦了?

  松田陣平突變深情男二。

  這件聽起來離譜到不能再離譜的事情,在降谷零的腦子裡轉了好幾圈,忽然勾起了他一段久遠的回憶。

  在大概一年之前,他和諸伏景光一起碰到了一個世間未解之謎——

  問:為什麼組織用來當情報點的西裝店發生了爆炸,松田陣平會出現並暈倒在衣櫃裡?

  答:他當時不知道,景光也不知道。

  答:現在景光還是不知道,他卻明白了一切——

  原來松田陣平是來偷別人老婆的。

  第三者竟然真的會出現在衣櫃裡!

  降谷零突然感覺,自己當初被強行推進衣櫃,還要衣衫不整地從陽台滑下去的操作不那麼冤枉了。

  片子裡抓奸逃跑的橋段之所以經典,就是因為經典會在現實裡反復出現。

  他竟然那麼早之前就知道真相,卻沒能把兩件事聯系起來。

  果然……

  因為他還是個正常人嗎?

  降谷零懷疑過松田出現的原因,懷疑過朝崎愛麗絲的身份,懷疑過琴酒的目的……

  但他絕不會想到,松田的出現,竟然是因為他要去那裡偷別人的老婆!

  最後他竟然還上位成了深情男二!

  降谷零:「……」

  他現在是不是不該用正常人的思維來推測事情的走向?

  降谷零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猜來猜去就是個笑話。

  他或許查案很厲害。

  但他完全搞不懂這群顛人會因為愛情搞出些什麼破事來。

  顛人1號琴酒之前在干什麼?

  搶人/妻,當小三。

  顛人2號松田之前在干什麼?

  爭取當新的小三。

  他之前在干什麼?

  被認成小三。

  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小三。

  降谷零:「…………」

  降谷零的沉默震耳欲聾。

  現在無數的證據都已經告訴他,這就是幾個戀愛腦愛來愛去的狗血故事。

  畢竟只有用偶像劇的思維來看,這件事才沒那麼離譜。

  狗血晨間劇裡,女主是柔弱堅毅小白花,男主是黑/幫高層,那深情男二呢?

  為了戲劇衝突,那深情男二肯定得安排是正義的一方啊。

  有什麼職業會比警察更正義呢?

  但這個正義的警察究竟為什麼會是松田!

  降谷零整個人都麻了。

  真是戲劇化的人生……

  如果不是知道組織裡的人有多危險,就松田當小三這件事,他就能笑話他十年。

  但降谷零現在覺得松田真的挺有勇氣,竟然因為愛情就敢勇闖龍潭。

  他面對的可是琴酒。

  只要不處理朝崎愛麗絲的事,琴酒就是組織裡最靠譜的人之一。

  或許因為各種機緣巧合。

  朝崎愛麗絲現在能逃出他的監視和掌控。

  但只要琴酒還對她有想法,那後續肯定不會善了。

  朝崎愛麗絲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現在冒著暴露的危險來找他幫忙了。

  降谷零陷入了沉思。

  整件事的麻煩程度超乎了他的想像。

  原本他只是想敷衍一下,給朝崎愛麗絲和那個腦子進水的深情男二找個隱蔽的地方就行。

  幫他們的是便利店員工安室透。

  琴酒找不找得到人,和他降谷零有什麼關系?

  就算最後找到人了。

  朝崎愛麗絲難道還能因為地方不夠隱蔽,跑回來再咬他一口嗎?

  這種想法原本沒什麼問題。

  他根本沒必要為了她去冒險。

  然而現在卷入了松田陣平,整件事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降谷零的眉心緊皺起來。

  他看向便利店的外部。

  松田陣平在門外接到朝崎愛麗絲後,明顯還想往店裡探頭,想看看裡面的情況。

  然而朝崎愛麗絲一巴掌就呼上了他的後腦勺,強行按住他的動作,不讓他有任何暴露的機會。

  松田的力量肯定比她大。

  但他也沒有掙扎,就這麼低了低頭,把後腦勺的手腕摘下來,拉著她迅速走了。

  兩個人像私奔的小男女一樣,消失在深藍色的夜幕裡。

  感情真好。

  降谷零的心中忽然冒出這個想法。

  他甚至有些慶幸自己看到了這一幕。

  如果他沒有看到,他一定會想辦法讓朝崎愛麗絲遠離松田。

  都不用像狗血劇裡的反派一樣丟出支票,來一句「給你五千萬,離開他。」

  只要告訴她琴酒會對松田做些什麼,她一定會主動離開。

  畢竟朝崎愛麗絲是天選偶像劇女主,特質是善良卻又堅決。

  她不會想讓松田陷入危險的。

  降谷零不禁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其實只要朝崎愛麗絲願意,琴酒能給她的東西,肯定比松田能給她的多得多。

  但她說不要就是不要。

  獨立,清醒又有主見,工作能力還很強,比很多普通人有魄力得多。

  這樣看來……朝崎愛麗絲好像除了戀愛腦外,的確有很多優點?

  而且她戀愛腦的對像選得還不錯。

  至少看剛剛便利店門口那一幕,松田肯定會是個好男朋友。

  降谷零想著想著,忽然想現在就找個機會,讓其他人去轉告松田——

  別愛了,沒結果的。

  好好在警局上班吧,朝崎愛麗絲不是你能把握得住的女人。

  但這個方式明顯沒有直接去勸朝崎愛麗絲有效。

  如果她真的願意遠離松田。

  那接下來作為路人NPC的他,又會怎麼處理?

  降谷零順著往下想了想。

  應該是幫朝崎愛麗絲離開日本,然後送她去一個偏僻的地方,再協助她安頓下來……吧?

  降谷零:「!」

  等等,這劇情怎麼又變得眼熟起來了。

  降谷零不禁愣了愣。

  他該不會是偶像劇故事裡的男四號吧?

  作為深情男二的兄弟,他不僅可以裹進去上演一把兄弟鬩牆的好戲。還能在女主傷透心後,帶她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降谷零:「…………」

  當脫離正常人的思維,順著顛人的想法開始思考後。

  他現在腦子裡的東西簡直狗血得沒眼看。

  降谷零趕緊止住這些恐怖的想法。

  剛剛的那一通思考,讓他越想越覺得心累。

  降谷零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操心。

  難道這就是以前在警校,他總想把松田打得叫爸爸的報應嗎?

  降谷零:「……」

  算了。

  念在他和松田父子多年的情分上。

  降谷零咬了咬牙,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對面的風見裕也正在加班。

  聽到電話聲響起,他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將手機接通。

  「風見。」

  「是!」

  降谷零將一些要求和部署交代給他,讓他盡快在幾天之內完成。

  風見裕也點頭應是,用心記下上司的每一句話。

  他和降谷先生的通話,大部分時候都不會持續很長。

  在交代完工作相關的各項事情後,一般很快降谷零就會將電話掛斷。

  然而這一次,莫名地。

  在說完正事後。

  電話對面的人沉默了許久。

  「……」

  就在風見裕也以為他已經將電話掛斷,只是手機出問題沒顯示的時候。

  忽然,降谷零的聲音從話筒中幽幽傳來——

  「風見……你說愛情真的有那麼重要?」

  風見裕也:「……」

  風見裕也:「???」

  等等,降谷先生剛剛說了什麼?

  電話對面的人或許也覺得這句話矯情得可怕。

  說完後,他仿佛惱羞成怒般立刻掛斷了電話。

  冷不丁聽到上司的感慨,又沒能明白他究竟什麼意思。

  風見裕也覺得自己簡直要碎掉了。

  降谷先生最近究竟在臥底的時候遇到了些什麼?

  重要……

  愛情??

  難不成他是受到了什麼情傷??

  就在風見裕也忍不住瘋狂腦補時。

  真正在同事眼裡「受了情傷」的松田,這幾天的心情倒是越來越好。

  原因無他。

  自從那次便利店之行後,朝崎愛麗絲很快就在電話裡通知了他——

  朝崎愛麗絲:「訓練場地的問題解決了。」

  松田陣平:「這麼快?」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朝崎愛麗絲低聲喃喃道,

  「按理說我這件事的優先級,在他那裡應該不算很高。」

  她的語調頓了頓,似乎是思

  索了一會兒才又說:「而且他竟然沒讓我先支付報酬。」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你需要支付什麼報酬?」

  朝崎愛麗絲有些為難:「嗯……這不重要。」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喂,你不需要為了我去——」

  朝崎愛麗絲立刻打斷他:「我沒有,我沒有!不要亂想啊,笨蛋。」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簡直想跳起來打他後腦勺:「我只是會和那個人交換一些消息,但我很驚訝,他竟然連,『訂金』都沒找我要。」

  「難道說……」

  朝崎愛麗絲陷入了思考。

  松田陣平:「難道什麼?」

  朝崎愛麗絲:「難道他真的被我的故事給感動了?我當時的確很真誠,把我和阿笠博士相依為命的經歷描繪得栩栩如生。」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的語調上揚:「你看,愛麗絲總會有辦法!」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怎麼不說話了,不誇誇我嗎?」

  誇誇她……

  松田陣平將手機攥緊,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必要地緊張。

  松田陣平知道自己不是會說好話的性格。

  但是他現在的確應該誇她。

  他的視線莫名開始游移。

  為了接朝崎愛麗絲的電話,他故意選擇到無人的角落裡。

  其他人大部分都已經下班離開。

  松田陣平卻不知為何,感到自己像是在被圍觀一樣。

  朝崎愛麗絲原本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刻意為難他。

  見他似乎很不習慣,朝崎愛麗絲立刻轉移話題道:「松田君,今天下班想和我一起先去訓練的地方看看嗎?」

  又回到熟悉的話題,松田陣平終於又能出聲了:「今天就可以?」

  朝崎愛麗絲微微點頭:「是的。那一會兒見吧,來阿笠博士家找我。」

  松田陣平:「嗯。」

  朝崎愛麗絲:「那我掛了。」

  「愛麗——阿加莎。」

  就在朝崎愛麗絲將手指移到掛斷按鈕時。

  電話裡松田陣平忽然叫住了她。

  朝崎愛麗絲:「嗯?」

  松田陣平的呼吸有些亂:「你很好……額,我的意思是你比我想像得還要好,不對,應該就是好。」

  朝崎愛麗絲聽到對面像是在胡言亂語般誇獎她。

  她愣了愣:「這是在誇我嗎?」

  松田陣平的耳根有點紅:「嗯。」

  「這樣啊……」

  朝崎愛麗絲將電話從耳邊取下,打開了免提:「剛沒聽清,我把免提打開了,再來一遍。」

  松田陣平瞬間把電話掛了。

  見鬼。

  他怎麼忘了這個女人就是個惡魔。

  他惡狠狠地把手機扔回口袋,卻又在幾秒鐘後把手機掏了出來。

  松田陣平:「……」

  他無言地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站在原地沉默……

  剛剛他似乎不該直接掛朝崎愛麗絲的電話。

  但是現在呢。

  該不該打回去?

  這個女人每天究竟在想些什麼,怎麼又好又壞?

  就在松田陣平猶豫時,手機忽然亮起。

  屏幕上出現一條短信——

  【隔壁的秋君要強行闖進來了,速來救我。】

  【》》松田陣平:?】

  【圖片】

  點開屏幕就出現了阿笠博士鄰居家那只傻狗的大臉。

  看照片角度似乎是已經闖了進來,還整個撲倒在了朝崎愛麗絲身上。

  松田陣平沒忍住笑了一聲。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回到辦公室准備下班去救人。

  就在他緩步走出角落後。

  剛剛他站的地方。

  旁邊有一個控電用的電井間,裡面忽然窸窸窣窣地傳來各種聲音。

  「喂,我們可以出去了嗎?松田都走了。」

  「你們也太八卦了,竟然為了聽牆角躲在這種地方。」

  「小山君你不是也進來了嗎?」

  「我是被你們強行拽進來的!」

  「剛剛我不拽你進來,就被松田他發現了,那我們還聽些什麼?」

  「……」

  「別擠我!」

  一個,兩個,三個……一堆人揉著肩膀從牆裡跌了出來。

  狹窄的電井間內竟然足足擠了五個警員躲在裡面。

  「這阿笠博士發明的東西還真不錯,竟然能把外面的聲音聽得這麼清楚……」

  「松田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管這麼多干什麼。」

  「不是,你們都不擔心嗎?他剛剛加完班竟然在笑。加班,還笑!松田他瘋了!」

  「瘋個鬼,菜鳥,那是陷入愛情的男人才會有的表情。」

  唯一的知情人同事有些疑惑:「愛情……不對啊,松田不是才被甩沒幾天嗎?」

  「被甩?」

  「對。」同事點頭:「那個女生似乎覺得他腎不——額,反正就是把他晾在一邊,一聲不吭地跑了。」

  「真慘啊……」

  「現在能找到新的人,這不是件好事嘛。還不允許他有新的開始了?」

  「怕的就是不是新人……」

  同事似乎很有經驗地低聲喃喃。

  「你剛剛說了什麼?」

  「沒什麼。」

  同事搖了搖頭,立刻轉移話題,也准備和其他人一起下班。

  ……

  松田陣平自然不知道他離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

  收拾完東西。

  他就從警視廳來到阿笠博士宅。

  到達的時候,朝崎愛麗絲沒有在屋內。

  她站在阿笠博士屋前的院子裡,一只渾身雪白的大狗死命扒在她身上。

  松田陣平在遠處隨意瞥了一眼。

  看到朝崎愛麗絲像是在看手機上的短信,手指一直在打字。

  然而等他幾步靠近後,卻看到她是在手機上玩消消樂。

  朝崎愛麗絲的手指上下滑動,屏幕上不斷出現「Excellent!」、「Unbelievable!」等超大字體的誇獎。

  松田陣平:「……你怎麼也玩這個。」

  朝崎愛麗絲沒抬頭看他:「幫阿笠博士玩的,他最近要趕警視廳那邊的研究進度,沒時間清體力。」

  松田陣平有些無語:「所以研究助理每天的工作就是玩消消樂?」

  朝崎愛麗絲似乎玩得有點累。

  她換了一只手後,又指指自己身上的大型毛絨掛件:「還有它,我剛帶它出去散完步回來。」

  松田陣平:「……」

  這只壯碩的大狗一心只撲在她的身上。

  朝崎愛麗絲的膝蓋支撐著它的重量,看起來小腿都有些打顫。

  松田陣平伸手把掛在她身上那只大狗薅過來,一邊強行抱走一邊疑惑道:

  「怎麼它只舔你,我走過來看都不看我一眼。」

  狗不斷掙扎蹬腿:「汪,汪汪!」

  松田陣平揉它肚子:「竟然敢吼我,它凶什麼?」

  朝崎愛麗絲隨意道:「可能同性相斥吧。」

  松田陣平:「?」

  從進門開始,朝崎愛麗絲就一直低頭在玩。

  說話的時候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

  這消消樂有這麼好玩嗎?

  正當松田想問,她什麼時候能玩完,他們能出發時。

  他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又意外的名字——

  【來電顯示:諸星大】


第60章 松田:「因為他喜歡你?……

  【來電顯示:諸星大】

  松田陣平:「?」

  「叮鈴,叮鈴——」

  電話鈴聲依舊響著。

  屏幕上這個名字其實很早之前就躺在他的通訊錄裡,卻一直像是不存在一樣。

  松田陣平不禁對他突如其來的聯系感到有些疑惑。

  他抬頭望了一眼旁邊的朝崎愛麗絲,說:「諸星大找我。」

  朝崎愛麗絲卻連玩消消樂的姿勢都沒變一下,只隨口答:

  「他找你就找你啊,問我干什麼?唔,嘶——」

  剛剛松田看手機的瞬間,那只壯碩的大狗就又掙脫他的手往她身上撲過來了。

  朝崎愛麗絲被脫手的狗子猛地撞了一下,膝蓋開始泛紅。

  松田陣平立刻又把狗子強行拖回來,一邊說:

  「別裝傻,諸星大找我能有什麼事,他肯定是想通過我來聯系你……膝蓋要擦點藥嗎?」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道:「哦。」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哦?你,『哦』什麼,電話接不接,給個答復。」

  朝崎愛麗絲依舊低著頭:「這是你的手機,你想接就接,不想接的話就掛掉——」

  」

  叮鈴——嘟……嘟……」

  松田陣平在她話還沒說完時就掛掉了電話。

  朝崎愛麗絲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她看到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提著一只傻狗,目光還盯著她的手機。

  朝崎愛麗絲歪了歪頭問:「怎麼,生氣了?」

  松田陣平別開臉:「沒有。」

  朝崎愛麗絲:「……」

  一般說沒有肯定就是有。

  她想了想,把手機屏幕故意拿在他面前晃了晃。

  朝崎愛麗絲一邊晃一邊關掉游戲說:「看,我現在關掉了。」

  松田陣平的余光瞥了一眼她手中黑下去的屏幕。

  朝崎愛麗絲將游戲關掉後,就把手機又放回了口袋。

  她半蹲下身,伸手去順身前那只大狗的頭毛。

  白花花的頭毛從她的指縫間溢出來,那只大狗就在她的手底下呼嚕嚕地伸懶腰。

  松田陣平之前的確有點不滿,但看朝崎愛麗絲一副完全不在狀況的樣子,他剛冒出來的火氣瞬間又消失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氣消得太快,實在是有點沒出息。

  松田陣平又板起臉問她:

  「消消樂很好玩?」

  「還行,當工作玩就不好玩了,但比遛狗輕松。」

  朝崎愛麗絲收回手,又拍了拍自己有些紅腫的膝蓋,原本因為玩游戲玩得有些發蒙的腦子才變清醒了一些。

  她伸手把松田陣平懷裡的狗子接過來,又公事公辦地把它帶回到隔壁去。

  朝崎愛麗絲將它關回到了鄰居家的院子裡。

  那條雪白的大狗當然一點也不想被她送走。

  被關回去的時候,它還一直扒著院子的門想追出來。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著松田陣平的方向說:

  「今天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等會我把地址給你,我們去訓練的地方看看?」

  松田陣平下意識點頭。

  隔壁的狗在朝崎愛麗絲把它送回去後,在她的身後叫得越來越哀怨,甚至可以稱得上凄慘。

  松田陣平有些疑惑地問:「你不是很喜歡狗嗎?」

  朝崎愛麗絲冷淡道:「喜歡啊。」

  松田陣平望了一眼隔壁,又轉頭看到朝崎愛麗絲毫不在意的冷漠表情。

  松田陣平:「……你這可不像是喜歡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沒回頭:「它今天散步的時候很不乖,而且又不是我的狗,我現在理它干什麼?」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說完話就往他停車的方向走去。

  松田陣平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想到了某個被朝崎愛麗絲說「我管他去死」的前夫哥。

  他無言地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才默默走出去把車啟動。

  朝崎愛麗絲坐上他的副駕駛。

  車子啟動後。

  松田陣平隨口問道:「如果之後諸星大再聯系,我還是掛掉?」

  朝崎愛麗絲說:「他不會再聯系你了。」

  松田陣平微微側頭:「你確定?」

  朝崎愛麗絲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小哈欠:「他都知道我在哪裡了,還來煩你干什麼。」

  「呲——」

  她的話音剛落,松田陣平的方向盤忽然呲了一下。

  他趕緊回到原路,確定安全後才問:

  「……諸星大怎麼就知道你的位置了?」

  朝崎愛麗絲閉了閉眼:「你都把他的電話掛了,他還能不知道我在哪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那剛剛你不阻止我掛他電話?」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道:「接起來不也兩三句話就被他套出來了嗎,結果都是一樣的。」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我沒那麼笨吧。」

  朝崎愛麗絲開始打起了瞌睡:

  「這不是笨不笨的問題,是受沒受過相應的訓練……一般來說,還是不要拿愛好挑戰別人的專業……他是練過的。」

  松田陣平有點不服氣:「我在學校也練過。」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越來越小:「啊,那你也很厲害,要我誇誇你嗎?」

  松田陣平:「……」

  他看向前方的路況說:「少敷衍我了,趕緊睡,還有四十分鐘到目的地。」

  朝崎愛麗絲胡亂點點頭,調整了一下身後座椅的靠背。

  她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車輛勻速行駛著。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松田陣平已經將車開到了指定的安全屋前。

  朝崎愛麗絲睜開眼。

  看到車頂開了一盞暈黃的小燈。

  周圍是寂靜的樹林,只有隱約的蟬鳴聲會從夜色深處傳來。

  一旁的松田陣平不知道何時,也像是睡著了般閉著眼睛。

  他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眉心依舊緊鎖著,似乎休息得也並不安穩。

  朝崎愛麗絲因為剛醒,有點暈乎乎的盯著他看了幾秒。

  幾秒之後。

  她緩了緩神,這才抬起頭,望了一眼後視鏡上掛著的時鐘——

  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快半小時了。

  松田陣平在到達後並沒有將她叫醒。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不管松田現在究竟睡著了沒有,她也沒有出聲。

  她輕輕地將手機拿出,給幫她找到了房子的降谷零發了一條短信:

  【謝謝你,我們已經到了。

  另外,很抱歉讓你看我們睡覺看了這麼久。】

  【》》波本:……】

  朝崎愛麗絲發完短信,也不管降谷零的監控設備還在不在周圍工作著。

  她將手機放回口袋,聽到頭頂傳來聲音:

  「你在給那個人發短信?」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一旁的松田陣平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在安靜地看著她打字。

  朝崎愛麗絲思索片刻,對他說:「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松田陣平回憶道:「你是說,之前你提到過的,『優先級』?」

  「不光是優先級的問題。」朝崎愛麗絲看向窗外。

  雖然降谷零的動作的確很快,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滿足了她的需求。

  但這或許也可以用他最近不怎麼忙來解釋。

  朝崎愛麗絲只是隱約感到奇怪,降谷零或許對她之前的請求過於上心了。

  在來之前她就搜索過,這棟房子的附近似乎是無人區。

  能在東京找到一個「靠近鬧市的無人區」,這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朝崎愛麗絲猶豫了片刻,認真地轉過頭,看著松田陣平小聲道:

  「松田君,你知道這個安全屋是我騙來的吧?」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愣住了:「我不知道。」

  朝崎愛麗絲反而還疑惑起來:「我沒說過嗎?」

  松田陣平對她這副「不問不說,問了還驚訝」的語氣實在太熟悉了。

  他有些無語:「你當然沒說過,你只說和那個人有交易。」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其實確實是交易,不過交易的背景我做了點微小的加工。」

  松田陣平瞬間感到不妙起來:「加工?」

  朝崎愛麗絲點頭:「我讓他以為我們兩個是對苦命小情侶,從黑/幫逃出來後,在躲某個混蛋的追殺。」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語調艱澀道:「……這麼狗血的理由,那個人竟然相信?」

  「反正他似乎就是信了,還很同情我們。」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總不可能讓他知道,我找個能防彈的安

  全屋是為了給你當訓練場吧?」

  那後續要處理的事也太麻煩了。

  降谷零如果問她,這安全屋是拿來干什麼的?

  答:拿來練拆彈的。

  問:為什麼要練拆彈,從哪裡搞來的炸彈,為什麼要躲起來練,又為什麼要找警察一起練?

  答: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想練一練。

  警視廳好好先生和前黑/幫優秀員工狼狽為奸,竟只是為了追求進步。

  背後真相令全球變暖。

  朝崎愛麗絲拽住他的手腕:「總之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等會下車的時候,記得至少要拉住我的手。」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震驚了:「他現在還躲在周圍看?」

  都這麼晚了,這人怕不是個變態吧??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肯定不是本人在啦,可能是下屬,可能是放有監視器,反正我們需要謹慎一些。」

  「今晚我們肯定處理不了那些監控,只有之後才能慢慢解決。」

  朝崎愛麗絲從車窗望向外面那棟偏僻的建築。

  這棟房子並不算大,從外表看起來甚至有些普通。

  但從朝崎愛麗絲的經驗來看。

  它的建造結構,大概率和她剛從並盛偷跑到意大利時,彭格列給她安排的住所差不多,至少安全等級是一樣的。

  房子裡應該除去做了防彈措施外,還配有一個非常隱蔽的防空地下室。

  這也是她之前疑惑的地方。

  降谷零看來是把他最好的安全屋之一借給她用了。

  不然單單就這個地下室,就不是隨隨便便能夠拿出來的。

  朝崎愛麗絲默默思索了起來。

  她最需要的東西,降谷零竟然未蔔先知般幫她准備好了……

  這難道就是天意?

  她還以為需要她自己再准備一下呢。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去,看向松田陣平問:

  「要先進去踩踩點嗎?順便再把房子裡面的監視器也除掉。」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的表情忍不住又扭曲了一下。

  他咬牙:「這個變態竟然還要圍觀情侶在房子裡做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

  你代入角色也代入得太快了吧!

  朝崎愛麗絲瞪他:「不都是因為你才有這些事的嗎?又不是我要來這裡學東西。」

  松田陣平:「……行吧,我的問題。等等我盡量演得像一點。」

  說完這句話。

  松田陣平就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獨自走了出去。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又繞到她這一側,將副駕駛的車門也打開。

  原本以為松田就只是學著電視上,過來幫她紳士地開個門。

  然而就在下一秒,莫名地。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騰空了。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這笨蛋似乎是想給她來個深情公主抱。

  但他的動作卻極其不熟練,簡直像是把她從車裡給掏出來了。

  朝崎愛麗絲趕緊猛錘他的肩膀:「過了,演過了!快放我下來,哪有情侶在荒郊野外搞公主抱的?」

  松田陣平還很疑惑:「旁邊都是泥地,你想被弄髒?再說了,談戀愛不都是這樣。」

  朝崎愛麗絲湊到他耳邊罵他:「誰告訴你談戀愛是這樣的?」

  松田母胎單身陣平:「……」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的演技實在是不堪入目。

  但就在她看不到的監控裡,這個動作卻是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奇效。

  降谷母胎單身2號零:「…………」

  在看到松田把朝崎愛麗絲抱出來的一瞬間,降谷零的腦子就又開始飛速運作。

  周圍的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起了戀愛的酸臭味。

  降谷零趕緊把監視器給關了。

  降谷零:「……」

  這兩個人這麼愛的嗎?

  先是躺在車裡一起睡覺,然後還在野外就抱來抱去。

  松田啊……松田,怎麼你談起戀愛來比當初班長還過分!

  降谷零第一次後悔自己習慣性搞了監視這一套。

  有些東西看多了大概會長針眼。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看安全屋監控那邊的情況,轉而立刻去處理其他工作。

  而另一邊。

  朝崎愛麗絲則是沒掙脫掉,只能任由松田陣平把她抱進了屋裡。

  正如之前所計劃的那樣。

  他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踩點,然後再先預處理一遍房子內部的監控設備。

  朝崎愛麗絲被放下來後,和松田陣平一起,把屋子裡幾個顯眼的監視器都先除掉了。

  除掉它們的理由當然也合情合理又光明正大。

  就像之前松田說的那樣。

  難道情侶啵啵還要讓別人圍觀嗎?

  他們只是簡單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就在房間裡找出了不下十個監聽設備。

  松田陣平簡直無法想像,朝崎愛麗絲之前接觸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特別是看她像是很習慣這一切了一樣。

  松田陣平又在心裡默默給某個變態記上了一筆。

  更隱蔽一點的監視器,大概就需要特殊設備才能找出來了。

  這一類設備除了可以找阿笠博士借,他自己也可以從警視廳「借」出來。

  松田陣平信心滿滿地想把這個地方改造成合格的訓練地。

  朝崎愛麗絲則是打著小哈切說,她要是再不回去,阿笠博士該擔心了。

  改造當然不急於一時。

  松田陣平開車把朝崎愛麗絲送回去後。

  第二天,他又精神充沛地去上了班。

  大概是他的精神狀態太過不像一個每天都在加班的人。

  同事見他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忍不住趁其他所有人都沒注意,湊過去問他:

  「喂,松田。」

  他耳語道:「之前我推薦的那個藥,很有效?」

  松田陣平:「?什麼藥。」

  同事一臉求誇獎的表情:「就我之前給你推薦的補藥啊,治腎虛的。」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想起來了:「我沒買你說的那個藥。」

  同事卻不信:「你小子,別裝了。以前你看誰都像欠了你八百萬,最近竟然都不怎麼懟人了。」

  松田陣平不想理他:「不能因為我心情好?和藥有什麼關系。」

  「嘖嘖,過河拆橋啊……」同事搖頭,

  「算了,看在你最近和新人相處得不錯的份上,今天早點下班吧,剩下的工作我來處理就行。」

  松田陣平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新人?」

  同事原本還在感慨,卻見他似乎有些不明狀況。

  同事瞬間反應過來:「等等,不是新人……難道還是之前那位?」

  松田陣平:「……?」

  他不說話,同事就當他默認了。

  同事立刻恨鐵不成鋼起來:「我就知道!」

  「松田啊!讓你原諒她,沒讓你真的去原諒她啊,你忘了你當初有多痛苦了嗎?」

  松田陣平:「額……還行?」

  「不是,你來真的啊?」

  同事面色一變,像是過來人般苦口婆心地勸起來:

  「松田,你可能不知道。這種拋棄了又回來的情況,在學術界我們一般叫做千斤頂,是換備胎的時候才會發揮作用的東西。」

  松田陣平:「……」

  這家伙說的話他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松田陣平想了想,只能挑重點:「她應該不會再走了。」

  同事一臉的不相信。

  但松田陣平才不管他信不信。

  他的精力要放在去找朝崎愛麗絲學拆彈技術上面。

  就這樣,大概一個星期後。

  處理完場地問題,松田陣平便正式開啟了和朝崎愛麗絲的教與學生涯。

  其實除了一些體力活外,都不用他太擔心。

  松田陣平早就知道,只要朝崎愛麗絲想,那她的行動力必然是驚人的。

  有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朝崎愛麗絲就把他訓練需要的東西都提前准備好了。

  各種各樣的炸彈,醫療設備,拆彈要用的工具,束縛帶,手銬還有……

  等等,是不是混進去了些奇怪的東西——

  束縛帶???

  松田陣平站在桌子前,沉默地提起那條看起來就很油光水滑又很澀情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還蹲在旁邊調試著炸彈的倒數時間。

  松田陣平轉過頭去看她一眼,回頭,又猛地轉過頭去看她一眼。

  朝崎愛麗絲:「?」

  她被松田陣平莫名其妙的動作搞得不能專心。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問他:

  「你在做頸部體操嗎?我脖子也疼著呢,很閑的話過來幫我捶一捶?」

  松田陣平手上拿著束縛帶,目光幽幽地盯著她。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怎麼想,直接背過身去,撥開身後的黑發,指了指自己脖頸後露出來的皮膚。

  「這裡,剛剛低頭的時候就在痛。」

  「……」

  說完朝崎愛麗絲就又低頭調試起手上的炸彈。

  她背過身後沒多久,就感覺到後頸傳來不輕不重的力度。

  朝崎愛麗絲沒回頭,又指了指另一邊說:「這邊也捶捶……稍微再輕一點。」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動作。

  捶了一會兒,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那個玩意,用來干什麼的?」

  朝崎愛麗絲:「你說剛剛你手上拿的束縛帶?」

  松田陣平:「……對。」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用來綁你的啊。」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倒是很坦然:「本來應該用更專業一點的,但是買不到,所以我就去網上的澀情商店買了。」

  松田陣平:「那為什麼要買粉色?」

  材質不僅是皮質的,上面竟然還鑲著水鑽!

  朝崎愛麗絲義正言辭:「這個顏色好看啊,綁你身上也很襯膚色。」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忽然叫她的名字

  朝崎愛麗絲微微側頭:「嗯?」

  松田陣平:「你確定要教我怎麼快速拆彈?」

  朝崎愛麗絲:「是啊。」

  松田陣平一邊捶她的脖子一邊覺得她在搞笑:「拆彈需要把我綁起來?」

  朝崎愛麗絲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又說:「之前我不是提到過時間來不及,要用速成的辦法教你嘛。」

  「只有在危險中才能激發你的潛能啊。」

  松田陣平:「?」

  這確定是要激發他的潛能,不是要他死?

  朝崎愛麗絲又指了指另一個地方讓他捶:

  「先把你綁起來,然後在被束縛的狀態下操作……當初你不是看到過我舅舅拆彈時候的樣子嘛,他小時候就是這麼學的,也是這麼把我教會的。」

  松田陣平:「……你們這是什麼家庭啊。」

  要學會瞬間拆彈的技術,竟然要經受這麼危險的考驗嗎?

  朝崎愛麗絲倒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十歲的時候就學會這一招了,別擔心,肯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松田陣平:「真的?」

  朝崎愛麗絲點頭:「最多缺個胳膊或者腿,反正肯定死不了。」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松田陣平也不知道還能怎麼操作,只能化悲憤與懷疑為力度,繼續往她的脖子上捶捶。

  等朝崎愛麗絲把炸彈的計時器調整好後。

  她站起身,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接將炸彈塞到了松田陣平的懷裡。

  松田陣平:「?」

  炸彈在他的身前「滴滴」地倒數起來。

  他都還沒反應過來,朝崎愛麗絲就又拿著旁邊的粉色束縛帶開始綁他。

  松田陣平:「??」

  他猛地掙扎了一下:「好歹給我個心理准備吧?」

  朝崎愛麗絲一邊綁一邊問:「你要什麼心理准——哦,我明白了。」

  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說:「張嘴。」

  松田陣平:「???」

  他簡直要被她的各種突然襲擊弄懵了。

  朝崎愛麗絲卻像是很熟練一樣,從口袋中拿出個白色的硬物,去掉包裝後,就想直接塞到松田的嘴巴裡。

  松田陣平的頭立刻往旁一偏:「你想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現在就是個魔鬼。

  束縛帶這種鬼東西都有了,天知道她還從澀情商店買了點什麼想給他吃?

  松田陣平趕緊躲開她的動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力度太大。

  朝崎愛麗絲只是想把東西塞到他嘴裡,他一躲,她的指尖便劃過他的嘴角,直接戳到了他的耳墜。

  松田陣平沒忍住又顫抖了一下。

  他本來就對她的觸碰有PTSD。

  現在炸彈還在他懷裡倒計時,這感覺簡直刺激得有點過頭了。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刺不刺激。

  眼看東西喂不進去,她甚至還覺得有點可惜。

  「不是要心理准備嗎?」朝崎愛麗絲把那顆白色的硬物丟到自己的嘴裡嚼嚼,語調有些囫圇道:

  「都給你帶糖了,怎麼現在又不要?」

  她完全是在一比一復刻當初獄寺舅舅教她時的速通步驟。

  先往身上塞炸彈,再用帶子把人綁好,最後再喂顆糖。

  她當初可乖巧了,哪像松田一樣還要人哄?

  松田陣平聽到只別開臉,面色鐵青道:「……我不吃糖,你趕緊把這個破東西綁完!」

  朝崎愛麗絲便慢悠悠地繼續綁起來:

  「別著急,我都好久沒綁過了,你讓我慢慢回憶一下該怎麼操作。」

  松田陣平:「???」

  炸彈都要炸了還讓他不急??

  朝崎愛麗絲的手指勾住束縛帶,慢慢劃過他的胸前,他的腰腹,最後繞到大腿上綁好。

  她每換一個位置,松田陣平就會忍不住想掙扎。

  這簡直就是煎熬。

  他眉心緊鎖著催促道:「快點!」

  朝崎愛麗絲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腰側:「那你安分點!」

  松田陣平穩住氣息說:「下次我自己綁。」

  朝崎愛麗絲不僅要壓住他的動作,還要回憶好久沒用過的束縛帶綁法,自己也累得夠嗆。

  她擦擦頭上的汗,罵他:「最好你自己綁。趕緊學會!別什麼都讓我來。」

  她的膝蓋壓在松田陣平的大腿上,炸彈就在他們兩人的身體間「滴,滴」地倒數著。

  感覺到她的指尖越來越燙。

  松田陣平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水。

  朝崎愛麗絲將他腰上的最後一個蝴蝶結綁好。

  她猛地將束縛帶一拉,想調整一下帶子的松緊度。

  松田陣平沒忍住咳嗽了一聲。

  朝崎愛麗絲簡直想踢他屁股:「別亂叫。」

  松田陣平立刻反駁:「我叫什麼了?」

  朝崎愛麗絲累得氣喘吁吁,話都要說不完整了:「教你……教你怎麼比我自己學還累。」

  松田陣平的體力比她好一點,但狀態也沒好上多少。

  他一邊穩住氣息一邊說:「這話應該我來說吧,又要學又要和你吵,話說你真的想教我嗎?」

  朝崎愛麗絲喘氣道:「我哪有力氣和你吵,而且剛剛你老是亂動……乖一點!」

  松田陣平不服:「又不是在訓狗,憑什麼我不能動?」

  朝崎愛麗絲拍他的頭:「你就是這麼和老師說話的嗎?」

  松田陣平:「?」

  這個時候你

  想起來自己還是個老師了?

  有哪個老師會莫名其妙把學生用粉色束縛帶綁起來?!

  松田陣平還想反駁兩句。

  然而他懷裡的倒計時已經快要結束。

  這炸彈就要在他身上炸了!

  朝崎愛麗絲站在他的身前,冷著臉低頭瞥了一眼冒著紅光的計時器。

  她踢了踢他的小腿說:「要爆炸了,你操作吧。」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一臉懵:「我能操作什麼?」

  朝崎愛麗絲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十分信任他:「發揮你的潛力。」

  松田陣平無語了:「你是要我死……」

  朝崎愛麗絲明明還什麼都沒教他,就要讓他動手。

  實踐出真知也不是這麼來的吧?

  眼看倒計時只剩最後十秒。

  松田陣平被束縛帶綁得死死的,手臂上都被勒出了一道道紅痕。

  他猛地一用力,想用力度先把帶子掙得松一點,至少這樣自己還有發揮的空間。

  朝崎愛麗絲卻在他掙扎時,繞到他身後,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松田陣平動作一僵。

  在逐漸變得急促的「滴,滴」聲中。

  朝崎愛麗絲牽起他的手腕,如穿花引蝶般找到了束縛帶的間隙,將他的手按在了炸彈引線的正上方。

  朝崎愛麗絲問他:「現在什麼感覺?」

  松田陣平下意識說:「感覺心跳很快。」

  【倒計時三,二——】

  朝崎愛麗絲帶著他,用力將他的手指往炸彈內部某個奇點上按去。

  松田陣平呼吸一窒。

  【滴——】

  「呼……」

  他長舒一口氣,感覺到身前的炸彈從某個循環中掙脫了出來,像魔法一樣不講道理地被阻斷。

  朝崎愛麗絲又繞回到他身前,問:「學會了嗎?」

  松田陣平:「……」

  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此刻的感覺。

  朝崎愛麗絲教了,又沒完全教。

  她的教學水平簡直和她若即若離的性格一樣爛。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感應。

  松田陣平覺得他好像感覺到了某種訣竅。

  他從剛剛朝崎愛麗絲帶他找到的束縛帶間隙中掙脫出來,問道:

  「什麼時候再來一次?」

  朝崎愛麗絲靠到一旁的牆上,懶得理他:「以後我不要再教沒經驗的人了,又累又痛。」

  松田陣平:「……我又不是故意的。」

  朝崎愛麗絲余光瞥他一眼:「明明你聽話一點對我們兩個都好。」

  她有些支撐不住,靠著牆慢慢往地上滑。

  朝崎愛麗絲背靠著牆壁縮成一團,像是要睡著了一樣,把臉埋在手臂中間。

  松田陣平莫名感覺有點抱歉。

  他走過去,有點不自在地說:「下次不會了。」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

  松田陣平的耳根有點紅:「我是笨蛋,行了吧。」

  朝崎愛麗絲還是沒說話,只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松田陣平:「……」

  過了幾秒。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肩膀上又傳來不輕不重的力道。

  她垂著頭說:「技術還是比,『他』差一點。」

  松田陣平一邊捶一邊加重力道:「那你去找他啊,關我什麼事。」

  朝崎愛麗絲:「鼓勵你學習進步而已。」

  松田陣平的語調不對勁起來:「我可太想進步了。」

  隨著他力度的輕重變化,感覺到肩膀的酸痛逐漸被放松。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將後頸的手拍開:「行了,可以了。」

  松田陣平:「……連句謝謝都不說是吧。」

  朝崎愛麗絲:「謝謝?」

  松田陣平別開臉:「免了。一點微小的工作,不如某人技術好。」

  朝崎愛麗絲:「。」

  她的精力本來就不夠,休息了一會兒後也只是稍微緩和些。

  朝崎愛麗絲也不想多說,將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又開始給某人啪啪打字。

  打完字,她又瞬間移掉短信窗口開始玩消消樂。

  這一套動作熟練又快速。

  松田陣平在一旁看著她操作,忽然回想起。

  那天他看到朝崎愛麗絲在院子裡遛狗時,在給誰發短信的樣子或許不是錯覺。

  松田陣平皺起眉問:「等等,那天在我來之前你的確是在發短信?」

  朝崎愛麗絲:「哪天?」

  松田陣平:「諸星大來電話那天。」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幾秒。

  她關掉阿笠博士的消消樂賬號,微微側過頭,看向松田陣平問:

  「你覺得我當時是在和誰發短信?」

  松田陣平不耐地嘖了一聲:「該不會就是諸星大吧。」

  朝崎愛麗絲沒正面回答:「反正不是我去聯系他。」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所以你跑之前還故意給他留了線索?」

  「不是在跑之前留的,我走的時候很倉促,沒有告訴那裡的任何人。」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仿佛自言自語般問:

  「短暫的聯絡也只是閑聊,他為什麼要找我?」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因為他喜歡你?」

  「咚!」

  「喂,怎麼又打我?」松田陣平捂住自己的後腦。

  朝崎愛麗絲罵他:「因為你笨蛋。」

  「諸星大當初就是很在意你啊,我說錯了?」松田陣平不服氣,「那個人,就是經常來接你下班那個,每次他來,我覺得諸星大都想和他干一架。」

  朝崎愛麗絲:「……」

  「別告訴我你什麼都看不出來。」

  松田陣平的語調格外平靜:「總之我不覺得諸星大的同情心有泛濫到,會去關心他不在意的人過得苦不苦。」

  朝崎愛麗絲:「哪有那麼誇張……我其實還好。」

  松田陣平:「可是你當時的表情看起來都要哭了。」

  朝崎愛麗絲:「我沒有!」

  松田陣平:「那我看到你一邊猛灌咖啡一邊還想把眼淚憋回去是假的?」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假的,裝的,我為什麼要難過,我一點也不難過。」

  松田陣平看她是急了。

  他有些無語道:「裝得這麼像?」

  朝崎愛麗絲嘴硬:「當然要裝像一點,你看你不是也上鉤了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行吧,我也上鉤了。」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發現松田陣平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有點抖:「你剛剛說什麼?」

  松田陣平移開視線:「沒什麼。」

  朝崎愛麗絲看到他這種熟悉的反應,心中越發感到不妙。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忽然轉身就跑。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怎麼又要跑了?

  然而還沒等她打開門出去。

  或許是覺得就這麼跑掉實在太遜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調轉頭回來,把地上的束縛帶撿起扔到松田陣平身上。

  她看著他說:「我討厭你!」

  松田陣平覺得她莫名其妙:「怎麼就討厭我……我惹你了?」

  朝崎愛麗絲:「你讓我的良心不安。」

  松田陣平被她胡亂一通指責,脾氣也上來了:「見鬼,朝崎愛麗絲你幾歲了,你敢說之前你什麼都不知道?別告訴我做每件事前你都不清楚後果。」

  朝崎愛麗絲篤定道:「沒有後果,以前就沒有。」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只是你沒看到。」

  朝崎愛麗絲反問:「看到什麼,看到,『他』每個月都要丟好幾個人出去嗎?」

  這個像丟垃圾一樣的「丟」,松田陣平大概能想像到是個什麼情況。

  他說:「你這不是很清楚嗎?」

  松田陣平甚至懷疑,朝崎愛麗絲就是故意讓那些人每個月到某位前夫哥面前去晃一圈的。

  應該不用懷疑。

  看她這麼清楚,就是故意的。

  松田陣平:「……」

  這個惡劣的女人……

  朝崎愛麗絲外表看起來很冷淡,又不喜歡麻煩。

  但是稍微接觸一點,就會發現她其實很容易被打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活潑。

  大部分人到這一步,會很快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無非就是長相和性格不符地外冷內熱,或者對親近的人才會熱情一些。

  甚至有人會莫名其妙地自作多情起來,覺得她對他們是不一樣的。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朝崎愛麗絲情緒化是不假,她對熟悉的人好也是真的。

  但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她會故意讓很多事發生。

  按理說,

  他在清楚這一點後就該到此為止了。

  然而松田陣平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就算清楚了朝崎愛麗絲有些惡劣的本質,他現在竟然還是覺得她單純得可怕。

  朝崎愛麗絲轉過頭來瞪他一眼:「現在你肯定在心裡罵我。」

  松田陣平:「嗯。」

  朝崎愛麗絲:「剛剛我說討厭你,你竟然就要討厭我,應該問你幾歲了吧?」

  松田陣平:「……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了?」

  他說不討厭,朝崎愛麗絲反而更不高興了。

  她冷著臉:「為什麼不討厭我,快點討厭我啊。」

  她甚至指了指自己:「來,我教你。罵我是騙子。」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覺得她完全是在無理取鬧。

  他伸手去量她額頭的溫度:「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燒傻了。」

  朝崎愛麗絲把他的手拍開:「我沒有,我很清醒。而且明明上一個說我是騙子的就很討厭我。」

  松田陣平:「你確定?」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看她不說話,沒忍住笑了一聲:「那個人肯定不討厭你。」

  而且大概率喜歡她喜歡得要死。

  朝崎愛麗絲轉過頭,聲音有些低:「……別說話了,走開,我今天不要再見到你了。」

  她不高興待見他,竟然還加了個「今天」的期限。

  松田陣平覺得朝崎愛麗絲任性起來的確有點好笑。

  他把掉在地上的炸彈殘骸和束縛帶撿起來收拾好,說:

  「不行,今天的東西你還沒把我教會。」

  朝崎愛麗絲不干:「我要罷工。」

  松田陣平點頭:「可以,明天繼續。」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你又不是我老板。」

  「我是你的學生。」松田陣平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對:「而且你說過要對我負責。」

  朝崎愛麗絲轉過頭去:「我說過嗎?記不清了。」

  松田陣平:「……好歹看著我的眼睛再說這句話吧。」

  朝崎愛麗絲當然不看他:「負什麼責?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你說得對。」

  朝崎愛麗絲這才又看向他的眼睛,她疑惑道:

  「剛剛我們不是還在聊諸星大嗎,怎麼忽然我們兩個吵起來了?」

  松田陣平也覺得奇怪:「所以是諸星大的錯?」

  朝崎愛麗絲仔細想了想,很認真地說:

  「我覺得是。」

  松田陣平立刻甩鍋:「果然他聯系你就是不安好心。」

  朝崎愛麗絲贊同地點頭:「就是就是,之前他就可喜歡挑撥關系了。」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

  兩人無言地對望了兩秒。

  朝崎愛麗絲的眼神飄忽了一下:「總之像諸星大這種人,就算在意也不會毫無目的地去找人閑聊。」

  松田陣平:「你覺得他是為了什麼?」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來:「最開始他到我的工作室來應聘,是為了搭上線人好順利加入。」

  「我在的工作室能給他提供機會,也可以給予當時的他一定的庇護。」

  「可是後來,他根本不需要別人幫他掩護了。」朝崎愛麗絲輕聲喃喃道:

  「那我在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個有價值的東西。」


第61章 愛麗絲:「是雙胞胎哦。……

  「可是後來,他根本不需要別人幫他掩護了。」朝崎愛麗絲輕聲喃喃道:

  「那我在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個有價值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眼眸,似乎是在回憶。

  松田陣平站在一旁,看著朝崎愛麗絲若有所思的側臉,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對勁的氣息。

  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但就像之前在醫院裡一樣。

  每一次,當朝崎愛麗絲主動想要去做點什麼事的時候。

  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別人。

  她都會像現在這樣,介於一種「好想」和「好煩」之間的詭異動態平衡。

  松田陣平:「……」

  所以朝崎愛麗絲究竟想去做什麼?

  松田陣平看向她問:「剛剛你說的這些話,是在分析還是在向我解釋?」

  驀然被他打斷了思路,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神有些懵懵的:

  「這兩者間有什麼區別嗎?」

  「分析說明你只是現在想到了一些事,還沒有去印證自己的猜測。」松田陣平移開視線:

  「但如果只是在向我解釋……那就是你早就意識到了諸星大想要什麼,也已經想好了應對方法,就等著他送上門。」

  朝崎愛麗絲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好奇:「如果我說只是分析呢?」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不信。」

  朝崎愛麗絲笑出了聲:「那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很明顯我早就知道諸星大想要什麼啊。」

  在她離開前,諸星大就已經一躍成為了組織裡炙手可熱的人物。

  雖然朝崎愛麗絲不怎麼關心組織裡其他人的事。

  但就是這樣,她都能偶爾從工作室的其他員工口中聽到諸星大的名字,以及他們對他的各種評價。

  就是這樣一個能力又強,任務又忙的人。

  除了偶爾會請假外,竟然依舊會每周都到她的工作室來上班。

  總不可能是因為他真的想出道成為模特吧?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

  諸星大每周都出現在她的工作室,就像是游戲裡會定點刷新的NPC一樣。

  而他來,自然就是為了蹲守另一個會定時在她旁邊刷新的怪物Boss——琴酒。

  「諸星大當初想通過我來觀察琴酒這件事,我的確很早就知道,但我什麼也不想做。」

  朝崎愛麗絲語調平靜道:「那都是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與我無關。」

  松田陣平瞥了她一眼:「別扯開話題,誰和你聊之前了,重點是現在。現在你想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回望:「現在?現在也一樣。諸星大要找琴酒,那就讓他去找,我又不能攔著他。」

  松田陣平卻不吃她這一套:「可這就是問題所在。」

  「他要找那個誰……對,就是那個琴酒。為什麼諸星大明知道你逃跑了,卻還認為現在能從你這裡得到琴酒的線索?」

  朝崎愛麗絲沉默半晌,最終只能說:

  「可能他也覺得琴酒有病吧。」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聳了聳肩:「我又沒說錯。在他眼裡,我就是個被琴酒抓去搞強制愛的小可憐。」

  「我都已經逃出來這麼久了,他可能覺得琴酒要不然就是已經找到我了,要不然就是正在找我。只要能知道我的位置,那琴酒的位置大概率也跑不了。」

  松田陣平的視線劃過她烏黑的發旋:「可現在琴酒的確沒找到你。」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波動了一瞬。

  莫名地,她產生了瞬間的恍惚。

  朝崎愛麗絲忽然回想起了她離開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她剛從外面回去,連肩膀都還是濕漉漉的。

  陰雨的天氣會讓人莫名地壓抑。

  在回去前,她在外面的街道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街上的樹啊,雲啊都像是漂浮在了水裡。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也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游魂,回不了家,也找不到能落腳的地方。

  為什麼她回不了家呢?

  為什麼她還要再等四年?

  這些問題反復出現在她腦海裡。

  朝崎愛麗絲不想讓自己陷入對未來的焦慮,但當時她的確找不到任何解決辦法。

  在外面瞎逛是沒有意義的。

  天色漸暗後,她還是回去了。

  一天或許就這樣結束。

  朝崎愛麗絲安慰自己,無論在哪裡,她都會生活得很好,並不需要擔心。

  怎麼過不是過呢?

  就算琴酒是個混蛋,她去其他人在的地方也一樣的。

  但就在那一天,回到住的地方後。

  朝崎愛麗絲發現,在那樣的天氣裡,琴酒為她帶回了一束花。

  花是她頭發的顏色。

  是他最不屑一顧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弄髒的脆弱的顏色。

  花在夜色中被仔細裝飾了,很漂亮。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琴酒為什麼帶回那束花。

  但她在看到花的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它有多漂亮,而是「跑」。

  她一定要走,當天就走,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再不走,或許……

  她會被永遠困在這裡。

  直覺系會

  在遇到危險時,腦海中猛敲警鐘。

  沢田舅舅也告訴過她,「不論環境看上去有多平靜,如果感到不對,不要猶豫,立刻離開那裡。」

  她將玫瑰花莖捅進琴酒腹部的時候,手都還在顫抖。

  琴酒卻按住了她的手,任由血從花朵的經脈流過他的指縫。

  他沒有躲開。

  朝崎愛麗絲敢肯定自己預感到的危險沒有出錯。

  但那一天,他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面色因為失血而蒼白。

  琴酒或許永遠也不會理解,明明她什麼都不缺,為什麼還是會想家?

  他只想讓她不要難過。

  朝崎愛麗絲的喉間驀然有些酸澀。

  她低垂下眼眸,輕聲說道:「如果我說,琴酒他不是沒找到我,而是就這麼放我走了呢?」

  松田陣平愣了愣:「為什麼?」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因為整件事和謠傳裡的根本就不一樣。」

  「謠言裡琴酒就是個只會搞強取豪奪的混蛋……雖然他是個混蛋沒錯,但他還是個有理智的瘋子。」

  松田陣平沒太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逃跑的唯一理由是,他當時竟然在猜我在想什麼,他在想辦法討好我。」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道:「這難道不好嗎?」

  朝崎愛麗絲搖頭:「很不好。」

  「琴酒其實根本不理解我為什麼會想跑,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讓我高興而已。」

  朝崎愛麗絲又一次抿緊嘴唇:「其實他就算想把我關起來也沒有關系,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讓我產生吊橋效應,或者患上斯德哥爾摩而已。」

  松田陣平越聽越糊塗。

  他震驚了:「被關起來沒有關系,他討好你你反而要跑?」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因為沒有理智的瘋子只會搞破壞,這樣我早死還能早解脫,但是他卻開始學著走溫和路線了。」

  松田陣平:「說人話!」

  朝崎愛麗絲別開臉:「琴酒看起來想和我玩真愛,我不想負責,所以我就跑了。」

  松田陣平:「…………」

  這是什麼經典渣女發言……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看到松田陣平格外無語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但事實就是,當時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讓他頂著那張臉來和我聊人生,就算他是裝的也不行。」

  她撇了撇嘴:「他要是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想法倒是好事。裡包恩大人在我四歲的時候就教過我,如果有壞男人要主動送上門的話,讓我一定不要放過玩玩他們的機會。」

  松田陣平瞪大了眼睛:「你家長四歲的時候就教你這些?」

  朝崎愛麗絲糾正他:「算是家長的老師?隔代親。」

  松田陣平:「……」

  這好像不是重點。

  而且這個叫裡包恩的聽起來像個不靠譜的老頭。

  朝崎愛麗絲繼續道:「而且裡包恩大人還教我,如果我長大後偶然見到了爛人的一點真心,要是不想接受,最好先離他遠一點。」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這倒聽起來還靠譜一些,讓你不要辜負別人?」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他說這種人不會輕易放棄,之後一定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來達成目的。不管是什麼樣的方式,強硬的,懷柔的……他們只要最終的結果。」

  朝崎愛麗絲補充道:「而我最好的回應方式就是不回應。」

  「越聰明的人想得越多。先離他遠一點,等他自己把腦子想出問題後,到時候我需要應付的就只是個笨蛋了。」

  松田陣平:「???」

  ……這是該給四歲小孩說的話嗎?

  什麼戀愛頭腦戰?

  朝崎愛麗絲嚴肅道:「總之,暫時搞不定我就先撤了,又不是什麼很丟臉的事情。」

  松田陣平問:「難道你還准備之後有機會再回去?」

  「我不回去。」朝崎愛麗絲搖搖頭,卻反問他:

  「但壞男人現在都已經送上門了,難道不該順勢和他玩玩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誰?」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道:「諸星大啊。」

  松田陣平疑惑地問:「諸星大……他不是在確認你不知道琴酒的消息後,就不會來聯系你了嗎?」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他哪有那麼好心,最開始他很明顯是想讓我去當釣出琴酒的誘餌。」

  松田陣平愣了愣:「你拒絕了吧。」

  朝崎愛麗絲點頭:「委婉地拒絕掉了,誰會相信他說當完誘餌後會保護我一輩子的鬼話啊?」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回憶道:「而且諸星大這種人,表面上好像只是來試探一下,其實有沒有結果他都是賺的。」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如果我這裡有情況,他就能知道琴酒一些消息,但是如果沒有……你還記得我的形像是被強制愛的小可憐吧?」

  松田陣平點頭。

  「如果我沒被抓回去,那在他眼裡,絕不會是琴酒不想,而是他不能。」

  朝崎愛麗絲低聲喃喃道:「他一定是偶然發現琴酒身上出現了某些問題,可能連找我都做不到,所以才來確認。」

  朝崎愛麗絲當然知道琴酒身上出了什麼問題。

  捅腎嘛。

  她自己捅了一下,被琴酒嫌她力道太輕,可能捅得不夠盡興,按著她的手又來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

  也就是琴酒的身體素質確實好。

  不然就她當初這亂捅的架勢,諸星大也不會到現在才發現他不對勁。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的瞳孔微微放大,「所以你的意思是——」

  朝崎愛麗絲點頭:「諸星大可能要動手了。」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或許不是可能,是馬上就要動手了。」

  「琴酒虛弱的時候可不多見,要是放過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諸星大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松田陣平默默思索了幾秒,猶疑地看向她:「那你想在其中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我?」

  松田陣平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直接道:

  「諸星大和琴酒的事都和我無關,我只想知道你想要的東西。」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笑容卻有些苦澀:「我想要的東西……我想回家啊,但這個世界上沒有我的家。」

  松田陣平的心髒莫名一揪,他張了張嘴,想說句安慰的話,但沒能發出聲音。

  朝崎愛麗絲倒無所謂,她只繼續道:

  「之前你就問我,是不是想在其中做點什麼?答案就是,就算我想,我也什麼都做不了。」

  松田陣平完全不相信。

  朝崎愛麗絲肯定有很多事瞞著他

  她說話向來說一半藏一半。

  而且她之前明明提到,送上門來的壞男人千萬不要放過。

  松田陣平:「……」

  果然,在她明確表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後。

  朝崎愛麗絲又仿佛自言自語般:「雖然中間什麼都做不了,但之後可以……畢竟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拋屍難。」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驚了:「等等,你剛剛說了什麼?」

  朝崎愛麗絲別開臉。

  松田陣平把她的臉掰回來:「別想裝傻,怎麼又扯到殺人上去了?」

  朝崎愛麗絲的

  臉頰被他掐住,一臉無辜。

  松田陣平有點生氣:「朝崎愛麗絲,你把話說明白我才能幫你!」

  朝崎愛麗絲提醒他:「你可是個警察。」

  松田陣平:「……下班之後可以不是。」

  朝崎愛麗絲有點懵懵的:「怎麼感覺我把你拉上賊船了?」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我不是一直都在船上嗎——話說你不會真的要去違法犯罪吧?」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說不定呢。」

  松田陣平:「喂!」

  朝崎愛麗絲把他的手拍開:「放心,我一個人能犯什麼罪?跑兩步我都喘得不行。」

  被她這麼一說,松田陣平反而又擔心起來了。

  他猶豫地問:「那不違法的話你能行嗎,要不要還是試著干點,我幫你處理痕跡?」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對他靈活的道德底線感到無語。

  她直接轉移話題道:「別想那兩個笨蛋之間的恩怨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

  松田陣平眉心微皺:「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將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啪啪給松田陣平發了一條短信。

  「叮鈴——」

  松田陣平看向手機的屏幕。

  在他的收件箱裡,出現了一個用巨大字體取了個十分中二標題的文件——《復仇計劃》

  松田陣平:「?」

  他都還沒看裡面的內容,就已經開始感覺到胃疼了。

  松田陣平無語道:「世界上真的有人會蠢到把復仇計劃寫在文檔裡嗎?」

  朝崎愛麗絲:「說不定有呢?」

  松田陣平:「……別告訴我是你要去復仇,你是和諸星大有仇?還是說和琴酒有?」

  朝崎愛麗絲:「我和他們沒仇啊。」

  松田陣平:「那這個文檔是什麼意思?」

  朝崎愛麗絲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管那麼多了,先把裡面的內容背下來。」

  松田陣平:「?」

  他還要背下來??

  松田陣平立刻低下頭,查看起這所謂《復仇計劃》中的具體內容。

  在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後,松田陣平感覺到自己的胃越來越疼了。

  松田陣平面色鐵青道:「我有點想吐。」

  朝崎愛麗絲勸他:「先別吐。」

  松田陣平忍不住吐槽:「這裡面的內容也太狗血了吧,你確定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朝崎愛麗絲說:「惡心是惡心了點,不過藝術都來源於生活嘛。」

  「到時候如果有人問起你有關我的身世,你記得照著裡面的故事內容回答他就行。」

  松田陣平雖然覺得文檔裡的內容離譜到不行,但這的確是件他能做到的小事。

  松田陣平正想點頭,忽然又抓住了重點:「等等,你剛剛說,之後有人會問我有關你的情況?」

  朝崎愛麗絲:「沒錯。」

  松田陣平問:「誰啊?」

  朝崎愛麗絲說:「這棟房子的原主人,一會兒我還要去見他。」

  說完這句話,朝崎愛麗絲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鐘。

  看到約定的時間已經臨近。

  她便站直身體,轉過身,向房子的大門走去。

  她轉身得過於迅速和決絕,松田陣平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他忽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留下的人,心裡莫名有點空落落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到最後,朝崎愛麗絲其實還是什麼都沒告訴他啊……

  松田陣平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後卻只問道:

  「會有危險嗎?」

  朝崎愛麗絲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語調上揚:「有危險的話你來救我啊。」

  松田陣平:「……」

  可惡。

  朝崎愛麗絲若即若離的性格實在是太爛了。

  但仔細想了想,松田陣平又覺得她其實也挺好。

  就算現在離開,她也是為了他才去和某個愛搞監控的變態虛以逶迤。

  朝崎愛麗絲的缺點就像星星一樣多,但她的優點又像月亮一樣大。

  她走之後,松田陣平便開始自覺地收拾起房間裡的炸彈殘骸。

  已經離開的朝崎愛麗絲才不管松田陣平在心裡怎麼想她。

  和波本約好要在今天完成交易,她就要在規定時間內到達他指定的地方。

  朝崎愛麗絲根據波本給的地址,來到了一座新建的咖啡廳。

  咖啡廳內的客人十分稀少,此時只有零星幾個分布在大廳的座椅上。

  朝崎愛麗絲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向某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走去。

  波本似乎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朝崎愛麗絲走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看一本書。

  見她靠近,他便抬起頭,掛上公式化的微笑說:「你來了。」

  波本站起身幫她拉開椅子。

  朝崎愛麗絲禮貌地對他說了一聲「謝謝」,與他面對面坐了下來。

  波本將書本合上,雙手放到桌面。

  他看向她的目光溫和,似乎很好相處地問:「給你准備的地方還喜歡嗎?」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很喜歡,感謝您的幫助。」

  波本又笑了笑:「客套的話就免了,我們也算是互利互惠。」

  朝崎愛麗絲便直接道:「您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

  波本的手指微動:「如果我說所有,可以嗎?有關於,『他』的一切。」

  他雖然用的是詢問的句式,說出的話卻不容她討價還價。

  朝崎愛麗絲仔細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道:「那我就從最開始講起吧,有關於,『陣醬』的一切。」

  波本拿起一旁的水杯,示意她可以繼續。

  朝崎愛麗絲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

  她抬起頭,一臉嚴肅地看向波本:「這一切都要從很多年前說起,那時候琴酒和陣醬還都沒有成年。」

  波本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問她:「他們那麼早就認識了,在,『陣醬』工作的黑/幫裡?」

  朝崎愛麗絲的嘴角動了動:「沒有那麼復雜。」

  波本狀似輕松地喝水:「所以具體是什麼情況?」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目光有些游移:「其實……陣醬和琴酒是雙胞胎兄弟。」

  「噗,咳咳咳——」

  波本剛拿起的水杯差點被他潑出來。

  波本:「???」

  波本:「你說什麼?」


第62章 波本:真有你的啊,琴酒……

  波本:「???」

  波本:「你說什麼?」

  朝崎愛麗絲很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陣醬和琴酒是雙胞胎兄弟,長得很像。」

  波本的眼神都麻木了:「雙胞胎……兄弟?」

  朝崎愛麗絲點頭。

  波本:「…………」

  他原本以為黑/幫高層強搶人/妻的劇情已經夠狗血了。

  怎麼還有高手?

  雙胞胎兄弟共搶一個女人……真有你的啊,琴酒。

  波本被這越發狗血的關系弄得腦子一卡一卡的。

  他強行維持住自己平淡的表情,裝作不經意間將杯沿潑出的水擦干。

  降谷零將雙手支在下巴處,像在警視廳做筆錄一樣嚴肅地看向朝崎愛麗絲。

  他冷聲問道:「現在我想問你幾個和他們有關的問題。」

  朝崎愛麗絲坐直身體:「您問。」

  降谷零回憶著朝崎愛麗絲出現的初始:

  「我記得,最開始在意大利,你說你是被琴酒從你的丈夫,也就是,『陣醬』身邊搶過來的?」

  朝崎愛麗絲的睫毛顫了顫:「額……算是吧。」

  降谷零繼續道:「你

  好心救了路邊受傷的琴酒,然後被他看上,他就把你帶到了日本?」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

  降谷零皺了皺眉:「之後他就開始強迫你接受他,你無法忍受,最後逃了出來?」

  朝崎愛麗絲:「……你要這麼說也沒錯。」

  降谷零語調加速:「,『陣醬』和琴酒,他們兩個人哪個是哥哥?」

  「,『陣醬』是哥哥。」

  朝崎愛麗絲面不改色地給黑澤陣升了輩分。

  降谷零:「……」

  很好,琴酒搶的是嫂子。

  見鬼,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晨間偶像劇能拍一百多集了。

  這又臭又長的愛恨情仇竟然還能扯到血緣關系。

  黑/幫的弟弟搶了自己雙胞胎哥哥的老婆,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不過人性和道德……

  這兩個玩意好像琴酒都沒有啊。

  降谷零仔仔細細思索了一番,發現這些破事琴酒還真能干得出來。

  嫂子而已,搶了就搶了。

  有本事一槍干掉他?

  降谷零:「…………」

  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加入這場狗血大戲。

  然而反復在心裡吐槽過後,降谷零還是敬職敬業地復盤起了剛剛和朝崎愛麗絲的對話。

  朝崎愛麗絲並沒有在快問快答中露出明顯的破綻。

  這些事的可信度至少有一半,畢竟在他剛剛提出的問題中,大部分在意大利發生的事他都已經親自查證過了。

  看似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然而降谷零還是將眼睛眯起,有些懷疑道:

  「你說他們兩個人是雙胞胎兄弟,那他們之間私下有聯系嗎?」

  朝崎愛麗絲輕輕搖了搖頭,回答道:「據我所知,他們兩個人可能在出生後就分開了,之後一直沒有再見過面。」

  「,『陣醬』和我一起長住在意大利,我們婚後的日子非常平靜又普通,和琴酒的生活完全沒有可以重疊的地方。」

  聽到她的回答。

  降谷零的手指狀似無意地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發出了清亮的聲音。

  只呼吸了一瞬,他便很快又抓住了重點:

  「可我並沒有在意大利發現有關,『陣醬』的蹤跡。」

  朝崎愛麗絲將手攥緊,手心有些出汗:

  「大概因為他以前也是黑手/黨的員工吧?我看琴酒好像也會刻意清除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朝崎愛麗絲繼續實話實說道:「事實上,我並不知道陣醬曾經在黑手/黨做到過什麼位置,但他在退隱後,他的確還會習慣性警惕周圍的一切。」

  降谷零笑出了聲:「那這麼說來,在遇到你之前,琴酒根本不知道有,『陣醬』的存在?」

  朝崎愛麗絲假裝猜測:「或許有聽說過?不過我覺得琴酒應該不會在乎自己有個陌生的哥哥吧。」

  降谷零略微點頭,看似沒有任何異樣:

  「不在乎卻又在很多年後遇見了,這也是一種緣分啊。」

  朝崎愛麗絲:「……」

  緣分……

  她怎麼總覺得波本話裡有話?

  看這架勢,她剛剛鬼扯一通,波本好像幾乎全沒相信啊。

  朝崎愛麗絲又迅速補充道:「其實要說,『緣分』也不完全是。」

  降谷零挑了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朝崎愛麗絲回答:「當初我在路邊發現了受傷的琴酒,是因為他長得和陣醬很像,我才著急地帶他去醫院救治。」

  「他們兩個在多年後發現有彼此的存在,或許不是因為緣分,而是因為我造成的誤會。」

  朝崎愛麗絲說話時雖然語速稍快,但條理卻十分清晰,只在她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時候,才會出現略有模糊的回答。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細觀察著她說話時的神態。

  在咖啡廳內略顯昏暗的燈光下。

  朝崎愛麗絲經過偽裝的外表,看起來和電視劇裡懵懵懂懂的偶像劇女主似乎沒什麼兩樣。

  但私下和她接觸過,降谷零知道她絕不是那種天真到毫無警惕心的人。

  如果是因為「長相一樣」這種理由才和琴酒相識。

  倒是比傳言中她善心大發,隨隨便便就把路邊受傷的野男人撿回去的說法更有可信度。

  降谷零又問:「所以你把琴酒帶去醫院治好後,他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朝崎愛麗絲別開臉:「這我怎麼知道,你該去問他。」

  降谷零:「……」

  非常好,看上去完全沒有被琴酒的假深情迷惑到。

  果然不是一般的偶像劇女主。

  這樣的人才更好合作。

  以前雖然他也看過一些社會學實驗,說雙胞胎會有很大概率喜歡上同一個人。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降谷零今天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那些科學實驗。

  看著眼前的無辜受害者愛麗絲,又想起琴酒那張臉。

  他現在滿腦子的「嫂子開門,我是我哥。」

  降谷零:「……」

  這幾個人是有什麼狗血病毒在身上嗎?

  降谷零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強行讓自己的腦子恢復到勾心鬥角模式。

  他此時已經對「雙胞胎」的說法信了一點,卻缺少一些決定性的線索。

  降谷零想了想,語調放輕,似乎是誘導般對朝崎愛麗絲說:「你說的這些我已經知道了。」

  他又掛上公式化的微笑,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但據我所知,哪怕在認識你後,組織裡好像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們兩個同時出現——」

  「那個被你叫做,『陣醬』的人,在你被琴酒搶走後,就一點也不著急嗎?」

  來了。

  朝崎愛麗絲心中猛地一跳。

  她剛剛胡編亂造出來的這段關系,乍一看似乎沒有明顯的問題。

  但其中最大的破綻就是「陣醬」和琴酒無法同時出現。

  如果沒有人看到過「陣醬」的存在,這無疑是謊言中最致命的地方。

  現在她要邁過這一關,才能開啟計劃的第一步。

  朝崎愛麗絲回想起在上一通電話裡,黑澤陣說過:

  【某個契機已經在慢慢靠近,愛麗絲,我相信你會把握好。】

  契機……或許就從現在開始了。

  她當初穿越到平行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琴酒,這絕對不是巧合。

  無數的跡像都表明,如果她想要回去,那打開「空間門扉」的方法肯定在琴酒身上。

  但琴酒是不可能主動送她回去的。

  只有「黑澤陣」可以帶她回去。

  陣醬的上一通電話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朝崎愛麗絲抿緊了嘴唇。

  混蛋。

  為什麼陣醬和琴酒不能真的是雙胞胎呢?

  害她現在必須為「黑澤陣」在這個世界中創造出新的身份,才有可能達成目的。

  朝崎愛麗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其實組織裡應該有人見過,『陣醬』。」

  降谷零微微一愣:「是誰?」

  朝崎愛麗絲提醒道:「您還記得當初在市中心西裝店的爆炸事故嗎?」

  降谷零當然沒有忘記。

  那個西裝店當初是組織用來做情報點和裝備倉庫的。

  結果後來因為有叛徒出現,倉庫裡的裝備幾乎全被炸毀了。

  當時朝崎愛麗絲還是他手下的一名員工。

  降谷零還記得那一次爆炸過後,他、景光還有琴酒一起去爆炸現場救她時的混亂場景。

  不對,好像還有個衣櫃裡的松田。

  但是松田好像不是去救人的,是去當深情男二偷別人老婆的。

  降谷零又在心裡暗罵了一句戀愛腦,才說道:「我記得那場爆炸。」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那一次,在你們來之前,其實陣醬就在那裡。」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在心中默念了一萬遍「對不起了,獄寺舅舅」。

  然後便一臉嚴肅地補充道:「當時我、陣醬還有那個叛徒都在倉庫裡。」

  「叛徒似乎是想同歸於盡,把我們都炸死,他想引爆倉庫裡另一個炸彈的時候,為了自保,陣醬便將他打昏了。」

  降谷零想起當初他和景光到場的時候,叛徒的確昏倒在地上。

  他沉聲問道:「所以那個叛徒是目擊證人?」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好,她都不用補充過多的細節。

  朝崎愛麗絲使勁點頭,立刻往獄寺隼人身上猛甩鍋:

  「您可以去找他求證,是不是在爆炸現場還看到了另一個銀色頭發綠眼睛的人,他們長得很像,但不完全一樣,而且,『陣醬』當時是短發。」

  聽到朝崎愛麗絲的解釋。

  降谷零仔細地對比起她的話和當初記憶中的情形。

  然而過了幾秒,他忽然冷笑了一聲:

  「可是那個叛徒已經死了。」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

  「你該不會忘記了,當初爆

  炸結束後,你和他被分別關進了不同的審訊室吧。「降谷零的笑容加深:

  「那邊的情況可不像你這邊一樣小打小鬧,連吐真劑都是琴酒送進來的桃子味。」

  朝崎愛麗絲:「……」

  降谷零此刻的語調溫和到有些詭異:「所以現在線索又斷了?」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頭,從他說出「死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沉默。

  她的手指收緊又放開,似乎對叛徒已經死亡的事實感到有些兔死狐悲。

  從進咖啡廳以來,朝崎愛麗絲就一直在強裝平靜地與他交流。

  如今聽聞了某人的死亡,即便那個人和她的關系並不算親密。

  朝崎愛麗絲依舊對他的逝去感到了悲哀。

  降谷零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這在組織裡都是很正常的事,你之前沒有意識到嗎?」

  朝崎愛麗絲依舊低著頭:「意識到不代表能接受。」

  降谷零移開視線:「倒也是。」

  朝崎愛麗絲在被琴酒強行搶走前也只是個普通人。

  哪怕已經見識過了黑暗的一面,也不是那麼快就能轉變思維的。

  這很合理。

  不過現在叛徒死了,那目擊證人的線索也沒有了。

  就算對朝崎愛麗絲的遭遇有些同情,但理智上,降谷零還是要繼續詢問:

  「現在還有其他線索能證明,『陣醬』曾經來過西裝店嗎?」

  朝崎愛麗絲緩緩抬起頭,像是在權衡般,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了幾秒,仿佛下定了決心。

  她看著降谷零,咬了咬嘴唇:「其實當時在場的還有一個人,他也看到了,『陣醬』。」

  她的話音剛落,降谷零幾乎立刻就想起了那唯一的可能。

  降谷零:「…………」

  松田啊……松田!你糊塗啊!

  人家老公都在現場,你去旁邊湊什麼熱鬧?

  深情男二是你這麼當的嗎?

  要偷別人老婆難道不該趁人都不在的時候才去嗎!

  降谷零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

  他雖然瞬間意識到了目擊證人2號是誰,但現在還是要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降谷零看似冷漠地又提問道:「那個人是誰?」

  朝崎愛麗絲果然說出了口:「其實我為了保護他,很不想將他牽扯進這些事裡。」

  「但是既然您為我和他找到了可以隱藏的地方,我相信您之後應該不會對他不利。」

  降谷零假裝這才意識道:「……所以,是那個把你從組織裡救出去的人?」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降谷零:「他當時為什麼會去西裝店?」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他是來找我的,甚至到得比陣醬還早。」

  降谷零:「……」

  很好,原來是偷的過程中被苦主撞上了。

  只是運氣不好而已,松田還算沒有戀愛腦到精神失常。

  降谷零讓她一次性說完:「講講當時的情況吧。」

  朝崎愛麗絲仔細斟酌了一會兒,便緩緩道:「當時他來西裝店找我,是想救我出去,但是突然產生了爆炸,我們就都被困在了西裝店。」

  「幸好後來陣醬也來了,將我們兩個救了出來,我們把在濃煙中昏迷過去的他塞進了衣櫃裡幫他逃脫。」

  獄寺舅舅在濃煙裡打昏了松田陣平,怎麼就不是他在濃煙裡昏了過去呢?

  朝崎愛麗絲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她誠實地描述著當時的情況:

  「——最後你們和琴酒就到場了。陣醬……他畢竟早就隱退了,只有一個人,寡不敵眾,所以我讓他也先離開了。」

  降谷零消化著她剛剛說的話:「那陣醬原本是打算來干什麼的,也是來救你出去的?」

  朝崎愛麗絲點頭。

  降谷零:「那為什麼沒成功?」

  為什麼沒成功?難道是因為不喜歡嗎?

  朝崎愛麗絲滿頭黑線:「當然是因為時機不對,他也不知道當時會有爆炸,光顧著救人時間就不夠了。」

  降谷零:「……也是,那是陣醬不是琴酒。」

  如果是琴酒在場的話,管他是松田陣平還是誰,統統都去死。

  只要不救人,那帶朝崎愛麗絲離開的時間應該還是充足的。

  降谷零仔細思考了一番,笑道:「這麼說起來,陣醬的性格聽起來和琴酒完全不一樣啊。」

  朝崎愛麗絲說出了今天最真誠的一句話:「當然,他情緒穩定又成熟,是個很好的男人。」

  嘴巴還很好親。

  朝崎愛麗絲默默在心裡補充。

  降谷零又笑了笑:「那這麼好的男人,當初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沒有多說什麼?」

  看到她和松田在一起……朝崎愛麗絲仔細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獄寺舅舅在必須離開前,似乎囑咐過松田陣平。

  讓他如果想跟著她學拆彈技巧,就記得要好好保護她。

  想到這裡,朝崎愛麗絲便面不改色地直說道:

  「其實在離開前,,『陣醬』讓他在他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我。」

  降谷零:「??」

  降谷零:「好好照顧……就這麼接受了?」

  朝崎愛麗絲認真點頭。

  降谷零:「…………」

  很好,他不懂的東西又出現了。

  陣醬,朝崎愛麗絲,松田。

  這三個人男女關系方面處理得也過於保守了吧??

  絲毫沒有隨著時代進步,反而直接倒退了好幾百年!

  降谷零覺得松田現在不像深情男二,倒是像封建江戶時期的二房。

  還是沒名分的那種。

  降谷零喉嚨有些艱澀:「那陣醬還真是個好男人啊……」

  不僅實力強,能帶著幾個人從爆炸中全身而退。

  性格還很好,聽老婆的話先救了情敵。

  甚至還當場接受情敵當了二房……

  降谷零:「…………」

  這麼說來,琴酒輸得不冤枉啊。

  在哄老婆方面,他在陣醬面前的確就是個弟弟。

  那這種男人怎麼之後又和朝崎愛麗絲鬧矛盾了呢?

  降谷零嘗試張了張嘴,緩了緩才又說:「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我會去求證的。」

  朝崎愛麗絲繼續猛點頭。

  經過剛剛的對話,降谷零無論怎麼求證都能發現,當初西裝店內的確有銀發綠眼的「陣醬」這個人。

  雖然她給出的不一定都是正確答案,但滿滿的全是誠意啊!

  朝崎愛麗絲又一次在心中小聲給獄寺隼人說了句抱歉,回去她一定乖乖的不再惹他生氣!

  見波本似乎還在考慮求證的事。

  朝崎愛麗絲低下頭,看了一眼手機時間,裝作現在才發現一樣:

  「我們已經聊了這麼久了啊。」

  降谷零余光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不到一個小時,你一會兒有急事?」

  朝崎愛麗絲搖頭道:「並沒有,只不過……」

  她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似乎有些擔憂:「我這麼久沒回去,他可能會很擔心我。」

  降谷零忽然意識到了關鍵:「今天在來見我之前,你又和他說過,如果多久時間沒回去就讓他來接你?」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道:「是的,雖然相信您的人品,但我也害怕會有意外。」

  降谷零:「……」

  這可不像是相信他人品的樣子。

  去見危險的人有戒心是好事,但是如果今天有戒心——

  大概猜到了她之後會說的話。

  降谷零的額頭隱隱出現了汗水。

  他看到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似乎還有些期待:

  「不過今天正好,我們可以等他過來,您面對面地向他求證,『陣醬』的事。」

  朝崎愛麗絲笑道:

  「他馬上就要到了,您應該不會覺得冒犯吧?」


第63章 松田:「開房?!」……

  冒犯?當然不會覺得冒犯。

  松田嘛,老朋友了,和他見面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最多也就是被他痛罵三小時為什麼畢業就失蹤,再找個地方兩個人練一練自由搏擊,最後造成的醫藥費還要他付罷了。

  降谷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對面的朝崎愛麗絲還保持著期待的目光:「到時候等他來了,還得讓他好好謝謝

  你呢,之前給我們兩個人提供了這麼多幫助,他都只能在心裡默默感謝你。」

  降谷零:「……」

  感謝……我謝謝你們啊。

  不用了,他一點也不想要松田的感謝。

  做好事不必留名,給他們幫助完全是為了獎勵松田這個不肖子當初在警校對他的一片孝心。

  降谷零立刻直言道:「不必了,不需要感謝。」

  朝崎愛麗絲勸道:「要的,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不當面謝謝你怎麼能行呢?」

  降谷零:「不必不必。」

  朝崎愛麗絲:「要的要的。」

  降谷零:「不必。」

  朝崎愛麗絲:「要的!」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

  兩個人面面相覷,又同時移開目光。

  朝崎愛麗絲原本完全沒有將松田陣平卷進這件破事的意思。

  波本不見他最好,省得有危險。

  然而波本此刻越拒絕,她心中那點「想弄清楚為什麼波本會幫她」的小心思就生長得越茂盛。

  之前她在胡扯出「陣醬和琴酒是雙胞胎」這種鬼話後,明明是她在用各種看似是實話的證據在博取他的信任。

  但越聊,朝崎愛麗絲就越覺得很不對勁。

  波本明明不怎麼信任她,但他好像……意外地對她很有耐心?

  這個耐心是從何而來的?

  為什麼波本就算不信任她卻還是這麼輕易地就幫忙了?

  為什麼他幫她幫得這麼盡心盡力,連給她的安全屋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說是讓她用「陣醬」的情報來做平等交易,但他之前竟然還同意她「延時支付」的說法……

  交易都能夠賒賬了,這是哪門子的「平等」?

  這中間有大問題啊!

  朝崎愛麗絲之前就覺得很奇怪。現在波本越拒絕,她就越覺得事情不簡單。

  朝崎愛麗絲不認為自己提供的價值,有大到能讓波本表現得像個好好先生一樣。

  那他究竟想要什麼?

  總不可能就單純只是為了幫她和她狗血故事中的深情男二松田陣平吧?

  難道波本和松田陣平也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嗎?

  這兩個人長得也不像啊!

  朝崎愛麗絲:「……」

  如果是在她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朝崎愛麗絲絕不會去思考這麼復雜的問題。

  她或許會很快把問題簡單地歸咎於緣分,妙不可言。或許波本和松田陣平以前就認識,或許他們根本以前就是朋友。

  波本偶然碰到老朋友有難,正好自己能幫,隨手就幫了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然而在這個平行世界呆了一段時間後。

  朝崎愛麗絲已經不會把問題想得這麼簡單了。

  在這個世界碰到的每一個人,都在身體力行地向她證明,「朋友」就是個珍稀物種。

  她所認為的「友誼是魔法」,「一聲朋友大過天」完全行不通。

  朝崎愛麗絲雖然直覺波本和松田或許有某種聯系,但真相或許不像她想的這麼簡單。

  而且……

  波本一直很謹慎的哎!

  他越拒絕和松田見面,不就越表明這其中有鬼嗎?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明白波本此刻拒絕得如此徹底的原因。

  然而想著想著,朝崎愛麗絲忽然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另一種可能。

  這個新想法讓她心中一跳,瞬間產生了警惕。

  果然,不出她所料。

  正當她在心裡默默猜測的時候。

  波本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個笑容讓朝崎愛麗絲差點心髒驟停。

  她之前只讓松田陣平在她沒按規定時間回去時,才過來接她。

  然而波本這麼一笑。

  朝崎愛麗絲幾乎沒有思考,立刻碰了一下攥在手裡原本用來看時間的手機。

  手機迅速向松田發出一條早就准備好了的求救短信——

  【》》速來!!!

  地址:新米花酒店1樓咖啡廳】

  現在這已經不是朋友不朋友,證人不證人的問題了!

  朝崎愛麗絲之前說讓松田當面感謝波本,也不是真的想讓松田和他道謝。

  她只是為了拋出一個新的證據,順便試探一下波本究竟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幫她而已。

  然而波本拒絕和證人見面拒絕得太徹底,完全不像一個會抓住一切機會套情報的人。

  這樣新的問題就又產生了——

  波本為什麼會堅定拒絕她遞過去的線索?

  這家伙……大概覺得她給的東西不夠?

  他還想要更多?!

  普通的情報果然不能滿足他!

  之前的幫忙或許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預付的報酬」而已。

  朝崎愛麗絲心中一沉,面上卻依舊保持著被他拒絕後的疑惑。

  降谷零看她的表情,當然也知道自己一味拒絕與松田見面,只會讓朝崎愛麗絲察覺到不對勁。

  然而之前被朝崎愛麗絲帶來的狗血故事衝擊得太猛。

  他現在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和「正在當沒名分二房」的戀愛腦老同學見面。

  見了面他要說些什麼啊?

  「松田,幾年不見混得怎麼樣啊?」

  「在當富婆的小三啊,不錯,直接一步到位了。」

  降谷零:「……」

  關系太好也是個大問題。

  見面後那就真成倫理偶像劇了。

  他這邊和朝崎愛麗絲的正事還沒辦完呢!

  為了避免更多的麻煩,降谷零腦海中轉過幾個彎,最後還是覺得此刻用個更嚴肅一點的形像更有效。

  他按照審問犯人時的慣例,強行板起臉說:

  「感謝都只是形式,那位的證詞也不重要,如果所有證據都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那麼見面與否對於我來說意義就不大了。」

  降谷零面色平靜地又喝了一口咖啡:「這種會暴露自己的虧本交易我是不會做的。」

  朝崎愛麗絲心中一跳:「不見面也好,可那樣證據就——」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降谷零打斷她。

  「你不會以為我想要的,『證據』,就只是你們主觀說幾句話,然後再拋出幾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就能夠敷衍了吧?」

  他將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繼續道:「我說過,我從不做虧本交易。」

  「要讓我相信你說的話,你得拿出更實質性的東西。」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他不想見松田,可他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朝崎愛麗絲走了。

  要是她走出這個門,下一秒就被琴酒逮回去了怎麼辦?

  那他不就虧大了。

  他給的安全屋又不是萬能的,趁現在她人在,松田也沒到,趕緊有什麼能撈的都撈一下。

  只留下一個「雙胞胎」的情報當然是不夠的。

  降谷零用在組織裡面對叛徒時的語氣,在往朝崎愛麗絲身上猛甩鍋的同時,順便詐一詐她身上有沒有「陣醬」的新線索。

  然而朝崎愛麗絲過來和他見面之前,還真就沒做太多的准備。

  正所謂只要她自己躺著,就沒人能讓她站起來。

  她有的東西就這麼多,降谷零再怎麼恐嚇她也嚇不出新東西來。

  朝崎愛麗絲:「……」

  她低垂下眼眸,反復思考起他說的「更實質性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要玩個多大的……這家伙難道就不能直說嗎?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眼神迷茫地望向降谷零,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降谷零見時機也差不多了,便裝作語調輕松地問她:「那位大概還有多久過來接你?」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回答:「大概半小時。」

  這當然是假話。

  有了她之前發的求救短信,松田大概十五分鐘後就能到。

  降谷零聽到她的話,也沒深究,只說:「趁他沒來,你應該還有別的有價值的東西能給我。」

  朝崎愛麗絲:「有價值的東西?」

  她怎麼不知道。

  降谷零又露出了之前那意味深長,仿佛要吃小孩一般的微笑:

  「你不是還有你自己嗎?」

  朝崎愛麗絲:「……啊?」

  朝崎愛麗絲傻了。

  她自己?這又是個什麼說法?

  降谷零又看了一眼時間說:「你,現在跟我走。」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去哪?」

  降谷零瞥了一眼咖啡廳的天花板:「當然是到樓上換一個更隱蔽的地方,不然在這裡等著你那位過來打擾我們嗎?」

  朝崎愛麗絲順著他的目光望了一眼頭頂。

  這樓上……

  朝崎愛麗絲:「!」

  意識到了樓上是哪,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降谷零看朝崎愛麗絲明顯被他的話嚇到了的樣子。

  她往後退了一步,剛好站在

  了咖啡廳暈黃的頂燈下。

  這一幕巧合得就像偶像劇裡的情形一樣,她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微微顫動,像是被雨淋濕後瀕死的蝴蝶。

  降谷零看她這個委屈又寧死不屈的表情,總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進入了琴酒的角色。

  朝崎愛麗絲就算換了個外表,看起來也實在是很好欺負。

  要是晨間劇裡的劇情,這時候該響起背景音了吧……殘忍的琴酒,失蹤的前夫,惡毒的自己,和破碎的她。

  降谷零嘴角抽了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像個混蛋:「我沒有顧及你心情的義務。」

  「而且樓上有更安全的工具,想要我相信你,就盡快跟我走,早點結束你也能早點回去見你的新男友。」

  不能輕易放她走,又不能繼續留在咖啡廳,還不能讓一會兒要來的松田等太久。

  不換個近點的地方繼續還能干什麼?

  難不成在這等著松田衝過來和他同歸於盡嗎?

  降谷零補充道:「半小時內應該能結束。」

  朝崎愛麗絲有些驚訝:「您這也太快了。」

  降谷零:「要是你動作干脆點能更快。」

  他像是完全不覺得去樓上有什麼問題,只是為了找個更隱蔽的場所方便拷問她。

  朝崎愛麗絲猶豫了幾秒,又問:「那他提前到了該怎麼辦?」

  降谷零轉過身:「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問題了,或者現在就發短信,讓他在樓下等著。」

  朝崎愛麗絲:「……」

  很好,她和波本兩個人上樓,讓松田陣平在樓下等著。

  可這咖啡廳的樓上……

  是酒店啊。

  朝崎愛麗絲望了一眼降谷零的背影,沒有說話,只拿出手機默默打了幾個字發送——

  【》》新米花酒店2308號房。】

  -

  「叮鈴——」

  正在開車趕往酒店咖啡廳的松田迅速拿起手機查看短信。

  【》》新米花酒店2308號房】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他看到這條短信的內容差點心髒驟停,方向盤都差點打滑。

  見鬼,朝崎愛麗絲這交易怎麼聊著聊著從咖啡廳聊到酒店房間裡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她今天去見的這個喜歡用監視器偷窺的變態交易對像,他不僅有色心,他還有賊膽!

  這才多久,房間都定好了!

  朝崎愛麗絲之前竟然還說沒事,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之前他就應該跟著她去!

  松田陣平一邊暗罵自己不夠堅決,一邊痛罵那個交易變態果然早有預謀。

  他飛速趕到米花酒店,把車停在角落裡後,戴上墨鏡就往裡衝。

  酒店大廳的工作人員立刻追上去問,「客人,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松田陣平沉聲道:「我找人。」

  工作人員阻止他:「抱歉客人,請問您有預約嗎?沒有房卡或者預約信我們不能讓您上去。」

  松田陣平猛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酒店的工作人員,又回過頭仔細觀察了一番牆上的房型指示牌。

  2308,酒店頂樓,豪華套房,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朝崎愛麗絲之前還向他求救!

  今天是周末,他沒有穿警服,就算穿了那也沒用,他沒有搜查令。

  等他想辦法把搜查令搞來,朝崎愛麗絲和那個變態……

  大概都該完事了!

  松田陣平眉心皺緊,抬頭看向酒店高懸的天花板。

  時間緊迫。

  現在他該怎麼上樓去把她從變態身邊救出來?


第64章 愛麗絲:「慷慨赴死!」……

  幾乎沒有多猶豫,知道硬闖不行後松田陣平直接轉身就走。

  五分鐘後。

  一個戴著帽子,工服上熏染著機油味,背後橫縱著各種工具造成的黑灰劃痕的男人,提著一個巨大的工具箱從大門走了進來。

  取下了墨鏡的松田陣平壓低帽檐,徑直走向酒店大廳。

  酒店的工作人員明顯沒認出他就是剛剛那個人,又一次迎上來問:「這位先生,請問——」

  「修電器。」

  進酒店要什麼搜查證?

  這套衣服和工具箱就是最好用的「搜查證」。

  松田陣平換了一種音調打斷他的話。

  酒店的工作人員聽到後愣了愣。

  他看了一眼松田陣平手上傷痕累累的工具箱,又側頭問另一個工作人員:「今天樓上又有哪裡報修嗎?」

  另一個人回憶了一會兒:「好像……之前說1802房間的門鎖壞了?」

  工作人員拿出預約的冊子翻了翻,找到了記錄:「嗯,的確。還有1223的冰櫃和20樓的制冷系統也出了點小問題。」

  這種豪華酒店不論開業多久,每天都會有大量的設施損耗。

  松田陣平都不用提前調查,就知道今天這樓上必有電器用不了。

  他可不是那種死守規矩的警察,有時候案發地點有人阻攔,他沒少用這招混進去。

  這方法百試百靈,幾乎沒有失敗過。

  松田陣平晃了晃手中的工具箱,裡面的管鉗和螺絲刀不斷搖晃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他直接道:「我是被叫來檢修制冷系統的。」

  工作人員了然:「這樣啊,那請您在這裡簽個字,我帶您上去。」

  松田陣平點頭,在紙面上胡亂劃了兩筆,跟著工作人員走進了電梯。

  電梯需要刷房卡才能到規定的樓層,這也是為了保護酒店住客的安全。

  工作人員將他的萬能房卡取出,放在識別器上「滴」了一下,接著按下了【20】的按鈕。

  松田陣平站在他的身後,雖然心中一直擔心著朝崎愛麗絲那邊的情況,面上卻只能沉默地盯著樓層顯示屏。

  顯示的紅色數字一層一層地增加。

  電梯終於到達20層。

  門剛一打開,松田陣平立刻出聲問道:「請問這層樓有洗手間嗎?」

  工作人員回答:「直走往右轉,走到盡頭就有一個洗手間。」

  松田陣平裝作有些著急:「那我先去一趟,等回來再開始檢修。」

  工作人員理解地點點頭:「您去吧,我在這裡等您。」

  他的話音剛落。

  松田陣平拿起工具箱就往前擠,動作似乎很急切,還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等松田陣平終於快步走出了工作人員的視線範圍。

  他觀察了一圈周圍,發現附近沒有目擊者後,松田陣平提著工具箱和剛拿到手的萬能房卡就開始狂奔。

  從樓梯間的安全通道可以直通23樓,

  距離他修空調的地方也只需要三層便能夠快速到達。

  松田陣平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頂樓。

  而就在

  這段時間裡,另一邊的朝崎愛麗絲和降谷零早已到達了2308號房間的門口。

  降谷零的手從後面繞過朝崎愛麗絲的身體,用卡片將房門打開。

  大門開啟的一瞬間,整個房間的布置便能盡收眼底。

  室內的窗簾全都緊閉著,沒開燈的時候黑漆漆的一片,看起來有些可怕。

  但房間中央的那張大床倒是極為顯眼,上面還放著兩個不用觸摸就能感受到柔軟的大枕頭。

  這個地方用來睡午覺肯定很舒服。

  朝崎愛麗絲站在原地默默觀察著,沒有往裡走。

  降谷零在她身後問:「怎麼不進去,有什麼問題嗎?」

  他隨手將門邊的燈打開,接著溫和地低下頭朝她笑了笑。

  視野驟然變得通透又明亮。

  朝崎愛麗絲被開啟的燈光晃得眯起了眼睛。

  她微微抬起下顎,想躲避光線的時候,正好看到波本在朝她笑。

  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笑容雖然不至於不安好心,但明顯也不算是太友善。

  朝崎愛麗絲的眼睫微郃,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這時候的動作通常會讓她看起來很委屈,很容易因為脆弱而被人看輕。

  但朝崎愛麗絲現在就是要讓波本覺得她很委屈。

  她絲毫沒有反抗地跟著波本上來,完全不是因為相信他的人品,而是因為相信他的身體肯定不止半個小時。

  不過到樓上開房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驚悚了。

  這時候不委屈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難不成他都擺明著是在故意欺負她了,還要她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嗎?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一邊往裡走一邊問:「剛剛你說,『我還有我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黑色的長發在走動時,略有些凌亂的發尾會隨著動作輕輕顫動,像是鳥兒翅膀下最柔軟的那根羽毛。

  降谷零雖然的確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說,就讓她跟著上來是有一點過分。

  但他還是公事公辦地指了一下房間裡的書桌說:「去那邊。」

  朝崎愛麗絲:「……?」

  不去床去桌子?

  波本的愛好還真獨特啊,玩這麼大呢。

  降谷零見朝崎愛麗絲什麼都沒說就聽話地走了過去,想了想,問道:「你從琴酒身邊跑出來之後換過電話號碼?」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降谷零繼續問道:「你前夫知道你的新號碼嗎?」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反駁:「還不是前夫。」

  降谷零被她噎了一下:「……這不是重點。」

  他當然知道她還沒離婚,松田還處於一個沒名分的狀態。

  降谷零指了一下書桌上的傳真機說:「拿這個傳真機,手寫一封信聯系你的前夫。」

  「你自己就是最好的線索。現在,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立刻聯系他,或者你想用你的新手機聯系他也可以,就在我面前公放和他的通話。」

  他這麼一解釋,朝崎愛麗絲當然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她自己的確就是最好的誘餌。

  如果要證明「雙胞胎」,那最好的方式當然就是見琴酒那個所謂的哥哥一面,或者親耳聽到他說話。

  波本說是不顧及她的心情,但考慮得還挺周全,知道她可能不想用新手機聯系「陣醬」,還准備了更安全的手寫傳真。

  但這些准備根本就不可能有用。

  她要是能隔著一個世界主動聯系上陣醬,那她早就不用站在這裡和他拉拉扯扯了。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拒絕道:「我聯系不上他的,而且我早就說過了,他……是很好,但他現在就是個混蛋。」

  降谷零完全不信:「要和誰鬧脾氣是你的事,我只要結果。」

  他根本就沒把朝崎愛麗絲之前說的「陣醬也是個混蛋,讓他自生自滅吧」之類的話放在心上。

  這位前夫哥連松田這個第三者都能夠當面忍下來,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他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朝崎愛麗絲單方面在生他的氣。

  被他一戳穿,朝崎愛麗絲還嘴硬說:「我沒有鬧脾氣,明明是他無恥又無理取鬧。」

  降谷零有些無語:「你要在這裡和我討論誰更無恥這個問題嗎?」

  朝崎愛麗絲正色道:「這是原則問題。」

  降谷零嘴角抽了抽,跟著罵了一句說:「行吧,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厚顏無恥的人。現在你可以開始聯系他了嗎?」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沒用,我真的做不到。」

  降谷零也沒想太為難她:「今天聯系不上也沒關系,我要的是過程。你用任何方法都可以,我現在只需要親眼看到你主動聯系他。」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你就不怕我隨便亂發給其他人?」

  降谷零無所謂道:「你可以拖延時間,不過就是下次再找個地方繼續罷了,我有什麼不能等的嗎?

  「不過你最好想清楚,我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

  降谷零靠近她,將聲音放低,故意威脅道:「你和一會兒要來的那位,以後要是想繼續在我的幫助下安全地藏著,最好盡快讓我看到結果。」

  朝崎愛麗絲:「……」

  以後,哪還有什麼以後。

  以後她才不會和這家伙再見面了。

  如果她真的和松田陣平是對苦命小情侶的話,那她現在的確應該被波本威脅到了。

  然而朝崎愛麗絲如今卻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絲毫波動。

  松田陣平既然選擇了要用「快速」的方法學拆彈,那在她的幫助下,以他的天分應該很快就能學會這種技術。

  都學會了那之後還要安全屋干什麼?

  那地方就像個鬼屋一樣,難不成還要常住嗎?

  只要今天能跑掉就行。

  但她要怎麼跑?

  現在她被波本控制著是很難走掉,但如果松田陣平能來幫忙的話……

  時間距離她和波本兩個人一起上樓已經過了十幾分鐘。

  松田應該已經到了吧……難不成他被攔在樓下了?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頭,似乎是在猶豫,一直沒有說話。

  降谷零注視著她的側臉,語調平靜地問:「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朝崎愛麗絲很想說自己聽不懂日語。

  但她思索了一會兒,還是緩緩走向了書桌。

  書桌邊有一個干淨的垃圾桶。

  朝崎愛麗絲微微側頭瞥了一眼,接著立刻回神,將手伸向桌面上的傳真機,輕輕碰了一下。

  「砰,砰。」

  朝崎愛麗絲似乎是嘗試著敲了兩下傳真機的表面,發現不能啟動,便回過頭說:

  「我不會用這個。」

  降谷零皺了皺眉,走過去幫她。

  他伸出手,繞過朝崎愛麗絲,一下子就摸到了機器背後的電源按鈕。

  傳真機很快開始啟動。

  一時間,房間裡充斥著機器「嗡嗡」的運作聲。

  降谷零張了張嘴,正想再和朝崎愛麗絲說點什麼。

  而就在這時,「滴——」

  一聲門鎖開啟的脆響突兀地插入了機器啟動的背景音。

  降谷零反應迅速,立刻摸向武器對准房間門。

  而就在他的身後。

  朝崎愛麗絲在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幾乎沒有思考,瞬間拽起旁邊垃圾桶裡的黑色塑料袋就往他頭上套。

  降谷零:「?」

  門外衝進來的松田陣平氣都還沒喘勻,看到房間裡有個塑料頭男,抄起工具箱裡的扳手就給了那個人腦袋一下。

  被塑料袋套頭的降谷零:「…………」

  降谷零覺得自己現在的眼神大概已經死掉了。

  這兩個人還真有默契。

  擺明了是早就串通好的。

  松田陣平再晚來個幾分鐘,朝崎愛麗絲說不定就被他詐出點新線索了。

  「嘖……」

  隔著塑料袋模糊的視野。

  降谷零看到松田衝過來就拿個錘子一樣的東西猛敲他的腦袋。

  雖然只看得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但降谷零立刻反手就朝他錘了回去。

  松田陣平的下頜瞬間被他一拳打得烏青。

  被打的松田當即抄起扳手又朝塑料頭男的腦殼來了兩下。

  朝崎愛麗絲在成功套上波本的頭後,在旁邊看他們倆打架看得可起勁了,差點都忘了逃跑。

  松田陣平見她完全忘了正事,簡直恨鐵不成鋼。

  朝崎愛麗絲這家伙在逃跑的時候都懶得不願意多走兩步。

  趁塑料頭男被他的扳手錘得似乎腦袋發懵,松田陣平直接抱起她就往外跑。

  朝崎愛麗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的動作晃得差點掉下去。

  她立刻抱住松田陣平的脖子,還湊到他耳邊說:

  「跑這

  麼快干什麼?剛才我都把他的腦袋蓋住了,趁他看不見你多打兩下再走啊!」

  松田陣平一邊抱著她跑,一邊說:「蓋著個鬼!那家伙就沒想認真還手,你以為他能被一個普通的塑料袋困住?」

  朝崎愛麗絲聽到他熟悉的語氣,愣了愣:「你們真的認識?」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他看起來很眼熟。」

  朝崎愛麗絲更疑惑了:「那你剛剛還打他?」

  松田陣平:「你都把他的頭蓋住了,我不打兩扳手再走豈不是很浪費。」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無所謂道:「管他呢,打了就打了。」

  他微微低頭,看向朝崎愛麗絲,聲音有些猶豫道:「那個塑料頭……還沒來得及對你做什麼吧?」

  朝崎愛麗絲卻在此時避開了他的目光,像是很委屈一樣。

  松田陣平心中一顫,張了張嘴,就聽見朝崎愛麗絲小聲說:「他強迫我,要我在書桌和他……」

  「什麼?他竟然敢做這種事!」松田陣平面色大變。

  朝崎愛麗絲瞬間就笑出了聲:「噗,你還真的相信啊。」

  朝崎愛麗絲敲他腦殼:「就十幾分鐘能干什麼?等你老了一定要來意大利找我買保健品。」

  松田陣平:「……我真想把你扔下去。」

  朝崎愛麗絲笑得更開心了:「其實他還不錯。金色頭發棕皮膚,嗯,還有不輸你和諸星大的腹肌和翹——」

  松田陣平:「喂!」

  朝崎愛麗絲眨了一下眼睛:「抱歉,職業病。」

  松田陣平抱著她跑到20樓後,就慢慢停下了腳步。

  他迅速將朝崎愛麗絲放下來,將口袋裡的萬能房卡扔在樓梯口。

  接著不知道為什麼,松田陣平沒有繼續跑路,而是莫名其妙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指。

  松田陣平動了動自己的手指手,語調喃喃道:「……那個人,降谷零。」

  雖然袋子擋著看不太清晰,但他剛剛敲的那兩扳手……降谷零的臉應該被他砸腫了吧?

  松田陣平看著自己的手,聲音很輕,似乎是在懊惱:

  「剛剛我把降谷零打了?」

  朝崎愛麗絲剛想說波本身體那麼好,肯定兩天就恢復了。

  然而下一秒,松田陣平忽然猛地一抬頭,語氣遺憾得像是丟了八百萬一樣:

  「嘖,竟然真的是那家伙,我該留下來拍張照再走的!」

  朝崎愛麗絲:「…………」

  很好,他們關系竟然好到這個地步。

  朋友受傷我拍照,臉腫了正好留個紀念。

  這兩個人竟然還真是關系超級好的朋友啊!

  松田陣平還在回味剛剛錘降谷零那兩下時候的美妙手感。

  朝崎愛麗絲在旁邊拽他:「趕緊走,萬一他又追上來怎麼辦?」

  雖然松田陣平不覺得降谷零會突然性情大變,衝過來追殺他們,但他還是聽話地跟著朝崎愛麗絲下了樓。

  兩個人很快回到了阿笠博士的家中。

  鑒於松田陣平今天的英勇表現。

  朝崎愛麗絲看到他下顎被波本打出了烏青,破天荒地去拿了個雞蛋,用帕子包著給他敷了一下。

  松田陣平今天在外面實在太給她面子了。

  就這種緊張的情況,竟然都沒忘記在波本面前堅持他深情男二的人設。

  那衝進來時候的表情又擔憂又急切,實在是很逼真。

  獎勵一下!

  朝崎愛麗絲像刷漆一樣,拿著帕子包的雞蛋就往他的臉上滾,把松田陣平的臉頰肉搓得上上下下,都快被搓紅了。

  這小子還被她搓得可得意了。

  朝崎愛麗絲把雞蛋取出來,用帕子拍他的臉:「喂,你想過之後我們該怎麼面對那個人沒有?」

  松田陣平抬起頭:「你說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對啊,今天我們這算是……痛打恩人嗎?」

  松田陣平仔細想了想,才說:「沒事,他不動你不動。你不是最擅長躺著等別人行動了嗎?」

  朝崎愛麗絲又用帕子打了他的臉一下:「那你呢?你之後要怎麼面對他,我看你們好像關系很好的樣子。」

  松田陣平更無所謂了:「我就不用你操心了,既然他之前失蹤那麼久,擺明了不想見我,只要之後我不主動去聯系他就沒事。」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可我之後需要你幫我去找他做點事。」

  松田陣平:「什麼?」

  朝崎愛麗絲把雞蛋和帕子都塞到他懷裡,轉身向阿笠博士的實驗室走去:

  「等過兩天我再告訴你。」

  松田陣平早就習慣了她說話藏一半的習慣,也沒有多追問,把雞蛋拿著繼續滾自己的臉。

  時間又過了幾天。

  松田陣平在這幾天裡,每天都頂著一個青黑的下巴到警視廳去上班。

  雖然他在營救朝崎愛麗絲的過程中英勇負傷了。

  但班還是要上的,工作量可不會因為他被打了就減少。

  阿笠博士給爆/炸物處理班研制的拆彈裝備在近期就會徹底完工。

  有了死線的逼迫,阿笠博士爆發出了驚人的潛能。

  很快,就要到交貨的日期了。

  這段時間,不止是松田陣平經常到阿笠博士那裡去催進度。

  朝崎愛麗絲作為科研助手,也經常跑到警視廳去,將研制出的樣品拿給警視廳的負責人看。

  一來二去。

  松田陣平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朝崎愛麗絲很快和他的同事們說上了話。

  雖然不知道他們都在說些什麼,但據朝崎愛麗絲描述,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討論新裝備的事。

  新裝備……真的嗎?

  松田陣平對此表示強烈的懷疑。

  某天,他剛出外勤回來,正好撞見朝崎愛麗絲和坐他旁邊,還給他推薦過補藥的警察在走廊轉角聊天。

  松田陣平正想走過去,猛然聽到同事一聲義憤填膺地怒喊:

  「怪不得……這小三竟然還敢打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警員憤慨道:「雲雀阿加莎小姐,請您放心。松田是我們的朋友,如果下次他再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一定會幫忙的!」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似乎還小聲朝他交代了幾句話。

  松田陣平立刻走過去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兩人一起回頭,異口同聲。

  松田陣平:「……」

  警員大概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和他打了個招呼後就快步離開了。

  離開時,松田陣平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剛剛望向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

  他剛一走。

  松田陣平正想找朝崎愛麗絲問個清楚,就忽然聽見她主動說道:

  「你還記得我說過諸星大會有行動嗎?」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看向他:「時間應該快到了,他要對琴酒動手了。」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怎麼聽你的語氣……很不妙,你究竟要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沒有正面回答他:「之前我發給你的《復仇計劃》,文件你還保存著吧?」

  松田陣平的嘴角抽了抽:「那個內容很蠢的文件?」

  他現在想起裡面的內容都被惡心得頭皮發麻。

  朝崎愛麗絲的眼睛卻瞬間亮了起來:「沒錯,就是那個!」

  她點點頭,似乎是很期待一樣看向他:「不知道諸星大准備得怎麼樣,反正我是准備好了。」

  她伸出手用力地猛拍他的肩膀:「需要你的時候又到了。」

  「之後等我一聲令下,你就隨時准備又為了我慷慨赴死!」

  松田陣平:「…………啊?」


第65章 波本:「Gin死了??……

  松田陣平:「…………啊?」

  松田陣平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蠢,也知道朝崎愛麗絲早就想去那兩個危險分子的恩怨中間插一手。

  但她怎麼就准備好了?

  准備好什麼了?什麼時候又准備好了?

  這兩天,明明因為阿笠博士的事她忙得眼睛都有

  紅血絲了。

  她到哪裡去准備的?

  大概是看他一臉的蠢樣,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又特地朝他補充了一句:

  「別擔心,一點也不復雜。你就等著我的電話,到時候閉著眼睛往外衝就行了,很簡單的。」

  她今天來警局的主要目的應該只是來送樣品。

  說完大概覺得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朝崎愛麗絲轉身就准備走。

  松田陣平趕緊拉住她的衣服:「等等,站住,你別想跑。」

  朝崎愛麗絲聞言回過頭:「還有什麼問題嗎?」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問題?這裡面全是問題好不好。」

  本來他今天出完外勤就准備下班了。

  松田陣平立刻一邊拽著她遠離警局的辦公區域,一邊說:「等會我送你回去,你在路上和我說清楚。」

  「諸星大和那個什麼,琴酒?他們兩個一看就不是能輕易搞定的,我腦子出問題了才會在這件事上閉著眼跟你往外衝。」

  朝崎愛麗絲笑道:「不然怎麼叫慷慨赴死呢?」

  松田陣平白了她一眼:「別告訴我這次你又想讓我帶著扳手衝出去,再給他們腦袋上一人來一下。」

  朝崎愛麗絲跟著他走,在背後上下打量他:「他們兩個都是練過的,你確定這次拿扳手能打得過他們?」

  松田陣平:「他們練過又怎麼——不對,難道你還真想讓我去和他們打一架啊??」

  朝崎愛麗絲立刻搖頭:「當然不是。」

  松田陣平皺起了眉:「那是怎麼一回事?從頭到尾你就只告訴了我等你的電話,等房子主人的電話,具體要去做什麼你一句話都沒透露。」

  朝崎愛麗絲張了張嘴,本想又隨便糊弄他兩句。

  然而兩人說話間,松田陣平已經把她帶到了地下車庫。

  地下車庫的環境昏暗又潮濕。

  朝崎愛麗絲環視了一圈,想了想,干脆什麼都不說,直接坐上了副駕駛。

  眼見她明顯又想把這件事敷衍過去。

  松田陣平忽然手一伸,趁朝崎愛麗絲還沒反應過來,「哢噠」一下把安全帶拉到她身前,幾下就綁了個結:

  「綁住你了,今天不說清楚你別想跑!」

  做完這些,松田陣平還像黑/手黨綁到了什麼大人物一樣,神氣得把墨鏡給戴上了。

  朝崎愛麗絲:「……?」

  她愣愣地看了一眼松田陣平,又低頭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安全帶。

  朝崎愛麗絲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確定要在地下車庫戴墨鏡,等會看得清路嗎?」

  松田陣平被她噎了一下,耳根迅速泛紅:「你管我什麼時候戴!」

  朝崎愛麗絲笑出了聲:「嗯嗯,很帥,戴著吧。」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又嘗試著拉了一下松緊帶。

  感覺到這玩意被綁得有點過分結實了。

  朝崎愛麗絲瞬間就放棄了繼續擺弄,轉而將背靠在椅子上,聲音在昏暗又狹小的空間裡變得有些飄忽:「今天告訴你……倒也沒什麼關系。」

  「不過我其實不太明白你一個警察為什麼想知道那麼多。要是知道得少一點,萬一之後我失敗了,你還能當個被無辜卷進來的路人,我才不想——」

  松田陣平打斷她:「少廢話,我都要慷慨赴死了,還路人。」

  朝崎愛麗絲看他的確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想了想,似乎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她直起身,語調格外鄭重道:「你真的想知道,不論聽到什麼計劃都能全部接受?」

  松田陣平見狀也認真了起來。

  他點點頭。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朝他招了招手說:「那你靠過來,我小聲告訴你。」

  松田陣平立刻側了側身,小心地彎下腰向她的方向湊過去。

  在無人又安靜的地下車庫裡,此時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聞。

  只見朝崎愛麗絲緩緩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計劃嘛……我說過的,我不會去他們,『中間』做任何事,但等事情結束了就不一樣了。」

  「諸星大,他一直想對琴酒下手,這次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布下陷阱去抓他。」

  「而我的計劃——」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越來越低,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松田陣平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越來越快。

  耳畔全是朝崎愛麗絲的呼吸。

  莫名地,松田陣平甚至有點緊張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靠近他,像是要和他說什麼國家機密一樣,將聲音放到最低說:「而我的計劃——」

  「就是等他們腦漿都打出來了,我們兩個再去撿漏。」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本來還在繼續認真聽,結果朝崎愛麗絲說完這句話後就停了下來。

  她坐直身體,順便還推了一下他的下巴示意他離她遠點。

  松田陣平被她推得人都傻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等會……朝崎愛麗絲,你別告訴我這就沒了?」

  朝崎愛麗絲點頭道:「沒了啊,你還想聽什麼?」

  松田陣平:「計劃就這樣?」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道:「就這樣啊。」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反而還有些疑惑:「怎麼了,這計劃不好嗎?」

  松田陣平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你不覺得這玩意的荒唐程度,和我拿扳手去和他們兩個搏鬥差不多嗎?」

  朝崎愛麗絲還被他說得不服氣:「你不懂,越簡單的計劃才越有效,越復雜的計劃漏洞就越多。」

  松田陣平咬牙:「這麼說你還是個天才?」

  朝崎愛麗絲:「那當然。」

  松田陣平都要被她氣笑了:「見鬼。他們都有槍,你這樣就是去送死!」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道:「有槍有什麼關系。怎麼了,就諸星大可以亂來,我不行?」

  松田陣平不相信:「你確定諸星大是亂來?我怎麼覺得他抓捕琴酒的計劃肯定比你周密多了。」

  朝崎愛麗絲沒有否認:「就是因為他肯定計劃得很好,我才不用多准備啊,他成功了我干掉他不就行了?」

  松田陣平無語了:「你拿什麼去干掉他,靠你跑兩步就大喘氣?」

  朝崎愛麗絲瞟了他一眼:「當然是靠我美麗的心靈,以及外表,但更多的是美麗的心靈。」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覺得他這輩子,就沒遇到過像朝崎愛麗絲這麼理直氣壯的人!

  她剛剛認真的表情實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他竟然差點就要相信整件事真的像她說得那麼簡單了。

  雖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但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就連蟬也不一定就會任他們兩人擺布。

  朝崎愛麗絲冷著臉的時候看起來的確像是很靠譜。

  然而和她接觸過就知道,她實際一點也不——

  ……好像還是有一點靠譜?

  松田陣平忽然想起來,朝崎愛麗絲好像說過……她那個叫裡包恩的長輩從她四歲開始,就已經在教她怎麼和壞男人玩玩了。

  松田陣平:「……」

  這都是些什麼奇葩的家庭教育啊!

  他緩了緩,強行把氣捋順了

  才又說:「那我先姑且認為你能撿漏成功,但是撿漏……你去撿什麼漏?」

  朝崎愛麗絲這倒沒有隱瞞:「諸星大要什麼,我就去撿什麼。

  松田陣平又愣住了:「諸星大要什——等等,你要去撿琴酒?」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對。」

  松田陣平還是第一次聽說撿漏是去撿人的。

  他瞪大了眼睛:「琴酒不是之前欺負你嗎,你都跑出來了,還要去撿他?你要他干什麼?還有你要死的還是活的?」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最後一個問題有點奇怪。

  然而被松田陣平劈頭蓋臉一通問題砸過來後,朝崎愛麗絲理了理最終還是回答道:

  「第一,我之前說過,很多東西都是謠傳的,我逃跑根本不是因為琴酒欺負我。」

  「第二,我需要他是為了回家。」

  「第三,我要活的。」

  「活的,回家?」

  松田陣平倒是知道朝崎愛麗絲一直很想家,也一直在找機會回家。

  但琴酒怎麼就能讓她回去了?

  松田陣平疑惑道:「把琴酒撿回來就能讓你回家了?」

  朝崎愛麗絲搖頭:「不行。」

  松田陣平:「那你——」

  朝崎愛麗絲打斷他:「但他能為我帶來接我回家的人。」

  朝崎愛麗絲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連指尖都嵌進了手心裡。

  她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

  在車燈的陰影中,她的目光閃爍,瞳孔仿佛卷進了碎星的漆黑流水。

  沉默了許久。

  朝崎愛麗絲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後,才仿佛又恢復正常般說道:「你還記得那次我暈倒之前接過一個電話嗎?」

  「電話那邊的混蛋……他說契機。」朝崎愛麗絲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道:

  「他能接我回去……不能同時出現……卻要我來找到他們同時出現的契機……可惡,他從來沒讓我為難過任何事,結果竟然弄出了一個大的。」

  松田陣平本來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最開始他還能大概理解一些內容,到後來就完全聽不懂朝崎愛麗絲在說些什麼了。

  不過她說這些大概也不是為了講給他聽。

  松田陣平張了張嘴,最終只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喂,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猛地回過神,看向他忽然說:「抱歉。」

  松田陣平皺眉:「有什麼好道歉的?」

  朝崎愛麗絲緩緩將身體縮在椅子裡,半閉著眼睛,聲音有些無奈道:

  「大概是因為我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成功回去,所以的確是在讓你跟著我冒險。」

  說完,她將臉埋在了手臂的中間,身體逐漸蜷縮成一團。

  車裡越來越安靜。

  只留下了兩個人幾乎同頻的呼吸聲。

  松田陣平覺得他從沒見到過如此沮喪的朝崎愛麗絲。

  雖然她平時看起來就很脆弱,也很容易情緒化。

  但大部分時候,朝崎愛麗絲連眼淚都很有技巧。

  他自己就被她一次又一次地迷惑過,然而他卻總是在同一個陷阱裡不斷往上爬,又繼續毫不猶豫地往下跳。

  松田陣平嘆了一口氣,有些自暴自棄地說:「別難過了,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朝崎愛麗絲抬頭看了他一眼,竟然還紅著眼圈,委屈地罵起了他:「閉嘴,之前我說讓你接到電話後往外衝就行,你還說我荒唐。」

  松田陣平立刻找補:「我的錯,你先別哭,之後你讓我往哪就往哪行嗎?」

  朝崎愛麗絲轉過頭去不看他,卻默默點了點頭。

  見她似乎是接受了他的道歉,松田陣平正想長舒一口氣。

  然而他卻忽然又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等等,怎麼忽然又變成他在道歉了?

  松田陣平總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又答應了不平等條約。

  這次他竟然連反抗都忘記了。

  松田陣平一邊思索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一邊囑咐道:

  「雖然你想去做什麼都可以,但子彈可不長眼睛,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美麗的心靈對諸星大不起所用,死了怎麼辦?」

  朝崎愛麗絲強行把後半段眼淚憋回去,抬起頭贊同道:「你說得對。萬一諸星大失手把琴酒打死了,那我不就回不去了?」

  雖說琴酒以前就像個戰神,但他現在可只有一個腎,怎麼和兩個腎的諸星大打?

  朝崎愛麗絲正在思考琴酒能在她帶著戒指趕到之前撐多久。

  一旁的松田陣平猛地按了一下她的頭頂說:「我是說你,把你打死了,一樣回不去!」

  朝崎愛麗絲拍開他的手說:「我會躲在安全的地方,等一切都結束後再出去,不過松田……」

  松田陣平:「我怎麼了?」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卻忽然伸手用手背敲了一下他下巴上的青黑傷痕。

  「嘶——」松田陣平忍不住痛呼出聲。

  朝崎愛麗絲收回手,面無表情道:「到時候我讓你去的地方應該會離他們更近,更危險,也更容易受傷。」

  松田陣平揉了揉自己的下顎,無奈地接話:「然後閉著眼往外衝就行了,是吧?知道了。」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松田陣平這時才把車子啟動。

  車輛平穩地駛出地下車庫。

  然而在路上越掰方向盤,松田陣平越覺得很奇怪。

  最開始他把朝崎愛麗絲綁住,難道不是想要讓她之後做事慎重一些,不要太衝動嗎?

  結果現在他自己……竟然也要去執行她那個不靠譜的計劃了?

  松田陣平都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都來不及讓他多想。

  車已經被他開到了阿笠博士家的門口。

  朝崎愛麗絲解開安全帶,獨自打開車門走下去。

  松田陣平還坐在位置上思考人生,忽然發現朝崎愛麗絲下車後,似乎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轉了個方向,來到了駕駛席。

  她站在門外,輕輕敲了敲他的車窗。

  松田陣平立刻把車窗搖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站在門外,彎下腰,將發絲拂到耳後輕聲對他說:

  「提前謝謝你,還有你的同事們這段時間對我的關照。」

  「雖然不知道今天我和他們說的話,究竟被他們理解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但總之,請一定把我最誠摯的感謝帶給他們。」

  說完這些意味不明的話。

  朝崎愛麗絲轉過身,徑直向阿笠博士家走去。

  松田陣平看著她走遠的背影,總覺得她說的話或許是出自真心,卻又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要鄭重感謝他的同事們?

  他今天在警局遇到她的時候,朝崎愛麗絲究竟在和他的同事說些什麼?

  等等,不對。

  朝崎愛麗絲又是什麼時候把他用安全帶系好的結解開的?

  松田陣平總覺得哪裡都很不對勁。

  甚至第二天,他去警局上班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松田陣平總覺得身邊的人,似乎就連警部都在偷偷觀察他。

  松田陣平好不容易忍了幾天,每天上班時臉臭得都像有人欠了他八千萬。

  終於,某天接近傍晚的時候。

  朝崎愛麗絲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還附贈了一張地圖。

  松田陣平看到那張地圖上標注的位置,咬了咬牙,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立刻去和警部申請了早退。

  他雖然面無表情,請假時的樣子卻仿佛立刻要趕往戰場了。

  警部有些擔憂地問:「松田啊,最近的壓力很大嗎?」

  松田陣平否認道:「沒有,只不過今天家裡有些急事。」

  最近東京的爆炸案並不算多,警部也沒有理由阻止他請假。

  然而等松田陣平終於順利走出警局,按朝崎愛麗絲之前的指示開始閉著眼往外衝後。

  警局裡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所有人立刻開始神神秘秘地交頭接耳——

  「警部,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看來雲雀阿加莎小姐說的都是真的!」

  「天吶,太刺激了!」

  「松田君竟然真的要在今天又去找那個小三決鬥嗎?!」

  「決鬥!我之前都不知道松田竟然這麼痴情。」

  「他都被小三打傷過一次了,還要去?我看他下巴青了好幾天呢。」

  「怎麼不知道,山下警官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松田愛上了一個神秘女子,結果那個女人不僅拋棄他,竟然還在和他復合後又有了小三,可憐松田痴心一片,竟然是這樣的下場!」

  「你這都是多久之前的版本了?我怎麼聽說是他的新女朋友有了小三。」

  「那個新的就是舊的!我跟蹤了全程,你們都別和我爭!」

  「好慘的松田君……」

  「可惡,都把松田打傷

  了還不罷休嗎!這小三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為了搶女人還要決鬥,那個神秘女子究竟是誰啊,你們見過嗎?」

  「松田之前下巴青成那個樣子,明顯是打不過小三吧。」

  「我懷疑小三上次使了陰招,松田才打不過他。」

  「這都是猜測,關鍵是該怎麼辦。難道今天又眼睜睜看著小三欺負我們東京警局的人?」

  眾人亂糟糟地討論成一片。

  警部在一旁聽著,忽然大聲咳嗽了兩聲,環境驟然安靜了下來。

  眾人有些心虛地看向警部。

  警部又咳嗽了兩聲。

  他面露正色,隨手指了幾個人說:「你們幾個,今天沒什麼事的,都跟上松田,不論用什麼方法,不能讓他今天再被人打了!」

  被指到的幾個人立刻彈跳起身,每個人臉上都滿是興奮:「是!」

  沒被指到的人又窸窸窣窣地小聲抱怨起來:「這種好事怎麼輪不到我,我也不要上班,我要去看捉奸和決鬥!」

  「他們是去維護治安的,警察和普通市民打起來還了得?就算市民是小三也不行。」

  「這話你信嗎?能把松田君下巴打青的普通市民?」

  「把那小子拷回來!反了他,還敢打警察。」

  「等等,你們都知道小三長什麼樣嗎,萬一錯怪了路人怎麼辦?」

  「笨,菜鳥!當然是找現場長得最帥的那個。」

  「不愧是前輩,經驗真豐富啊!」

  「少廢話,今天有空的都跟我衝!」

  ……

  松田陣平走出警局後,腦子裡亂成一團,完全沒想過自己身後還跟了人。

  他順著朝崎愛麗絲發來的地圖,莫名奇妙在東京城市裡轉了好幾圈。

  就這麼開著車一通亂走。

  松田陣平越走越覺得這個路線很奇葩。

  朝崎愛麗絲給他指的方向……好像根本就不是很危險的地方。

  直到現在,松田陣平連諸星大和琴酒兩個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這還真就是閉著眼往外衝啊……

  松田陣平心中焦急,卻依舊跟著地圖,來到了朝崎愛麗絲標注的最後一個地點。

  然而還沒等他把車停穩。

  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忽然出現在離他不到百米遠的建築裡。

  松田陣平:「?」

  怎麼會有爆炸?

  他迅速解開安全帶下車,准備去前面營救。

  而就在他打開車門的一瞬間。

  一大群他不認識的警察從他身邊呼嘯而過,立刻就超過了他,集體往爆炸的方向跑過去。

  松田陣平:「???」

  這群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爆炸才剛發生吧?

  現在警局出警的效率都這麼高了嗎???

  -

  東京的另一邊。

  「轟——」

  一聲劇烈的爆炸響徹整個城市。

  降谷零的電話在爆炸煙霧飄起的一瞬間,響了起來。

  他立刻接起,只聽見手下在電話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降谷零把電話拉遠,皺眉道:「慢慢說。」

  組織那邊的手下驚恐地喊道:「波本大人,真的出事了,琴酒大人他……」

  降谷零:「琴酒怎麼了?」

  手下喊道:「琴酒大人他死了!」

  降谷零:「??」

  降谷零:「怎麼回事,死了?」

  手下的眼淚都要被嚇出來了:「千真萬確,琴酒大人剛剛被炸死了!」

  降谷零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懷疑真實性。

  琴酒死了?怎麼可能。

  誰能干得掉他?

  而思索了一瞬後,降谷零忽然想起最近組織裡,諸星大的小動作好像非常多。

  是不是他在搞什麼鬼?

  降谷零正想多問兩句,忽然,通話中岔進了風見裕也的專屬來電鈴聲。

  降谷零立刻把手上的電話掛斷,接起風見裕也的電話。

  風見裕也聽到電話接通,立刻撕心裂肺地喊起來:「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降谷零的耳朵都要被他們吼聾了,他又一次說道:「慢慢說。」

  風見裕也驚恐地描述起來:「真的出事了,剛剛的爆炸……警方派人……」

  降谷零越聽越覺得神奇:「等等,什麼?你說一群警察出動……處理爆炸的事?他們什麼時候效率這麼高了?

  風見裕也喊道:「這不是重點大人,他們剛好就在那旁邊,趕過去的時間沒超過一分鐘!」

  降谷零:「怎麼會剛好在?什麼……為了抓犯人,之前接到了舉報投訴?理由是……把受害人打傷了,強搶受害人的女朋友,還要和受害人決鬥?」

  這都是些什麼破理由。

  戀愛腦果然危害社會治安。

  降谷零的腦仁都被他喊痛了:「這不只是民事案件嗎?怎麼出大事了。」

  「他們衝進去後發現場面很血腥,那個第三者和受害者決鬥准備了槍!兩邊爭奪打鬥期間引爆了炸彈,還不小心把圍觀市民炸死了!!」

  風見裕也焦急道:「現在警局已經對這個第三者和他的同伙展開了全城搜捕!」

  降谷零的眉心緊皺:「全城搜捕,這麼多警察在現場竟然還沒抓到?」

  「沒抓住,他跑了!」風見裕也喊道,

  「而且他們抓的人就是您上次讓我一直注意的,諸星大!」


第66章 波本:我們警局好像要完……

  抓第三者抓成了全城搜捕,對像還是……諸星大?

  降谷零覺得他的手下都在說一種很像日語的小語種。

  要是真被這種奇葩投訴弄到監獄裡去,諸星大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想到今天某個人可能會鐵窗淚,降谷零差點要笑出聲了。

  他強行讓自己嚴肅起來,繼續問風見裕也:「警方那邊,現在具體什麼情況?」

  風見裕也回憶道:「最開始現場可能就有一百多個警察在附近待命,現在全城搜捕的話——」

  降谷零打斷他:「等等,一百多個警察?」

  一個普通的捉奸鬥毆需要這麼多人去處理?

  風見裕也緩了口氣繼續解釋道:「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

  「你說你們是為了去抓一個第三者,結果抓著抓著,就捉到了一個潛藏在日本的FBI?」

  東京警局內,警視一臉震驚地望著面前給他彙報的警察。

  年輕警察興奮地點頭,有些得意道:「就是這樣!長官,我們是為了守護同事的愛情,只是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警視震驚地低下頭又抬起頭,接著又猛地低下頭看向手裡的文件。

  他像是不相信一樣,眼神要把剛拿到手的文件盯出火來:「這個人竟然真的是FBI??」

  年輕警察繼續點頭:「千真萬確!他們的主謀,就是那個第三者雖然跑了,但是還好我們人夠多,他的同伙被我們抓住了一個,叫卡邁爾。」

  警視不可置信地盯著文件上的內容來回巡視。

  似乎終於看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忽然猛地一抬頭,劈頭蓋臉地罵道:

  「你們都以為我傻嗎!人夠多?我聽說你們這次派了一百多個人,處理一個捉奸的投訴需要出動這麼多警力?」

  年輕警察正色道:「報告長官!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派出去的,是他們自願加班要跟上來的!」

  警視:「???」

  年輕警察立刻描述起來:「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走在路上,碰到了正在值班的交警——」

  【「什麼,你們的同事陷入了不倫戀,還被打了?打他的人不僅搶了他的女朋友,今天還約好了要和他決鬥?」

  「走!讓我來幫你們一把!」

  「你今天不忙嗎?」

  「山田,幫我看一下這邊,我跟他們去去就回。」

  「你快去!那兩個人打起來的時候記得錄像!!」

  「好!」】

  ……

  【「捉奸?決鬥??現在走還來得及嗎,有車嗎,要不要開我的車去?」】

  ……

  【「你們不用勸我了,這種惡性事件我一定要參加,我的正義感絕不允許我放過任何一個罪犯!」】

  ……

  【「捉奸捉奸,gogogo!跟我衝,我當年傷痕學滿分,保准讓小三被你同事連捅二十七刀判輕傷!」】

  ……

  【「帶上我們家壽司,他聞一下就知道小三往哪去了。」

  「汪,汪汪!」】

  ……

  【「算我一個,我老婆前幾天也跟人跑了,說不定也是跟這小子跑的!」】

  ……

  【「大姐頭,難道您也對捉奸感興趣啊?」

  「庸俗。」

  「那您跟上來干什麼?」

  「兩個男的打架有什麼好看的,我去看看那個

  女孩子受傷了沒有。」

  「大姐頭……不是我多嘴,我知道你最近失戀了很郁悶,但是直女你見一個愛一個,這次你就別去冒險了。」

  「滾,閉嘴!」】

  「……就是這樣,我們本來就幾個人,結果走在路上,加入的人越來越多,交警,刑警——嗯,還有一些帶著警犬的特警。今天值班的大家聽說要去幫同事捉奸,都很感興趣,所以就自告奮勇跟了上來。」

  年輕警察一臉正色地解釋。

  警視:「…………」

  警視的沉默震耳欲聾。

  感覺自己手下的警局可能要完蛋了,他吼道:「你們……你們難道都很閑嗎!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旁邊的手下遮住他暴怒噴出的口水,彎著腰湊過去勸他:「警視,大家也都是一片好心,而且結果總歸是好的。」

  警視大怒:「結果是好的?那爆炸是怎麼回事,主謀又為什麼沒抓到!」

  年輕警察為難地低下了頭:「爆炸在我們趕到之前就發生了。至於主謀……他反應太快,我們連他的面都沒見到。」

  「爆炸發生後,我們立刻衝進了建築裡,結果只看到了一個撤退得最慢的同伙和地上死亡的焦屍。」

  警視的眉毛皺得都纏在了一起:「那具焦屍又是哪冒出來的?你們報告上竟然寫他是圍觀的路人?」

  「抱歉,長官。」年輕警察回答:「因為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被抓的卡邁爾說不是他們FBI的人,那具焦屍也不是我們警局派去的人。不過我們初步懷疑,他很有可能是受害者女朋友的另一個小三!」

  警視有點繞不清這個關系了:「等等,你是說……除了要去決鬥的那兩個傻子,案件裡的女方可能還有一個男朋友?」

  年輕警察點頭:「是的,但這只是調查後的猜測,焦屍也有很大概率只是路過去看熱鬧的普通市民,我們都不清楚他是去干什麼的,所以就在報告上寫了,『圍觀路人』。」

  警視:「……」

  群眾身邊果然處處都是危險……

  誰知道會不會走在路上就碰到兩個為了女人決鬥的瘋子,最後自己還被他們炸死了。

  警視立刻教育起自己的手下:「看到了嗎,這就是去看熱鬧的下場!」

  在場眾人立刻大聲回應:「是,我們明白了!」,卻沒有一個人繼續說自己下次再也不敢去湊熱鬧了。

  警視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地疼。

  一旁的手下適時湊過去,小聲問:「長官,那現在……被抓的FBI該怎麼處理?」

  一個小小的捉奸鬥毆投訴,最後竟然牽扯出了一群潛藏在日本的FBI?

  這和上廁所撿到了金子有什麼區別?

  警視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說:「怎麼處理?這群FBI竟然敢跑到我們的地盤撒野,當然是立刻把他交給警視長!」

  ……

  「現在警局的情況就是這樣。」

  風見裕也把自己從警局探聽到的一切消息,全都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降谷零。

  「被抓的那個叫卡邁爾的FBI已經交給了警視長處理,但作為主謀的諸星大應該已經順利逃脫了。」

  降谷零:「…………」

  風見裕也說完後,聽電話的另一邊一直沒有聲音,於是便追問了一句:「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電話的另一邊繼續沉默了許久。

  過了一會兒,降谷零才幽幽地說:「你知道現場被炸死的焦屍是誰的嗎?」

  風見裕也疑惑:「是誰?」

  降谷零罵了一句:「他要是圍觀路人,那諸星大就是日本首相。」

  「砰——嘟嘟嘟……」

  降谷零用力把電話掛斷,接著立刻撥通了朝崎愛麗絲的號碼。

  電話鈴足足響了一分鐘也沒有人接起。

  他反復了一次,第二次打過去時,朝崎愛麗絲竟然直接關機了。

  降谷零黑沉著臉把關機的提示音按掉。

  他思索了幾秒,最後當機立斷撥通了一個新號碼。

  降谷零原本以為自己在臥底任務結束前,絕不會再主動聯系這個人,沒想到今天就要破例了。

  「叮,叮鈴——」

  電話鈴這次只在他手中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熟悉的聲音瞬間從話筒中傳來:「這裡是松——」

  降谷零上來就是一句:「你去和諸星大決鬥了?」

  「噗,咳咳咳……」

  松田陣平差點因為這句話被空氣嗆死。

  他傻了:「我怎麼不知道我要去和諸星大決鬥??」

  降谷零眉心緊皺:「你果然認識諸星大。」

  松田陣平緩過氣來:「本來就認識,有什麼問題嗎?」

  降谷零追問:「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正在撤離案發現場的松田陣平聽到這句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立刻幾步就遠離了身邊亂糟糟的人群,靠在角落的陰影裡說:「喂,降谷零。幾年不見,你第一通電話就是來質問我嗎?」

  降谷零冷笑了一聲:「呵,幾年不見……松田你真是長本事了。」

  一個警察,私闖酒店頂樓,還拿著扳手打架?

  之前他和朝崎愛麗絲那段狗血經歷,降谷零都不想多說。

  現在他竟然又卷進了諸星大和琴酒的破事裡。

  降谷零咬牙道:「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麼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還真就什麼都不知道。

  整件事裡他除了閉著眼睛往外衝,朝崎愛麗絲基本什麼都沒告訴他。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朝崎愛麗絲說,在事情基本結束之後,借給他們安全屋的房東會給他打一個電話。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望著不遠處攢動往來的人群,墨鏡後的眼神像是死掉了一樣。

  他有些無語道:「我可沒你降谷零有本事,你多厲害,說消失就消失好幾年。」

  消失了好幾年後回來,借個房子還要放一百多個監控,攝像頭甚至都放到臥室裡去了。

  和朝崎愛麗絲談交易,在咖啡廳裡談還不夠,非要到酒店頂樓去開個房繼續談。

  松田陣平可不覺得這會是警方高層給他的任務。

  他理直氣壯地反問:「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麼嗎?」

  降谷零莫名被他懟了一下,頓了幾秒才說:「我現在沒時間廢話,朝崎愛麗絲手機關機了,她讓你來應付我?」

  松田陣平愣了愣:「你怎麼知道?她沒出事吧。」

  降谷零罵道:「松田你戀愛入腦了嗎!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讓你去死難道你還真要去?」

  松田陣平一邊接他的電話,一邊開始給朝崎愛麗絲發短信。

  得到【安全。】的回復後。

  松田陣平苦笑

  了一聲說:「讓我接個電話就要死了,那我也不用當警察了。」

  降谷零沉著臉:「別扯開話題,現在重點不是接電話。整件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朝崎愛麗絲去干什麼了?」

  松田陣平當然不知道具體情況。

  他現在手上只有朝崎愛麗絲之前發給他的,那份內容格外狗血的《復仇計劃》。

  松田陣平猶豫了一會兒,想了想,只能試探著問:「你覺得她去干什麼了?」

  降谷零:「……?」

  電話的另一邊聽到他的話後,詭異地沉默了很久。

  松田陣平都以為他可能要把電話掛了。

  降谷零忽然恨鐵不成鋼地說:「看來她在你面前隱瞞了很多事。」

  降谷零:「實話告訴你,朝崎愛麗絲今天和諸星大一起去殺琴酒了。」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懵了:「殺琴酒?」

  他趕緊把手機裡的《復仇計劃》文件調出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上面寫的內容——

  【復仇計劃——都市女人拯救幸福情仇大戲】

  【一個柔弱善良的女人,如何被現實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松田陣平聲音不可置信道:「為什麼說她和諸星大去殺琴酒了……難道琴酒死了??」

  降谷零被他驟然拔高的聲音激得耳膜一痛。

  他趕緊把話筒拿遠:「別激動,琴酒就算死了,也只是少了個追殺你的人而已。別忘了,朝崎愛麗絲還有個沒離婚的前夫,你還是個沒名分的。」

  松田陣平:「……謝謝提醒。」

  降谷零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真夠亂的,松田你看你都招惹了些什麼人。」

  松田陣平皺眉:「關我什麼事?我今天就只是下班之後去找她而已,然後突然就爆炸了,現在你又過來說琴酒死了。」

  「哼,琴酒究竟死沒死透還不好說。」

  降谷零冷哼了一聲,「我只知道你就是個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傻子」

  降谷零:「朝崎愛麗絲要去搞這麼大的事情,你每天都在她旁邊,難道一點跡像都沒發現嗎?」

  ……跡像?

  松田陣平瞟了一眼手裡的計劃書,忍著被「情仇大戲」惡心到的感覺說:

  「跡像當然有……但我怎麼知道她是不是認真的,愛麗絲那個跑兩步就大喘氣的樣子,某一天忽然說要去把仇人干掉,然後就動手了,這話說給你你信嗎?」

  降谷零無語了:「我當然信。當初你把她從琴酒身邊救出來的時候,沒發現她其實下狠手很快嗎?」

  這可是天選偶像劇式女主,集萬千狗血經歷於一身的女人。

  就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降谷零就在她身上看到了「人/妻」、「孽債」、「第三者」、「強制愛」、「弟弟搶嫂子」、「治愈男二為愛犧牲」、「黑/幫反派千裡追殺」……

  現在多一個「小白花奮起手刃仇人」有什麼難以接受的嗎?

  跟她之前的經歷比起來簡直是大巫見小巫。

  現在朝崎愛麗絲身上發生什麼事,降谷零都不會覺得奇怪。

  降谷零問:「你什麼都不清楚,究竟是怎麼把她救出來的?」

  連他作為組織裡的高層都不知道,朝崎愛麗絲後來在工作室裡究竟在搞些什麼鬼。

  就琴酒那副每天監視她的架勢,她能被松田輕易救出來?

  松田陣平聽到他的話,沒忍住嘖了一聲:「愛麗絲和你說,是我救她出來的?」

  降谷零:「嗯。」

  松田陣平否認:「沒這回事,是她自己找機會從琴酒身邊逃出來的。」

  降谷零:「?」

  松田陣平回憶著當初在工作室偶爾碰到琴酒時的情形,實話實說道:

  「那家伙喜歡她喜歡得要死,基本是要什麼給什麼,只不過她還是每天都不高興。」

  ……被搶走的嫂子能高興得起來嗎?

  降谷零無語道:「這麼說,她和你走了之後,精神狀態倒是逐漸好起來了。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地救了她?」

  松田陣平:「你要這麼理解也行……」

  降谷零思索了一會,朝他確認道:「朝崎愛麗絲之前的確有想要去干掉琴酒的跡像?」

  松田陣平看著《復仇計劃》上的內容,掛著死魚眼:「算有吧。」

  降谷零倒不覺得意外,他只繼續問:「那諸星大和她在工作室時期關系很好?」

  松田陣平回憶道:「一般,不過愛麗絲有提到過,諸星大說,『之後會一直保護她』。」

  降谷零:「他騙鬼呢。」

  松田陣平:「……愛麗絲也這麼說,而且她說,諸星大說會保護她的前提是,讓她去當個什麼誘餌。」

  降谷零:「???」

  降谷零:「這你都沒發現有問題?」

  松田陣平:「她當時已經拒絕了,而且就在我面前拒絕的。」

  降谷零覺得他的智商簡直是負數:「那她不能之後又和諸星大聯系上了?」

  降谷零:「琴酒那麼喜歡她,把她抓回去肯定又只是關起來而已,那個瘋子追殺的人一直是你!松田陣平,她都為了你來找我做交易了,難道你覺得她不會為了你,去和諸星大合伙把琴酒干掉?」

  松田陣平:「…………」

  她還真就不會。

  松田陣平很有自知之明。

  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語氣變得有些微妙:「為了我去殺琴酒?」

  降谷零反問:「你覺得她做不出來?」

  松田陣平揉亂自己的卷發:「倒不是覺得她做不出來……我也不想騙你,只是我覺得我在她心裡還沒那麼重要。」

  松田陣平把《復仇計劃》的文件上下來回又翻了一遍,直說道:

  「我也實話告訴你吧,愛麗絲她只說讓我等房子主人的電話,如果有人要問起她的事,就直接照著她寫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回答。」

  降谷零問:「她寫了什麼?」

  松田陣平直接從《背景信息》那一欄開始讀:

  「當幸福生活化為泡影,冷漠刻薄的弟弟,自私的哥哥,她苦苦維持的婚姻,更在弟弟的介入下徹底粉碎,無可救藥的壞男人讓她——」

  降谷零趕緊打斷:「停……這寫的是什麼鬼東西?」

  松田陣平贊同地點頭:「我說過內容很惡心了,她說沒關系,就讓我照著讀。後面還有呢,,『仇恨的種子在她心中萌芽,她小心翼翼,卻抵擋不了第三者的誘惑——』等等,這個第三者難道說的是我嗎?」

  降谷零:「……不是你難道是我,你才意識到自己是個第三者?」

  松田陣平之前看過好幾遍,都是忍著惡心草草略過,這還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認真讀出來。

  松田陣平震驚了:「我什麼時候誘惑她了?」

  降谷零甚至覺得松田此時的語氣好像有點得意。

  他催促道:「我怎麼知道你怎麼誘惑她的,繼續,後面的內容?」

  松田陣平又繼續往下念:「,『因為欲望,她背叛了婚姻——』這段就算了,我來念有點奇怪。等會我把文件全部發給你,反正這裡面最後一句是,『該用什麼辦法,報復讓她遍體鱗傷的罪惡根源?』」

  辦法就是讓琴酒死。

  降谷零在心裡默默補充。

  這都是些什麼狗血虐戀情深……

  他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你一會發給我,我自己看。真受不了你,她稍微用惡心一點的說法掩飾,你竟然就沒發現她今天要去和琴酒拼命?」

  松田陣平:「……」

  降谷零指指點點:「她都說得這麼明顯了。」

  松田陣平:「明顯?」

  降谷零:「當然。你以為她真的是在拍偶像劇嗎?這是現實,是會死人的,她要犯傻你不攔著她?」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我很久以前勸過,她不會聽我的。」

  降谷零:「勸?綁住她啊,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去當誘餌,然後讓諸星大這個不懷好意地去幫她干掉琴酒?」

  松田陣平覺得降谷零在說一些廢話。

  要是他能綁住朝崎愛麗絲就好了。

  就她教學時候的捆綁水平,還指不定是誰綁誰呢……

  松田陣平又一次確認:「所以她和諸星大今天真的成功了嗎,琴酒死了?」

  降谷零黑著臉,沉聲道:「大概。諸星大撤退得很順利,琴酒沒有干擾,有很大概率他已經無法行動了。」

  松田陣平:「那被引過去的警察是怎麼回事?」

  降谷零隨口說:「朝崎愛麗絲和諸星大應該沒能達成一致意見。諸星大的第一選擇絕對是活捉,但她要琴酒死,那就只能再想辦法,讓諸星大來不及帶他走,只能就地處理。」

  「利用一個簡單的謠言,就把一大群警察在短時間內引了過去,夠厲害的。」降谷零有些嘲諷地笑了一聲:「黑/幫偶像劇女主下手都這麼狠嗎?」

  松田陣平:「……」

  又是謠言啊……

  謠言對於朝崎愛麗絲來說,似乎既是傷害,也是武器。

  她究竟聽過多少惡毒的謠言,才學會了去利用它們?

  松田陣平莫名感到心裡一糾。

  他強行轉移注意力,來掩飾自己的想法。

  松田陣平扯了一下嘴角,仿佛在炫耀一樣:「那天她用垃圾袋套你頭的時候,你不就該明白她下手狠了嗎?」

  降谷零:「喂。」

  松田陣平從角落裡起身,走出陰影說:「總之應付你的工作,我應該已經圓滿完成了,現在我該去接她了。」

  降谷零有點被他膩到了的惡心感:「……我真是服了你們。」

  松田陣平又想起來:「對了,正好說起,降谷零,你臉還腫著嗎?」

  降谷零:「你想怎麼樣?」

  松田陣平笑道:「沒事,多腫兩天,愛麗絲回來說,那天你強迫她聯系前夫的時候她都要哭了。」

  降谷零:「滾——」

  松田陣平適時把電話掐斷。

  通話剛一掛斷,他的短信鈴聲就響了起來——

  【早點帶她去離婚。】

  短信內容出現在屏幕上。

  松田陣平甚至都能想像出降谷零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這個以前容易上頭的笨蛋,現在竟然能平和地對朋友說出這種話了嗎?

  松田陣平笑了笑,回復道:【》》不勞你費心,東西拿好。】

  他將文件給降谷零發過去。

  文件發出後,那邊不再有回應。

  松田陣平想了想,又順便給朝崎愛麗絲發了一條:【在哪呢?】

  朝崎愛麗絲很快回復:【》》給你訓練的地方,和老朋友續完舊了?】

  【松田陣平:續什麼舊啊,他恨不得掐死我。】

  朝崎愛麗絲給他發了一個【:)】的表情,又說【看樣子是應付過去了,我很感謝他為我們提供場地。】

  松田陣平問她:【你現在這麼輕松,看樣子成功了?】

  【》》朝崎愛麗絲:應該……不過更重要的還在後面。】

  松田陣平又問她:【真成功了?我怎麼聽說琴酒死了……】

  【》》朝崎愛麗絲:也算是死了吧。】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諸星大准備好了讓他,『死亡』的一切,地點、陷阱、麻藥、炸彈……還有屍體。在組織那邊的話,琴酒應該已經算是,『死』了吧。】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發送道:【你把他的,『屍體』放到哪去了?】

  朝崎愛麗絲沒有正面回復他的問題:【》》一具在爆炸現場,還有一具嘛……他們FBI抓人,只需要讓其他人覺得琴酒死了就行,而我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松田陣平把手機按得啪啪作響:【別扯開話題,算了,你等我過來再找你算賬。】

  【》》朝崎愛麗絲:快來找我算賬吧,你動作太慢了。】

  【》》朝崎愛麗絲:他應該也要醒了。】

  趁松田陣平還沒被她氣死,朝崎愛麗絲放下了手機。

  她微微低頭,往身邊望去。

  這個地方陰暗又潮濕,是安全屋地底下的防空洞。

  很難被人發現,自然也不容易逃脫。

  四周的牆壁上零星散布著幽綠的苔蘚。

  空氣中水與霉菌的氣味混合,讓地底變得像是一所密不透風的監牢。

  波本還真是給她選了一個好地方……

  「嗒,嗒,嗒。」

  她的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朝崎愛麗絲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緩慢朝昏暗的地底深處走去。

  ……

  地底深處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周圍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吱呀——」

  忽然,在漫無邊際的黑暗過後,一絲光線伴隨著推門的聲響,從門外擠進了狹小的空間。

  光線順著牆沿緩緩移動,照射到蒼白的皮膚上。

  琴酒的手腕動了動。

  「嘩啦,嘩啦……咚。」

  肩膀和手臂撞上了鎖鏈,纏繞在他身上的重物瞬間將他的動作固定住。

  「逃不掉的,為了抓住你我們准備了很長時間。」

  聲音從門邊傳來。

  琴酒緩緩抬起頭,朝光線的方向望去。

  伴隨著光線中飄忽的金色粉塵,從門外走進一個黑發黑眼的女人,鼻梁上的鏡片在昏暗的環境裡反射著幽幽的冷光。

  她戴著一雙白到晃眼的手套,纖長的手指間隨意地夾著一支鋼筆。

  走近他時,她的動作帶起一陣細微、潮濕又腐爛的空氣。

  鋼筆的金屬色在她的指間輕輕轉動,與鎖鏈反射泛起的幽藍一起落入她的眼睛裡。

  琴酒看著她的眼睛。

  他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對他說:「這裡是FBI,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第67章 愛麗絲:「……好勁爆的……

  「這裡是FBI,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陌生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能依稀看到她側臉的輪廓,以及瞳孔中的銀色光點。

  漆黑,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黑暗中醞釀,漫長的沉默後,琴酒忽然出聲了——

  「FBI?」

  聲音略有些低沉和沙啞。

  站在門邊的女人聽到他的聲音,臉側的碎發微微晃了晃,似乎是在點頭。

  她語調平靜地確認道:「是的,FBI。」

  「……」

  琴酒再次沉默了。

  大概是早就預想到了他此刻的態度,陌生女人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

  她熟練又公事公辦地拿出了一個文件夾將它打開,右手一直掛著的鋼筆轉了一圈,點在了文件夾內的紙面上。

  她站在逆光的地方,面無表情地例行審問道:「如果你沒有要主動交代的內容,那接下來我會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配合。」

  「首先第一項,姓名?」

  琴酒:「……」

  「不說嗎?那下一項,年齡。」

  琴酒:「…………」

  「那性別?」

  琴酒:「?」

  陌生女人的聲音平靜得就像一條直線。

  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鏡框,將內容盡數記錄下來:「連性別也不清楚?那我在這一欄也寫,『情況不明』了。」

  她將手中的鋼筆落在紙面上,開始寫字。

  「嗞……嚓。」

  筆尖和紙面觸碰,逐漸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琴酒略微抬頭,用余光瞥了一眼那枚在黑暗中開始緩慢移動的金屬筆尖。

  銀色的筆尖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般,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游移。

  四周的環境幽暗又安靜,一點細微的聲音會很明顯,卻又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

  琴酒感到耳膜有些癢。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傷口,輕微地咳嗽了一聲。

  黑暗中移動的筆尖沒有絲毫停頓,依舊連貫又流暢地寫著一些他看不見的內容。

  琴酒半閉著眼睛,往後靠了靠,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他的動作帶起了一點細碎的鎖鏈碰撞聲。

  然而朝崎愛麗絲連燈都懶得打開,自然也沒心思去在意那點背景裡的雜音。

  她只是站在離門邊不遠的的地方,心無旁騖地低著頭,一筆一畫地認真寫字。

  「確定要問我這些?」

  聲音突兀地出現在她耳邊。

  朝崎愛麗絲的動作這才頓了頓,接著她頭也不抬地用停下的鋼筆指了指牆角的監控說:「上面讓我先來把基礎信息填滿,給我的表格上是這麼要求的,請你配合。」

  琴酒:「……」

  他完全不想配合。

  看他一副困倦的樣子,朝崎愛麗絲一邊用筆記錄著,一邊公事公辦地說:「我會如實記錄你現在的每一句話,之後上報給局長。」

  「如果你不夠配合,後續是無法得到寬大處理的,請自行決斷。」

  她說話時一臉正色,似乎是警告,但看起來又像只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沒什麼情緒。

  琴酒忽略了她的警告,只問:「每一句都寫?」

  朝崎愛麗絲像機器人一樣,把「每一句都寫」這句話照實

  記錄下來,確認道:「是的,每一句。」

  「……」

  「…………」

  「男。」

  紙面上,移動的筆尖忽然停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緩緩抬起頭,往聲音的來源望去。

  「我說,性別男。」

  「不寫嗎?」琴酒似乎是已經適應了這個環境,甚至有些放松。

  他的手臂自然地落下,動作將鎖鏈在地上拖拽了一段距離,和他手腕上科技感的電子手銬碰撞出刺耳的敲擊聲

  在被她強行塞進這間審問室前,琴酒的面色還呈現著一種不正常地蒼白。

  然而即便他那時已經重傷昏迷,鎖鏈已經牢固地纏繞在了他的肩膀和手臂上,卻依舊不像是禁錮,而像是……

  蛇類的鱗片。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看著他。

  兩秒鐘後,她面無表情地垂眸,在性別那一欄後面畫了一頭豬。

  豬被她畫得又圓又胖,朝崎愛麗絲抬起筆尖,照著表格後面的內容再次一字一句地讀道:「請問你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動機?」

  朝崎愛麗絲釋義:「比如為什麼要多次進入美利堅領土,為什麼要襲擊FBI的探員,是因為受人指示還是基於無聊的自發型犯罪。」

  「那就是無聊吧。」

  琴酒隨口回答。

  他靠在牆沿,回答問題時的氣息均勻又舒緩,完全不像是之前被她捅過一刀,也不像才被諸星大謀害過,剛從麻醉中清醒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不禁產生了懷疑,這混蛋真的受傷了嗎?

  但他身上的傷口應該是不會說謊的。

  琴酒暈著被她撿走的時候,腹部隱約露出的傷痕就像是裂紋一樣。

  他整個人的狀態就如同被子彈打碎的玻璃,傷口的紋路從中心龜裂開來,和岩漿燒紅過的干裂土地沒什麼兩樣。

  這樣他都沒死真是個奇跡——

  「咳,咳咳。」

  正在她思考時,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朝崎愛麗絲的思緒。

  她回過神。

  「啪嗒……啪……」

  在黑暗中,朝崎愛麗絲猛然聽到了伴隨著咳嗽聲滴落下的血。

  一滴一滴,聲音清脆地敲擊在地面上。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暗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輪廓。

  琴酒似乎是在抑制咳嗽帶來的生理性疼痛,軀體卻不受他的控制,因為神經的牽扯而輕微顫抖。

  顫抖……這個樣子的他,看起來竟然有點可憐?

  可憐之余還有點不合時宜的可笑。

  似乎從來沒看到他會痛成這種不受控制的樣子,麻醉的藥效應該是完全消失了。

  一頭牛的劑量都藥不了他多久,要是琴酒一會兒因為傷口疼暈過去了,今天她還能繼續她後面的計劃嗎?

  只有一個腎的男人果然不行。

  朝崎愛麗絲在心裡搖搖頭,絲毫沒有驚訝於自己此刻的平靜。

  自從那通不歡而散的異世界來電後,琴酒這張和陣醬一樣的臉,似乎就對她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了。

  要不是為了回家,管他死不死呢。

  朝崎愛麗絲又低頭看了看地面上的血跡,血珠像斷線一樣落下,逐漸彙聚成了一窪小小的湖泊。

  她抬起頭,隨口問了一句:「繼續?」

  「咳,咳咳咳!」

  朝崎愛麗絲:「……」

  看來是不能繼續了。

  確實聽起來就像下一秒要死了一樣……這聲音不論誰聽了都會做噩夢吧?

  朝崎愛麗絲:「…………」

  她選擇今晚先睡個好覺。

  朝崎愛麗絲轉身就准備走了。

  她轉過身,將審問室的門大拉開,門外的光線瞬間撲了進來,將漆黑的房間填滿。

  驟然亮起的環境讓朝崎愛麗絲眯起了眼睛。

  有些刺眼。

  在琴酒咳嗽的背景雜音下,鬼使神差地,朝崎愛麗絲在躲避光線時回了頭。

  亮起的房間內,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突兀地交彙,又迅速錯開。

  水,光,近乎於黑的墨綠色瞳孔。

  咳嗽聲停了。

  原本平靜的心緒莫名波動了一下,又瞬間平息下來,最終……還是討厭多一點。

  「砰——」

  門被她隨手關上。

  朝崎愛麗絲轉身從防空洞所在的地底,沿著往上的路線,一步一步地重新回到了地面。

  地面就是用安全屋改造好的訓練場地。

  朝崎愛麗絲看到松田陣平已經早就到了,正在大廳把她之前隨便亂放在地上的一些亂糟糟的工具,一一撿起來擺好。

  她緩緩從地底下鑽出來,像背後靈一樣叫他的名字:「松田。」

  松田陣平被她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一轉身問:「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答,只是蒼白著面色又叫了一遍:「松田……」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嘔——」

  松田陣平的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不要叫完我的名字就吐啊。」

  朝崎愛麗絲吐得昏天黑地,眼前都要冒星星了。

  松田陣平走過去扶了她一把,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琴酒醒了,你去見他了?」

  朝崎愛麗絲直起腰點點頭。

  她用外套的袖子用力擦了一下嘴角,把皮膚搓得通紅。

  松田陣平看她這個樣子就來氣:「明知道自己精力不夠,就別搞那麼多事,這麼拼命干什麼,要水嗎?」

  朝崎愛麗絲只聽了最後一句,她又點頭:「來一杯。」

  松田陣平臭著臉去倒了杯水回來遞給她,順便還拿了包紙巾,把地上的胃酸給擦了,弄完了又去扯朝崎愛麗絲的外套。

  朝崎愛麗絲吐完腦子還懵懵的,下意識把手往回一縮問:「你干嘛?」

  松田陣平面不改色地繼續扯她的衣服,嘴上還有點嫌棄地說:「外套上全是血腥味,袖子也被弄髒了,正好扔到樓上的洗衣機裡去攪一攪,你不會想就這個樣子回去見阿笠博士吧?」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樓上竟然還有洗衣機?」

  松田陣平對她這種不干活的大小姐無語了:「等你發現裡面都結蜘蛛網了。」

  朝崎愛麗絲摸了摸頭發:「……那你現在洗了,外套也干不了啊。」

  「所以洗衣機旁邊還放了一台烘干機。」松田陣平白了她一眼,把她的外套順利扯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抱著自己光滑的胳膊,像個剛出生的小雞崽一樣,跟著他去樓上,看他輕車熟路地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裡。

  朝崎愛麗絲坐到一旁的烘干機上誇獎他:「你好熟練啊。」

  松田陣平沒回頭,耳根卻有點紅:「這算什麼,小學生都會。」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你從小學開始就自己洗衣服嗎?」

  松田陣平一邊調洗衣機的檔位,一邊語調平靜地說:「洗我自己的,還有我爸的。」

  朝崎愛麗絲小聲驚呼:「好能干。」

  松田陣平的耳根瞬間又紅了,他有些惱羞成怒地回過頭:「喂,就洗件外套而已,不至於吧,難道你這輩子都沒自己洗過衣服?」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

  松田陣平驚了:「真沒有?」

  朝崎愛麗絲確認道:「小時候在家裡有我爸的手下照顧我,長大之後在意大利,這

  些事就全部都交給陣醬了。」

  松田陣平從她話中聽出了一絲懷念:「所以你家不是在意大利?」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當然,我要是敢說我家在意大利,我爸會變得超凶,很可怕。」

  松田陣平取笑道:「嘖……你這麼大了還怕你爸。」

  朝崎愛麗絲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不過他平時挺忙的,應該不會搭理你。」

  「那可不一定……」

  松田陣平看洗衣機要啟動了,回過頭去往裡面加清潔凝露,他聲音微乎其微地嘀咕,「要是你帶我去見你爸,你爸肯定會狠狠地,『搭理』我。」

  朝崎愛麗絲沒聽見:「剛剛你說了什麼?」

  松田陣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沒什麼,走了,半小時後再來烘干。」

  朝崎愛麗絲也沒在意,她拍了拍坐著的烘干機說:「別跑上跑下的了,讓我坐一會兒,好累。」

  松田陣平氣笑了:「那還不是因為你自己亂搞,我說你……明明看起來完全不像,怎麼做的事都是些法外狂徒才會干的。」

  朝崎愛麗絲在易容後,因為發色和瞳色的變化,她原本冷淡系外貌帶來的衝擊感已經削弱很多了。

  但是依舊不像是能干出這些破事的人。

  松田陣平瞪了她一眼:「你以後別頂著你這張不會騙人的臉去騙人了。」

  朝崎愛麗絲不服氣:「我騙誰了?」

  松田陣平指指自己:「我,還有我的同事。你跟他們說我今天要去找諸星大決鬥?」

  朝崎愛麗絲愣了:「決鬥?」

  話音剛出口,似乎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朝崎愛麗絲忽然回想起,自己去幫阿笠博士交任務的時候和警局的人說過,松田的下巴是被一個人給打傷的,讓他們注意,這幾天不要讓松田再被打了。

  ……怎麼就跑到要和諸星大決鬥去了?

  朝崎愛麗絲語調喃喃:「你的同事……好勁爆的理解能力。」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總之他們還是很關照你的,別擔心。」

  松田陣平躲開她的動作:「別扯開話題,提供假的報案信息,把警察引到你想要的地方去,干這種事你還有理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否認:「開什麼玩笑?報假警是要坐牢的,我這是合法的。」

  「哦,是嗎?」

  松田陣平微微彎下腰,雙手撐在烘干機的兩角。

  他和坐在烘干機上的朝崎愛麗絲平視,兩只手臂像是把她圈了起來,隨時防止她逃走。

  「那你把某人的,『屍體』帶回來放哪了?」

  「關起來了,是吧?」松田陣平看著她的眼睛,甚至還笑了笑說,「這是非法拘/禁,怕你不知道,提醒你一下。」

  閣樓的空間相對於地下更為狹窄。

  在狹小的空間裡,她還被限制在了一個更小的地方。

  他的呼吸此時離她很近,胸口的西裝領帶垂落下來,掃在她的大腿上。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松田陣平。

  過了兩秒,她膝蓋忽然一動。

  「嗷!嘶……你踢我干嘛!」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腿疼,我活動活動。」

  松田陣平揉了揉自己被踢的腹部,暗罵道:「腿疼你就好好坐著,亂動什麼?」

  他直起身,又伸手去碰她的膝蓋問:「哪疼,我看看。」

  朝崎愛麗絲懶得理他。

  她直接道:「離我遠點,還有,被我帶回來的某人大概率連日本戶籍都沒有,他被關多久輪不到你來管。」

  朝崎愛麗絲用余光瞥了松田一眼:「而且非法拘/禁要從24小時以後才算,怕你不知道,也提醒你一下。」

  松田陣平收回手,嘲諷道:「呵,所以你明明都撐不住了,還要強迫自己先去見琴酒,原來是為了趕在24小時之內。」

  「先去探探底而已。」

  朝崎愛麗絲理所當然地說,「趁琴酒還沒完全清醒,趕緊把我要做的做完,天知道他恢復精神後會干出些什麼來。」

  松田陣平看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音量沒忍住提高:「既然他這麼危險,萬一你沒撐住,就這麼直挺挺地倒在他面前了呢?你明明可以等我回來一起。」

  朝崎愛麗絲轉頭:「又不是什麼力氣活,我自己就可以。你以為我把他關起來,是要拿鞭子抽他啊!」

  松田陣平反問:「難道不是嗎?」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她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在你心裡是個什麼形像啊……」

  松田陣平聽到她這句話,莫名認真起來,甚至一臉嚴肅地說:

  「你雖然看起來像是個遵紀守法的良民,但是腦子實在不太對勁,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還有家庭教育方面似乎也有很大的問題,身體也很虛——嘶!你又踢我!」

  松田陣平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控訴道:「你竟然還踢同一個地方!」

  朝崎愛麗絲瞪了他一眼:「別把你的側寫能力用在我身上,精力這麼好,拿去干點正事。」

  她看松田一退就離她兩米遠。

  朝崎愛麗絲朝他招手:「過來。」

  「你要干什麼?」松田不情不願地問。

  感覺到他靠近,朝崎愛麗絲指揮他:「抬頭。」

  「之前下巴受傷的地方好像沒那麼嚴重了,你恢復力不錯嘛。」朝崎愛麗絲仔細觀察了一會他微抬的下顎。

  松田陣平別過臉:「又不是骨頭斷了,當然恢復得快。」

  朝崎愛麗絲低聲喃喃:「恢復了就好……」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總覺得她這話裡有話,不會無故關心他。

  朝崎愛麗絲若即若離的性格實在是有夠爛的。

  他直接問:「喂,搞什麼,是不是又想讓我恢復好了再去幫你干些蠢事?」

  朝崎愛麗絲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撐著臉說:「松田啊……你知道我今天去探琴酒的底,探出什麼來了嗎?」

  松田陣平沒看她。

  朝崎愛麗絲說:「他現在似乎非常虛弱,諸星大的判斷是對的。」

  松田陣平依舊沒什麼興趣,嘴上卻還是問了一句:「所以?」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我今天沒等你就先一個人去見他,你似乎很有意見啊。為什麼讓你輕松一點,你反而會變得很幽怨呢?」

  …………幽怨?

  這什麼狗屁形容詞,松田陣平嘖了一聲。

  朝崎愛麗絲也沒有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她只自顧自道:「算了。既然這樣,現在要拜托你一件事。」

  松田陣平就知道她肯定有事。

  朝崎愛麗絲繼續道:「琴酒現在因為重傷,身體狀態似乎很不好,我怕我之後要對他做的事會直接把他給送走。」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驚了:「你真要拿鞭子抽他啊?」

  朝崎愛麗絲被他梗了一下,立刻反駁:「當然不是!」

  「如果我想要回家,現在琴酒就還不能死。」

  她忽然伸手拽過松田陣平的領帶,仔細端詳著他猛然靠近的臉說:「法律上規定24小時以後才算非法拘/禁……所以你這張臉,這24小時內就歸我了。」

  松田陣平:「???」

  這兩者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嗎?

  松田陣平瞬間察覺到了不妙地氣息,想往後躲。

  朝崎愛麗絲拽住他,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一根又細又長的針管。

  她單手取下尖頭的保護層,對松田笑了笑說:「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也為了避免我之後操作失誤……我們來練習吧!」

  松田陣平盯著針尖上的寒芒,越發感到不妙:「練習?放手,你想干什麼?」

  「來,面部肌肉再放松一點。」

  「喂,住手……啊——」

  閣樓狹小的空間裡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第68章 松田:「我讓你有……那……

  東京地下情報據點內。

  「喂,聽說了嗎?組織裡的那位……好像在東京出事了。」

  「誰?」

  「那位啊,就是……唉,你沒看見伏特加大人剛剛一個人來的時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嗎?」

  「啊???你說琴酒?琴酒大人他出事了,死了嗎?」

  「噓,噓——小聲點,不要命了!」說話的人把手放到嘴邊,示意他趕緊放低音量。

  「誰說他死了,只不過在警局的線人說發現了屍體而已。」

  「你說的這是日文嗎,我怎麼聽不懂?」

  「笨!這有什麼聽不懂的……死,還是沒死,這是一個問題,但這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問題!我們只需要如實上報,『發現了他的屍體』,就行了。」

  「……就這樣?」

  「就這樣。」

  「那其他大人那邊怎麼說,黑麥大人最近不是也在東京嗎,有沒有可能……需不需要我回頭去調查一下?」

  「當然不!你——你總不能什麼都查吧,萬一真查出點什麼了呢?」

  「???」

  「你小子為什麼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你說得很有道理,但這件事就很可疑啊!」

  「組織裡什麼事不可疑?少管那些大人的閑事,把自己的任務做好就行了。」

  「那我們就這樣——不是,我說你就真的相信琴酒大人死了嗎?」

  「信不信有什

  麼關系……小子,我作為過來人今天給你上一課。在組織裡說自己相信的人,不一定是真的信了,說不信的,也不一定就是不信。」

  「好復雜……」

  「總之還是那句話,那些大人的事情我們都不要管,在意這些事的其他人自己會去查的。」

  說話的人拍拍他的肩膀:「你沒看見之前,那個……就是在組織裡如日中天,搞到了很多資金的那個女人,莫名其妙消失之後,就連琴酒大人都沒管,只有卡爾瓦多斯大人,或許還有波本大人……就他們兩個人一直在堅持查她的下落嗎?」

  「連波本大人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去哪了?」

  「我和你說話你怎麼就不聽呢!別管,誰知道波本大人每天都在干什麼……」

  ……

  被下屬在背後嘀咕了一番的降谷零,此時已經看完了所有資料,正在沉默地思索中。

  他從兩方都搞到了第一手情報,但是只要沒看到資料裡說的實物,降谷零其實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就像朝崎愛麗絲之前說的什麼「雙胞胎」,說得信誓旦旦,他卻連「陣醬」這個人都沒見到過。

  現在組織的線人說是琴酒死了,但屍體又不是在他面前被炸飛的。

  都在空口說白話,這些人想糊弄誰呢?

  降谷零:「……」

  不過情報還是要看的。

  真正有用的內容,一般都藏在這些人真真假假的話語中,需要人抽絲剝繭,才能逐漸找到一絲真相。

  降谷零看完公文和資料後,又看完了松田陣平發給他的那份《復仇計劃》。

  仔仔細細看過兩遍,降谷零終於確定了,這玩意兒的確就是朝崎愛麗絲故意為他「定制」的。

  她就是故意寫得這麼浮誇,想讓松田陣平發現不了裡面一些被隱藏起來的信息。

  有些話,她似乎只想告訴他一個人。

  或許是言語無法很好地解釋清楚,或許是當初時機還未到。

  之前他逼問她「陣醬」的下落時,朝崎愛麗絲只表現得自己像什麼都不清楚。

  但真的完全不清楚嗎?

  看這《復仇計劃》裡的內容,朝崎愛麗絲或許的確不知道「陣醬」現在的具體位置,但有些內情,她作為當事人還是一清二楚的。

  她似乎不僅是想借這份《復仇計劃》向他傳遞線索,還希望借他的力,去尋找一下「陣醬」忽然消失的真相。

  是的,朝崎愛麗絲在文件裡說,「陣醬」在離開西裝店後的某一天,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

  之後就完全聯系不上了。

  有一種說法叫「斷崖式分手」。

  從朝崎愛麗絲的視角看來,「陣醬」就是莫名其妙地把她托付給松田,然後又莫名其妙地說了一些「未來沒有他,也要照顧好自己」之類意味不明地話後,就完全消失了。

  也難怪她會罵他是個混蛋。

  把她一個人留在琴酒身邊,身邊只剩一個幫不上什麼大忙的「第三者」松田。

  她一個人的艱難可想而知。

  現在琴酒死亡了,她身邊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

  她終於可以停下來,去好好調查一下那個消失的男人究竟出了什麼事。

  但這個調查又不能當著松田陣平的面明說。

  松田當初雖然沒能把她從琴酒身邊救出來,但作為所謂的「深情男二」,還是陪她度過了一段相當艱難的歲月。

  如果危機剛沒了就要立刻去找前夫,那不是明擺著要把松田給踹了嗎?

  朝崎愛麗絲顯然不是這種人。

  降谷零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這件事真是太亂了,他明明只想知道為什麼「陣醬」會對他的身份一清二楚。

  怎麼回過神來,他已經開始在幫人處理感情矛盾了?

  降谷零:「…………」

  降谷零怎麼想,怎麼覺得都是松田陣平害的他!

  這份《復仇計劃》裡的言語雖然被朝崎愛麗絲寫得很奇葩,但的確將她想要單獨告訴他的內容,好好地藏起來了。

  松田陣平愣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這戀愛腦看了好幾遍只關注到裡面那點狗血的內容了……

  降谷零沒忍住嘆了口氣。

  松田陣平那個不爭氣的樣子,真是狗看了都搖頭。

  不過要是拋開這些不受她控制的破事,朝崎愛麗絲倒的確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松田會喜歡她不奇怪。

  降谷零放下文件,往椅背上靠了靠。

  ……算了,讓這對苦命小情侶過段安生日子吧。

  今天朝崎愛麗絲經歷了這麼多,應該已經累得不成樣子了。

  要真像他想的那樣,松田現在應該在好好地安慰她吧……

  ……

  「啊——住手!」

  訓練地的閣樓內。

  朝崎愛麗絲按住松田陣平,手上的針頭剛剛戳到他的下巴。

  朝崎愛麗絲:「你亂叫什麼,小聲點,想被其他人發現嗎?」

  松田陣平像個被欺壓的小可憐:「如果不是想干點見不得人的事,你為什麼會怕其他人發現?」

  「閉嘴吧,連打針都怕,你叫這麼大聲難道就很光彩嗎?」朝崎愛麗絲一臉無語地放開他的領帶。

  松田陣平抱住自己的胸口,望著針管裡幽藍的液體,一臉驚恐道:「不是怕打針,等等……你究竟要給我注射什麼東西?」

  朝崎愛麗絲推了推針管:「放輕松,這是安全的,無害的,還能幫你加速下巴的傷口恢復呢。我專門找隔壁有希子姐姐拿的,很有用。」

  松田陣平才不相信,「你有這麼好心?」

  朝崎愛麗絲保證:「當然,你要相信我!」

  松田陣平一聽就怒了:「相信你??我這次相信你,你知道我收獲了什麼嗎?現在整個警局的人都認識我了,都叫我,『去決鬥的那個男的』,還有人說我是,『決鬥仙人』。」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想笑就笑吧。」

  朝崎愛麗絲:「噗。」

  松田陣平:「…………」

  看松田陣平一臉便秘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強行忍住笑,安慰他:「他們誇你英勇呢,,『決鬥仙人』多好啊,人家做壽司的奮鬥一輩子也就才得到一個和你齊名的,『壽司仙人』而已。」

  松田陣平漲紅著臉:「我才不想要,很丟人!」

  朝崎愛麗絲繼續安慰道:「不丟人,挺好的,你看我都能寫出《復仇計劃》那種東西,我覺得丟人了嗎?」

  松田陣平被她一提醒,忽然也想起了這事:「說到這個,我之前沒問你,就直接把《復仇計劃》的原文件發給降谷零了,沒事吧?」

  朝崎愛麗絲沒在意:「發了就發了唄,就是要給他看的。」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他那麼聰明,應該能發現我留下的線索。」

  松田陣平:「……你這是說我笨的意思嗎?」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沒有,你也聰明。不過我其實也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朝崎愛麗絲停下來,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出聲問道:「我看你和降谷零關系不錯,你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很熟悉一些電視劇的內容嗎?」

  松田陣平:「電視劇?」

  朝崎愛麗絲本來想直說,降谷零好像看狗血電視劇看得有點太多了。

  但猶豫了一會兒,朝崎愛麗絲只是點頭說:「你們當警察的人閱片量都這麼廣泛嗎?我看你不是這樣的啊。」

  「刑事科的人一般看這種東西會看得比較多,他們遇見的可不是電視劇,都是活生生的人,不過降谷零嘛……你這麼一提,我倒想起來——」

  松田陣平想了想,「以前警校食堂的大媽大爺們,好像特別喜歡看電視劇。我們當時,只要課上提前完成了訓練任務,就能先去食堂吃飯。降谷零他每次都是第一個完成,大概和食堂的大媽大爺們混得很熟。」

  朝崎愛麗絲恍然大悟:「怪不得。」

  松田陣平笑道:「他每次嘴上都說一點也不好看,實際應該真看了不少。我聽景——就是聽我另一個朋友

  說,他當時私下還會偷偷罵一些男主,幫電視劇裡的女主角打抱不平呢。」

  朝崎愛麗絲的神色有點恍惚:「聽起來……好青春。」

  和波本那張臉對應起來,甚至青春得有點詭異。

  松田陣平想起今天降谷零那通電話,也覺得有點奇怪:「我其實也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別管他了,他要怎麼想是他的事情,和我們關系不大。」

  松田陣平回過神:「那你給他留線索是什麼意思?」

  松田陣平想到《復仇計劃》裡面的內容就覺得惡心:「還什麼第三者的誘惑,這第三者難道指的是我嗎?」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點頭。

  「第三者的誘惑……還誘惑!」

  松田陣平瞬間像被掐住了喉嚨一樣,支支吾吾地問,「難道,難道我會讓你有……有那種衝動嗎?!」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的臉紅透了:「怎麼不說話,你一直沉默讓我很沒面子啊!」

  朝崎愛麗絲把手放在下巴處,仔細思索著:「不是,我是在想,如果我現在說沒有,好像會讓你更沒面子。」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感覺自己真的被她給傷到了。

  他看著朝崎愛麗絲平靜的表情,感到自己的少男之心像碎了一樣,莫名有點沮喪起來:「喂,難道我在你面前就真的一點男性魅力都沒有嗎?」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他一圈,才格外認真地評價道:「脫了不說話的時候還行,穿衣服的時候……也就還好吧。」

  松田陣平一聽到「脫」這個字就應激了:「你還有臉說!」

  朝崎愛麗絲拍拍他:「乖,別吵。我看過的裸/體比你吃過的飯都多,,『還行』已經是對男性很高的評價了。」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朝他點頭:「嗯,現在這樣就不錯,不說話的時候你的臉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松田陣平的臉色青紅變換,最後莫名擠出了一句:「那琴酒有嗎?」

  「什麼?」朝崎愛麗絲覺得他話題轉換太快。

  松田陣平的聲音斷斷續續:「就是……就是會讓你有那種衝動。」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卻又並不意外他會問:「額,你說他啊……那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松田陣平咬牙:「當然是真的!」

  朝崎愛麗絲思考了一會兒,才直言道:「想聽真話……其實在我還能欣賞出他男性魅力的時候,他忽然說他感覺自己像是我泄欲的工具,當時我就覺得和傻子上床是犯法的。」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本來想說,難道你不就喜歡那種長得好看,腦子又不太對勁的類型嗎?

  但這話不能明著講,不然朝崎愛麗絲又要踢他了。

  松田陣平只能說:「所以你就沒有和他——」

  朝崎愛麗絲微微點頭:「其實按常理來說應該要的,畢竟當時我還在糊弄他,需要把細節弄得更逼真一點。」

  不然也不會後來被琴酒說,你根本沒有用心在騙我。

  「但是後來吧,我就很好奇這混蛋究竟能忍多久。」

  朝崎愛麗絲托著下巴,回憶道,「那時候我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這個了,睡覺之前,看他想強迫我,又忍著不動手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松田陣平:「……你可真是個火上澆油的天才。」

  朝崎愛麗絲:「謝謝誇獎。你想的話,我們倆也可以蓋著被子純聊天。」

  「你真是累暈了,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松田陣平瞪了她一眼,「難道你不知道頂著這樣一張臉說話,是真的會讓人相信你講的內容嗎?」

  朝崎愛麗絲玩著自己的發尾:「當然是因為知道你不敢,才可以隨便亂說,我又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

  松田陣平不服氣了:「誰說我不敢。」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哦,那這個邀請一直有效,等你敢的那天,直接來找我吧。」

  松田陣平的耳根瞬間變紅:「我可沒有去破壞別人家庭的愛好!」

  朝崎愛麗絲像是想起了什麼,苦笑了一聲:「沒事,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不差你這一個。」

  聽到她有些苦澀的聲音,松田陣平的表情忽然愣了愣。

  他猛地回憶起,朝崎愛麗絲對她前夫的態度,似乎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劇烈的轉變。

  而關鍵點就是……

  松田陣平:「……就因為之前那通電話?」

  朝崎愛麗絲冷淡地點了點頭:「嗯,就因為那通電話。」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

  「別說他了。」

  朝崎愛麗絲立刻打斷他:「聊完天放松點了嗎?那現在放松時間結束,來繼續練習吧!」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轉移話題的語氣實在是太生硬了。

  但看她現在的狀態,她應該吐完以後就已經進入了省電模式。

  剛剛聊天的時候,朝崎愛麗絲大概都沒怎麼思考過,不然也不會胡言亂語地把她和琴酒的那點事講給他聽。

  要是他今天再拒絕下去,她可能就真的要哭給他看了。

  松田陣平想了想,在心裡埋怨自己妥協得太快,卻又把臉湊了過去:「你確定是用來加速傷口恢復的?」

  朝崎愛麗絲一臉誠懇地點頭:「我確定。」

  她把松田陣平湊近的下巴輕輕托了托,用注射器謹慎地往皮膚裡注入了一點幽藍色的液體。

  松田陣平只感覺下顎處有些冰冰涼涼的,確實沒什麼異樣。

  朝崎愛麗絲結束之後,立刻把針管收了起來:「看,我就說沒什麼問題吧。」

  她伸手戳了戳他還有點青的下巴:「用完這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松田陣平還是有些懷疑:「這藥……你原本是只打算用在琴酒身上,對吧?」

  朝崎愛麗絲回答:「是啊,先試試,免得我注射的時候在他的血管裡到處亂戳,失手把他給直接送走。」

  到這裡松田陣平都還能理解。

  他只問:「這玩意兒的功效真的只是恢復傷口,你對他這麼好心?」

  朝崎愛麗絲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從另一只口袋裡拿出了一片薄薄的東西——

  「給,送你的禮物。」

  松田陣平愣了愣:「這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遞給他:「口罩,那天我路過百貨商店的時候看到的,感覺和你墨鏡的款式很配,就買下來了。」

  松田陣平伸出手,將那片薄薄的布料接了過來。

  口罩的款式並不張揚,顏色也很低調,但看起來意外地會很襯他的五官。

  「不是說現在全警局的人都認識你了嗎?決鬥仙人。」

  朝崎愛麗絲忍著笑,「正好,戴上你的墨鏡和口罩,避避風頭。」

  松田陣平本來還在看禮物,這時忽然炸毛了:「你就別提這個狗屁外號了!」

  朝崎愛麗絲:「我可是為了你好,這藥的藥效會持續一段時間,有口罩和墨鏡擋一擋能幫你避免很多麻煩。」

  松田陣平:「什麼意思?」

  朝崎愛麗絲:「那個藥有點副作用。」

  松田陣平:「???」

  松田

  陣平傻了:「見鬼!這種事是可以現在才說的嗎?」

  「我可沒騙你,這藥的確是工藤有希子給我的,有加速創傷恢復的效果。」

  朝崎愛麗絲直言道,「副作用也不大,只不過是會讓人的面部骨骼,在一段時間內,看起來有輕微的位移和調整而已。」

  松田陣平瞬間意識到,她說的這個「副作用」或許才是關鍵所在。

  他有些遲疑:「讓面部骨骼……有輕微的調整?這是做什麼用的。」

  朝崎愛麗絲只是又戳了戳他的下巴,一言不發。

  如果只是幾句空口白話,自然是不可能讓波本這些聰明人相信她所謂的「雙胞胎」。

  琴酒已經被「死亡」了,輕微改變骨骼……

  不是說必須要看到實物,才會相信她的話嗎?

  朝崎愛麗絲沉聲道:「當然是為了讓他們,親眼見到,『哥哥』的存在。」


第69章 GIN:「恨我嗎?」……

  松田陣平:「哥哥?」

  「就是黑澤陣,陣醬和琴酒是雙胞胎,我沒告訴過你嗎?」朝崎愛麗絲隨口道。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震驚得眼睛都瞪大了:「等等等,什麼?雙胞胎……哥哥??《復仇計劃》裡寫的都是真的,那你不就是琴酒的嫂子了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是啊。」

  松田陣平脫口而出:「那琴酒還強迫你?」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你覺得他做不出來嗎?」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他原本以為,朝崎愛麗絲遭遇的大概只是被「危險分子強搶人/妻」而已,雖然這已經很離譜了……但怎麼現在好像更離譜了?

  這關系亂得有點太超過了吧,真不是倫理電視劇裡才會演出的內容嗎?

  松田陣平現在終於理解,為什麼之前電話裡,降谷零會說朝崎愛麗絲像黑/幫偶像劇女主角了。

  這還真不能怪降谷零想像力豐富。

  實在是現實過於炸裂了。

  松田陣平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三觀在短時間內遭遇了猛烈的衝擊,就像有人想強行往他的腦子裡倒垃圾一樣,垃圾車轟隆隆地從他的腦海中開過,直接把他還能正常工作的大腦給碾得稀碎。

  松田陣平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嘗試了好幾次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

  他看了一眼朝崎愛麗絲,又迅速收回目光,接著沒忍住又看了一眼。

  朝崎愛麗絲半閉著眼睛,面容格外憔悴,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困,還像是陷入了一些痛苦的回憶中。

  她語調模模糊糊地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說很奇怪也好,說很惡心也好……沒關系,我已經逃出來了,沒關——唔。」

  下一秒,朝崎愛麗絲猛然從回憶中驚醒。

  她眨了眨眼睛,感到自己的後耳似乎觸碰到了他微卷的黑色發絲。

  他抱住她的動作並不算溫柔,不知道是因為應激反應,還是其他的原因,朝崎愛麗絲感覺得到,他搭在她後頸的手臂似乎異常地緊繃。

  緊繃……既然這麼緊張,就不要抱了嘛。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

  或許是因為她沒有掙扎,松田陣平掌心的溫度逐漸升高,變得滾燙起來。

  這的確是他第一次,在她醒著的時候擁抱她。

  懷抱的溫度也格外地高。

  似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在看不見朝崎愛麗絲的表情後,松田陣平才語調斷斷續續地說:「雖然你……好像不需要我的同情,但……別擔心,他們兩個……現在都不能傷害到你了。」

  朝崎愛麗絲沒有動。

  松田陣平拍了拍她的後背。

  非常詭異地,做完這個動作後,松田陣平的內心逐漸升起了一絲前所未有地信心。

  據他觀察,朝崎愛麗絲可能是這世界上最怕麻煩的人了,如果沒點動力,她能迷迷糊糊地躺一整天。

  之前他的確是不想去破壞別人的家庭。

  但這家庭內部自己都打起來了,還能讓她幸福嗎?

  基於朝崎愛麗絲對於男性的偏好,她的第一選擇絕對是單純,能干,聽話……最好就是那種長得好看,智商又不太高的類型。

  要是不符合這幾個條件,就算有人為她打得頭破血流,她可能都只會先回去睡一覺,最多在他們打完後,再幫忙叫個救護車。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這對麻煩的雙胞胎,就讓他們自己打去吧!

  他松田陣平可是身家清白,家庭關系簡單,正統的國家公務人員!

  松田陣平伸出手,摸了摸朝崎愛麗絲近在咫尺的頭毛,一臉認真地對她說:「我無條件支持你遠離這兩個男人!」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拍開他的手,沒懂他的意思:「當然要遠離——不對,你之前竟然沒打算支持我嗎?」

  松田陣平有些心虛地咳嗽了一聲:「你和前夫就因為一通電話決裂,怎麼聽都像只是氣話。」

  他又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會在她情緒明顯不對勁地時候去當什麼「誘惑的第三者」。

  但現在不一樣了!

  如他所料,朝崎愛麗絲聽到他的話,表情立刻變得嚴肅:「我和他是因為原則性問題才決裂的。」

  雖然只是她單方面決裂。

  然而松田陣平卻立刻接話:「所以我現在無條件支持你,以後你前夫來了,我立刻幫你把他趕出去!」

  朝崎愛麗絲:「???」

  他怎麼莫名其妙就燃起來了?

  松田陣平的態度忽然變得異常積極。

  朝崎愛麗絲揉揉自己有些惺忪的眼睛,想強行恢復一下神智:「怎麼回事,誰說黑澤陣要來?」

  松田陣平松開她,愣了愣:「剛剛你不是說,要讓人親眼見到,『哥哥』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對啊,但他來不了。」

  松田陣平:「?」

  讓我們說日文。

  朝崎愛麗絲指了指他的下巴,又指指自己說:「那個針管裡的藥……最大的作用,其實是用來易容的。」

  「易容?」

  松田陣平感覺自己被垃圾車碾碎了的腦子,此時像是又被重新組裝了起來。

  他沉默了幾秒,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要說的話:「難道你想把琴酒……易容成你前夫?」

  朝崎愛麗絲卻肯定道:「看,這不是挺聰明的嘛。」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想把姑且算是她前夫的弟弟……易容成前夫?

  松田陣平倒寧願自己是個蠢貨,根本理解不了這詭異的內容。

  他覺得自己的言語匱乏得可怕,除了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似乎就沒什麼能說的了。

  所以松田陣平選擇了閉嘴。

  自從和朝崎愛麗絲再次相遇,他好像就一直在救她於水火之中的路上,至於她為什麼一直在水火之中……那就別問了,免得傷感情。

  松田陣平想了想,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搞個假的出來是什麼意思?」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在問一些廢話。

  這就像警察在問犯罪分子:「為什麼要印假/鈔?」

  答:因為真鈔票印不出來啊。

  她要能直接把黑澤陣從另一個世界弄過來,還需要這麼麻煩嗎?

  朝崎愛麗絲拍拍自己的臉:「今天我好像說太多了,趁我腦子轉不動的時候,你在故意套我的話吧?」

  松田陣平沒有否認。

  每次朝崎愛麗絲累得暈乎乎的時候,都是她最脆弱的時候。

  不管是抱她也好,還是套話也好,她幾乎都不會拒絕。

  她甚至會下意識變得話多,來掩飾她說話沒經過大腦思考,還會故意頤指氣使地指揮他做這做那,想掩飾她現在其實很好欺負。

  看起來……其實可愛得有點過分了。

  話音剛落,朝崎愛麗絲就單手撐住烘干機,坐直身體,往旁邊指了指說:「衣服洗好了。」

  松田陣平看了一眼,從洗衣機裡拿出她濕掉的外套說:「哦,那你下來,現在要用烘干機。」

  「我不要動。」朝崎愛麗絲開始任性了。

  松田陣平都沒和她爭辯,直接單手把她抱了下來,另一只手把濕衣服塞進烘干機裡,開始調檔位。

  朝崎愛麗絲木著臉:「我餓了。」

  松田陣平沒回頭:「回去給你做飯。」

  「不要,阿笠博士上次說你做的飯很難吃。」朝崎愛麗絲開始挑刺。

  松田陣平:「……別造謠了,那是因為食材有限,阿笠博士那個身材能受得了和你一樣只吃藜麥和蔬菜嗎?」

  朝崎愛麗絲:「那你為什麼不給他弄其他的?」

  松田陣平知道她在無理取鬧:「阿笠博士那麼大年紀,早該控控血糖了。」

  朝崎愛麗絲:「這是虐待老人。」

  松田陣平無所謂:「你還虐待我了呢,我說什麼了嗎?」

  朝崎愛麗絲不服氣:「我怎麼虐待你了?」

  松田陣平看了看自己抱著她的另一只手:「怎麼虐待?那你先給我下來,自己站著,洗個衣服還要照顧你,我就算是八爪魚手都不夠用。」

  朝崎愛麗絲超大聲:「想吃八爪魚。」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發現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奇怪,還問:「怎麼了?」

  見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在說什麼,松田陣平嘆氣道:「吃完你就過敏死了。」

  朝崎愛麗絲打了個小哈欠:「沒那麼嚴重,能舔一舔。」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咬牙:「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你說話不動腦子的時候真的很過分!」

  說完這句話,他臭著臉把烘干機的門「砰——」地一下關上,看起來像很生氣。

  朝崎愛麗絲完全沒懂他的少男之心又在哪裡受了挫。

  她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事實上,她也的確就這麼失去意識了。

  再次清醒的時候,朝崎愛麗絲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樓的沙發上,身上搭著一件干燥的,有清潔凝露香氣的外套。

  松田陣平沒在旁邊,不知道去了哪裡。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時間才過去了兩個小時,她並沒有昏迷太久。

  她半坐起身,將從身上滑下去的外套拿起來,披在自己的肩膀上。

  朝崎愛麗絲其實還想再多躺一會兒,但是時間不會等待她。

  她要回家。

  要在她還能動的時候,趕緊找到那個能帶她回家的契機。

  父親,舅舅,碧洋琪姑姑,草壁……他們都還在另一個世界等著她。

  朝崎愛麗絲強忍著渾身的酸痛,站起身,往一旁桌子上的醫療箱走去。

  醫療箱裡還有一根針管,裡面有她熟悉的淡藍色藥液。

  朝崎愛麗絲將它拿出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又把眼鏡戴上,打開了眼鏡的追蹤功能。

  追蹤眼鏡是之前阿笠博士和變聲器一起送給她的。

  朝崎愛麗絲看到FBI那邊的位置已經在往她所在的地方靠近,大概是反應過來,在追查她的痕跡了。

  而另一邊,琴酒的位置還沒有改變,依舊在之前的地方。

  她思索了半秒,當機立斷,拿著針管往地底下走去。

  地底下一如既往地陰暗又潮濕。

  雖然她在幾個小時之前就來過,卻仍舊很不適應這種昏暗的環境。

  朝崎愛麗絲沿著原來的路線,回到那間審訊室,將門打開。

  房間內,琴酒的姿勢都沒有變過,依舊是被束縛著的樣子。

  她開門時,金屬的開關會發出聲音。

  在門動的一瞬間,屋內的咳嗽聲又響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

  幽默。

  琴酒怎麼這麼快就學會黑澤陣那一招了?

  朝崎愛麗絲刻意忽略了那點雜音,只面色冷淡地拿出針管,對裡面的人說:「醫療援助。」

  只要是正常的機構,在犯人受傷,無法繼續審問工作時,都會為其先申請醫療援助。

  FBI雖然不那麼……正常,但至少不會像黑/幫一樣,第一天就虐待俘虜。

  「……咳。」

  朝崎愛麗絲當然知道除了自己的戒指,其他什麼藥都治不好琴酒身上的傷。

  她單純就是想找個理由先把藥液打進去而已。

  朝崎愛麗絲依舊沒有開燈,只憑借著一點微弱的光線,往琴酒身邊走去。

  她動作干淨利落地取下針管的保護層,接著立刻將針頭靠近了他的脖頸。

  琴酒偏了一下頭。

  他銀色的長發拂過她的指尖,帶起一絲讓人不悅的血腥味。

  「請配合我的工作。」朝崎愛麗絲沉聲道。

  雖然她是這麼說了,但其實朝崎愛麗絲並不意外他會抗拒。

  畢竟按琴酒的理解,他肯定不會相信她拿的是藥,只會覺得是吐真劑之類的東西。

  吐真劑會像火燒一樣,順著注入的方向一路燒到大腦,把人的理智全部燒成灰燼。

  那種鑽心的疼痛,就像把人架在火上烤一般。

  就算當初給她用的那一版是改良版的桃子味,那種感覺也並不好受……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眼眸,盯著針尖看了一會兒。

  兩秒後,她側過頭,忽然發現琴酒在看她。

  琴酒的目光與之前沒有變化,沒什麼情緒,就只是看著她。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很快,把針頭瞬間插進了他下顎與脖頸的交界處。

  琴酒的喉間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悶哼。

  如果不是靠得足夠近,朝崎愛麗絲或許都聽不見他此時的聲音。

  「這時候你才該咳嗽。」她面無表情道。

  「……」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目光專注地盯著針筒裡的藥液。

  指尖開始往前推。

  忽然,朝崎愛麗絲聽到頭頂傳來聲音——

  「恨我嗎?」

  「別做夢了。」

  朝崎愛麗絲的手平穩地,將藥液注入了他的體內。


第70章 愛麗絲:「我經常被男人……

  「恨我嗎?」

  「別做夢了。」

  朝崎愛麗絲的手平穩地,將藥液注入了他的體內。

  她的表情冷淡到沒有絲毫溫度,把藥液推入他的體內時,目光也沒有移向他。

  琴酒的眼神忽暗,視線落在她蒼白的手腕上。

  如果現在用這只手,將針筒捅進他的喉嚨的話,血會瞬間從傷口中噴湧出來。

  散開的血珠會落在她的指縫,側臉,下顎……順著脖頸的線條往下,慢慢蜿蜒出一道極細的紅痕……

  是漂亮的殷紅色。

  淡藍色的藥液和她血管的顏色相近,但針筒裡究竟是什麼,琴酒其實不怎麼在意。

  藥液被完全注入。

  朝崎愛麗絲略微抬頭,用余光瞥了一眼琴酒,察覺到他又在看自己。

  他的瞳孔因為重傷略有些渙散,瞳孔中的墨綠色卻讓這一切看起來並不明顯,依舊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威懾感。

  這種目光很熟悉,又很讓人不適,但朝崎愛麗絲沒有太大的反應。

  琴酒或許很早就認出了她這件事,她從一開始就有心理准備。

  畢竟另一個世界的黑澤陣就從來分不清她妝前妝後的樣子,在他眼裡,她塗不塗那些東西都一個樣。

  易容雖然是化妝的超級進階,但也不可能完全改變她的身形。

  這和松田認出她時的情況還不太一樣,簡而言之,如果一個人能從她腕骨的弧度把她認出來,那她就算畫成鬼也沒有用。

  在琴酒眼裡,她幾乎能騙過所有人的易容,大概就只是換了個發色再戴了副眼鏡而已。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將藥液完全注入後就又准備走了。

  她甚至連針筒都懶得拔,直接讓針尖戳在琴酒的脖頸上,針頭因為重力顫巍巍地抖動著,看起來格外滑稽。

  琴酒:「……?」

  朝崎愛麗絲剛來竟然又要走,一點多余的眼神都不留下。

  琴酒將落在地上的鎖鏈往前踢,伴隨著哐當聲,瞬間擋住了她離開

  的路線。

  她停下了腳步。

  朝崎愛麗絲沒有跨過去,也沒有回頭,只語調平靜地說:「你還是一如既往。」

  琴酒略微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脖頸:「不拿走針管?」

  朝崎愛麗絲微微側頭:「送你了。」

  琴酒又隨便找了句話:「針管裡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吐真劑。」

  「不像。」琴酒的目光晦暗不明,他當然知道真的吐真劑注入後會是什麼狀態。

  朝崎愛麗絲卻懶得理他:「那就別廢話,我說什麼你都不信。」

  琴酒:「……」

  他沉默著,黑暗中,血滴落的聲音卻越發清晰可聞。

  朝崎愛麗絲沒有看地面上蜿蜒流淌的血跡,但知道這和他之前的咳嗽是一個套路的。

  她有些無語:「有意思嗎?流血過多死的是你不是我。」

  琴酒無所謂:「有用就行。」

  他向來不在乎自己的命,能威脅到她的東西才有留著的必要。

  朝崎愛麗絲不可能看著他死。性命這麼方便的東西,自然是要等到她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時,效果才最好。

  只要她還在意異世界的那個廢物,就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

  朝崎愛麗絲討厭被威脅,她皺了皺眉,指向角落的監控器說:「我叫其他人來了。」

  琴酒嘲諷般笑了一聲:「你相信FBI?」

  在他昏迷前,械鬥、麻醉、綁人的過程都是諸星大和其他FBI的高級探員干的,朝崎愛麗絲當時就是去撿漏的而已。

  琴酒雖然很快就看穿了她的易容,但未必不會相信,她離開後,會為了自保加入FBI。

  朝崎愛麗絲隨口開始胡編亂造:「為什麼不信?他們現在給我買保險。」

  雖然資本家都是狗屁,FBI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能買保險的企業和不給買保險的企業,待遇還是高下立判的。

  朝崎愛麗絲一想到當初自己給組織打了那麼久的工,BOSS卻連保險都給她不買,就覺得這工作真沒意思。

  FBI的員工待遇其實還不錯。

  至少當初諸星大來找她,讓她加入FBI去當誘餌時,開出的條件會讓幾乎所有普通人心動。

  不過朝崎愛麗絲還是拒絕了。

  倒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實在是她和過於「人道主義」的美國人無法交流。

  不知道諸星大都和他的同事說了些什麼,FBI裡的每個人都對她抱有超乎尋常的……熱情。

  FBI探員問她:「琴酒強迫過你沒有?」

  朝崎愛麗絲說:「沒有。」

  FBI探員還一臉驚訝:「那可是琴酒!那個男人——你別幫他說話了,我們都知道你受了很多苦。」

  朝崎愛麗絲:「……」

  FBI探員:「雲雀小姐太可憐了,竟然被逼成這個樣子,你不用害怕,FBI會全力保護證人的。」

  朝崎愛麗絲除了面無表情地說「啊,那你們好厲害。」,「加油,美國人民需要你們。」就沒什麼話可以和他們說了。

  完全無法交流。

  他們想像的她和琴酒之間發生的事,內容比成人電影還要離譜。

  都在造什麼謠呢……

  朝崎愛麗絲到最後也就只答應了給他們提供線索,沒說要幫他們抓琴酒。

  FBI卻因為她不求回報還願意幫忙的行為格外感動……疏忽之下,竟然最後就被她撿漏成功了。

  正當朝崎愛麗絲回憶著行動之前的情形時,身旁的琴酒忽然說:「我買了。」

  朝崎愛麗絲:「……?」

  琴酒甚至還反問:「很奇怪?」

  朝崎愛麗絲皺眉:「你買什麼了。」

  琴酒:「保險。」

  朝崎愛麗絲:「??」

  她連戶籍都沒有,這狗東西在騙誰呢?

  琴酒移開視線:「兩份,我那份受益人是你。」

  他死了之後錢就歸她了。

  朝崎愛麗絲因為他的話愣了愣,她回過神來:「所以你當初給我辦了假/身份證件,還拿去公證了保險合同,但就是不把證件給我?」

  害她直到現在都是黑戶。

  朝崎愛麗絲完全不在乎他說的保險,她一直都很會抓重點。

  琴酒也很會抓重點:「那買了保險還是我的錯?」

  朝崎愛麗絲毫不領情:「當然是你的錯,保險是我應得的。」

  琴酒嘖了一聲:「回去我就把合同燒了。」

  朝崎愛麗絲:「……」

  什麼小學生。

  朝崎愛麗絲語調冷淡:「你確定能回得去?」

  在她追蹤鏡片的角落裡,FBI的人已經快到了,琴酒現在還重傷被綁著,他就這麼自信能逃脫?

  朝崎愛麗絲又指了指牆角的監控,一副拿錢辦事的樣子:「局長現在還讓你活著,又讓我單獨來見你,只是希望我先來嘗試一下策反,這點你應該不會不清楚吧?」

  策反他,去配合FBI?

  琴酒被這句道貌岸然的話惡心到了:「他們覺得會有用?」

  「你覺得有用就行,不需要他們覺得。」朝崎愛麗絲沒什麼情緒。

  她站在離門邊不遠的地方,側身面對琴酒,目光只落在角落的黑暗處。

  朝崎愛麗絲在心裡計算著FBI還有多久能到,忽然,她聽到了一陣靠近審問室的腳步聲。

  腳步聲略有些急切,卻並不凌亂。

  追蹤器顯示FBI的人還在外面,現在能進來的那個人就只會是——

  朝崎愛麗絲立刻出聲問:「其他人到了?」

  門外的人沉默了一瞬。

  「他們讓我先來接應你。」松田陣平接話道。

  朝崎愛麗絲皺了一下眉說:「先別進來。」

  「……好。」

  松田陣平的反應還算快,但聽到他應下的回答聲,朝崎愛麗絲卻不禁又陷入了思索。

  現在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她原本是想在FBI趕到前把藥打進去,然後立刻就走,卻在離開時被琴酒阻擋了路線。

  朝崎愛麗絲不是沒預想過他會阻攔,這也並不是無法解決,但現在,松田竟然來了。

  或許是不放心她一個人,或許是覺得多一個人總能幫上忙。

  松田陣平知道琴酒很危險,不然他也不會因為擔心想來幫她,但他見到過的琴酒……總是和她一起出現的。

  這就導致松田陣平對於琴酒究竟有多危險,可能沒有具體的概念。

  朝崎愛麗絲:「……」

  可能他有概念也還是會來。

  松田陣平並不是笨蛋,他有基本的警惕性。然而男人……特別是當警察的男人,保護欲一上頭,到某些關鍵時刻總是會變得很不靠譜。

  朝崎愛麗絲說完讓他「別進來」後,審問室內就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松田在門外思索半晌,沒忍住問了一句:「還好嗎?」

  朝崎愛麗絲:「…………」

  她收回說他不是笨蛋的話。

  閉嘴吧,不靠譜的笨蛋!

  門外和朝崎愛麗絲說話的聲音明顯是男性,聽起來似乎還和她很熟悉。

  「哢、哢。」身後傳來骨頭脫臼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猛地轉過身,看到琴酒身上的黑色衣服像是被鮮血浸透了一樣。

  他肩膀上牢牢束縛著的鎖鏈,因為關節的錯位松動了,金屬與身體間產生了巨大的空隙。

  朝崎愛麗絲目光冷凝,往門前擋了一步說:「你敢動他,我不會原諒你的。」

  琴酒面無表情地將身上的鎖鏈抖落。

  伴隨著「哐當」一聲重物落地的脆響,束縛解除,他又將剛剛肩膀脫臼的位置「哢」地一下復位。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語調都沒有波動:「要死的人是我,門外那個蠢貨……聽起來還能再活一會。」

  「你死不死和我沒關系。」朝崎愛麗絲才不相信他會輕易放棄能威脅到她的東西。

  「呵,就是因為他嗎?」琴酒忽然說。

  朝崎愛麗絲沒懂他這句話什麼意思:「他?」

  「……」

  這次重見,朝崎愛麗絲和她以前的態度完全不同。

  以前因為擔心異世界的那個廢物,朝崎愛麗絲雖然經常會覺得麻煩,但目光會

  無意識地落在他身上,觀察他的狀態。

  她或許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看他時目光很干淨,像是能輕易捕捉到周圍的每一絲光線,連眼底都是亮的。

  而現在……她不再看他了。

  琴酒動了一下手腕,發現手上FBI制式的電子手銬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解開。

  他沒現在就取下,只看著審問室的大門,表情有些嫌棄:「你怎麼總是喜歡這種類型?」

  朝崎愛麗絲:「……你管我喜歡什麼類型。」

  琴酒嘲諷道:「總是喜歡蠢貨,看來你也病得不輕。」

  琴酒嫌棄別人蠢,朝崎愛麗絲還嫌棄他呢,她打量了他一眼:「比你這種送上門來的要好,送上門我都不要,難道你自己不覺得羞愧嗎?」

  琴酒這輩子就沒羞愧過。

  他雖然現在一身血腥味,語氣卻像是在和她閑聊,問她在外面玩夠了沒有:「跟我回去?」

  「不回去你要怎麼樣?」朝崎愛麗絲有點反胃,她討厭血腥味。

  琴酒沉默地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電子手銬,目光轉向她。

  他似乎天生是黑暗中的生物,昏暗的光線並不會影響他的感官。在漆黑的環境中,他墨綠色的瞳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此時審訊室內針落可聞。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朝崎愛麗絲被他摘腎集團罪犯般的目光看得脊背發冷。

  她的手下意識摸向口袋裡的武器,然而下一秒,她忽然聽到琴酒的聲音——

  他微微傾身,用一種格外陰沉的語氣說:「你瘦了。」

  朝崎愛麗絲:「…………」

  這混蛋真是一如既往。

  浪費她的時間。

  「我被照顧得很好,別來煩我。」朝崎愛麗絲立刻轉身,猛地打開門又「砰」地一下關上。

  剛一關上門,踏出房間,朝崎愛麗絲的呼吸就變得越來越急促。

  她拽住門外的松田陣平,扯著他的手臂就拉他快步往外跑。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一句話都來不及解釋,只是將他連拉帶拽著往上。

  松田陣平的車就停在一樓的房屋外,一個隱蔽的地方。

  朝崎愛麗絲手法嫻熟地從他的口袋裡摸出車鑰匙,把鎖解開就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松田往副駕駛裡塞。

  松田陣平一臉懵地被她塞進了車裡。

  朝崎愛麗絲則自己坐進駕駛座,摸上方向盤,把他的車開得跌跌撞撞卻火速遠離了這個地方。

  松田陣平雙手拉著扶手,目光平視前方,表情已經麻木了。

  他想想還是勸了一句:「你開我的車我沒意見,但是我下周一還要上班,別撞壞了。」

  朝崎愛麗絲沒看他:「撞壞了再賠你一輛,我又沒有駕照,開成這樣很不錯了。」

  「你沒有駕照??」松田陣平因為她法外狂徒般的發言震驚了。

  朝崎愛麗絲直接把油門踩到最底:「會開不就行了,要什麼駕照。」

  她又沒有戶籍證明,到哪裡去弄駕照?而且平時又不需要她來開車。

  松田陣平看她差點又把車撞上高速路的護欄,忍不住問:「你以前開過車嗎?」

  朝崎愛麗絲只說:「開過馬裡奧賽車。」

  松田陣平:「???」

  坐在駕駛座的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按著方向盤,她的語調放得很輕,卻能聽出怒氣:「威脅我……他最好就這麼死了。」

  松田陣平看得出來她現在很生氣:「你先穩一穩,還有時間的話就先停下,我來開。」

  朝崎愛麗絲冷笑了一聲:「沒時間了,FBI的人找到了我的蹤跡,剛剛已經快到門口了。」

  松田陣平:「……FBI?」

  朝崎愛麗絲說:「最無能的那個已經被你們抓了,但FBI裡並不全都是傻瓜。」

  松田陣平的目光一凜:「你之前撿漏被他們發現了?」

  朝崎愛麗絲只說:「掃尾是掃干淨了,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時炸/彈被我提前引爆,警方又迅速控制了現場,FBI那邊應該誰都沒看到琴酒究竟是真的死了還是活了下來,他們找我應該是想確認情況。」

  松田陣平看了一眼後視鏡:「既然都撿漏成功了,現在FBI也沒追上來,怎麼還這麼生氣。」

  「當然是因為琴酒那個混蛋。」朝崎愛麗絲捏住方向盤,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我曾經是這世界上最在乎他性命的人了,至少在他最初惡意對待的我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真正放棄他的性命。」

  「回憶起來,當初因為黑澤陣——即便我極力區分,我對待他的態度還是很特殊。」

  特殊到現在讓朝崎愛麗絲覺得有點惡心。

  這個人的惡劣真是從來沒有變過。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逐漸平緩:「以前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在突然間就對我起了很大的興趣。」

  她松開油門,目光不再有絲毫波瀾:「他似乎認為我是注定會出現在他面前的,所以我是屬於他的東西,但事實就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任何東西是真正屬於過他的。」

  「命中注定……真惡心。」

  朝崎愛麗絲呼出一口氣,這才側頭看向松田陣平問:「你這是什麼表情?」

  松田陣平其實沒什麼表情,他只是發現,朝崎愛麗絲的氣雖然很快就消了,但是比沒消氣時看起來更不好惹。

  她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松田陣平回憶了一會兒,才直言:「現在你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

  松田陣平今天才深刻體會到,朝崎愛麗絲的長相雖然看起來很不好接近,但她其實對人相當寬容。

  至少過去在她的工作室裡,那些智商處於盆地的小模特鬧事,松田陣平看著都覺得頭疼,她卻一直都很有耐心地一步一步教他們該怎麼做好自己的工作。

  就像今天……松田陣平在房間外聽到朝崎愛麗絲說「別進去」時,就知道他的行為可能會壞事。

  但朝崎愛麗絲在大事上脾氣似乎意外地好。

  好到讓他現在覺得不太正常。

  朝崎愛麗絲平穩住車速,才說:「我今天情緒有些不對,當然和平時不同。」

  她的眼圈忽然變得有點紅,像是很委屈一樣說:「看吧,我就是這樣,經常會被男人蒙騙。」

  松田陣平:「…………」

  好了,她終於恢復正常了。

  松田陣平其實很好奇,朝崎愛麗絲究竟覺得她自己被哪些男人蒙騙過?

  她前夫黑澤陣應該算一個,琴酒應該也算,難道說還有諸星大?

  朝崎愛麗絲在一旁小聲罵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不見好啊。

  松田陣平當然一百個支持,他甚至還想往這些人身上都添把土,把他們往地裡埋得更嚴實一些。

  以前朝崎愛麗絲看起來對她前夫余情未了,他當然不可能想去故意破壞她的家庭。

  而現在……

  難道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又陷入危險嗎?

  那對雙胞胎明顯就是又危險又麻煩,朝崎愛麗絲還和她前夫決裂了。

  雖然她現在還沒離婚,他只能說是有機會,但他竟然……還真就必須去當這個第三者,才能抓住這唯一的機會了——

  可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

  松田陣平感到有些崩潰。

  過去他只

  是因為形勢,被降谷零誤認為是個第三者而已,他清清白白問心無愧,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現在他真的想要上趕著去當這個「誘惑的第三者」的話,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松田陣平:「……」

  他的面色青紅變換,內心不斷翻湧,覺得自己第一次親手拆彈時心跳都沒有這麼快過。

  一旁的朝崎愛麗絲情緒平穩下來後,就不再說話,把僅有的精力放在開車上。

  她安靜又認真地操控著方向盤,完全沒心思管他。

  然而她越這樣,松田的心跳就越快。

  松田陣平的心砰砰亂跳,僵硬地坐在一旁,眼睛直視著前面的路,余光卻一直關注著愛麗絲,被車內這安靜的氛圍搞得心煩意亂。

  他咬了咬牙,沒忍住。

  趁朝崎愛麗絲暫時不會注意到他,他拿出手機,誠心誠意地往網頁中按下幾個字,開始搜索——

  【如何當一個不被討厭的第三者?】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大概昏頭了,竟然會去搜這種東西。

  然而還沒等他糾結完畢,搜索的結果就彈進了他的視線範圍。

  松田陣平想了又想,搜都搜了,決定還是把網頁點開。

  他心裡既好奇又糾結,但搜出來的內容卻很普通,什麼送禮物,洗衣服,在她難過時陪伴之類的……

  這些他在之前就已經做過了,可松田陣平絲毫不覺得他自己之前是個第三者。

  當第三者需要做的就這麼簡單嗎?

  松田陣平感到有些疑惑。

  他繼續查看著,把頁面往下拉,最終在底部找到一個自稱是「情感大師」的人寫的內容。

  過去松田陣平肯定會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這些人都是招搖撞騙,寫的東西都是狗屁。

  不過今天,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

  松田陣平拿著手機,冷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表情照得格外視死如歸。

  網頁終於打開了,幾個大字幽幽地闖入了他的眼睛裡——

  「牢記,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第71章 愛麗絲:「心機何其歹毒……

  「牢記,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松田陣平:「?」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這是什麼狗屁情感大師!

  松田陣平感覺他的視網膜像被這行字燙到了一樣,差點把手裡的手機扔出去。

  他做賊心虛般立刻將手機屏熄滅。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即便他不再看剩下的內容,這行字卻像刻在了他的腦海裡,他閉上眼睛這幾個字還是在他的眼前來回亂轉。

  松田陣平:「……」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松田陣平多年來受的正規教育告訴他,這句話就是錯誤的,不道德的,違背社會公理的,他不能去信這些網絡騙子說的東西。

  什麼不被愛的才是小三,這種事怎麼可能!

  這是琴酒那種人才會找的借口,他決不能動搖,否則和社會的敗類有什麼區別?

  他絕對不當第三者,絕對不!

  松田陣平在心裡堅定了「絕不當小三」的信念。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側過頭想和朝崎愛麗絲說點什麼。

  然而朝崎愛麗絲現在卻沒精力去搭理他。

  她直視著前面的路,察覺到有人想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後,她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戳住他湊近的額頭:「閉嘴,停車前都別和我說話。」

  松田陣平眨了一下眼睛,目光無意識地上移,看到朝崎愛麗絲蒼白的指尖抵在他的額頭。

  她說話時面無表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跳像坐上跳樓機一樣又一次加速了。

  松田陣平覺得他現在有點暈乎乎的。

  莫名地,在這一刻,他又想到萬一……他只是想一想而已!萬一!

  要是朝崎愛麗絲不離婚,卻說想讓他一直待在她身邊,他難道還會拒絕她嗎?

  什麼第三者不第三者的,如果朝崎愛麗絲真的這麼說了,那他肯定——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他在做什麼白日夢呢!

  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吧!

  剛剛朝崎愛麗絲才拉著他逃出來,今天這麼短的時間裡,還發生了爆炸、非法監/禁、FBI追查……情況這麼復雜,他一個警察剛剛在干什麼?

  在研究該怎麼去當小三?

  松田陣平在心裡唾棄自己墮落得如此之快,又讓自己強行回過神,目光落在車窗外,認真觀察起道路旁不斷倒退的樹影。

  此時外面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四周的可見度很低。

  朝崎愛麗絲將車速降下來後,開車開得就比較平穩了。

  按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越研究窗外的景物,松田陣平就越覺得很不對勁。

  他愣了愣,忽然側頭問:「你認識路嗎?」

  朝崎愛麗絲:「不認識。」

  松田陣平傻了:「??那你一直在往哪開?」

  朝崎愛麗絲理直氣壯地說:「多在周邊繞兩圈,FBI就更找不到我們了。」

  松田陣平無語了:「你不繞他們現在也找不到你……」

  他從車窗內探出頭,觀察了一下地形才說:「旁邊那裡可以停車,換我來吧,你休息。」

  他指了一下道路旁的應急停車點。

  朝崎愛麗絲瞟了一眼他指的地方,立刻往道路旁靠過去,然後——她就開過了。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頂著一張冷淡臉,面無表情地把車龜速往回倒。

  松田陣平沒忍住:「高速公路上倒車……真有你的。」

  朝崎愛麗絲將車停下:「別廢話了,快來換位置。」

  兩人將駕駛座的位置對調。

  朝崎愛麗絲終於能輕松下來了。

  她瞬間縮到了座位上,眼睛半闔著,似乎格外困倦。

  松田陣平看她累得都快失去意識了,放低聲音勸了一句:「想睡就先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朝崎愛麗絲強撐著拒絕道:「不要,睡一會兒就被叫醒更難受。」

  之前她需要開車不能分散精力,現在她倒想和松田陣平說會話來保持清醒。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眼睛,語調模糊道:「那個地方……就是降谷君借給我們的那個地方,以後不能用了。」

  松田陣平對此早有預料:「沒事,既然他借給了你,就沒想過要收回去。」

  朝崎愛麗絲說:「可你學拆彈的地方就得換了。」

  松田陣平面色平靜:「那就換一個,我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不差這麼幾天。」

  朝崎愛麗絲眨了一下眼睛,思緒有些遲鈍:「這麼多年……我有讓你等這麼久嗎?」

  「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事。」

  松田陣平的語調沒有絲毫變化,然而莫名地,他的手攥緊方向盤,又瞬間松開。

  朝崎愛麗絲雖然現在累得不能思考,但她能明顯感覺到,剛剛的某一瞬間,似乎車內的氛圍……突然變了。

  她的目光遲疑,像是想起了點什麼:「當初你說必須,必須要學會,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松田陣平的眼神忽暗,他沉聲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如果那天他也能——算了,今天先不說這些,總之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在很久以前,松田陣平就提到過,他是為了一個人,才必須要找到她,學會她家族傳承的技術。

  朝崎愛麗絲隱約覺得,她或許知道那個人是誰。

  她偶然看到過松田陣平的錢包,裡面有一張或許是他朋友的照片。

  那是個很年輕的警察,看起來剛出校門不久,照片中,他的眼裡閃耀著動人的溫暖和堅毅,相信著正義也相信著公理。

  朝崎愛麗絲沉默下來,沒再多問。

  車內恢復了安靜。

  松田陣平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看到道路旁的景像逐漸變得熟悉,微微側頭問道:「好點了嗎?我們快到了。」

  朝崎愛麗絲說:「等等先在門口停一會兒,我調整兩分鐘再進去,不然看到我這個樣子,阿笠博士又要擔心了。」

  松田陣平輕笑道:「既然知道他會擔心,以後就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朝崎愛麗絲摸摸自己微燙的額頭:「沒辦法,我想要盡快解決問題,就只能這樣。」

  松田陣平往後視鏡瞄了一眼,有些擔憂:「能解決問題就好,但今天FBI沒在那個房子裡找到你,之後他們會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朝崎愛麗絲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專門帶到那個房子裡去?」

  松田陣平思索半晌,忽然怔住了:「難道說,你想——」

  朝崎愛麗絲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松田陣平:「……」

  ……

  朝崎愛麗絲離開後,無人

  區的安全屋裡。

  FBI的探員拿著武器,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屋的大門。

  他們推開門,發現一樓空無一人,接著直接展開了搜索——

  「搜,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幾個探員在一樓和二樓搜尋,另外幾個人也很快就找到了隱蔽的地下室。

  地下的環境昏暗又潮濕,在地底的盡頭,還有一扇緊閉著的門,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般充滿著未知。

  那似乎是審訊室一類的房間。

  FBI的探員緩步走到房前。

  周圍一片漆黑,他的手裡雖然拿著武器,心跳卻不知為何莫名加速。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一用力將房門推開——

  房間內沒有任何痕跡。

  狹小的室內沒有人,沒有光線,沒有血跡,地下干干淨淨,什麼東西都沒有。

  探員揪緊的心忽然放松下來。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緊張,只是開個門而已,他為什麼會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正當他疑惑時,忽然,他的對講機響了。

  在一樓的探員似乎找到了些什麼,用對講機在指揮他上樓去。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才回到一樓,看到找到線索的探員正在對手裡的東西進行拍攝。

  找到線索的探員動作很迅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拍好了照片。

  他將照片全部發給在遠程指揮的赤井秀一,並配上文字:【有些東西需要您過目。(圖片)】

  信息發出後,赤井秀一很快就接收到了傳輸過來的內容。

  他看了一眼圖片,立刻回復道:【》》通知所有人馬上離開那裡,如果這裡是他的地方,你們找到的線索全都不能用。】

  目光盯著屏幕,赤井秀一冷笑了一聲:「呵,波本……竟然連他也在這件事裡插了一手嗎?」

  ……

  遠在市區的降谷零莫名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罵他。

  他拿了張紙巾,一邊擦一邊將手裡看了無數遍的文件放下。

  降谷零有些發愁地又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今天發生的事,從表面上看,就是諸星大設計和朝崎愛麗絲一起去把琴酒給殺了。

  雖然沒能成功活捉,但至少達到了FBI行動前一半的目的,還讓朝崎愛麗絲順利解脫了。

  這兩個人倒是都如願了……

  可他現在要到哪裡去找朝崎愛麗絲的那個前夫「陣醬」?

  正當降谷零毫無頭緒時,他的手機突然振動了起來。

  降谷零立刻接起,聽到話筒裡又傳出撕心裂肺的大喊聲:「波本大人,又出大事了!!」

  降谷零將電話拿遠:「……你下次再敢喊出大事了,我就讓你也出事。」

  下屬心中一驚,連忙表忠心:「抱歉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只是因為現在情況緊急,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降谷零沉聲道:「說,究竟怎麼回事?」

  下屬戰戰兢兢,語調都不完整:「死了,死了的琴酒大人,琴酒大人他又出現了!」

  降谷零:「??」

  降谷零目光一凜:「消息屬實嗎?」

  下屬趕忙說:「真的,都是真的!醫療部的線人說看到琴酒大人正在接受手術。」

  降谷零冷聲道:「那你們之前說琴酒死了,都是誤報?我留你們有什麼用。」

  下屬都要被嚇出心髒病了:「波本大人,我們絕不敢欺騙您,琴酒大人確實是被炸死了,我們親眼所見!但他現在又活了,您說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詐屍啊!!」

  降谷零:「…………」

  降谷零受不了這群蠢貨了。

  他瞬間掛斷電話,接著立刻陷入了沉思——琴酒死了……又活了?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FBI的人這麼廢物嗎?不可能。其他FBI的人他不清楚,但諸星大必不可能在抓到琴酒後讓他輕易逃脫。

  而且看警方那邊的線報和朝崎愛麗絲之前的態度,琴酒明顯是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降谷零眉心緊皺,當機立斷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

  降谷零立刻語調鄭重地說:「景,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也只有你能辦到了。」

  之前諸伏景光因為在任務裡受了點傷,最近剛做完手術。

  聽到話筒裡格外凝重的語氣,諸伏景光默契地沒有多問。

  他只從病床上半撐起身:「你說。」

  降谷零沒有猶豫:「現在你能動的話,盡快去查一查琴酒究竟有沒有在接受治療。」

  「好。」諸伏景光立刻回應道。

  過了兩秒,降谷零聽到話筒中傳出沉重的金屬支架落地的回音。

  降谷零有些擔憂地問:「傷勢還好嗎?」

  諸伏景光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之前因為任務腿斷了,得用一下拐杖。不過你放心,不會被其他人發現的。」

  如果不到萬不得已,降谷零絕不會在這種時候聯系他,但如今在組織裡,他能完全信任的也就只有諸伏景光了。

  諸伏景光似乎只是調整了一下動作,之後電話裡就再也沒出現過拐杖的聲音。

  降谷零沒等多久,就聽到諸伏景光說:「查到了,琴酒正在手術室裡接受治療,他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但都是外傷,縫合後應該很快就能恢復。」

  降谷零:「……」

  ……只是外傷?

  諸伏景光可不是他下屬那群笨蛋,他說的話絕對可信。

  琴酒竟然真的還活著?難道他就只是簡單地在爆炸中假死了之後,就從FBI那裡逃出來了嗎?

  真的就這麼簡單?

  今天……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降谷零眉心緊皺地思索著。

  不對,他一定還忽略了什麼關鍵的線索。

  降谷零沉聲道:「再去看看琴酒用的藥。」

  「藥?」

  諸伏景光雖然不明白藥有什麼問題,但他還是照做了。

  過了一會兒,降谷零的電話裡傳來一聲短促的呼聲。

  降谷零立刻問:「怎麼了?」

  「你說的藥……果然不對勁。」

  諸伏景光屏住呼吸,看著面前的藥單:「琴酒剛剛手術用的不是外傷藥,是組織研發的那個很不穩定的藥物,他想冒風險續命……為什麼?」

  診斷上,琴酒身上的全都是外傷,遠沒有達到需要他冒險去續命的地步。

  究竟是怎麼回事,琴酒為什麼要用這種藥?

  諸伏景光越看越覺得很不對勁,正當他疑惑時,耳邊忽然傳來了降谷零幽幽的聲音——

  「景,你覺得現在手術室裡的那個人……真的是琴酒嗎?」

  ……

  時間飛速地流逝著。

  距離朝崎愛麗絲去撿漏那天,時間又過了一個星期。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白天依舊在幫阿笠博士做研究,晚上就和松田陣平一起去找新的訓練場地。

  松田陣平的學習進度很快,現在已經不需要太過專業的場所了。

  如今把安全系數的要求放低,很快,她就又找到了合適的地方。

  日程比較靈活的朝崎愛麗絲立刻向阿笠博士請了一天假,先去這個地方觀察觀察。

  她准備拍點周圍環境的照片,等會把照片發給松田陣平看。

  正當她拿著手機不斷對著周圍拍照時,忽然,朝崎愛麗絲看到她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名字——

  【來電顯示:波本】

  是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

  ……終於來了。

  她等這個電話等了好久。

  然而朝崎愛麗絲卻並沒有立刻接起,只是任由電話響了一段時間後就自動掛斷。

  朝崎愛麗絲也沒有將電話放下,拿著手機繼續拍照。

  過了一會兒,屏幕上出現了一條短信——

  【我們還是朋友嗎?如果是的話,即便你認為自己做了錯事,我現在也會站在你這一邊。】

  伴隨著這句意味不明的話,

  她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朝崎愛麗絲這次沒有再等待,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在瞬間進入了憂傷模式。

  當初在便利店裡她怎麼面對的波本,今天她就要用一樣的狀態來面對他。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將電話接起。

  她語調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該不接您的電話。我只是……有些害怕。」

  「不,是我的錯,上次我太步步緊逼了。」

  降谷零放輕聲音,和她寒暄:「最近還好嗎?」

  如果波本想的話,他能在短時間內取得任何人的信任。

  上次在咖啡廳,他就是故意恐嚇她的。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直入主題道:「我很好,請問您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朝崎愛麗絲做事一向干淨利落,既然她不想兜圈子,那降谷零也就不浪費時間了。

  他直接問道:「琴酒那天是在你面前失去生命體征的?」

  聽到他的問題,電話的另一邊瞬間陷入了沉默。

  降谷零又補充了一句:「不必擔憂,如果你告訴我實情,或許我還能為你解決一些麻煩,比如……脫罪。」

  電話的另一邊一直沉默著,過了許久,才傳出朝崎愛麗絲微弱的聲音——

  「您……會為我保守秘密嗎?」

  降谷零肯定道:「嗯,你的秘密在我這裡會很安全。」

  「……」

  見她似乎有所松動,降谷零立刻追問道:「我再問一遍吧,你確認琴酒死了嗎?」

  「是的,我動的手,我殺人了。」朝崎愛麗絲的聲音有些抖。

  她似乎是在回憶,回憶裡卻全是痛苦的場景:「那天諸星君想留他一命,把他帶回FBI繼續審問,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讓他活著。」

  降谷零心中一沉。

  果然如他所料,朝崎愛麗絲想讓琴酒死,她還真的動手了。

  在遇到松田後,明明她可以遠離一切做個普通人了,如今卻還要因為琴酒經受這樣的折磨。

  經歷了這麼多痛苦的事情,不知道她今天聽完他要說的真相後……還能不能撐得住?

  降谷零心中有些同情,面上卻不顯,他又問道:「當時你是怎麼做的?」

  「雙保險,我捅了他一刀,然後還有FBI弄來的炸彈。」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裡是恰到好處的心虛。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知道我不該殺人,但我必須這麼做,松田君他是無辜的,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都是我一個人做——」

  「先冷靜,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降谷零打斷她,放低聲音安慰道。

  朝崎愛麗絲把琴酒捅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為民除害。

  降谷零並不是不懂變通的人。

  松田陣平和琴酒,他站哪邊完全不用思考。

  他今天和朝崎愛麗絲通電話,也並不是想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降谷零的語調頓了頓:「我只是想來了解一下情況,順便和你聊聊那份《復仇計劃》。」

  朝崎愛麗絲似乎是愣住了,聲音變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東西……您看過了?」

  降谷零半真半假地誇了一句:「很不錯的語言表達能力。」

  朝崎愛麗絲:「……」

  她忍住吐槽的衝動:「還是不要再看了,我只是想借它來拜托您去查一查他失蹤後的情況而已。」

  降谷零當然知道朝崎愛麗絲說的「他」是誰。

  降谷零直說道:「其實不必拜托,我也會繼續調查你的前夫。」

  朝崎愛麗絲:「但我想知道後續,如果不拜托您,您今天應該也不會打這通電話吧?」

  「不,無論怎麼樣,我都會打這通電話。」

  降谷零沉聲道:「我今天除了想告訴你調查的後續,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朝崎愛麗絲似乎很不解:「是什麼?」

  降谷零呼出一口氣:「我今天是想來告訴你,琴酒又出現了。」

  朝崎愛麗絲小聲驚呼:「這不可能!」

  降谷零輕笑了一聲:「沒什麼不可能,事實就是,他又一次出現在了組織裡,活得好好的。」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攥緊了手心。

  琴酒這混蛋……果然從FBI眼皮子底下順利離開了。

  朝崎愛麗絲心裡毫不意外,語調卻似乎很驚訝:「怎麼回事……這根本不可能,我看到他死在我面前。」

  這句倒並不是假話,她當初用戒指治療琴酒時,就是要讓他「先死一次」。

  今天她和降谷零的所有對話,除了「琴酒真正死亡」以外,像「捅了他一刀」,「爆炸」,「看見琴酒在她面前死亡」之類的內容,全都是真的。

  哪怕她全說實話,降谷零都不一定會相信。

  朝崎愛麗絲不敢冒險,所以她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只不過調換了事件發生的順序而已。

  電話另一邊的降谷零聽出了她話語中的驚疑不定,他今天也不是故意來嚇唬她的。

  降谷零直接道:「你有沒有發現,那天FBI抓捕琴酒的行動其實有些過於順利了,哪怕有你的幫忙,他們也不該這麼順利。」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害怕:「這是什麼意思?」

  降谷零決定不再讓她胡思亂想:「我的意思是,那天FBI行動的背後,還有另一個人在幫你們。」

  朝崎愛麗絲語調喃喃道:「……另一人。」

  波本竟然這麼快就查到了?

  這另一個人還能是誰?當然就是琴酒自己了啊。

  朝崎愛麗絲那天回去後就在想,FBI設下陷阱後的發展好像過於順利了。

  這擺明了就是琴酒看到FBI這麼了解他,知道有人在背後提供線索。

  然後他就來見她了。

  朝崎愛麗絲:「……」

  什麼被抓,什麼FBI,什麼重傷……他都不管,就是玩。之前說他是送上門來的,可一句都沒污蔑他。

  朝崎愛麗絲在心裡呸呸呸,卻聽到降谷零問她:「你覺得背後的那個人會是誰?」

  朝崎愛麗絲語調遲疑:「……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聽到她這麼說,降谷零心裡就有答案了。

  他知道朝崎愛麗絲很聰明,但看她當初在組織裡的表現就知道,她非常容易心軟。

  她最大的缺點其實就是手狠心不狠。

  不然就憑她自身的能力,她早就能在組織裡拿到代號了。

  仁慈在那個地方是最不必要的品質。

  然而對於偶像劇女主來說,卻似乎是天選……

  降谷零:「……」

  這件事太狗血了,他要受不了了。

  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降谷零的眼神都有些麻木。

  他忍了忍,才用正常的語氣說:「我知道你不想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是為了松田,你現在還要幫那個人隱瞞嗎?」

  朝崎愛麗絲:「……」

  降谷零:「琴酒死了,這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終於來了!她一直在尋找的契機。

  降谷零不是要看到「陣醬」出現,才會相信她說的雙胞胎嗎?

  那就給他看!

  朝崎愛麗絲裝作大受震撼:「不,這怎麼可能?」

  她似乎瞬間明白了過來,卻不願意相信:「我知道陣醬和琴酒長得幾乎一樣,但他為什麼要害死琴酒再去替代他?沒有理由的!」

  「陣醬不喜歡黑/幫的生活,他已經金盆洗手了。」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難道他當初說想和我一起過平靜的生活,都是假的嗎?」

  降谷零聽到她的聲音,覺得如果他的推測都是真的,那朝崎愛麗絲的確是個被命運玩弄了的可憐人。

  他的語調放輕,有些同情道:「如果他沒辦法和你一起平靜地生活了呢?」

  「您想說什麼?」朝崎愛麗絲心中猛然一驚。

  她忽然驚訝並不是因為降谷零能想到「現在組織裡那個人不是琴酒」。

  琴酒死亡了,再出現的那個人如果有些微的改變,那就絕對會被降谷零懷疑身份。

  他那麼多

  疑,看到一個「活過來」的琴酒,自然會順理成章地想到和他長相一樣的「雙胞胎」黑澤陣。

  這一切都很順利,降谷零明顯就是產生了懷疑。

  他已經在猜測,是不是黑澤陣趁琴酒剛死,就立刻就去取代了他。

  這是她計劃這麼久後想要的結果,是她一直在等的契機——

  可降谷零剛剛的話語中……為什麼帶上了一絲同情?

  他在同情她什麼?

  朝崎愛麗絲是真的驚訝了。

  事情到這一步不就該結束了嗎?

  給黑澤陣按上一個貪戀權利的標簽,因為他偶然看見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事業太過成功,他不甘平靜的生活,於是就拋棄妻子,又趁亂設下陷阱去干掉琴酒。

  最終他龍王歸位,回去接管了自己弟弟在黑/幫的大權!

  心機何其歹毒,簡直令人發指啊!

  多完美的解釋!

  但如果是這樣,調查出這個完美結果的降谷零難道不應該感到義憤填膺,想趕緊把這個罪惡的替身戳穿嗎?

  朝崎愛麗絲:「……」

  好奇怪……降谷零現在的語氣很不對勁!

  難道還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朝崎愛麗絲從接到電話後第一次站直身體,把自己眼角那做作的眼淚趕緊擦掉。

  她屏息凝神,用十二分的精力關注著降谷零接下來要說的話。

  然而電話另一邊卻一直沒有聲音,讓朝崎愛麗絲完全摸不著頭腦。

  降谷零究竟為什麼會同情她?!

  電話另一邊的降谷零這次是真的沒想在她面前當謎語人。

  他一直沉默著,只是因為想了又想,怎麼決定不了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把這個噩耗告訴她。

  降谷零覺得他從出生起就沒有這麼猶豫過。

  這件事實在是太戲劇性了,他連給朝崎愛麗絲打這通電話時都做了一會兒心理准備。

  朝崎愛麗絲的確有些可憐,怎麼什麼糟心事都發生在她的身上了呢?

  先是被強取豪奪,之後又開始委曲求全,後來好不容易遇到了松田陣平,她放下了前夫決定開始新的生活,結果現在卻——

  這狗血的虐戀情深,他作為旁觀者都覺得有點過了。

  降谷零清咳了一聲,語調中又不自覺地帶上了同情:「,『陣醬』他沒辦法和你一起平靜地生活了——」

  「他,可能得了絕症。」

  想到諸伏景光找到的那份藥單,降谷零面色沉重道:「,『陣醬』忽然離開你,是想替代琴酒,冒險去找到能治療他絕症的藥物。」

  朝崎愛麗絲:「???」


第72章 蘇格蘭:「嘶……愛情真……

  「他,可能得了絕症。」

  想到諸伏景光找到的那份藥單,降谷零面色沉重道:「,『陣醬』忽然離開你,是想替代琴酒,冒險去找到能治療他絕症的藥物。」

  朝崎愛麗絲:「???」

  絕……症?

  波本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好強大的推理能力……他究竟查到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朝崎愛麗絲完全愣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許久,她才語調艱澀地開口道:「怎麼……會這樣。」

  電話另一邊的降谷零一直在關注著她的反應。

  聽到她有些顫抖的聲音後,降谷零也沉默了下來。

  他明白這件事很難讓朝崎愛麗絲在短時間內接受。

  雖然電視劇裡絕症、車禍、失憶都是標准配置,但真在現實中遇到這種事,朝崎愛麗絲沒現場暈過去都能算她內心強大。

  果然世事無常啊……任何事都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降谷零思索半晌,問她:「你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

  朝崎愛麗絲艱難地消化著他說的內容:「抱歉,我現在腦子裡很亂。」

  降谷零點頭:「我今天和你說這些話,只是覺得你有知情權,你可以當沒聽過這件事。」

  降谷零在知道「琴酒」身患絕症後,就猶豫過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畢竟朝崎愛麗絲已經選擇和松田過上平靜的生活了,她沒有必要再去背負另一段沉重的感情。

  然而降谷零仔細思索後又覺得,以朝崎愛麗絲的敏銳程度,她遲早會發現問題。

  降谷零自認為他自己還算正常,他能猜到普通人和罪犯都在想些什麼。

  但這群每天愛來愛去的家伙……他是完全,一丁點都理解不了的。

  還不如把他查出的線索先告訴朝崎愛麗絲,讓她有點心理准備,不然等她自己發現問題後會做出些什麼傻事,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

  降谷零想著想著,忽然又回憶起了他當初和諸伏景光的通話——

  【「景,你覺得現在手術室裡的那個人……真的是琴酒嗎?」

  諸伏景光聲音驚訝:「你說什麼,那個人不是琴酒還能是誰?」

  他沒直接回答諸伏景光的問題,只說:「這件事解釋起來可能有點復雜,不過……松田現在在當小三你知道吧?」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我不知道。你說誰?」

  「松田陣平,難道你忘記了?」

  諸伏景光:「我知道是松田,但怎麼是松田?他那個脾氣……能忍得下來去當第三者?」

  諸伏景光那震驚的語氣,堪比得知自己的童年好友下海拍片了。

  他只能無奈地確認道:「松田他真的忍下來了。」

  諸伏景光倒吸一口涼氣:「難以想像……人果然都是會變的。」

  諸伏景光的聲音裡全是不可置信,甚至還隱隱充斥著對「讓松田當小三」的女方的敬佩之情。

  他適時地說:「而且他去當第三者的那個人,你也認識。」

  諸伏景光更震驚了:「我竟然也認識?」

  「你還記得很久之前,我們兩個人在西裝店的衣櫃裡,遇到過暈倒的松田這件事嗎?當時我們都沒想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諸伏景光:「……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就是,當時那個地方只有一個女性。」

  諸伏景光:「一個女性……朝崎愛麗絲?你說他在給朝崎愛麗絲當小三??噗哈哈——嘶,好痛。」

  「怎麼了?」

  大概是剛剛笑得過於放肆,諸伏景光受傷的腿部肌肉被拉扯到了。

  他趕緊支著拐杖回了病房後,才忍不住又問:「真的假的,他和朝崎愛麗絲?」

  「就是他們。」

  諸伏景光又一次笑出了聲:「那松田的眼光很不錯啊,你知道卡爾瓦多斯吧?他之前一直想去當小三,但是朝崎愛麗絲不要他——不對,等等。

  諸伏景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松田知道她結婚了嗎?」

  「知道,不然怎麼是第三者。」

  諸伏景光聲音一頓:「那他知道琴酒的存在嗎?」

  「知道。」

  諸伏景光:「嘶……愛情真是偉大。」

  「呵,更偉大的那個可能還在手術室裡躺著呢……」

  諸伏景光:「?」

  「松田能心平氣和地當這個第三者,可不完全是因為他能忍——總之,朝崎愛麗絲的那個前夫承認他的身份了。」

  諸伏景光又一次震驚了:「???你說什麼?」

  「也不算承認,現在想來……應該算是托付,那個男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托付給了松田。」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才說:「這和手術室有什麼關系,那個人……難道不是琴酒嗎?」

  「景,接下來我要和你說的話,你聽過就忘,別深想。」

  諸伏景光:「你說。」

  「朝崎愛麗絲說她的前夫是琴酒的雙胞胎哥哥,和琴酒長得一模一樣。」

  諸伏景光:「啊?」

  「琴酒搶回來的是他的嫂子。」

  諸伏景光:「啊??」

  「我懷疑琴酒已經死了,現在手術室裡用續命藥的那個人是

  朝崎愛麗絲的前夫。」

  諸伏景光:「啊???」

  「聽完就忘了吧。」

  諸伏景光傻了:「這種事怎麼可能忘掉!」

  這已經不是當初在警校八卦自己同學的感情生活的程度了。

  諸伏景光覺得他自己聽不懂日語。

  「那就別深想,我已經嘗試過了……這群人的想法不是正常人能夠理解的。」

  這些癲人愛來愛去,已經不滿足於倫理劇,開始搞苦情戲了。

  聽到他的話,過了許久,諸伏景光才遲疑地問了他一句:「你確定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降谷零當然不能確定。

  回憶結束。

  降谷零將之前偶然透露出的那點同情收起來,對朝崎愛麗絲說:「你也不必太難過,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現在一切都還沒有定論。」

  朝崎愛麗絲點頭:「我明白。但絕症……我完全沒有心理准備。」

  降谷零恢復了公事公辦的態度:「那件事可以之後再調查,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覺得新出現的,『琴酒』是,『陣醬』嗎?」

  他這麼一說,朝崎愛麗絲瞬間又警惕了起來。

  聽這個語氣……怎麼波本還是沒有完全相信?

  這個人是不是有些太多疑了?

  朝崎愛麗絲只能遲疑道:「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新出現的那個人,但琴酒的確在我面前失去生命體征了。」

  降谷零追問:「那他的屍體呢?」

  朝崎愛麗絲反應迅速:「屍體不是在警視廳嗎,您沒去調查?」

  降谷零當然早就去警視廳實地查驗過屍體了。

  屍體沒有任何問題。

  但他暫時沒發現問題,不代表就完全沒有問題,畢竟這件事裡還牽扯到了——

  降谷零提醒道:「如果可以,以後不要和諸星大打交道,他非常危險。」

  朝崎愛麗絲直言:「不會了,當初我執意想讓琴酒死亡,諸星君應該很生氣,我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再去接觸他了。」

  「他不會生氣的。」

  降谷零忽然轉移了話題,「我聽說,諸星大之前還想保護你?」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只是他的玩笑話而已……畢竟我只是為他提供過一些微小的幫助。」

  「呵,這可不是玩笑話,」降谷零嘲諷般笑了一聲,「他這種人,有些話是不會隨便說出口的。」

  朝崎愛麗絲沒明白:「您想說什麼?」

  降谷零莫名問了一句:「你覺得他和松田比怎麼樣?」

  朝崎愛麗絲:「?」

  這兩個人有什麼可比性嗎?

  降谷零語調幽幽:「如果當初沒有琴酒這層關系,松田現在的位置可能就是他了……」

  朝崎愛麗絲:「???」

  這是什麼意思?

  松田現在可是處於風評被害的狀態。

  波本和諸星大是不是有什麼私人矛盾,不然他怎麼會覺得諸星大也是去當第三者的料?

  朝崎愛麗絲又一次站直了身體:「請您也不要說這種玩笑話了。」

  降谷零反問:「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朝崎愛麗絲正色道:「是的,不論您是怎麼看待諸星大的,但我並不是一個喜歡亂搞的人,我接受松田是因為他真心對待我,以及……我當時對陣醬很失望。」

  朝崎愛麗絲補充:「即便有您說的那種可能,我也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降谷零意識到了問題:「抱歉,是我失言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看不上諸星大這種虛情假意的惡心做派也是理所當然的。」

  朝崎愛麗絲:「?」

  倒也沒有到惡心的地步?

  波本究竟為什麼這麼確定諸星大會願意當小三啊……

  朝崎愛麗絲感到格外疑惑。

  她其實並不怎麼在意降谷零的想法,但在這一刻,回想起裡包恩大人當初對她的教導——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現在應該表現一下自己的「憤怒」。

  她語調冷淡:「我只是不喜歡被任何人粗暴地對待,所以那天在酒店——其實我對您也很失望。」

  「……」

  朝崎愛麗絲木著臉:「或許您也覺得這只是一種便捷的手段,但我不這麼認為。」

  今天她其實也沒有和他繼續聊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波本覺得現在的一切證據都不夠說服他,那朝崎愛麗絲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應付他。

  她其實都沒力氣生氣,所以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

  表達完應有的「憤怒」,她就准備將電話掛斷。

  降谷零卻在這時忽然說:「如果我說,我當時也是想保護你呢?」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有你這麼保護的嗎?」

  降谷零笑了一聲:「終於不說敬語了?」

  朝崎愛麗絲:「……」

  波本竟然一直都在意著她的稱呼?

  不說敬語對於她來說當然更省事。

  朝崎愛麗絲立刻省略掉了詞綴:「那天之後,我認為和你保持適度的距離是很有必要的。」

  降谷零肯定道:「的確,你應該和我保持距離,並且絕對不要心軟。」

  朝崎愛麗絲皺了皺眉:「心軟……這樣的說法很奇怪,我可以認為你對我有誤解嗎?」

  降谷零沒直接回答,只說:「松田和我提到過,那天我強迫你去聯系,『陣醬』,你回去的時候哭了。」

  朝崎愛麗絲沒有絲毫不好意思:「我很難過,所以哭了,有什麼問題?」

  降谷零沉聲道:「沒有問題,我只是想道歉而已。」

  朝崎愛麗絲撇了撇嘴:「今天你說了很多次,『抱歉』,但說得都並不真誠。」

  降谷零沒有否認:「因為我其實不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

  朝崎愛麗絲:「?」

  降谷零笑了笑:「請一直對我保持警惕,就算我和你,和松田是朋友也一樣。」

  朝崎愛麗絲有點頭疼:「好復雜……而且這樣會很累。難道下次你要欺負我之前,不能先提醒一句嗎?」

  降谷零笑出了聲:「可以,只要你需要。」

  朝崎愛麗絲:「騙我的吧?」

  降谷零:「當然是騙你的。」

  朝崎愛麗絲:「……」

  之前朝崎愛麗絲還覺得用「真相」去誤導他這件事,或許會讓她有負罪感,現在這種擔憂已經完全消失了。

  在原世界,因為家族的人不想她參與黑/幫事務,她當乖寶寶當了十幾年都沒出任何問題。

  怎麼在這個世界,乖寶寶就等於好欺負呢?

  朝崎愛麗絲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無所謂了,但是松田有時候容易腦子短路,你別像欺負我一樣去欺負他就行。」

  降谷零想了想:「他覺得不滿時應該會和我打架,其實你也可以試試,我不會還手——嗯,這句不是騙你的。」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的提議很不錯:「那你等著,下次見面我會試試的。」

  降谷零沒什麼意見。

  只要朝崎愛麗絲現在願意和他「友好」交流,他就滿足了。

  現在的情況其實很復雜,組織裡的「琴酒」在回歸後一直沒有大動作。

  他雖然有疑心,卻不能完全確認那就是朝崎愛麗絲的前夫。

  朝崎愛麗絲應該算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她前夫和琴酒區別的人了。

  只要她願意和他交流,降谷零覺得他遲早能弄清楚自己身份暴露的源頭在哪。

  正當降谷零想和她再說兩句,忽然,話筒裡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聲變得短促,似乎對忽然有人敲門很不解。

  降谷零立刻問:「出什麼事了?」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門邊的監控屏幕:「我現在在新租好的房子裡,但是門外有個我不認識的人在敲門……奇怪,這附近應該不會有鄰居來敲門才對。」

  降谷零問:「松田呢?」

  朝崎愛麗絲:「在上班呢,你以為他和你一樣每天到處亂逛嗎?」

  降谷零:「……」

  朝

  崎愛麗絲仔細看了一眼屏幕:「我准備去開門了,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像來推銷保險的。」

  降谷零:「那我先掛斷,有新情況可以隨時聯系我。」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

  電話另一邊很快傳來「嘟,嘟」的雜音。

  朝崎愛麗絲一邊放下手機,一邊走向大門。

  她懨懨地靠在門邊,沒有伸手去按監控屏幕旁的解鎖按鈕。

  過了許久,敲門聲也沒有再次響起。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監控,只隔著門說了一句:「我不想見你。」


第73章 警察:「松田出事了。」……

  「我不想見你。」

  朝崎愛麗絲一直都對他要推銷的「保險」沒興趣,也沒什麼力氣在應付完波本後,又去應付他。

  她還想著看完房後直接去找松田呢,這個人一來,不知道又要拖到多久了。

  門外的人聽到她的聲音,停頓了一會才說:「隔著門也可以。」

  朝崎愛麗絲有些無語:「你就不嫌累嗎?」

  「我一個人單獨來到了這裡,自然不嫌累。」

  赤井秀一站在門外,耐心地等待著朝崎愛麗絲的回應。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寂靜。

  連隔著門的交流她都不願意,看來朝崎愛麗絲的確很不想理他。

  這是他第一次被她完全拒之門外。

  以前就算她剛從琴酒身邊逃走的那段時間,朝崎愛麗絲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確地拒絕過他。

  赤井秀一其實都不知道他怎麼得罪到她了,但她似乎對他今天冒然來訪的行為很不滿。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問:「我該做什麼你才願意見我?」

  話音落下,屋內依舊沒有回答。

  朝崎愛麗絲拒絕的態度看起來異常堅決。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又等了兩分鐘,這才伸手摸向門鎖。

  門鎖的結構並不復雜,稍微用點技巧和力氣便能解決。

  他用力往門把手處一拉,而就在這時,「哢嚓」一聲,門鎖忽然嵌合,借著他的力,門猛地從內部推開了,門板差點撞到了他的臉上。

  赤井秀一:「……?」

  門打開後,入目的是毫無光亮的漆黑房間。

  赤井秀一看到門邊有個纖細瘦弱的身影。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站在門邊。

  她察覺到他的目光後,微微偏頭,眼睛不看向他,語調也很冷淡地對他說:「去開車。」

  赤井秀一沒有多問,轉身去停車的地方。

  朝崎愛麗絲輕輕關上房門,故意慢慢走在他身後。

  一路沉默地走到了車邊。

  赤井秀一伸手幫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朝崎愛麗絲卻直接繞過他,將後座的門打開,自己坐了進去。

  赤井秀一的手停在了門邊,沒有絲毫尷尬地將副駕駛的車門關上。

  其實自赤井秀一記事起,他的記憶裡就從來沒有人用這種態度對待過他。

  或者說,這樣的人只要出現在他面前,很快就會「被消失」。

  但如今,赤井秀一意外地覺得朝崎愛麗絲這樣也不錯。

  至少她還願意上他的車。

  他幾步轉到駕駛座,將車啟動後問她:「要去哪?」

  朝崎愛麗絲只簡短回復:「警視廳。」

  她是完全不在乎現在警視廳的人是不是還在追查FBI,也不管他究竟有沒有危險的。

  赤井秀一自己也不在乎。

  他將車平穩地啟動,朝崎愛麗絲就靠在後座的椅背上,視線一直落在車窗外。

  車內異常地安靜。

  赤井秀一伸手將駕駛室的溫度調到了23攝氏度,人體最適宜的溫度。

  溫度合適,車程平緩,速度適中。

  在平直的道路上行駛了一段時間後,車內的氛圍似乎也有些微的緩和。

  按理說現在應該可以開始「友好」交流了……

  赤井秀一也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他單手按在方向盤上,想出聲說點什麼,他略微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然後就看到——

  朝崎愛麗絲睡著了。

  赤井秀一:「……」

  她閉著眼睛,呼吸平緩,纖長的睫毛藏在鏡片後,隨著她的呼吸輕輕顫動,似乎睡得很沉。

  赤井秀一看了一會後視鏡,陷入沉默,剛剛說話的想法也瞬間消失了。

  他今天來見朝崎愛麗絲是為了什麼?質問,調查還是懷疑?

  都不是。

  那就讓她先睡吧。

  這麼不想搭理他,都能在他的車上睡著,看樣子她應該已經很累了。

  之前沒能在郊外的安全屋找到她,又故意糾纏般一直尋找她的蹤跡,找到後又冒然地單獨拜訪。

  朝崎愛麗絲沒有感到意外,但她的確應該不滿,不滿他來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赤井秀一沉默地開著車,一邊思索著,一邊當好這一路的司機。

  已經睡著的朝崎愛麗絲卻沒他那麼多的想法。

  她的睡眠質量一直出奇地好,也就出逃前後那幾天做過幾次夢,其他時候都是沾床就倒。

  甚至都不需要床,只要環境合適,她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諸星大又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開車撞死她,那就先睡唄,有什麼事等她醒了再說。

  汽車緩緩駛向東京警視廳。

  在即將到達時,忽然,朝崎愛麗絲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口袋,從眼睫毛的縫隙間看到屏幕上出現的內容。

  明明還沒完全清醒,朝崎愛麗絲還是強撐著回復了短信。

  赤井秀一適時地出聲問:「有急事?」

  朝崎愛麗絲剛醒,腦袋還懵懵的,只慣性地答道:「幫人取東西。」

  她雖然今天向阿笠博士請了假,但阿笠博士一忙起來就會忘記她請過假這件事。

  剛剛他發短信來,是想問她能不能幫忙去爆炸/物處理班,拿點他研究需要的違/禁品。

  朝崎愛麗絲對此表示理解,老人家本來記性就不好,阿笠博士這麼大年紀還每天興致勃勃地做研究,明顯是真心熱愛這項事業。

  她正好也要去找松田,可以順便一起解決了。

  前排的赤井秀一又問她:「需要改道嗎?」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眼睛,半坐起身說:「不用,是同一個地方。」

  聽到她的回答,赤井秀一沉默半晌。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那天的警察果然是你引來的。」

  朝崎愛麗絲瞬間清醒了。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天,她也沒有否認。

  朝崎愛麗絲只說:「你要把我也抓起來嗎?」

  赤井秀一輕笑了一聲:「這裡是東京,不是紐約。」

  那意思就是如果在紐約,他就要把她抓起來了?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在說些廢話。

  這家伙當初設陷阱、安炸彈的的時候,那肆無忌憚的樣子,可不覺得這裡是東京。

  朝崎愛麗絲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也懶得和他再繞彎子,直接問道:「你今天來找我是想干什麼?」

  赤井秀一今天當然不只是來給她當司機的。

  他墨綠色的眼睛望向後視鏡,隔著鏡面與她對視,卻沒有立刻說話。

  車內又一次陷入了安靜。

  朝崎愛麗絲皺了皺眉,提醒道:「馬上要到警視廳了。」

  不想問就別問了,這輩子都別問,她還可以省點力氣。

  朝崎愛麗絲原本以為赤井秀一今天找到她,是想調查出琴酒在那天爆炸後的具體存活情況。

  然而出乎她預料,赤井秀一思索了一會後,忽然伸手遞給她一張照片。

  朝崎愛麗絲接過,看到照片上是一個模糊到極致的背影,只能勉強辨認出是個男性。

  黑色短發,西裝,身形修長……

  「……這是?」朝崎愛麗絲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

  赤井秀一沉聲道:「這是組織在阪神體育場行動的當天,拍到的一個神秘人。」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說:「照片的背景不像在體育場。」

  她當天就在行動的爆炸源頭附近,能夠看出來不是在那周圍拍的。

  赤井秀一點頭:「那天大部分人都在體育場,而這張照片,是所有行動的人都離開後,監控在醫療研究部拍到的。」

  醫療……研究?

  他為什麼要去那個地方?

  照片上這個模糊的背影,朝崎愛麗絲敢確定,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辨認出來。

  因為這個人……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山本武。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當初山本舅舅在危機關頭出現,將她們安全地帶出阪神體育場後,他獨自離開了一段時間。

  等到時間實在不夠,他必須要回原世界時,山本舅舅才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和她道別。

  朝崎愛麗絲問過他,他去了哪?

  山本舅舅卻只說,這是綱吉舅舅給他的任務,之後等到合適的時機,她會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些話實在有些意味不明。

  但朝崎愛麗絲當時只顧著抓緊最後的時間與他道別,剩下的精力全放在他說的,四年後才會有回家的契機上了。

  四年,那可是整整四年!

  這句話直接導致了她之後的情緒失控與離開。

  山本舅舅當初與她道別時還笑得毫無異樣,摸摸她的頭,又捏捏她的臉,似乎不覺得四年多麼難以等待。

  回想起來……這樣的態度是不是很奇怪?

  現在她眼前的這張照片,朝崎愛麗絲甚至懷疑——不對,不用懷疑,這就是山本舅舅故意給她留下的線索。

  這張照片又怎麼會出現在諸星大手上,當時諸星大應該不在東京的醫療研究部吧?

  朝崎愛麗絲心中格外疑惑,面上卻並不明顯。

  赤井秀一見她一直盯著照片,補充道:「這是之前為了抓捕琴酒,我調查他時得到的。」

  「他將這張照片的保密等級列得很高,連同一些其他似乎沒有關聯的線索一起。」

  朝崎愛麗絲:「……?」

  啊……

  啊???

  這個混蛋、敗類、禽獸不如的騙子!

  先不說琴酒為什麼要去查監控,單看照片的指向性,這明顯就是琴酒故意扣下來的!

  之前她心裡就有過懷疑,現在朝崎愛麗絲終於確定了,琴酒肯定早就掌握了能讓她回去的決定性線索。

  他究竟攔下了多少本應到她手上的東西?

  而且琴酒絕對有除了戒指以外的保命方法,或許他身上的傷勢好不了,但他肯定能續命,這樣他才能有恃無恐地來見她。

  可惡……他就是要她到死都留在這個世界,最好等她「玩夠了」,再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朝崎愛麗絲的指尖嵌進手心,血壓直線上升。

  赤井秀一在這時敬業地將車停在了附近的停車場,沒有多話。

  現在不是他問話的時候,只要這張照片能引起朝崎愛麗絲的興趣,他今天的目的就達到了。

  赤井秀一朝後排說:「警視廳到了。」

  朝崎愛麗絲看了他一眼,將車門「砰」地打開,走下車,又來到駕駛座門口。

  她面無表情地說:「下來。」

  赤井秀一:「?」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跟我一起進去搬東西,松田可能要加班,等會你再把我送回去。」

  赤井秀一:「……」

  看來今天這司機他是當定了。

  赤井秀一認命地走下車,用帽子簡單遮了一下,就這麼招搖地跟著她走進了警視廳大門。

  朝崎愛麗絲腳步迅速,直奔爆炸/物處理班。

  如果不是有阿笠博士的任務在身,朝崎愛麗絲一般會先在外面等一會兒,等裡面的人確認了身份再進去。

  如今為了節約時間,她拿著通行證徑直走進了警視廳內部。

  跟在她背後的赤井秀一身形高大,按理說應該會很引人注意,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和她走在一起時,路過她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像沒看到他一樣,直接忽略了他。

  朝崎愛麗絲也沒管他,只快步往爆炸/物處理班的辦公室走。

  警視廳內的人都行色匆匆,她在其中也並不顯眼。

  即將走到目的地時,朝崎愛麗絲忽然停下,發現去辦公室的走廊被人堵住了。

  兩個年輕警察站在門邊,神色焦急地不知道在爭論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走過去。

  正在討論的警察立刻發現了她,有些驚喜又有些驚訝地問:「雲雀小姐,今天也是來幫阿笠博士取東西的嗎?」

  朝崎愛麗絲點頭:「是的,請問松田君在嗎?」

  年輕警察皺起了眉,表情為難道:「實在抱歉,今天松田君可能不能負責和你的對接事務了,我來替他幫你登記吧。」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出什麼事了?」

  年輕警察的聲音格外擔憂:「今天松田君出外勤時受傷了,剛送去醫院。」

  朝崎愛麗絲語速加快,追問:「傷得很嚴重嗎?」

  年輕警察點頭:「傷了很多人。本來應該會更嚴重,但松田君掩護了——唉,都是我們的錯,要是當時我們再小心一點就好了。」

  旁邊的警察憤怒地插話:「我都說過了不是這個原因!怎麼可能是因為不小心,在行動前我們都排查過五遍了!」

  年輕警察回過頭罵了一句:「那你覺得能是什麼原因,百密一疏,總有發現不了的漏洞,不然松田君怎麼會受傷?你最好等松田君醒了以後去給他道歉。」

  年輕警察舉起手裡的任務報告,指著上面的現場圖片說:「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沒排查到的地方。」

  另一個警察被他訓斥了一通,面色青紅變化,最後只能忍著怒氣把要說的話憋了回去,扭頭直接走了。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仔細看了一眼任務報告,莫名覺得場景看起來有些眼熟。

  照片上一片狼藉,現場幾乎完全被炸彈破壞了。

  她不禁眉心緊皺,轉頭問道:「我一會能去醫院看看松田君嗎?這段時間……實在是麻煩他太多了。」

  年輕警察想了想說:「我去幫你向上面請示一下吧,應該沒問題。」

  朝崎愛麗絲點頭道:「非常感謝。」

  門邊的兩個警察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兩個人逐漸走遠,朝崎愛麗絲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聲音——

  「卡爾瓦多斯。」

  「你說什麼?」朝崎愛麗絲回過頭。

  赤井秀一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沉聲道:「這是卡爾瓦多斯干的。」

  聽到他的回答,朝崎愛麗絲甚至一時間沒想起這個名字。

  她從記憶中搜尋了好久,才從角落裡把這個名字又找了出來,和腦海中那個拿著玫瑰花的笨蛋形像對上了號。

  自從琴酒去解決了這個人後,卡爾瓦多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了。

  ……今天怎麼會?

  不知道為什麼,朝崎愛麗絲總覺得這絕不是個巧合。

  正當她思索時,剛剛離開去幫她請示上級的警察跑回來,手上拿著一個手機對她說:「雲雀小姐,我幫你問過了,警部同意你去看松田君了。」

  朝崎愛麗絲又一次感謝道:「謝謝你了,你們一會要和我一起去嗎?」

  年輕警察哭喪著臉:「我們也想去,不過等會肯定要被上級批評好久,還是你先去吧,醫院裡有警方的人在陪護,你不用擔心。」

  年輕警察一邊說,一邊適時將手裡的手機遞給她:「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今天情況太混亂了,松田君的手機落在了半路,被其他警察撿到拿了回來,你一會能幫他帶去醫院嗎?」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將手機接過。

  年輕警察呼出一口氣說  :  :「感謝,真是幫大忙了。大家其實都很擔心松田君,但現在誰都走不開。」

  「除了松田君以外,今天還傷了好幾個人,現在人手實在不夠,我一會幫你登記完材料,就也得去挨批評了。」

  朝崎愛麗絲安慰道:「性命都沒事就好,這應該也是松田君最想看到的情況。」

  年輕警察嘆氣:「是啊,幸好性命都沒出事,不然……唉,我先去忙了,你一會拿完阿笠博士要的東西,就去醫院看看松田君吧,盡量不要太晚回家,不安全。」

  朝崎愛麗絲應了一聲,年輕警察笑著朝她揮揮手,接著他便一溜煙地跑遠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刻,朝崎愛麗絲緩緩往旁側了一步,走到監控死角的位置,和赤井秀一站在一起。

  她沒有說話,只微微低頭,用密碼將松田陣平的手機解鎖。

  松田每天都會記得處理重要信息,會記得刪除和她的所有聯系記錄。

  他的手機,朝崎愛麗絲當著他的面都擺弄過好幾次,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然而今天,她剛一解鎖,松田手機裡似乎是短信草稿箱的地方,就紅彤彤地顯示著【有信息未讀】。

  預料之中。

  但她實在不想看裡面的內容。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思索了一會,最終還是將信箱點開。

  她呼出一口氣,看到草稿箱裡的內容像一條大狗一樣猛地向她撲了過來,死死地壓在了她的視網膜上——

  【老婆你在哪啊?(愛心)】

  【我好想你……(愛心)】

  【我傷害到你親近的人了嗎,你來打我好不好?(愛心)】


第74章 松田:愛麗絲在為了他哭……

  【老婆你在哪啊?(愛心)】

  【我好想你……(愛心)】

  【我傷害到你親近的人了嗎,你來打我好不好?(愛心)】

  赤井秀一:「……」

  朝崎愛麗絲將草稿箱中的信件打開時沒有避開他,赤井秀一自然也清晰地看到了裡面的內容。

  他從來沒和卡爾瓦多斯深入接觸過,但對這個人的抽像一直有所耳聞。

  朝崎愛麗絲以前除了要應付琴酒外,竟然還需要面對這種人嗎?

  這些人究竟對她造成過多麼嚴重的傷害,才讓她這樣一個當初對下屬都不會說重話的人,明明確確地告訴他,她想讓琴酒死。

  赤井秀一的視線從跳躍閃動的【愛心】上移開,看到朝崎愛麗絲正一言不發地盯著手機屏幕。

  屏幕上的冷光照在她的側臉上,讓她原本就蒼白的皮膚變得更加毫無血色。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眼眸,鏡片後的黑色瞳孔仿佛沒有焦距,她站在那裡,就如同一個面容精致卻沒有生息的木偶。

  赤井秀一感到自己的視網膜被刺痛了。

  他伸出手,從身後捂住了朝崎愛麗絲的眼睛。

  「別看。」他輕聲道。

  朝崎愛麗絲像是這才回過神,她的肩膀顫抖了一瞬,視線被他擋住後,她拿著手機的小臂無力地垂下。

  赤井秀一站在她的身後,微不可查地嘆息道:「你還是不願意去美國嗎?」

  朝崎愛麗絲被他遮住了雙眼,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看出她此刻的脆弱。

  她的語調也變得模糊起來:「為什麼你這麼執著地想讓我去美國呢?」

  「在那裡你會很安全。」他承諾。

  「……」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只抬起手,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將他的手掌取了下來。

  沉默一般就代表著拒絕。

  朝崎愛麗絲已經拒絕過他很多次了。

  赤井秀一眉心緊皺。

  今天受傷住院的松田陣平,他曾和他一起共事過,交流過。

  這個小警察明顯連自身都難保,完全無法保護好朝崎愛麗絲,但為什麼松田就可以,他卻一次次被拒絕了?

  赤井秀一正想出聲,卻忽然聽見愛麗絲問:「我一直很好奇一些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赤井秀一呼吸一頓:「問吧。」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輕柔中帶著疑惑:「你這樣的人,有過,『嫉妒』的情緒嗎?」

  赤井秀一:「沒有。」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

  「嫉妒是只有在確認自己完全比不過某個人時,才會產生。」

  人會嫉妒路邊的螞蟻嗎?

  「這種事沒有發生過。」赤井秀一回答。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一瞬,才像是恍然大悟般喃喃:「所以他們都不會嫉妒,『陣醬』。」

  這個「他們」裡,或許包含了琴酒,或許有卡爾瓦多斯,或許還有松田陣平和……

  赤井秀一知道她提到的「陣醬」就是她的前夫。

  她那個前夫,說是溫柔知趣又浪漫體貼,不僅為了她從黑/幫金盆洗手,還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她的事業。

  聽起來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然而赤井秀一當初聽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朝崎愛麗絲被騙了。

  這明顯就是個詐騙犯。

  不然為什麼朝崎愛麗絲被琴酒搶走後,這個男人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甚至沒發現這個人有對她的失蹤產生過任何強烈的情緒,更不用說有想要找回她的跡像。

  朝崎愛麗絲過去很愛他,但現在應該對他的前夫很失望。

  赤井秀一以為朝崎愛麗絲要再問這相關的問題,然而他身前的人似乎已經從他那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朝崎愛麗絲忽然又轉變了話題:「FBI的那個人,就是你的同事……他最近怎麼樣了?」

  赤井秀一:「你說卡邁爾?」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赤井秀一想了想:「還好,只是被關起來了而已。」

  朝崎愛麗絲產生了困惑:「還好……難道你們不想辦法把他救出來嗎?」

  「在入職之前,他就已經有某一天會被犧牲的覺悟了。」赤井秀一沉聲道。

  朝崎愛麗絲扯了一下嘴角:「果然我不懂你們這些人的想法。」

  她的家族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家族成員受到傷害。

  就連那麼愛哭的藍波都會在她穿越之初,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冒著危險來異世界保護她。

  不管諸星大是怎麼想的,她,絕不會允許「犧牲」這樣的事出現在她的人身上。

  卡爾瓦多斯……朝崎愛麗絲將手機握緊。

  「無謂的犧牲也是不必要的。」

  朝崎愛麗絲瞥了一眼手中松田的手機,抬起頭,表情冷淡卻認真地看著赤井秀一的眼睛,「用他去把卡邁爾救出來吧。」

  赤井秀一眼神微動:「你是想——」

  說完這句話後,朝崎愛麗絲就不再看他,獨自從角落的陰影中走了出去。

  她走到明亮的燈光下,白熾燈傾灑下的光線完全籠罩住她,將光亮一絲不苟地揉進了她的眼睛裡。

  視野中她的身形依舊纖細又瘦弱。

  然而她清瘦的脊背卻似乎從不會彎折,無論被誰,被怎樣傷害,她一如既往地堅定,永遠敢直視傷害她的人的眼睛。

  剛剛她的目光……

  就是因為那樣的目光,琴酒才寧願死也不放手嗎?

  赤井秀一忽然感到了一種從神經深處傳來的興奮。

  不同於血腥、暴力帶來的視覺刺激,他感到自己的腦海像被一股溫和卻刺痛的電流不斷侵襲,心跳因為腎上腺素的上升變得越來越快。

  「愛麗絲。」他在身後叫她的名字。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嗯?」

  赤井秀一突兀地說:「東京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地方,任務結束後,我或許會常駐這裡。」

  朝崎愛麗絲:「……?」

  他忽然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東京怎麼樣和她有什麼關系?

  琴酒、卡爾瓦多斯、諸星大……這群人真是如出一轍地莫名其妙,就該像她以前的好朋友一平說的那樣,多喝點中藥調理一下。

  朝崎愛麗絲轉過身,沒理他,直接走向警視廳的違/禁品存放室。

  之前的警察已經幫她做好了登記。

  朝崎愛麗絲順

  利地取到了阿笠博士需要的東西。

  赤井秀一自覺地走上前,幫她抬起了那兩箱裝了滿滿違/禁品的箱子。

  他像是感覺不到箱子的重量一般,朝崎愛麗絲甚至覺得他沒耗費多少力氣。

  不過疊在一起的兩個大箱子擋住了他的臉,這樣看起來倒是順眼多了。

  拿完東西後,朝崎愛麗絲就從警視廳離開,准備把實驗需要的違/禁品給阿笠博士送過去後,就去醫院看望一下受傷了的松田。

  赤井秀一這個司機很稱職。

  他沒用地圖,就用最短的時間載她送完了東西,又將車先開向了她說的醫院附近的超市。

  朝崎愛麗絲倒是很清楚,看望病人不能空手去,需要帶點補品。

  她在超市裡簡單挑選了一個禮品果籃,維生素水,酸奶……還有一些配料表很簡單的小零食。

  不知道松田醒來後能吃些什麼,她就先挑她自己喜歡的東西。

  拿著慰問品到結賬的地方,諸星大忽然伸手,先她一步將錢付了。

  朝崎愛麗絲轉頭看了他一眼,諸星大沒有任何異樣地將裝好的酸奶提起來,還問她:「現在是直接去病房?」

  朝崎愛麗絲點頭。

  兩人一起到了松田陣平所在的醫院。

  因為受傷的原因特殊,松田又是眾多傷員裡受傷最重的那一個,警方給他安排了單獨的病房,在僻靜的醫院角落處。

  雖然之前幫她登記的警察說過,有警方的人會在醫院陪護,但能明顯看出來現在警視廳的人手實在不夠,守在走廊附近的只有一個很年輕的警察。

  朝崎愛麗絲向他告知了來意,他非常輕易地就讓她進了病房,連同幫她拿著補品的諸星大一起。

  病房裡,心跳檢測儀「滴,滴」地運行著。

  松田陣平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臉上還罩著輔助呼吸用的儀器。

  他穿著醫院的病服,領口露出的皮膚上纏著繃帶,遮掩著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有些貫穿的傷口甚至都沒有結痂,還緩慢地往外滲著血,將潔白的繃帶染成了暗紅與鮮紅交替的斑駁色塊。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走到病床前。

  她看到松田陣平臉上的呼吸面罩被霧氣模糊,又緩慢地隨著吸氣變得清晰。

  他的呼吸非常微弱。

  朝崎愛麗絲從出生起就體弱多病,無論是以前還是在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她躺在病床上,其他人到醫院來看望她。

  這次調轉了身份,朝崎愛麗絲看著松田身上的傷口,不知道為何,莫名產生了一絲很微妙的不適應感——

  「啪嗒,啪嗒……」

  眼淚滴落到了病床上。

  站在一旁的赤井秀一瞳孔微縮,他側過頭,猛然看到一滴滴眼淚從朝崎愛麗絲的眼眶中滴落,在床單上化開。

  病床上很快被浸濕出一團小小的水跡。

  朝崎愛麗絲面色蒼白地望著病床上的人,無聲地哭泣著。

  她看起來很難過。

  ……她竟然會這麼難過嗎?

  赤井秀一略微低頭,看向病床上昏迷的松田陣平。

  這個人傷得很重,但身上都是些皮外傷,只需要用呼吸機就代表著他根本沒有性命之憂。

  在赤井秀一看來,這算不上什麼值得在意的傷勢。

  更嚴重的傷他都受過,或許未來有一天,他會受更嚴重的傷,死在某個角落了也無人在意。

  朝崎愛麗絲……竟然會因為這種程度的傷口,就真心實意地為她在乎的人哭泣。

  赤井秀一愣了愣,忽然嘆息一聲,放低語調安慰道:「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應他的話,只低著頭,默默地掉著眼淚——

  她哭得要累死了。

  松田陣平怎麼還不醒?

  這小子醒來後,要是看見她在哭肯定會很高興,比她剛剛買的那堆補品有用多了。

  朝崎愛麗絲控制著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不讓它們像斷線一樣往下掉。

  那樣哭太累,而且要是她哭得太過分,一會兒松田旁邊就可以加個床了。

  就在她嫻熟地「失聲痛哭」時,旁邊的心率監測儀突然波動了一瞬。

  松田陣平搭在病床上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伴隨著心率監測儀的「滴、滴」聲,他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逐漸恢復明亮,松田陣平睜開雙眼,眼前的畫面也逐漸變得清晰。

  當他能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時,出現在他眼前的,就是朝崎愛麗絲朦朧的淚眼。

  她哭得鼻尖紅紅的,睫毛上掛著細密的水珠,看起來格外可憐。

  手邊似乎能觸摸到一團濕漉漉的水痕,應該是她的眼淚掉下來弄濕的。

  她大概已經哭了一段時間了。

  因為他受傷了,所以朝崎愛麗絲就到醫院來看他,然後她就在他的病床前哭了……

  朝崎愛麗絲在為了他哭哎!

  松田陣平瞬間精神了,差點從病床上彈起來。

  然而身上的傷口卻立刻阻擋了他,他輕輕一動,皮膚和肌肉上縱橫的傷口就把他給按了回去。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只能僵硬地側過頭,看向一旁的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似乎也意識到他已經醒了,但眼淚還沒來得及停下。

  松田陣平看見她哭得微紅的眼眶,心髒像被揪緊了。

  他想起來幫她擦擦眼淚,卻只能躺著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我沒事……別哭,現在……沒辦法哄你的。」

  朝崎愛麗絲哭著哭著,緩了口氣才小聲說:「我哭得不好看嗎?」

  松田陣平笑了,忍著扯到傷口的痛誇獎她:「好看。」

  病人是不宜情緒激動和隨便亂動的。

  到這一步就夠了,再哭松田就真的要開始擔心她了。

  朝崎愛麗絲擦了擦眼角,告訴他說:「你先休息,我去醫生那裡問問你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轉身離開病房,一旁的赤井秀一立刻上前,面無表情地把手中的果籃、酸奶……一件一件,重重地捶到床邊的櫃子上。

  擺放好後,他又一言不發地跟上了前面的朝崎愛麗絲。

  赤井秀一雖然沒說話,但離開時,他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一眼剛醒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已經離開的朝崎愛麗絲自然沒看到她身後發生了些什麼。

  她只在走出病房後,發現原本應該守在附近的那個年輕警察,竟然沒在他原來的位置上。

  朝崎愛麗絲心中正有些疑惑,這時,赤井秀一也從病房中走出來,在她旁邊問:「之後你想怎麼辦?」

  朝崎愛麗絲:「什麼怎麼辦?」

  赤井秀一沉聲道:「那些短信還有卡爾瓦多斯——他肯定還會有動作。」

  朝崎愛麗絲沒有立刻回答,她站在原地,沉默地環視了一圈四周。

  醫院的角落很安靜,病房只零星地分布在走廊邊上,平時除了醫生和護士外,大部分時間不會有其他人經過。

  看起來……似乎很適合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對病人動手腳。

  甚至有些太合適了。

  卡爾瓦多斯是個大腦皮層非常光滑的人,以她的了解,這種人的技能點全都點到肌肉上了。

  腦子的話……他就算被治好了也會流口水。

  朝崎愛麗絲不懂痕跡學,但既然諸星大說是他做的,那肯定不

  會出錯。

  不過這就又產生了另一個問題。

  卡爾瓦多斯究竟怎麼做到一直沒能找到她的蹤跡,卻能精准地定位到松田陣平的?

  朝崎愛麗絲:「……」

  好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明顯到就像在引她上鉤一樣。

  但是她拒絕!

  她向來不喜歡過度思考。

  朝崎愛麗絲回憶著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那種天真又幾乎不過腦子的語氣,故意捧讀道:「卡爾瓦多斯……我討厭他。他竟然敢傷害我的朋友,我不會放過他的。」

  ……朋友?

  赤井秀一愣了愣,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松田的病房,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他直接沉默了。

  朝崎愛麗絲繼續捧讀:「松田他不應該遭受這些。卡爾瓦多斯太討厭了,我現在腦子裡全是他……好煩。」

  朝崎愛麗絲的音量逐漸變大,似乎越來越氣憤。

  赤井秀一看著她微紅的眼睛,沉吟半晌說:「先去醫生那裡問問病人的情況吧,之後我送你回去。」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眼角,轉過身,向醫生的辦公區域走去。

  松田陣平的主治醫生正好在辦公室處理相關的事務,她就和他簡單交流了一段時間。

  交流途中,赤井秀一意外地接到了一個電話,似乎是調查局那邊出了些問題,很嚴重,需要他現在立刻趕回去。

  朝崎愛麗絲適時地說:「我等等想和松田單獨呆一會。」

  「有需要隨時聯系我。」

  說完這句話,赤井秀一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垂著頭,在赤井秀一離開後,她按原路回到了病房。

  回去時,病房前本應守在門外的年輕警察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他捂著肚子站在門口,面色鐵青,表情很奇怪。

  朝崎愛麗絲走上前問:「您還好嗎?」

  年輕警察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他強忍著腹痛說:「抱歉啊,雲雀小姐,我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東西,肚子實在不太舒服,都去了幾趟洗手間了。」

  朝崎愛麗絲問:「那您能和其他同事換班嗎,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年輕警察抱怨起來:「今天的事故……警局所有人肯定都會被當成畜生來用,沒人可以和我換,不行,不可能,沒辦法的。」

  他肚子都疼得滿頭是汗了,想起警局的牛馬生活還是忍不住一抖。

  朝崎愛麗絲:「……」

  好慘。

  卡爾瓦多斯真該死啊。

  朝崎愛麗絲皺了皺眉,建議道:「我給松田君帶了些慰問品來,您需要水嗎?我先進去給您拿一瓶吧。」

  年輕警察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那就謝謝您了。」

  朝崎愛麗絲伸手推開病房的大門,准備去翻找櫃子上擺放的那堆慰問品。

  然而她剛走到病床旁,朝崎愛麗絲就看到床上的松田陣平額頭上也全是冷汗。

  他的面色同樣鐵青,和門口的年輕警察沒有區別,甚至看起來更加嚴重。

  松田陣平似乎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而心率監測儀竟然沒有報警!

  諸星大、警視廳、松田……

  朝崎愛麗絲猛地側過頭,看到呼吸機上也顯示著一串刺眼的紅色大字——【危險】、【運行故障】、【請盡快聯系維修】。

  她伸手用力將呼吸機與松田之間連接的管道拉出。

  而就在她拉出管道的那一刻,一個雪白又柔軟的毛團出現在了她眼前。

  這個存在感極強,又格外突兀的白色毛團正卡在呼吸機的管道上,顫巍巍地抖動著,像是在朝她挑釁一樣。

  這是……

  朝崎愛麗絲認得這個東西。

  那是她當初被琴酒拿走的發卡。


第75章 GIN:「看我一眼。」……

  朝崎愛麗絲將發卡取下,白色毛團用一種看似無辜卻無比挑釁的方式,在她的掌心顫動著。

  琴酒從不會覺得他的手段卑鄙、下作、肮髒,他也不需要計劃有多縝密、漂亮或者符合某種惡人的「美學」。

  他需要的是效率,是結果。

  就像利用卡爾瓦多斯對松田下手,整個過程迅速又簡潔,他或許只需要一句話,或許只需要吩咐下屬做一些簡單的誘導,卡爾瓦多斯很快就會上鉤,而琴酒卻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過程而言,他的確是成功了,松田陣平如今身受重傷,在她面前陷入了昏迷。

  卡爾瓦多斯也決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到她面前來礙眼,除非琴酒真的死了。

  但這個發卡……

  琴酒想要的結果,難道就是所謂的,讓她去「恨」他嗎?

  白色的毛團抖動著,似乎在明晃晃地對她說:「沒有結束。」

  還會繼續。

  「呵呵。」

  朝崎愛麗絲伸手按響床頭的警鈴。

  隨著像要震碎耳膜的「叮鈴」聲,醫生與護士在極短的時間內衝進了病房。

  朝崎愛麗絲退到一邊,看到幾個醫護人員忙作一團,修呼吸機的修呼吸機,做心髒起搏的去拿相應的工具。

  沒有人多話,所有醫護人員都在專心搶救器械和病人。

  病房裡忙碌又安靜。

  朝崎愛麗絲也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天花板。

  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很多,比如宇宙的誕生和死亡,行星的運行與湮滅,以及——

  她走上前,用手指按住了一個護工的手腕。

  她的動作沒有任何力度,護工卻仿佛遭遇到了什麼驚悚的事情,手腕不小心一抖,藏在袖口的手術刀猛然出現在她眼前。

  朝崎愛麗絲瞥了一眼,微不可查地嘆息道:「回去吧。」

  護工的眼神驚疑不定,他將已經暴露的手術刀拿在手中攥緊,目光警惕地望著她。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回望,壓低聲音說:「沒有必要。」

  那麼努力給琴酒打工干什麼……

  松田陣平都傷成這個樣子了,他這刀子動不動都不影響松田現在還昏迷著。

  要是她來做,朝崎愛麗絲肯定什麼都不干,回去直接說任務完成了,非常順利,任務對像已經成功被她給弄暈了。

  敷衍一下,完事。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平靜得就像一條直線。

  她的話語中沒有情緒,只是在陳述事實。

  護工目光游移,手心不斷出汗,某一瞬間,他甚至感到按在他手腕上的纖細手指已經斬斷了他的動脈,他渾身的血液已經停止流動。

  朝崎愛麗絲輕輕收回手,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護工的額頭全是細密的冷汗。

  她手移開的那一刻,護工的身體痙攣了一下,接著忙不迭地將手術刀又藏好,整個人如同老鼠一般鑽進了幾個醫護人員身後的空隙。

  正在忙碌的醫生疑惑地側頭,望了一眼剛剛移動到他身旁的護工,卻沒發現什麼異樣。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瞬間轉變為焦急,她眉心緊皺著問:「醫生,松田君還好嗎?」

  醫生語調疑惑:「性命是沒有大礙,不過這機器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才讓人來檢修過。」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示意自己一無所知:「我進來時就看見機器已經出故障了。」

  醫生放下手中的工具,呼出一口長氣:「幸好你及時發現,不然長時間供氧不足,會導致病人的大腦休克。」

  聽到這句話,朝崎愛麗絲的手指握緊,又松開。

  她微微側身,看到病房門口處的年輕警察正抱著他自己的肚子,身體佝僂成一團,連話都說不出來。

  在危機過後,這個年輕警察甚至到現在都沒能反應過來,剛剛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他如今的身體狀況也很糟糕,臉上全是清澈的愚蠢,只能眼神呆滯地望著病房內的情況。

  朝崎愛麗絲從床頭的櫃子上拿起一瓶水,快步走到他面前,遞給他:

  「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然您先去醫院的內科診斷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食物中毒。」

  年輕警察接過水,面色鐵青:「那我去看病了,這邊—

  —」

  朝崎愛麗絲點頭:「我先幫您守著,您盡快回來就好。」

  年輕警察瞬間喜形於色,他拿著她給的水,像叼著球的小狗一樣說:「謝謝您,雲雀小姐!您真是個大好人!」

  朝崎愛麗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趕緊去看病。

  在器械故障全部排除後,松田陣平的心率也逐漸恢復了正常。

  醫護人員們像來時一樣,在極短的時間內又收拾好工具,推著護理車出了病房,以免打擾病人休息。

  不過在走之前,推著車的小護士忽然回頭望了朝崎愛麗絲一眼。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回望,卻看見對方猛地一低頭,仿佛格外嬌羞般避開了她的目光。

  朝崎愛麗絲:「……?」

  她忽然想起了她剛到異世界時,在黑診所裡碰到的那幾個小護士。

  醫護人員離開後。

  一時間,病房裡只剩下了朝崎愛麗絲和床上神志不清的松田兩個人。

  世界終於再次安靜下來。

  朝崎愛麗絲坐到病房角落的長款沙發上。

  她抬起頭,瞳孔沒有焦距般望向頭頂潔白的天花板。

  看著看著……她就又睡著了。

  朝崎愛麗絲的心一直很大,因為身體機能的需要,她幾乎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安穩入睡。

  耳畔是松田陣平規律而微弱的呼吸聲。

  這一次,不同於之前在諸星大車上的小憩,她意外地陷入了深度睡眠,甚至還少見地做夢了。

  夢裡,她似乎回到了那個潮濕而陰暗的地底。

  四周的牆壁上爬滿了苔蘚,鼻尖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霉菌與血液混合的氣味。

  為了避開卸下了鎖鏈的琴酒,以及即將到達的FBI,她猛地關上審訊室的大門,用盡全身力氣,呼吸急促地拉起門外的松田陣平就往外跑。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她在關門前,似乎隨口說了一句:「別來煩我。」

  然後她就走了。

  她成功帶著松田逃脫。

  一切都很順利。

  那她為什麼現在會夢到這個場景呢?

  「叮鈴——」

  耳邊傳來門鈴的聲音,朝崎愛麗絲從睡夢中睜開眼,看到護士打開頂燈,推著護理車走進了病房。

  時間已經來到了夜晚。

  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門外的小警察去看病後似乎就一直沒有回來。

  護士進來給松田換藥。

  她從護理車中拿出一瓶密封的藥瓶,輕輕晃了晃後,就想將藥液掛上一旁的掛鉤。

  朝崎愛麗絲呼出一口氣,站起身,走到護士身邊問:「打擾了,請問我能看看松田君今晚要用些什麼藥嗎?」

  護士雖然感到有些奇怪,卻還是點點頭,將藥瓶遞給她。

  朝崎愛麗絲錯開手,瞬間,藥瓶就從兩人中間掉落下去,在地板上炸成了液體和碎片。

  護士神色驚慌地半蹲下身,用護理車上的工具去掃地上的碎玻璃片: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的錯。」朝崎愛麗絲也半蹲著幫她,兩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

  護士的手指猛然縮回,臉變得有些紅。

  她偷偷用余光去瞄身旁的朝崎愛麗絲,看見她神色毫無異樣,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低下頭,表情認真地去撿地上的碎玻璃。

  護士眨了眨眼,覺得這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像她身邊的這個人一樣,將眼鏡戴得這麼好看。

  她的五官被細細的半框眼鏡襯得格外有氣質。

  在燈光下,那種帶著點書卷氣的清冷感,讓護士甚至難以移開自己的目光。

  原來這就是之前同事回來後,很興奮地說起的那個「冷臉美女」啊……

  朝崎愛麗絲的指尖碰到碎片時,白皙的膚色就像玻璃一樣剔透,卻又讓人擔心這樣薄的皮膚,她是否會被玻璃輕易劃傷。

  近距離觀察後,護士從內心深處覺得,美女果然是世界的寶藏。

  朝崎愛麗絲收拾完碎片,側過身問她:「您有沒有受傷?」

  護士臉色漲紅著搖搖頭。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說:「一會我和您一起去取一瓶新藥吧?說明一下情況,免得您被護士長批評。」

  護士受寵若驚般愣了愣,接著小心翼翼地點頭。

  朝崎愛麗絲跟在護士身後,看著她安靜地推著車走出病房,車輪在地上緩緩滾動出「咕嚕」聲。

  她們走進光亮的走廊,又轉入陰暗的角落。

  經過一段無光的漆黑轉角,她們就能到達藥房。

  護士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面,在能見度極低的環境中幫她引路。

  「咚。」

  車輪忽然剎住,停了下來。

  朝崎愛麗絲快速往前小跑幾步,輕聲問:「護士小姐,怎麼了?」

  「……」

  沒有回應。

  幽暗的環境中,朝崎愛麗絲再次出聲:「您還好——」

  忽然,冰冷的手指按到了她的脖頸上。

  皮膚內側覆著薄而硬的槍繭,修長的手指虛虛地環住她的後頸。

  朝崎愛麗絲感到了一種從脊背傳來的涼意,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朝她撲了過來。

  「不質問我嗎?」

  她聽到身後的人低沉的嗓音。

  「罵我是垃圾、人渣、禽獸不如的畜生,再捅一刀……很容易,你做到過兩次。」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按在她後頸的手猛然收緊,又在觸碰到她頸動脈的瞬間放松。

  手指感受到了輕微跳動的脈搏,血液在他的手下汩汩流動著。

  那是朝崎愛麗絲的血管。

  他冰涼的指腹順著頸部線條往下,緩慢摩挲,仿佛鱗片的邊緣輕輕從她皮膚上劃過,帶起刺痛與寒意。

  他想讓她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用來挑釁的發卡,手術刀,藥瓶——

  「看我一眼。」

  他的身影從背後完全籠罩住她,指腹按在她的動脈上,聲音低沉而沙啞。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情緒。

  然而她沒有回頭。

  她呼吸平緩,莫名想起了之前的夢。

  在夢裡,離開地底前,她猛地關上了審訊室的大門,用盡全身力氣,拉起門外的松田陣平往外跑。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她在關門前,隨口說了一句:「我被照顧得很好,別來煩我。」

  那時候,房間裡的琴酒是什麼樣的表情?

  嗯……想起來了。

  像一條被遺棄在路邊的野狗。

  他好像忽然明白,在他缺席的這段時間裡,他被完全、徹底地拋棄了。

  在見面之前,他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總有一天她會再回到他身邊?

  那為什麼他會有那樣的表情?

  她不過是很輕易地,隨口說出了「別來煩我」而已。


第76章 愛麗絲:我不要你。……

  「……」

  哈,在她智勇雙全的時刻,琴酒竟然是這個表情嗎?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的潛意識挺可笑的,現在才來提醒她有什麼用?

  這個夢早點出現,她可能還會提醒松田陣平做些防備,但其實防備也沒什麼意義。

  要不是松田最近進步飛速,這家伙現在肯定被炸得墳頭草都能有兩米高了。

  琴酒也挺可笑的。

  她連黑澤陣都不想要了,還會在乎他?

  朝崎愛麗絲的心緒沒有任何波動。

  她忽略掉頸間異樣的觸感,全當後頸被掛鉤勾了一下。

  出口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她腳步往前,沒有回頭。

  朝崎愛麗絲無言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動作的瞬間,按在她脖頸上的冰涼手指下意識一緊。

  仿佛心中的焦躁被具現化,琴酒的動作中帶著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迫切,這樣的迫切如同窒息般壓住了朝崎愛麗絲的血管——

  太輕易了。

  輕易到他哪怕瞬間松手,都能看到淺紅色的痕跡從她的皮膚上蔓延開。

  那樣的傷痕琴酒見到過許多次,朝崎愛麗絲剛出現時,他輕輕一碰,她的身上就會出現類似的傷口。

  朝崎愛麗絲每次都說很痛。

  但琴酒不明白,一個脆弱到連健康地活著都很艱難的女人,她竟然一直沒有習慣疼痛。

  她被保護得太好了。

  她沒有習慣疼痛的唯一原因,就是在她喊疼的時候,真的會有人去哄她,去給她治療,去告訴她馬上就不會痛了。

  琴酒甚至能回憶起,她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看到他受傷時都說了些什麼。

  【「堅持住啊親愛的,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

  「來,呼氣,治好了就不會痛了。」

  ……

  「甜心,你……還好嗎?」】

  她的語氣是長久偽裝過後,自然卻又極為做作的甜

  膩,但她的確在哄他,帶他去治療,告訴他馬上就不會痛。

  那些話語就像是裹著蜜糖的毒藥,胃部的腐蝕灼燒感讓琴酒想徹底忘掉時,總會反復回憶起。

  理智告訴他,那些話不是對他說的。

  還有過去那些長久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沒有任何一次真正屬於過他。

  朝崎愛麗絲像一團棉花砸進了他死水般的世界。

  用她的謊言、偽裝、欺騙……用那些他所熟悉的東西,將他的生活變得面目全非。

  現在她說不要就不要。

  憑什麼?

  她這麼麻煩又脆弱的東西,如果沒有人管她,她自己都會死在角落裡。

  那她為什麼不死?

  琴酒的目光落在眼前那蒼白的皮膚上,在漆黑的環境裡,她後頸上那一小截裸/露出的皮膚泛著淺粉色,是他留下的印記。

  之前的紅色傷痕已經完全化開,淺淺地埋在她的後頸皮膚下。

  都不需要敷藥,過幾天,這些傷痕就不會存在了。

  就像他一樣,現在他的存在對於朝崎愛麗絲來說,是不是也不重要,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不騙他了,她的謊言呢?她怎麼能像現在這樣完全不看他?

  指腹下薄而透的觸感提醒著他,讓朝崎愛麗絲死亡……會很輕易。

  他可以在讓她死亡後,把她的眼睛保留下來,讓她再也不能看見別人。

  只要他想,她就能一輩子看著他。

  只需要輕松地——

  「你想要什麼?」

  琴酒莫名聽到了他自己的聲音。

  在幽暗的環境裡,他聽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對朝崎愛麗絲說:「想要什麼,都可以。」

  金錢、權利甚至壽命,都可以。

  只需要看他一眼。

  琴酒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他甚至不明白他的聲音為何如此迫切。

  他不是想讓朝崎愛麗絲死嗎?

  他為什麼要問她想要什麼?

  脫口而出的話語就像尖刺。

  琴酒的眉心緊皺,感到喉間像被刺穿一般疼痛。

  然而他身前的朝崎愛麗絲卻依舊沉默著。

  她沒有表情,像是沒聽見般目光只落在空處。

  如此安靜的環境下,朝崎愛麗絲能清晰地聽見任何聲音。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凝固在她後頸的視線。

  她只是不想理會他。

  過去琴酒就問過她,「恨我嗎?」

  答案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朝崎愛麗絲對他沒有過多的情感。談不上恨,自然也沒有愛。

  或許她有點討厭琴酒,但那是站在自他們相遇以來,他就根本沒干過幾件人事的基礎上。

  朝崎愛麗絲也知道,琴酒也討厭她。

  他討厭她的挑剔。

  他討厭她沒有警惕性,給他惹了很多麻煩。

  他討厭她連欺騙他時都很敷衍。

  他討厭她即便知道危險,卻還是會輕易相信別人。

  他討厭她脆弱的體質,討厭她身上一切代表著弱者的東西。

  這份「厭惡」的情緒,比她對他的那點「討厭」強烈得多。

  朝崎愛麗絲甚至覺得,當琴酒再次見到她時,問她「恨我嗎?」,他想說的或許是,我恨你。

  琴酒討厭她到想要掐死她。

  現在……卻又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語氣,問她想要什麼,就好像即便她說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去想辦法。

  這已經不能用他在發瘋來形容了。

  朝崎愛麗絲覺得琴酒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找到附近最近的精神科。

  和他繼續糾纏那真是這輩子有了。

  他們給對方都帶來了些什麼?只有麻煩,傷口,尖銳又無法逃避的痛苦。

  這場鬧劇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朝崎愛麗絲沒有說話。

  但沉默就代表著拒絕,琴酒知道,即便他問她「想要什麼」,朝崎愛麗絲的回答也只會是「我不要你。」

  我不要你……

  他的身上沒有她在乎的東西了。

  他沒有用處。

  他之前對於她唯一的意義就是能幫她回去。

  但現在有了那個惡心的卷毛,朝崎愛麗絲還想回去嗎?

  她不需要他。

  一股鈍痛從撕裂開的傷口處蔓延開。

  朝崎愛麗絲在很早之前就捅過他一刀,但傷口似乎從現在才開始疼痛。

  那時候她還會反抗,但她一直不喜歡這種需要花力氣的掙扎。

  如今,她不恨他也不質問他,朝崎愛麗絲只是單純地不在乎他,當他是空氣。

  琴酒忽然松開了按在她後頸的手。

  朝崎愛麗絲猛然感到一股力量讓她的脊背貼到了牆壁上,透著寒意的手掌貼近她的鎖骨,強行轉過了她的肩膀。

  她忽然直面琴酒,因為身高差目光只及他的下顎。

  他的身影完全籠罩住她,銀色的長發落到了她的肩側。

  朝崎愛麗絲沒有抬頭,卻能聞到一股血腥味,混合著消毒水那辛甜的藥味,形成了一種存在感極強卻又冷冽的味道。

  呼吸遇到冰涼的鏡面時會凝結出水霧。

  朝崎愛麗絲的前額觸碰到了一絲濕熱的水汽,觸感與還貼在她鎖骨的冰涼手掌完全相反。

  她眉心微皺,對於這驟然貼近的距離很不適應。

  然而即便環境如此昏暗,靠近後,她的視野也不可避免地被琴酒的身體堵住了。

  眼前被他凌厲的骨骼線條填滿。

  當初她留在他身上的傷口,自始至終都沒有過愈合的跡像,卻也神奇地沒有腐化,依舊如同她離開時一樣鮮活。

  那股久久不散的血腥味,就是從傷口處傳來。

  這樣的傷勢如果出現在普通人身上,那他肯定很快就會死亡,就算沒有死,身心也肯定處於崩潰的邊緣。

  琴酒卻仿佛絲毫沒受到影響。

  他抵在她肩胛骨的手掌忽然往下,牽起她的手腕猛然伸向他的傷口。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

  她看到血污溢滿了她的指縫。

  鮮紅又滾燙的血液順著她的腕骨不斷外湧,像是要將她的手指吞噬一般,她的指尖能清晰地觸碰到肌理的線條,是一種奇異的,黏而韌的觸感。

  琴酒低垂著眼眸,看到朝崎愛麗絲蒼白的皮膚被完全染成了他的顏色。

  那一天,他幻想中的血液終於真切地濺在了她的側臉,下顎……的確是漂亮的殷紅色。

  和他想像中一模一樣。

  朝崎愛麗絲看著她自己的手,也看著他的胸口。

  這樣也算是在看他了?

  她沉默地用她漆黑的發頂對著他,琴酒卻能察覺到她冷淡的視線停留在他們連在一起的地方。

  他克制地呼出一口氣,又用毫無波動的語調問:「再捅一次還喜歡嗎?」

  朝崎愛麗絲當然不會喜歡。

  琴酒早就清楚她討厭血腥味,討厭一切需要讓她用力的東西。

  被弄髒了她肯定會生氣,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陷在他傷口處的手指在蜷緊——她要收回她的手,所以她用力了。

  朝崎愛麗絲討厭被弄髒。

  側臉、下顎、手臂上的斑駁血污讓她看起來一片狼藉。

  她用力將手從琴酒的傷口處抽離,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著將抽出的手指互相碰了一下,柔軟的指尖凹陷下去,形成了一個輕淺的弧度。

  她松開手,血液還不依不饒地貼在她的皮膚上,在她的指間黏連出一道曖昧到令人作嘔的紅線。

  ……真是惡心。

  黏膩又惡心。

  朝崎愛麗絲甚至都不想呼吸,周身的血腥氣已經讓她格外反胃。

  她覺得自己要吐了。

  「呼……」朝崎愛麗絲的呼吸變得短促,面色愈加蒼白。

  她強忍著惡心,用沾著黏膩液體的手推開身前的人,「離我遠點。」

  離她遠點?

  以前她發燒,非要他陪她的時候怎麼不說?

  琴酒知道朝崎愛麗絲現在肯定很煩他。

  正好,他也看不慣她現在這副冷淡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感到按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圈緊。

  她抬起頭,在模糊的視線中,眼前是琴酒喉結處那幾滴即將墜落的血珠。

  「繼續騙我  。「他略微低頭,銀發半遮住他的側臉。

  他重復道,「繼續騙我吧。」


第77章 GIN:我干什麼了就要……

  ……繼續騙他?

  他們之間的距離極近,朝崎愛麗絲能清楚地聽到琴酒在說些什麼。

  但她不想聽他說話。

  要正常交流至少要等她先把手上的血都擦干淨。

  她被周身的血腥氣弄得格外反胃,琴酒將她困在身前,她甚至拿不到護理車上的紙巾。

  朝崎愛麗絲面色蒼白,視線變得模糊,她下意識嗚咽了一聲,目光停留在了眼前唯一干淨又空白的地方。

  這空白的地方被骨骼線條清晰地劃開。

  朝崎愛麗絲抬起手,將指尖的血液抹到了琴酒的領口凹陷處。

  她的手指胡亂地在他干淨的皮膚上擦拭,想要趕緊蹭掉手上那些討厭的液體。

  隨著她的動作,她身前的人仿佛凝固了一般,任由她把他當紙巾一樣用來擦手。

  朝崎愛麗絲毫無章法地蹭著,半凝固後的血液卻貼在她的皮膚上,怎麼都擦不干淨。

  甚至當她不經意用指尖碰到了他鎖骨凸起的地方時,琴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綴在上面的幾滴血還落了下來,正好滴在了她蒼白的手背上,沿著她的小臂拖曳出一條極細的血痕。

  怎麼哪裡都是血?

  朝崎愛麗絲忍著惡心想把手收回,手腕卻忽然被扣住。

  她看到自己的手被完整地包裹在另一只手掌中。

  琴酒略微低頭,銀色的發尾落到她的肩膀處,帶起一陣令人不悅的異物感。

  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她皮膚下的青色血管上。

  他想咬下去。

  朝崎愛麗絲莫名這樣覺得。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著看向自己還沾有血污的手腕,想將手抽出來——

  然後他就真的咬了。

  朝崎愛麗絲:「……」

  狗東西。

  琴酒的力道並不輕,完全不像心血來潮,甚至朝崎愛麗絲覺得他早就蓄謀已久,想將她的血管咬斷。

  手腕上傳來濕潤的癢意,以及逐漸加深的疼痛。

  她的皮膚被輕易刺破,血痕從他的嘴角處往下蜿蜒。

  琴酒的確很討厭她,朝崎愛麗絲真切地從疼痛當中感受到了。

  兩道血痕在她的手背上交纏在一起,一道顏色略深,另一條是新鮮的紅色,完全不相融合。

  明明琴酒傷得更重,為什麼血都在她的身上?

  朝崎愛麗絲不明白了。

  要是現在周圍有人經過,一定會以為這裡是凶案現場,她就是那個即將被惡犬咬死的小可憐。

  朝崎愛麗絲掙扎了一下,聲音格外冷漠:「你瘋了吧。」

  她終於掙扎了。

  琴酒就是要她來罵他。

  會加深記憶的是爭吵和疼痛。他半夜醒來,眼前也只會是朝崎愛麗絲渾身是血從審訊室裡出來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也一樣。

  她怕疼,討厭血,不喜歡需要讓她花力氣的爭吵。

  她只會在必須要解決問題時,才會使用她「寶貴」的力氣,才會想要思考。

  朝崎愛麗絲抵住他的肩膀,用盡全身力氣想將手腕往回收:「放開我。」

  她掙扎了。

  這樣她是不是就能看見他,就能——

  朝崎愛麗絲忽然拽住他的發尾,小聲吼道:「放開,這不衛生!!」

  琴酒:「…………」

  他不該對朝崎愛麗絲的反應有任何期待。

  朝崎愛麗絲只是看起來無限接近於正常人而已。

  遇到危險先在現場睡一覺的能是腦子正常的人嗎?

  誰會在爆炸現場睡覺?

  回想起這件事就把他氣得不輕。

  朝崎愛麗絲也被他氣得不輕。

  她又拽了一下琴酒的頭發,沉聲道:「松口。」

  她讓松就松?琴酒才不會聽她的。

  「那你咬吧。」

  「……」

  手上的刺痛感瞬間消失了。

  朝崎愛麗絲:「…………」

  這是小學生吧……不讓他干的他偏要干。

  朝崎愛麗絲皺著眉,想將腕骨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來,卻還是被一股力量扣住了。

  琴酒沉默地看著她的手腕。

  在昏暗的環境中,朝崎愛麗絲忽然聽到了車輪在地上滾動的「咕嚕」聲。

  他似乎是將他身後的護理車拖了過來,從上面拿了什麼東西。

  琴酒托住她的手腕,將一塊濕潤的棉片按到了她皮膚被刺破的地方。

  「嘶……」

  是酒精……

  冰涼的觸感讓朝崎愛麗絲下意識抖了抖。

  她感覺到琴酒似乎又拿了一張棉片,順著她小臂上蜿蜒的血痕,在緩慢往下擦拭。

  酒精快速蒸發,帶走她身上僅存的熱度。

  周圍沒有風,皮膚上那點僅有的潮氣卻讓朝崎愛麗絲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濕意。

  把血痕擦干淨了,他又沉默地用濕巾一根一根包裹住她的手指。

  指縫被他修長的手指撐開,那些半干涸的血液暴露出來,被一點點溶解、拭去。

  嗯……干淨了。

  按理說把血污擦干淨了,她應該會舒服一點。

  但琴酒現在就是一包被戳破了的血袋,他隨便動一下,他身上的傷口就會往她身上飆血。

  被噴了一臉血的朝崎愛麗絲:「……」

  這混蛋腦子沒病吧。

  琴酒一邊擦一邊往她身上飆血。

  朝崎愛麗絲用另一只手背蹭掉濺到自己下顎的血珠,第一次體會到了身高差的壞處。

  她空余的那只手往前推了推,堵住了他的傷口,想著只要別再往她身上濺血就夠了。

  但琴酒這家伙簡直就是超人體質,她只不過是隨便摸了兩下,幾秒後,他的傷雖然沒好,卻很快就不飆血了。

  傷口的變化並不明顯,琴酒卻敏銳地察覺到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托起她的下頜,無言地用另一張濕巾輕輕擦掉她下顎的血跡。

  朝崎愛麗絲拍開他的手:「擦干淨了就滾,別堵在這裡。」

  「我在思考。」他繼續擦,「思考你的需求。」

  朝崎愛麗絲:「……?」

  思考她的需求?她的需求就是把血擦干淨,但問題是他已經在擦了。

  朝崎愛麗絲搞不懂琴酒腦子裡都是些什麼。

  他現在看起來精神狀態穩定多了。

  但有沒有可能穩定成這樣才是瘋了?

  身上的血被擦干淨,現在倒是可以和他正常交流了。

  琴酒一邊清理著她身上的狼藉,一邊思考。

  朝崎愛麗絲需要什麼?

  壽命?她身體虛弱只是因為她容易過敏,只要遠離過敏源,她肯定活得比他久。

  權利?有了她也不用。

  她當老板的時候,對下屬好到他派過去監視她的人都要跟著叛變了。

  甚至伏特加都像被她收買了一樣,多次勸他要節制。

  他干什麼了他就要節制?

  那金錢?朝崎愛麗絲很喜歡賺錢。

  「要錢嗎?」琴酒問。

  「要啊,為什麼不要。」

  朝崎愛麗絲反應過來,「等等,你是贈品嗎?」她終於正眼打量他了,卻說:「那我不要了。」

  琴酒:「…………」

  見鬼,他永遠搞不懂朝崎愛麗絲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恨他的人有很多,琴酒最熟悉這種情緒。

  過去無數個人在死前對他說過,我恨你,那些人跪在地上乞求他,涕泗橫流地請求他放過他們。

  那些廢物無力地掙扎,最後死亡。

  他作為殺死他們的工具,沒有過任何反應。

  他可以是一把好用的刀,取人性命的子彈,攻擊要害的武器……

  然而朝崎愛麗絲不需要他。

  她討厭他,想讓他完全消失。

  但她又不完全排斥他的接近,朝崎愛麗絲從來不會自尋煩惱。

  「……」

  感覺到身上粘稠的液體已經基本被清理干淨,朝崎愛麗絲推開眼前的這個大麻煩。

  她才不管琴酒在想些什麼。

  「離我遠點。」她重復道。

  朝崎愛麗絲的脊背離開牆壁,她走到角落邊將倒在地上的小護士撈起來,用拇指在她的嘴唇上方按了按。

  幾秒後,小護士仿佛從窒息中驚醒。

  她睜圓了眼睛,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神來,眼神迷茫道:「我……這是怎麼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抱歉,我沒拉住你。」朝崎愛麗絲輕聲安撫道。

  小護士愣了愣,沒明白她怎麼就平地摔了。

  但朝崎愛麗絲的表情太過平靜,她下意識就相信了她的話。

  地面有些涼,周圍又很黑。

  小護士本能地往朝崎愛麗絲身上靠近,臉頰肉軟軟地在她的胸口處蹭了蹭。

  美女的領口有股酒精味……不過真的好軟啊。

  小護士眯起了眼睛,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然而這口氣還沒有喘勻,小護士忽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凝聚在了她的後背,讓她像炸毛一樣瞬間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條件反射想回頭,卻被朝崎愛麗絲輕輕按住了後腦。

  朝崎愛麗絲仿佛擁抱般,將她的下巴搭在了自己的肩膀處:「沒事的,下次注意安全。」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

  但凝結在後背的詭異感卻更強烈了,小護士甚至覺得這感覺已經變為了實體,像刀片一樣,想將她從面前的人身上刮下來。

  好恐怖……小護士往朝崎愛麗絲身上貼得更緊了。

  大概是因為小護士出來太久,花費的時間過長,從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護士長來找人了,腳步匆匆地從陰暗的角落外走過。

  朝崎愛麗絲緩緩扶起靠在她身上的小護士,叫住了外面的護士長。

  護士長有些驚訝,卻礙於朝崎愛麗絲是警方那邊的人,沒有多問。

  小護士被扶著坐到走廊的椅子上,護士長在了解了她的情況後,就動作迅速地取回了一瓶新藥,和朝崎愛麗絲一起,推著護理車把藥拿去了松田的病房。

  整個過程簡潔又迅速。

  松田陣平躺在病床上,被換藥時雖然醒了,但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的。

  他現在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了,到了晚上,繃帶下的那些痕跡看起來也不再那麼猙獰。

  呼吸機的使用時長一般是受傷後的6-8個小時,松田陣平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不用器械輔助呼吸了。

  護士長將他臉上的呼吸面罩取下來,把東西收拾好了之後,很快就推著車離開了病房。

  正常人都走了,不正常的還剩下一個。

  朝崎愛麗絲站在病床前,想了想,忽然掀開了松田陣平被子的一角。

  冷風瞬間從縫隙湧進了被窩裡。

  松田陣平用力將眼睫間的距離撐大。

  他看到是朝崎愛麗絲掀的他的被子,愣了一下,只簡單問了一句:「干嘛?」

  朝崎愛麗絲輕輕坐到病床上,盯著他前額的卷毛看了幾秒,然後直接側躺了下來。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更清醒了,他疑惑地問:「怎麼了?」

  「不用管我,你躺好。」

  朝崎愛麗絲找了一下角度,用後背堵住了門邊那個不正常的人的視線說,「我想睡一會,外面冷。」

  松田陣平眨了眨眼睛,沒反應過來,卻還是往邊上挪了挪,用被子裹住她:「哦……那你躺進來一點。」

  他讓了一半的床給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現在的腦子木木的,只知道朝崎愛麗絲好像冷了,然後她想睡覺。

  朝崎愛麗絲側躺下來的時候,松田陣平甚至還遲緩地,習慣性伸手,齜牙咧嘴地幫她掖了一下被子。

  朝崎愛麗絲拉住他的袖口:「別動了。」

  之前被琴酒這麼一搞,她早就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朝崎愛麗絲打了個小哈欠,在溫暖的被窩和消毒水氣味的包裹中,困意湧了上來。

  如有實質的目光凝結在她後背,朝崎愛麗絲緩緩閉上了眼睛。

  管他呢,一切都等她先睡了再說。


第78章 GIN:「密碼你知道。……

  第二天,天還未亮。

  朝崎愛麗絲從一個陌生的溫暖被窩中醒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視野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眼前的天花板上是酒店的水晶頂燈。

  朝崎愛麗絲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醫院,被換了一個地方了。

  酒店的床很軟,很寬敞,比醫院的制式病床舒服很多。

  朝崎愛麗絲一向不挑睡覺的地方,她自己倒不覺得守夜的時候,和松田擠一晚上有什麼問題。

  但混蛋之所以是混蛋,就是因為他們會搞偷襲。

  琴酒又不是什麼遵紀守法的正面人物,他能慣著她嗎?

  朝崎愛麗絲回想了一下,完全沒記起自己究竟是怎麼被他弄到酒店裡來的。

  而且她沒醒就算了。

  松田竟然也沒把她拉住嗎?

  雖然朝崎愛麗絲知道,要松田受傷後還時刻保持警覺是為難他了。

  但就這麼毫無意識地讓她被琴酒弄走了,朝崎愛麗絲莫名覺得他像不倫劇裡那個熟睡的丈夫。

  朝崎愛麗絲:「……」

  她的手指從被子裡探出,往身旁摸了摸,沒發現熱源。

  朝崎愛麗絲半撐起身體,將床頭的燈打開,漆黑的房間瞬間被點亮。

  頂樓套間裡的家具大多由實木制成,融合了現代與經典的元素,內飾也都是定制的織物和藝術品,讓空間看起來寬敞又雅致。

  朝崎愛麗絲環視了一圈四周,沒發現任何活物。

  琴酒不在,很好。

  套間裡的恆溫系統一直工作著,提供著均勻的熱度,也屏蔽了外界的冷風。

  從溫暖的被子裡起床是需要意志力的。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光腳踩到毛茸茸的地毯上,往淋浴間走去。

  雖然琴酒隨時可能回來,但在任何情況下,朝崎愛麗絲都會選擇先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她打開淋浴的開關,讓溫水緩緩傾灑到她染過的黑發,以及困倦的身體上。

  酒店提供的洗浴用品味道很好聞,正好是桃子味的。

  朝崎愛麗絲簡單洗過一遍,便用毛巾將身體擦干。她換上一旁的一次性貼身衣物和浴袍,站到梳妝鏡前准備開始吹頭發。

  她剛打開吹風機,將黑發攏到一邊,背後就傳來聲音——

  「你真是毫無警惕性。」

  朝崎愛麗絲立刻將檔位調到最大,讓機器呼出熱風的聲音變得極為吵鬧。

  她完全不想聽他說話。

  琴酒:「……」

  浴室裡霧氣蒸騰,到處都彌漫著溫熱的水汽,還有一點桃子味的甜香。

  朝崎愛麗絲吹著頭發,浴袍松松垮垮地系在她身上,半個肩膀都暴露在空氣裡。

  她的手臂在浴室的頂燈下泛著瑩白的光,從發尾滴落下的水珠順著她的頸部線條,緩慢地隱沒到溝壑中。

  熱水洗去了她面部的部分偽裝,恢復了她原本的樣貌。

  朝崎愛麗絲長得極為冷淡,皮膚常年是不正常的蒼白,如今因為剛接觸過溫水,臉頰難得有了些血色。

  霧氣讓她的鎖骨線條變得柔和。

  她低垂著眼眸,眼角被水汽熏染得緋紅,微粉的指尖撥弄著黑發。

  此時浴室裡溫度很高。

  然而地面還是一如既往的冰涼。

  她毫無所覺般光腳踩在大理石瓷磚上,從浴袍下擺隱約露出的小腿依舊是毫無血色的蒼白。

  琴酒的目光停留在她纖細的腳踝。

  他走過去,伸手托住她的腰,手臂輕輕一抬,朝崎愛麗絲就被他放到了梳妝台上。

  對於他突然的動作,朝崎愛麗絲沒有絲毫慌張,甚至也沒有任何反應。

  她只面無表情地調整了一下位置,側坐在台面上,繼續吹她已經半干的濕發。

  琴酒眉心微皺,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強行轉過她的肩膀,將她手上吹頭發的機器接過來,放到一邊。

  朝崎愛麗絲面對琴酒,眼前是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

  之前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在她睡覺期間,琴酒換了一件黑色襯衫,襯衫的扣子被他扣到了最上面一顆,將他身上的傷痕完全遮蓋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從在醫院後,琴酒就很喜歡堵在她面前。

  這個體位可以讓她的視野裡全是他。

  朝崎愛麗絲皺了皺眉,想換一個姿勢。

  然而她的膝蓋剛抬起,就被琴酒壓住大腿按了回去。

  按住她的手掌覆著薄薄的槍繭,有些粗糙,和她皮膚上的細膩觸感截然不同。

  朝崎愛麗絲用余光瞥了一眼按在她大腿上的修長手指,想了想,沒有繼續之前的動作。

  她從不會做白費力氣的事情。

  她沉默地側過頭,看向一旁被強行擱置的吹風機,想著什麼時候琴酒能走開,她繼續把頭發吹干。

  然而她越是像現在這樣沒有反應,琴酒就越想讓她有反應。

  朝崎愛麗絲不理他,也沒有多余的表情。

  她的目光依舊冷淡,但看吹風機時都比看他認真。

  這破機器有什麼好看的?

  琴酒的眉心緊皺,目光從她的手腕回到她的側臉。

  朝崎愛麗絲剛洗過澡,又習慣性略過了很多步驟,沒有把身上完全擦干。

  她半干的發絲貼在脖頸的皮膚上,雪白中縱橫著肅穆又凌亂的黑色,明明是黑白分明的顏色,卻透著一股能把人逼瘋的明艷。

  毫無警惕性。

  難道他做什麼,她都不會反抗嗎?

  按在她大腿的手指緩緩往下,在摩挲間帶起細微的癢意。

  琴酒略微傾身,身影完全籠罩住她,在她大腿上作亂的手更放肆了。

  敏感的內側逐漸出現紅印,朝崎愛麗絲終於因為他的動作回過神。

  她的眼睛被浴室的霧氣籠罩著,濕潤得就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但她終於放棄了那個破機器,瞳孔重新有了焦距,視線卻還是有些恍惚。

  朝崎愛麗絲不自覺地動了動,小腿不經意蹭到了他,琴酒低沉地喘息了一聲。

  他喘得很澀情,這絕不是錯覺。

  下一秒,朝崎愛麗絲感覺到硬物貼到了她的大腿。

  「……」

  見鬼。

  發生了什麼?

  她不過就發了一會兒呆,這混蛋怎麼忽然就……還真是一模一樣。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往後躲了躲,想避開他此刻過近的呼吸。

  然而琴酒的右手忽然撐到了她身後的鏡子上,冰涼的鏡面瞬間出現了一個濡濕的手印。

  他強行侵入到她腿間,令人窒息般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異物感讓朝崎愛麗絲很不適應,她被硬物咯到發疼,皮膚也越來越燙——

  等等。

  不對……怎麼有兩個?

  這不符合人體規律吧。

  一個她很熟悉,另一個硬物卻很薄,有邊有角的。

  朝崎愛麗絲順著觸感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

  大腿外側就是浴袍的口袋,琴酒剛剛湊過來的時候,似乎往裡面塞了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張黑色的卡片……

  朝崎愛麗絲簡單辨認了一下,覺得應該是銀行卡。

  正當她思索時,頭頂傳來聲音。

  「密碼你知道。」

  琴酒說話時面色平靜,仿佛剛剛喘得很澀情的那個人不是他。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用余光瞥了一眼面前的這個「贈品」。

  她的目光動了動,呼出一口氣,腳尖從懸空處往下探,碰到地面後,朝崎愛麗絲緩緩從梳妝台上滑下來。

  她抵開琴酒的肩膀,冷漠地從他身邊錯開。

  琴酒伸手去拉她,朝崎愛麗絲拍開他的手,浴衣的系帶從他指尖劃開,琴酒抬到一半的手沉默地收了回去。

  她腳步輕緩地走出浴室。

  「不和我說句話嗎?」

  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那是另外的價格。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頭。

  她走進酒店的臥室,將室內恆定的溫度調高。

  在她洗澡的這段時間,她原來的衣服已經躺在垃圾桶裡了,床上放置了一條新的裙子。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她也不在乎身後有沒有人,只撥開後頸的黑發,將這條新的襯衫裙換上。

  裙子的腰線處有一條銀邊,很基礎的款式,也是黑色的,是她的尺碼。

  她換上衣服,身後的拉鏈還沒有拉好,大片光滑又白皙的脊背還暴露在空氣中。

  朝崎愛麗絲將手彎到後背,手指剛碰到金屬拉鏈,就被另一只手包裹住。

  她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沉默地收回。

  身後的拉鏈被緩緩拉上。

  朝崎愛麗絲簡單順了一下已經不那麼濕的頭發,換好鞋子,拿上東西直接走出了酒店的套房。

  她來到大街上,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坐進去。

  「請開到米花醫院。」

  聲音剛落下,後座另一邊的車門就被人打開,琴酒也坐了上來。

  司機愣了愣,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見剛上車的兩個人都沒有出聲,他便將心中的那點詫異壓了回去,啟動車子。

  計程車緩緩往前,道路和樹木開始快速後退。

  陽光穿透清晨的薄霧,落到朝崎愛麗絲的側臉上。

  沒過多久,司機就說:「小姐,醫院已經到了。」

  「謝謝。」

  朝崎愛麗絲下車後徑直來到松田陣平的病房。

  醫院裡很安靜,之前守在門口的年輕警察還是沒有回來。

  她往病床上望了望。看到病床上的情形,朝崎愛麗絲忽然覺得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不出她所料,琴酒帶她走時直接把松田的被子給他全掀了。

  中途護士也沒有來換過藥,松田陣平就這麼穿著病號服,光禿禿地在床上躺了一晚上。

  朝崎愛麗絲:「……」

  真不是人啊這混蛋。

  房間裡雖然有暖氣,但松田還是有可能凍感冒吧?

  朝崎愛麗絲走到床邊,剛一伸手,還沒碰到床上的人,松田陣平忽然就睜開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從窒息般的昏迷中驚醒。

  松田陣平的眼珠迷茫地顫動了一下,他遲緩地轉過頭,看到病床邊的朝崎愛麗絲時,雖然有些疑惑為什麼她起得這麼早,但看見她換了一件衣服,似乎還回去洗了個澡,他便很快理解了一切。

  松田陣平正想說話,突然在朝崎愛麗絲身後看到了另一個人。

  他的瞳孔瞬間擴大,像是要從病床上彈起來一樣,身上的肌肉猛然緊繃。

  「嘶……啊。」

  松田陣平一動傷口就被牽扯到了,受傷的身體阻止著他過於激烈的反應。

  朝崎愛麗絲伸手抵住他的額頭說:「你躺好,別亂動。」

  手下的溫度沒有異常。

  今天松田陣平看起來狀態更好了,就連面色都不再像昨天那樣憔悴。

  不蓋被子睡一晚上完全沒影響到他,朝崎愛麗絲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這病床上躺著的又是另一個體質異常的超人。

  她簡單測量了一下就收回手。

  松田陣平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話,然而下顎的傷口又被他自己給扯到了。

  他嘴角一抽,立刻齜牙咧嘴地去摸放在床頭的手機。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然而沒一會兒,她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出現松田陣平剛剛發來的信息——

  【松田陣平:他怎麼在這??你沒出事吧?】

  朝崎愛麗絲抬頭看了松田陣平一眼,看到他目光急切地落在她脖頸的紅印上。

  那是琴酒昨天留下來的。

  朝崎愛麗絲立刻打字回復道:【沒事,不用擔心。】

  【》》松田陣平:真的?】

  【朝崎愛麗絲:假的:)】

  【》》松田陣平:……別這樣,究竟出什麼事了,等等,這個人是琴酒還是你前夫?】

  朝崎愛麗絲沒直接回復他的問題,只說:【你當他不存在就行。】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怎麼可能當他不存在,他從進來後表情就一直……話說他就這樣在旁邊看我們兩個發短信嗎?】

  【朝崎愛麗絲:當然。不然他要干什麼,

  你想讓他給你換藥嗎?】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床上的松田身體一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又發了一條短信給她——

  【》》松田陣平:昨天後半夜你不會跟他去……】

  朝崎愛麗絲洗過澡,發尾還有點濕,衣服換成了一條看起來就很貴的裙子,脖子上還有化開的紅痕,很難不讓人多想。

  松田陣平心中不斷冒著酸水,卻看到朝崎愛麗絲發來短信說:【是他強行把我帶走的。】

  松田陣平一愣:【什麼?這個人渣——】他甚至還沒按完字就半撐著坐了起來,被朝崎愛麗絲壓住肩膀按了回去。

  朝崎愛麗絲立刻回復道:【然後我就回來了。】

  【》》松田陣平:……啊?】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道:【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一陣暴風驟雨般的狂吻,外加一整晚的侵/犯嗎?】

  【》》松田陣平:朝崎愛麗絲!】

  【》》松田陣平:他侵/犯你了??!】

  朝崎愛麗絲:「……」

  松田這理解能力是怎麼當上警察的?

  朝崎愛麗絲瞪了他一眼:【給我躺好,要真有這些我今天還能來醫院看你嗎?】

  松田陣平看完屏幕上的短信,又抬頭看了一眼朝崎愛麗絲有些嚴肅的表情。

  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伸手指了指他床邊的被子。

  松田陣平無言地看了她幾秒,委委屈屈地拉過旁邊的被子蓋好,他的喉間很不滿地嗚咽了一聲,接著便乖乖躺了回去。

  琴酒站在一旁,看著朝崎愛麗絲對病床上的松田頤指氣使。

  他原本以為朝崎愛麗絲就是興致來了,想養條新狗而已,現在看來——

  朝崎愛麗絲訓他比訓狗容易。

  這惡心的卷毛長得就一臉呆樣,智商不高,脾氣看起來也不夠溫順。

  諸星大也是個廢物,這種東西竟然都能允許他進FBI?

  明知道朝崎愛麗絲就是喜歡些沒腦子的蠢貨,他竟然還讓這蠢狗成功接近了她。

  琴酒的嘴像淬了毒一樣,要是朝崎愛麗絲此刻不在,他能再把松田的被子給他掀一次。

  朝崎愛麗絲拿著手機站在床邊,完全沒管身後的琴酒。

  她只簡單地在網頁上瀏覽了一下今早的新聞,便准備去醫生那裡問一下情況。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病房裡的這兩個男人都有些什麼小心思。

  松田陣平聽話地躺著,琴酒也沒有發瘋。

  很好。

  她想了想,去醫生那裡來回就兩分鐘,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朝崎愛麗絲轉身走出病房,去辦公區域找醫生。

  這次琴酒沒有跟著她出去。

  她離開後,琴酒的目光從她的背影收回,視線在半空中和松田陣平撞上了。

  松田陣平在聽到朝崎愛麗絲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就瞬間坐了起來。

  他的目光不避不讓地撞上琴酒,感覺到面前的人用一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松田陣平眉心微皺,本想說點什麼,然而他一直記得朝崎愛麗絲最怕麻煩,她絕不希望他們在她離開後立刻起衝突。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面色冷峻地問琴酒:「坐嗎?」

  他現在一說話就會扯到傷疤,痛得要死,但他還是保持著平靜,甚至還用上了招待客人一樣的語氣。

  琴酒沒有理他。

  他還是用之前那樣看垃圾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沉默了許久,他忽然說:「你跟著她多久了?」

  松田陣平:「?」

  跟……這是什麼意思?

  不對,怎麼聽起來是個人就覺得他在當小三?

  他難道看起來很適合當第三者嗎?

  降谷零之前就覺得他是,連和他不熟的這個男人也這麼覺得。

  松田陣平下意識回答:「嘶,沒有……不對,應該挺久了。」

  琴酒:「…………」

  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朝崎愛麗絲會看上這種卷毛狗。

  琴酒移開了視線,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松田陣平總覺得他的潛台詞是,你配嗎?

  松田陣平:「……」

  當小三還有什麼配不配的,大家不都是主動貼上去的嗎?

  而且朝崎愛麗絲之前還為他哭了!

  松田陣平覺得他可比琴酒這種人高貴多了。

  他完全沒明白眼前的這個人在牛些什麼,然而忽然間,松田陣平突然想到了一個新的可能——

  萬一這個人其實是朝崎愛麗絲的那個前夫黑澤陣呢?

  她剛剛可沒有否認。

  松田陣平從來沒見過黑澤陣,只知道他和琴酒長得很像,是雙胞胎。

  但在很久以前他是見過琴酒的,那個看起來就很危險的男人……是和面前的這個人有些不太一樣。

  那個人,他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平和地和他共處一室。

  如果這個男人是「陣醬」的話,那他的確有看不慣他的資格。

  松田陣平莫名又點心虛,他的腦子一團亂,總有種不光彩的東西舞到了正室面前的羞恥感。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虛的間隙忽然又想起,朝崎愛麗絲是不是和他說過,她已經和黑澤陣決裂了,幾乎到了要離婚的地步?

  松田陣平:「……」

  那他還在這裡心虛什麼!

  松田陣平硬氣了起來,他腦子一短路,在恍惚間突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句話。

  他忍著痛,半撐起身體面對琴酒,目光格外硬氣地盯著他,腦海裡全是那句「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琴酒:「……?」

  這卷毛狗似乎在挑釁他?

  琴酒目光一凝,病房的門卻在這時被推開。

  朝崎愛麗絲問完情況就回來了。

  松田陣平一聽到開門聲,剛硬氣起來的腰瞬間一折,又乖乖躺了回去。

  他的腰像裝了彈簧一樣,能屈能伸。

  琴酒微不可查地嘖了一聲,轉過頭,看到朝崎愛麗絲有些狐疑地問松田:「你這表情……沒出什麼事吧?」

  松田陣平蒼白著臉,聲音有些虛地說:「沒,我們……友好。」

  琴酒:「……?」

  友好?

  誰和他友好?

  從門外進來的朝崎愛麗絲卻懶得去深究他話裡的真實性。

  她回想著醫生說的位置,往松田陣平的胸口用力一按問:「這裡還疼嗎?」

  松田陣平愣愣地回答:「有點。」

  自從他受傷後,朝崎愛麗絲對他的態度簡直好得不可思議。

  松田陣平有些受寵若驚,他強忍疼痛撐起身來。

  朝崎愛麗絲又碰了一下他的胸口說:「不用起來,醫生讓你好好靜養。」

  朝崎愛麗絲從小就知道生病是很難受的,病人需要好好照顧。

  她雖然不會照顧人,但對待病人的態度一直很端正。

  而且松田陣平並不是會借題發揮的混蛋,他都說「疼」,那一定是真的疼。

  朝崎愛麗絲順手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想測一下/體溫。

  一旁觀摩的琴酒:「……」

  床上的那個卷毛狗乖巧地任由她摸著,甚至還問:「這是要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像用對一個蠢貨解釋「一加一等於二」那麼耐心的口吻說:「怕你傷口內部有炎症,會發熱。」

  卷毛狗點點頭:「哦,我不太懂這些。」

  他甚至還很懂事地補充了一句:「你別……忙來忙去,能來看我……就行。」

  朝崎愛麗絲倒不覺得很麻煩,她還是用那種能把人逼瘋的耐心語氣說:「我已經聯系了其他人,他們過來之後我就離開。」

  卷毛齜牙咧嘴地扯著嘴角,緩慢地說:「我有點擔心……你沒休息好。」

  朝崎愛麗絲很受用地點點頭,似乎准備一會兒回去就好好休息。

  卷毛還一臉隨時會舔上去的表情:「這次沒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

  趁著朝崎愛麗絲還對他的身體狀況有點同情,他紅著耳根,趕緊趁熱打鐵:「你能……多在這裡待一會嗎?」

  等等——

  想到在朝崎愛麗絲回來之前,這條卷毛狗那副惡心的樣子。

  琴酒:「…………」

  雖然這卷毛還是一臉痴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琴酒莫名聞到了一股彌漫開來的茶香。


第79章 GIN:「把我當成工具……

  病房裡簡直茶香四溢。

  琴酒覺得卡爾瓦多斯真是個廢物,怎麼之前沒把這條只會裝純的卷毛狗直接炸死?

  一旁的朝崎愛麗絲卻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雖然松田今天話有點多,語氣也有些奇怪,但受傷後會對身邊的人產生依賴很正常。

  她爸都會容忍她生病時的哭哭啼啼,推掉事務留下來陪她。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原本還在測體溫的手緩緩往下,撥開松田額前的黑發,免得過長的

  碎發掉進他的眼睛裡會難受。

  她白皙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眼角。

  松田陣平強行保持著面部的平靜,心裡簡直要爽飛了。

  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經完全消失,像條被放上蒸箱的魚一般,連腦子都被蒸得有點飄飄然。

  他原來只覺得當第三者的都是些道德敗壞又不要臉的小人,但現在——

  感受著額前朝崎愛麗絲並不熟練的動作,松田陣平覺得,如果當第三者就為了現在這一刻的話,那他願意!

  他一定要當,誰都不要和他搶!

  就算之後被指責,被說道德敗壞、品行不端,那他也願意遭受這種煎熬!

  松田陣平知道他現在有點上頭了,腦子一短路竟然能說出那些話。

  但察覺到病房裡,那位沒有表情的前夫哥似乎已經忍不了他了。

  那位前夫哥的目光停留在朝崎愛麗絲的手指上,之前那一臉「你也配?」的潛台詞,似乎也已經變成了「所以愛會消失對不對」?

  簡直爽上加爽!

  果然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不被愛的老公就是前夫!

  讓他對朝崎愛麗絲不好!

  看!朝崎愛麗絲不要他了吧!

  頂著前夫哥渾身散發的冷氣,松田陣平放低聲音,語調虛弱地對朝崎愛麗絲說:「這次沒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坐一會,別站著了……」

  說著說著,松田陣平忽然覺得他自己的聲音有點夾。

  他心中一驚,感覺自己像被放回水裡的魚一樣,忽然就無師自通了這個技能。

  ……難道他真的很適合當小三?

  松田陣平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話音落下後,朝崎愛麗絲就收回了手,緩緩坐到了他病床邊上的空余處。

  一點桃子味的甜香隨著她的動作蔓延到他身邊。

  松田陣平從思索中回過神,看到朝崎愛麗絲正眉心微皺地望著他脖子上的綁帶。

  松田陣平:「……!」

  平時他不管怎麼夾肯定都是沒用的,朝崎愛麗絲才不可能管他。

  然而今天!他!

  只要說話一夾!朝崎愛麗絲好像就真的會心痛他!!

  那他要不要再好好地夾一夾?

  松田陣平覺得他現在寧願當個卑鄙的小人,也不願意將來後悔。

  而且語氣惡心一點有什麼關系?

  他說的可全都是真心話!

  沒有朝崎愛麗絲,那他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只能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忍著疼痛,一直數羊數到幾萬只後強行讓自己入睡,睡著了就不會痛了。

  警局的人手一直都很緊缺,而且就算有人在,也不可能像她一樣關心他。

  朝崎愛麗絲今天甚至都沒有做好偽裝,發尾還有些濕就來醫院看他了。

  她本身長得就很漂亮,不打扮也很好看。

  但她真的很會打扮自己,松田陣平甚至覺得她此刻把衣袖挽起來的弧度都是完美的。

  世界上怎麼會有朝崎愛麗絲這麼完美的人?

  松田陣平的腦子已經融成了漿糊,全然忘記自己以前是怎麼被她氣得兩眼發昏的了。

  他的心髒「砰砰」亂跳,在安靜的病房裡聲音格外明顯。

  這是一個病人的心跳聲?

  琴酒看他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不過就是身上被彈片劃了幾道而已,就要在醫院躺幾天?

  裝純的廢物!

  松田陣平完全不知道他自己已經從「廢物」升級為了「裝純的廢物」。

  他只知道自己這兩天給朝崎愛麗絲添了很多麻煩,她雖然看起來不在意,但是肯定沒休息好。

  望著她有些困倦的面容,松田陣平的喉結動了動,嘗試著想說幾句連貫的話,卻始終沒能再夾出聲音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認命地拿起手邊的手機,給朝崎愛麗絲打字——

  【松田陣平:要不要去沙發上坐?這裡坐著不舒服,或者你直接回去休息吧。】

  朝崎愛麗絲調整了一下姿勢,拿出振動的手機。

  她面無表情地回復道:【我如果不堵在這個位置,你可能會死,不對,你肯定會死的。】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害怕了?】

  【》》松田陣平:不是……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松田陣平:但也沒有那麼誇張吧,大白天的他敢在醫院動手?】

  朝崎愛麗絲沒直接回復,表情卻是肯定的。

  有些問題對於琴酒來說,只存在能不能,不存在敢不敢。

  他昨天的精神狀態可不太穩定,其實琴酒能安靜到現在,朝崎愛麗絲已經很意外了。

  而且……就連黑澤陣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麼對待松田。

  他會親自上手去幫她「照顧」這些病人。

  朝崎愛麗絲還清楚地記得,當初藍波來到這個世界時,告訴過她,琴酒和黑澤陣就是一樣的,她怎麼對付黑澤陣,就可以怎麼對付琴酒。

  藍波當初說:「你把大名鼎鼎的琴酒都拐回家當家庭煮夫了,你還說你什麼都沒做?」

  但她確實什麼都沒做。

  朝崎愛麗絲轉了一圈手機,才打字道:【我也不知道。躺好吧,咽氣前不要反抗,這是我唯一的忠告。】

  【》》松田陣平:喂!】

  松田陣平還想打字說點什麼,然而門外忽然傳來了靠近的腳步聲。

  朝崎愛麗絲直接收回手機,站起身,在門外的人進來前,先打開了病房的門。

  朝崎愛麗絲錯身從一個年輕警察旁邊離開,沒有和他寒暄,她還記得自己現在用的不是「雲雀阿加莎」的臉。

  年輕警察有些狐疑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後,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他眼睛一亮,推開病房的門。

  走到床邊,年輕警察看到松田正醒著,直接問道:「嘿,松田君!好些了嗎?」

  松田陣平遲緩地點點頭。

  年輕警察笑道:「那就好,這次意外事件……你,『決鬥仙人』的名號可是在上級面前做實了。」

  松田陣平:「???」

  「這次你掩護了其他

  人撤離,上級對你的印像非常深刻。」

  年輕警察拿出表彰的文件,「他們對你的專業能力和職業態度大加贊揚,決定給予你表彰和獎勵,讓我來問問你的想法。」

  聽到他說的話,松田陣平的目光閃爍,看起來卻似乎沒有很高興。

  年輕警察有些疑惑:「怎麼了?不用擔心,那個外號是大家在誇你!」

  松田陣平耳根一紅:「不,是!」

  他的面色忽然又變得凝重,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我……不要獎勵。」

  年輕警察格外驚訝:「為什麼?」

  「換一個。」

  松田陣平的表情和語調都極為嚴肅:「我想調任……去搜查科。」

  年輕警察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

  見他的確是認真的,年輕警察也收斂了之前隨意的表情,聲音鄭重地保證道:「之後我會向上級轉達你的需求。」

  松田陣平略微點頭,表示感謝。

  年輕警察無言地站在床邊,看著他,不知道回想起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又面色一變,語調恢復了之前的跳躍:「話說回來……剛剛從你病房裡出去的,就是當初拋棄你的那個女朋友?」

  松田陣平:「?」

  「你小子!」

  年輕警察的手團成拳,猛地往他的床單上捶了一下,差點把松田陣平震得騰空起來。

  松田陣平被他突如其來的襲擊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他在激動些什麼。

  年輕警察的目光卻巡視起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你該早點告訴我們啊,女朋友這麼漂亮,怎麼能因為腎……虛,怎麼能因為這種理由就分手呢!」

  松田陣平:「…………」

  「別太拼了,工作什麼時候都能做,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年輕警察語重心長地勸告道,「你看,人家都到醫院來看望你了,你還不趕緊去治一治,體現你重振的決心和——」

  不對!

  說著說著,年輕警察忽然又想起,松田君的這個女朋友,似乎不僅嫌棄他腎虛,還腳踏兩只船。

  不然松田陣平之前也不會去和第三者決鬥啊!

  年輕警察的面色凝重了起來。

  想到那個陌生女人離開前冷漠的表情,以及她完全不理人的態度。

  他緩緩彎下腰,湊到松田的耳邊問:「當初她拋棄你的時候,也像剛剛走之前那麼絕情嗎?」

  松田陣平:「……?」

  他究竟想說什麼?

  年輕警察仿佛很懂一般,嘆氣道:「被扇巴掌的時候,首先飄過來的是香氣……那個表情,爽死你小子了吧?」

  松田陣平:「滾!」

  ……

  病房外。

  朝崎愛麗絲從房間離開後,並沒有走太遠。

  早晨起得太早,她有些低血糖。

  其實日本的醫院裡有護士照顧病人就足夠了,但松田情況特殊,朝崎愛麗絲今早醒的時候考慮了一瞬,還是決定先來一趟。

  松田陣平看起來恢復得很好。

  如今警方的人已經到來,朝崎愛麗絲的精神還有點恍惚,思索著是先離開醫院,還是休息一會再走。

  她想著想著,甚至都忘了身後還有一個人,直到被拉住腰後的裙子系帶。

  清晨的醫院走廊裡很安靜。

  遠處偶爾會傳來護士的腳步聲,但很快又會消失。

  她身後的人像幽靈般,走路沒有聲音,連呼吸都幾乎察覺不到。

  因為身後的力度止步後,恍惚間,朝崎愛麗絲才忽然意識到,從睜眼到現在,她似乎一句話都沒和琴酒說過,完全忽略了他。

  朝崎愛麗絲的腳步停頓,沒有繼續往前。

  在病房裡,她檢查松田的情況時,琴酒其實就安靜得很詭異。

  朝崎愛麗絲自己都不太確定,如果琴酒想要做些什麼,她是否能像昨天阻止護工一樣及時救下松田。

  甚至……她脖頸上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失。

  雖然不疼,但琴酒昨天明顯想過要掐死她,難道今天他就不想了嗎?

  這混蛋。

  朝崎愛麗絲停下後就沒有再動作,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她沒有反抗,但她完全是一副要保持距離的態度。

  頭頂的白熾燈光傾灑到她身上,讓她白皙的皮膚仿佛裹上了一層寒冰,連空氣中都傳遞著她此刻的疏離。

  琴酒眉心緊鎖,看著掌心中的黑色細帶。

  柔軟的布料此刻鋒利得像能將人劃傷,他的手指緩緩收緊,喉間緊繃,指節因為用力變得蒼白。

  朝崎愛麗絲沒有任何表情,甚至不對他有所防備,只是心不在焉而已——

  如果今天早上他用力一些,她會哭嗎?

  那樣的反應其實很好,朝崎愛麗絲的內心從來都不像她現在的表情那樣冷淡。

  她經常會在深夜裡迷茫,軟弱。

  對於他的靠近,她會在接觸的一瞬間產生壓抑,然後壓抑感就會消失,變成一種她無法抗拒的敏感。

  如果他像以前一樣……疼痛會讓她很輕易地哭出來。

  她微紅的眼睛會望著他,那種放棄後的漠然會不自覺地從她的目光中蔓延出來,像藤條一般纏繞住他。

  他可以對這樣的朝崎愛麗絲做任何事情。

  無論他想要干什麼,朝崎愛麗絲根本不會有任何抗拒,在把她逼到極限之前,她連反抗的心思都不會有,只會任他擺布。

  現在,如果他強行帶走她,那她之後連養狗的機會都不會有,那條卷毛狗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

  想起那個惡心的卷毛,厭煩感就如同釘子一般,被不斷敲進他的腦海。

  一般蠢成這樣的早就跳樓了,能讓他活到現在,果然日本對蠢貨還是太寬容。

  他那張惡心的臉就像沒進化完全一樣,琴酒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生物進化果然放棄了一批人。

  東京的垃圾分類簡直就是個笑話,怎麼沒直接把他帶走燒了?

  這種一臉痴呆的玩意竟然還能討得朝崎愛麗絲的青睞?

  琴酒能感覺到,之前在病房,她還有些防備他,然而那條卷毛狗不在他的視線裡後……朝崎愛麗絲竟然就真的完全忽略了他。

  她就那麼喜歡那條卷毛狗,卻看見他就煩嗎?

  「……」

  心中的煩躁更盛,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復播放著之前的畫面。

  朝崎愛麗絲說話時耐心的語氣,她輕柔的動作,她注視時的神情……每一次回想都像是攢動的尖刺,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新的疤痕。

  琴酒厭倦了忍耐。

  她厭惡他又能如何?

  朝崎愛麗絲根本就不會反抗。

  他松開手中的布料,轉而拉過她的腰。

  動作間,朝崎愛麗絲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卻沒有抵抗,只是猛然失去了平衡,往後方空蕩的地方跌倒。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後背懸空,一股失重感席卷了她的身體,而身後的人似乎並沒有想要扶住她的意思。

  她沒有超人的體質,力量也只是平常,甚至平衡感也並不出眾。

  如果後仰跌倒,她下意識用來支撐身體的小臂會撞在地面上,或許會流血,或許會瞬間變得青紫,會產生鑽心的疼痛。

  琴酒的一貫作風。

  他向來喜歡用疼痛讓人加深記憶。

  在長久的沉默中,朝崎愛麗絲雖然一直思緒飄忽,卻仍然清晰地感覺到了他愈加濃烈的反感,厭惡以及——

  下一刻,朝崎愛麗絲猛然跌入了一個帶著些微熱度的懷抱。

  她察覺到琴酒冰涼的視線,仿佛舔舐一般撫觸在她的側臉。

  環繞在她腰間的手臂不斷收緊,朝崎愛麗絲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只想了想,用平常的語氣說:「給你錢能放手嗎?」

  她說的是她口袋裡那張黑卡。

  「……呵。」

  她的確不反抗。

  但這就是

  朝崎愛麗絲。

  琴酒的喉間忽然溢出一聲冷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諷他自己。

  他按住她伸向口袋的手,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如他所料那般,有些不正常地發燙,甚至還有變得更燙的趨勢。

  只不過是發尾半干而已,她還是很容易生病。

  朝崎愛麗絲仿佛早就習慣了這一切,甚至不覺得這種程度的發熱值得在意。

  她完全不會照顧自己。

  離開他的這段時間,她瘦了很多。

  「你現在不想看到我。」琴酒冷聲道。

  他將懷抱中的朝崎愛麗絲圈緊,用一種平靜,無機質般的聲音說:「早就說過,把我當成工具。」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麼現在要說這些。

  她的脖頸下意識後仰,想要恢復平衡,卻在這時忽然撞上琴酒垂落的視線。

  她看到琴酒的眼睛像是被窗外的朝霞染成了血紅色。

  心中一跳,朝崎愛麗猛然反應過來,他似乎是在回應。

  當初在她情緒不穩,離開之前,她莫名奇妙地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說玫瑰花或者任何東西都沒有意義,因為一切都是錯誤的,他根本不懂得愛是什麼。

  間隔了如此之久,琴酒的目光就像在回應說,對他有多余的期待完全是自討苦吃。

  很好用。

  只要把他當成工具就會很好用。


第80章 波本感覺自己要瞎了。……

  ……工具啊。

  你可拉倒吧。

  自從他那張臉的效果消失後,對於他說的話,朝崎愛麗絲就再也沒受過任何影響。

  就算很好用,她也沒有興趣。

  琴酒習慣了當個殺人放火的工具是他的事情,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而且她又不是沒有吃過更好的,不說能照顧她方方面面的黑澤陣,就連松田都能比他做得更好。

  在離開琴酒,和阿笠博士一起生活了一段後,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不僅調整好了心情,甚至還因此胖了一點,不像之前那樣,連走路都像在飄了。

  朝崎愛麗絲對琴酒此刻的說法不以為然。

  她失去琴酒就像魚失去了自行車。

  這混蛋最需要做的是離她的生活越遠越好。

  不過他現在實在是很奇怪。

  感受到禁錮在她腰間的手臂,以及身後他有些僵硬的動作,朝崎愛麗絲莫名覺得,琴酒此刻就像在和他自己搏鬥一樣。

  他剛才明明想做的不是接住她,而是看著她痛苦,但他就是伸手了。

  朝崎愛麗絲:「……」

  果然這就是腦子有病吧……

  每次在她遭遇生命威脅時,她身上攜帶的戒指就會給予她保護。

  朝崎愛麗絲明顯能感覺到,琴酒之前很多次都想直接干掉她。

  然而除了剛遇見那一天外,他至今都再也沒有觸發過她戒指上攜帶的被動技能。

  就結果而言,這不就是單純在嚇唬她嗎?

  嚇唬了她之後,他甚至會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來示好——姑且認為這就是示好吧。

  但朝崎愛麗絲只覺得他可能出生的時候腦子就是壞掉的。

  她完全理解不了琴酒的行為邏輯。

  或許她也根本不需要去理解,路邊的野狗其實也像他這樣,時不時就會創你一下,沒什麼理由,它就是想創你。

  朝崎愛麗絲不喜歡思考,但她本能地討厭狗叫完後還想來舔她的家伙。

  說什麼直接把他當成工具,不需要有多余的期待……

  朝崎愛麗絲倒覺得還可以把問題更簡化一點——要麼就不要叫,要不然就直接干掉她。

  猶猶豫豫從來都不是朝崎愛麗絲的風格。

  她連恐怖片都要捂著眼睛看,沒理由放任這麼一個危險源在她身邊,經常突如其來地讓她的心髒猛跳一下。

  琴酒多次想做掉她的心情不是假的。

  但朝崎愛麗絲現在想要弄清楚,他究竟會實質性地做到哪一步。

  琴酒不是想讓她不要有多余的期待嗎?

  那他最好也不要對她的反應有任何期待。

  朝崎愛麗絲呼出一口熱氣,迅速從半仰的姿勢站穩。

  琴酒或許以為她又想一言不發地走掉,還伸手攔了她一下。

  朝崎愛麗絲拍開他的手,轉身,將口袋裡的那張銀行卡拿出來,直接朝他的臉上丟過去。

  黑色的卡片邊緣極為鋒利,在空中劃過後,尖銳的一端正中他的額角。

  咦,她丟得這麼准嗎?

  朝崎愛麗絲看到黑卡滾落到地面上,卡片的尖端還殘留著一絲暗紅色的血跡。

  鮮血從琴酒的額角流下,被他狹長而凌厲的眼尾阻攔——他沒有去擦那絲血。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停滯在地面的卡片上,眼眸低垂。

  樓道裡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即便是明亮的白天,那仿佛會令人窒息的氣壓也死死地壓在了這條寂靜的長廊裡。

  過了幾秒,朝崎愛麗絲聽到身邊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

  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地上,捻起……他把卡撿起來,順著她的視線,重新遞給她。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從卡片上移開,她面無表情地接過,抬起頭又朝他臉上扔了一次。

  「啪。」

  清脆的聲音在樓道裡回響。

  密閉的空間裡,一點微小的聲音便足以攪動這本就不穩定的平衡。

  空氣仿佛在此時凝結。

  樓道裡沒有任何響動,四周的牆壁仿佛連心跳聲都吞噬了進去,將醫院變得像墓地一樣寂靜。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冰冷的視線重新定格到她的脖頸……他注視著她皮膚上化開的紅痕。

  琴酒的手指微動。

  朝崎愛麗絲甚至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再次將手覆蓋到她的脖頸上。

  忽然,「啪嗒……」

  她聽到了血液滴落在他領口的聲音。

  深紅色的液體已經在他的眼尾處蓄滿,琴酒略微偏了一下頭,眼尾的液體便如同血淚般從他的眼角滾落。

  他移開視線,語調平靜地說:「不想要就換,換你喜歡的。」

  朝崎愛麗絲從喉間擠出幾個字:「……換掉你。」

  琴酒眉心微皺:「再換一個。」

  朝崎愛麗絲立刻放棄這些不痛不癢的話,直接說:「有多遠滾多遠。」

  琴酒卻當完全沒聽見這句話,也沒管額頭上半凝固的鮮血,只用指節敲了一下她發燙的手腕問:「去輸液?」

  朝崎愛麗絲:「…………」

  沒必要繼續了。

  他已經沒救了。

  朝崎愛麗絲忽然明悟過來,剛剛與其說她丟得准,不如說他接得好。

  這個人……現在永遠不會真的拿她怎麼樣。

  琴酒之前「摸」她的脖子還真就只是想嚇唬她,或者說,是想確認她還會對他的動作有所反應。

  只要她有反應,連在他理智上的那根細繩好像就又能夠重新接上。

  即便她剛剛讓他滾,沒有任何好臉色,然而就這麼一句話,他周身的戾氣就在瞬間全部消失,恢復了平靜。

  ……果然好麻煩。

  朝崎愛麗絲覺得琴酒還不如直接干掉她。

  他現在把那根隨時會斷掉的細繩塞到她手上,想讓她牽一牽,或者碰一下就行。

  可他當初不是裝得挺好的嗎?

  他討厭她,鄙視她的一切,覺得她這麼脆弱的生物就沒必要活著,就算要活著也該乖巧地依賴他。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以前他從心底裡看不起所有弱者。

  可她就是如此脆弱,如此沒有警惕性,一如既往。

  而他就是會被她這樣弱小的人輕易影響。

  朝崎愛麗絲忽然想起,當初在她走出審訊室的那一刻,她看到琴酒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等她。

  她的身上全是偽造的鮮血和傷口。

  外面的風很冷,黏在她身上的血液很腥,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手臂裸/露出的皮膚在晚風中不自覺地顫抖。

  那時候,他應該直視她的眼睛。

  他應該已經習慣了鮮血。

  可是他沒有。

  朝崎愛麗絲對這些偶然閃回的記憶興致缺缺。

  會因為那些突如其來的動作產生的危機感消除,她的精神其實更放松了。

  現在沒必要繼續探究琴酒會做到哪一步……她知道了,然後呢?

  琴酒的腦子看似已經壞掉了,但他依舊覺得她弱小,覺得她只要想回去就必須依靠他。

  就算他不會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她還是會有一巴掌想要扇過去的衝動啊。

  從和她相遇以來,琴酒就突出一個見不得她太好,也見不得她不好。

  太好了他覺得刺眼,不好他又忍不下去。

  他總是覺得她麻煩,挑剔,那麼掙扎地活著不如不活。

  但只要她稍微不好一點,他就經常冷著一張臉把她身邊該處理的事全都處理了。

  就像剛剛在她思考的時候,他竟然順手就把他之前弄亂的裙子細帶系成了蝴蝶結,甚至形狀還很標准。

  朝崎愛麗絲:「……」

  何必呢。

  她不需要他。

  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琴酒或許覺得只要她還有反應,那她現在對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然而知道他不會拿她怎麼樣後,朝崎愛麗絲就更沒心思搭理他了。

  她暈乎乎地准備離開,在邁步時忽然感覺膝蓋有點軟,往前踉蹌了一步。

  朝崎愛麗絲伸手扶住一旁的牆壁,想略微休息一會,卻又在下一秒感覺到小腿懸空。

  她輕輕晃了一下腦袋,想把有些發熱的腦子晃清醒。

  剛回神,就聽到頭頂那個把她抱起來的人冷聲道:「不去輸液……你就這麼想回去看那個卷毛?」

  朝崎愛麗絲:「?」

  倒也沒有很想?

  有警局的人在,她也沒必要一直待在松田的病房裡吧。

  然而她一直不說話,琴酒就當她默認了。

  他直接說:「別去了。」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她感覺到低血糖的症狀因為發熱越來越嚴重了,干脆把眼睛一閉。

  「……」

  身邊再次陷入了沉默。

  朝崎愛麗絲閉上眼睛後,感到眼前不那麼天旋地轉了。

  她正想再緩一緩,頭頂卻在這時傳來一聲格外嫌棄的聲音,緊接著她便察覺到自己正被帶著走向松田住院的病房。

  朝崎愛麗絲:「…………」

  上一秒還在嫌棄,下一秒就帶她去了。

  果然她就算生病把腦子燒壞掉了,程度也不及琴酒的萬分之一。

  這種混蛋竟然還說可以把他當成工具……

  人怎麼可能一直是工具呢?

  朝崎愛麗絲無法理解。

  他會呼吸,會有心跳,會做一些讓人覺得他腦子已經壞掉了的事。

  琴酒的自我物化一直很積極,朝崎愛麗絲卻只想讓他別在這裡發癲。

  「以後都別當工具了,當個啞巴怎麼樣?」朝崎愛麗絲已經開始燒得神志不清了。

  去往病房的腳步一頓。

  「……」

  琴酒沒說話。

  他單手抱起她,來到病房前,推開門走到松田陣平的病床前。

  之前警局來探望的人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松田陣平獨自躺在床上,忽然意識到房間裡進來個人,渾身一激靈。

  他掙扎著半撐起身,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琴酒已經黑沉著臉站在了他床邊。

  松田陣平怔了怔,目光剛移向他單手抱著的朝崎愛麗絲,就看到琴酒像拿他自己的東西一樣,把他放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用屏幕對著他——

  【下去】

  松田陣平:「?」

  【你自己下去還是我來?】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看不到他們在搞什麼鬼,只覺得身邊有點過分安靜了,她睜開眼,朝一臉懵的松田陣平問:「來看你的那個人走了?」

  松田陣平下意識回答:「他……忙。」

  朝崎愛麗絲就直接說:「哦,那我先在你這裡休息一會兒。」

  松田陣平看她的瞳孔有些渙散,皺眉問:「不舒服……嗎?」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

  松田陣平倒是也想讓她到床上來躺躺,而且他終於明白剛剛屏幕上那個【下去】是什麼意思了。

  不管這位是前夫哥還是琴酒,都必不可能讓朝崎愛麗絲和他躺一起,就算他已經不能動了都不行。

  但他都不能動了還要怎麼「下去」,爬下去嗎?

  松田陣平強行挪了挪,想像昨晚一樣讓個位置出來,然而他姿勢都還沒停穩,就感覺到自己差點像個枕頭一樣被丟到床下去。

  朝崎愛麗絲拽了一下垂落到她肩頭的銀發說:「喂。」

  「……」

  病床上的動靜停了。

  朝崎愛麗絲很無所謂地覺得能躺就行,她也就只想休息一小會兒。

  然而當她被放到病床上後,平時沒什麼,生病了她就覺得枕頭一會軟了一會硬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不舒服。

  她哼哼唧唧地把自己發燙的手往一旁還涼著的松田皮膚上貼。

  琴酒看她這樣,直接坐在床沿,把她的腦袋按到自己腿上,讓她別亂動。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煩,但這個姿勢竟然意外地舒適度還行,她暈乎乎地又把眼睛閉上了。

  背後的松田陣平瞪了琴酒一眼,琴酒理都沒理他。

  終於找到合適的枕頭的朝崎愛麗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側躺在琴酒膝蓋上方。

  她剛閉上眼睛沒多久,琴酒外套裡的手機就輕微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看到屏幕上顯示是波本,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波本:?】

  【》》沒空。】

  ……

  降谷零木然地看著出現在他手機上的冷漠回復,覺得冒牌貨果然就是冒牌貨。

  以前琴酒這種勞模就算覺得他大清早沒事找事,至少也會接他電話,不像現在這個——

  不過要是琴酒真的沒空呢?

  降谷零陷入了沉思。

  他想著想著,覺得要是琴酒今天很忙,那他干脆就去找朝崎愛麗絲再套套情報吧。

  降谷零又給朝崎愛麗絲發了條短信問:【最近在干什麼,有空嗎?】

  結果朝崎愛麗絲理都沒理他。

  降谷零:「?」

  降谷零等了好久都不見對面有回復的跡像。

  他沉默地看了一會屏幕,又想了想,覺得要是朝崎愛麗絲也正在忙,那他要不然再去問問松田陣平在干什麼算了……聽說他最近好像因公受傷了?

  躺著的傷員肯定是有空的。

  能聯系上松田,說不定還能知道朝崎愛麗絲為什麼不回復。

  降谷零立刻又用當初的隱私號碼給松田陣平發了條短信:【傷得怎麼樣了?】

  這次松田陣平倒是回復得很快——

  【》》松田陣平:煩著呢,有事說事,沒事不要和我閑聊。】

  降谷零:「???」

  今天他很不受人待見嗎?

  降谷零檢查了一遍自己剛剛發給松田陣平的短信……這是關心的語氣啊?

  難道松田已經能夠透過屏幕,直接看穿他今天確實有點閑的本質?

  短短幾分鐘被「婉拒」三次。

  降谷零把手機轉了一圈,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這三個人的名字——

  「琴酒」,沒空。

  朝崎愛麗絲,不回復。

  松田陣平在醫院躺著,能因為什麼事情覺得煩?

  等等。

  降谷零的腦海中劈過一條閃電。

  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直接拿起外套出了門。

  ……

  松田陣平在回復完降谷零的短信後,發現他確實就是在沒事找事,就把手機扔回到了床邊。

  他嘆了口氣,感覺到朝崎愛麗絲正安靜地躺在他旁邊,呼吸均勻又平緩——姑且認為她就是躺在他旁邊吧。

  松田陣平的眼神像死掉了一樣,呆怔地望著天花板。

  他的腦子裡此刻沒有產生絲毫的粉紅多巴胺,反而越來越煩躁。

  明明喜歡的女孩子就在他身邊,本該是夢幻一般幸福的時光,然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背對他的前夫哥直接把他當死人,他倒沒什麼,畢竟他心裡那點小心思確實見不得光。

  但朝崎愛麗絲也真是個奇人……

  哪有往前夫哥腿上一躺,然後在小三旁邊直接就睡著了的!!

  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松田陣平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爆炸了。

  這種事情真就只有她才干得出來!

  這位前夫哥也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竟然能想出這種辦法把他們兩個隔開。

  難道這就是他決心當小三之後的第一個報應嗎?

  他又不能動,還不能跑,這奇怪的氛圍他逃都逃不掉。

  松田陣平覺得他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麼詭異又煎熬的時刻。

  然而就在松田陣平煩躁地思考著,朝崎愛麗絲究竟有沒有光速和前夫哥和好,還是就只是「天大的事都不如她先睡一覺再說」時。

  他旁邊的人在躺了一會後,突然坐起身,從前夫哥的肩膀後探出頭來,直愣愣地望著他。

  松田陣平也愣住了,看

  著她問:「你……干嘛?」

  朝崎愛麗絲輕輕晃了一下因為低血糖有些暈的腦袋,深吸一口氣,像要和他說什麼大事一樣,伸手指向床頭。

  松田陣平:「?」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指尖對著床頭諸星大帶過來那堆禮品說:「剝個橘子吧。」

  松田陣平:「……」

  讓只有手指能動的病人剝橘子,這種事也只有朝崎愛麗絲干得出來……

  松田陣平腦子裡一團亂,不過經過了這麼久的折磨,他幾乎就沒有猶豫,直接半撐起來,緩緩往床頭側移,伸手去夠那籃水果。

  忽然,一個橘子被拋到了他的面前。

  松田陣平下意識接住,剛想說聲謝,看到前夫哥那張冷臉又立刻閉嘴了。

  他把圓滾滾的橘子捏在手裡,覺得剛剛那樣好像很不對勁……特別不對勁。

  究竟哪裡不對勁呢?

  松田陣平一邊剝橘子一邊思考。

  ……

  降谷零在放下電話後,火速趕到了松田陣平被送去的醫院。

  他雖然直覺松田陣平現在可能有點問題,但他不可能直接去他所在的病房。

  萬一碰到來探望的同僚,又正好認識他,那他就有麻煩了。

  降谷零先前往醫院的監控室,到了門口,正好發現裡面沒人,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幾秒就把鎖撬開走了進去。

  降谷零來到監控前,很快就找到了松田陣平所在的病房。

  屏幕上,松田穿著病號服,似乎正在……剝橘子?

  他不是病了嗎,還輸著液,能咽得下固體嗎?

  降谷零產生了疑惑,他又往旁邊看——等等,松田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了誰?

  降谷零看到監控畫面裡,那個銀色頭發的人把東西接過來,另一只手迅速把躺他膝蓋上,想起身的人按回去,接著又毫不客氣地直接把橘子整個往她嘴裡塞。

  整個過程果決又流暢,嗯……原來要橘子的是朝崎愛麗絲啊,他就說琴酒肯定不——

  不對!

  由於他的觀察速度過快,當降谷零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在干什麼。

  他感覺自己要瞎了。


第81章 雲雀:「過來。」……

  降谷零覺得他自己已經出現幻覺了。

  今天不待見他的三個人湊到了一個病房裡,但他感覺他自己才是那個病人。

  #這是在干什麼。

  用琴酒那張臉來干這些事也太驚悚了,降谷零的眼睛痛得無意識地閉了一下,又猛地睜開,眼前的畫面卻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不是幻覺。

  降谷零:「……」

  這竟然不是幻覺!

  會給人喂橘子,還搞膝枕……這是琴酒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不對!

  屏幕上那個面容模糊的銀發男必不可能是琴酒!

  可就算那是朝崎愛麗絲的老公,他就真的這麼坦然地接受了作為第三者的松田陣平,還如此平和地和他共處一室嗎?

  朝崎愛麗絲會擔心受傷的松田,她出現在病房裡,這是可以理解的。

  松田哪怕受傷也想爬起來給朝崎愛麗絲剝個橘子,雖然看起來有點不爭氣,但知道他那個狗看了都搖頭的樣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朝崎愛麗絲的「完美」老公會給她喂橘子,這也沒什麼問題……

  可哪有受傷的小三剝橘子,正房坦然接過來就直接喂的!

  降谷零已經不懂這個世界是不是還是他原來的世界了。

  他剛剛是不是回到了幕府時期?

  這不是醫院是什麼大奧後宮吧!

  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光明正大搞這些東西是不合法的吧?降谷零甚至對他自己的常識產生了懷疑。

  朝崎愛麗絲真是有點東西。

  平時她看著不聲不響,一副風吹了就倒的樣子,現在竟然能把這麼詭異的關系平衡下來……她究竟怎麼做到的?

  這屏幕上的畫面和平得讓人頭皮發麻。

  降谷零簡直想不到,一個在職警察,一個混/黑的,朝崎愛麗絲究竟怎麼做到能讓這兩個人毫無怨言地坐一桌的?

  而且那個小三可是松田。

  那可是松田陣平!

  就松田上警校時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他看見情敵不直接給對方來一拳就不錯了。

  結果現在竟然忍辱負重地當起了小三?還給前夫哥恭恭敬敬地遞橘子???

  這位前夫哥也是個重量級。

  能在暗處不聲不響地配合FBI干掉琴酒,現在還順利取代了他的男人——這個陰險,狡詐,狠毒的男人,手段肯定不一般。

  看他周身的氣勢,明顯是混跡黑/道多年……

  結果他回來以後,就這麼輕易地接受了,要和新出現的第三者一起照顧自己老婆的事實嗎?

  是不是有點太卑微了?

  朝崎愛麗絲可真夠厲害的,竟然能把這兩個人都安排得服服帖帖。

  降谷零不禁對她肅然起敬。

  單就讓自己混/黑的老公和當警察的小三和平相處這一點,就已經足夠魔幻了。

  都不用提她之前作為嫂子,被老公的弟弟琴酒強取豪奪,弄進組織裡搞強制愛的那些經歷——不對,這些前提好像也不能輕易省略掉。

  降谷零:「…………」

  一個人的情感生活怎麼能豐富成這樣?

  降谷零都無語了。

  能讓這混亂的情感關系發展到這一步,讓它在警局眾多混亂到像毛線一樣的案子裡,也成為了最傑出的那一團。

  朝崎愛麗絲的人生密度真的好大……

  短短幾年的婚姻生活,道路驚奇又曲折,魔幻又荒誕。

  在經歷了種種之後,她現在的年齡應該還比他小一些吧?

  這就離譜!

  由於事件的荒謬程度已經超出了降谷零的理解能力,以前覺得自己百毒不侵的他現在只有震撼。

  自從認識朝崎愛麗絲後,降谷零覺得自己腦子宕機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實在是剛剛松田和琴酒那張臉同時出現,帶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他到現在都覺得自己還沒有緩過神。

  不過……要是一想到頂著「琴酒」那張臉的人應該是前夫哥,這炸裂的一幕幕中又帶著那麼一絲隱約的合理性?

  朝崎愛麗絲也真是足夠堅強才能撐下來。

  經歷了這麼多荒謬的事情,她現在還要面對自己重新出現的丈夫可能患有絕症的事實——等等,前夫哥的絕症現在治好了嗎?

  降谷零:「……」

  松田啊,松田!好好在警局上班不行嗎?

  這種虐戀情深的戀愛是非要談的嗎?

  降谷零甚至在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腦子已經出問題了,竟然會忘了這麼個重量級事件。

  真是離譜啊……

  「琴酒」的具體身體狀況,降谷零平時完全接觸不到,就算他想查也沒有渠道。

  但無論如何,在他知道自己身份泄露的來源之前,前夫哥都還不能死!

  降谷零強行讓自己的腦袋重新運轉起來,繼續盯著監控屏幕。

  ……

  病房裡。

  朝崎愛麗絲還沒反應過來,被按回膝蓋上後,嘴裡立刻又被猛塞了一整個橘子。

  橘子把她的嘴撐得滿滿當當,酸甜的汁水順著喉管一路往下,讓她完全來不及吞咽。

  她沒忍住含著橘瓣悶聲咳嗽了起來。

  「她嗆到……了!」

  一旁的松田陣平見狀狠狠瞪了琴酒一眼,強忍著身上的疼痛,伸手想把朝崎愛麗絲扶起來。

  琴酒卻先他一步,迅速托起了朝崎愛麗絲的後背,還面無表情地用袖子幫她擦了一下嘴角。

  松田陣平的手停在了半空,他頂著滿滿一肚子氣,上下打量起琴酒的動作——

  擦嘴?朝崎愛麗絲的嘴角都快被他蹭紅了!

  這就是她口中那個很會照顧她的「完美」老公?

  明明不怎麼樣。

  動作很粗魯不說,看起來脾氣也很不好。

  這人現在裝得一副平靜的樣子,明明早就被朝崎愛麗絲拋棄了,還在神氣些什麼?

  剛剛他進來的時候額頭上就有傷口,肯定是讓朝崎愛麗絲氣得不行了,才會直接

  往他臉上來一下。

  朝崎愛麗絲平時很愛惜一個人的臉。

  她一向信奉越好看的人站她旁邊,就會顯得她越有才華。

  雖然松田陣平不理解她這個神邏輯,但只要臉上留了疤,朝崎愛麗絲就絕對不會再要他!

  整容去吧你!

  松田陣平甚至開始陰謀論,覺得這狗屁前夫哥就是被忽視太久了,想哄朝崎愛麗絲卻找不到機會,剛剛才故意動作這麼粗魯。

  然而琴酒平時是作惡多端,這次他卻真就沒想明白,朝崎愛麗絲為什麼咽個橘子都能被嗆到。

  這難道和給人塞毒藥的動作不一樣嗎?

  都塞進去不就行了,他還能怎麼做?

  看到朝崎愛麗絲被撐得鼓鼓的臉頰,他忍著想捏一下的衝動,黑著一張臉用袖子給她擦嗆出來的眼淚。

  「咳,咳咳……」

  朝崎愛麗絲連續咳嗽了幾聲,半坐起來後臉頰還是通紅,明顯呼吸不暢。

  她把琴酒的手拂開,順了一下氣,才勉強含著嘴裡的橘子,慢慢一點一點把橘瓣吞咽下去。

  橘子的果肉被咬開後,清甜的香味便逐漸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酸度和甜度都正好。

  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下次可以讓諸星大再帶幾個過來。

  朝崎愛麗絲坐在病床上,一邊想一邊咽,目光沒什麼焦距,就這麼盯著牆壁無意識地開始嚼嚼嚼。

  一旁的松田陣平出聲問她:「好些,了嗎?」

  朝崎愛麗絲嚼嚼:「唔,嗚嗚!」

  松田陣平:「……」

  救命,雖然什麼都聽不懂,但是好可愛。

  即便松田陣平從心底裡鄙視前夫哥的行為,卻也不得不承認哄她的時候她的反應確實很有意思。

  朝崎愛麗絲唔了兩聲後就沒再管他,繼續嚼嚼嚼。

  或許是嚼得有些累了,她中途還停了一會兒才繼續。

  甜味的橘子汁緩緩浸潤了她的喉嚨。

  她將最後一枚橘瓣咽下去,蒼白的嘴唇抿了抿,讓唇珠的部分難得有了些血色。

  朝崎愛麗絲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角,感覺到終於沒那麼暈眩了,她下意識喘息了一聲,一點放松的喟嘆讓她緊繃的身體也舒展下來。

  她是舒服了,可這變調的喘息聲也傳進了身旁的人耳朵裡。

  松田陣平本來一直看著她,只是覺得她臉頰鼓鼓地嚼橘子很可愛,但這喘息聲水潤中還帶著一絲哭腔,他看著朝崎愛麗絲紅潤的舌尖,耳根莫名就變得燙到可以滴血,覺得渾身都不對勁起來。

  松田陣平趕緊移開目光,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結果一轉頭正對上旁邊的琴酒。

  琴酒的目光原本也落在朝崎愛麗絲的嘴邊。

  他倒是不可能臉紅。

  但一旁松田陣平的樣子太惡心,琴酒回過頭,看見松田陣平那一副綠茶樣就煩,他嘲諷般用視線掃視過他。

  松田陣平立刻毫不客氣地回瞪。

  這混蛋剛剛盯著朝崎愛麗絲肯定也在想些惡心的東西,別以為他不知道。

  現在還想站在身份制高點指責他?做夢吧。

  身旁的兩個人莫名開始針鋒相對,已經停下的朝崎愛麗絲卻全然沒感覺。

  她嚼嚼嚼完畢後緩了緩氣息,感覺喉嚨還是有點癢,肩膀生理性顫抖了一下,身體又變得緊繃。

  她又想咳嗽了。

  琴酒見狀,手臂微不可查地用力,讓朝崎愛麗絲逐漸又靠近他。

  她暈乎乎地跌進了他懷裡,琴酒拍了拍她的後背,說:「放松。」

  朝崎愛麗絲迷迷糊糊地重復:「放松?」

  「嗯,呼氣。」

  琴酒低頭問懷裡的朝崎愛麗絲,「這裡空氣不行,換個地方?」

  一旁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看這混蛋一副誘拐犯的嘴臉就生氣,他喊道:「你放p——嘶!」

  朝崎愛麗絲被他的聲音震了一下,她愣愣地從琴酒身上起來,側過頭問:「唔,怎麼了?又扯到傷口了嗎……」

  看吧,她最關心還是我!

  松田陣平有些慶幸,但他不敢在朝崎愛麗絲面前裝病,只說:「還……還好。」

  朝崎愛麗絲淡紫色的瞳孔注視著他,松田陣平看見她迷蒙的視線掃過他的黑發,掃過他的眼尾,看著看著……她的眼圈忽然變得有點紅。

  她要哭了。

  松田陣平:「?!」

  怎麼就要哭了?

  他立刻安慰道:「哎,別……別哭啊,沒那麼痛,真的,不痛……」

  朝崎愛麗絲的耳朵已經完全聽不到松田陣平在說些什麼了。

  她忽然想家了。

  她看見黑色的頭發就想起了過去,想起了在家裡等她的養父雲雀恭彌,雖然她的養父一直很強大,但無所不能的他有時候也會受傷。

  藍波常常會在她去探病時,故意說他自己痛得要死了,然後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會被舅舅們錘成年糕。

  但她的養父就是另一個極端。

  他就算受傷也從來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身邊的人還都會默契地幫著一起瞞住她,讓她完全接觸不到任何相關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她還不像後來裝得那麼乖巧,乖巧得什麼都不知道。

  她那時偶然從藍波那裡得知父親受了傷,還會非常明顯地心神不寧。

  到了晚上,她記得那天夜裡,她躺在小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後直接穿著睡衣,一路小跑著來到雲雀恭彌的臥室門口。

  草壁哲矢當時正守在門前,見她過去,直接將她抱起來問:「愛麗絲,怎麼了,睡不著嗎?」

  「爸爸是不是受傷了。」

  草壁皺起眉,立刻搖搖頭說:「沒有的事,愛麗絲不用擔心。」

  她聽見這句話,一下子就哭了,雖然她那時還是個小孩子,但她根本不信他說的話,非要進去看看才安心。

  草壁拿她沒辦法,卻又不敢給她開門。

  而就在這時,房間裡傳出了她父親的聲音——

  「讓她進來。」

  她聽到雲雀恭彌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像是從雲朵墜落下的雨滴敲在青苔上,留下的水痕會緩慢而均勻地彌散開,漸漸浸入青色的土壤裡。

  草壁哲矢在接到命令後,身體莫名僵了僵,遲疑了兩秒才推開門,將她抱了進去。

  走進房間,他把她放到雲雀恭彌的床邊,很快又退出了房間。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她一落地就邁著小短腿,將膝蓋抵在床沿,非要踮起腳尖,想去看看他究竟傷成了什麼樣。

  雲雀恭彌當時半靠在床頭,肩膀上依舊披著那件舊式的校服外套。

  他的神色略有些困倦,應該是剛受過治療。

  她湊到他的身邊,剛哭過的眼睛還紅紅的,像歸巢的幼鳥一樣,用肉乎乎的指尖輕輕戳了一下他下顎的傷口。

  雲雀恭彌沒有任何反應。

  他身上的繃帶一直從胸口纏到脖頸,房間裡彌漫開的血腥味彰顯著傷勢並不像他表現得那樣輕松。

  她戳了一下傷口後,依舊感到心裡悶悶的,很難過。

  「爹地,你還好嗎?」她出聲問道。

  「……」

  聽到她的聲音,面前的人明顯怔了一下。

  他沉默了幾秒,才問她:「這句話誰教你的?」

  「裡包恩先生。」她誠

  實地回答,「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

  她繼續叫他:「爹地,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行。」雲雀恭彌斷然拒絕。

  她的眼圈立刻又變紅了。

  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雲雀恭彌也面無表情地回望。

  他的態度很堅決。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朝崎愛麗絲看到他額前的黑色發絲莫名翹了起來,像是他的思緒變得具像化了一般,發尾從凌厲變得柔軟。

  明明他也才剛二十多歲,卻英年當爹,拿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沒有辦法。

  畢竟是他自己決定要把她撿回去的。

  朝崎愛麗絲每次回想起,都覺得孤身養孩子這份苦,他吃得實在太早了。

  但雲雀恭彌從來沒有後悔過。

  他只是很不適應她的撒嬌而已。

  「過來。」

  在長久的沉默後,雲雀恭彌才將被子掀開一角,動作並不輕柔地將她撈到床上去。

  他將她卷邊的睡裙拉直,又將掀開的被子放下來,用溫暖的那一部分輕輕包裹住她。

  她感覺到被子安穩地壓在了她身上,聽到雲雀恭彌叫她的名字:「愛麗絲。」

  「怎麼了,爹地?」

  雲雀恭彌說:「以後不要這麼叫我。」

  「可是裡包恩先生說這樣你會很高興。」

  「……」

  身邊的人沒有再說話。

  她打了一個小哈欠,蜷縮在他身邊,伸手拉了拉他衣服的下擺。

  小孩子一向容易精力不足。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自己剛躺上去,眼皮就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在迷蒙間,耳邊傳來了一段輕柔的旋律。

  他只會一首搖籃曲,是過去的校歌。

  雲雀恭彌的身上有藥膏和一點鐵鏽般的血味,但更多的是草木的香氣。

  窗外有雨,雨滴落在屋檐,雨輕輕敲在瓦片上的悶音很好聽,搖籃曲也很好聽。

  第二天,她很順理成章地睡過頭了。

  父親難得沒有因為她違反風紀而怪她,反而提前就幫她請好了假。

  他很嚴肅,大多數時候都不近人情,但在他身邊,她可以犯任何錯誤,他永遠會保護她。

  朝崎愛麗絲想家了。

  她盯著眼前松田陣平的黑發就開始哭,哭得很慘,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有些著急地說:「愛麗絲,別哭,我沒事……不要哭了。」

  朝崎愛麗絲的眼淚停不下來:「嗚……」

  她沒有爸爸了——不對,她爸還沒死。

  爸爸我好想你……

  朝崎愛麗絲在旁邊哭,松田陣平在她面前勸,一旁琴酒的面色黑沉得能滴出水。

  ……

  屏幕前的降谷零:「???」

  怎麼回事?

  怎麼忽然就哭了?

  朝崎愛麗絲可能沒看到,但上帝視角的降谷零可是看得很清楚。

  他本來都看到畫面裡兩個人已經開始針鋒相對,還在那「加油啊松田,不要輸給黑/道!!」。

  心裡的勝負欲一上頭,降谷零早就把松田陣平小三的身份拋到了腦後,只想讓他痛打前夫哥,想讓他贏!

  結果這兩個人剛要打起來,朝崎愛麗絲忽然就抽抽搭搭地哭了。

  監控裡無法聽到病房中的人發出的聲音。

  降谷零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他回憶著剛出現的監控畫面,上面只播放了朝崎愛麗絲被「琴酒」拉到懷裡去後,就立刻又掙扎著起來,看著松田陣平掉眼淚。

  降谷零:「……」

  好復雜的關系。

  這麼復雜的關系,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想和這幾個人扯上關系。

  不過降谷零就知道,朝崎愛麗絲的老公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接受這一切。

  雖然一直叫這人前夫哥,但他的確還沒和朝崎愛麗絲去辦離婚手續。

  他不願意接受自己深愛的妻子有了新歡是很正常的……

  這肯定是不能接受啊!

  但朝崎愛麗絲喜歡有什麼辦法?

  是他自己什麼都不說就離開,讓松田有機會趁虛而入的。

  這完全就是他自作作受,明明他可以早一點給朝崎愛麗絲說他自己得了絕症。

  以朝崎愛麗絲的性格,就算她很喜歡,也絕不可能接受松田陣平。

  她有多好,有多容易吸引別人來撬牆角,你做丈夫的在走之前難道一點都不清楚?

  現在開始著急了。

  無能狂怒說的就是這種人。

  降谷零下意識為朝崎愛麗絲開脫,又暗罵起一旁的松田陣平。

  松田也真是夠了,警局裡情殺的案子還不夠多嗎?

  非要去當第三者干什麼,談個普通一點的戀愛不好嗎?

  前夫哥和松田,這兩個人真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兩個腦子有問題的混蛋湊到一堆去了。

  朝崎愛麗絲雖然身體脆弱,卻絕不是會莫名其妙情緒激動的人。

  她現在哭了肯定是因為剛剛他們爭鬥時說了些不好的話,讓她傷心了。

  兩個混蛋朝女方發脾氣算什麼?

  真夠過分的。

  降谷零看著監控畫面就來氣。

  朝崎愛麗絲明明什麼都沒做,卻硬生生被他們兩個人架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

  她哭得那麼痛苦,眼睛都紅了,但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錯誤。

  她一直都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而已……

  忽然間,降谷零覺得朝崎愛麗絲的確是個可憐人。

  他以前就覺得她可憐過,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痛苦。

  她丈夫的絕症不是她的錯,松田陣平和琴酒喜歡她也不是她的錯。

  她一直都是個很堅韌,很努力的人,她一直都想要擺脫這些危險的事,但她卻仍然因為這群人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沒有人天生就想當苦情劇的女主角,朝崎愛麗絲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得很難過。

  她就算來找他做交易,也是用她最好的那一面,用她的笑容,用她身上僅剩的那些東西來找他交換。

  明明他當初審訊過她,她也從沒有遷怒他,依舊對他抱有信任。

  降谷零知道,朝崎愛麗絲從來都不認可他的處事方式。

  可她仍然一意孤行地相信他有基本的良善,願意為他提供她知道的所有線索。

  朝崎愛麗絲所厭惡的一切,在她丈夫失蹤,琴酒死亡後本應全部結束了。

  但現在這個混蛋又回來了,還替代了琴酒的身份想帶走她,她就又被命運拉扯回了漩渦中。

  人生真是悲哀……哪怕有一點能夠離開的機會,朝崎愛麗絲都不會這麼痛苦。

  可命運不給她這個機會——

  等一下,誰說她沒有機會?

  降谷零突然覺得他現在應該做點什麼。

  ……

  病房裡。

  松田陣平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朝崎愛麗絲為他哭他是會很高興,可她哭得這麼慘,那他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他完全哄不動她,只能看著她哭到眼角發紅,連氣息都喘不勻。

  一旁的前夫哥也沒有任何辦法,他沉默地幫她擦眼淚,朝崎愛麗絲卻完全不領他的情。

  病房裡只能聽到她破碎的哭泣聲。

  朝崎愛麗絲卻越哭越清醒,越哭越覺得很丟臉。

  太丟臉了,這麼大了還想要爸爸抱什麼的……竟然會因為這種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回過神後,立刻從床上下去,留下一句「我去洗手間」就把兩個人都丟在了病房。

  朝崎愛麗絲快速躲進衛生間,關上門,打開洗手用的水龍頭,用落下的清水撲了一下臉。

  冰涼的水花在她的臉頰上跳躍,滾落,把她臉上的淚痕緩緩洗去。

  涼水讓她的腦子逐漸變得清醒。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的腦子真是燒壞了,哭得完全沒什麼意義。

  就算她現在就在家,想要爸爸抱,一說出口,她爸肯定也會嚴詞拒絕啊!

  應該會吧……

  朝崎愛麗絲一邊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發燙的下顎,一邊不確定地猜測。

  她剛成長到叛逆期的時候就已經偷跑了,去意大利後就不再和她爸住在一起。

  朝崎愛麗絲當初還以為自己孤身一人從並盛跑到意大利後,會被其他人說不懂事。

  然而事實卻是,沒有一個人說過她有任何不對。

  獄寺舅舅也難得沒有說她任性,會影響綱吉舅舅之類的,甚至那時的他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還問她,雲雀做了什麼嗎?

  在得到她否定的答案後,獄寺舅舅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他那過度的保護欲……長大了,離他遠一點是好事。」

  等等。

  回憶起這些,朝崎愛麗絲忽然想起,舅舅們和碧洋琪姑姑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她會跑。

  他們好像早就知道會如此,甚至連她的住所都很早就在意大利准備好了。

  朝崎愛麗絲忽然覺得很奇怪。

  就在這時,口袋裡連續的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朝崎愛麗絲回過神,想到現在這個時間點,發短信的很有可能是阿笠博士。

  老年人一向起得很早。

  她立刻將手機拿出來,卻看到屏幕上波本發來的未讀短信——

  【我在醫院。】

  【要我帶你走嗎?】


第82章 愛麗絲:「還要嗎?」……

  【我在醫院。】

  【要我帶你走嗎?】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檢查了一遍短信上的內容,確認自己沒有理解錯他的意思,然而她思索了許久,還是沒弄懂他究竟是想干什麼。

  從字面意思理解,波本是想帶她離開。

  可是為什麼?

  他又要帶她去哪?

  正當朝崎愛麗絲疑惑時,屏幕上又出現一條新的短信:

  【如果是擔心你走後,那個人會對松田不利的話,十分鐘後松田會被護工推進醫院的檢查室,後續我會處理。】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看著信箱裡新出現的內容,視線不由自主地

  聚焦到「那個人」幾個字上。

  那個人,會對松田不利?

  這裡明顯指的是琴酒,波本似乎對她現在的處境很了解……

  難道他知道松田的病房裡現在都有誰?

  他又在附近偷看???

  好變態啊!

  雖然早就知道波本很喜歡擺弄監視器,但突然這麼來一下,朝崎愛麗絲還是有種被震撼到了的感覺。

  她把手機握緊,原本就暈乎乎的腦袋被這幾條短信震得更暈了。

  然而波本就像是會讀心一樣,無論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他都能立刻猜到:

  【抱歉,這次不是故意偷看。】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想走的話要盡快做決定。】

  又是幾條短信出現在屏幕上。

  朝崎愛麗絲木然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到自己睫毛上的水珠顫巍巍地滴落到手機屏幕上。

  水跡像放大鏡一樣,把屏幕上【盡快】的字跡凸顯出來。

  ……實在太奇怪了。

  朝崎愛麗絲盯了一會這條催促的短信,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發燙的額頭,感覺到呼出的熱氣也變得越來越燙。

  現在的她似乎不適宜到處移動。

  身體不好就該躺著多休息,就像今早她發尾還沒干的時候就不該出門。

  剛剛她忽然跑進洗手間,也只是在一瞬間覺得留在病房裡很丟臉而已,並不是因為她的身體已經好到可以隨便亂跑了。

  但丟臉這種情緒嘛……向來消失得很快。

  朝崎愛麗絲只略微懺悔了一下就馬上又神清氣爽,根本不覺得想家時哭哭有什麼問題。

  亂跑只會讓病情更加嚴重。

  按理說她現在應該回去繼續休息一會,然而一想到邀請她離開的那個人是波本。

  他可是……

  沉思片刻後,朝崎愛麗絲緩緩用手機詢問道:

  【你管飯嗎?】

  ……

  降谷零:「?」

  降谷零在監控室裡等了幾分鐘後,終於接到了朝崎愛麗絲的回復短信。

  他原本以為朝崎愛麗絲是心裡有顧慮才回復得慢,結果竟然是在擔心這種小事。

  他不由覺得有些好笑,直接打字道:【管,想吃什麼都行。】

  【》》朝崎愛麗絲:好的,帶我走吧。】

  閃電般的回復出現在他的屏幕上。

  降谷零:「…………」

  好輕易。

  竟然這麼容易就能把她帶走嗎……朝崎愛麗絲是不是有點太信任他了?

  看來他之前的警告完全沒有用啊。

  降谷零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檢查了一遍監控上的畫面,告訴她:【護工和醫生在往松田的病房走了,那個人也已經離開了病房,馬上就要到洗手間的門口。】

  【你要做的,就是盡量避開他,從洗手間側面的窗戶翻出來,我在窗戶外的平台等你。】

  發完消息,降谷零立刻啟程前往指定的地點。

  他一邊跑,一邊在腦海中計劃著,該怎樣才能讓朝崎愛麗絲一勞永逸地遠離這些復雜的人事物。

  最好讓她離開日本,也不要回意大利,直接去一個誰都不認識她的地方。

  只要朝崎愛麗絲能順利離開,不留在那個人身邊,之後他想要對「陣醬」下手也會更輕易——

  等等。

  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思索到這裡,不知為何,降谷零忽然怔了怔。

  剛剛他的想法……似乎很奇怪。

  怎麼回事?

  難道朝崎愛麗絲已經成為他做事的「前提條件」了?

  如果是以前,無論朝崎愛麗絲留不留在「陣醬」身邊,都不會影響到他什麼時候去采取行動。

  結果現在,他竟然開始思考起「對她丈夫不利」這個行為,究竟會不會給她再次帶去傷害了?

  對於朝崎愛麗絲的事,降谷零自認他不過就是個因為「交易」,才幫了她幾次的投機客而已。

  他們兩個人之間,最關鍵的紐帶其實是松田陣平。

  有松田這層關系在,他順手在和朝崎愛麗絲的「交易」中放幾次水沒問題,但更多的就沒有必要了。

  朝崎愛麗絲和他本人並沒有太深的私交關系,他根本沒有立場去關注她的私人感情……

  意識到了反常的地方,降谷零心中猛然一跳,忽然懷疑起自己「想要帶她走」的行為是否正確。

  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動搖。

  然而無論降谷零如何思考,這件事裡最難以解決的地方卻在於——

  朝崎愛麗絲太信任他了。

  降谷零甚至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信任他。

  當初她剛剛離開琴酒沒多久,還沒有徹底安頓好,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和松田陣平的關系時,就在他面前輕易地解除了自己的偽裝,想得到他的信任和幫助。

  後來和他的「交易」過程其實也並不算很愉快。

  但朝崎愛麗絲像是從來對他沒有過防備一樣,剛剛在他提出邀請時,答應得很干脆。

  她似乎堅信他一定會幫她,有能力能夠帶她離開。

  有些時候,降谷零甚至覺得,朝崎愛麗絲相信他甚至勝過相信松田陣平。

  她究竟為什麼會這麼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降谷零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且……她答應要離開的速度太快了。

  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她現在已經完全承受不了那兩個人帶給她的壓力,只能抓住他這根「救命稻草」了?

  他現在,似乎的確是唯一能救她的那個人了。

  降谷零忽然回憶起,當初在離開琴酒之前,朝崎愛麗絲有段時間的精神狀態很不好。

  雖然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朝崎愛麗絲一直表現得很樂觀,但經歷了那麼多事,是個正常人都會產生難以排解的負面情緒。

  朝崎愛麗絲剛才在監控裡哭得很痛苦。

  盡管琴酒已經死了,傷害她的人少了一個,然而她那沒離婚的丈夫一看就是個相當難應付的衣冠禽獸。

  要是因為「陣醬」和松田的爭執,她再回到當初那副行屍走肉般的狀態就糟糕了。

  像朝崎愛麗絲這樣寧折不彎的「天選偶像劇女主」……她對待琴酒,可是寧願同歸於盡,也要選擇反抗的。

  如果繼續放任她留在那兩人中間,還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

  降谷零心下一沉。

  這是松田喜歡的女孩,他不論是作為友人,還是……在松田陣平受傷期間,他先幫忙看顧一下她也是很合理的吧?

  嗯,合理。

  心中的那點疑慮消失,降谷零很快又重新說服了他自己。

  他快速繞到醫院外部的平台。

  外部的平台邊沿有一堵白色的高牆。

  降谷零到達時,時間正好。

  他抬起頭觀察地形,正好撞見一只蒼白的手將牆上的窗戶用力推開。

  玻璃窗破開了一條可以過人的縫隙。

  降谷零站在牆下喊:「跳吧,我接住你。」

  聽到他的聲音,窗邊的人沒有絲毫猶豫,提起裙子就從高處的窗戶翻了出來。

  降谷零一把接住她,感覺到桃子味的甜香猛然撞入了他的懷裡。

  一點不易察

  覺的熱氣輕輕掠過他的耳畔。

  降谷零的手莫名頓了幾秒,遲疑片刻,才放開扶在她肩膀處的手,讓她能夠獨自在地上站穩。

  朝崎愛麗絲借著他的力緩了緩。

  她晃了一下自己有些暈眩的腦袋,感覺到低血糖的症狀重新襲來。

  她忍住反胃的感受,抬眼看向身邊的人問:「我們現在去哪?」

  連他要帶她去哪都不知道,就這麼輕易地跟他走了?

  想到自己之前的猶豫,降谷零心中忽然有點不自在。

  他控制自己用平常的語調說:「先去我家。」

  「哦,好。」朝崎愛麗絲答應下來。

  她的腦子已經燒暈了,完全沒意識到這個目的地的不尋常之處。

  朝崎愛麗絲有點懵懵地低下頭,指尖不自覺地掐緊手心,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痛苦的情緒。

  見她狀態不對,降谷零這才意識到,她往日裡僅僅只是白皙的皮膚,如今已經慘白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剛剛他感覺到的熱氣……朝崎愛麗絲應該是在發燒。

  降谷零眉心緊皺地問:「生病了嗎?」

  「還好,沒關系。」

  她早就已經生病成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麼大問題。

  朝崎愛麗絲解釋道:「有點低血糖罷了,你家有早飯嗎?」

  她表現得很坦然。

  然而她越是把這種話說得很自然,降谷零就越覺得剛剛病房裡那兩個人不是東西。

  難怪朝崎愛麗絲會問他家裡有沒有早飯。

  她那個一看就很不靠譜的老公就不說了,松田陣平竟然也這麼不懂事,警校的知識都學到狗身上去了嗎?竟然都沒發現她已經低血糖了??

  就你這樣的還能當好第三者?

  降谷零不由在心中對松田陣平指指點點起來。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說:「早飯肯定是有的,但你還能堅持嗎?」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她的瞳孔略有些渙散,但她都這麼說了,降谷零也不好再多問。

  他帶著她,一路來到了一間公寓的門前。

  降谷零從口袋中拿出鑰匙,將門開啟。

  門剛一打開,一條雪白的狗便如同果凍般從門縫中擠了出來,歡快地繞在他的腿邊追著它自己的尾巴玩。

  降谷零見它玩得興起,半蹲下去想把狗提起來。

  結果他剛一伸手,一直都很粘人的狗狗卻忽然踹開他的手,一下子撲到了他身後朝崎愛麗絲的腿上。

  朝崎愛麗絲:「……」

  降谷零:「?」

  降谷零看到自己的狗像是很喜歡她一樣,趴在朝崎愛麗絲的小腿上猛蹭,怎麼都不肯下來。

  他滿頭黑線地喊:「哈羅,停下,這是客人。」

  然而哈羅卻完全不理他,誓要和朝崎愛麗絲將貼貼進行到底。

  朝崎愛麗絲被它絨絨的毛發蹭得有點癢。

  她動作略有些遲緩地彎下腰,把狗狗抱進懷裡後,才用迷茫的眼神望向降谷零:「這是你養的狗嗎?」

  降谷零點頭,無奈地說:「它好像很喜歡你。」

  朝崎愛麗絲本想解釋所有的狗都很喜歡她,不用在意,然而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她咳嗽了一聲,直言道:「能先進去嗎?站久了我有點暈。」

  降谷零立刻將門全部打開。

  朝崎愛麗絲在門邊禮貌地換好鞋子,因為她雙手抱著狗,降谷零便幫她把鞋子擺放好,領著她直接到了餐桌旁。

  懷中的哈羅從她抱起它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她的領口猛蹭。

  朝崎愛麗絲知道它是想讓她摸摸看,於是便在坐下後,用右手梳理起它背上白色的絨毛。

  毛茸茸的觸感在轉瞬間就擠滿了她的指縫。

  的確很舒服啊……

  雖然已經沒什麼力氣了,朝崎愛麗絲卻還是沒忍住又多摸了幾把。

  她把哈羅擼得喉嚨裡咕嚕嚕地亂叫。

  降谷零盯著她懷裡那團白色生物,感覺像重新認識了一遍他自己的狗一樣,第一次發現哈羅這麼親近除他以外的人。

  他無奈地搖搖頭,走到廚房的冰箱旁。

  降谷零看了一眼冰箱裡的食材,朝正在和狗狗一起玩的愛麗絲喊:「早餐還是三明治可以嗎?」

  朝崎愛麗絲回過神說:「可以。」

  說完她又想了想,催促道,「快一點啊。」

  「是,是,給大小姐做早飯是我的榮幸。」降谷零半敷衍半調笑般說了一句。

  他從冰箱中拿出吐司片,本想直接洗手去做飯。

  結果他剛關上冰箱門,桌邊的一人一狗忽然同時抬頭,用格外濕漉漉的眼神望向他。

  降谷零猛然一愣,接著嘴角抽了抽說:「你們兩個別這麼看著我。」

  朝崎愛麗絲卻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她冷著一張臉,卻像舉辛巴一樣舉起了哈羅說:「這是飢餓的目光,對吧哈羅?」

  哈羅興奮地配合起她:「汪,汪汪!」

  降谷零:「……」

  雖然很不適應這種家裡多了個人的情況。

  但被這兩個幼稚鬼一攪,降谷零莫名覺得自己做個飯,像被賦予了什麼神聖的使命一樣,任務艱巨。

  他嘆了口氣,任勞任怨地挽起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三兩下就將早飯做好。

  等他將三明治裝盤放到桌面上時。

  一旁的朝崎愛麗絲盯著他遞過來的東西,已經感動得快要掉小珍珠了。

  「有這麼誇張嗎?」降谷零咬掉手套,坐到她對面。

  朝崎愛麗絲點頭誇獎道:「很完美,唔……有點太完美了。」

  味道都是其次,關鍵是這個形狀,從過去她第一次吃他做的飯起,就一直很完美。

  幸好她想都沒想就直接跟波本走了。

  否則留在醫院裡,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吃上飯呢。

  朝崎愛麗絲立刻將懷裡的狗狗放到地上,小跑去水槽邊把手清洗干淨,回來就開始嚼嚼嚼。

  降谷零看她一邊小口吞咽著,一邊眼睛亮晶晶的,眼中的幸福感都要溢滿了。

  果然……她還是不哭的時候更漂亮。

  今天朝崎愛麗絲沒有做易容,想來應該是在醫院照顧了松田一夜,沒有來得及回家。

  但她的確是不易容的時候更好看。

  降谷零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仿佛轉移注意力般問:「還有其他需要嗎?」

  朝崎愛麗絲咽下一口三明治說:「想喝飲料。」

  降谷零起身回到冰箱邊問她:「果汁可以嗎?」

  「嗯,要桃子味的。」朝崎愛麗絲習慣性回答。

  降谷零將冰箱門打開,伸出手,指尖在擺放飲料的那一層略微停頓,像是在尋找著她需要的口味一般。

  然而那一層裡只放有桃子味的飲料。

  他停頓片刻,面色如常地抽出了其中一瓶,將瓶蓋打開,倒進一旁的玻璃杯裡遞給她。

  朝崎愛麗絲接過就毫無警惕地喝了一口。

  降谷零皺了一下眉說:「你就不怕我給你下毒?」

  「咳,你會嗎?」朝崎愛麗絲又喝了一口才懵懵地放下杯子。

  她思索了一會,低頭看向腳邊的哈羅說:「如果一會你爸爸把我毒死了,你就去咬他給我報仇!」

  「汪,汪汪!」

  哈羅像是完全聽懂了她的話一樣,趴在地上猛晃腦袋,示意降谷零絕對不會毒死她。

  朝崎愛麗絲也滿意抬頭:「看吧,哈羅都說你沒下毒。」

  降谷零:「……」

  逆子,竟然敢拆他的台!

  他忿忿地到儲物室裡拿了一包狗糧,走到朝崎愛麗絲旁邊半蹲下來,把狗糧一股腦地往哈羅的狗盆裡倒。

  哈羅在他身旁期待地看著,他一倒完就撲上去埋頭往狗糧堆裡鑽。

  它不顧形像地大吃特吃,但終於是為了吃,遠離朝崎愛麗的腳邊了。

  降谷零有點生氣地拍拍它的背,罵了一句:「撐死你,笨蛋。」

  話音剛落,耳邊忽然傳來了刀叉與盤子碰撞的脆響。

  「哐當。」

  降谷零擼狗的手停下,發現一旁的朝崎愛麗絲已經放下了她手中的餐具。

  她低下頭,看向身側。

  或許是被狗狗狼吞虎咽的聲音吸引,降谷零原本以為朝崎愛麗絲也想來喂一喂哈羅,正要把狗糧的袋子遞給她。

  然而她的目光卻直接略過了狗,仿佛在思考一般專注又認真地望向了他。

  降谷零:「……?」

  降谷零沒明白她想干什麼,就只能先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讓她看。

  朝崎愛麗絲其實只是在吃完早飯後就恢復了一些力氣。

  血糖恢復正常後,她的腦子也變得清醒了不少。

  在腦子一團漿糊的時候,她做事一般都憑著本能,也記不清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但現在既然清醒了,那就該抓緊時間干正事了。

  她直勾勾地望向降谷零的臉。

  看著這張不輸她見過的所有明星的帥氣臉龐,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游移,仔細觀察了幾遍,然後——

  就一拳錘到了他的下巴。

  莫名被打的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避開他的臉,面無表情地朝他的下巴又來了一下。

  一旁的哈羅見有架可打,連狗糧都不吃了,直接衝過來「嗷嗚」一口咬住了降谷零的褲管,不讓他在被打的時候逃跑。

  逆子!!竟然幫著別人打他!

  降谷零瞪了哈羅一眼,又一把拽住朝崎愛麗絲的手腕問:「你打我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被他按住了手,反而還疑惑起來:「之前你不是說不會還手嗎?」

  聽到她的話,降谷零忽然愣住了。

  他猛然回憶起,當初在電話裡,他似乎是保證過,如果對他感到不滿,可以和他打架,他不會還手。

  降谷零的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我可剛給你做了早飯。」

  朝崎愛麗絲也提醒他:「在醫院裡,你偷窺我。」

  降谷零:「……」

  好吧,理由很充分。

  知道被打的原因後,他就莫名忍不住想笑,降谷零放開她的手說:「那你打吧,我不——唔。」

  朝崎愛麗絲毫不客氣地又給了他下巴一錘。

  打架是很耗體力的行為,但如果被打的人不還手,打的人又正好心裡很煩,那整個過程就一點也不費勁了。

  朝崎愛麗絲在錘了他以後,甚至覺得這個姿勢不太順手。

  她想把降谷零按在地上錘。

  事實上她也馬上就這麼做了。

  她直接把他往地上一推,降谷零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撞到了地面上。

  朝崎愛麗絲的膝蓋撐在他的腰間,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瘦弱的身軀逐漸占據了他的視野,那比平常略高的體溫從指尖蔓延到他的皮膚上。

  隨著她的動作,朝崎愛麗絲的臉不自覺地靠近了他。

  降谷零的目光微動,無法回避地看清了她此刻的表情——

  喂,怎麼忽然就變得這麼嚴肅了?

  而且……她好像很難過。

  「怎麼了?」降谷零的眉心緊皺起。

  他看到朝崎愛麗絲後背的黑色發絲從她的肩膀垂落,帶著一點與她此刻表情截然不同的,桃子味的甜膩。

  黑發落在了他的側臉,和他金色的發絲逐漸纏繞在一起。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

  降谷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變得有些干澀,身體也莫名像高燒般,熱度逐漸與壓在他身上的那個人重合。

  朝崎愛麗絲……

  她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會格外冷漠。

  仿佛忽然回過神,降谷零立刻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故意轉移話題說:「不繼續了?我不會還手。」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答他。

  她沉默地低下頭,認真注視起降谷零的側臉。

  降谷零,波本,安室透……

  這幾個名字,是當初她剛和黑澤陣結婚時,他「偶然」透露給她的。

  當時朝崎愛麗絲還在心裡疑惑過,不明白他過去的同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假名。

  然而她沒有把這句話問出口。

  那時的她只當這一切都是普通的閑聊,像聽故事一樣聽得毫無負擔。

  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黑澤陣的表情——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嗎?

  黑澤陣在「閑聊」中清晰地給她透露了降谷零的一切。

  長相、職業、身份……甚至他臥底的經歷都被黑澤陣用「閑聊」塞進了她的腦海裡。

  他為什麼不說他其他的同事?

  朝崎愛麗絲當初沒有多想,或許那時的她也想不明白。

  直到她穿越到異世界,朝崎愛麗絲發現她自己需要找到一個「契機」時,她才猛然意識到了黑澤陣的目的——

  降谷零很重要。

  重要到黑澤陣幫她「選」出了他。

  為了回家,她必須挑選出一個「足夠重要」的人,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琴酒」。

  她必須要讓降谷零相信。

  只有他相信她的話,她才能抓住那個回去的契機,用指環把能帶她回家的黑澤陣召喚過來。

  可惡……究竟為什麼是降谷零?

  來個簡單一點的人不行嗎?

  卡爾瓦多斯不行嗎?那家伙就沒有腦子。

  松田陣平不行嗎?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如果只是日常接觸,朝崎愛麗絲其實不會對降谷零有任何負面意見。

  他長得很符合她的審美,做飯很好吃,人很有趣,能力很強,性格其實也很好。

  可他在大事上實在太多疑了。

  多疑到讓朝崎愛麗絲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無論之前她做到什麼程度,甚至把「琴酒」殺給他看,他都會產生懷疑。

  朝崎愛麗絲根本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麼,才能讓他真正相信她。

  或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降谷零作為臥底,從始至終就不會信任任何人。

  見鬼。

  朝崎愛麗絲越想越覺得很難過,越想越覺得憤怒。

  她低下頭,注視著身下這個「不會還手」的人。

  降谷零的目光中有些微疑惑,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會變得難過。

  可他沒有掙扎,他只是安靜地等待她的反應。

  朝崎愛麗絲沒有繼續那毫無意義的「打架」。

  她仿佛泄憤般伸出手,指尖覆蓋到她剛剛在他下顎造成的傷口上,故意用力地往下按。

  讓你之前在酒店嚇唬我,讓你之前放那麼多監控,讓你不相信我!

  要是降谷零能夠相信她,現在她就可以回家了啊……

  明明他只需要對她付出一點點信任,就可以幫助她獲得回去的「契機」。

  她想要回家。

  讓我回家。

  讓我回家啊……朝崎愛麗絲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在眼眶中積蓄。

  她望向地面,地上的降谷零沒有因為她的動作產生絲毫反抗。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眼中有不易察覺的擔憂。

  忽然,朝崎愛麗絲停下了自己故意傷害般的動作。

  她意識到了她在遷怒。

  朝崎愛麗絲松開了手,她嗚咽著,用嘶啞的聲音徒勞地質問他:「你很討厭我嗎?」為什麼不相信她?

  她的聲音很痛苦。

  降谷零的瞳孔猛然顫抖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在質問他,問他究竟是不是厭惡她,如果不厭惡的話之前為什麼會那樣對待她?

  他的確對朝崎愛麗絲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情。

  她對他的行為感到憤怒是自然的,是他想要達到的結果。

  可是為什麼……她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是在說「救救我,救救我啊……」

  喉嚨像被阻塞了般,降谷零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在這種時候,朝崎愛麗絲竟然還是相信他能夠救她……

  降谷零聽到了自己如同鼓點般密集的心跳聲,下顎處她留下的紅印像灼燒一般發燙。

  完了,他現在的心跳很快。

  他必須要說點什麼。

  「現在你想回意大利嗎?」

  降谷零強行穩住氣息,用他常年偽裝出的平靜聲音說,「我可以幫你。」

  朝崎愛麗絲的肩膀難耐地顫抖起來。

  她的呼吸凌亂,連語調都無法拼湊完整:「不……我不要,你根本不信任我,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幫我?」

  如果沒有一個確切的理由,她會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降谷零自己也無法解釋,他究竟為什麼想帶她走。

  或許是因為她知道他臥底的身份?

  那他更應該讓她一直留在自己的可控的範圍裡,這樣才最保險。

  或許是因為松田陣平?

  不,他在計劃著帶她遠離松田。

  降谷零無法回答她的質問,只能回避。

  他的目光從她的側臉緩緩下移,朝崎愛麗絲還在低燒,她的膝蓋長時間撐在地面上,被堅硬的地板咯得有些發紅。

  降谷零伸出手,指節輕輕觸碰到她膝蓋的側面。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躲開他的動作。

  「別碰我。」她移開膝蓋。

  朝崎愛麗絲像是被他的動作刺激到了般,忽然拽住他的衣領說,「看著我的眼睛。你有沒有一點,一點點相信過我的話……一點點就可以。」

  又是這樣。

  明明是在質問他,降谷零卻莫名覺得她像是在哀求。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就像在說「救救我,讓我離開。」

  但她卻一直表現得像是根本不需要他廉價的同情。

  或許從始至終,她都比他想像得還要堅強。

  降谷零重新看向她紫色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朝崎愛麗絲強忍著眼淚,不讓它們輕易掉落下來。

  松田陣平以前說她連眼淚都很有技巧,但朝崎愛麗絲只是不喜歡做無意義的事情而已。

  現在她已經快控制不住了。

  「一點點就可以。」朝崎愛麗絲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著,毫無意義地重復道:「相信我吧……一點就好,相信我好不好?」

  「好。」

  「你——嗯?」朝崎愛麗絲抬起頭,不確定自己剛剛是否聽錯了。

  胸口的指環剛才似乎也產生了些微異動,反應卻並不明顯。

  朝崎愛麗絲有些著急地彎下腰,往降谷零的面前湊近。

  她近距離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這樣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靠近他,讓他無法回避她的目光,迫切地再次確認道:「真的會相信我嗎?」

  降谷零沉默了。

  不……

  他應該直接拒絕。

  然而他的手卻鬼使神差地按住了她的後頸,他感覺到朝崎愛麗絲跌到了他懷裡,滾燙的熱度貼到了他的嘴唇上,兩人之間不再留有縫隙

  ……是桃子味。

  他從來都不喜歡這種甜膩的味道,卻會經常在冰箱中准備。

  見鬼。

  他究竟為什麼會一直記得她喜歡桃子味的東西?

  太麻煩了,難道他忘記他之前是怎麼痛罵松田毫無原則的嗎?

  那個沒有腦子的戀愛腦,他那些狗看了都搖頭的行為……

  降谷零的腦海中一團亂麻。

  明明他自己什麼都清楚,作為旁觀者,他再清楚不過她身邊的關系有多混亂了。

  朝崎愛麗絲已經因為那兩個混蛋很痛苦了。

  可他又能比那兩個人好到哪裡去呢?

  ……她現在應該很厭惡他。

  他警告過她很多次,讓她不要對他有多余的信任。

  然而現在……朝崎愛麗絲在他的懷裡沒有掙扎,她只是在最初的時候輕輕咬了他一下,力度輕到像是他的錯覺。

  降谷零忽然覺得他自己很卑鄙。

  松田陣平還在醫院裡躺著,他竟然背著自己的摯友,對他喜歡的人做這種事情嗎?

  他只是想暫時幫松田照顧一下朝崎愛麗絲而已。

  僅此而已。

  不應該有任何越界的行為。

  但他的手卻無法松開,動作像是失去了他的控制,他將她抱得更緊了。

  她的重量輕輕壓在他身上,如同羽毛。

  交換的呼吸讓降谷零的心跳無法抑制地加快。

  朝崎愛麗絲沒有拒絕他的動作,她只會在換氣時略微離遠,卻又會被他立刻復位。

  她不抗拒。

  不抗拒啊……她的確是信任他的,甚至勝過信任松田陣平。

  那她是不是也像對松田一樣,對他有那麼一點,一點點情感寄托?

  忽然,一滴眼淚落到了他的臉頰上。

  降谷零猛然回過神,松開了自己的手。

  他看到朝崎愛麗絲撐住他的肩膀,立刻遠離了他,她眼眶中積蓄的淚水像斷線一樣滴落到他的領口上。

  降谷零的呼吸一窒,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對不起。」

  朝崎愛麗絲沒有說話,側頭避開了他的動作。

  降谷零心中不由變得沉重,卻也只能喉間苦澀地重復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面前的人沒有再看向他。

  她只是無聲地掉著眼淚,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已經重新平靜了情緒,恢復了往日的疏離。

  朝崎愛麗絲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冷漠的人。

  就像她當初接受了松田陣平一樣,她其實很容易被打動,也很容易心軟。

  然而他剛剛卻利用了這一點,做了錯誤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明顯是對松田有感情的,他做了這麼卑鄙的事情,她以後該怎麼去面對松田呢?

  降谷零看著她的側臉,忽然有些口不擇言:「我,松田那裡我不會——」

  「不,謝謝你。」朝崎愛麗絲打斷他的話,「無論如何……謝謝。」

  謝謝?

  降谷零猛然一怔,看到朝崎愛麗絲緩緩彎腰,似乎是想重新貼近他。

  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被拉近。

  降谷零聽到朝崎愛麗絲貼近了他的耳邊,動作輕柔到像是幻覺,心跳再次變得不受控制。

  「你還要嗎?」她問。

  她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像是想強行平靜,眼淚卻又滴落到他的耳垂上。

  湊近的呼吸依舊滾燙,然而降谷零的思緒卻因為她的話越來越冷。

  他好像明白了,剛剛朝崎愛麗絲說的「謝謝」是什麼意思。

  那個吻對於她來說只是個交易的條件。

  她覺得他這樣的人,幫她都是有條件的,所以她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她並不抗拒。

  這和「情感」沒有絲毫關系。

  她接受只是因為她覺得條件很合適,如果他願意幫她,就算沒有信任,那她也可以交換。

  結束後她甚至感謝他,不厭惡他,問他「足夠了嗎?」。

  降谷零覺得這些話無比刺耳。

  這不是交易。

  他還沒有那麼卑鄙。

  不要感謝他。

  降谷零知道他現在應該解釋這個誤會。

  但誤會解除後,他又該怎麼解釋那個吻?

  沉重的情感朝崎愛麗絲並不需要。

  她已經足夠煩惱,足夠痛苦,她不需要更復雜的關系讓她的困境再次加深。

  朝崎愛麗絲只想要離開而已。

  ……那就讓她把這個誤會當成真的吧。

  讓她覺得這就是一個涉及到點情/色的交易。

  降谷零其實寧願她厭惡他,甚至痛恨他,但要是這個誤會能讓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幫助,那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至於松田陣平那邊——他不說,松田不會知道這些事。

  他推開近在咫尺的朝崎愛麗絲,手指將她臉側的黑發輕輕拂到耳後。

  他戴上公式化的笑,用一種熟練的輕佻語氣說:「我可不會對你負責。」

  「嗯。」朝崎愛麗絲點頭,仿佛早知如此。

  「……」

  降谷零心裡更矛盾了。

  他在心裡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的虛偽,卻又說:「不要有太多期待,想離開沒有那麼容易……你不會覺得我很好敷衍吧?」

  朝崎愛麗絲眼神迷茫地望著他,有些疑惑:「所以你之前說會幫我是假的?」

  「真的假的很重要嗎?」

  他的語調沒有絲毫情緒,「先等著吧……等我有空了就會想起這件事。」

  降谷零站起身,不再去看她的表情。

  或許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太混蛋,他又如同逃離般丟下一句「我去洗碗。」便直接去廚房,關上門,如同隔絕般將朝崎愛麗絲留在了原地。

  他離開的動作迅速又決絕。

  朝崎愛麗絲獨自坐在冰涼的地面上,默默把眼眶中最後一點眼淚掉完。

  她現在的狀態其實很不好,不僅有些低燒,腦袋也哭得昏昏沉沉。

  但朝崎愛麗絲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掛在她胸口的指環項鏈如今正散發著均勻的熱度,仿佛在提醒她一般,這熾熱的溫度卻並不會將她灼傷。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自己太不容易了。

  明明她已經清晰地感覺到「前置條件」之一被達成,降谷零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要敷衍她。

  這個世界的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嘴硬。

  不過無論如何,朝崎愛麗絲的確是誠心誠意感謝他的。

  降谷零終於相信她了。

  一個吻算什麼?只要能讓她回家,讓她親十個都沒問題。

  作為感謝,朝崎愛麗絲還禮貌地多問了一句,只要他想,她甚至可以抱著他親。

  她根本就來不及多思考,畢竟當觸碰到的那一刻起,她胸口的指環就開始持續地發熱。

  那之後,朝崎愛麗絲的腦子就已經被「回家回家回家」完全占據了。

  如今她的思緒活躍得完全停不下來。

  朝崎愛麗絲干脆放棄了讓自己休息,直接計劃起該怎麼滿足剩余的召喚條件——

  過去每次有人穿越到異世界來保護她,都是因為她遭受了足以威脅到她生命的事故。

  戒指會守護她不會丟失性命。

  既然降谷零幫她達成了所有前置,那現在要把黑澤陣召喚過來,就只剩下一個條件了……

  她要讓自己受到生命威脅。

  朝崎愛麗絲忽然想起廚房裡應該有刀,卻又立刻否決了她自己的想法。

  要用刀的話太疼了。

  而且誰知道她究竟要往胸口裡捅多深才會影響到她的生命?

  她的技術可沒那麼好,肯定會把她自己捅得很疼。

  刀就算了……干脆去跳樓吧!

  公寓在高樓,這麼高的距離跳下去肯定會死。

  除了過程中會有點嚇人以外,這其實是最不會傷害到她自己的方式了。

  朝崎愛麗絲暗自點頭,覺得跳樓的確是個好主意。

  她立刻擦掉眼角的淚痕,從地面上站起,迅速往陽台的方向走去。

  原本因為她在哭,躲在角落裡不敢接近她的哈羅也忽然站起。

  它不明白朝崎愛麗絲為什麼要去陽台,只知道她現在沒哭了,可以和它一起玩了。

  哈羅一路跟在朝崎愛麗絲身後,想看看她究竟要去陽台玩點什麼好東西。

  結果還沒等到她們一起玩,一到陽台,哈羅就看到朝崎愛麗絲動作靈巧地翻到了欄杆外。

  哈羅:「汪?」

  「汪汪汪汪汪!」哈羅立刻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來。

  廚房裡的降谷零聽到這震耳欲聾的叫聲,瞬間察覺到了異常。

  「劈啪。」他將盤子往水槽裡一丟,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陽台。

  他不知道哈羅為什麼會叫,但它肯定是預感到了危險的事情。

  已經翻到欄杆外的朝崎愛麗絲也聽到了哈羅的叫聲,不過她已經顧不上太多了。

  她只知道自己終於能回家了。

  回家回家回家!!!

  公寓足夠高,樓下還是空地,很好。

  到時候黑澤陣來了肯定能接住她,甚至還能調整一個很舒服的姿勢。

  朝崎愛麗絲深吸了一口氣,擦了一下自己微紅的眼角,坐到欄杆上,望向樓下遙遠的地面。

  要從如此高的樓層往下跳,還是需要一番心理建設的。

  半空中的風吹起了她衣裙的下擺,她的手臂在逐漸下降的溫度中不自覺地顫抖著。

  朝崎愛麗絲已經止不住她腦海中的興奮了。

  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輕顫,小腿懸空,身下的支撐在風中搖搖欲墜。

  降谷零來到陽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或許是察覺到他的靠近,朝崎愛麗絲還回了一下頭。

  她的表情甚至比往常還要平靜。

  黑色的裙擺在她身下鋪散開來,欄杆牽住她的裙角,就像他的出現短暫地牽制住了她。

  仿佛想用眼睛記錄下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幕。

  她的目光望著他,如同訣別。


第83章 波本:「三個人絕對可以……

  ……訣別?

  降谷零的瞳孔猛然一縮,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情緒。

  朝崎愛麗絲的肩膀還有些顫抖,在冷風中,她的皮膚白到透明,就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中。

  睫毛投下陰影,熄滅了她瞳孔中的光線。

  她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心驚,毫無波瀾,像是一潭注定會走向死亡的湖泊。

  如此明顯的跡像,降谷零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朝崎愛麗絲只是想到陽台上透氣。

  她目光平靜地望著他,仿佛是在和他,和這個世界做最後地道別。

  她已經做好了死亡的准備。

  或許她覺得,只要跳下去,一切的事物都會離她遠去。

  那些擾亂她平靜生活的人,那些復雜又糾纏在一起的混亂情感,那些過去無法忘記的傷痛……都會永久地遠離她。

  晨曦會將她的存在溶解成泡沫。

  她再也不用痛苦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朝崎愛麗絲的精神狀態果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降谷零知道她一直迫切地想要離開,卻沒想到她是想完全離開這個世界。

  心髒像一團廢紙被狠狠地捏緊,降谷零站在原地,用他能控制的,最輕的聲音說:「愛麗絲,暫時先不要動好嗎?我不會靠近你,你也不要做任何決定,我們就這樣聊一聊,就一分鐘的時間。」

  危機談判時,警察需要用耐心又溫和的語氣,對自殺者進行勸解。

  然而降谷零卻聽到了他平穩語調下的急切。

  他的心率很快,過於快了,與他此刻的語速完全不相匹配。

  過去他受過很多次有關「自殺干預」的訓練,但如今面對朝崎愛麗絲,他似乎仍舊不能很鎮靜地處理好這件事情。

  如果朝崎愛麗絲死了,那他也是凶手。

  降谷零甚至不敢細想,是不是那個鬼迷心竅般的吻,讓她回憶起了琴酒,回憶起了當初被那個人傷害的經歷。

  有些傷口是無法恢復的,只能盡力去遺忘。

  朝崎愛麗絲看起來不在意,但她就真的不在意了嗎?

  她究竟用這樣的「不在意」掩飾了多少傷痛,如今竟然想用自殺來徹底逃離這一切?

  在被他發現之前,朝崎愛麗絲一直表現得很堅韌,很平靜,似乎她已經從那些噩夢般的回憶中走了出來。

  這樣的態度甚至輕易騙過了他,讓他覺得她足夠堅強,不需要他廉價的同情。

  降谷零越發感覺到了他自己的虛偽。

  在醫院裡,他都已經清楚地看見過朝崎愛麗絲哭得很痛苦了。

  之後他怎麼會想到用那樣無所謂的態度,說「等他有空就會想起」這種話,裝出一副不負責任的樣子,繼續去傷害她呢?

  他明明就是想幫她的。

  朝崎愛麗絲很聰明,她不會把自己置身於一個永遠等待的被動境地。

  如果只有一次兩次的交易,她或許能夠在深夜裡,獨自舔舐掉一些負面情緒。

  但現在唯一能幫她的那個人,是一個對她不懷好意,甚至想讓她用情/色交易來換取幫助的敲詐犯。

  過去面對琴酒,她都會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去反抗。

  面對他,朝崎愛麗絲自然不可能容忍他像無底洞一樣的索取。

  現在的她還在生病,她的精神狀態已經瀕臨崩潰。

  復雜又沉重的情感已經讓她無力承受,那些美好又平靜的生活似乎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所以她會選擇永久地離開。

  而他……就是加害她的直接凶手。

  降谷零意識到他

  自己犯了一個很愚蠢的錯誤。

  他的內心無法平靜下來,可他可現在必須要保持冷靜。

  朝崎愛麗絲已經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他看見朝崎愛麗絲的小腿懸在半空中,手輕輕地搭在欄杆上,身下的支撐在風中搖搖欲墜。

  在不斷加速的心跳聲中,降谷零放低語速,輕聲問:「那裡很高,你害怕嗎?」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答。

  她沉默地坐著,面無表情,黑色的裙擺包裹著她蒼白的皮膚。黑與白,極致的色彩對比,看起來竟肅穆到有些悲涼的地步。

  ……她依舊想要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降谷零的手指不斷收緊,掌心的刺痛感讓他強行保持住鎮定。

  他的喉間有些阻塞,卻只能繼續說:「過去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或許你願意最後相信我一次?我能幫你——」

  「不必了。」朝崎愛麗絲忽然打斷他的話。

  降谷零愣了愣,正想出聲。

  朝崎愛麗絲卻又再次重復道:「謝謝你,但沒有必要了,你已經幫我足夠多了。」

  她低頭不再看他,目光望向遙遠的地面:「之前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放心,以後你不需要再幫我了。」

  說著說著,朝崎愛麗絲甚至朝他笑了笑,仿佛還在寬慰他般說道:「放松一點,降谷君,你沒有對不起我。」

  「無論你之前做過什麼,現在,我的心裡對你都只有感謝。」

  她的聲音虛而淺地飄散在風裡,風像是刀刃一般切割著降谷零的喉嚨。

  朝崎愛麗絲直到現在還在感謝他……

  是啊,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意他廉價的同情和道歉呢?

  過去他總是玩笑說,朝崎愛麗絲是偶像劇的「天選女主角」。

  她足夠善良,足夠聰明,也足夠寬容。

  命運也對她足夠不公平。

  朝崎愛麗絲根本就不討厭他,甚至也不覺得他是個趁人之危的敲詐犯。

  她依舊信任他,哪怕他說出了那樣混蛋的話,她也相信他是唯一能救她的那個人。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裝出來的推脫和敷衍,他的動搖被她敏銳地注意到。

  朝崎愛麗絲選擇自殺,不是因為她擔憂他無底線地索取,而是因為,她發現她自己成為了他的負擔。

  她好像覺得,她的存在會讓他感到為難。

  於是她便不願意再給他多添麻煩了……

  降谷零忽然意識到,之前那個鬼迷心竅般的吻,好像不是他一時衝動。

  過去無數個深夜裡,他都在不間斷地拷問他自己,他究竟是不是在做正確的事情?

  為了國家,為了普通人能夠幸福,他的不擇手段是有意義的嗎?他的手上真的沒有無辜的性命嗎?

  最可笑的是,他已經讓自己的手沾滿了鮮血,卻並不清楚他是否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這些努力是對人民有益處的嗎?他真的有拯救到普通人嗎?

  降谷零自己都不能確定。

  然而朝崎愛麗絲……她對他抱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她讓他直視她的眼睛,眼中是懇求般的「救救我,救救我」。

  從她的眼中,降谷零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做的事……似乎的確是在拯救著別人。

  被「承認」的感覺讓他的理智無法控制地掉線,荷爾蒙一上頭,那個吻並不奇怪。

  但降谷零回過神來,總覺得那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只要不告訴松田,一切都可以當成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那真的只是他一時衝動嗎?

  偶像劇女主角之所以是女主角,就是因為她美好到不真實,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堅韌,善良又聰慧……就算知道自己會受傷,也依舊會做出天真又「愚蠢」的選擇。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種被傷害了無數次,卻仍然會毫無保留地信任別人的女孩嗎?

  如果真的存在,那喜歡上這樣的人可能就像呼吸一樣簡單吧。

  這樣的人明明只會存在於影片裡。

  然而當朝崎愛麗絲真切地出現在了他面前,降谷零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樣的女孩存在。

  她甚至選擇自殺的理由,都是因為覺得她自己成為了他的負擔。

  降谷零的喉間無可避免地感到了酸澀。

  很多事她不應該經歷,她這麼聰明又漂亮,本應過上比大多數人都要幸福的生活。

  「你沒有給我添麻煩。」

  降谷零看著眼前的朝崎愛麗絲,情緒阻塞了他的喉嚨,「你應該有更好的人生,別跳,不值得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這樣做。」

  或許朝崎愛麗絲覺得,她是一切混亂的根源。

  強迫她,傷害她的琴酒、患有絕症的丈夫、隨時可能會和她丈夫起衝突的松田,或許還有剛剛才和她……了的自己。

  朝崎愛麗絲不想給人添麻煩,不想傷害到任何一個人,所以她無法做出其他選擇。

  如果每一種選擇都會讓她感到痛苦——

  那她完全可以不選啊!

  「不要想不開,這都不是你的錯誤。」

  降谷零心一橫,說出了他本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說的話,

  「松田他願意當小三的!就算你不離婚,他也會好好照顧你!」

  朝崎愛麗絲:「……啊?」

  降谷零突然出現,又突然在這裡說些什麼?

  看到她的表情略有些松動,降谷零乘勝追擊說:「也不用怕給我添麻煩——」

  都已經人命關天了,還要講什麼原則?

  你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就算松田不願意,我也會讓他願意。」

  降谷零開始口不擇言,「三個人絕對可以,四個都可以!你先從欄杆上下來,一切都好說,沒有什麼是不能夠商量的。」

  他都在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東西??

  朝崎愛麗絲被他的話震驚得呆在了原地。

  降谷零見她目光游移,忽然衝上去一下把她從欄杆上抱了下來!

  一時不察,朝崎愛麗絲竟然真地被他給「救」了回來。

  降谷零將她死死地按在自己懷裡,認真地說:「相信我,剛剛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沒有騙你。」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真不真,她立刻在他懷裡掙扎了起來:「你放開我!」

  讓我跳!!!

  瘋了吧,什麼三個四個的?

  四個一起來她受得了嗎?這根本不符合人體規律!!

  降谷零這家伙的腦子是不是被她錘壞掉了?

  朝崎愛麗絲奮力掙扎:「到底在說些什麼啊,什麼四個——你不會是真的喜歡我吧?」

  「是啊。」

  朝崎愛麗絲:「???」

  他就這麼毛茸茸地承認了???

  我去你%…&¥%@……

  那你之前還表現得像是個情聖一樣?

  朝崎愛麗絲傻了。

  她本來以為降谷零就是一時興起而已,畢竟他之前酒店開房的事都做得那麼熟練。

  結果親一下他反應就那麼大?

  他不是一直表現得像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嗎?甚至他都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松田。

  確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意大利還有貼面禮呢。

  朝崎愛麗絲還是沒明白降谷零究竟在亂說些什麼。

  這世界上只有琴酒那種瘋子才會覺得只要親了她,那她就一輩子都要被綁在他身邊。

  但琴酒那是先天腦子就有問題!

  降谷零的腦子也出問題了嗎?

  朝崎愛麗絲繼續掙扎道:「放開,你離我遠一點!」

  降谷零怎麼可能聽她的,他制住她的動作,把她死死地壓在身前,不讓她有絲毫擺脫的可能。

  朝崎愛麗絲簡直要窒息了:「……你不放手是吧?」

  她忽然停下動作。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猛然咬住了他的肩膀。

  「嘶……」降谷零沒有躲開。

  胸腔中處於超速狀態的心跳此刻才緩緩平穩下來。

  被她這麼一咬,降

  谷零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確救下了她。

  朝崎愛麗絲還好好地活著。

  看著懷裡活生生,還能咬他的愛麗絲,降谷零立刻將她抱得更緊,心中不由產生了一股劫後余生般的慶幸。

  朝崎愛麗絲發現降谷零被她咬了一口後,好像不僅沒放手,反而還調整了一下他自己的位置,似乎想讓她能咬得更輕松一些。

  他低著頭,淺金色的碎發半遮住了他的眼睛。

  透過淺色的碎發,他紫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瞳孔中滿是復雜又深邃的情緒。

  降谷零專注地望著她,似乎因為她此刻的動作——

  他爽到了。

  朝崎愛麗絲震驚得下意識松開了嘴。

  肩膀上的刺痛感消失,降谷零甚至還低頭問她:「不咬了?」

  朝崎愛麗絲根本就懶得理他。

  她用手去推他,甚至還用膝蓋頂開他的腹部,想讓他離她遠點。

  然而這麼一套操作下來——降谷零好像又爽到了。

  他究竟在爽些什麼啊啊啊!

  朝崎愛麗絲簡直要無語了。

  降谷零現在似乎很希望她朝他多發脾氣,就算咬他也好,最好能把他咬出血。

  剛剛把她從欄杆上救下來這件事,似乎滿足了他某種很詭異的拯救欲。

  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她的事很麻煩了,反而好像興奮過了頭。

  但降谷零當然不會直接在她面前承認這一點。

  他只是看著她,目光堅定地說:「放棄吧,我是不可能讓你自殺的。」

  他紫灰色的眼睛此刻像燃燒起來了一樣,明亮的焰色讓他沒有表情的漂亮臉蛋顯得更漂亮了。

  朝崎愛麗絲生無可戀地望著他,覺得她自己簡直就是黃色海綿旁邊的那只章魚。

  她氣喘吁吁地說:「我沒有想死。」

  不想死那你到欄杆外面去干什麼?

  降谷零覺得她把他當成白痴:「所以你先是不小心到了陽台,再不小心到了欄杆外面,最後還不小心地想往下跳?」

  朝崎愛麗絲被他接連幾個問題噎住,只能說:「……雖然都是小概率事件,但偶爾也都是會發生的。」

  降谷零瞪她:「你覺得我是笨蛋嗎?」

  你就是笨蛋!

  朝崎愛麗絲要被他氣懵了。

  她燒得臉頰緋紅,腦子像漿糊一樣開始胡言亂語:「我不過就是想跳樓而已,你竟然就要阻止我,你就只相信你自己的眼睛,而不是相信我嗎??」

  降谷零:「???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朝崎愛麗絲才不管他怎麼想,她只知道不讓她回家的都是罪無可赦的混蛋!

  她直接開始了無差別攻擊:「琴酒那種瘋子阻止我,你也要阻止我,一個小時之前你還在和我說,『對不起』,現在呢?竟然還敢說喜歡我,你們就是這麼喜歡的——唔。」

  聲音被堵住了。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男人的嘴就是騙人的鬼。

  就算之前她那句「還要嗎?」被拒絕了,朝崎愛麗絲也知道他絕對不可能只想要一次。

  但這混蛋是不是太會享受了?

  琴酒想被她罵那都是要花錢的,降谷零被她罵了之後竟然還能親到她。

  朝崎愛麗絲要被他氣死了,她狠狠地咬了下去,把他的嘴角咬出了血。

  降谷零卻絲毫沒有要松開的跡像。

  他的右手按住她的後頸,原本限制著她手腕的左手緩緩往上,撐開她的指縫與她交握。

  滾燙的體溫不斷從掌心傳遞。

  血液的腥甜味彌漫開來,這的確不再是一個無法控制的,「衝動」的吻。

  朝崎愛麗絲被他親得有些缺氧,她原本就在低燒,剛剛掙扎了一番,如今更是沒什麼力氣。

  感覺到力度還在逐漸加深,朝崎愛麗絲瑟縮了一下,語調模糊:「輕點。」

  「好。」降谷零答應下來,也的確略微遠離。

  然而下一秒,他又緊貼了上去,換氣的喘息聲瞬間又淹沒在交換的呼吸裡。

  就這麼一小會都等不了嗎?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之前他還說什麼不會告訴松田,想要藏得好一點,不會被發現。

  這像是不會被發現的樣子嗎?

  降谷零當然也記得他曾經說過些什麼。

  但松田陣平現在不是還好好地在醫院躺著嗎?

  至於松田以後的小三生涯……這很難評,他祝他成功。

  朝崎愛麗絲的確還在低燒。

  意識到她的呼吸逐漸有些急促,這個故意被加深的吻才緩緩停了下來,變得輕淺又濕潤。

  朝崎愛麗絲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裡喘氣,雖然她依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始終迷蒙地望著他。

  缺氧讓她的眼角微紅,腦袋暈乎乎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就在這時,忽然,降谷零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立刻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朝崎愛麗絲,被吵醒的朝崎愛麗絲卻立刻看向了他口袋裡振動的手機,完全沒理他。

  降谷零愣了愣,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起電話。

  電話裡是熟悉的聲音,是諸伏景光。

  剛一接起,諸伏景光便在電話裡問:「現在你的周圍安全嗎?」

  他的聲音格外凝重,降谷零也瞬間變得嚴肅說:「安全。」

  得到肯定的答復,諸伏景光正想繼續說正事,然而聽筒中卻莫名又傳出了一聲短而急促的喘息聲,似乎並不是降谷零的聲音……

  諸伏景光:「?」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時間不等人,既然降谷零判斷為安全,那他便直接將疑惑的情緒先壓了下去。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零,我的身份暴露了。」


第84章 蘇格蘭:「你腦子有病是……

  「零,我的身份暴露了。」

  聽到這句話,降谷零的心髒猛然一停,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

  然而下一秒,他立刻又覺察到了異常的地方。

  諸伏景光的身份暴露了,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撤離或者處理痕跡,反而是給他打電話,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果然,下一秒諸伏景光又補充道:「雖然還只是我的猜測,但應該有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

  降谷零:「?」

  這又是什麼說法?

  諸伏景光停頓了一瞬,才繼續解釋道:「還記得諸星大嗎?之前他那個叫卡邁爾的同事被警視廳抓住,他FBI的身份也跟著暴露了,於是組織裡——」

  諸伏景光將整件事娓娓道來。

  降谷零最開始還在認真聽,但越聽他就越覺得這件事的發展很魔幻。

  諸星大,原名赤井秀一,他是FBI派往組織的臥底,這是可以確定的。

  組織的BOSS對自己手下竟然又出現了臥底感到非常憤怒,於是下令徹查高層裡的叛徒。

  降谷零作為組織裡的高層,自然也接到過這個命令。

  但這種命令……除了琴酒那種勞模以外,向來沒人會當真。

  大部分人不過像征性地應付一下就交差,甚至這一次,連「琴酒」都被朝崎愛麗絲的老公掉包了,就更沒人會去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任務了。

  降谷零原本都沒把這個任務當回事。

  然而據諸伏景光的說法,這次不同於以往的關鍵點在於——赤井秀一太強了。

  他實在是有點太能干了,能干得任何事他都能做得很好,簡直是六邊形戰士。

  在做臥底期間,組織內幾乎所有事務,赤井秀一都過有接觸。

  現在他成為臥底叛逃了,和其他人本來沒有直接關系。

  但如果仔細一想,這麼能干的人都跑路了,那就意味著……自己以往干過的所有爛事,現在都可以推到他身上了!!

  這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的平賬仙人!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無論是以前為了報銷誇大過的假賬,還是濫殺過幾個看不順眼的同事,甚至順手在組織裡多薅了幾箱武器……

  這些事怎麼可能會是我做的呢?

  明明就是那個逃

  跑的FBI叛徒干的!就是他!!

  臥底不臥底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趕緊平賬!

  諸星大跑了,所有的假賬都可以往他身上推,反正也沒有人能再查到了。

  於是,前段時間組織裡的大家全都在翻自己的陳年老賬,想趁此機會趕緊把賬都給推平。

  而就在這期間,過去一樁樁,一件件莫名其妙失敗了的任務也都被翻了出來。

  其中自然也包含著諸伏景光故意搗過的亂。

  他不像降谷零,能讓自己留下的痕跡像烈日下的水漬一樣完全蒸發掉。

  以往他失敗了的那些任務,只是沒人去細查而已。

  現在高層裡的人為了平他們自己的賬,連細枝末節的地方都要趕緊摳出來解決掉,以免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作為警視廳臥底留下的痕跡,忽然就被人翻了個底朝天,也很順理成章地就暴露了。

  簡而言之,就是他被諸星大叛逃的事牽連了。

  但翻出他這些破事的人似乎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揭發他,只是想趕緊平賬而已。

  也就是這樣的原因,諸伏景光現在還能好好地坐著,甚至還能有閑下來的時間能給降谷零打電話。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說了結束語:「情況就是這樣。」

  降谷零:「…………」

  聽完諸伏景光的解釋,降谷零感到格外地無語。

  雖然早就有心理准備,但果然他還是高估了組織裡某些人的靠譜程度。

  在這個地方臥底的每一秒,他都在見證類人生物的多樣性。

  竟然有人發現了臥底都不上報,只是想著先把自己干過的爛事全都給抹掉。

  他就說了沒有琴酒在後面兜底,組織裡這群蠢貨遲早要完蛋!

  可現在真正的琴酒都已經死了。

  組織裡的那個「琴酒」,好像也沒比這群蠢貨好上多少……

  那個「琴酒」現在只想治好病,然後回去,快快樂樂地和他自己的老婆過日子,談戀愛,然後打小三。

  降谷零看了一眼懷裡快要睡著了的朝崎愛麗絲,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道:「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你准備好撤離吧。」

  諸伏景光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趁現在還有些時間,我已經在銷毀資料了。」

  降谷零囑咐道:「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說。」

  諸伏景光立刻補充:「撤離過程我已經規劃好了,但很可能剛離開那幾天我不能直接回警視廳,你有什麼建議嗎?」

  降谷零本來想說,這簡單,他找個安全屋,讓諸伏景光進去呆幾天就行。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他身前的朝崎愛麗絲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想讓他低下頭去聽她說話。

  剛剛被陽台的冷風一吹,朝崎愛麗絲大概已經燒得有點暈乎乎的了。

  滾燙的呼吸掠過他的耳垂,她抬起頭,語調囫圇地在他耳邊說:「口渴,想喝水。」

  這聲音不大不小,但因為距離極近,聽筒裡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

  聯想到之前那聲短而急促的喘息,諸伏景光瞬間警覺道:「你身邊有人?」

  降谷零拍了拍懷裡朝崎愛麗絲的背說:「有,但是沒關系。」

  諸伏景光:「……」

  這可不像是沒關系的樣子。

  降谷零知道諸伏景光肯定會有所警惕,但他現在不可能讓精神狀態不對,隨時可能會自殺的愛麗絲離開他的視線。

  於是他直接告訴諸伏景光:「是朝崎愛麗絲。」

  諸伏景光還是不明白:「她?你和她怎麼會在同一個地方,松田陣平也在旁邊嗎?」

  降谷零:「…………」

  降谷零直接被他這句話給干沉默了。

  諸伏景光聽手機裡一直沒有聲音傳出,有些疑惑地把手機從耳畔放下。

  他格外困惑地看了一眼通話屏幕,覺得氛圍突然安靜到有點詭異。

  零他……這是怎麼了?朝崎愛麗絲,松田……

  猛然間,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驚天猛料,諸伏景光倒吸一口涼氣。

  他像是恍然大悟般,連話都說不連貫了:「等等,等一下——你別告訴我……不是,等等,你也?」

  「不是你想的那樣,先冷靜。」

  降谷零知道他想說什麼,畢竟松田陣平在當小三的事情還是他告訴諸伏景光的。

  降谷零解釋道:「這都是有原因的。總之,現在松田陣平受傷了,在醫院沒辦法動,朝崎愛麗絲的精神狀態又不對,剛剛還想自殺,被我攔下來了。」

  降谷零一句假話都沒說,但三言兩語間就把自己的嫌疑全部撇清。

  諸伏景光愣了愣,一瞬間沒聽出有什麼破綻。

  不過他和降谷零實在相處太久了,久到降谷零一咳嗽,他就知道他是不是在裝病。

  他越掩飾就表明這裡面的問題越大!

  本來諸伏景光還只是猜測,現在幾乎都能確定了。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過了許久,他才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做好措施,別被發現。」

  「噗,咳咳咳!」降谷零被這幾個字驚得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身前的朝崎愛麗絲一下子就被他的動靜吵醒了,她抬起頭眼神迷茫地望向他,降谷零又拍拍她的背,示意沒什麼事,你先睡。

  等她又靠回去後,降谷零才又對著手機說:「沒你想得那麼誇張,我只是暫時先照顧一下而已。」

  諸伏景光眉心緊皺:「而已?還想瞞我嗎,別廢話!說,你究竟有沒有對她做什麼?」

  降谷零:「……」

  降谷零又沉默了。

  諸伏景光再次倒吸一口涼氣:「你怎麼敢的啊,降谷零!她都已經抑郁到要自殺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這叫趁人之危!」

  剛剛說讓他「做好措施」只是他在釣魚而已,結果事情的發展竟然真的和他猜測的一樣。

  諸伏景光甚至憤怒到喊了他的全名:「而且松田陣平還在醫院裡,你就是這麼幫他照顧的嗎?」

  「這又不是我能夠控制的!」降谷零有些煩躁地揉亂額前的金發,「還有松田……松田陣平就很名正言順了嗎?他做的事不是也一樣見不得光!」

  諸伏景光被自己幼馴染的厚臉皮震驚到了。

  「你腦子有病是吧,別告訴我你不清楚後果!」

  他壓低聲音,提醒道:「松田和你——朝崎愛麗絲還沒離婚,我不想以後在警視廳處分的文件裡看到你們兩個人的名字!」

  降谷零卻一點也不擔心:「你不說就沒人會知道,松田都不會知道。」

  諸伏景光:「……?」

  他這是被強行拉上賊船了嗎?

  降谷零,你還記得你自己長什麼樣嗎?你那張臉也去當小三,難道不覺得很浪費嗎??

  諸伏景光簡直要受不了了:「真是夠了!」

  「我警告你,不要覺得自己沒有未來,現在就可以不顧後果地做事。」諸伏景光戳穿他的想法。

  「你覺得琴酒當初就不是你這麼想的了嗎?他可是真正活了今天,就完全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人。」

  「最後呢,要我告訴你他的結局嗎?他死了,被朝崎愛麗絲親手干掉的!」

  諸伏景光沉聲道:「你覺得你又能有什麼樣的好結果?衝動是沒有好處的。」

  降谷零的眉心緊皺,正想解釋。

  然而諸伏景光的情緒起伏太大,從聽筒中漏出了一些聲音。

  睡夢中的朝崎愛麗絲猛然顫抖了一下,像是在噩夢中掙扎般迷迷糊糊地說,「我沒有……不是我做的,我沒有殺他。」

  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卻看起來很害怕。

  降谷零嘆了口氣,又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沒有。不是你的錯,別怕。」

  電話另一邊的諸伏景光:「???」

  所以這兩個人現在竟然還貼在一起嗎?

  剛剛他苦口婆心地勸那麼久全被當成空氣了是吧!

  諸伏景光怒了:「給我等著!你在哪?」

  他立刻就確定了撤離後下一站要去哪裡:「現在你待的地方被我征收了,你離朝崎愛麗絲遠點,我來看著她不讓她自殺!」

  聽到他的話,降谷零本想拒絕,但仔細一想,這似乎又的確是個好辦法。

  諸伏景光的人品他是最放心的,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盯著朝崎愛麗絲。

  如果要找人來幫忙,那剛剛撤離,還需要暫時避風頭的諸伏景光就是最佳人選。

  降谷零直接說了地址,讓諸伏景光來找他。

  諸伏景光「砰」地一下掛斷了電話,像是對他的行為很氣憤。

  通話被迫結束了。

  降谷零便抱起朝崎愛麗絲,從陽台的地面上站起來,准備把她帶回到客廳裡。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故意對朝崎愛麗絲說:「喂,你讓我的朋友生我的氣了。」

  朝崎愛麗絲抱緊他的脖子,眼神迷蒙:「啊……是我的錯嗎?」

  「是啊。」降谷零故意玩笑道,「因為你,他現在覺得我的腦子有病。」

  朝崎愛麗絲思索片刻,面無表情地點頭:「那他說得對。」

  降谷零笑了,他低低的輕笑聲讓朝崎愛麗絲的耳膜有些癢。

  朝崎愛麗絲沒再理他,提醒道:「我想喝水。」

  剛剛……的時候,降谷零其實就發現她的嘴角有些干。

  他把她放到客廳的沙發上,給她倒了滿滿一杯水,看著她抱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往嘴裡泯進一些液體。

  清水讓她的嘴唇逐漸又變得濕潤,她的臉頰因為低燒還有些紅,意識也不是很清醒。

  降谷零想了想,雖然朝崎愛麗絲之前說過「沒關系」,但還是不能放任讓她一直這麼發燒下去。

  他緩緩起身,對她說:「我去給你拿藥,坐著等我一會。」

  朝崎愛麗絲安靜地點點頭,繼續喝水。

  此時她的情緒似乎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看不出任何異常。

  拿藥就需要一分鐘,降谷零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轉過身,准備去拿藥。

  然而他剛一離開,「哐當——」水杯掉落到地面上,摔成了鋒利的碎片。

  降谷零猛然回頭,看到朝崎愛麗絲迅速從地面上撿起尖銳的玻璃碎片,往她自己的脖子上劃去。

  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完全是早有預謀。

  朝崎愛麗絲眼神空洞地握著碎片,毫不猶豫地將它按往致命的動脈上。

  銳利的尖端刺入皮膚,鮮血如雨滴般傾瀉而下,轉瞬間便染紅了她的衣領。

  等等……這好像不是她的血。

  朝崎愛麗絲停下動作。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看到降谷零的手擋在了她的脖頸前,血液從他的掌心不斷湧出。

  鮮紅的血跡在他的皮膚上縱橫,如烙印般刻在了他的掌心,又緩慢地滑落到她的鎖骨上。

  降谷零眼神復雜地望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任由尖銳的刺痛停留在他的掌心。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目光冷漠地說:「為什麼要阻止我呢?這讓我真的很難辦啊。」

  降谷零看著她的眼睛,瞳孔中是不易察覺的悲切:「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在乎你,不要繼續了。」

  「可我必須要這麼做。」朝崎愛麗絲不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放棄。

  她平靜道:「放手吧……就算真的會死,我也會一遍又一遍地去嘗試。」

  「那松田呢?」降谷零忽然提高了音量,「就算你有放棄一切的理由,但松田陣平呢?你也想讓他死嗎?」

  松田……為什麼也會死?

  朝崎愛麗絲的手指微動。

  之前任憑他怎麼說都沒有用,然而一提起松田陣平,朝崎愛麗絲的態度似乎立刻就有了松動。

  降谷零的喉間有些酸澀,卻只能繼續說:「對,就是松田。」

  「你不會從來沒有察覺到,在你出現之前,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理由就是復仇吧。」

  聽到他這麼說,朝崎愛麗絲愣了愣,突然想起了當初她沒有追問的那件事情。

  在很久以前,松田陣平就提到過,他是為了一個人,才必須要找到她,學會她家族傳承的技術。

  那個人是一個已經去世的警察,似乎是叫萩原研二。

  在她看到的那張合照裡,他的樣子還很年輕,像是剛出校門不久,眼裡全是對未來的期許,目光中閃耀著動人的堅毅與溫暖——

  和他身旁的松田陣平一模一樣。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閃爍,瞳孔逐漸有了焦距。

  仿佛有某種情緒在空氣中緩慢地流淌起來。

  降谷零繼續道:「松田陣平只會在復仇完成的那一瞬間就喪失活下去的理由,朝崎愛麗絲,你想過沒有,如果你自殺了,松田會怎麼做?」

  他……也會死嗎?

  可她只是回家了,松田陣平卻真的有可能會接受不了「她自殺了」這個事實。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下去。

  過了幾秒,她猛然抬起頭,將手中的碎玻璃握緊說:「我想捅你。」

  降谷零怔了怔,忽然又笑了:「不是吧,我阻止了你自殺,你就要捅我?」

  朝崎愛麗絲冷聲道:「難道你不能告訴松田,我只是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讓他放心嗎?」

  這種謊話三歲的小孩都不會信。

  降谷零也沒有戳穿,只說:「還是你親口告訴他吧,我可不會幫你做這種事,再說了,你不是不需要我幫你——嘶。」

  話還沒說完,朝崎愛麗絲直接就把他捅了。

  她的指節用力到泛白,玻璃碎片的尖端深深地刺入了降谷零的掌心中。

  她看著他掌心流出的血液,聲音冷淡道:「不要替我做決定,我不喜歡。」

  然而被她這麼一捅,降谷零卻還在笑,甚至看起來比剛才更開心了。

  朝崎愛麗絲產生了困惑:「有什麼很好笑的事情嗎?」

  降谷零本想下意識敷衍幾句,然而他思索片刻,忽然真心實意地說:「我只是覺得……你的脾氣有點太好了。」

  朝崎愛麗絲被他噎住了,愣了愣才說:「沒有很好……」

  降谷零是不是對她的濾鏡太強了……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個受虐狂?

  降谷零當然不會是受虐狂。

  他只是很清楚,剛剛他救下朝崎愛麗絲的的行為只是他的一意孤行而已。

  阻止一個想死的人去死,這樣的行為只會滿足救她的人。

  被救的人其實並不需要他這樣做。

  朝崎愛麗絲已經活得夠痛苦了,她想要離開,很迫切。

  可她現在還是很輕易地就原諒了他的行為。

  捅一下,就兩清了。

  她的外表看起來似乎很冷淡,很不好相處,但越和她接觸,降谷零就越覺得她的脾氣真的很好。

  如果她不捅他,降谷零心中反而還會有些顧慮。

  但既然朝崎愛麗絲選擇要動手,那就代表她已經不在乎剛剛他阻止她這件事了。

  甚至她都沒用上技巧,用碎玻璃簡單戳一下而已,實在是很輕易地就原諒了他。

  她本可以什麼都不做,卻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懲罰」,讓他放寬心,表示「這件事已經過去,你也受傷了,所以我們就扯平了。」

  可這根本就不是等價的事情。

  不過是掌心的一個小傷口而已,這怎麼會平等呢?

  或許換其他人來,都意識不到這是她「原諒」別人的一種方式。

  但降谷零知道,朝崎愛麗絲很容易心軟,就算天大的事情,她覺得稍微「懲罰」一下後,這件事在她那裡就可以輕輕揭過了。

  松田陣平大概就一點也意識不到。

  他那副狗看了都搖頭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意識到「她在任性」,都是想照顧他的情緒呢?

  朝崎愛麗絲這麼聰明的女孩子,如果真的不想讓松田知道,那松田陣平只會一輩子都覺得是他一直在照顧她。

  想著想著,降谷零故意握緊了手心那枚碎玻璃。

  果然,下一秒朝崎愛麗絲就覺得「懲罰」有點過頭了。

  她的手抖了一下,把碎片從他的掌心中抽出,看似很冷淡地說:「包扎一下吧。」

  降谷零的語調上揚:「你幫我嗎?」

  「不要,我還在生氣。」朝崎愛麗絲側過頭。

  降谷零低聲笑

  了起來,得寸進尺般用沒受傷的那只手重重地揉了揉她的頭頂。

  似乎是知道他看出了些什麼,朝崎愛麗絲的耳根變得有點紅。

  她用手背擋住自己的臉,縮在沙發上,低著頭小聲說:「不要摸我了……」

  聲音中是很別扭的拒絕,然而降谷零的心卻莫名又開始瘋狂跳動。

  松田陣平……你小子吃得有點太好了。

  他現在由衷地這麼認為。

  降谷零心裡有點泛酸,半認真半玩笑地說:「以後你能不能也為了我不去自殺,就單單是因為放心不下松田嗎?」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疑惑地看向他:「原因很重要嗎,那你們打一架,誰贏了就算誰的?」

  「那松田肯定會和我拼命。」降谷零裝作很可惜般嘆氣道,「畢竟他很在乎你。」

  雖然降谷零說話時經常真假參半,但這句話的確不是假的。

  在這一刻,朝崎愛麗絲才清晰地體會到了裡包恩先生當初教導她的那句話——

  「不要輕易做出承諾。」

  承諾是很可怕的東西。

  一旦做出,就必須要遵守,這是家族維系的鐵律。

  當初裡包恩先生就是做出了承諾,才必須要去並盛,教導沢田舅舅成為新的家族領袖。

  她說過要對松田陣平負責,那就必須要遵守。

  就算她再想回家,也至少要親眼看到他復仇成功,好好地活下去後再走。

  朝崎愛麗絲還記得,松田陣平說過,他只是不甘心而已,如果那天他的朋友也會她拆彈的方法,那他就不用死了。

  所以萩原研二應該是因為爆炸事故去世的,松田陣平是想找到安置炸彈的那個罪犯嗎?

  他知道那個人還會再出現?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隔著遙遠的距離,雲端的那抹銀色忽明忽暗,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其中醞釀,天空顯得波雲詭譎。

  松田陣平他……真的能成功嗎?

  朝崎愛麗絲總直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

  琴酒站在醫院外部的平台上,注視著地面上那並不明顯的痕跡。

  「愛麗絲。」

  她果然又跑了。

  琴酒沉默地含著一只煙,煙灰飄落在白色的地面上,像是落在了她光滑的脊背。

  明明就還在發燒,這麼脆弱的人,竟然又一次成功從他身邊逃走……

  煙草的辛甜味彌漫開來,火星在半空中忽明忽暗。

  琴酒沒有再動那只煙。

  他的腦海持續不斷地鈍痛著,這種成癮般的疼痛根本無法用煙草緩解。

  已經有癮了嗎。

  朝崎愛麗絲才剛離開一會,他就已經無法接受了?

  竟然連他也會產生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果然……不能再放任她繼續亂跑。

  琴酒掐滅了手中分毫未動的煙,轉身離去。

  雲端的那抹銀色逐漸變得漆黑,仿佛預示著風雨將至,一切平靜都不會再留存。

  ……

  倉本邦臣已經成功實施過很多次犯罪了,這次也不會例外。

  警視廳裡的人都是些蠢貨,他的炸彈每次都很有效,能把那群自以為是的警察都給炸上天。

  人質、爆炸、摩天輪……

  想到自己之後要做的事,倉本邦臣簡直要抑制不住他腦海中的興奮。

  他在鍵盤上「啪嗒,啪嗒」地敲擊著要發給警方的第二份通知函,力求把每一個字都敲得充滿情感。

  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你在做什麼,好像很有趣啊?」

  「誰?」倉本邦臣猛然回過頭。

  他看到身後的陰影中,一個面目模糊的陌生人正在角落裡翻他制造的那些東西。

  陌生人一邊翻還一邊銳評道:「這是你做的炸彈?看起來好爛……你不會就想用這種東西去炸警視廳吧?」

  倉本邦臣的面色驀然一變,從口袋裡抽出一把槍,對准角落的陰影說:「用不著你管!你究竟是誰?放下我的東西。」

  「喲,竟然還有槍啊,來來來,朝這裡。」

  角落裡的人毫不在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頭說,「對准這裡射擊,別打偏了啊。」

  「砰。」倉本邦臣害怕得下意識開了槍。

  角落裡的人不避不讓,子彈從他的耳側劃過,沒有傷到他分毫。

  「你這家伙,讓你打都打不准。」

  陌生人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還嘆氣道:「就你這樣的還想去炸警視廳?我可是看你的計劃不錯,才想來幫你的,你就這麼對我嗎?」

  「……幫?」倉本邦臣對此深表懷疑。

  角落裡的人卻肯定道:「我當然是來幫你的,你這些破爛現在炸不死警視廳的人啦!上次我也就只是把他們炸飛了而已,現在那些人還都活蹦亂跳呢,真沒意思。」

  卡爾瓦多斯嘆了口氣繼續說:「哎呀,老婆老婆老婆∼就是因為沒炸死那個小警察,我的老婆才不理我吧!」

  倉本邦臣:「……」

  這個人的精神好像很有問題……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倉本邦臣看到這個人像唱詠嘆調一樣,莫名其妙地感慨了一番,什麼「琴酒終於給我放假啦」,什麼「這次一定要讓老婆好好誇獎我」啦……

  等他又自言自語了半天,倉本邦臣都要等得沒耐心了,他才看到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似乎從懷裡掏出了個奇怪的東西,興奮地遞給他。

  卡爾瓦多斯像很激動一樣介紹說:「用這個,用這個吧,這個很好用。」

  倉本邦臣警惕地用槍對准他:「這是什麼?」

  「要給我老婆放的煙花啊,炸開會有一顆紅色的愛心!到時候你在左邊放,我在右邊放,嘩啦∼好多紅色!」

  卡爾瓦多斯說著說著,甚至用雙手比了一個小心心。

  「這麼好的東西,琴酒之前竟然不准我用,但他肯定不知道剛剛我偷了兩個出來,我要去給老婆放煙花啦∼」卡爾瓦多斯刀削過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期待般的羞澀。

  然而在這麼一個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陰狠的人身上,這羞澀的表情配合上他魁梧的身軀就只能看出驚悚。

  倉本邦臣只是犯罪分子而已,他不是精神病。

  他張了張嘴,強撐似地大喊道:「滾開!我不需要你來指手畫——」

  「哐當!」

  一股劇痛襲來。

  倉本邦臣的臉猛然被摜到了地上,鞋面踩上了他的鼻子。

  他想抬頭,又是一股力量死死地壓住了他的腦袋,仿佛要將他的腦髓給完全擠出來。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卡爾瓦多斯面無表情地用倉本邦臣的臉蹭了蹭自己的鞋底,想把腳底的髒東西都蹭下去。

  倉本邦臣像看到了真正的惡魔,眼中充滿恐懼。

  他的鼻梁已經被摔斷了,但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還在若無其事地用他的臉擦鞋,讓堅硬的鞋底把他的臉刮得血肉模糊。

  倉本邦臣不住地哀嚎,涕泗橫流地求卡爾瓦多斯放過他。

  卡爾瓦多斯卻覺得他這副窩囊的樣子很好玩。

  他喜笑顏開,甚至又蹭了幾下,才像對著幼兒園裡的白痴一樣哄騙道:「小雞仔,乖乖聽我的。」

  「拿著這些

  東西,讓我來幫你一起炸警視廳吧∼」


第85章 蘇格蘭:「救人要救到床……

  朝崎愛麗絲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看降谷零半蹲在她旁邊,拿著濕巾去沾地板上的玻璃碎屑。

  他一邊擦還一邊和她隨口閑聊:「不會是我說,『你讓我的朋友生氣了』,你才又想到要用玻璃自殺吧,如果是的話,那我道歉,我沒有和……病人近距離接觸過。」

  降谷零沒有直接說出「抑郁」這個詞,他擔心自己的話又會刺激到她。

  朝崎愛麗絲卻沒明白他在說什麼,只以為他在說發燒的事。

  她搖搖頭說:「生病只是身體原因,和你沒有關系。」

  降谷零想了想,他記得抑郁症的確是生理性的病變,是需要吃藥的,心理問題都只是誘因。

  於是他問:「需要我帶你去看醫生嗎?」

  朝崎愛麗絲不想出門,直接拒絕說:「不用了,你已經幫我夠多了,而且現在我也沒什麼能回報你的,陣醬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聽到她這麼說,降谷零擦地的手停了下來。

  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濕巾,站起身,走到陽台去提了個白花花的東西回來,塞給朝崎愛麗絲。

  「來,抱好。」

  朝崎愛麗絲:「?」

  「汪,汪汪!」哈羅一下子跳到她的懷裡,尾巴在它身後迅猛地搖晃。

  朝崎愛麗絲和它面面相覷,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向降谷零。

  降谷零移開視線:「你陪它玩就是在回報我了,平時我很忙,哈羅一個人在家裡其實很孤獨。」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沉默地梳理起哈羅背上的白色絨毛。

  降谷零補充了一句:「別多想,你沒有給我添麻煩,不過你要保證,在見到松田之前,你不能總想著自殺了。」

  朝崎愛麗絲抱著狗,小聲說:「嗯。」

  降谷零繼續道:「過幾天這裡可能會來個新人接替我,放心,你見過他。」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是以前組織裡的人嗎?」

  降谷零點頭,沒有多說。

  朝崎愛麗絲也沒再追問,但很快,第三天,她就親眼見到了這個人。

  這個人有著上挑的藍色貓眼,重新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對她說:「好久不見,我聽零說你最近生病了,好些了嗎?」

  雖然的確和蘇格蘭很久未見了,但朝崎愛麗絲對他的印像一直很好。

  她還記得這個被琴酒當面打斷和她的交談,還依舊很好脾氣的藍眼睛帥哥。

  朝崎愛麗絲輕輕點了點頭說:「好些了,謝謝關心。」

  諸伏景光溫和地笑道:「那就好,希望你盡快痊愈。」

  降谷零在旁邊看著他們寒暄,忽然插話說:「這裡沒我什麼事了吧,我先出去了?」

  諸伏景光笑著叫住他:「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就不打擾愛麗絲小姐休息了。」

  諸伏景光緩步跟著他走出房間。

  剛一把門虛掩住。

  「嘭!」

  諸伏景光一拳就揍到了降谷零的鼻子上。

  「喂,怎麼見面就打我!」降谷零猛然架住他的動作。

  諸伏景光活動了一下手腕,臉上還保持著溫和的笑意:「你欺負她了?」

  降谷零把自己包扎成一團的手亮給他看:「看清楚,是我受傷了!究竟是誰欺負誰啊?」

  諸伏景光瞟了一眼他那只故意包得很誇張的手,罵道:「活該。」

  降谷零:「……」

  諸伏景光眯起眼睛問他:「你很閑嗎?沒有一點事要做嗎,還待在這裡干什麼?」

  降谷零被他一連串的問題都問懵了,他張了張嘴反駁說:「這裡明明是我家!」

  「現在不是了。」

  諸伏景光的笑容格外燦爛,嘴裡說出的話卻像毒液一樣,「趕緊走,別逼我把你踹出去。」

  降谷零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幼馴染這個表情,他抖了抖說:「景,我可是為了救她才帶她走的。」

  諸伏景光的笑容更燦爛了:「你放屁。」

  降谷零:「…………」

  諸伏景光的笑容看起來越來越可怕:「之前你和我提起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你以為你自己藏得很好嗎?」

  「我問你,你那麼關注她的事干什麼?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喜歡的類型,那些電視劇還是當年我和你一起看的!」

  降谷零被他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說:「就算你這麼說,我總不能看著她出事吧?她夾在她丈夫和松田之間已經很痛苦了,我最開始真的只是想帶她走,以免她想不開輕生。」

  諸伏景光收斂了笑容:「哼,這是你唯一一件做對了的事情。」

  降谷零辯解道:「就是啊,如果我不救她,她現在還不知道出沒出事。」

  諸伏景光立刻戳穿他:「別狡辯,救人需要你救到床上去嗎?」

  降谷零震驚得瞪大眼睛:「我沒有!怎麼可能!!就親了一下。」

  諸伏景光怒了:「你還敢親她?降谷零,你瘋了吧!」

  降谷零瞬間反應過來他在套話,立刻禍水東引:「松田能親我就不行?你罵我不如先去罵他。」

  諸伏景光冷笑道:「那能一樣嗎?松田那叫患難與共,你這是趁人之危,朝崎愛麗絲可能都以為和你是什麼交易啊,被你脅迫之類的才會選擇不反抗。」

  降谷零被他幾句話給說沉默了。

  諸伏景光:「……?」

  竟然真的是這種發展嗎?

  「降谷零你真是夠可以的!」

  諸伏景光氣得想再打他一拳,「你忘了她經歷過什麼嗎?琴酒強迫她做了些什麼你都知道嗎?你就憑想像在這裡猜測,她卻是親身經歷的!」

  降谷零垂下眼眸:「……是我的錯。」

  諸伏景光瞥了他一眼:「當然是你的錯,你最好找機會去給她道歉。」

  降谷零的聲音頓了頓:「我道過歉了,但她——她說,『是她給我添麻煩了』,讓我放心,以後她不會再是我的負擔。」

  聽到他的話,諸伏景光也愣住了,似乎完全沒料到朝崎愛麗絲會是這個反應。

  降谷零目光閃爍:「她想自殺也是這個原因。朝崎愛麗絲她……不想讓任何人因為她而為難,無論是松田還是我。」

  「……」

  諸伏景光的語調無比艱澀:「……這不完全就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咳,咳咳。」降谷零猛烈地咳嗽:「喂,我在和你討論正事!」

  諸伏景光把他的背拍得震天響,止住他的咳聲:「我也在和你說正事,現在你想怎麼辦?朝崎愛麗絲她不可能為了你,去做對不起松田的事情。」

  降谷零的喉結顫動了一下,苦澀地說:「我知道。」

  諸伏景光眉心緊皺:「你不知道。我清楚你現在是覺得,松田還在醫院裡,你可以短暫地放縱自己,但零——他遲早會好起來,你准備在他面前藏一輩子嗎?」

  「……」

  降谷零又沉默了。

  諸伏景光看他這副強行平靜下來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絕對不像他之前表現得那麼坦然。

  降谷零很重視和松田的友情,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想破壞這份珍貴的情誼。

  更何況他自己也明白,他現在作為臥底,不配擁有一段健康、完整的戀愛關系。

  他連未來都無法許諾,和松田陣平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但感情的事……誰能保證自己能完全控制得住呢?

  朝崎愛麗絲又的確是個很容易就讓人喜歡上她的女孩子。

  諸伏景光生氣的是降谷零對她不負責任的行為,卻沒有想責怪他偶然的理智掉線。

  諸伏景光嘆氣道:「零,我知道你的精神一直都處於高度緊繃狀態,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多提,但朝崎愛麗絲……她不應該被你的行為牽連。」

  降谷零的目光微動。

  諸伏景光繼續語重心長道:「松田陣平有多喜歡她你也清楚,放棄吧,沒結果的。」

  話音落下,空氣驀然陷入了寂靜。

  沉默了許久。

  降谷零才喑啞地說:「……本來就沒有結果。」

  諸伏景光面無表情道:「那以後就離她遠點。」

  降谷零側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他轉身重新走向朝崎愛麗絲的房間。

  諸伏景光問:「你干什麼?」

  降谷零背過身,聲音中是不易察覺的苦澀:「最後去跟她道個別,總不能一聲不吭地就走了,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

  諸伏景光想了想,覺得這樣走掉的確有些不禮貌,就點頭說:「快去快回。」

  降谷零沉默地打開房門,走進去。

  他的影子在燈光下輕淺的晃動著,是孤獨的,仿佛虛無地散在地上,被地面的紋路撕碎,毫無憑依。

  這就是他的影子。

  諸伏景光覺得他的背影格外落寞,心中有些不忍,卻也只能不再言語。

  降谷零走進房間,看到朝崎愛麗絲正靠在床邊,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她聲音朦朧地問他:「要去工作了嗎?」

  「嗯。」

  降谷零緩緩卷起袖口,像要去干一番驚天動地

  的偉業般,面色嚴肅地說:「我去撿瓶子回來養哈羅。」

  朝崎愛麗絲:「……」

  這家伙大概率是想直接開溜了。

  是因為蘇格蘭來了?

  降谷零整理了一下袖口,看著朝崎愛麗絲說:「時間不多了,蘇格蘭他不可能讓我在裡面待很久,我問你一個問題。」

  朝崎愛麗絲:「?」

  降谷零沉聲問:「你不討厭我吧?」

  他淡紫色的瞳孔閃動了一瞬,忽然又說:「算了,我不想知道答案,換一個——」

  「如果被發現了,我和松田說一切都是我強迫你的,他會信嗎?」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說:「會……吧。」

  「很好。」

  他伸出手,輕輕拉過她的腰,「那就不要有負擔,讓我把惡人當到底。」

  他緩慢地靠近她,兩人間的距離逐漸變得很近。

  降谷零的金發落到她的眼尾上,朝崎愛麗絲下意識閉了閉眼睛,覺得皮膚有點癢。

  然而還沒等他對她做什麼,背後猛然傳來了一聲怒喊。

  「降谷零!!!」

  降谷零的肩膀抖了抖,草草地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就立刻松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諸伏景光憤怒地走進來,提住他的領子:「差點就被你騙到了!你可真會演。」

  降谷零被他拽緊領子,還面色如常地對朝崎愛麗絲揮揮手道別。

  諸伏景光「啪」地一下拍掉他的手,額頭上的「井」字就沒消下去過。

  朝崎愛麗絲茫然地望向諸伏景光,又看向降谷零,目光又看向諸伏景光。

  降谷零忽然就開始笑,笑得他那雙漂亮的紫灰色眼睛裡像裝滿了星星一樣。

  諸伏景光猛地踹了他的屁股一腳,又回過頭,用截然不同的溫柔聲音對朝崎愛麗絲說:「別理他,他的腦子就是能在天才和肌肉猩猩中間隨意切換。」

  「有什麼問題就當全是他的錯就好,不要管他這種奉獻欲和拯救欲都過了頭的蠢貨!」

  說完,諸伏景光提起降谷零的領子,把他連拉帶拽地推出房間。

  門被降谷零隨手帶上,他一邊被推著往外走,一邊用手機給人發短信。

  短信剛發出幾秒鐘。

  剛一出房間,他的手機立刻響了起來。

  松田的電話來了。

  降谷零的手像被燙了一下,直接把電話扔給諸伏景光說:「你接!」

  諸伏景光:「???」

  電話一直在響,諸伏景光沒辦法,只能先接起來外放說:「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松田陣平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問:「諸伏景光?怎麼是你,降谷零人呢?」

  諸伏景光不怎麼會在朋友面前撒謊,他有點猶豫地說:「他,他嘛……」

  「說我在工作。」一旁的降谷零朝他做口型。

  諸伏景光瞪了他一眼,回復道:「零他在忙,我暫時幫他接一下電話,要不然等他忙完了再聯系你?」

  松田陣平立刻阻止他:「不用,我就是想問件事。」

  他的眉心緊皺:「剛剛降谷零發短信給我,說他發現朝崎愛麗絲多次嘗試想要自殺?」

  諸伏景光側頭看向虛掩的房間門,思索了一會才點頭道:「是的,被他看到的就有兩次。」

  松田陣平急切地問:「那她沒事吧?」

  諸伏景光安撫他:「別激動,沒事。她現在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我和降谷零正看著她呢,不會有事的。」

  松田陣平懸吊的心這才重重落下,他的聲音中滿是後怕:「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諸伏景光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提醒他:「你也別覺得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雖然她暫時被零勸住了,但她還是有極強的輕生跡像,我勸你親自過來一趟,當面勸勸她。」

  松田陣平沉聲道:「知道了,我馬上過來,至於降谷零,愛麗絲她——」

  忽然聽他提到了自己和朝崎愛麗絲的名字,降谷零心虛得猛錘了一下諸伏景光的背,讓他注意點,不要說漏嘴。

  諸伏景光立刻用手肘狠懟了回去,讓他趕緊哪涼快去哪待著。

  這些事難道不都是你降谷零自己做出來的嗎,現在開始心虛了?早干什麼去了?

  如果松田真的問起來,他絕對會實話實說。

  諸伏景光才不會再幫他撒謊。

  他安靜地等著松田來質問,並且隨時准備幫他對降谷零實施毀滅性打擊。

  電話中,松田陣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

  他遲疑了許久,才緩緩說:「愛麗絲她——有時候可能會很任性。」

  「至於降谷零……好兄弟,幫我謝謝他!!」

  諸伏景光:「???」

  你確定要謝他嗎?


第86章 蘇格蘭:草(一種植物)……

  ……你確定要謝他嗎?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降谷零干的那些破事他提都不想多提,松田還謝謝他呢。

  諸伏景光在心裡默念三遍,不生氣,不生氣,衝動是魔鬼,要冷靜。

  然而他還是沒忍住又踹了一旁的降谷零屁股一腳,降谷零躲都沒躲,被踹了就裝痛得像要截肢了一樣。

  諸伏景光看他那副樣子就來氣。

  松田陣平卻在電話另一邊又補充了一句:「在我到之前,愛麗絲就拜托你們兩個人了。」

  諸伏景光:「……」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捂住臉立刻轉移話題:「你的傷還好嗎?不用勉強自己現在就過來。」

  「已經能走動了,沒事。」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繼續說:「我實在放心不下,昨天愛麗絲就聯系過我,說她有點低燒,在休息,但自殺的事她提都沒提。」

  「應該是不想讓你擔心吧。」諸伏景光解釋道,「零他也是偶然遇見,才能把她救下來,她在自殺前沒想告訴任何人——」

  松田陣平沉聲打斷他:「總之我還是先過來看看。」

  他把支撐用的醫用支架放到地上,金屬的底部在地面上敲擊出一聲脆響。

  諸伏景光聽到了支架的聲音,勸他:「能走動不代表你的傷就好了……別緊張,如果朝崎愛麗絲在這裡掉一根頭發,之後你就去干掉降谷零,我絕對不攔你。」

  「那她的頭發還是掉了啊!」松田陣平只關心他前面那一句,「她都兩次嘗試要自殺了,我怎麼可能不緊張。」

  他都這麼說了,諸伏景光知道再勸也沒有意義,只能嘆氣道:「好吧,你過來的時候注意安全。」

  電話很快被掛斷。

  諸伏景光把手機扔回給降谷零。

  降谷零站在一旁聽完,想了想說:「我之前有派人在醫院附近看著他,應該沒事。不過……既然他馬上到這裡來,那我就先走了?」

  「等會。」

  諸伏景光叫住他,「忘了你家這邊的安保措施了?松田他還拄著支架,萬一那些應急裝置傷到他怎麼辦,你去把他接上來再走。」

  「為什麼要我去……」降谷零現在不想直面松田,「你去不行嗎?」

  諸伏景光又露出了那可怕的燦爛笑容:「我去接松田,然後留你和朝崎愛麗絲共處一室,你覺得我有那麼仁慈嗎?」

  降谷零都要被他這副恐怖的表情盯得後背冒冷汗了。

  諸伏景光嘖了一聲,又說:「現在朝崎愛麗絲身邊離不開人,誰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還會嘗試自殺,我得幫松田看住她。」

  他把「幫松田」這幾個字故意加了重音。

  降谷零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也知道諸伏景光說這麼多都是為了他好。

  他深吸一口氣,卷起袖子,視死如歸般說:「要是松田發現了什麼想揍我,你得幫我拉住他。」

  諸伏景光額頭出現「井」字,罵道:「趕緊去,別逼我現在就揍你!」

  身旁的人「嗖」地一下就溜出了門。

  降谷零一離開,公寓裡就剩下了朝崎愛麗絲和他兩個人。

  諸伏景光站在原地,側過頭,望了一眼他身後那扇虛掩的房間門。

  從他的

  角度看過去,朝崎愛麗絲正半靠在床沿旁,像是睡著了一樣閉著眼睛。

  窗外有陽光,強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了房間裡。

  房間中的光線看起來有些微刺眼,但哪怕這樣明亮的光,落在她身上都會瞬間變得柔和。

  光線像是怕打擾到她休息般,安靜、輕緩地環繞在她的周圍。

  空氣中充斥著緩慢又均勻的呼吸聲。

  朝崎愛麗絲很容易讓他身邊的人感到平靜。

  諸伏景光雖然和她接觸不多,卻很快就感受到了這一點。

  這種感覺和他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但朝崎愛麗絲現在的狀態……看上去卻比那時差了許多。

  她的膚色一直很白,像透明的一樣。

  然而如今,這顏色卻白到有些不正常的地步,哪怕光線已經被玻璃過濾了一遍,還是會讓人忍不住擔憂她是否會被陽光刺傷。

  蒼白的膚色讓她看起來安靜,敏感又脆弱——和傳言中的她完全不同。

  在組織裡,傳言中,朝崎愛麗絲的形像有兩個版本。

  第一個廣為傳播的版本是她當初在工作室裡流傳出來的。

  在那個版本裡,朝崎愛麗絲是裝備部新招的天才新人。

  她神秘、冷淡又不易接近,卻能靠才華輕易賺得巨額財富。

  她的業務能力讓許多人都眼紅,但她的背景又格外復雜,誰都說不清她背後站的人究竟是誰,只知道她的晉升一路綠燈,誰都撼動不了她。

  按常理來說,像她這麼能力強的人多少都會有些怪癖。

  但組織裡少數幾個能和她接觸到的人卻都說,朝崎愛麗絲是他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裡脾氣最好的。

  她似乎覺得所有的事都可以存在,人就是會犯錯誤。

  面對那些智商不太夠用的小模特,在一遍遍的失敗後,大多數人都會感到煩躁。

  但朝崎愛麗絲卻一直很平靜,她讓這些人都不用緊張,做錯了就改掉,有不會的東西就去學,她也會好好教,好好用。

  朝崎愛麗絲對身邊所有的人都很寬容,哪怕有些人的確就是不懷好意,她也都不在乎。

  唯一流出的負面評論可能就是她經常會冷臉,以及她的體力一直不好。

  但這都算不上是很負面的新聞,反而給她增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這就導致很多人對她抱有一種虛幻的猜測和向往。

  不僅僅局限於組織裡,外界也有很多狂熱的人一直在搜集她身邊的各種消息,買她創作的那些東西,想要離她更近一些。

  諸伏景光知道,暗地裡關注她的人有很多,卻很少有人能真正有機會去接觸她。

  至於她身份神秘的原因……這就涉及到另一個流傳的版本了。

  另一個版本裡,朝崎愛麗絲是被琴酒從意大利強搶回去的美貌人/妻。

  她手無縛雞之力,被琴酒強迫,囚禁,用各種方式折磨過,卻一直寧死不屈,深愛著她以前的丈夫。

  美貌又痴情的人/妻,這麼勁爆的身份自然會引來眾多流言蜚語。

  更何況強迫她的那個人還是琴酒。

  雖然琴酒的確很像能干出這種破事,但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就是組織裡最難搞的那個男人。

  像他這種把工作當成呼吸,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的勞模,竟然會忽然轉性,去玩這種愛而不得的狗血戲碼,這本來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見過天才新人「愛麗絲小姐」的人很少,見過這個可憐人/妻的人就更少了。

  組織裡幾乎沒有人把她們對上過號,只有一兩個知情人士知道這是同一個人,卻又礙於琴酒的威懾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在工作室裡,朝崎愛麗絲身邊的人都被仔細篩查過一遍。

  但偶爾還是會有些漏網之魚,比如赤井秀一,比如降谷零,還有松田陣平……

  諸伏景光在之前一直都沒能想通,琴酒既然決定要帶她走,為什麼又會放任朝崎愛麗絲去外面和其他人接觸?

  然而現在——

  看著房間裡安靜沉睡著的人,諸伏景光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什麼。

  有些人大概天生就這麼耀眼……就算琴酒想要強行掩蓋,也根本沒有辦法完全遮蓋住她身上的光芒。

  就像被毒蛇纏繞的金蘋果,難道被毒液沾染過,金蘋果就不會再閃耀了嗎?

  她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真實的,但那些痛苦根本沒有改變她分毫,甚至讓她在泥沼中看起來更耀眼了。

  或許朝崎愛麗絲自己意識不到,她的身上有一種極為矛盾又吸引人的氣質。

  外表看起來這麼脆弱又冷淡的人,體內卻有像天空一樣包容的胸懷,以及毫不動搖的堅韌內核。

  琴酒的一切手段都沒有用處,在他死之前,朝崎愛麗絲都沒有屈服過哪怕一次。

  諸伏景光有時候甚至會希望她不要那麼倔強,這樣就可以少吃點苦頭。

  可那樣的話,就不是朝崎愛麗絲了。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會喜歡她,諸伏景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她本來就能很輕易地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但朝崎愛麗絲,她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啊……

  當初他還能在外界見到她的時候,朝崎愛麗絲還不像現在這樣,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氣裡了。

  現在她安靜又坦然地躺在房間裡睡著了,似乎覺得病痛和傷害都已經是日常,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人怎麼能夠習慣受傷害呢?

  就算她想要強行習慣,生理上也不會允許,她的精神狀態早就已經岌岌可危,身體狀況也很不好。

  諸伏景光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他沉默地守在房門前,余光注意著房間內的動向。

  朝崎愛麗絲隨時都會失控,他必須要好好地看住她……

  房間內。

  光線緩緩移動著,從明亮變得隱蔽,逐漸躲到了雲層之後。

  朝崎愛麗絲知道外面有人在看管著她,但她如同過去無數次一樣,什麼都沒想地睡著了。

  她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先修整好,然後等松田陣平來,穩定住他以後就立刻回家。

  她沒有體力去在乎更多的事情,不管是降谷零還是琴酒。

  琴酒以前就很看不慣她這種什麼都不在乎,又喜歡隨地大小躺的狀態,但朝崎愛麗絲理都不想理他。

  她就是想要休息了,有本事就直接干掉她?

  至於降谷零……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和琴酒一樣,都是加班把腦子加傻了的典型。

  呆瓜一號和呆瓜二號。

  他忽然的親近,讓朝崎愛麗絲像看到了一只鯊魚忽然決定要去機場開卡丁車。

  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她還能去把鯊魚咬一口嗎?

  反正她沒力氣管,就順其自然吧。

  她靠在床沿,呼吸均勻地閉著眼睛。

  過了一會,朝崎愛麗絲睡著睡著,漸漸覺得有點餓了。

  她迷迷糊糊地從靠枕上坐起身來,側過身,在床邊晃晃小腿,理了理裙擺,想讓自己先清醒一些。

  門外的諸伏景光看見她似乎醒了,也從靠牆的姿勢站直。

  朝崎愛麗絲稍微清醒了一些就揉著眼睛下床。

  她推開門,隨口和諸伏景光說了一句:「中午好。」就緩步往廚房走去。

  諸伏景光跟在她身後,輕聲問:「有什麼需要的嗎?我其實可以直接幫你拿去房間。」

  朝崎愛麗絲搖頭說:「只是有點餓了而已。」

  諸伏景光愣了愣,溫和地笑道:「那我來做飯吧。」

  朝崎愛麗絲不是很相信他的廚藝,就說:「不麻煩你了,我啃個蘋果就好。」

  諸伏景光卻覺得這樣有點太簡陋了,勸她:「試試吧,我做飯的手藝還不錯,至少比松田好。」

  朝崎愛麗絲側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確是在認真建議,思索了一會,點點頭。

  諸伏景光先她一步走進廚房。

  他從冰箱中拿了個蘋果出來,削好切塊,裝在盤子裡,插上幾枚牙簽遞給她,讓她在等待的時候先墊墊肚子。

  朝崎愛麗絲的視線掃過蘋果上的牙簽,目光略微

  停頓後,才伸手取了一塊放進嘴裡,開始嚼嚼嚼。

  她語調有些模糊地說:「我對很多東西都過敏,可能要麻煩你做飯時注意一下。」

  諸伏景光點頭說:「冰箱裡應該不會有你過敏的食材,零他在這些地方還是很仔細的。」

  朝崎愛麗絲咽下蘋果,小聲說:「謝謝。」

  諸伏景光擺擺手,示意沒事,便背過身去,准備挽起袖子開始做飯。

  朝崎愛麗絲坐在椅子上等待著,眼神逐漸放空。

  等著等著,她把裙擺拉到了膝蓋處,手將裙子的花邊揉皺又撫平,就像一邊等一邊隨手找了個東西在打發時間。

  廚房裡的諸伏景光很快就把午飯做好了。

  他將午餐端了出來,放到朝崎愛麗絲面前,又准備將之前裝蘋果的盤子收走,拿去水槽洗淨。

  諸伏景光伸出手,想將餐桌上的空盤拿起,但忽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的目光從空盤轉移到朝崎愛麗絲的臉上。

  朝崎愛麗絲面色如常地吃著他剛做好的午飯,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眉心微皺,為難道:「愛麗絲小姐,我答應過松田要好好照顧你。」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有些遲疑地說:「那……辛苦了,謝謝你的午飯?」

  諸伏景光苦笑道:「你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他不想要她的道謝,那朝崎愛麗絲就和他沒什麼好多說的了。

  她低下頭去,安靜地繼續細嚼慢咽。

  諸伏景光望著她的動作,逐漸收斂了笑容說:「請不要讓我為難。」

  朝崎愛麗絲卻頭都沒抬,面無表情道:「這是我需要的東西,不可能主動給你,你想要回去就自己來拿。」

  想要就自己拿……

  諸伏景光目光一凝,視線緩緩往下,越過桌面,看向她重新被裙子遮掩住的大腿。

  那個位置——裙子內側應該有一個口袋。

  朝崎愛麗絲本來是想藏把刀或者槍之類的東西,但正如蘇格蘭所言,降谷零在這些方面是很仔細的。

  這幾天她根本接觸不到這些危險物品。

  要是沒有槍的話,牙簽也行,至少是尖的。

  只要用上一些技巧,想接近死亡也能很快,提前准備好,之後有需要的時候也能更順手……

  在確定松田能夠平和地接受這件事後,朝崎愛麗絲就會立刻對自己動手。

  誰都不可以阻止她回家。

  她直接無視了諸伏景光的視線,繼續嚼嚼嚼。

  諸伏景光的目光仿佛凝固般,注視著她裙擺上的花邊。

  房間裡此時安靜得可怕,只有偶爾傳來的細微咀嚼聲,讓空氣中彌漫開的沉悶愈加深重。

  氣氛陷入了僵持,誰都不想主動打破這微妙的平衡。

  視線凝固了幾秒。

  驀然,諸伏景光嘆氣道:「那就得罪了。」

  他站在餐桌的另一邊,一只手撐住桌面,另一只手伸向桌子的下方,拉起朝崎愛麗絲的裙擺。

  他小心翼翼地不觸碰到她的皮膚,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一般,繼續目光放空地戳著桌上的午飯。

  她的膝蓋透著些微粉色,上面還有點點斑駁的青黑傷痕,應該是之前自殺時,膝蓋上的血管不小心蹭破留下的,至今還沒有完全恢復。

  裙子逐漸被拉起。

  大腿上白皙又光滑的皮膚緩緩裸/露在空氣中,只用視線都能感受到那觸感的細膩。

  諸伏景光的眉心緊皺,手避開那些傷痕,迅速貼到她的大腿上,去找裙子裡側的那只暗袋,想速戰速決。

  但就在這時,「哢——」

  門鎖開了。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望向被打開的公寓門。

  門邊,一左一右兩個人瞬間就看向了餐桌旁,諸伏景光……正隔著桌子,在摸她的大腿。

  降谷零:「?」

  松田陣平:「???」

  諸伏景光:「…………」

  草。(一種植物)


第87章 蘇格蘭:淫/亂!

  世風日下啊……淫/亂。

  警察如果都像這個樣子怎麼能保護好市民呢!

  如果不是當事人,諸伏景光從上帝視角看到這一幕,絕對會在心裡這麼想。

  然而他的手現在還貼在朝崎愛麗絲的大腿上,他剛剛還故意把人家的裙子給拉上去了。

  這明擺著就是一種澀情展開,看起來還像是他有意在騷擾對方!

  朝崎愛麗絲的大腿皮膚傳遞著均勻的熱度,門邊的兩個人此刻還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的手。

  一股熱流直衝諸伏景光的腦門,他覺得他自己可以立刻去世了。

  這兩個人怎麼就在這種時候回來了呢?

  被自己的兩個好友,同時看見他在偷偷摸他們兩個人喜歡的女生的大腿……這種像繞口令一樣的狗血事件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冷靜,冷靜,他要冷靜——

  冷靜個鬼啊!

  他和朝崎愛麗絲是清白的!

  諸伏景光立刻張嘴想為自己辯解。

  然而就在這時,門邊的松田陣平毫無征兆地說了一句:「我就說……之前為什麼會是你接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浮,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恍然大悟。

  不是啊!不是他!!和他沒有關系!!!

  諸伏景光百口莫辯,視線猛然轉向一旁的降谷零想求助。

  一旁的降谷零當然也知道,自己的幼馴染不可能半天時間就變成了變態澀情狂。

  但他早就已經自身難保了,降谷零現在恨不得松田一輩子都不要注意到他。

  如果能有個人幫他吸引一下火力簡直再好不過了!

  景,拜托了,他會感謝一輩子的!!

  降谷零的表情瞬間轉為了一副嚴肅的樣子。

  他和松田陣平一起,目光質問般看向桌邊的諸伏景光,眼中竟然還隱隱透露出一種「終於,你也做了小三。」的譴責。

  諸伏景光:「……?」

  真是活見鬼了!

  他明明是正常人!唯一正常的那個!!

  降谷零你給我等著!

  他解釋的聲音斷斷續續,語調都說不完整:「等等,不是我,我沒——」

  朝崎愛麗絲坐在椅子上,看他額角冒汗,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她低下頭,小聲提醒了一句:「嗯……其實你現在可以把手拿開了。」

  被她一提醒,諸伏景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貼在她的大腿上!

  他立刻像觸電般收回了手。

  諸伏景光一動,門邊松田陣平的目光也跟著一轉,他的視線緩緩望向了朝崎愛麗絲被卷到大腿根的裙擺。

  她大腿上的皮膚還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中,被深黑色的花邊襯得雪白又細膩。

  松田陣平的瞳孔微動,視線又轉回到諸伏景光的臉上。

  「諸伏……景光。」

  他聲音沉悶地叫了他的全名,喉間隱隱翻湧著氣泡,咕嚕地像是猛獸看見了獵物。

  諸伏景光被這聲音驚得肩膀抖了一下,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麼極具威懾的獸瞳給盯上了。

  松田陣平以前在警校的時候脾氣就不太好,經常和降谷零鬧矛盾。

  雖然他現在還拄著支架,但仔細觀察,就能從呼吸間看出他渾身肌肉的緊繃。

  諸伏景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滋啦……」

  金屬支架在地面上劃出一聲刺耳的摩擦音效。

  松田陣平從降谷零身邊錯身而過,直接來到餐桌旁。

  此刻的他雖然面無表情,看起來卻像是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了。

  讓好兄弟幫忙吸引一下火力可以,但松田他們兩個可不能真的打起來啊!

  降谷零立刻上前想勸架說:「松田,鎮定。」

  鎮你個大西瓜!

  你才是最不讓他鎮定的那個罪魁禍首!

  諸伏景光瞪了降谷零一眼,又回頭解釋說:「都是誤會,不是——」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松田陣平就「嘖」了一聲打斷他。

  他的面色看上去格外蒼白,額前黑發

  凌厲,像個剛從井裡撈出來的男鬼一樣,目光只幽幽地盯著諸伏景光。

  等等。

  好像情況不太對勁啊……

  一旁的朝崎愛麗絲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表情忽然怔了怔。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猛然站起身,直接無視了旁邊兩個人,拉住松田陣平的胳膊,快步把他拽進廚房。

  廚房門「砰——」地一下被關上。

  朝崎愛麗絲把松田拽進廚房後,立刻從他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副墨鏡,按到他的鼻梁上。

  她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會隨身攜帶,要是她再慢幾秒沒拉他走,松田可能就要——

  墨鏡遮住他的眼睛,鏡片上瞬間起了霧。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伸手把他的卷毛腦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說:「唉……你幾歲了。」

  「但我沒摸到過啊!一次都沒有!!從來沒有!!!你怎麼不讓我摸?」松田陣平聲音哽咽著控訴。

  「那是你膽子小。」

  剛剛在外面,朝崎愛麗絲就感覺他的表情像要哭了。

  人,你現在可以靠在愛麗絲寬闊的肩膀上哭泣。

  朝崎愛麗絲拍拍他的後腦說:「小聲點,你想被外面的兩個人發現嗎?」

  松田陣平彎著腰,臉埋在她的肩膀上悶聲說:「發現就發現……不行,我也要,你不能區別對待我!」

  這家伙之前抱她一下都會臉紅,現在竟然還說她區別對待。

  朝崎愛麗絲低頭看向他,問:「你確定?」

  松田陣平這次似乎是鐵了心想要公平待遇。

  聽到她的話,他沉默了幾秒,接著重重點頭。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直接側過身,在他的側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啾。」聲音清晰又短促。

  松田陣平的呼吸停了。

  朝崎愛麗絲緩緩拉過他的手,又面無表情地提起裙子說:「摸啊。」

  身邊的人一直垂著頭,耳根紅得像要滴血,卻一動不動。

  朝崎愛麗絲冷聲催促道:「快摸。」

  松田陣平的手指顫了顫,還是沒動。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松開裙子說:「算了,沒耐心了。」

  她轉身就走,手臂卻忽然被身旁的人拽住。

  朝崎愛麗絲回過頭,看到松田陣平的喉結難耐地滾動了幾下。

  他低垂著眼眸,按在她小臂上的手指緩緩收緊,聲音格外艱澀道:「降谷零……他親你了?」

  聲音聽起來像詢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朝崎愛麗絲的眸光閃了閃說:「你知道還問我?」

  松田陣平的智商當然沒有問題,就算偶爾會掉線,他也不是個腦子沒有褶皺的笨蛋。

  降谷零怎麼就能那麼及時地在她「自殺」時救下她?

  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降谷零家?

  如果要說這全是偶然,那顯然不符合常理。

  而且朝崎愛麗絲主動親了他,卻沒有把他的手直接按到她的腿上。

  松田陣平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區別。

  他的手指攥緊,氣息起伏道:「果然,我早就看出來他對你另有企圖!」

  ……早就?

  聽到他這麼說,朝崎愛麗絲反而疑惑了,她愣了愣:「怎麼看出來的?」

  降谷零在她面前一直裝得很好,在他動手前,朝崎愛麗絲還真就一點都沒看出來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側過頭說:「感覺。他的狀態和諸伏景光完全不一樣。」

  但他的確救下了朝崎愛麗絲,所以之前那句「謝謝」就不是假的。

  松田陣平咬牙道:「這個混蛋……還好他只親了臉!」

  朝綺愛麗絲:「……」

  松田陣平放開握緊的手,目光又望向她的大腿說:「你裙子裡究竟藏了什麼,之前諸伏景光才會想用那種姿勢去拿?」

  朝崎愛麗絲也簡單瞥了一眼裙子,隨口說:「沒什麼,自殺用的東西而已。」

  松田陣平:「???」

  他的眼睛驀然睜大,一把拉過她,將她的裙子提起來,從口袋裡找出了一根極細的牙簽。

  松田陣平的視線凝固在手心裡的那根尖銳物體上,聲音艱澀道:「竟然是真的,你怎麼會想——」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沉默地把卷邊的裙擺理直。

  松田陣平看著她輕緩的動作,心中像是被火燎一般焦灼。

  衝動間,他想要質問幾句,然而措辭許久,最後卻只問道:「……為什麼,是因為你的前夫嗎?」

  朝崎愛麗絲緩聲道:「有點吧,但不完全是因為他。」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那還有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反問道:「為什麼不覺得是因為你自己呢?」

  松田陣平愣住了:「因為我嗎?」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當然不是。」

  「喂!」松田陣平生氣了,「不要敷衍我。」

  朝崎愛麗絲把手中的裙擺放下說:「沒有敷衍你啊,我還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原因就是你。」

  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聲音聽起來比剛剛認真了許多。

  松田陣平的瞳孔微動,側頭避開她的視線說:「……你肯定又在騙我。」

  朝崎愛麗絲沒有辯解,盯著他臉,面無表情道:「別撒嬌了。」

  松田陣平額前的卷毛顫了顫,耳根瞬間變紅:「沒有!我怎麼可能撒——之前你都騙我多少次了,現在竟然說是因為我才放棄自殺的,你想做什麼誰能阻止得了你啊,而且我算什麼?你為了降谷零養的那只狗都不會是為了我!」

  松田陣平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最後幾句話卻像是被他強行咽了回去,音量越來越小。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眼眸,沉默著。

  忽然,她抬頭,突兀地朝面前的人問道:「松田君,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怎麼做?」

  「……」

  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問,松田陣平的手指攥緊又松開。

  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像條喪家之犬般充斥著被拋棄後的無力:「大概會一直自責……到我也死去的那一刻吧。」

  他的神情憔悴,朝崎愛麗絲望著他逐漸變紅的眼睛。

  漸漸地,她的內心告訴她——

  她把松田陣平的腦袋重新按到肩膀上,嘆氣道:「乖啦,別哭別哭,我會對你負責的。」

  「誰哭了……」松田陣平的語調很模糊,他咬牙道:「你究竟為什麼會想要自殺?」

  朝崎愛麗絲誠實地回答:「因為想要回家啊。」

  松田陣平愣了愣:「回家?」

  朝崎愛麗絲點頭:「是啊,就是為了回家,只要我受到生命威脅,能帶我回家的那個人就會出現。記住,這件事不能告訴其他人,特別是降谷零。」

  她湊到他耳邊輕聲囑咐。

  松田陣平沒聽懂她的意思,但他知道朝崎愛麗絲一直都非常想要回去。

  「也就是說你不是真的想要自殺。」

  他眉心緊皺道:「可你確定這樣就能回去?我怎麼覺得——而且你想過沒有,要是失敗了怎麼辦?那樣你就真的死了。」

  朝崎愛麗絲沉聲道:「哪怕會死我也要去做,我不可能因為害怕就不去嘗試。」

  松田陣平:「但是——」

  朝崎愛麗絲打斷他的話:「就當我之前是一時衝動吧,之後我會好好規劃,『自殺方式』的。你也不用擔心,我只是要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了。」

  松田陣平聽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動:「我怎麼還是覺得你在騙我……」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說:「騙人要看當時的磁場,天氣,濕度,地球潮汐以及對方的智商才能決定,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騙人。」

  松田陣平:「?那你之前怎麼就那麼輕易地把我騙了。」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問他:「如果我在話中提到了一個穿著工裝,身材很好的修理工出現在我家,你會想到什麼?」

  松田陣平猶豫地猜測:「超級馬裡奧?」

  朝崎愛麗絲:「……?」

  可惡!所以為什麼她需要騙過的人不是松田而是降谷零啊?

  朝崎愛麗絲把他的卷毛腦

  袋推開說:「一邊玩去吧,我累了,等會還要去門外應付那兩個人呢。」

  松田陣平更疑惑了,湊近她問:「修理工有什麼奇怪?」

  朝崎愛麗絲的食指撐住他的額頭說:「重點是身材!很好!你沒看過各種版本的修理工.avi嗎?這說明有人在勾引我。」

  松田陣平驚了:「???那你看過很多這種類型的片子嗎?」

  朝崎愛麗絲:「…………」

  罵得好髒。

  「我遇到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明白了吧?以前真的有小模特假裝修理工到我家來,想讓我幫他出名,後來他就被陣醬丟出去了。」朝崎愛麗絲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要騙你,我只需要說有個修理工來過我家,就行了。

  但如果要騙降谷零或者琴酒,我就需要把修理工上門的前因後果,還有他的樣貌和離開的時間都說得清清楚楚,否則他們就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麼目的才會來。」

  「也就是說騙我不需要地球潮汐,是吧。」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忽然抓住了重點:「等等,那個模特怎麼會知道你家在哪?」

  「偶爾看看某人黑臉吃醋不是挺有意思的嗎?他問我家在哪,我就說了。」朝崎愛麗絲語調冷淡。

  松田陣平:「……」

  她這心理狀態看起來哪像是要自殺的樣子?

  松田陣平說:「你想回家我絕對會幫你,但之後不能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

  朝崎愛麗絲點頭說:「放心,這次我至少會等到你復仇成功之後。」

  松田陣平的表情微怔:「你知道了。」

  朝崎愛麗絲看向他:「當然,之前你來找我的時候不就提到過嗎?不過你也不要覺得自己技術學得很快就放松警惕,人才是最可怕的。」

  松田陣平皺眉:「我明白,那個罪犯……很狡猾。」

  「其實你已經把我會的東西學去大半,我不應該擔心,但我總直覺——算了。」

  朝崎愛麗絲摸摸自己的發尾,裝作很嚴肅地提醒道:「《復仇計劃》總是會伴隨著各種狗血的愛恨情仇,你肯定也一樣!」

  「喂,嘶——」松田陣平扯到了自己的傷口,「之前你竟然真的是故意取那個名字來笑話我的!」

  「好笑嗎?不好笑啊。我只是在文檔裡幫你提前預演一遍而已。」

  朝崎愛麗絲當然沒有笑話他的意思:「總之你要小心啊,加油。」

  可你眼睛裡的笑一直就沒停過!

  感覺到自己原本還有些沉重的心情,被她三言兩語就攪動得陰霾全無。

  松田陣平別過臉,拄著支架,耳根微紅道:「其實這次受傷……如果之前沒有找你學會瞬間拆彈的方法,我也已經死了。」

  「有時候我會想,當初在工作室付出的那些報酬到底夠不夠,你竟然這麼輕易地就把你家傳的技術全都教給我。」

  很輕易嗎?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故意道:「覺得不夠的話,要不然之後你再脫一遍?」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沉默地注視了她幾秒,忽然,他伸出手,開始解他自己身上那件白色襯衫的扣子。

  他的手指修長,動作緩慢又平靜,很快,他肩上的白色繃帶就暴露了出來。

  松散開的寬敞領口斜搭在他的肩膀上,頸線下的鎖骨看上去舒展又嶙峋。

  朝崎愛麗絲:「?」

  「等等,你確定要在廚房?」朝崎愛麗絲瞳孔地震。

  「噗。」松田陣平突然也笑了,綁著繃帶的肩膀笑得顫抖起來。

  朝崎愛麗絲:「……」

  這家伙竟然也會這一套了……

  她面無表情地伸手,往衣衫不整的松田腰間探了探。

  松田陣平的表情立刻僵住,有些不自在地說:「干什麼?」

  朝崎愛麗絲繼續找,問他:「帶槍了嗎?」

  話音剛落,她就在靠近他腰腹的地方摸到了槍的形狀。

  朝崎愛麗絲手指靈巧地將他的槍套挑開。

  她取下系在自己裙子上的蝴蝶結系帶,把裙擺提起,大腿上白皙的皮膚又暴露出來。

  頸後的黑發滑落到側臉,她低下頭,迅速將槍綁在自己的膝蓋上方,手法輕巧又熟練。

  黑色的金屬槍支緊貼在雪白的皮膚上,被銀色的細帶系好後,將她的皮膚凹出一道淺淺的,帶著些微肉感的弧度。

  朝崎愛麗絲系完後就抬起頭,發現松田陣平正一言不發地望著她大腿上那道淺淺的凹陷。

  她歪了歪頭說:「歸我了,你沒意見吧。」

  松田陣平的確沒意見,他是有備用槍的,但他現在腦子裡想的不是那種正經東西。

  眼前白白的一片,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手指微動。

  朝崎愛麗絲之前催他摸,他沒動,現在的話——

  還是不行!

  松田陣平強行移開視線,猛地把朝崎愛麗絲卷起的裙邊又拉了回去,遮住了大片細膩的皮膚。

  朝崎愛麗絲無所謂地看著他的動作,緩聲道:「現在不哭了,可以從廚房出去了吧。」

  「本來就沒有哭。」松田陣平捂住眼睛,「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嗎?」

  朝崎愛麗絲說:「沒有最好。」

  松田陣平咳嗽了一聲。

  他低頭看向她藏槍的地方,轉移話題道:「現在我的行動不便,過段時間——等我解決好那個人的事情,我立刻來接你。」

  說完他就轉過身,打開廚房門。

  門剛一開啟,客廳裡唯一的那個人猛然抬起頭望向他。

  松田陣平:「……」

  降谷零果然已經溜了……

  他嘖了一聲,將手裡的牙簽拋給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一把接住,看到手心裡的東西後才松了口氣。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拄著支架,從他身旁錯肩而過。

  「照顧好她,別讓她出事。」

  他低聲囑咐了一句,沒有再回頭。

  聲音忽然又從他背後響起——

  「一定要回來接我啊。」

  松田陣平的腳步頓了頓,點頭,獨自解開門鎖。

  「哢。」

  大門被關上。

  他離開後,朝崎愛麗絲才邁出腳步從廚房走出。

  門外的諸伏景光主動問道:「還好嗎?」

  「沒事的。」朝崎愛麗絲笑了笑,望向他的手心,「但我明明都已經保證過不會自殺,他卻還是把東西收走了。」

  「松田他只是擔心你生病時會控制不住。」諸伏景光好脾氣地解釋,他也不放心讓朝崎愛麗絲拿著那些危險物品。

  他嘆了口氣說:「等他傷好了,能時刻看著你的時候,他會立刻回來接你。」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輕聲對他道謝後便回了房間。

  松田陣平離開後,接下來的幾天裡,朝崎愛麗絲過起了一種極為簡單的生活。

  起床,和哈羅玩,吃飯,看蘇格蘭和警視廳聯系,睡覺。

  期間降谷零回來過一次,剛想和她說兩句話,就很快又被蘇格蘭趕走。

  這幾天她已經知道了「蘇格蘭」原名叫諸伏景光。

  朝崎愛麗絲也沒多在意,只想先安心養好病,等待時機回家。

  日期很快來到了罪犯預告行動的那一天。

  那天朝崎愛麗絲難得起了個大早,從清晨起就一直關注著手機,等著松田陣平的回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到了下午,松田陣平的電話果然打了過來。

  朝崎愛麗絲立刻接起,聽到他說:「我剛從游樂園的摩天輪上下來。這個人渣……竟然用那麼多人質來威脅,幸好他的計劃不會成功。」

  朝崎愛麗絲松了口氣,問他:「罪犯人呢,抓到了嗎?」

  松田陣平避開嘈雜的人群和一擁而上的同事,走到角落裡說:「剛抓住,他——」

  「嗶——嗡!!!」

  銳利的電流音猛然從聽筒中穿刺而出。

  耳膜仿佛要被撕裂般,朝崎愛麗絲感到了一股尖銳的疼痛,就像被細針刺入,耳鳴也隨之不斷加劇。

  持續不斷的刺耳電流聲讓她的耳朵如同灼燒

  一般疼痛。

  朝崎愛麗絲想要立刻遠離這難以忍受的噪音源,心髒卻在此時莫名越跳越快。

  「出什麼事了?」

  她眉心緊皺,想從狂暴的電流音中分辨出松田陣平的情況。

  但忽地,電流音停了。

  「嗒、嗒,咚。」

  腳步聲逐漸靠近,從地面上撿起手機。

  下一秒,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在手機裡——

  「老婆啊,我終於……找到你了。」


第88章 GIN:「你逃不掉了。……

  「轟——」

  瓦礫瞬間化作碎屑滾落。

  遠處,「祝您在樂園游玩愉快」的背景音中,混雜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窗外的雲已經變得烏黑,天空像帷幕般蓋住地面。

  仿佛與她直覺感觸到的零碎畫面重合,朝崎愛麗絲攥緊手機,聽到話筒中傳來卡爾瓦多斯激動到顫抖的尾音:

  「老婆,是你嗎?你罵我兩句好不好。」

  聲音中混雜著黏膩的水聲,像穿過聽筒在舔她一樣。

  一股從耳根傳來的惡心感令朝崎愛麗絲立刻將電話掛斷。

  但就在她將通話阻斷的下一刻,一聲「有新短信到達」的音效出現在她的耳畔。

  短信中附著一條時長不短的視頻。

  視頻自動開始播放,朝崎愛麗絲瞳孔一縮,看到濃稠而鮮紅的血液在半空中如霧般炸開,刺目的紅色瞬間模糊了整個屏幕。

  鏡頭不停地搖晃著。

  屏幕上紅黑交錯,在凌亂的血污縫隙間,一把匕首正反射著鋒利的冷光。

  拿著匕首的人音調上揚:「又見面了啊,小警察∼上次讓你跑掉了,這次你該怎麼感謝我呢?」

  話音剛落,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伴隨著痛呼聲響起。

  「噗呲——」

  鏡頭上最後的縫隙也被血紅色填滿。

  「嘀、嗒,嘀、嗒……」

  粘稠的液體如斷線般滴落到地面上,緊接著,一只血痕交錯的手嫌棄地將鏡面上的污血抹開。

  「這是要拍給老婆看的,你擋鏡頭了,小警察。」

  卡爾瓦多斯的臉重新出現在視頻中,他的右手拽起一個人的胳膊,另一只手上鋒利的刀刃緩緩將手邊的血肉片開。

  他將鏡頭懟在痙攣的傷口處,強行湊近的臉如同炫耀般,興奮地展示道:「看!這是什麼?」

  「老婆∼他快死了哦,快來,再不來就只剩骨頭了!」

  「哈,是血——漂亮嗎?你來看看他,順便……也看看我。」

  視頻結束了。

  屏幕重新變為漆黑。

  然而朝崎愛麗絲的虹膜就像被污血染過一遍,眼前仍舊是一片血紅。

  疼……好疼。

  猙獰的傷口上,刀尖攪動著血肉……從暈厥的人身上,在她的眼前被一點,一點地挑開。

  過去降谷零就說過,對她的審訊都不過只是小打小鬧,連吐真劑都是琴酒送進來的桃子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和她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類,他們對待其他人的下手方式,是她一輩子都想像不到,也無法接受的。

  手心下意識被掐緊,從眼睫後垂下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

  朝崎愛麗絲忽然站起身,左手將臥室的門推開,另一只手迅速給某個「保險員」發去短信。

  她目不斜視地走出房間,走向公寓的大門。

  房間外一直注意著她動向的諸伏景光立刻走過來,攔在她面前問:「去哪?」

  朝崎愛麗絲沒有看他,只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

  諸伏景光不可能讓她在剛退燒的情況下到處亂跑,他上前一步,重新擋在她面前。

  朝崎愛麗絲目光一暗,視線轉向諸伏景光問:「現在你能聯系得上警視廳嗎?」

  諸伏景光眉心緊皺道:「出什麼事了?」

  「爆炸、游樂園,那邊的警力絕對不夠,需要增援,你最好直接去一趟警視廳,親自帶人過去。」

  「讓他們引起重視,還有……不要讓普通警察去送死。」

  說完這句話,朝崎愛麗絲再次推開他,將反鎖的大門解開。

  諸伏景光愣了愣,按住她纖細的手腕問:「你現在要單獨去游樂園,去干什麼?」

  「去救我的人。」朝崎愛麗絲緩緩抬起頭,瞳孔中的暗紫色像是焚燒血液後留下的灰燼。

  「既然這麼想我去,那就給他這個機會,讓我看看他的表演能不能讓我滿意。」

  她甩開諸伏景光的手,隨便扯下一件掛在門邊的寬大男式外套,將自己完全包裹住:

  「不要跟上來,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朝崎愛麗絲徑直走出大門,下樓攔住一輛計程車,讓司機把她帶到游樂園附近。

  在路上,她用手機買了入場的票,又用地圖搜索了游樂園內部的地形分布。

  很快,車就開到了她指定的地點。

  朝崎愛麗絲在外側觀察完方位,便遠離嘈雜的人群與拉起的警戒線,從游樂園區外的灌木叢中隱蔽地穿過。

  枝繁葉茂的灌木林像守衛園區的圍牆,卻是唯一不用檢票就能進游樂園的通道。

  她避開尖銳的防護圍欄,低著頭,緩緩從林葉的縫隙中鑽出。

  朝崎愛麗絲拍掉身上沾染的枯葉,將外套的帽子蓋到頭上,寬大的帽檐瞬間遮住了她的臉。

  她繞開人群行走,沿著外牆到了摩天輪附近。

  摩天輪周圍此時已經被炸成了一片廢墟。

  樂園的音樂還歡快地播放著,而就在音響周圍,殘存的血液隨處潑灑在地磚上。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匆匆離去,帶走地上哀嚎的人群。

  還能動的少量警員正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站在廢墟周圍指揮救援和調查。

  朝崎愛麗絲腳步輕緩地繞過其中一組警員,想盡量降低她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經過那兩個警員身邊時,她猛然聽到他們身上攜帶的對講機,正循環播放著卡爾瓦多斯那公鴨一般的嗓音:

  「老婆,老婆老婆!快來見見我啊,您忠實的男僕期待著您的鞭打,來懲罰我吧!!」

  警員被這聲音煩得受不了,想按掉,又因為上面的命令強行忍下來。

  其中一個人罵道:「這炸彈犯撿到對講機後,就一直在公共頻道發癲,瘋成這樣他老婆還能要他?是我的話早跑了。」

  另一個年紀稍輕的人也附和道:「太吵了,他老婆究竟是誰啊……不會是什麼究極s/m愛好者吧,那她豈不也是個危險人物?」

  朝崎愛麗絲:「……」

  丟人玩意……

  朝崎愛麗絲想直接把外套的拉鏈拉到頭頂,但這樣她就看不見路了。

  她轉過身,伸手把拉鏈拽到鼻梁上方,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悄悄做完這些准備,想立刻從警員身旁離開。

  而就在這時,其中一個警員似乎是聽到了金屬拉鏈摩擦的聲音,忽然注意到身邊竟然還有個人。

  他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立刻向朝崎愛麗絲詢問道:「這位女士,您還好嗎,有受傷嗎?」

  纖瘦的身影背對著他,搖頭。

  警員皺眉道:「沒有就好,請您盡快撤離,犯罪分子還沒有被抓住,這裡很危險。」

  「嗯,我馬上就走。」背對著他的人拽緊帽檐。

  寬大的帽檐在她的動作下逐漸收縮,讓朝崎愛麗絲的身形看起來更為瘦弱。

  警員望向她裙擺下的纖細小腿,思索了一會,突然叫住她說:「我找人護送您去出口吧,您看起來——」

  很容易在半途就受傷。

  警員沒有說出那句話,但他心裡的確覺得朝崎愛麗絲看上去很需要人保護。

  朝崎愛麗絲離開的腳步頓了頓,轉過身。

  她回頭看向身邊的兩個警察。

  警察也順勢看到了她漂亮的淡紫色眼睛,以及藏在外套後的,精致的側臉輪廓。

  呼吸隨著她回頭,緩緩變得停滯。

  年輕警員甚至連站立的姿勢都變了,從一開始隨意地站著,漸

  漸變成了標准的挺立站姿。

  年紀大一些的倒沒表現得這麼明顯,但看到她的眼睛後,表情也愣了愣,眉宇間都變得柔和了一些。

  警員放輕聲音說:「我送您去門口和其他人會和吧。」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們,眉心緊皺,剛想說點什麼。

  「轟——」

  不遠處猛然又炸開了一團火光,爆炸產生的瓦礫和沙塵在半空中不斷翻湧。

  空氣裡的煙塵限制了視野,周圍的人事物全都被模糊。

  伴隨著爆炸產生的轟鳴,對講機裡傳來警部的怒罵:「還沒把炸彈排查干淨嗎?這群廢物,都干什麼去了!」

  摩天輪附近的人群又陷入了騷亂,一時間塵土飛揚。

  遠方的飛鳥被驚起,朝崎愛麗絲的目光穿過熊熊燃燒的烈火,看向陰沉的天空。

  ……

  「咳、咳咳!」

  年長的警員好不容易拍開了眼前的塵土。

  他的呼吸剛平緩下來,目光就開始在周圍尋找那個看起來就很柔弱的游客。

  這麼危險的爆炸……她剛才一定被嚇到了吧。

  警員有些緊張地拂開眼前的灰燼,想在找到人後,就立刻護送她去外面避難。

  然而任憑他怎麼找,朝崎愛麗絲的身影就像蒸發了一樣,在爆炸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哪了呢?」警員狐疑地出聲。

  「等等。」

  一旁的年輕警察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表情忽然變得驚恐。

  他望向腰上不翼而飛的對講機,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那個女人,難道她——」

  ……

  朝崎愛麗絲在爆炸發生後,就立刻離開了摩天輪。

  她本來就沒想在那裡多待,畢竟卡爾瓦多斯就算再笨,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那種敞亮的地方。

  他肯定是躲到了一個隱蔽的場所,在遠處操控炸彈。

  不過這家伙也沒能聰明到哪裡去,竟然在見血後,興奮得連具體地址都忘了留下。

  腦子有病就去治,他以為他在玩捉迷藏嗎?

  「呼……」

  之前短信附帶的視頻裡,背景格外昏暗,連周圍的環境都看不清。

  光靠畫面,根本就分辨不出松田陣平究竟在哪……

  但朝崎愛麗絲聽到了規律運轉的背景音。

  「嘀、嗒,嘀、嗒……」針尖不停旋轉,如同時間的齒輪,均勻又緩慢地嵌合。

  「……鐘樓。」

  她看向遠處那棟高高豎立的建築。

  那是一棟被游客用作觀景台的鐘樓,被裝飾成了倫敦大本鐘的風格。

  游樂園的宣傳廣告上說,每到夜晚,當花車巡游過摩天輪後,煙花表演就會緊接而來……而那棟鐘樓上的觀景台,就是最佳的觀看地點。

  建築高而瘦長,只有靠近頂端的地方有一個延伸出的觀景平台。

  從高到低,通往頂端的路只有一條,牆壁堅厚,隱蔽物眾多……是完美的反狙擊與反追捕地點。

  大概對於卡爾瓦多斯來說,尋找這樣的場所就像呼吸一樣簡單,是野獸的本能,是不用動腦子的——

  但他就沒想過之後要怎麼從上面下來嗎?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走進鐘樓,行走在盤旋的狹小回廊裡。

  她一步一步,步伐輕緩地往上。

  一枚狙擊瞄准光點,隨著腳步定格到她的眉心。

  從隱蔽在鐘樓的某處,一道窺伺的目光從頭頂落到她的肩膀。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

  光點移開了。

  她面色冷淡地走到觀景台所在的樓層,將樓梯口的門推開。

  「吱呀——」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門後撲向她。

  朝崎愛麗絲屏住呼吸,看到鐘樓內部,雪白的牆壁上布滿了壁畫般交錯的血痕。

  從動脈噴湧出的血液沾染到牆壁上,記錄著之前發生在這裡的暴行。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掠過地上的武器,以及歪倒在牆角的幾個屍體。

  她的瞳孔微顫,手指下意識握緊。

  「老婆……」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朝崎愛麗絲往門邊看去,一個魁梧的身影正站在一旁痴痴地望著她,臉上帶著一種如同在夢中的傻笑。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瞬間移開。

  她腳步迅速地走到了房間的對面,推開通往外部觀景台的大門。

  冷風從外界灌了進來,驟然將房間內濃重的血腥味稀釋,至少可以讓人呼吸了。

  朝崎愛麗絲短促地換了口氣,一點隱秘的煙草味,混合著血味扎進了她的腦腔。

  她望向大門旁。

  卡爾瓦多斯正站在那裡,手鉗制著房間裡唯一一個還活著的人質——是松田陣平。

  血液已經將松田身上的衣服浸透,干涸的血痕從他的額頭,蜿蜒到領口纏繞的繃帶上,觸目驚心。

  他本來傷就沒有好全,如今又受了更嚴重的傷。

  朝崎愛麗絲瞳孔微縮,看到了他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是視頻裡出現的那些。

  她的目光一直凝固在松田陣平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這可不是卡爾瓦多斯想看到的局面。

  他將手中的人丟到地上,掌心裡的匕首貼近手臂說,

  「老婆,你看看我啊。」

  「他有什麼好看的,明明我也可以。」

  卡爾瓦多斯捅向他自己的小臂,新鮮的血液瞬間噴湧出來。

  朝崎愛麗絲:「……?」

  這是個什麼展開?

  她還什麼都沒做,怎麼卡爾瓦多斯忽然就開始捅他自己了?

  朝崎愛麗絲感覺她的理解能力遭到了巨大的挑戰。

  但大概是她的視線轉移得太快,卡爾瓦多斯猛然意識到,他的動作似乎很有效果!

  原來老婆喜歡看這個啊!

  新鮮的,紅色的!他們的喜好一樣,是天生一對!

  紅彤彤的當然比黑的好看!

  卡爾瓦多斯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用匕首開始在手臂上玩起了戳戳樂,血液不住地噴灑而出。

  「祝您在樂園游玩愉快。」

  雀躍的廣播祝福聲不斷從遠處傳來。

  頭頂鐘樓的指針循環著,「嘀、嗒,嘀、嗒。」,血液順著小臂,成股墜落到地面上。

  失血的感覺讓人如夢似幻。

  卡爾瓦多斯感覺他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他被朝崎愛麗絲的目光看得有些飄飄然,腎上腺素不斷攀升,大腦像融化了一樣,軟乎乎地癱在他的腦袋裡。

  這感覺讓他的腦漿不停旋轉,卡爾瓦多斯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個絕妙的點子。

  他停下動作,將插在手臂上的匕首抽出,帶血的尖端對准他自己的胸口。

  「老婆……你想看我的心嗎?」他忽然出聲問。

  「應該也是紅色的,新鮮的……挖出來會很好看,但我從來沒看過,你想看看嗎?」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可以稱得上是驚悚的羞澀,仿佛是在邀請她去看他心愛的玩具。

  朝崎愛麗絲:「?」

  紅的嗎?

  她怎麼覺得挖出來的心應該是黑的。

  這家伙在搞什麼鬼……請使用人類的語言和她交談。

  朝崎愛麗絲覺得

  她已經表現得夠無語了,然而卡爾瓦多斯卻被她的目光盯得越來越激動。

  捅地上那個小警察有什麼用?捅他自己才有用啊!

  他簡直太聰明了!!

  老婆果然喜歡看他玩點浪漫的!!

  卡爾瓦多斯的呼吸變得越發急促。

  他的下身扭捏起來,在不斷攀升的刺激下,他手中的匕首扎進胸口,撥開胸前的皮肉,刀尖挑動著胸腔中不斷加速的心髒。

  望著眼前這越來越獵奇的一幕,朝崎愛麗絲瞳孔地震。

  她下意識往觀景台的方向後退了一步。

  在樂園童話般歡快的廣播音效中。

  朝崎愛麗絲看到了卡爾瓦多斯被刀尖翻開的,血肉模糊的胸腔。

  胸腔內的肉塊隨著心跳,還緩緩搏動著,卻被刀刃戳得像是被剁碎的肉末。

  血腥氣不斷蔓延開,從房間門口彌漫到她的鼻尖。

  好想吐。

  朝崎愛麗絲感覺她自己要吐了。

  這是在現場給她演示屍體是怎麼煉成的嗎?可她不是醫學生,也一點都不想學習解剖。

  電影爛到一定程度真的會成為喜劇……

  像這麼獵奇的畫面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看到第二次,就像看恐怖片一樣,朝崎愛麗絲只會捂著眼睛,從指縫裡看。

  她的手指顫抖,想伸手捂眼。

  「嘖。」

  忽然,一聲略帶嫌棄的嘆息聲從她身後傳出。

  伴隨著一點隱秘的煙草味,帶著槍繭的手心輕輕捂住了她的眼睛。

  「覺得惡心就不要看。」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感覺到溫熱的觸感貼在她的眼睫上,高大的身形阻斷了她後背的冷風。

  「咦,琴酒?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卡爾瓦多斯疑惑地看向她身後的人。

  朝崎愛麗絲:「……」

  頭腦簡單成這樣還能活著,真是一種奇跡。

  琴酒都在外面掐斷兩根煙了,卡爾瓦多斯是真的沒發現他嗎?

  琴酒當然也知道卡爾瓦多斯沒有腦子。

  他直接忽略了他,目光只淺略過地上的松田陣平,望向身前的朝崎愛麗絲說:

  「明知道是陷阱也要往下跳,你就這麼喜歡那條卷毛狗嗎?」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手卻忽然用力,讓她跌進他的懷裡。

  朝崎愛麗絲後退的腳步有些踉蹌。

  她的呼吸頓了頓,咬住嘴唇說:「我喜歡正常人。」

  「呵……」

  身後傳來輕淺的笑聲。

  琴酒嘲諷般笑道:「看來我還是對你太好了。」

  他縱容她跑了那麼多次,讓她有機會和外界接觸,能和人交流……

  可她似乎並不珍惜他給的機會。

  朝崎愛麗絲真的覺得,他拿她一點沒有辦法嗎?

  一折就碎的骨頭,根本不必用力就會蹭破的皮膚……

  為什麼說她是弱者?

  因為弱者只會妥協,無法改變任何既定的局面。

  她現在連站穩都做不到,她在乎的那些東西,一切,都一無是處。

  毫無作用,且愚蠢。

  那些東西並不能幫她做到任何事,只會讓她陷入險境。

  朝崎愛麗絲這麼脆弱的生物,就該好好地待在他的視線範圍裡。

  把她帶回去關起來吧……她哭就讓她睡著。

  她不是很喜歡睡覺嗎?那就在他身邊一直睡下去。

  仿佛想令人窒息般禁錮住身前的人,琴酒靠近她的耳邊,沉聲說:

  「你逃不掉了。」


第89章 愛麗絲:「要和我賭一把……

  「你逃不掉了。」

  掌心阻斷了她的視線。

  琴酒高大的身形隔絕了冷風,讓耳邊的風聲也不復存在。

  朝崎愛麗絲的眼前一片漆黑,除了琴酒的聲音,她現在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東西。

  這或許就是琴酒一直想要的收場。

  如果這一次跟他回去,這種毫無自由,連「看什麼,聽什麼」都要受他掌控的場景,或許會成為她下半輩子的日常。

  他會把她關起來,鎖在一個永遠不能離開的地方,讓她的眼睛裡只有他。

  就算她還有抗拒的意識,武力脅迫、藥物控制,或許還有一些她根本想像不到的方法……總有一種能讓她完全放棄抵抗。

  她不會再有逃走的機會。

  琴酒說這句話時聲音低沉又平靜,仿佛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他話語中的危險氣息並不明顯。

  琴酒和卡爾瓦多斯不一樣,卡爾瓦多斯殺人或許還是為了愉悅,為了滿足。

  但琴酒……哪怕去深究他做這些事的原因,或許也只能得到一個「因為今天是星期一」這樣莫名又樸素的回答。

  平淡得就像喝水一樣。

  他不覺得他所做的一切是危險的,錯誤的,因為這就是他的日常。

  這就導致他根本不能理解她這種生物的存在。

  為了救某個人,竟然會故意往他准備的陷阱裡跳。

  他可不會因為計劃成功而感到愉悅,因為在琴酒看來,這是必然的,是她這種弱小又擅長妥協的生物必然會選擇的結局。

  他總是覺得她既天真又愚蠢,為了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把自己置於一些根本沒有必要的危險境地。

  琴酒一直都很厭惡她,他討厭她這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了。

  朝崎愛麗絲之所以那麼確定,這次回去,琴酒一定會把她關起來,就是因為他之前已經這麼做過一次了——把她關進審訊室裡。

  他想讓她受到懲罰,讓她意識到她的行為有多麼愚蠢。

  至於懲罰之後她會怎麼樣?

  管他呢。就算恨他,他也無所謂,總比一直無視要好。

  琴酒對她的行為不理解也不尊重,反正他覺得,只要和他回去,打到最後,她總會再和他打到床上去。

  這就夠了。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只要她被關起來,永遠不可能再離開,這就夠了。

  朝崎愛麗絲感到後背逐漸變冷,即便有琴酒的身體作為遮蔽,冷風卻還是從縫隙灌進了她的衣擺裡。

  梅雨季節的傍晚總是格外寒冷。

  此時空氣中的濕度並不算高,但地球潮汐似乎影響到了周圍的磁場,讓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般,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陰暗的天氣就像牢籠,從頭頂蓋下的烏雲和腰上的手臂一起,禁錮住了她。

  朝崎愛麗絲覺得……或許這一次,她真的跑不掉了。

  因為她的確很擅長於妥協。

  琴酒也不會再放過她。

  意識到這一點,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干脆閉上了眼睛。

  她緩緩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琴酒手背上的青筋說:「跟你回去的話,之後你能放過松田嗎?」

  「……」

  朝崎愛麗絲輕聲重復道:「放過他,我就跟你走。」

  聽到她的話語,琴酒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諷刺:「你穿著其他男人的外套來見我,還要和我討價還價?」

  朝崎愛麗絲忽略了他的語氣,只說:「我只是覺得,既然你之前說,『對我很好』,現在或許可以對我更好一些。」

  琴酒眉心微皺:「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乖一點,我會對你好。」

  話音落下,蓋在她眼前的手逐漸下移。

  琴酒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

  朝崎愛麗絲面對著他,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拉下她身前的拉鏈。

  寬大的男式外套裡,她還穿著從臥室中帶出的睡裙。

  那是降谷零走之前給她准備的,相同的款式有好幾套,柔軟貼膚,又透氣。

  這幾天被諸伏景光看著不能出門,朝崎愛麗絲幾乎所有時間都躺在臥室裡休息。

  「滋——」

  拉鏈被緩緩拉下,琴酒看到了她外套裡輕薄的睡裙,視線不由又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裡有一排新鮮的紅色指印,明顯是男性留下的。

  朝崎愛麗絲在出來見他前,被人拽住手腕阻止過……這幾天她躲在了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琴酒眸色微暗。

  他看著她胸口裸/露出的大片白皙皮膚,嘲諷般笑了一聲:「呵……朝崎愛麗絲,你總是這樣。」

  朝崎愛麗絲別過頭,面無表情道:「我總要找個人收留我。」

  「所以除了我的人都可以?」

  琴酒的手按住她的下顎,把她的臉掰回來,「除了我,你可以和任何人上床,哪怕他只是收留了你幾天?」

  「……」

  朝崎愛麗絲冷淡地移開視線,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她和琴酒沒什麼好說的。

  琴酒望著她,手指逐漸收緊:「說話,是不是別人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你就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朝崎愛麗絲低垂著眼眸,依舊沒有回答。

  場面再次陷入了僵局,就如同過去的無數次一樣。

  琴酒怒極反笑:「看來你也沒有很喜歡那條卷毛狗。」

  他的目光忽然越過朝崎愛麗絲,看向地上已經幾乎沒有呼吸了的松田

  陣平:「正好,等你也厭惡他的時候就晚了,我找個人幫你解決他。」

  朝崎愛麗絲猛然抬頭:「不是說我跟你走,你就放過他嗎?」

  「我答應了?」琴酒反問。

  他當然不可能放過松田陣平。

  就算朝崎愛麗絲跟他回去,松田陣平也必須死。

  他把它的命留到現在,就是要讓朝崎愛麗絲親眼看到,這條卷毛狗死在她面前。

  琴酒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微縮,有些急切地回頭,望向房間裡渾身是血的卡爾瓦多斯。

  卡爾瓦多斯其實已經被他們忽略很久了,但他也沒什麼辦法。

  他從地上撈起松田陣平,把匕首從胸腔中抽出,懟到松田的脖子上說:「哎呀老婆,你看我我也沒辦法,我打不過琴酒的。」

  「解決完這個小警察後就跟他回去唄,以後他做大,我做小,周一到周六歸他,周日我放假,到時候我再帶你出去玩。」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暢想。

  卡爾瓦多斯將匕首架在松田的頸動脈上,等待著琴酒動手的命令,這樣他就能隨時捅下去。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手上的松田陣平,瞳孔中的光線越來越暗,眼角隱隱泛起水光。

  「嘖,你又要哭。」琴酒嫌棄地嘖了一聲,讓她回過頭,不再看向那邊。

  朝崎愛麗絲強忍著讓眼淚不掉下來,她的手指握緊,聲音顫抖著說:「我……只是覺得有點冷。」

  她伸手拽住琴酒的衣服,緩了一口氣,才抬起頭說:「放過他吧,除了跟你回去,我還可以賄賂你。」

  「賄賂?」琴酒覺得她這個說法很可笑,他看向她的外套:「你也是這麼對收留你的那個男人說的?」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右手逐漸往上,貼在他的側臉。

  她的另一只手輕輕拽了拽琴酒腰側的布料,想讓他略微低頭,她踮起腳尖,逐漸靠近他。

  呼吸越來越近。

  只需要再湊近一點,她就能親吻上去,就能完成她的「賄賂」。

  然而就在貼近的最後一秒,朝崎愛麗絲卻猛然停下了動作。

  她仿佛才回過神,搭在琴酒臉側的手指不斷顫抖,聲音哽咽道:「不行,我做不到,我——」

  琴酒眉心緊皺,銀色的睫毛掃在她的眼角。

  他咬住朝崎愛麗絲近在咫尺的嘴唇,松開,說:「當初你騙我的時候怎麼做到的?把你的大小姐脾氣放一放,現在你沒有說,『不』的資格。」

  他摟住她的腰,緊貼上去。

  在壓迫中,朝崎愛麗絲眼眶中的淚水掉落下來,被擠進舌尖,很痛,很鹹。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從脊椎傳來的酥感讓她甚至不能站穩。

  朝崎愛麗絲踮起的小腿有些抽痛。

  她嗚咽了一聲,伸手拽住琴酒側臉的銀發,語調含混不清地說:「放開我……腿軟。」

  下一秒,她的腳尖懸空,被人放到了欄杆上。

  朝崎愛麗絲坐在觀景台的欄杆上,琴酒略微彎腰,她只需要仰頭就能繼續這個仿佛被侵略般的吻。

  「腰抬起來。」琴酒把她放上去後,略微離遠,在她耳邊輕聲命令道。

  朝崎愛麗絲的眼角閃爍著晶瑩,她往琴酒身後瞟了一眼,聲音顫抖著控訴:「……你不要再咬我了!」

  但她反抗的力量微不足道,琴酒這次不打算再遷就她。

  她被強迫著抬起腰,繼續這個掠奪式的吻。

  朝崎愛麗絲知道,她自己身體孱弱,力量微小,擅長於妥協,不喜歡和人起衝突,甚至不喜歡動腦思考。

  像她這樣的人,在琴酒眼裡的確就是個弱者。

  隨著親吻再次加深,傍晚的天色逐漸變得漆黑,樂園的燈光在朝崎愛麗絲的身後亮起。

  從觀景台望過去,整個游樂園區被驟然亮起的燈光裝飾得如夢似幻。

  天空中陰雲密布,地下卻像被暖色的光暈融成了一團奶油。

  遠處的摩天輪還在不停地閃燈,循環,轉動。

  在爆炸產生的硝煙間,警察或許早就找到了這個鐘樓,卻礙於人質和地形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他們就算來了,也沒有任何作用。

  琴酒不像卡爾瓦多斯,他既然為她設下了陷阱,那他必然准備好了一切。

  朝崎愛麗絲坐在觀景台的欄杆上,眼角微紅。

  在樂園燈光的余暉下,她淡紫色的眼睛被淚水染過,漂亮得驚人。

  但她看不到她自己的眼睛,她只感覺快要窒息了。

  琴酒咬破了她的下唇,她的嘴角縈繞著濃重的血腥味。

  朝崎愛麗絲推搡起身前的人,抗拒道:「不要了,不要……放開我!」

  聲音不算大,還被強行堵塞在了交融的呼吸間,然而在安靜的鐘樓上卻依舊能讓人聽得很清晰——

  喂,就算沒有腦子,也該出息一點吧?

  她都叫得這麼清楚了,現在琴酒正背對著你呢,這麼好的機會,不做點什麼嗎?

  卡爾瓦多斯……

  「簌!」

  從房間內飛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徑直刺向琴酒的後背。

  伴隨著染血的匕首,幾枚子彈從槍管中射出,直取琴酒的要害。

  朝崎愛麗絲瞳孔一縮,在卡爾瓦多斯舉槍的瞬間,她用盡全力推開琴酒,往後仰去。

  她想要從高處的觀景台上往下跳。

  琴酒也的確在這瞬間被她推開了。

  但本該擊中他要害的匕首和子彈卻被他輕易躲開。

  他往後開了一槍,在精准擊中了卡爾瓦多斯胸前的傷口後,他甚至還有時間伸出手,在觀景台邊緣拽住她墜落的手臂。

  朝崎愛麗絲:「……」

  廢物……給你機會不中用啊!

  朝崎愛麗絲被琴酒拽住,懸吊在觀景台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唉,想跳個樓怎麼就這麼難呢?

  為什麼她又被人阻止了啊……

  朝崎愛麗絲瞳孔微暗,抬起頭看向頭頂上方,琴酒正面色陰沉地望著她。

  「就知道你想跳。」

  他的聲音冷凝,手指收緊,將她脆弱的手腕握出一道青紫色的傷痕:「呵,賄賂……你剛才騙我的時候根本沒有用心。」

  「用心就不叫騙了。」朝崎愛麗絲的眼眸低垂,視線不再看向他。

  琴酒的語氣充滿了諷刺:「連自己都不能保全,就想來救那條卷毛狗,你的心還真是一文不值。」

  朝崎愛麗絲艱難地扯了一下嘴角:「隨你怎麼說,但我總要來試試,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然後呢,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琴酒嘲諷道:「被你所謂的,『情感』驅動,來到這裡後,既救不了你想救的人,還只能用這種方式逃脫我,不覺得蠢得很可笑嗎?」

  朝崎愛麗絲嘆息道:「既然你覺得這種方式很蠢,那就抓緊我吧,如果放手我立刻就會掉下去。」

  「閉嘴。」琴酒沉聲道,「你以為這種把戲就能威脅到我?」

  朝崎愛麗絲當然不會這麼覺得。

  這算是什麼威脅?

  她根本就不想被他救下。

  她策劃的「自殺」又一次被輕易地阻止了。

  只要她還待在像琴酒或者降谷零這樣的人身邊,她永遠不可能有「自殺」的機會。

  朝崎愛麗絲垂下頭,涼風從後頸灌進她的衣領,她感到自己的體溫不斷下降,身體越來越冷。

  ……就這樣結束了嗎?

  被拽住,被琴酒帶回去,被他關起來,然後留在平行世界一輩子?

  頭頂鐘樓的指針「嘀、嗒,嘀、嗒」,一分一秒、規律地旋轉著。

  生命的指針似乎只會前進,不會後退。

  朝崎愛麗絲懸掛在觀景台邊緣,腳下是游樂園裡閃爍的霓虹燈光,強風卷起她的長發,以及琴酒黑色的衣擺。

  此時空氣中的濕度正好,風也正好。

  這樣的姿勢也正好。

  畢竟卡爾瓦多斯是個只有肌肉的廢物。

  而只要她往下跳,「黑澤陣」就必然會拉住她啊……

  地球潮汐帶來的壓抑正在逐漸遠離她,心間的石頭落下,朝崎愛麗絲

  忽然感到了一陣輕松。

  她呼出一口氣。

  在令人不安的失重感下,她忽然抬起頭說:「呼……威脅嗎?早就說過,你對弱者的定義太過狹隘了。」

  「我跑了那麼多次,你覺得是因為你給的機會,我才能次次成功,對嗎?」

  朝崎愛麗絲看向琴酒的眼睛,半晌後,她笑了:「看來我沒有猜錯。」

  「黑澤先生。」朝崎愛麗絲忽然這麼叫他,「弱小的人類會因為什麼而變得強大,你到現在都沒明白嗎?」

  綁帶被輕易解開。

  銀色的飄帶從她的大腿上滑落,在半空中飛舞,盤旋。

  朝崎愛麗絲拿出那把早就准備好的槍。

  琴酒向上拉住她的動作停了。

  他看見了她的眼睛。

  就像她跳下去時的目光一樣,她篤定他會拉住她,這把槍早有預謀,根本就不是失敗後的第二選擇。

  拽住她手臂的力量不斷收緊,手腕交疊的地方,脈搏正瘋狂跳動著,指節逐漸泛白。

  琴酒忽然意識到了她要做什麼。

  朝崎愛麗絲為什麼能一直抱有這麼天真又愚蠢的想法?

  那個會在危機關頭救下她的指環能一直起作用嗎?

  如果失效了她就真的去死?

  朝崎愛麗絲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她的語調格外平靜:「現在你肯定在心裡罵我,畢竟你那麼厭惡我,覺得我的行為天真又愚蠢,把自己的性命寄托於虛無縹緲的情感與信任上,蠢到令人發笑。」

  「你測試過吧,在我睡著的時候……那個會保護我的指環,並不會在我生命受到威脅時,每次都起作用,你是這麼認為的吧?」

  哢噠。

  朝崎愛麗絲單手打開槍的保險栓,任由冷風將她的黑發卷起:「眼淚是弱者像征,我這麼脆弱又喜歡被照顧的人,只要別人對我示好,我就會心軟,就會順勢躺下去。」

  「要讓我妥協很簡單,我堅持的一切,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沒有任何用處,是嗎?」

  朝崎愛麗絲望向琴酒,自重逢後,她的目光第一次注視他:

  「我們見的第一面,你拿槍對准我,輕易地向我扣動了扳機,那時候……我其實就該死掉了。」

  「當時,你對我即將迎來的死亡不以為然。」

  朝崎愛麗絲抬起手,將槍口緩緩對准自己的太陽穴,「現在呢?告訴我,現在你的想法和當時有什麼不同?」

  她從始至終都相信,「黑澤陣」不會殺死她。

  但琴酒呢?他一直嘲笑她認定的情感、信任,一切……而最終的結果——

  朝崎愛麗絲沉聲道:「我一如既往,而你……」

  你被改變了。

  把她帶回去關起來?

  上一次將她關進審訊室,受到懲罰的人可不是她啊……

  朝崎愛麗絲注視著琴酒的眼睛。

  他的目光看似沒有任何變化。

  朝崎愛麗絲了然般說道:「你肯定不想承認吧,那現在要來和我賭一把嗎,看我開槍之後,命運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朝崎愛麗絲又笑了:「哦,我忘了。現在的你也沒有說,『不』的資格。」

  指環散發著灼熱的溫度,在她的胸口越來越燙。

  「那就以我的意志,來賭一把,看看我對他們的信任究竟會不會起作用。」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中充滿了挑釁,就像一個傲慢的賭徒。

  她緩緩扣下扳機,眼中的紫色像是重新燃燒了起來,「看清楚了。」

  「你阻止不了……,『弱小又愚蠢』的我。」

  「砰——」


第90章 (小修)陣醬:「愛麗絲……

  火光如血般炸開。

  以槍口為基點,火光沿著子彈的槍線被點燃,光線不斷膨脹,咬在了琴酒的手腕上。

  光芒逐漸吞噬了他的手臂,也吞沒了朝崎愛麗絲的眼睛。

  在這個世界上,他所擁有的一切,無法留下她多看一眼。

  朝崎愛麗絲在他面前,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猶如時光倒帶,畫面溯回。

  琴酒不知道朝崎愛麗絲開槍時在想什麼,但他想起了當初審訊室門前,她的眼睛。

  從她眼角流下的血如同滴落的眼淚。

  他記得脊椎的涼意,他記得頭腦發熱的感覺。

  他應該抵抗這種情感。

  但他沒有。

  琴酒忽然笑出聲。

  他覺得這一切的確很可笑。

  人類只要還在呼吸,就會被釘在弱肉強食的祭壇上。

  但朝崎愛麗絲永遠想游離在規則之外,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所堅信的一切,是正確的。

  她說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去死,她說她對那枚指環的信任一如既往。

  盲目的信任,情感……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虛無的結果。

  這樣的行為難道不愚蠢嗎?

  她不過是在美化弱者的報團取暖而已。

  然而在過去的無數個夜晚裡,琴酒都會想起那時她的眼睛。

  或許他早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動搖,她的話語無法改變他的想法,他的行為卻不受控制地被她影響了。

  就像現在,扳機按下,他阻止不了她。

  果然啊……注意到她的蠢行卻無法阻止的他,是更加無可救藥的蠢貨。

  琴酒覺得他自己實在可笑。

  他的手指緊握,感覺到一股熟悉到惡心的氣息,從膨脹的光線中蔓延開。

  「鐺!」

  子彈在抵達朝崎愛麗絲太陽穴的瞬間,嵌在了一面堅硬的屏障上。

  炸開的火光被空氣網住。

  她的黑發被凜冽的狂風卷起,光芒逐漸吞噬了她的全身。

  四散開的光線就像利刃,在半空中破開一道巨大的裂縫。

  漆黑的時空裂縫裡,人影明滅。

  「踏,踏……」

  腳步聲越來越近。

  刺眼的血紅色從光芒中撕裂開來。

  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空間產生的亂流格外鋒利,在人影的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難以愈合的血痕。

  窒息的壓迫感在黑暗中凝聚。

  時空亂流似乎在強烈排斥著即將到來的人,讓空間不斷扭曲,破碎,坍縮……

  剛被破開的時空裂縫在壓迫中越來越小,似乎即將閉合。

  血色紅光逐漸熄滅,人影已經快看不清了。

  一切都陷入了寂靜。

  樹影停滯,風也靜止。

  血月高懸,萬物沒有任何聲息。

  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鐘樓的指針依舊循環著……

  「嘀、嗒,嘀、嗒。」

  生命的指針只會前進,不會後退……嗎?

  「嗡——」

  忽然,朝崎愛麗絲聽到胸口的指環開始嗡鳴。

  游樂園的燈光在她背後驟然熄滅。

  被血月照耀著,漆黑的人影重新破開裂縫。

  朝崎愛麗絲再次聽到了腳步聲,伴隨著時間的指針,踏,踏,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向她席卷而來的鋒利亂流,被安穩地擋在了他的身後。

  與難以言喻的安全感一齊到來的,是過去只能在電話中聽到的,他的聲音——

  「愛麗絲……」


第91章 愛麗絲:「離婚吧。」……

  「咯嚓——」

  凜冽的銀光從朝崎愛麗絲眼前閃過。

  伴隨著時空裂縫的閉合,一聲刺耳的斷骨聲在她耳畔響起。

  朝崎愛麗絲的余光忽然瞥見了大片的血色。

  在身體感到失重的瞬間,拽住她的那只手被到來的銀光從腕部利落地斬斷,刀刃鋒利,速度快到甚至連血液都沒有從缺口中溢出。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猛然一顫。

  但她來不及有多余的反應,在倏然到來的下墜中,她感到逆向的冷風刮蹭在她的皮膚上,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從高台墜落。

  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下意識閉上眼,心跳快到像是要與風速齊平,腎上腺素在短時間內飆升到令人心悸的地步。

  引力在任何情況下,似乎都是無法抗拒的。

  可就在朝崎愛麗絲閉上眼的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個能將她從引力手中拽回的溫暖懷抱。

  她的腰被人單手托住,前額靠在來人的肩膀前,失重帶來的心悸感還沒有消失,人卻已經重新被他帶回到了觀景台的平地上。

  他垂落的銀色長發輕掃著她的鎖骨,在帶起癢意的同時,也像一種溫和地撫慰。

  朝崎愛麗絲能聞到身旁肆意彌漫的血腥味,但就在剛才脫離的過程中,她的身上沒有被濺到一滴血。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她安全地從槍擊和墜落中活了下來,還逃脫了琴酒的束縛,但……

  從半空回到地面,朝崎愛麗絲的眼睛依舊緊閉著。

  她左手還緊握著之前那把槍。

  手心產生的冷汗還沒有被風干,搭在她腰間的那只手正散發著熟悉的均勻溫度,似乎是想穩定下她的情緒。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在身旁之人的注視中,她緩緩睜開了眼。

  面前的人長相和琴酒一模一樣,銀色長發,墨綠色的瞳孔,眼尾狹長而凌厲,下方還墜著幾滴鮮紅的血珠。

  肅穆的黑色風衣包裹著他的身體。

  在徐徐的晚風中,血珠從他的眼角緩慢流下,像是一條破碎的血管。

  看到她睜眼的瞬間,他繃緊的肌肉明顯放松了下來。

  目光中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在轉瞬間收緊,他的樣貌相比她離開前,沒有發生絲毫改變,依舊地鋒利,像一把隱藏在夜色中的刀。

  但與琴酒完全不同的是,黑澤陣身上永遠有一種無可奈何般的「良善」。

  他的氣質是平和的,身體線條沿著骨骼均勻地舒展開,看不出任何攻擊性。

  看不出攻擊性……嗎?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微顫,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他的另一只手臂上。

  剛才斷骨的聲音是重疊的。

  在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黑澤陣面不改色地斬斷了琴酒的手腕,而與此同時,他自己的手也在頃刻間化為了虛無。

  他像是感覺不到斷腕的疼痛般,朝崎愛麗絲望向他的斷手時,他的目光還是只落在她的側臉上,眼中是對她此時狀態的擔憂。

  察覺到她的視線轉移,黑澤陣的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

  他望著她,聲音放低,似乎是想出聲對她說些什麼:「愛麗絲——」

  「這就是你那個,『純潔無瑕』的家庭煮夫?」

  一旁也斷了一只手的琴酒忽然打斷他的話。

  朝崎愛麗絲循聲望去,看到琴酒的目光正上下打量著她身旁的黑澤陣。

  「瞎了嗎,就這個人?」

  他的聲音中充滿嘲諷和嫌惡。

  朝崎愛麗絲的眉心皺緊,沉聲道:「至少比——」

  「你又想說我一輩子都比不上他?」琴酒又一次打斷她的話。

  然而這次,不同於自己的話被打斷。

  琴酒的話音還未落,黑澤陣忽然松開了她的腰,毫無征兆地朝琴酒所在的地方開了兩槍。

  「砰,砰!」

  第一槍封鎖了他躲避的路線,第二槍完美地預判了琴酒的動作。

  子彈嵌入他的肩膀。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看到黑澤陣肩膀上相同的地方,也開始緩慢地向外滲血。

  但他始終面不改色,只眼眸微垂,聲音平緩道:「先聽她說完。」

  「要學會聆聽。」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起微熱的槍管,像是警告,又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

  朝崎愛麗絲的眸光閃了閃。

  她察覺到黑澤陣現在的精神狀態似乎也有些異常。

  看著他手腕骨骼起伏的弧度,朝崎愛麗絲思索片刻,還是先拉過他殘缺的那只手,面無表情地用指環將它復原。

  斷手在指環的作用下,很快就重新生長出來。

  雖然修復的能量是溫暖且和煦的,但這生長過程卻看起來血腥又詭異。

  畢竟,這是兩個人的手腕毫無根據地同步生長。

  血管從缺口中像樹枝一樣延展出來,形成一個網狀的脈絡,肌肉又憑空在血脈上蠕動著覆蓋。

  朝崎愛麗絲覺得這景像比卡爾瓦多斯挖心還要獵奇。

  她下意識感覺有些惡心,卻又好奇地不想閉上眼。

  身旁的黑澤陣一直看著她的動作,他慣例提醒道:「晚上會做噩夢,覺得惡心就不要看。」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朝崎愛麗絲的動作頓了頓,嘆氣說:「在你來之前,剛有人和我說過這句話。」

  「哦。」黑澤陣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的余光瞥向遠處,那個本想做些什麼,卻因為朝崎愛麗絲突如其來的治療,莫名停留在了原地的人。

  黑澤陣目光微動,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愛麗絲。

  在沉默了一會後,他忽然又伸出手,用他還完好的那只手緩緩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一張卡片,遞到朝崎愛麗絲眼前。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駕照。」黑澤陣的面色在治療下有輕微地泛白。

  「上次電話裡,你不是問過我有沒有駕照嗎?」

  他將她空閑的左手拉過來,將駕照放到她的手心,又卷起她的手指。

  做完這些,黑澤陣移開視線,不易察覺地輕咳了一聲說:「還有,我讀過大學。」

  朝崎愛麗絲盯著他的側臉,沉默。

  黑澤陣又補充了一句:「以前為了制造假身份,在美國,讀過。」

  朝崎愛麗絲明白他什麼意思,無非就是他自己是不是胎教畢業、駕校學歷,他自己不在乎,但他不能被她嫌棄沒文化。

  上一個不歡而散的電話裡,她說琴酒連駕照都沒有,而且學歷不會通過性-傳播。

  黑澤陣就一直把她的話記到了現在。

  朝崎愛麗絲覺得這個狗男人真是絕了,明明是在和她閑扯,卻短短幾句話,就將她看到斷手後的情緒波動輕易安撫。

  她現在甚至有點想笑。

  朝崎愛麗絲把手心裡的駕照重新塞回到他的衣服口袋裡。

  口袋因為黑澤陣身體的熱度很溫暖。

  她的手習慣性在他的衣袋裡淺淺停留了一會,才又緩慢取出,將他另一只已經恢復了的手也松開。

  兩個人的手都重新生長了出來。

  短暫的治療結束,她現在要去做正事了。

  朝崎愛麗絲沒有多說,只毅然決然地轉身,不再管身邊的人,走向房間裡倒在地上的松田陣平。

  黑澤陣望著她轉身後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食指指節原本停在半空中,莫名開始敲擊起空氣,一下,一下……輕而緩。

  如果不是琴酒自己就有這個習慣,或許他都不會發現這個動作。

  在思考時,他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就這樣出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這種復制粘貼般的黏膩感,簡直令人厭煩到作嘔。

  琴酒毫不懷疑,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在看到他時,也是相同的惡心。

  但他裝得很好。

  他的面上依舊保持著一種讓琴酒感到反胃的「良善」,然而他的瞳孔卻在略過地上那條卷毛狗後,驟然泛起了暗流,就像有漆黑的陰影在眼底淌過。

  這一切,剛轉過身的朝崎愛麗絲都看不到。

  她只在轉身後,腳步迅速地跨過地上癱著的卡爾瓦多斯,來到松田陣平身邊,伸手想把他扶起來。

  朝崎愛麗絲的動作很嫻熟,明顯和地上的松田很親近。

  異世界莫名冒出了個卷毛男人,分走了他妻子的全部注意力。

  而「純潔無瑕」的丈夫只能站在不遠處,像條狗一樣,毫無辦法地,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去扶另一個男人。

  琴酒覺得這一幕格外可笑。

  他剛想出聲嘲諷,面前的這個男人卻忽然出聲說——

  「我來。」

  琴酒:「?」

  黑澤陣幾步就來到了朝崎愛麗絲身邊。

  他面色平靜地分擔過她手上的重量,緩聲說:「這個人受了很重的傷,要送他去醫院,還是需要我照顧?」

  琴酒:「??」

  你來照顧?

  你確定不會一個「失手」捅死他?

  可在

  聽到黑澤陣的話後,朝崎愛麗絲的眼神卻產生了瞬間的恍惚。

  她下意識看向他說:「我都忘記你也來這裡了,實在是太久沒在身邊……」

  朝崎愛麗絲的聲音虛浮到有些像幻聽。

  黑澤陣點頭,安慰她:「沒事,交給我。」

  他穩妥地將松田陣平架起,想帶著這個人和朝崎愛麗絲一起離開。

  眼見這三個人就要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了。

  一旁的琴酒:「…………」

  他的指節微動。

  而就在這時,琴酒忽然又聽到了一聲窒息般的輕咳。

  他輕敲的手指猛地一頓,腳步忽然也動了,也往朝崎愛麗絲的方向走去。

  伴隨著血沫被咳出氣管的聲音,地上本應已經死亡的卡爾瓦多斯像是從地獄爬了回來。

  之前琴酒隨手開的那一槍沒有完全干掉他,禍害的確是遺千年的。

  卡爾瓦多斯在睜眼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找愛麗絲的蹤跡。

  當他看到朝崎愛麗絲竟然就在他身邊不遠處時,他立刻咧開了一個傻笑:

  「老婆啊!差點忘了……還有個好東西……沒放給你看。」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動作遲緩地去摸他身上的「煙花」按鈕。

  琴酒當然知道他准備了些什麼「好東西」,畢竟卡爾瓦多斯偷-渡的那批貨還是他批准的。

  這種連環爆炸用的裝置能直接炸掉一棟樓。

  卡爾瓦多斯是想和在場的人都同歸於盡?

  或許他那不多的腦容量只能想到要和朝崎愛麗絲一起死,但這是不可能的。

  琴酒走過去,用力踩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動作。

  而就在他踩住卡爾瓦多斯的瞬間,一顆高速狙擊子彈從極遠的地方飛來,目標卻不知道是在場的哪個人!

  琴酒下意識向一旁的朝崎愛麗絲身前擋去。

  與此同時,他看到了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男人也擋在了同樣的路徑中間,甚至連出手的角度都和他一樣。

  那個男人似乎也對他此刻的動作感到訝異,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到一起。

  然而與他不相同的是,黑澤陣手上還有個松田陣平。

  琴酒眼睜睜看見他把松田陣平「護至身前」,自己和朝崎愛麗絲一起躲避到了暈倒的肉盾後面。

  琴酒:「……??」

  朝崎愛麗絲和他結婚果然是因為瞎了!

  從遠處高速飛來的狙擊子彈越來越近,直取在場某個人的命門。

  朝崎愛麗絲雖然也從身邊人的動作中意識到了危險,但她還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她只是莫名其妙就被兩個人夾在了中間,腳下還躺了個半死不活的卡爾瓦多斯。

  朝崎愛麗絲:「……」

  雖然有人要保護她是很好,可這兩個家伙……難道不覺得現在這個姿勢很詭異嗎?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被琴酒拽了一下,後腦撞到了琴酒的胸口,就這麼墊在他的胸前。

  而就在她的前面,黑澤陣猛地拉住她,想將她的前額埋在他的懷裡,讓她避開即將到來的危險。

  朝崎愛麗絲覺得自己要被這兩個人壓得窒息了。

  她的鼻尖在黑澤陣胸口上撞了一次,後腦又在琴酒的胸肌上撞了一次。

  人長得一樣,觸感一樣,這兩次竟然連反彈度也一樣!!

  朝崎愛麗絲都要被他們撞傻了。

  電光火石間,子彈從半空中劃過。

  摩擦空氣的尖嘯聲如同吹哨——

  「崩」地一槍就把剛仰臥起坐,想要搞事的卡爾瓦多斯又給打了回去。

  朝崎愛麗絲:「…………」

  炸開的血霧在眼前彌漫,黑澤陣把她的頭往前按了按,讓她避開了這濃重的血腥味。

  但被糊了一臉血後,地上的卡爾瓦多斯卻忽然又扭了扭身體。

  他竟然又幸運地沒被打中腦袋!

  果然沒有腦子的人,空蕩蕩的地方就要用肌肉來填充……

  卡爾瓦多斯的身體頑強到了有點詭異的地步。

  望著地上這條扭曲的死狗,黑澤陣回憶起他剛剛叫過「老婆」,計劃著上去補一槍。

  一旁的朝崎愛麗絲卻想起,說了一句:「如果卡爾瓦多斯死不了,就留一命,他還有用。」

  黑澤陣腦中的計劃停了。

  朝崎愛麗絲話音落下,立刻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給赤井秀一發了條短信:

  【之前警視廳爆炸的罪魁禍首還沒死,我把他留在鐘樓,你用他,去把你的同伴交換出來吧。】

  發完這條短信,第二枚狙擊子彈沒有再降臨。

  朝崎愛麗絲瞬間明白了先到的那批人是誰。

  於是她想了想,把之前隨手從年輕警察身上順的那只對講機拿出來,扔到卡爾瓦多斯身邊,又發了條短信說:

  【還留了個警視廳的對講機,方便你和他們談判。】

  發完這些,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看到身邊的兩個人一齊望向她。

  他們顯然都看到了她短信的內容,以及……她發給了誰。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歪了歪頭說:「你們看著我干什麼?」

  琴酒簡直要被她氣死。

  朝崎愛麗絲跑就跑,這行為已經夠蠢了,她竟然還去找了赤井秀一!

  琴酒聲音詭異道:「你跑這幾天就是待在赤井秀一那裡?」

  朝崎愛麗絲懶得理他。

  這個人在半小時前還想把她帶回去,強行關起來,還逼著她只能做兩手准備,不僅跳樓還要拔槍。

  哪怕琴酒剛才想幫她擋子彈,朝崎愛麗絲也覺得這人簡直無可救藥。

  他腦子就是這麼有病。

  朝崎愛麗絲立刻往旁退了幾步,想離琴酒遠一點。

  一旁的黑澤陣倒看起來一直很平靜,他對她發短信這件事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

  察覺到她想離開,他從容地將她護在了身後,甚至還伸手幫她攔住了琴酒。

  兩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針鋒相對。

  朝崎愛麗絲卻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他們。

  在徹底遠離琴酒後,她自顧自拽了拽黑澤陣的衣擺問:「剛才沒來得及問——」

  「在你來之前,父親他們都還好嗎?」

  「嗯。」黑澤陣低頭瞥了一眼她泛紅的嘴角說,「不必擔憂。」

  朝崎愛麗絲在說話時,會牽扯到之前被琴酒咬破的傷口。

  但她也沒多在意,只繼續說:「那就好,父親他沒生我的氣吧?」

  「我只見了他一面。」黑澤陣如實回答,「整個過程不到半分鐘。」

  朝崎愛麗絲:「……?」

  就這麼一點時間,你們竟然還能像打架一樣「接觸」過?

  她可還記得獄寺舅舅來的時候說過,是裡包恩大人出現,才把他們兩個人制止的。

  朝崎愛麗絲感到格外無語。

  她下意識舔了一下嘴角的傷口,看向黑澤陣,又問:「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唔。」

  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她的呼吸就被輕柔的舔吻止住了。

  與造成傷口的那個吻不同,她嘴角的傷痕被細致地濕潤過,卻又短暫地一觸即分。

  「疼嗎?」他落下的聲音問道。

  「有點。」

  黑澤陣的手指開始緩慢地在她的下唇輕撫,他沒有觸碰到泛紅的地方,目光卻始終凝固在上面。

  他一眼就能看出傷口的來源。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愛麗絲……她身上衣物的每一處褶皺,每一根發絲,每一縷氣息,都是屬於他的,他都能一一感知到。

  壓下胸口的灼熱,黑澤陣的表情如同往常一般平靜。

  但他想要蓋住那個人的味道。

  他重新托起愛麗絲的腰,想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動作,緩慢、輕柔地,不驚動她地,讓情緒從縫隙間流出。

  剛開始,他似乎還做得很好。

  然而久別重逢,等他的氣息再次糾纏上她,鋪天蓋地的情緒便將朝崎愛麗絲網住,讓她的呼吸在轉瞬間變得急促。

  朝崎愛麗絲輕喘了一聲問:「你要舔到什麼時候?」

  「到你不痛為止?」

  「……」

  朝崎愛麗絲不想罵他了,她略微平緩下呼吸,重復了一遍她之前的話:「你沒有想和我說的事情嗎?」

  黑澤陣聲音暗啞:「……要回原世界還需要做些准備。」

  「我知道。」

  他到來後沒有立刻帶她走,這就表明回原世界或許還需要達成某個條件。

  不然山本舅舅根本不可能會去調查「那個地方」。

  朝崎愛麗絲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沒有再次追問,只安靜地等待著她「親愛的甜心」的其他回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停頓了半分鐘,朝崎愛麗絲沒有聽到她想要的東西。

  她嘆了一口氣,沒有失望,也再沒有過多的情緒。

  在身旁之人灼熱而專注的視線中,她的手緩緩推開他,聲音輕描淡寫地說道:「離婚吧。」

  「我不要你了。」


第92章 波本:「她在洗澡。」……

  說出這句話,朝崎愛麗絲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

  她也不需要黑澤陣回復同意與否,她只是單方面地通知他而已。

  通知完,朝崎愛麗絲沒有去管黑澤陣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他,走到一旁,把剛剛被他放置到牆邊的松田陣平重新扶起來。

  轉身離開,朝崎愛麗絲能察覺到有視線攀爬上她的後頸。

  猶如粘稠的陰影,視線逐漸纏繞住她,越纏越緊,最後又凝固在她在側臉上。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頭。

  她將松田陣平的手臂拉起,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想拖著他往鐘樓下走。

  越往前走,朝崎愛麗絲越能明顯感覺到肩上的重量在緩慢減輕。

  她愣了愣,反應過來,側頭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才。」松田陣平咳出一口血沫,聲音虛弱道,「在你說離婚的時候。」

  「哦。」朝崎愛麗絲輕描淡寫地回復了他一個音節。

  她一點也沒有被偷聽到了私生活的尷尬,只簡單調整了一下扶人的位置,讓她自己的動作不再那麼吃力。

  做完這些,朝崎愛麗絲依舊平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而身後的氛圍卻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松田陣平靠在她的肩膀上,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咳嗽了一聲,用氣音說:「現在就和前——他翻臉……他不幫你回家了怎麼辦?」

  朝崎愛麗絲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松田陣平又咳了一聲:「而且……就這麼,這麼帶我走了,沒關系嗎?那兩個人……還在後面看著你。」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擔憂。

  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側過頭,認真地看向他說:「松田君,太在意別人目光的話,以後做什麼都會失敗的哦。」

  「你少蒙我了……」

  松田陣平扯了一下嘴角,「這句話是該用在這種地方的嗎?」

  他現在每說一句話就會疼得面目扭曲,朝崎愛麗絲沒有再理他,只分擔過他身上的重量,一步一步攙扶著他往觀景台樓下走去。

  走到半途,朝崎愛麗絲的手機忽然又振動了一下。

  她隨手拿了出來,看到是赤井秀一對她「讓他去換回同伴」的回復:

  【》》諸星大: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嗎?】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回了一句:【我把松田帶走了,你幫他在警視廳那邊遮掩一下行程,還有……你拿卡爾瓦多斯去談判的時候,順便幫他升個職。】

  職場上有機會就要抓緊往上爬。

  赤井秀一這種人肯定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發完短信,朝崎愛麗絲不再管他之後會怎麼操作。

  她將手機重新放回到口袋裡,發出一聲輕微的衣物摩擦聲。

  松田陣平一直靠在她身上,強撐著沒有再暈過去,但他此時的意識卻並不是很清晰。

  他聽到了朝崎愛麗絲放手機的聲音,下意識問了一句:「有……麻煩嗎?」

  「別說話,先離開這裡。」朝崎愛麗絲沉聲道,「這次你不能再去醫院了,得去其他地方養傷。」

  松田陣平怔了怔:「去哪?」

  「之前准備用來訓練的那個地方還空著。」朝崎愛麗絲回答道,「先去那裡。」

  她明顯已經將之後的事都計劃好了,松田陣平便不再多言,繼續沉默了。

  鐘樓裡此刻寂靜得可怕。

  只留有他們淺而低沉的腳步聲。

  朝崎愛麗絲艱難地扶著他,兩個人安靜地,互相依靠著在盤旋的樓道中緩緩向下走。

  月光從頭頂的玻璃窗傾瀉而下。

  過了許久,連身體的溫度都因為耳畔的呼吸有了些許升高。

  朝崎愛麗絲走在路上,忽然聽到耳邊傳來微乎其微的聲音。

  「你想離婚……是因為我嗎?」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答他。

  ……

  「我不要你了。」

  說完這句話,朝崎愛麗絲獨自和另一個男人一起離開了。

  琴酒站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雖然能聽清楚她的聲音,但他對此並沒有過多的反應。

  「我不要你」,「走開」,「離我遠點」……

  這些話,他從朝崎愛麗絲那裡聽過很多次,早就已經習慣。

  不過眼前這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卻明顯不能很好地將這句話消化掉。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陰影完全遮蓋住他的眼睛。

  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凍僵了。

  不同於之前惡心的「共感」,如今,琴酒只是本能地從他的身體裡察覺到了無邊無際的……悲傷。

  或許這就是悲傷吧。

  他只知道這是一種從內部開始燒灼的疼痛,就像現在他體內不安分的器官反應一樣。

  這樣的「共感」甚至讓琴酒的心髒也開始抽痛。

  跨越時空阻隔後,他的身體就是會毫無緣由地因為另一個人而起變化。

  真是讓人惡心。

  「悲傷」這種情緒,琴酒幾乎從沒有體會過,他也沒有興趣去分析這種無聊的新情緒。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朝崎愛麗絲走之前,被按住親吻時……他「共感」到那種觸覺。

  琴酒:「……」

  那才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細致,柔軟又貼合……和他以往體會到的感覺完全不同。

  過去就連她下意識的反應,她的欺騙,她的敷衍,都足以牽動他的神經。

  但在他面前,朝崎愛麗絲似乎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完全放松過。

  只有一次,在她發燒到神志不清時,她把他錯認成了眼前這個人,才安安靜靜地回應過他。

  除了那一次,她的確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嘖。」

  之前她開槍的時候,夜色裡,那雙紫色的眼睛真是漂亮到了極點。

  怎麼就不能是屬於他的呢?

  琴酒的心中莫名產生了一股無法宣泄的怒火。

  而就在這時,他面前那個沉默的男人忽然出聲了——

  「輸不起嗎。」

  「輸?」

  琴酒覺得他這句話很可笑,「你覺得我輸給了你?」

  「不,我說的是愛麗絲。」

  黑澤陣面色冷漠地望向他:「完敗,從頭到尾,沒有贏過一次。」

  「……」

  「我的出現就是證據。」

  「…………」

  「你改

  變不了她,不僅改變不了,她還能輕易影響你。「黑澤陣無奈地笑了一聲,不像是嘲諷,更像是嘆息。

  琴酒眉心緊皺:「所以你想表達什麼,表達你全能全知?」

  黑澤陣的目光依舊平靜:「我只想說,愛麗絲……她比你想像得還要更好。」

  琴酒覺得他就是來炫耀的。

  他隨口嘲諷了一句:「呵,好到你費盡心機也留不住?」

  「你用婚姻綁住她的時候,難道沒想過她遲早會發現你的本來面目?然後像剛才一樣,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

  琴酒看著他,聲音中是不加掩飾的惡意:「我勸你當狗就要有狗的自覺,被拋棄就是蠢狗的宿命。」

  「但你連當狗都沒機會。」黑澤陣語調平淡道。

  琴酒:「……」

  琴酒被他這個語氣惡心得反胃。

  黑澤陣當然是故意惡心他的:「這就是代價,你沒能阻止得了她,現在就只能面對我。」

  朝崎愛麗絲具體做了些什麼,黑澤陣並不完全清楚。

  他只知道哪怕有時空的阻隔,在如此微薄的幫助下,她也很快就理解了他在電話中提到的「契機」。

  畢竟琴酒就算發現了該怎樣讓她回去,也不會輕易放走她。

  她想要回家,就只能「繞開」他,重新想辦法。

  為了達成回家的條件,朝崎愛麗絲只能從異世界得到的只言片語中尋找線索。

  最後,她明白了,想要「繞過」琴酒,那關鍵點就只能是異世界的黑澤陣。

  用一個憑空造出來的「身份」做契機,她就可以將能起到同樣作用的「黑澤陣」召喚到同一個世界來,以此達成後續回去的條件。

  雖然她還不知道後續的條件是什麼,但她的確成功帶來了他。

  有「琴酒」在,「黑澤陣」本來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

  她家族的其他人都能自由往來,而「黑澤陣」的出現,卻需要如此地大費周章……

  為什麼這個「本不可能出現」的男人會出現在他面前?

  琴酒不是不會思考的蠢貨,就算不知道具體方式,他也能很快猜到這其中的聯系。

  在他刻意的阻攔下,朝崎愛麗絲竟然都能在暗地裡做到這麼多事。

  她明明有腦子,但就是懶得用,才會被像卡爾瓦多斯,像赤井秀一、卷毛那種人黏上。

  偏偏她的警惕性還很低,還非常容易心軟。

  琴酒嫌惡地嘖了一聲:「你就不該出現。」

  黑澤陣緩慢走向他:「這就是她的能力了,她讓我擁有了能在這個世界上出現的,『身份』。」

  琴酒:「……」

  這狗東西果然是來炫耀的。

  「鐺——」

  電光火石間,他手中的伯-萊塔被另一把槍輕易架住。

  他們的攻擊習慣是一致的,就連下意識反擊的路線都一樣。

  琴酒用余光瞥了一眼槍身說:「你很得意?」

  黑澤陣挑開他的槍:「不,只是感慨你果然一無所有而已。」

  「那你有什麼。」琴酒不為所動,「剛出現就被拋棄,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這種話?」

  「你能在異世界和朝崎愛麗絲通話,卻在電話裡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真的是因為有時空限制,才不敢透露更多嗎?」

  他在故意激怒對方。

  言語衝突是試探最簡單的方式。

  眼前這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他真的像他表現得那麼平靜嗎?

  「是不能說,還是不敢說?生怕多說一句話,就前功盡棄,讓你自己也變得,『一無所有』。」

  琴酒將槍重新壓下,繼續踩他的傷口:「可就算如此小心翼翼,你還是會失去她。」

  他的言語的確起作用了。

  黑澤陣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語調卻在此刻降到了零點:「我沒興趣和你閑聊。」

  「那你該直接去死,就不必和我,『閑聊』了。」琴酒覺得眼前這個人的確虛偽到了極點。

  他的視線緩慢地掃視起他,聲音冷漠道:「就算是為了她,你也該去死,也不敢嗎?」

  「遲早的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黑澤陣的語氣忽然又恢復了平淡。

  他知道琴酒在故意試探他,他也在觀察琴酒。

  這個琴酒……的確如他預料一般令人厭惡。

  朝崎愛麗絲最討厭麻煩的男人,她討厭一切會無意義地消耗她精力的人事物。

  回想起她之前的遷怒,黑澤陣眸色微暗。

  距離她說「離婚」,獨自離開後,已經過去快十分鐘了。

  十分鐘,六百秒……很漫長,已經足夠漫長。

  他沒有跟朝崎愛麗絲一起離開,不是因為想留下來聽人說廢話,他的脾氣沒有那麼好。

  「閑話少說。」修長的手指抹過槍身,黑澤陣移開架在他面前的那把槍。

  他的目光變得鋒利,望向琴酒,語調卻分外平和道:「我很久沒接觸過髒活了……」

  「來做個交易嗎?」

  ……

  朝崎愛麗絲攔了一輛計程車,很快就將松田帶到了她之前准備的地方。

  她把自己身上寬大的外套蓋在了松田陣平的頭頂,趁著夜色沒人注意,偷偷把渾身是血的松田拖進了房間。

  雖然松田陣平身上的傷現在看起來很嚇人,但經過上一次的爆炸,朝崎愛麗絲發現他也是個超人體質,只要有藥,他就能恢復得很迅速。

  她租下訓練地的時間並不算太久,然而只要是她會待的地方,朝崎愛麗絲就肯定會准備醫療用品和床。

  她向來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自己生活得很好。

  朝崎愛麗絲把房間布置得很清爽,即便因為剛租下不久,內飾還比較簡陋,但該有的設施全部都有。

  她甚至為自己「隨處大小躺」的習慣准備了不止一張床。

  朝崎愛麗絲把松田陣平帶到這裡來,自然是覺得房子裡的醫療用品和家具已經足夠用了。

  不過有個人……顯然覺得她還缺一些東西。

  朝崎愛麗絲剛把已經徹底昏迷了的松田按到床上,沒過多久,外面的門鈴忽然就響了。

  就像幽靈一樣,「覺得她缺東西」的降谷零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門外,按響了她的門鈴。

  朝崎愛麗絲:「……」

  她已經不想管為什麼赤井秀一、降谷零都會知道她租下了這個地方。

  朝崎愛麗絲將門打開,看到降谷零像是鄰居來慶賀她喬遷之喜一樣,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幫她「布置新家」。

  她原本計劃先去拿繃帶,給松田簡單處理一下傷口,之後再另做其他打算。

  結果現在連處理傷口都不用她動手了。

  降谷零讓她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看著他給昏迷的松田止血,最後用繃帶把他身上的外傷都一一綁好。

  他一邊拉繃帶,一邊還有精力觀察朝崎愛麗絲打瞌睡。

  朝崎愛麗絲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啄米。

  降谷零望著她,嘆了口氣說:「困就先躺著睡一會。」

  「你每次都把自己弄成這樣,到時候連上吊都沒力氣。」

  朝崎愛麗絲語調迷迷糊糊地說:「放心,我肯定能活到死的。」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想起了她走之前給諸伏景光的留言,隨口問了一句:「警方那邊,後來有人去游樂場了嗎?」

  降谷零緩聲道:「去了,不過到的時候FBI的人已經在那裡了,景他……現在還在處理這件事情。」

  朝崎愛麗絲點頭說:「那就好。」

  「好?」降谷零覺得她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能等人都到齊了再去嗎,你非要一個人?」

  朝崎愛麗絲半閉著眼:「我總不能看著松田去死,而且……他們要的人是我。」

  降谷零問她:「你今天怎麼回來的?我不覺得,『他們』會好心到輕輕松松就放你走。」

  朝崎愛麗絲打了個小哈切,實話實說道:「沒有很輕松。」

  「如果沒有陣醬,我差點就死了,或者說差點就被琴酒關起來一輩子了。」

  降谷零微微一愣,聲音逐漸變得嚴肅:「琴酒果然沒死。」

  朝崎愛麗絲

  沒辦法:「我說我當初已經又下藥,又捅刀,又開了一槍,甚至看到他失去呼吸和心跳了再走的,結果他就是沒死,他實在太頑強了,你相信嗎?」

  降谷零:「……」

  降谷零嘴角抽搐道:「下次記住,沒有親眼看到他燒成灰,他就還會復活來找你。」

  朝崎愛麗絲嘆氣:「復活……他明明是個人類啊,為什麼身體會這麼好呢?」

  降谷零心裡思量很多,嘴上卻像哄小孩一樣說:「你也多鍛煉,身體就會和他一樣好。」

  朝崎愛麗絲:「別騙我了。」

  降谷零把松田肩膀上的繃帶都纏好,面無表情道:「那你也別騙我了。」

  聽到他驟然降低的語調,朝崎愛麗絲的眼睛緩緩睜開,發現降谷零正安靜地凝望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有些微游移,又在瞬間變得堅定。

  她看向他手上暈過去的松田說:「綁蝴蝶結會更好看。」

  降谷零當然知道她在轉移話題,他也沒繼續,只笑了笑說:「那松田醒了肯定會找我算賬。」

  雖然這麼說了,他的手上卻立刻綁起了蝴蝶結,甚至還纏了一個在松田的頭頂。

  看著松田腦門上碩大而精致的蝴蝶結。

  朝崎愛麗絲沒忍住也笑了:「他會喜歡的,只要他醒來別看見你。」

  降谷零把松田放回到床上,故意說:「這麼快就想趕我走了?」

  「沒有,但你之前說過,『要藏好』,我只是——」

  提醒你。

  朝崎愛麗絲的話沒有說完,降谷零現在明顯不想聽到這些提醒。

  她的尾音被融化在了交纏的呼吸間。

  室內溫度逐漸升高。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她的後頸被壓住,嘴角的傷口被觸碰到,有輕微的疼痛。

  一旁的松田陣平還昏迷著,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沙發前,自下而上的親吻也是安靜的。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現在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他半跪在她身前,手按在她的後頸,朝崎愛麗絲想略微遠離他,只能語調模糊道:「唔……非要現在嗎?」

  「剛剛在心裡說過對不起了。」降谷零沒有再松開她。

  「……」

  他明明才幾天沒見過她,卻也像久別重逢。

  直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朝崎愛麗絲推了推他,故意提醒道:「輕點,我嘴角有傷。」

  「看到了,很危險,下次不要再一個人去見他。」降谷零明顯對琴酒感到無所謂。

  他可能只對松田陣平還有些在乎,但只要松田沒醒,他就完全沒有要藏的意思。

  朝崎愛麗絲:「……」

  她現在已經不想再和這種「加班加傻了」的人說話了。

  朝崎愛麗絲略微仰起頭,把嘴唇抿緊,避開他的接觸後才說:「你明明已經知道我在騙你了,為什麼還要到這裡來幫我?」

  「朝崎……愛麗絲。」降谷零把她的名字叫得輕而綿長,

  「我不是好壞不分的人,你騙我我當然會生氣,但我覺得你應該有苦衷,不然你不會去把松田救回來。」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別說了,我只是害怕不去以後會做噩夢而已。」

  「就當是這樣吧,我只看結果。」

  降谷零按了按她的頭頂,「現在想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騙我了嗎?」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

  降谷零誘哄道:「你告訴我,我才能幫你。」

  朝崎愛麗絲的語調越來越模糊:「我也不知道……琴酒和他,他們兩個的事情我搞不懂。」

  「所以你的丈夫真的回來找你了?」

  「嗯……」

  「明白了。」降谷零松開放在她頭頂的手。

  他從半跪的姿勢起身,走到房間門前,把門打開。

  從客廳頂燈散發的燈光照耀進來,為他柔軟的金色發絲鍍上了一層銀光。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忽然說:「降谷君。」

  「我在聽。」降谷零回過頭,「想說什麼?」

  「謝謝你。」

  「……好好活著就是謝我了。」他笑了笑,走出房門。

  朝崎愛麗絲也從沙發上站起,跟在他身後也離開了房間。

  客廳的桌子上還擺放有降谷零之前帶來的東西。

  他把符合她尺碼的衣物,還有桃子味的洗浴用品遞給她說:「晚上睡覺前要先去清洗一下嗎?」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接過東西,直接去了浴室。

  她離開後,寬闊的客廳裡就只剩下了降谷零一個人。

  他沒有再做其他事,只靠在牆邊,手環抱在胸前,指腹搭在在手臂上,緩慢地敲擊,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又像是在等待某個人。

  時間緩慢地流過。

  忽然,電子門鈴發出了「叮鈴」的響聲。

  降谷零的眸光微閃,從牆邊起身,走過去,將門打開。

  門外果然是那個人。

  看著眼前和「琴酒」長得一模一樣,氣質卻完全不同的人,降谷零露出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黑澤陣面色冷漠地望著他,緩聲道:「我來見愛麗絲。」

  ……來見愛麗絲。

  降谷零覺得他的確來得正好。

  他靠在門邊,用一種挑釁的語氣,卻又像不經意地提起:「哦,她在洗澡。」

  「有什麼事先和我說。」


第93章 陣醬:「求你。」……

  從裡間傳來隱約的流水聲。

  水聲如細雨般綿長,卻又偶爾會被阻斷。

  仿佛能從水流的節奏中聽出她此刻的動作,乳白的泡沫被抹在她的手臂上,她的皮膚會因為搓揉泛起輕微的粉色。

  伴隨著皮膚的逐漸泛紅,水珠會順著她白皙的肩頸,從鎖骨上跳躍、滾落。

  流水聲就在此刻被阻斷。

  水流敲擊在她的肩膀上,讓連續的聲音產生了輕微的間隔。

  或許此刻她光-裸的脊背上還會有新鮮的印記……就是他面前的這個人留下的。

  黑澤陣安靜地聽了一會,視線才重新移向門邊。

  降谷零正斜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動作看起來有種事後的慵懶,眼中是毫不退讓的挑釁。

  黑澤陣覺得他的確來晚了。

  在入夜的這段時間裡,降谷零的確能對他的妻子做很多事。

  從胸口蔓延開一股扭曲的妒火,黑澤陣眼底微暗,聲音卻聽不出異樣:「或許你是愛麗絲的朋友?」

  他的語調如直線般平靜,卻又像是警告:「感謝你對我夫人的照顧,我是黑澤陣。」

  能從「琴酒」這張臉上看到可以稱得上是「和善」的表情,甚至還能聽到他說「感謝」。

  降谷零的嘴角沒忍住抽搐了一瞬,又立刻恢復平靜。

  他緩聲道:「我知道你,你和我認識的另一個人長得很像。」

  黑澤陣略微頷首,平淡道:「我和他並不一樣。」

  降谷零笑了笑說:「看出來了……不過你來這裡干什麼?我想愛麗絲並不想見你。」

  朝崎愛麗絲之前說是「陣醬」救了她,她才從琴酒手中安全地逃了出來。

  然而她回來的時候,卻只帶回了松田,並沒有和這個叫「黑澤陣」的男人一起,原因嘛——

  降谷零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們肯定鬧僵了。

  朝崎愛麗絲看起來很冷淡,也很不容易接近,但她的脾氣其實很好,能讓她和人起衝突的事,肯定已經到了無法挽回且不可原諒的地步。

  更不用說在這之前,她是真的很愛她的丈夫,甚至為了他一直在反抗琴酒……

  如今,這個男人必然是做了極為過分的事情,朝崎愛麗絲才會想徹底和他決裂。

  面對這種不會被原諒的「前夫哥」,降谷零當然不用考慮朝崎愛麗絲的心情。

  他心安理得地當起了電視劇裡的惡毒小三,都快把挑釁直接刻到臉上了。

  他就不信她丈夫會不生氣。

  氣憤的情緒會讓人喪失理智。

  只要眼前這個男人產生情緒波動,他就能更輕易地從他嘴裡,從試探中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為什麼他會知道「降谷零」這個名字?

  為什麼他還「剛好」把這些告訴了朝崎愛麗絲?

  今天在游樂園究竟發生了什麼,朝崎愛麗絲才會徹底和他翻臉?

  琴酒之前的「假死」過程肯定還有貓膩,除去朝崎愛麗絲騙他的部分,降谷零覺得黑澤陣在暗地裡一定做了很多手腳。

  琴酒和黑澤陣……

  他們兩個要是沒有背著朝崎愛麗絲私下聯系,降谷零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這個男人絕不像他表現得那麼沒有攻擊性。

  降谷零故意把話說得很曖-昧,又表現得像和朝崎愛麗絲剛發生過什麼。

  他眼尾輕挑,重復道:「如果沒有特別的事,就請離開吧,愛麗絲她不想見你。」

  說完這句話,降谷零伸出手,想把門徹底關上。

  不出他的預料,下一秒,他就看到黑澤陣的手抵在了門邊。

  「哢噠——」

  從金屬把手傳來的力量越來越大。

  降谷零手臂上的肌肉逐漸緊繃,青筋從他的手腕處凸顯。

  他咬了咬牙,眼眸亮起,因為這忽然的角力竟產生了些許鬥志。

  門被固定在了他們中間。

  黑澤陣墨綠的瞳孔緊盯著他,就像蛇類的豎瞳,降谷零能明顯感覺到他正被某種野獸窺探。

  金屬把手漸漸崩開,即將在他們的手下產生裂痕。

  而就在這時,浴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從淋浴間湧出大量蒸騰的熱氣。

  朝崎愛麗絲穿著帶花邊的睡裙,頭發還濕著,就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她的頭微微側向肩膀,手心攤開一塊粉色的毛巾,用干燥的那部分將還在滴水的發尾輕輕包裹住。

  她一邊擦著頭發,余光卻又莫名瞥見了門口站著的兩個人。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有些疑惑道:「你們一直待在那裡干什麼?」

  金屬把手上的兩股力量同時消散。

  降谷零松開力道,甩了甩手腕,轉身笑著問她:「今晚很累了,要先去休息嗎?」

  他把這句話說得似有若無,還帶點不易察覺的撩撥。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降谷零此刻的語氣有

  些奇怪。

  但她沒有多想,她確實早就沒什麼力氣了。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下意識回答道:「馬上就去。」

  她額前的發絲還很濕潤,降谷零看著她的濕發,思索半晌,忽然說:「干脆我幫你吹完頭發再去睡,不然一會你就感冒了。」

  敢當著她正牌老公的面說這種話,降谷零覺得他以後的確可以去演晨間劇了。

  那些惡毒小三的演員說不定還沒他有心得。

  他沒有把天賦帶到演藝界,真是娛樂圈的一大損失。

  朝崎愛麗絲的腦子其實早就累停了,聽到降谷零這麼說,本著能躺就絕對不動的原則,有人要幫她,她當然樂得輕松。

  朝崎愛麗絲點了點頭,降谷零便直接走過去,取來吹風機,讓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站在背後開始給她吹頭發。

  輕柔的熱風緩緩從發絲上拂過。

  降谷零攏起她的黑發,手指細心地撥弄著,讓每一縷發絲都能被照顧到。

  他吹頭發,朝崎愛麗絲就在他身前意識朦朧地打瞌睡。

  門外那個人就這麼輕輕松松地被他們兩個給忽略了。

  趁著有機器「呼呼」的嗡鳴聲做掩護,降谷零略微低頭,湊到朝崎愛麗絲耳邊說:

  「就這麼不管他,沒關系嗎?」

  「不知道。」

  朝崎愛麗絲實話實說,「我之前沒和他吵過架,也沒看過他生氣的樣子。」

  降谷零有些意外:「他脾氣很好?」看起來不像。

  朝崎愛麗絲直接說:「不好,他會把闖進家裡的人團成一團丟出去,嗯……我沒看見他那時的表情,但應該很可怕。」

  降谷零若有所思:「這樣……」

  朝崎愛麗絲輕輕點頭:「要是他等會動手,會很麻煩。」

  降谷零的手指理順她的發尾:「都覺得他會直接動手了,剛剛你還答應讓我幫你吹頭發?」

  朝崎愛麗絲打了個小哈欠,無所謂道:「這不更讓你覺得,你比他厲害很多嗎?」

  降谷零笑了。

  朝崎愛麗絲揉了揉眼睛,思緒越來越模糊。

  她仿佛閑聊一般提起:「其實我還很需要他幫我做一件事,但今天我還是和他說了,『離婚』。」

  降谷零愣了愣,才問道:「現在後悔了,不該那麼早說?」

  朝崎愛麗絲:「唔……沒後悔,不過確實不該那麼早。」

  按正常的流程,她其實應該等回到原世界後,再和黑澤陣提離婚的事情。

  但朝崎愛麗絲沒那個心思和他繞圈了,她沒有多余的力氣。

  被自己的妻子當面說了「離婚」,如今又直接追到了她留宿的地方。

  回憶起之前在門邊的衝突,降谷零的余光瞥向了虛掩的大門。

  他沒有深入接觸過這個「所謂的哥哥」黑澤陣,但他了解琴酒。

  如果是琴酒的話,很多事都是不會被輕易揭過的。

  降谷零又看向朝崎愛麗絲,沉思道:「如果是這種情況……那現在他的確很有可能直接動手。」

  他的話音還未落,大門就被完全打開了。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走進來,走到沙發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朝崎愛麗絲。

  客廳的頂燈照在他的頭頂,讓他高大的身軀投下一片漆黑的陰影。

  朝崎愛麗絲的身體被陰影完全籠罩住了。

  她纖細的手臂還抱在膝蓋上,腳踝縮在裙擺下方,肩帶上的花邊在熱風下顫顫地抖動著。

  一旁的黑澤陣表情如鐵般冷硬。

  他的瞳孔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霾,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是近乎於黑的墨綠色。

  黑澤陣眉心緊皺,望著朝崎愛麗絲的發旋,沉聲道:「非要這樣嗎?」

  他的聲音像隱含著怒氣,卻又並不明顯。

  朝崎愛麗絲只側過頭,冷淡地回復道:「你想怎麼樣?」

  他們兩人的對話生硬到不能再生硬了,氣氛就像隨時可能會崩裂的水管。

  在見到朝崎愛麗絲之前,這個男人身上還像連著一根從洞口垂下的蛛絲,如同抓住了一線希望。

  但恍惚間,降谷零看到他身上的那根蛛絲斷了。

  他的心髒猛然一跳,立刻將吹風機關上,放到一邊。

  手臂上的肌肉又逐漸變得緊繃,降谷零指節微動,注意著黑澤陣隨時可能會動手。

  「我想怎麼樣……」

  黑澤陣的面色越來越冰冷。

  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和琴酒一模一樣,降谷零甚至都能回想起琴酒是怎麼殘忍地對待那些叛徒的。

  空氣仿佛一根被繃緊的弦,一觸即發。

  就在降谷零覺得他下一秒就會直接出手時,黑澤陣忽然動了。

  他靠近朝崎愛麗絲,用一種冷到極點,卻又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

  「求你。」

  降谷零:「……???」


第94章 陣醬:「還離婚嗎?」……

  降谷零:「……???」

  黑澤陣這句話一說出口,降谷零被震得差點把手邊的吹風機給掃出去。

  這個一看就不省油的男人,就這麼輕易低下了頭,堂而皇之地對朝崎愛麗絲說出了「求你」這種話。

  上一秒他還以為對方可能要直接對他動手,結果下一秒黑澤陣就給他看這個。

  果然頂級戀愛腦的操作他都預料不到……

  降谷零覺得他被「求你」這句話給偷襲了。

  更何況這人還頂著一張琴酒的臉。

  如果是其他人說,降谷零或許都只會淺淺驚訝一下,無非就是碰到個愛老婆愛到沒什麼原則了的人而已。

  但如果說這話的人和琴酒長得一模一樣……那整件事只剩下驚悚了啊!

  他要是把剛剛這一幕錄下來,拿回組織裡放給其他人看,十個裡有十一個都會覺得這是AI合成的。

  這簡直是魔幻中的魔幻,BOSS來了都高低得誇合成視頻的人一句想像力豐富。

  他面前的黑澤陣身上的黑-道氣質根本沒有想過要遮掩,但他的語氣卻切切實實地軟了下來,就像被棉花纏住的刀鋒。

  他的聲音也幾乎和琴酒一模一樣,這種妥協的語氣伏特加都不可能聽到過,他今天卻意外親歷了……

  降谷零不禁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穩定下心神,不露聲色地用余光觀察身旁的黑澤陣和朝崎愛麗絲。

  說話時,黑澤陣那張臉一如既往地冷硬,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而一旁的朝崎愛麗絲在聽到這句話後,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保持著原來抱膝的姿勢。

  要是細看,她淡紫色的眼睛都已經完全閉上,似乎進入了夢鄉。

  降谷零:「……」

  朝崎愛麗絲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睡著也真是個奇跡……

  今天的確是累到她了,不過她不說話,難道他們三個今晚就要這麼圍一圈一直僵持下去了嗎?

  沉默了許久,久到降谷零都覺得他該做點什麼來打破這個僵局時。

  一旁的黑澤陣忽然轉頭看向了他。

  降谷零的瞳孔猛然一緊。

  卻又看到黑澤陣的目光轉移到他手邊的吹風機上,語調冷漠地問他:

  「我能用嗎。」

  降谷零:「???」

  不對,這個人究竟在跟他客氣什麼啊?

  雖然這機器是他帶過來的,但他剛剛可是明目張膽地在撬他的牆角!

  有必要對一個覬覦他老婆的人這麼「友好」嗎?

  他們兩個究竟誰是小三啊??這像話嗎!

  黑澤陣一句話直接把降谷零給問懵了,他現在有點拿不准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對待這個前夫哥。

  這家伙頂著一張標准的「黑-道臉」,說的話卻很有禮貌,甚至有點太有禮貌了……

  他越這樣,降谷零就越想再試探一下他究竟能忍到什麼程度。

  他沒有將手邊的吹風機遞給黑澤陣,又故意說:「這裡交給我就好,已經很晚了,或許你該回去休息了?」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語調平淡道:「謝謝關心,你也早點休息。」

  降谷零:「…………」

  降谷零的沉默震耳欲聾。

  他忽然覺得這個人的段位比

  琴酒高了不止一點點,至少面對琴酒,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無語過。

  這位前夫哥在完全偏向朝崎愛麗絲的同時,對其他人和事還保持著相當得體的態度,幾乎感覺不到什麼能讓他產生攻擊性,在不知不覺間,像是被煮軟和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大房,他似乎深諳「不鬧就不會出事,鬧了才危險」的道理。

  畢竟只要沒離婚,他就永遠是朝崎愛麗絲的正牌老公。

  降谷零雖然的確故意做了很多「惡毒小三」該做的事,但他一點也不想被「琴酒」這張臉給壓一頭。

  他莫名被黑澤陣的話噎住了,目光有些詭異地移向身前一直沉默的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已經困得迷迷糊糊的了,她意識有些恍惚,眼睛都沒睜開,只隱約感覺到腦海裡像出現了兩個沒有臉的小人——

  一個小人像在說:「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而另一個小人卻在說:「都洗洗睡吧。」

  朝崎愛麗絲:「。」

  按理說她該把這兩個搗亂的小人都從她腦子裡趕走,至少能讓耳邊清淨一些。

  但這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輕,就像白噪音一樣,完全沒有打擾到她,甚至讓她更加昏昏欲睡。

  直到這兩個人的聲音都停了下來,世界又陷入寂靜。

  耳邊的白噪音意外消失了,朝崎愛麗絲還覺得有點不太習慣。

  她揉了一下眼角,語調模糊地出聲問道:「你們聊完了?聊完我就先去睡了。」

  降谷零裝作毫無顧忌道:「我們沒有聊天,剛剛是在吵架。」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眼睛睜開,目光望向降谷零問:「額……那你吵贏了嗎?」

  降谷零笑著反問:「你希望我贏?」

  一旁的黑澤陣:「……」

  他就算再能忍也知道降谷零現在是在故意搗亂。

  聽到朝崎愛麗絲要去睡了後,他沒有再詢問對方,直接伸出手,從旁邊拿過吹風機,開啟了最小的檔位。

  黑澤陣用指腹測試了一下手邊朝崎愛麗絲頭發的濕度,讓徐徐的熱風再次掠過她的發尾。

  他一邊攏起貼在她脖頸上的黑發,一邊說:「等頭發干了再睡。」

  朝崎愛麗絲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修長的手指捧起她被染過的黑色發絲,在機器呼出的暖風下,半濕的發尾被他緩緩吹干。

  風速很慢,動作很輕。

  但就算再慢,機器也總有停下的那一刻。

  就在暖風被黑澤陣關掉的瞬間,朝崎愛麗絲直接從沙發上起身,拍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臥室。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完全是一副不想理他的態度。

  降谷零想了想,准備跟上去。

  「啪。」

  剛轉過身,他的肩膀就被扣住了。

  沉在他右肩上的手緩緩加重,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不要打擾她。」

  緊盯在他後背的目光是平靜的,卻和剛才毫無攻擊性的狀態完全不同。

  朝崎愛麗絲才剛離開,他身後這個男人就完全換了一副態度。

  降谷零忽然明悟過來,黑澤陣……他剛剛沒動手的理由,或許僅僅只是想證明朝崎愛麗絲當初的選擇沒有錯誤。

  朝崎愛麗絲是個好脾氣,不喜歡爭吵的人,所以他就永遠不會「在她面前」和其他人起衝突。

  事情這才有意思起來了。

  降谷零的眸光閃了閃,回過頭,挑釁道:「你怎麼知道這對她來說是打擾?」

  「……」

  黑澤陣沒時間和他繞圈,直接說:「我知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消息,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說話時一臉嚴肅,連帶降谷零的笑容也逐漸收斂。

  這種時候,一般就是對方要開始提條件了。

  降谷零的目光越來越警惕,只等著他把條件說出口。

  然而下一秒,黑澤陣的目光卻忽然一轉,看向了桌上他帶過來的那堆東西問:

  「帶橄欖油了嗎?」

  降谷零:「……」

  降谷零:「???」

  他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了淺淺的紙袋被翻開的聲音。

  降谷零看到黑澤陣從袋子裡拿出了橄欖油、手套和生菜,挽起袖口,直接到了旁邊的開放式廚房,開始洗菜。

  這一幕令降谷零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他莫名感覺他自己剛剛好像在和空氣鬥智鬥勇。

  朝崎愛麗絲說過她丈夫以前是個家庭煮夫,降谷零一直都沒什麼深刻的概念,實在是「琴酒」那張臉太過深入人心,他好像自動把這個可能性給忽略了。

  如今看到這個人在一臉冷漠地洗菜,降谷零才逐漸有了點實感。

  他的視線有些恍惚,嘴角抽了抽,實在是很想把諸伏景光也拉過來,像觀察動物園裡的珍稀動物一樣觀察黑澤陣。

  或許是他觀察的目光太明顯,黑澤陣放在水下的手頓了頓,才繼續道:「她醒了會胃痛,要先把食材准備好。

  降谷零語調艱澀:「……你告訴我這些干什麼?」

  黑澤陣的面色很平淡,沒有回答。

  他將洗好的生菜放到一邊,晾干,朝他自然地伸手說:「遞把刀。」

  降谷零以前也給琴酒遞過刀,但那是在任務現場,是為了宰人,不是在廚房裡,為了切菜。

  自出現以來,這個和琴酒長得一模一樣的「黑澤陣」態度就一直很友好,友好得讓降谷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的眼神像死掉了一樣,盡量讓他自己的動作也很自然地把刀遞給黑澤陣。

  對方接過後,朝他略微點頭,接著便「敦、敦」地在菜板上切了起來。

  他的刀法很熟練,切菜的樣子和宰人沒什麼不同。

  降谷零:「…………」

  等等……他是誰?他在哪?

  他究竟為什麼要留下來和前夫哥一起做飯?

  #這是在干什麼。

  降谷零已經麻了。

  好怪。

  真的好怪。

  就算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琴酒,但現在又不是江戶時代,幕府後宮也早就亡了幾百年了。

  哪有正常人見到情敵當天,就立刻和對方「和平相處」的??

  降谷零覺得黑澤陣也是個腦子有點問題的癲人,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

  他看著這位黑-道氣質格外明顯的前夫哥剛准備完食材,似乎就又想用他帶來的檸檬去泡壺水。

  降谷零趕緊攔下他,避免他照顧老婆上癮,直接把正事給忘了。

  從他臥底以來,降谷零就很少有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一個人的時候出現。

  但如今面對黑澤陣,他還真就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他好吧,這家伙之前的所作所為差點讓朝崎愛麗絲痛苦得抑郁自殺,

  說他不好吧,他又看起來的確是個很稱職的家庭煮夫。

  「……」

  降谷零想了想,干脆直接問:「你和琴酒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剛

  好,『把我的名字告訴朝崎愛麗絲?」

  黑澤陣擦干手中的水杯,緩聲道:「因為你很重要。」

  ……重要?這是什麼形容。

  降谷零眉心緊皺,又問:「其他人不重要嗎?」

  黑澤陣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裡面受傷躺著的那個不重要,他早該死了,但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降谷零陷入思索。

  黑澤陣將擦干淨的水杯放下,忽然側身,在降谷零耳旁低語了幾句。

  他的語調很低,說的話卻讓降谷零的瞳孔不斷收緊。

  黑澤陣說完就停下,面色如常地回頭,繼續清潔他之前用過的刀具。

  降谷零看著他的動作,眼底的陰影逐漸加深:「我怎麼知道你剛剛說的是不是實話?」

  「求證是你的事,與我無關。」黑澤陣的表情依舊平靜。

  降谷零笑了:「總覺得你是想借我的手去除掉琴酒,你不會之前也是這麼和琴酒說的吧?」

  黑澤陣語調平淡道:「不必過多猜測,我只是個普通的家庭煮夫而已。」

  降谷零:「……」

  普通的家庭煮夫可不會知道這麼多。

  這個叫黑澤陣的男人,明顯仔細調查過組織的核心業務。

  關於那個藥……降谷零甚至覺得,他了解的說不定比琴酒還多。

  降谷零沉思半晌,才又說:「剛才你和我說這些,無非就是覺得任何情況下,就算再危險我也會去試一試,不是嗎?」

  「你會去嗎。」黑澤陣在清洗刀具,沒有抬頭。

  降谷零輕笑一聲:「當然。」

  「這麼說起來,我其實應該好好感謝你。」降谷零像是才想起來,故意道,「把這些輕易告訴了我,又不收任何報酬——」

  黑澤陣打斷他:「我會得到我想要的。」

  而「報酬」就是你趕緊滾。

  他的視線望向降谷零,眼中的不耐越來越直接。

  黑澤陣沒把這句話說出口,但降谷零知道他就是這個意思。

  有了黑澤陣告訴他的消息,之後的一段時間他肯定會很忙,忙到不能歇氣。

  不過今天……他總要確認朝崎愛麗絲安全後再走。

  降谷零也望向他:「我不覺得愛麗絲知道你在背後做這麼危險的事。」

  黑澤陣隨口道:「做這些,就是為了不讓她也陷入危險。」

  降谷零:「是嗎?」

  他怎麼覺得黑澤陣就是那個讓她不斷陷入危險的人?

  不論是當初被琴酒搶走,還是現在,降谷零都直覺他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讓愛麗絲痛苦的罪魁禍首。

  他的直覺向來很准。

  也正是因為如此,降谷零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放松過警惕。

  降谷零的話音落下,黑澤陣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具。

  他略微側頭,凜冽的銀色發絲半遮住他的側臉。

  降谷零看到他墨綠的瞳色不斷加深,自進門後,黑澤陣第一次「正視」了他。

  黑澤陣看向他,如同嘆息般緩緩說:「我的太太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

  「她樂觀,寬容,毫無保留地關懷家人……我做不到的,她都能做得很好。」

  「我愛她勝過愛這世界上的一切,所以你的擔憂都是多余的。」

  ……夠了。

  降谷零越聽,眉心皺得越緊。

  琴酒是個殘忍又無情的惡魔,被他盯上,永遠只會落到沒有全屍的下場。

  而黑澤陣……他看起來社會化程度很高,是個正常人,但這倆瘋的程度,在降谷零看來其實不相上下。

  他們本質沒什麼不同。

  降谷零懷疑他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懂「寬容」、「樂觀」這些情緒,更別說「愛」了。

  剛剛說的這些話,只不過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最優解。

  降谷零皺眉道:「你真的明白你自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黑澤陣沒有回答,只反問他:「有區別?」

  他如果能把這些話說到死,那就是真的。

  手邊的刀具被緩緩擦干,鋒利的刃部反射冷光,映照著他的側臉。

  「你的精力不該放在我身上,我早就退隱了。」

  黑澤陣將干淨的廚具擺放到刀架上,錯身從降谷零身旁離開。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如同之前那般「關心」道:「早點回去休息。」

  「愛麗絲不喜歡,『客人』在她家待太久。」

  ……

  朝崎愛麗絲在進入臥室後,很快就睡著了。

  但這一次,不同於以往,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同一個噩夢。

  夢裡,她墜入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四周的水流在瞬間吞噬了她,它們拖拽住她的身體,鑽入她的鼻腔,拉著她不斷往下沉溺,切斷她與外界的最後一絲聯系。

  朝崎愛麗絲感到越來越難以呼吸。

  她徒勞地掙扎著,又被沉重的湖水網住,將她拖入更深的水牢中。

  頭頂的湖面離她越來越遠,她努力睜開眼,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綠影。

  氣息逐漸消逝。

  就在她感到窒息的瞬間,仿佛從死神手中搶救回,朝崎愛麗絲意外掉出了湖底。

  湖底像一層薄膜,穿透它,她就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就能逃離這片冰冷、漆黑的水域。

  朝崎愛麗絲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新鮮的空氣救了她,她的耳邊似乎傳來了親人的呼喊,又或許只是她的幻覺。

  但就如循環般,她短暫的逃離並沒有任何作用,她依舊在下墜,她的身下依舊是那片湖泊,她又要掉入湖中了。

  不斷地落下,窒息,又掉出湖底,再次墜入同一片水域……沒有盡頭。

  一股深深的,無法抗拒的疲憊感包裹住她。

  朝崎愛麗絲忽然產生了一種渴望,她奮力轉過頭,抵抗著死神的重量,想看清那片困住她的湖泊的全貌——

  終於,她看到了。

  那不是湖,是一個人的眼睛。

  墨綠色的眼睛。

  朝崎愛麗絲醒了。

  噩夢……這的確是噩夢。

  每次情緒高度起伏後,她會做噩夢是必然的結果。

  挖心,朝大腦開槍,從高樓墜下……

  今天的經歷實在太刺激了一些,她的精神一直都極為緊繃,很不幸地在剛睡下後就強行清醒了。

  如果沒有其他放松的方法,這時候其實就需要一點點酒精,一點點,不用太多,會過敏但是不會死。

  一點點酒就能幫助她重新昏睡,總比現在腦袋越躺越疼要好。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緩緩睜開眼,手從被子裡鑽出,想去摸床頭的燈光開關。

  門在這時忽然被推開。

  黑暗中,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坐到她的床尾。

  床墊淺淺地凹陷下去。

  他抬起頭,朝崎愛麗絲看到了來人的眼睛。

  墨綠色的眼睛……

  她下意識顫抖了一瞬,手重新縮回被子裡,將自己完全包裹在溫暖的被窩中。

  被子裡的溫度讓朝崎愛麗絲再次感到安全。

  她窩進軟墊,看起來還沒完全清醒,似乎還被他的到來嚇到了。

  難道她想要進來的那個人是降谷零?

  黑澤陣不知道她的噩夢,原本給她蓋被的動作停下,沉聲問:「降谷零……他表現很好?」

  朝崎愛麗絲沒有說話。

  她現在有些分不清這是黑澤陣還是琴酒的語氣。

  她縮在被子裡,淡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直愣愣地望著黑澤陣,眼中是一種恍惚的警惕。

  「……」

  無言的靜默中,黑澤陣忽然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輕輕掀開她下-身遮蓋的被角說:「本來想明天給你。」

  他的手托起她暴露在空氣中的小腿,放到他的膝蓋。

  一條極細的金鏈,帶著些微粉色,就這樣被系在了她纖細的腳踝上。

  粉金色和她沒有染過的發色很像。

  朝崎愛麗絲看著他的手,又抬起頭,望向黑澤陣的眼睛。

  「禮物。」

  黑澤陣的銀發垂落,拂在她的小腿上,有些癢。

  他聲音平緩道:「看到它我就想起了

  你。」

  他修長的手指還圈著她白皙的腳踝,朝崎愛麗絲望著那條金線,嘴唇漸漸抿緊。

  黑澤陣的瞳色在黑暗中像幽綠的藤蔓,視線纏繞住她的小腿。

  他察覺到了她的緊繃,確定道:「做噩夢了?」

  黑澤陣知道她今天已經足夠疲憊,朝崎愛麗絲現在還沒深睡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被噩夢驚醒。

  朝崎愛麗絲依舊不說話,她的手還攥著被角,神經緊繃,指尖用力到泛白。

  黑澤陣沉默了一會,思索間,他將外套脫下,放到一旁。

  他緩緩解開衣領的紐扣,修長而有力……這樣的手握緊她的小腿。

  朝崎愛麗絲瑟縮了一下,被他的力量扣住,強行拖回原處。

  腳踝上的金線在黑暗中微光粼粼。

  他的呼吸輕而濕熱,濕潤感從小腿蔓延到她的裙邊。

  「放松。」

  一點黏膩的水聲傳來,朝崎愛麗絲的手指拽緊床單,肩膀忍不住顫抖。

  他的動作不快,力度卻緩慢加重,鼻尖變得濕潤。

  如果以前壓力太大,睡不著,他就會這麼幫她。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你不要……攪來攪去的。」

  她的手下意識拽住他的銀發,眼角變得緋紅,腦海一片空白。

  濕熱的呼吸轉移到她的脖頸。

  透過模糊的淚光,朝崎愛麗絲看到他抹掉水漬,聲音隱隱帶著喘息,問她——

  「還離婚嗎?」


第95章 松田:「不努力連小三都……

  他呼出的熱氣仿佛都帶著濕意。

  朝崎愛麗絲的眼眶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望著他的嘴角,語調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床單……濕掉了。」

  「等會再換。」

  黑澤陣的手按在她的腰間,在未開燈的臥室中,他的吐息像融化在了陰影裡,「先回答我,還離嗎?」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攥緊他肩頭的布料。

  她的情緒還未從剛剛激烈的「放松」活動中緩過來,腦海卻因為外力刺激逐漸變得清晰。

  她抿緊嘴唇,直接道:「離。」

  「……」

  黑暗中,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對方握在她腰間的手猛然收緊。

  朝崎愛麗絲聽到了他驟然加速的心跳聲,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明晰。

  然而僅有一秒,他的心跳又恢復了正常,讓剛才變速的心跳聲像只是她的錯覺。

  黑澤陣無言地望著她,眼中是一種晦暗的,仿佛在驗證她是否「確定」般的探尋。

  不知道為什麼,朝崎愛麗絲在這一刻,驀然覺得有點委屈。

  她將前額抵在他的肩膀,將墜未墜的眼淚一顆顆落下,把他的領口打濕:「你怎麼才來啊,怎麼才……」

  她聲音顫抖著控訴,伸手拽住他被濕潤的領口說:「你……他欺負我……」

  沒意義的哭泣哭到一半是可以暫停的,但朝崎愛麗絲今天直覺不應該輕易停下來。

  她開始斷斷續續地小聲吸氣。

  沉默間,她感覺到黑澤陣將她緩緩抱緊,她整個人陷進了他的懷抱中,側臥著,耳邊就是他跳動的心髒。

  「愛麗絲……」

  他輕聲重復著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如同嘆息,又像是遷就,還有一種朝崎愛麗絲不懂的,仿佛畫面重播般的熟悉。

  ……為什麼她會忽然覺得熟悉?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

  她哭過之後精神就完全放松了下來,情緒也不再緊繃。

  溫暖又有力的懷抱中,她閉上了眼,思緒逐漸放空,很快就再次進入了深眠。

  意識深處,她似乎聽到有人對她說:「快結束了……一切都會結束。」

  之後一夜無夢。

  第二天,臨近中午朝崎愛麗絲才清醒,醒來發現身下被浸濕的床單已經被換過了。

  布料柔軟,和之前那床是同款不同色,大概也是降谷零昨天一起帶來的。

  朝崎愛麗絲:「……」

  她從床上半坐起身,晃晃自己的小腿想恢復精神,又准備下床去客廳。

  腳尖剛觸碰到地面,腳踝上的金線都還在晃動,隔壁病房猛然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立刻穿上鞋,到了隔壁,在門邊就看到松田陣平像被威脅了似的,後背緊貼在牆上,臉色鐵青地望著床邊的黑澤陣。

  他昨天都還半死不活的暈著,今天就有力氣掙扎了。

  朝崎愛麗絲看了一眼他傷得最重的手臂,發現傷口竟然都沒往外滲血了。

  果然這家伙也是個超人體質……

  她的視線緩緩移開,剛一抬頭,就看到房間裡的兩人正不約而同地望著她。

  朝崎愛麗:「?」

  她眨了一下眼睛,疑惑道:「你們兩個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黑澤陣沒出聲,余光瞥了松田陣平一眼,嫌棄的目光都還沒收回,又側頭看向愛麗絲說:「消炎藥。」

  朝崎愛麗絲看到了他手上的藥盒,點點頭問:「他吃過藥了嗎?」

  「嘖……」

  黑澤陣沒直接回答,將手中的藥拋到床頭櫃上。

  朝崎愛麗絲靠在門框邊想了想,直接道:「你先出去吧,我來看著他把藥吃完。」

  她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

  一旁的松田陣平猛地轉頭望向了她,差點把脖子上的傷口給扯到。

  而黑澤陣卻沒任何異議,在她說完後便面無表情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從房間裡離開了。

  他走得沉默又迅速。

  朝崎愛麗絲也沒管他,只伸手往床頭指了指,問松田陣平說:「不想吃藥嗎?」

  松田陣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不想吃……這是怎麼回事,你別告訴我,我昏迷之後身上的繃帶也是那個人給我綁的。」

  朝崎愛麗絲搖頭否認:「當然不是,你沒看到你頭上的蝴蝶結嗎?」

  松田陣平:「???」

  他立刻抬起纏得像木乃伊一樣的手,往頭頂碰去,結果竟然真的觸碰到了一個碩大的蝴蝶結。

  松田陣平的臉瞬間由鐵青變得漲紅,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朝崎愛麗絲一進門就一直往他頭頂上瞟了。

  這蝴蝶結肯定讓他看起來很像個智障……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忍著痛也一定要把這玩意兒給拆了。

  他剛准備動手,朝崎愛麗絲就沒忍住笑道:「受這麼重的傷,還是先別動了,我來吧。」

  她走過去,坐到他的床邊,手捻住他頭頂的蝴蝶結,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

  蝴蝶結立刻在他頭頂顫巍巍地抖動起來。

  松田陣平的耳根變得通紅,惱羞成怒般喊道:「你不要玩了,快拆掉!」

  朝崎愛麗絲卻又戳了戳說:「很可愛,真的不多留一會兒嗎?」

  松田陣平:「……」

  他閉上眼睛,耳根都要紅透了,側過頭去賭氣似地不看她。

  朝崎愛麗絲笑出了聲:「就這麼討厭嗎,那我把它拆了,你是不是就會乖乖吃藥了?」

  松田陣平無語道:「……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我又不是小孩,當然會吃。」

  朝崎愛麗絲一邊拆一邊說:「那你剛剛在陣醬面前,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松田陣平被她噎了一下:「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剛才的表情。」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什麼表情?」

  「像要給我投毒。」松田陣平咬牙道,「在你進來之前,他就一直黑著臉站旁邊盯著我,什麼話也不說,簡直像下一秒就要把我直接送走。」

  「噗。」朝崎愛麗絲又笑了,她定住松田陣平的腦袋說,「你別動,我先把繃帶重新給你綁好。」

  松田陣平立刻不動了。

  他僵著脖子任由她動作。

  朝崎愛麗絲將繃帶綁好後才說:「我看你恢復得很不錯啊,怕他干嘛,他要真給你下毒,你就起來跟他打一架。」

  松田陣平盯著自己粽子一樣的手說:「……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

  朝崎愛麗絲揉揉他的卷毛:「哪裡荒謬了?用手當板磚拍他,我會給你加油的!」

  松田陣平:「…………」

  他略微仰頭,紅著臉想把她的手頂開,然而剛一動,

  松田陣平就看到了她後背上隱約的,深紅色的痕跡。

  他眉心立刻皺起,本想出聲問一句她昨天是否也有受傷。

  卻忽然又看見朝崎愛麗絲抬了一下手,似乎是想避開他剛才的動作,裙擺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被緩緩提起。

  布料在她的腰間縮成一團褶皺,她大腿上的皮膚也隨之從裙邊露出。

  白皙的大腿上,深深淺淺地分布著和後背上同色的,斑駁的紅痕。

  這次松田陣平終於看清楚那是什麼了。

  他就算再沒經驗,也知道那個形狀的玩意兒叫作吻痕。

  僅僅一個晚上……朝崎愛麗絲竟然又和前夫哥滾到一起去了!

  松田陣平的視線猛地從她大腿上移開,原本想說的話也被堵塞在了喉間。

  他轉頭得太用力,朝崎愛麗絲被他額前的卷發刺了一下,收回手,問道:「怎麼了?」

  她滿臉的無辜和茫然,半躺著的松田陣平簡直要被她氣死。

  他哽著聲音,酸澀地問道:「你又和他和好了?」

  「誰?」他忽然轉移話題,朝崎愛麗絲有些沒反應過來,「你說黑澤陣?」

  松田陣平語調艱澀:「難道不是嗎,今天早上看到他我就知道,他肯定又——」

  「沒有哦。」朝崎愛麗絲打斷他的話。

  松田陣平愣了愣。

  朝崎愛麗絲眼眸微垂,緩聲道:「沒有和好,還是要離婚,不過得等到回家之後再辦手續。」

  「那……」松田陣平的視線又落到她脊背的紅痕上,目光一凝:「那昨天是他強迫你的?」

  朝崎愛麗絲順著他的視線回過頭,也看見了後背上那枚不易察覺的吻痕。

  朝崎愛麗絲:「……?」

  這又是什麼時候弄上的?

  紅痕留在她視線的死角,卻又能被其他人看見,她只知道大腿上的那些,這個背上的她卻是完全沒印像。

  不過黑澤陣既然能不吵醒她把床單給換了,自然也能輕易留下痕跡。

  在原世界這種事他就沒少干,這麼久的時間過去,朝崎愛麗絲都快忘了他有多能藏這些了。

  回想起以前工作時,助理小姐看到她肩背上隱蔽的吻痕後,投來的那些戲謔又曖-昧的目光。

  朝崎愛麗絲像是重回了過去一樣,第無數次感到分外無語。

  她嘆了口氣,直說道:「沒有強迫。」

  松田陣平卻更氣了:「那不就是和好了??你又騙我!」

  朝崎愛麗絲瞪了他一眼:「我昨天把你救回來,做噩夢睡不著,就舔了一下而已,你還要怎麼樣?」

  松田陣平愣住了,視線猛然落到她的裙邊,不確定他有沒有理解錯:「……舔?」

  朝崎愛麗絲不理他了。

  她從床邊起身,都沒囑咐他吃藥,就這麼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門「砰——」地一下被關上。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應該是惹她生氣了。

  他忽然有些反思起他剛剛是不是太過咄咄逼人,明明他是沒有立場去問這些的,卻因為她昨天說了「離婚」,好像意外有了些底氣。

  他現在的地位就算撐死也只能算個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

  朝崎愛麗絲有意向去離婚已經很好了,他不能再祈求更多……

  不過她真的會離嗎?

  松田陣平不知道。

  但只要朝崎愛麗絲一天沒去辦手續,門外的「前夫哥」就還不是前夫。

  松田陣平把心頭泛酸的苦水咽下,感覺人生不再會有悲喜。

  而之後,就在他一邊糾結著朝崎愛麗絲會不會離婚,一邊猶豫要不要「為愛當三」,一邊絕望地在她正牌老公眼底下養傷時。

  時間推移……

  松田陣平漸漸發現,「偷偷當小三」和在人家正牌老公眼底下「偷偷」當小三,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體驗。

  上次在醫院病房他還沒來得及細品。

  這次一共呆了好幾天,松田陣平才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作「沒名分」的壞處。

  黑澤陣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明明看起來就是個標准的黑-道,氣勢很強,表情也很凶,卻能面不改色地給受傷的他換藥,看起來就像個完全沒有脾氣的「好人」。

  他竟然還挺像個人???

  松田陣平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會這樣評價。

  但事實就是,這位前夫哥在把朝崎愛麗絲照顧得面面俱到的同時,一直在毫無怨言地按照她的要求幫他養傷。

  真是有夠荒謬……

  松田陣平:「……」

  他之前怎麼沒看出來前夫哥有這麼大度??

  每次黑澤陣一動,松田陣平都覺得他像是馬上要去東京灣沉屍了。

  然而在這幾天裡,松田陣平卻只看到了黑澤陣忙裡忙外,除了面色冷硬,他幾乎就是個完美的家庭煮夫。

  他會把朝崎愛麗絲僅有的,能入口的幾種食材做出花來。

  朝崎愛麗絲想要什麼東西,都不用說話,對方基本都能提前准備好。

  甚至在把作為早餐的松餅遞給朝崎愛麗絲之前,黑澤陣還會像擠人腦漿一樣,用蜂蜜在松餅上擠一顆愛心!

  實在太恐怖了……

  為什麼他會這麼熟練啊!!

  天知道他看到松餅上那顆愛心的時候,表情有多麼失控!

  松田陣平覺得他不應該以貌取人。

  但這幾天,他瞳孔地震的次數實在有點太多了。

  黑澤陣把朝崎愛麗絲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

  她想吃冰淇淋,他都會提前拿出來,先把凍得偏硬的那部分放手心裡捂一會,等稍軟一些了才把冰淇淋喂給她。

  這已經不叫照顧,叫溺愛了吧???

  對待三歲小孩也不會像他這麼細致……

  或許朝崎愛麗絲自己都沒意識到,黑澤陣已經把她的想法、喜好、習慣完全給摸透了。

  他連她喜歡什麼硬度的冰淇淋都知道,更不用說其他東西了。

  松田陣平總覺得這樣下去不太對勁。

  趁某天前夫哥出門,他干脆對朝崎愛麗絲提醒道:「你不覺得那個人……他照顧你,照顧得有點變態嗎?」

  朝崎愛麗絲卻愣了愣,疑惑道:「還好吧?以前也都這樣啊。」

  松田陣平:「?」

  以前也一直都這樣?

  那之前沒他的時候,你一個人怎麼安穩活到現在的?

  經過幾天的近距離觀察,松田陣平總直覺黑澤陣把她照顧得這麼細致,或許最終目的就是讓朝崎愛麗絲永遠也離不開他。

  她在他身邊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多思考,最好完全退化,沒有任何自理能力,什麼事都依靠他。

  這樣難道不恐怖嗎?

  這不是愛情是病情吧……

  松田陣平忽然擔心起來。

  朝崎愛麗絲目前看起來還是一直堅定地要離婚,也沒有因為前夫哥的糖衣炮彈而動搖。

  她不像以前給他打電話時那樣,會黏黏糊糊地叫對方「親愛的」或者「甜心」。

  就算黑澤陣把她照顧得很周到,她現在也不怎麼

  搭理他。

  這幾天裡,她和黑澤陣說的話甚至還沒有和他說的多。

  不過看她這副坦然的樣子,松田陣平發現她和黑澤陣的關系其實也並不算疏遠,至少朝崎愛麗絲很習慣於他的「溺愛」。

  ……這又是什麼情況?

  松田陣平搞不懂她是怎麼想的。

  他思索半晌,心一橫,哪怕朝崎愛麗絲可能會因為他的話生氣,也還是出聲問道:

  「你覺得……你和他現在算是什麼關系?」

  朝崎愛麗絲本來正在看書,聽到他的話思考了一會兒,才猜測道:「可能是朋友?」

  松田陣平傻了:「……朋友?」

  朝崎愛麗絲點頭,轉移了話題:「別管他,你先安心養傷。」

  她秉持著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態度,反正黑澤陣要干什麼她不管,她做她自己的事就好。

  朝崎愛麗絲可以做到坦然面對黑澤陣,但松田陣平就不行了。

  這位前夫哥當家庭煮夫實在是太過「專業」,專業到讓松田陣平莫名有點心慌。

  他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心慌,可他就是直覺這中間有大問題!

  之後的某天深夜,松田陣平傷口發癢睡不著,正坐在客廳裡思考人生。

  忽然,從黑暗中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脆響。

  朝崎愛麗絲的房間門被從裡推開,沒穿上衣的前夫哥從她的臥室裡走了出來。

  松田陣平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光線微弱的地方,黑澤陣的後背上似乎有一片淺淺的,紅色的抓痕……

  松田陣平:「……?」

  抓痕……這不是炫耀是什麼?是什麼?!

  他收回前夫哥「似乎很大度」這句話,這家伙絕對是故意出來把痕跡露給他看的!!

  哪怕以外人挑剔的眼光來看,前夫哥的身材也的確好到令人發指。

  他的肌肉分布堪稱完美,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後背那些痕跡怎麼來的?難不成還能是貓抓的嗎???

  這是朋友?

  這是朋友??

  朋友能深夜待一個臥室裡???

  真虧朝崎愛麗絲能想得出來!她究竟知不知道什麼才是正常的「朋友」關系?

  孤男寡女深夜同處一室,難道又是睡不著,在讓前夫哥幫她……舔嗎……

  松田陣平都不敢細想,他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

  心裡的酸水都快滿到喉嚨,松田陣平氣都還沒喘勻,忽然又看到從臥室裡出來後,黑澤陣直接去了廚房。

  廚房是開放式的。

  大概是朝崎愛麗絲深夜有點胃疼,他起來幫她弄宵夜?

  松田陣平遠遠看到前夫哥似乎在廚房裡隨便套了件上衣。

  他的人魚線和半截腰身被藏在了深色的布料後,隱隱約約,明明遮住了大部分肌肉,卻看起來更凸顯了他的好身材。

  等等,那好像不是一件上衣,而是……

  松田陣平:「???」

  半裸圍裙是個什麼神操作啊!他受不了了!!

  好卑鄙!

  好卑鄙啊這個人!!!

  秀身材是吧,被陰險男嚇暈!

  只是去送個宵夜而已,要不要這樣??

  黑澤陣實在太強了……之前在醫院他怎麼沒發現他有這麼強???

  朝崎愛麗絲是個無可救藥的顏控,她深信只有越好看的人站她身邊,才會顯得她越有才華。

  雖然松田陣平不懂她這個神邏輯,但她喜歡好看的人是明擺著的事實。

  前夫哥這深夜的神操作如果不是想去勾引朝崎愛麗絲,他現在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松田陣平現在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心慌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代替了「心慌」直衝上他的腦門。

  花裡胡哨的東西他完全搞不懂,現在松田陣平只明白了一點——

  他要努力!

  不然他之後連小三都當不上了!!

  前夫哥這個人是沒有道德心和羞恥心的!!

  他還在這裡糾結要不要繼續「為愛當三」,前夫哥那邊都已經快加速到終點線了!

  有名分的都這麼努力,他這個什麼都沒有的,那之後不是隨隨便便就會被朝崎愛麗絲拋棄嗎?

  松田陣平還清楚地記得,當初黑澤陣被朝崎愛麗絲留下來,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能帶她回家」。

  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走……

  朝崎愛麗絲是不是覺得他沒用,所以才一直不告訴他,她什麼時候走?

  她走了,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她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松田陣平心中猛然一沉,強烈的危機感讓他的心跳劇烈加速。

  如果他繼續糾結,之後還怎麼和前夫哥比?

  黑澤陣能把朝崎愛麗絲照顧到失去自理能力,能面不改色地脫衣服去深夜勾引,甚至連受傷的他都能輕易容忍,只為了讓朝崎愛麗絲安心……

  一個「毫無競爭力」的第三者算什麼?

  為了不和朝崎愛麗絲離婚,前夫哥現在什麼都能干得出來!

  太強了……他該怎麼辦?

  他不要被朝崎愛麗絲丟下!!!

  松田陣平憂心忡忡地思考到了天亮,直接通了個宵。

  第二天清晨,黑澤陣照例在很早的時候就出了門。

  他基本上是不需要睡眠的,雖然半夜還起來微操了一番,卻完全沒影響到他早起。

  朝崎愛麗絲一般會睡到中午才醒。

  然而這一天,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也醒得很早,黑澤陣前腳剛離開,她後腳就也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早飯還放在廚房裡保溫。

  朝崎愛麗絲打著小哈切從盥洗室中走出,准備去吃早飯。

  她原本意識還有些模糊,結果剛經過客廳,就看到松田陣平坐在沙發上,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像個陰森森的男鬼一樣一直盯著她看。

  朝崎愛麗絲:「?」

  她的思緒瞬間變得清醒,側過頭,看到沙發上,松田陣平的前額被蓬松的卷發完全遮蓋住。

  他的眼下有些烏青,似乎是一夜沒睡。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疑惑道:「怎麼了,傷口疼得睡不著?」

  松田陣平的目光微動,搖搖頭,沒說話。

  朝崎愛麗絲更疑惑了:「昨天不都還好好的嗎……」

  但她也沒多想,先去廚房把早飯解決。

  等她終於細嚼慢咽地吃完早餐,松田陣平忽然出聲問她:「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朝崎愛麗絲思索半晌,回答道:「應該是先看會書,然後畫畫設計圖?沒什麼特別的安排。」

  警視廳那邊的工作已經基本完工,阿笠博士直接給她放了長假。

  松田陣平也猜到了她今天應該很閑。

  他昨天晚上思考了一夜,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趁朝崎愛麗絲還沒走,他一定要做點什麼。

  黑澤陣給他帶來的危機感太強,等再過幾天,他的傷口完全恢復,必須回去上班,到那時候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他還是……

  松田陣平的耳根紅到滴血。

  他的喉結動了動,似乎很想對她說些什麼,又不敢說。

  朝崎愛麗絲困惑地望了他一眼,停了兩秒鐘,看他還是沒說話,就先去了書房。

  她獨自在書房裡呆了一段時間。

  過了一會,門突然被敲響。

  朝崎愛麗絲直接道:「進來。」

  松田陣平用纏滿繃帶的手推開房門,架著金屬支架,一瘸一拐地從門外走進了書房。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這個樣子像剛學會走路的小企鵝,她笑了笑,拉過身邊的另一把椅子對他說:

  「還是先坐著吧,有什麼事嗎?」

  「沒事。」松田陣平緩慢地坐下。

  朝崎愛麗絲原本正在畫設計圖,她手中的黑筆還沒放下,看到松田就在旁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對他說:

  「之前你在工作室當模特的時候,好像沒讓你試過這個。」

  她略微傾身,湊到松田陣平面前,用筆尖在他眼角點了一顆淚痣:「讓我看看效果怎麼樣。」

  「別擦哦。」

  她認真地端詳著他的眼尾,大概是在研究這個妝容和她剛剛畫下的設計是否相配。

  朝崎愛麗絲安靜地望著他,溫熱的呼吸傾灑在他的耳畔。

  這樣輕又漂浮的觸感,比傷口結痂帶來的癢意更讓人難以承受。

  「撲通,撲通,撲通——」

  松田陣平聽到了自己無法抑制的心跳聲。

  空氣越來越燥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感覺到脖子上的繃帶讓他呼吸不暢。

  松田陣平艱難地扯了一下領口。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耳根通紅地望向面前的人。

  如果此刻不努力一把,他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他不要因為沒用被朝崎愛麗絲丟下!

  「喂……」

  松田陣平似乎格外難以啟齒。

  他語調艱澀,卻又認真地問她:「你想讓我也給你舔嗎?」


第96章 陣醬:「你和他在裡面嗎……

  朝崎愛麗絲:「?」

  「啊?」她懷疑自己

  聽錯了,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松田陣平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但他剛剛已經把話說出口了,此時再半途而廢,以後就真的沒機會了。

  他眼一閉,重復道:「我問你,你想不想讓我也幫你……舔。」

  朝崎愛麗絲:「???」

  她的瞳孔驟縮,伸出手抵在松田陣平的額頭上問:「發燒了?」

  「喂!」松田陣平睜開眼,躲開她的動作,「你這是什麼表情,我不配嗎?」

  朝崎愛麗絲:「……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松田陣平耳根的紅色都還沒消下,只能咬牙強撐道:「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只需要回答,『要』還是,『不要』。」

  「當然不要。」朝崎愛麗絲覺得他大概還在夢裡。

  她拒絕得迅速又決絕,松田陣平感覺自己脆弱的少男心又被她給傷到了。

  他語調變得格外艱澀:「和那個人可以,我就不行?」

  朝崎愛麗絲沒懂他在搞些什麼:「現在是早上,難道你想——」

  松田陣平忽然打斷她的話:「我的身材也不比他差啊!你不是看過嗎?他會的,我也都會。」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上下打量他的表情:「你確定你會?」

  「我昨天晚上研究過了。」松田陣平輕咳了一聲,「應該可以,我學東西很快。」

  朝崎愛麗絲:「……」

  倒也不需要專門去學這些。

  她的視線凝固在他纏滿繃帶的手上,有些無語道:「你要不要等繃帶都拆了再說這種話……」搞得她像在虐待病人一樣。

  松田陣平卻無所謂:「只是手不太行,又不是——總之你配合一點,我肯定可以!」

  朝崎愛麗絲更無語了:「竟然還需要我配合嗎……」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認真:「不對,你在糾結什麼?這難道不是我在服務你嗎?」

  「少管我!我不要。」朝崎愛麗絲立刻拒絕。

  她捂住自己的臉,「這麼有精神不如趕緊回去上班,你都要升職了,還不繼續努力再往上爬一爬嗎?」

  然而她不說升職這件事還好,一說松田就來氣。

  前幾天,他傷口還在發炎,燒得意識都不太清醒,忽然就接到了警視廳打來的電話。

  上司在電話裡語重心長地安慰他,告訴他:「炸摩天輪和之前襲擊警視廳的兩個歹徒都已經抓到了。」

  讓他不用擔心,好好養傷,他們知道他現在在FBI那裡,等雙方談判完,他就可以回來了。

  警視長對他不畏艱險,潛入FBI,還為警視廳爭取利益的行為感到非常欣慰,決定等他養傷回來後,就對他給予表彰,並安排他升職!

  「你勇鬥歹徒,智鬥FBI的經歷,在警視廳也是一段佳話啊。」上司還在電話裡感嘆道。

  松田陣平:「…………」

  「這不基本都是實話嗎,你生什麼氣?」一旁的朝崎愛麗絲更疑惑了。

  松田陣平額頭出現井字:「但我抓人的時候沒用居合術和二刀流啊!」

  「你究竟給FBI那群人說了些什麼,他們談判的時候吹得也有點太過了吧!」

  據警視廳知情人士的「線報」,傳言中他和歹徒在游樂園裡相遇,FBI在遠處圍觀了全程,看到他和歹徒大戰三百回合,最後使出了一招傳說中的「二刀流」將歹徒打翻在地。

  這不胡說八道嗎!

  他之後還能正常回去上班嗎?

  現在他不僅有個「決鬥仙人」的名號,還被樹立成了勇鬥歹徒的正面典型,就差給他胸前戴個金獎章,把他推到台上去發表獲獎感言了。

  之前他工作那麼久都沒升職,結果被朝崎愛麗絲和諸星大那個FBI運作了一番,他竟然就能順利地升了?

  這算是什麼說法……他能去台上講什麼經驗?

  當小三吃軟飯的經驗嗎?

  松田陣平覺得他自己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等回警視廳後,他肯定會被當成猴子圍起來觀摩……

  見鬼!他不能再想上班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時間。

  松田陣平忍痛抬起手,猛地把一旁的朝崎愛麗絲拽過來。

  朝崎愛麗絲一個踉蹌,被他拉過去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整個人都還是木的。

  因為失去平衡,她的手攥緊了他胸口的襯衫布料。

  她抬起頭,安靜地望向他,目光中隱隱有些對他傷勢的擔憂和不解的茫然。

  松田陣平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說:「喂……別用這種表情看著我啊。」

  朝崎愛麗絲之前根本就沒把他的話當真,松田陣平能看得出來。

  但他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他從來不說做不到的事情。

  她的膝蓋此刻依偎在他的腰間,大腿內側的皮膚細膩而柔軟,透過布料傳遞著致命的誘惑力。

  松田陣平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感到喉間有些發緊。

  按嚴格來說,朝崎愛麗絲現在還沒離婚,就算再怎麼喜歡她,他也不該有任何越軌的行為……

  然而一想到她之後可能會獨自離開,松田陣平就感覺整個人像被溺在了水裡一樣,連呼吸都無法輕易做到。

  不論如何,他不能讓她丟下他!

  松田陣平略微低頭,在她的鎖骨上落下沉重而濕潤的痕跡。

  曖-昧的吐息間,朝崎愛麗絲脆弱的皮膚上緩緩出現了深色的紅痕。

  顏色是一樣的……和他之前看到過的那些很像。

  她大腿上那些隱蔽的,斑駁的吻痕,松田陣平每次想起都覺得胸悶得喘不過氣。

  圈在她腰間的力道逐漸收緊,他靠近她的耳邊,聲音中帶著一絲喑啞的喘息。

  「要拒絕就說,不然我不會停下來。」

  他將她從腿上放下,呼吸也緩緩下移,半蹲在她身前。

  朝崎愛麗絲忽然意識到她之前的確不該懷疑他。

  松田陣平學什麼都很快……只要他想,他能迅速掌握任何事情。

  小腿在他的動作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酥麻的感覺從脊柱攀升。

  朝崎愛麗絲覺得有點太過了,她捂住眼睛,聽到她自己的聲音竟然帶上了一點哭腔:「夠了……停下。」

  松田陣平輕輕拍了一下她微涼的膝蓋說:「現在才喊停嗎?」

  「……」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認真地問她:「你之前說,『回家』,是不是就是想丟下我自己走?」

  朝崎愛麗絲:「我……」

  「不行,你不要回答我。」松田陣平不想聽了,「今天我不原諒你。」

  他其實一直很生氣朝崎愛麗絲不把他當一回事,上次她「嘗試自殺」的時候,肯定也想過要丟下他一個人走。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

  以前他總是很輕易地就因為她消氣了,今天他決定要氣得久一些。

  朝崎愛麗絲還沒來得及阻止,松田陣平就牽住她

  的裙邊,重新又低下頭。

  耳邊傳來了一絲羞恥而黏膩的水聲。

  朝崎愛麗絲的思緒融成了一團漿糊,她輕輕拽住他的黑發,有點委屈:「你不聽我的了……」

  松田陣平的動作頓了頓,卻依舊沒有停下。

  她實在太容易心軟,要拒絕他就該從一開始就拒絕。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體溫越來越燙,意識也逐漸模糊。

  而就在這時,外邊大門的電子鎖忽然被人打開。

  「滋——嚓。」

  有人進來了。

  朝崎愛麗絲落在他肩頭的手驀然攥緊。

  門被打開後,外面寂靜無聲。

  然而越是安靜,朝崎愛麗絲就越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的危險感在逐漸靠近。

  她強行穩住氣息,想推開松田,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顫抖得不那麼明顯:「不要了……真的……」

  書房的門在她話音未落時猛然被敲響。

  「咚,咚咚。」

  松田陣平側過頭,咬緊她垂落的手腕。

  伴隨著輕而緩的敲門聲,熟悉的低沉嗓音也從門外傳來。

  「愛麗絲。」黑澤陣靠在門框邊,沉聲問,「在裡面嗎?」


第97章 陣醬:「他不行。」……

  手腕上的咬痕逐漸加深,門外的人還等著她的回話。

  朝崎愛麗絲莫名覺得她像被兩只惡犬一人一邊叼住了耳朵一樣,被他們夾在了中間。

  她的腦子現在一片模糊,腦海中翻湧的熱氣讓她幾乎不能思考。

  靠在門邊的黑澤陣還突然又重復道:「愛麗絲?」

  他剛一出聲,咬緊她手腕的力道立刻更重了。

  朝崎愛麗絲本能地低頭,小聲罵道:「你輕一點!」

  聲音透過門縫清晰地傳出,門外瞬間變得安靜無比。

  空氣緊繃得像下一秒就要被抽干。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用另一只手拽了拽松田略微汗濕的額發,對他說:「起來。」

  「……」

  一點輕而濕潤的觸感從手腕處傳來。

  身前的人緩緩松開了她,卻又在他留下咬痕的位置輕輕舔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沒忍住抖了抖,身前的人依舊沒有動,就只是半跪在她身前,用一種糾纏不放的姿勢低著頭,側臉緊貼著她的手腕。

  黑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依舊沉默著,朝崎愛麗絲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咬住下唇,指尖掐緊掌心,側過頭,聲音還有些顫抖地對外面的人說:「……先別進來。」

  話音落下,手腕上被黑發輕輕蹭了蹭。

  門外再次陷入了沉寂。

  這樣的寂靜讓朝崎愛麗絲莫名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在長久的沉默中,不安感愈發濃烈,門把手似乎被人碰了一下,發出「哢噠」的脆響。

  就在朝崎愛麗絲以為門會被人強行打開時,黑澤陣忽然出聲問:

  「要毛巾嗎?」

  朝崎愛麗絲:「……」

  對啊,這不是琴酒那個混蛋,她的很多不安其實都該是多余的。

  朝崎愛麗絲將指尖松開,直接道:「……要。」

  門外的人立刻離開。

  他走後,身前的人也緩慢地站起身,把她摟進懷裡,像只大型犬一樣彎下腰,安靜地把頭放置在她的肩膀上。

  朝崎愛麗絲無奈道:「現在你高興了?」

  松田陣平將她抱得更緊,沒有說話。

  「去吃藥。」朝崎愛麗絲嘆了口氣,對他說:「別逞強了,先把傷養好再說。」

  松田陣平知道她對待病人向來會更有耐心,如果他的傷好了,他不一定會有現在這樣的機會。

  現在這樣就夠了嗎?

  朝崎愛麗絲真的不會再丟下他了嗎?

  他今天得到的「優厚」待遇大概率不是長久的,再繼續下去朝崎愛麗絲可能就真的會討厭他了。

  然而松田陣平心裡總有點僥幸,於是便悄悄湊近她的耳邊問:「毛巾……我想幫你擦——」

  「趕緊滾!」朝崎愛麗絲用力推開了他。

  她把他和支架一起扔出了書房。

  朝崎愛麗絲「砰」地一下關上門,又縮回到靠椅上,扯了扯卷邊的裙擺,感覺大腿上黏黏糊糊地很難受。

  門很快再次被敲響。

  她頭都沒抬地說:「滾開。」

  「是我。」

  「……」朝崎愛麗絲沒再說話。

  這次也沒有再詢問,門被從外推開,黑澤陣走進來,把一張干燥的毛巾貼到她的膝蓋側,沿著隱約的水跡往上。

  朝崎愛麗絲按住他的手,望著他面無表情的側臉說:「你故意的吧,我不信你不知道之前書房裡有人。」

  黑澤陣冷漠道:「他需要有第三者的自覺。」

  「你覺得他是第三者?」朝崎愛麗絲反問。

  按在她大腿的力度忽然加重。

  朝崎愛麗絲再次捏緊他的手腕說:「下次不要敲門了。」突然出現聲音對她的心髒不好。

  黑澤陣卻難得沒有答應,只隨便敷衍了一句:「看心情。」

  他撥開捏在他腕部的手,又將她的十指扣住,換另一只手繼續緩慢擦拭。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視線移開說:「地上也被弄髒了,不擦掉嗎?」

  「不了。」他緩聲道,「等會還有。」

  朝崎愛麗絲的膝蓋顫了顫。她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眉心緊皺道:「我才不……唔。」

  黑澤陣忽然輕按了一下,打斷了她的話。

  他抬起頭,墨綠色的眼睛望向她,瞳孔幽深。

  他在生氣。

  這不是她的錯覺。

  朝崎愛麗絲聽到了他平靜到令人心驚的聲音——

  「我們還沒有離婚。」黑澤陣提醒道。這種平靜超乎尋常,讓他看起來介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中:

  「你不該只看著我直到最後一刻嗎?」

  他的話音未落,朝崎愛麗絲毅然將放在一旁的水杯拿過來,從他頭頂澆下去。

  冰涼的水順著他銀色的長發滴落,浸沒……如同冰的融化,那樣淡到極致的顏色只會讓人聯想到死寂。

  一股無形的氣壓籠罩住她。

  朝崎愛麗絲握緊杯子,冷聲問:「清醒了嗎?」

  沒有擦額前滴落的水,黑澤陣略微低頭,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腿心,輕碰道:「腫了。」

  朝崎愛麗絲:「……」

  看來還沒清醒。

  她還保持著窩在靠椅上的姿勢,小腿有些發軟,之前那種停在一半的懸吊感其實讓她很不舒服,但她不喜歡和人在白天亂搞。

  朝崎愛麗絲咬緊下唇:「現在是早上。」

  那又如何?這種小理由當然不可能阻止他。

  黑澤陣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她身體的緊繃,他單手將她抱起來,把那張依舊干燥的毛巾墊在下方的椅子上。

  方向調轉,朝崎愛麗絲被他抱坐在身前,那種將墜未墜的懸吊感更強烈了。

  微涼的膝蓋被捧起,原本拒絕的話也被堵住了,朝崎愛麗絲捂臉催促他:「……動作快一點。」

  什麼叫「做恨」啊……這就叫做恨。

  朝崎愛麗絲真的要被這兩個笨蛋給氣死了。

  明明受著傷卻非要硬來,逞強還做不到底的笨蛋一號。

  亂吃飛醋,氣得不行還死性不改的笨蛋二號。

  笨蛋二號還裝得很像那麼回事,朝崎愛麗絲的腰被他緩緩下壓,他的呼吸都沒有絲毫紊亂。

  「剛剛他也用的這個姿勢?」黑澤陣靠近她的耳邊問。

  「閉嘴。」

  「嘖……」看來是的。

  她瑩白的鎖骨上還留有明顯的吻痕,黑澤陣的手圈緊她的腰,低下頭,如同覆蓋般在上面留下濕紅的痕跡。

  耳邊漸漸聽到了她嘴角漏出的哭腔。

  他深吸一口氣,用最大的自制力緩聲道:「他不行。」

  朝崎愛麗絲受不了他了,低頭咬住他的肩膀。

  黑澤陣悶哼了一聲,呼吸終於控制不住地變亂。

  他沒再說話,壓迫感卻越來越盛。

  心跳在他的動作下變得有些太快了,朝崎愛麗絲忽然拽住他銀色的發尾,聲音顫抖道:「先,先停下來。」

  她用小腿蹭了一下他,讓他停,卻瞬間感覺到了他肌肉的

  緊繃。

  這種半途叫停的事只有她能干得出來。

  他將她死死地抱緊,沉默間,他聽見朝崎愛麗絲的呼吸從急促逐漸變得濕潤。

  「好了嗎?」

  手指沿著她的腰線緩緩下滑,他強行忍耐卻又催促道。

  朝崎愛麗絲抱住他的脖頸小聲說:「還要再等一會。」

  「…………」

  十分鐘後。

  「你偷偷動了吧。」朝崎愛麗絲總有種錯覺。

  「沒有。」黑澤陣肯定道。

  她的意識此刻並不清晰,暈暈乎乎地離遠,眼神朦朧地望著他說:「現在還是早上……」

  「嗯?」他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又提起這個。

  朝崎愛麗絲恍恍惚惚的,莫名問他:「你和琴酒……不是會有一樣的感覺嗎?」

  「……」

  「別管他。」

  「哦。」

  滾燙的手指輕掃過她的腰窩,朝崎愛麗絲瑟縮了一下,耳邊的喘息聲又驀然加重。

  -

  清晨,室內。

  伏特加拿著一份調查文件認真地報告道:「這次蘇格蘭的叛逃事件——」

  琴酒忽然皺了一下眉。

  伏特加立刻閉上嘴,連大氣都不敢再出。

  手裡的報告紙都快被他給捏破了,後背也被嚇得冷汗直流。

  伏特加沒敢再說話,只能暗自發抖,卻看到一旁的琴酒面色越來越陰沉。

  ……大哥這是怎麼了?

  伏特加戰戰兢兢地望著他,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

  氣氛凝重得要滴出水來。

  忽然,座椅在地面拖拽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

  琴酒站起身,從風衣裡拿出了槍。

  伏特加:「?」

  等等,這明明不是他的錯啊?!

  蘇格蘭叛逃了關他什麼事!!!又不是他教唆蘇格蘭逃跑的!

  救命,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大哥怎麼會突然氣得要一槍崩了他?!

  「別生氣,大哥你聽我解釋,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伏特加嚇得面色慘白,連連擺手,一臉絕望地往後退。

  「砰——」

  槍聲驟然響起,血液濺到伏特加的臉上,糊了他滿臉。

  啊啊啊啊,好痛——

  咦,不對,怎麼不痛?

  伏特加猛然睜開眼,看到自己的肚子完好無損,而一旁的琴酒卻黑著臉,毫不猶豫地朝他自己開了一槍。

  伏特加:「?????」


第98章 愛麗絲:「你為什麼穿著……

  這是在干什麼??

  伏特加抖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臉上的血也不敢擦,視線在傷口和槍上瘋狂來回。

  「大哥,你——」

  「出去。」

  琴酒扣緊扳機,目光冷凝,指節用力到泛白。

  伏特加被嚇得一個激靈,也不管手上的報告了,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走,只恨自己少長了兩條腿。

  他關門時動作有點太快了,還差點腳底打滑摔一跤。

  等終於逃出了琴酒的視線範圍,伏特加才長吸一口氣,感到後背的冷汗都要把衣服給浸透了。

  伏特加:「……」

  實在是太過可怕,大哥終於瘋了嗎?!

  自從大嫂失蹤之後,大哥的精神狀態好像就控制不住地越來越糟糕……

  現在他狠起來連自己也不放過了??

  想到被子彈洞穿的手臂,以及地面上像凶案現場一樣散落的血,伏特加再次深吸一口氣,用最快地速度衝出大門。

  ……

  房間門被關上。

  沒過多久,琴酒便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槍傷開始自動愈合。

  這樣的奇景不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微妙,但他現在卻沒功夫去在意這些無聊的事情。

  燥熱感充斥了他的全身,讓人暈眩的緊貼感從下腹襲來。

  濕潤,柔軟……甚至還有幾分撐開的青澀。

  他無法控制地,清晰地感受到了朝崎愛麗絲身上那股能令人輕易上癮的誘惑力。

  該死。

  竟然比他預想得還要更好……好到琴酒甚至都能想像出她此刻哽咽的呼吸聲。

  以前他抱著朝崎愛麗絲親半天都舍不得摸一下,她那副病懨懨的樣子,難道不會被顛散架嗎?

  這幾天都多少次了,而且現在才幾點,那條惡心的狗又在對她做什麼?

  實在無法忽略掉那源源不斷的刺激,琴酒的額頭出現細密的汗水。

  他握緊槍身,准備直接朝腹部再來一槍。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臂肌肉忽然緊繃,甚至連槍都差點沒能握住。

  琴酒:「……」

  琴酒:「…………」

  沉默聲震耳欲聾。

  ……這輩子他都沒體驗過比現在更無語的時刻。

  都開了一槍了,朝崎愛麗絲那麼討厭血腥味,竟然還能容忍那個狗東西順利做到最後???

  這就是區別對待?

  對他就是「不要」,「放開我」,「滾」,那些討好她的蠢狗就可以輕易接近她。

  在大事上朝崎愛麗絲似乎從沒遲疑過,可一旦涉及到她所謂的「情感」,說她躺平都算是好了,她簡直就是放任那些蠢狗在她身邊亂叫。

  琴酒能輕易挑出朝崎愛麗絲身上的一百個毛病……不過現在看來,那些都沒多大意義。

  妄想要改變她的才是更愚蠢的蠢貨,他難道不是一直只在乎效率和結果嗎?

  琴酒想到了之前的「交易」期限,如果他想要朝崎愛麗絲——那這就是最後的機會。

  需要盡快。

  手指在槍身上輕敲,發出輕微的脆響,琴酒看著自己完好的手臂,陷入沉思。

  ……

  「果然我不配嗎……」

  剛去換個藥的功夫,回來竟然就發現朝崎愛麗絲找前夫哥自行解決了。

  雖然她向來拉下裙子就不認人,前夫哥也被她趕了出去,然而松田陣平還是感到了一陣窒息的絕望。

  松田陣平絕望地看著朝崎愛麗絲,重復道:「果然我就是不配吧!」

  朝崎愛麗絲被他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念叨得心煩。

  她把新換的裙子拉好,面色冷淡道:「拜托,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態能做什麼?你不會想要我來動吧。」做夢呢。

  松田陣平被她哽了一下,強撐著說:「那你就放任讓那個姓黑澤的趁虛而入?」

  朝崎愛麗絲反問:「不然呢?」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第無數次被她的理直氣壯給氣無語了。

  他覺得他已經看透了朝崎愛麗絲:「你就是喜歡看他給你冷臉做飯,長得好,身材又好,還說什麼離婚,你真的想過要離嗎?」

  朝崎愛麗絲叼住皮筋,本來在扎頭發,聽他這麼說,看都沒看他直接道:「別撒嬌了。」

  「我撒——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松田陣平都要被她氣笑了。

  朝崎愛麗絲余光瞥了他一眼:「難道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離婚是因為原則性問題,別多想,肯定會離的,而且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松田陣平:「好?舉個例子。」

  「沒良心,我不要理你了。」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把頭發綁好,准備直接走了。

  「喂,你又要丟下我。」松田陣平拉住她,「多說兩句解釋一下又能怎麼樣,會死嗎?」

  「我才不要,那樣也太可憐了。」朝崎愛麗絲早就習慣不辯解,「而且你不相信我,我再怎麼說都沒用。」

  聽到她的話,松田陣平的呼吸莫名一窒,過了好久才小聲道:「……沒有不相信。」

  他一沮喪前額的卷毛就會像耷下來一樣遮住眼睛。

  朝崎愛麗絲望著他,嘆了口氣說:「我都不明白你在氣些什麼,昨天你又受什麼刺激了,非要幫我——明明味道不會太好……」

  其實還挺好的……但這種話他說不出口。

  松田陣平只能紅著耳根說:「是你的話就沒關系。」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你不會之後還想再來一次吧?」

  松田陣平輕咳了一聲,沒說話。

  朝崎愛麗絲:「?」

  「別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了,很奇怪。」哪怕已經強行拉住她做過一次,松田陣平依舊覺得他自己的臉像要燒起來了,「我問你,你計劃什

  麼時候回家?」

  朝崎愛麗絲:「……」

  她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

  松田陣平追問道:「怎麼不說話,以後你就算要回家,也不會丟下我吧?」

  朝崎愛麗絲:「……我們還是來聊聊剛才那個話題吧,今早你把我弄得很痛!」

  「別轉移話題啊!」

  雖然知道她又是在敷衍他,松田陣平卻還是覺得有點內疚。

  他有些擔憂地問:「哪裡痛了?」

  不會是……松田陣平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可他記得他舔的時候動作很輕啊。

  朝崎愛麗絲立刻把手腕上的咬痕遞到他眼前:「看,都咬紅了!」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捂住臉:「真是受不了你……你故意的吧。」

  「就是很痛。」朝崎愛麗絲堅持道。

  都沒破皮能有多痛,松田陣平輕輕幫她吹了吹說:「幸虧我來得早,再晚幾分鐘這點小傷都要看不見了。」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起他脖頸上的繃帶:「你竟然還分得清傷勢的大小啊,之前像個沒事的人一樣,我以為你的傷都已經好了呢。」

  「我又不是機器人,當然分得清楚。」松田陣平被她懟得都沒脾氣了,「我只是——難道你不覺得任何人在黑澤陣面前都會產生危機感嗎?」

  「危機感?」朝崎愛麗絲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她想了想,大概理解了松田陣平的意思才說:「他的腦子已經壞掉了,你不要學他。就算我哪天把他的心髒捅穿,他都只會誇我一句,『做得好』。」

  松田陣平絲毫沒有感覺到被安慰:「……這不是更讓人有危機感了嗎?」

  朝崎愛麗絲:「你非要這麼想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思索半晌還是提醒道:「不管怎麼樣,那個人……我勸你還是對他多一點戒心。」

  朝崎愛麗絲瞥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她不想和他過多討論黑澤陣的事情,松田陣平能看出來。

  他喉間有些酸澀,卻依舊說了下去:「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

  「黑澤陣肯定不想和你離婚,但為什麼你和他說了這件事後,他依舊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要幫你回去?」

  「這很矛盾,回去之後,你們不就馬上要去辦離婚手續了嗎?」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道,「總之,我覺得他肯定有很多暗地裡的心思,你要多小心。」

  朝崎愛麗絲難耐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腦袋好痛,太麻煩了。」

  「認真一點!我沒有開玩笑。」

  松田陣平發現她又想躺了,「黑澤陣和琴酒——在我看來,他們兩個本質沒什麼不同。」

  他的確是在認真提醒,然而朝崎愛麗絲卻只放下手,面無表情道:「他們兩個怎麼樣與我無關,我只要能回家就行。」

  她這句話說得平淡卻又決絕。

  不知道為什麼,松田陣平心中猛然一跳,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事:

  「回家……你的家究竟在哪,為什麼回去一趟這麼麻煩?」

  朝崎愛麗絲的視線安靜地移向他。

  過了一會,她忽然往他大腿上一躺說:「啊好累,我困了。」

  「怎麼——你又轉移話題!」松田陣平覺得自己遲早被她氣死。

  「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我早晨不能劇烈運動,不然一整天都沒精力了。」朝崎愛麗絲眯起眼睛,確實有點犯困了。

  松田陣平:「……正面回答一下關鍵問題就這麼難嗎?」

  「松田警官,你都已經因傷休假了,就別再盤問我了。」

  朝崎愛麗絲閉上眼,思緒放空,「我現在只能說,能和人相遇就是緣分,而緣分是沒有好壞之分的。」

  「……」

  「你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或許我的回答會讓你感到不幸也說不定呢?」

  朝崎愛麗絲睜開眼,笑了笑:「別這個表情嘛。」

  「如果真到了要走的那一天,你還是一樣的想法,到時候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

  那天早晨之後。

  朝崎愛麗絲依舊保持著固定的「良好」作息,也就是傳說中的沒有作息。

  黑澤陣也會每天固定在上午和下午出門。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他出門的時間有某種規律,然而她一直都沒能發現。

  直到松田陣平終於養好了傷,要被警視廳召回的時候,朝崎愛麗絲才隱約意識到,黑澤陣大概率是在監視某個人。

  那個人也會每天固定時間出現,和松田那樣有規律作息的正常上班族一樣,卻又似乎不太相同……

  黑澤陣在觀察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又為什麼要找這個人?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還沒有結果,他是不是也像她之前一樣,在等待某個契機?

  腦海中有無數的疑問。

  朝崎愛麗絲能猜到這或許與她「回家」需要滿足的條件有關,可她並不懂得調查人的技巧。

  如果硬要去插手一些事情那就是自尋煩惱。  :

  她本來就不喜歡思考太多,反正只要能回去就行了,其他那些小事都與她無關。

  時間又過了幾天。

  朝崎愛麗絲仍然像在異世界度假,可以每天睡到中午才醒,也可以凌晨就起來,全部都自由安排。

  她太喜歡這段時間的休假了,和她剛到這個世界適應下來,還沒到西裝店去幫忙的那段時間一樣悠閑。

  不過說是悠閑,當初在找到組織的西裝店前,她每天都要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凶殺案,半夜起來到處換住所。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的刑事案件會有那麼多……

  朝崎愛麗絲總覺得,她現在住的地方之所以很安全,或許也像她當初去的那個西裝店一樣,滿足了這個世界的某種特定「規律」。

  那些莫名其妙的搶劫、凶殺、爆炸都不會靠近符合「規律」的地方。

  在這種地方待著,不會有危險發生,她也算省了很多事。

  朝崎愛麗絲准備在回家前好好休整一番,至少得把自己養到被人捶暈也不會輕易散架的地步才行——

  「……」

  一想到回家之後可能會面對什麼,朝崎愛麗絲就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今天外面下了大雨,是那種罕見的,能將人從頭到尾澆透的狂風驟雨。

  雨水劈啪地錘打在落地窗上,讓炸開的水痕像一張巨大的銀色蛛網。

  朝崎愛麗絲站在窗戶邊,忽然感到肩頭一沉。

  她略微低頭,看到自己的肩膀上被人披上了一件寬大的風衣外套。

  「冷了?」身後的人問。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卻還是將外套的領口攏緊說:「不冷,我只是有點害怕,回去之後我爸肯定不會放過我……」

  身後的人語調頓了頓才說:「他不會對你做什麼。」

  「你不懂,他是那種,很特別的那種——」朝崎愛麗絲比劃了一下,嘆了口氣:

  「總之我一定得做好准備,不用想都知道,我回去見到的第一個人絕對是他!」

  「……」

  「話說回來,今天你好像回來得很早。」朝崎愛麗絲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黑澤陣。

  對方略微點頭。

  朝崎愛麗絲披著外套,坐回到沙發上,隨口問道:「你要做的准備究竟什麼時候能完成啊,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黑澤陣也走到沙發邊上,伸出手,想將她額前有些凌亂的發絲拂到耳後。

  他語調平靜地問:「已經厭煩現在這個世界了?」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莫名覺得這句話有點微妙。

  她思索半晌,卻也沒有躲開他的動作,只說:「倒也不是,只不過有更好的,總會想要更好的那個……」

  在她說話間,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天空中劃過閃電,讓漆黑的天幕被一道道扭曲的白線劈開。

  朝崎愛麗絲望著窗外刺眼的白光,忽然覺得有些心慌起來。

  她側過頭,仿佛為了轉移注意力,故意和身旁的人閑聊道:

  「你每天出去都在固定做些什麼,難道因為下大雨,你一直在調查的那個人今天不出門嗎?」

  「沒有調查,在等機會而已。」黑澤陣順手將桌上的一杯水遞給她。

  朝崎愛麗絲沒有喝,先將水杯捧在手心裡說:「那機會什麼時候會來?」

  「不清楚,先等。」黑澤陣的視線不經意間劃過她手中的水杯。

  朝崎愛麗絲皺了皺眉,有些焦躁道:「我想回家了。」

  她把水杯放回桌上,縮到沙發上抱緊膝蓋,又如同閑聊般問他:

  「這幾天你過來之後,有沒有因為身份問題產生不便——對了,說到這個,當初你制造假身份的時候,在美國學的什麼專業啊?」

  黑澤陣平淡道:「法律。」

  「……法律?」這次連朝崎愛麗絲也有些驚訝了,「你自己選的?」

  黑澤陣沒說話,默認了。

  朝崎愛麗絲卻更疑惑了:「可在美國學法律不是需要有學位嗎?我記得好像還需要通過LSAT。」

  「有人會處理這些事。」黑澤陣理所當然道。

  朝崎愛麗絲對這些只手遮天的操作無語了:「所以你根本就沒去上過課對吧……」

  「去過。」他說,「講刑法的時候會看自己以後要判幾年。」

  朝崎愛麗絲:「?」

  竟然會有人因為這種神奇的理由去學法律?

  朝崎愛麗絲問他:「最後研究出來了嗎,需要被關幾年?」

  黑澤陣停頓了一會才說:「你的舅舅們要關幾年,我就關幾年。」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那他們應該被判幾年啊?」

  黑澤陣:「……」

  能這麼快確定判的年數一樣,無期難道不是明擺著的嗎?

  然而他又暗自調整了語氣,才說:「沒事,如果你以後當上了意大利總理,就可以把所有人都赦免了。」

  他瞎扯得水到渠成,朝崎愛麗絲卻認真地思索了一會,點頭道:「你說得對。」

  她湊近他,很近,眼睫都掃到了他的臉上問:「你會擁護我去競選意大利總理吧?」

  「嗯。」

  雖然不知道他在牢裡怎麼去擁護她。

  朝崎愛麗絲立刻高興地拍起他的肩:「果然生意不成人情還在,等離婚了,你還是可以來當我的司法部長。」

  「……」

  「有信心嗎!」

  「好。」他將靠近的她拉過去,抱緊。

  朝崎愛麗絲把下顎放在他的肩膀上說:「到時候你幫我立法,讓所有做菠蘿披薩的人都去蹲局子,我每年都去檢查,禁止任何踏上意大利國土的人生產生化武器!」

  黑澤陣:「…………」

  這志向有點太遠大了。

  他沉默地側過頭,用合適的力度捧起她的臉。

  朝崎愛麗絲很習慣於他日常如同上癮一般的親近,就是覺得突然被親了之後嘴角有點干。

  她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又被拉過去貼緊,這次只輕淺地觸碰了一下便被松開。

  「喝水嗎?」他松開後問。

  朝崎愛麗絲望了一眼桌上那杯水,想了想說:「冰箱裡還有一盒新口味的冰淇淋,幫我拿過來吧。」

  身旁的人立刻起身去廚房。

  朝崎愛麗絲卻望向他的背影,莫名陷入了沉思。

  來者不善啊……

  他不會以為現在她和陣醬的關系還很好吧?

  從廚房回來後,朝崎愛麗絲面色如常地接過他遞來的冰淇淋和勺子,又用另一只手獎勵般輕輕戳了一下他手背上的青筋,被他按住手腕。

  朝崎愛麗絲將手抽回來,打開蓋子,拿勺子敲了敲冰淇淋的表面,發現凍得硬硬的有點挖不動。

  她平靜地換了只手,先用掌心捂著,等待它放軟,接著又扒拉了一下肩膀上的黑色外套,看向一旁的人說:

  「對了,這幾天你為什麼總是穿同一種類型的衣服啊?」


第99章 GIN:「我會比他做得……

  有什麼問題?

  「黑澤陣」不覺得同一種衣服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既然要做,那就自然要做到一模一樣。

  但朝崎愛麗絲很喜歡打扮,她的職業病就是會關注到身邊人的穿著。

  「黑澤陣」面色如常地反問:「要我去換嗎?」

  朝崎愛麗絲其實也不覺得穿一樣的衣服有什麼奇怪,她只覺得他這個操作好騷啊。

  這家伙又在搞什麼鬼?

  如果是以往,她在發現眼前的人是琴酒的那一刻,就會失去交談的耐心。

  可眼看她馬上就能回家了,在真正滿足回家的條件之前,任何一個細微的環節都很重要,她不能讓任何人來搗亂。

  朝崎愛麗絲現在不想輕舉妄動,她只想知道琴酒今天究竟是來干什麼的?

  而且為什麼回來的人是他,真正的黑澤陣又去了哪?

  難道說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

  朝崎愛麗絲心下一沉。

  她裝作隨意地挖了一勺放軟的冰淇淋,塞進嘴裡,語調囫圇道:「不用換,就是單純覺得全是黑色,沒什麼新鮮感。」

  「還是換吧。」琴酒無所謂。

  他忽然開始解扣子,從領口開始,一顆,兩顆……凌厲的骨骼線條出現在朝崎愛麗絲眼前。

  朝崎愛麗絲:「?」

  他這又是在發什麼癲呢?

  如果是黑澤陣這麼做,她倒覺得很正常,畢竟他早就把以色侍人和吹枕頭風那一套玩得爐火純青。

  可如果眼前這個人是琴酒,那朝崎愛麗絲的感覺就剩下奇怪了。

  雖然他的身材應該和黑澤陣是一樣的,可她還是覺得有點不堪入目和起雞皮疙瘩。

  ……簡而言之就是騷哄哄的讓人覺得很不自在。

  眼看他就快把上衣給脫了,朝崎愛麗絲立刻放下冰淇淋,把搭在肩頭的外套取下來,捂到他頭上說:「你不冷嗎?」

  「不冷。」琴酒平淡道。

  他伸手想把外套扯下來,重新遞給她,卻又在這時被按住了手。

  朝崎愛麗絲捏緊他的手腕,往前一湊,像躲進一個小帳篷裡一樣,跪坐在沙發上說:「別動了,就這樣吧。」

  她猛然的貼近帶起了一陣氣流,琴酒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散落在他頸側的呼吸,以及呼吸間那股清甜的味道。

  在外套撐起的狹小空間內,溫度緩慢上升。

  琴酒發現當初朝崎愛麗絲的確是在敷衍他,對待那條蠢狗,她明顯會認真很多。

  他略微思索,將朝崎愛麗絲拉過來靠緊。

  朝崎愛麗絲縮到外套投下的陰影裡,因為他的體溫,被冰過的手心也快速回暖。

  她面無表情地換了一個姿勢,把身後有些礙事的發絲攏起,想用手上的發繩把它們扎起來。

  身前的人忽然阻止了她,將她剛攏好的發絲沉默地接過。

  手腕上如同一根細線的發繩也被人輕易取下。

  發繩的造型很獨特,細看能發現是一條首尾相連的黑蛇,蛇的眼睛還鑲嵌著兩顆細小卻純淨的翠綠色寶石。

  朝崎愛麗絲背對著他,緩聲道:「這是銜尾蛇,在你回來之前,我剛收養了它。」

  「收養?」琴酒隨口問了一句。

  朝崎愛麗絲點頭:「畢竟我對它很滿意,准備和它相處久一點。」

  琴酒控制著力道,在她點頭時不扯痛她的頭發。朝崎愛麗絲實在太脆弱了,一點過重的動作都會讓她產生痛感。

  他的動作緩慢卻又熟練。

  ……琴酒竟然很擅長幫人綁頭發?

  朝崎愛麗絲驀然覺得有些微妙,和她第一次發現琴酒竟然會系很漂亮的蝴蝶結時的微妙心情一樣。

  更讓人感到微妙的是他此刻的力度,很輕柔,至少他過去從來沒這麼細心過。

  果然他以前就是故意弄痛她的吧!

  今天他來究竟是想干什麼?

  在琴酒刻意的,如同模仿一般的操作下,他現在和黑澤陣的狀態實在太像了。

  朝崎愛麗絲都不用假裝,就能讓自己輕易處於一種放松的狀態。

  甚至當他溫熱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尾時,朝崎愛麗絲還會產生一絲恍惚,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時候她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也沒和黑澤陣鬧矛盾,她的生活很平靜,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怎麼能裝得更單純一點,不被舅舅們發現她已經知道了彭格列的事情。

  沉默的思索間,身後的發絲逐漸被綁好。

  這麼久過去,琴酒竟然還不進入正題……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自己快沒耐心了。

  她隨手摸了一下腦後的發繩,又如同閑聊般提起:「銜尾蛇是我這個月的幸運物,有人說對著幸運物許願,願望會更容易實現。」

  「許了什麼願?」琴酒問。

  朝崎愛麗絲回答:「當然是早點回家,還能有什麼願望。」

  她又開始隨口胡編起來,「我記得你的生日在十一月,天蠍座這個月的幸運物是蘋果,你要不要也試試看?」

  琴酒:「……」

  十一月?他都不知道他自己竟然有生日這種東西。

  那條蠢狗絕對是辦假身份時隨便亂填了一個,竟然這都被朝崎愛麗絲記住了?

  琴酒沒說話,卻直接從桌上拿了個蘋果,沒有絲毫遲疑。

  他看起來配合得有些過分,朝崎愛麗絲便也立刻開始教他怎麼許願——

  「先閉上眼睛,然後默數十下,就可以想一想要許什麼願望了。」

  琴酒閉上眼。

  朝崎愛麗絲問他:「想好了嗎?」

  「嗯。」他睜開眼睛。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起他:「這才兩秒,你心不誠。」

  琴酒:「…………」

  「重新再來一次吧。」這麼說著,朝崎愛麗絲指揮他再把眼睛閉緊。

  她看到琴酒銀色的眼睫再次緩慢閉合,便立刻側身,准備直接走了。

  誰會想和他無止盡地耗下去啊?

  她反正沒那個精力。

  十秒鐘足夠她離他遠一些了,不管琴酒今天是來干什麼的,她都沒興趣和他繼續空耗。

  朝崎愛麗絲側過身,放在沙發上的小腿移到下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響動,連一絲氣流都沒有帶起。

  她邁下沙發,准備離遠。

  就在這時,朝崎愛麗絲忽然感覺到小腿一熱,纖細的腳踝被人拖住。

  她瞬間失去平衡,被輕易拉回,跌進溫熱的懷抱中。

  「別逃啊。」耳邊響起琴酒低沉的聲音。

  他摸到了她腳踝上的金線,如同摩挲

  般輕輕撥弄了一下,有些癢。

  「十秒鐘還沒到。」朝崎愛麗絲冷淡道。

  「無所謂,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琴酒低頭看向她,「這次騙得很認真。」

  她甚至等了一會,想了個辦法來遠離他……肯花點心思就好,至少比以前要好。

  是因為他今天做的事讓她放松了?

  太輕易了。只需要像條狗一樣討好她,她就會放下所有戒心。為什麼他不早這麼做,非要去驗證一遍她有多倔嗎?

  他的手一直圈在她的腳踝上,朝崎愛麗絲都沒動,過了幾秒才忍無可忍地說了一句:「放手。」

  琴酒的手瞬間松開。

  朝崎愛麗絲沒回頭,只將微麻的小腿收回說:「有意義嗎,模仿?還是說像那次一樣假扮,你不會覺得這樣有用吧。」

  「我什麼都沒做,是你從一開始就覺得很像。」但琴酒確實覺得有用。

  朝崎愛麗絲:「……」

  信他什麼都沒做就有鬼了……

  真是頭一次聽到王八會叫。

  「黑澤陣呢,他去哪了?」如果和回家沒關系,朝崎愛麗絲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

  琴酒目光微動,停頓了一會才說:「我沒死,他就沒死,至於其他——看他能撐多久,畢竟我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心中猛然一跳,莫名回想起黑澤陣提到過的某種「契機」。

  今天的大雨絕不尋常,難道這樣的天氣有什麼特殊意義?

  手指無意識地掐緊掌心,思考間,朝崎愛麗絲感到腰被人向後扣緊。

  琴酒微涼的發絲落到她耳後,如同鱗片輕淺地刮過,朝崎愛麗絲感覺自己像被毒蛇纏繞住,連脊椎都逐漸變冷。

  她沒有動,琴酒卻在這時伸出手,將她僵硬的手腕拉過,又把她掐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他摩挲了一會她松開的掌心,修長的手指緩緩往上,撐開她指尖的縫隙,緊握住說:「不痛嗎?」

  朝崎愛麗絲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視線又逐漸移向桌面說:「不要這樣,很奇怪,我不喜歡。」

  她抽回自己的手,沒有再出聲。

  琴酒略微皺眉:「那你喜歡什麼?」

  這句話和以前不太相同,朝崎愛麗絲還記得,上次他問她類似的話,是問她「想要什麼?」。

  過去他哪怕單純的給予都像是在施舍,無數次高高在上地想俯視她。

  或許那時他覺得,她只需要哄一哄就智商為零,他退一步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可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他為什麼又換個方式再來試一次?

  朝崎愛麗絲隱約覺得,琴酒現在的腦子好像壞得更徹底了。

  他好像不止一次,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莫名其妙破了大防。

  上次應該是在地牢,上上次是審訊室,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因為游樂園,還是因為他和黑澤陣這幾天的共感?

  朝崎愛麗絲:「……」

  怎麼就這麼麻煩呢?

  朝崎愛麗絲懶得去猜他又在「靈機一動」想些什麼怪東西,直接說:「我喜歡放軟一點的冰淇淋。」

  「知道了。」琴酒立刻意識到他之前拿的東西出了問題,又問:「就這些?」

  「其他的與你無關,你今天究竟是來干什麼的?」朝崎愛麗絲側頭看向他。

  琴酒本來沒想說,卻因為她忽然的視線,氣息停頓了一會,才緩聲道:「來討好你。」

  他把這句話說得毫無波瀾,沒有任何情緒,聽起來甚至像在說「干掉你」。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就光是討好嗎?」

  難道他覺得幫她扎一下頭發,端杯水就叫討好了?

  虧她還等了這麼久,想知道他是不是來搗亂的,朝崎愛麗絲瞬間失去了和他交談的耐心。

  她立刻拂開圈在她腰間的手,不准備再理他。

  朝崎愛麗絲站起身,面色格外冷淡,但琴酒卻忽然意識到她今天其實很高興,心情也意外地不錯,比以往很多時候都要好。

  看起來不明顯,但至少眼裡有他了,這就代表他之前做的有用。

  琴酒:「……」

  ……竟然這麼有用?

  他甚至覺得他應該更早就開始。

  琴酒嘗試用最輕的力道拉住她的手腕,朝崎愛麗絲竟然馬上就回過頭,雖然只是回頭說了一句:「離我遠點。」

  朝崎愛麗絲說完也瞬間反應過來,今天她的話好像格外多。

  她的心情的確很不錯,甚至可以稱得上興奮,卻和琴酒沒有絲毫關系。

  她只是從只言片語中猜測到,回家的流程或許能有極大的推進,黑澤陣沒回來,大概率是因為他需要做准備,而這個准備只能在今天這種「極端天氣」裡完成。

  什麼事只能在今天做?

  朝崎愛麗絲還沒能想出來,眼前的畫面卻驀然開始調轉。

  她猛地被拉住往後仰,後背抵到沙發上,以一種仰躺的姿勢看到琴酒靠近。

  他寬大的手虛虛地扣住她的脖頸,似乎是想阻止她再離開。

  琴酒凝視著她說:「不光是討好,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說話間,他墨綠的瞳孔中仿佛有捕食者的凶光。

  得寸進尺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上一秒能乖得像條狗,下一秒就會狠狠地咬她。

  朝崎愛麗絲察覺到他的另一只手,從她的腰間滑落到大腿。她瑟縮了一下,被他卷起裙邊,修長的手指在她的敏感處不輕不重地撫弄。

  「把腿張開。」他的聲音中帶著一**哄。

  朝崎愛麗絲卻早就有准備,立刻把桌上那杯水勾過,直接潑到了他臉上。

  「嘩……」

  水流從琴酒的眼角滑落到領口,他胸前的布料全部濕透了。

  朝崎愛麗絲目光冷凝:「你不會以為現在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吧?」

  她就知道一切不會那麼簡單。

  「你沒從陣醬身上感覺到嗎?要模仿他的話,應該怎麼做。」朝崎愛麗絲故意把「模仿」兩個字加重。

  刻意提起

  無非就是想讓他難堪,琴酒卻無所謂,只說:「沒注意過。」

  他共感的那條蠢狗無時無刻都在發情,其它小事根本掀不起他內心的任何波瀾。

  是朝崎愛麗絲一直沒意識到身邊潛藏的危險,竟然還問他有什麼感覺?

  他能有什麼感覺?

  感覺到那天早上她就在小口地嘬他嗎?

  一切都仿佛歷歷在目,如果像以前一樣從未體驗過,他倒還可以忍受。

  但現在要讓他停……那就絕不可能。

  琴酒靠近她,濕熱的呼吸近在咫尺。

  朝崎愛麗絲被他壓在沙發上,瞳孔縮緊,脖頸在他的手下僵到無法移動。

  就在她感覺到他抵到了她腿間,下一秒,朝崎愛麗絲忽然感到腦後一軟。

  琴酒本來按在她腰上的手墊在了她的腦後,像是要防止她被磕傷。

  朝崎愛麗絲瞪大眼睛,看到他面無表情地說:「怎麼這種表情,你以為我要做什麼?」他似乎在疑惑。

  不同於以往他故意在嚇唬她,這次他像是真的沒懂。

  朝崎愛麗絲:「?」

  她的手逐漸往上,攀住他虛環在她脖頸的手臂說:「應該是我問你想做什麼,手放這裡是什麼意思?」

  「固定,防止你逃跑。」琴酒理所當然。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道:「你沒有其他可以放的地方了?」

  他的手指略微收緊說:「有空間不容易受傷,如果按其它地方,你一動皮膚就會變紅。」

  按脖子是為了防止她受傷……這對她來說可是個新聞。

  朝崎愛麗絲懶得和他多說了:「放開我。」

  琴酒松開她的脖頸:「那你跑了怎麼辦?我說了,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

  她現在還被他壓在身下,剛剛他的手已經把她的裙邊卷到腿根了。

  難道這也是為了固定嗎?分明就是想和她探索一下生命的奧義。

  「有事先說。」朝崎愛麗絲用力把琴酒往後推。

  然而她的力量微不足道,這樣脆弱的手腕,一折就會碎掉。

  毫無警戒地留下他,即便危險臨近,也能無所顧忌地和一個能輕易傷害她的人交流……這樣的態度真是令人火大。

  他最厭惡的就是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

  琴酒目光緊鎖,瞳孔中的暗綠色仿佛凝結了一般,視線冰涼。

  「我一直在阻止你回去。」他忽然說。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麼現在提起這個。

  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不然當初她也不會舍近求遠,把黑澤陣從異世界帶過來。

  「……」

  長久的沉默中,琴酒的視線逐漸往下,掃過她輕微泛紅的、易碎的膝蓋。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往後縮,纖細的腳踝上,那條金線隨著動作輕淺地晃動。

  他凝望著那抹細碎的金色,很晃眼。

  腦海中的憤怒轉瞬間就隨著金鏈的停下而隱去。

  琴酒怔愣片刻,他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情緒會有如此大的起伏。

  無數次……第無數次情緒被她輕易安撫,永遠如此,從無例外。

  她甚至都不需要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只要輕輕一動,他就——

  琴酒停頓了一會,才用一種陳述的語氣,卻又仿佛在思索般說:

  「但我能夠讓你回去,那條狗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朝崎愛麗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琴酒將前額抵到她的額發上,墨綠的瞳孔近距離注視著她。

  他銀色的長發垂落到她的腰間,發尾似有若無地拂過她的大腿內側。

  剛被打濕過的發絲滴下一顆水滴,從她的領口滑落,水跡蜿蜒到肚臍,又被體溫蒸發。

  朝崎愛麗絲的視線被他全部填滿,聽到他說:「你不是想和他離婚嗎?直接把他丟在這邊,更方便。」

  琴酒伸出手,將她腦後的發繩輕易取下。

  朝崎愛麗絲身後的黑發如瀑布般散開,與他銀色的發絲糾纏到一起。

  他將她的發繩搶走,幽綠的寶石挑在他的指尖,望向她的目光也如幽綠的潭水一般冰涼。

  ……厭惡嗎?

  不管是厭惡,還是不耐煩……覺得惡心也要做,更何況根本算不上惡心。

  含進去,再深一些,先用舌尖取悅,之後——

  琴酒把她卷邊的裙擺拉到腰間說:「那條狗需要契約,我不需要,但他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

  朝崎愛麗絲問他先前從那條蠢狗身上感覺到了什麼,那就是這些。

  「之後我一樣會討好你,沒有區別。」

  他從來沒給人做過,因此技術並不醇熟。

  然而他依舊用發繩將礙事的銀發綁好,低下頭,濕熱的呼吸靠近她的腿心說:

  「把我帶回去。」

  「我會比他做得更好。」


第100章 GIN:「咽下去了,……

  留不下她,就讓朝崎愛麗絲把他帶走。

  至於那條蠢狗……讓他留在這個世界自生自滅吧。

  綁好的發絲不會再輕易滑落到嘴邊,琴酒的呼吸緩緩下移。

  朝崎愛麗絲的瞳孔瞬間放大,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就已經勾住了她腳踝上的金線。

  「你想——嗯。」

  她的聲音沒忍住變了調,一上來就過於激烈讓她下意識咬住自己的手腕。

  朝崎愛麗絲渾身都在發抖,手腕上持續的痛感都無法抵御快感如潮水般襲來。

  她的腰都無法固定了,不斷的侵襲讓她的小腹繃緊,隨著他的動作難耐地往後躲,又被琴酒輕松拉回。

  他根本就不會循序漸進,只會一味地挑弄。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腦海融成了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只能聽到黑暗中如同攪動般黏膩的水聲。

  一點銀絲被拉起,他忽然離遠,手往上將她咬緊的手腕取下來。

  朝崎愛麗絲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濕潤的下顎,細碎的聲音從嘴角漏出說:「不要吸……」

  她明明很喜歡。

  琴酒察覺到了她的言不由衷,卻只說:「要我輕點?」

  朝崎愛麗絲看到他手撐住她腰側的沙發,視線不斷往下,停留在她被卷起的裙邊。

  他仿佛在思索,又像在忍耐著什麼,刻意平緩下的喘息聲有些過於性感了……簡直一模一樣,這讓她怎麼可能不覺得熟悉?

  太卑鄙了……

  朝崎愛麗絲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

  琴酒瞥見了她眼角的紅暈,以及頸側被汗濕的發絲,他伸手把緊貼的濕發從她的脖頸上拂開,又問:「休息好了,繼續嗎?」

  這混蛋竟然會問……他服務精神有這麼強嗎?搞什麼啊。

  然而沒等朝崎愛麗絲回答,他就再次低頭,這次他似乎更會找敏感的地點了。

  朝崎愛麗絲被他又一次的突然襲擊搞得心髒差點驟停。

  她受不了他了,扯住他銀色的發尾說:「你……你要弄就好好弄,不要再嚇唬我了!!」

  琴酒根本就沒想嚇她,是她自己承受不住在胡亂找理由指責他。

  菜得不行還喜歡玩刺激,要是她中途喊停,他難道不會停嗎?

  朝崎愛麗絲根本就忘了喊停這回事,她現在只想罵人。

  這世界上真沒有比琴酒更煩的人了,他和黑澤陣共感那麼久,什麼都沒學會就學會這種東西了???

  她剛想出聲罵他,被軟肉填滿的感覺立刻又將她的話堵回了喉嚨裡。

  朝崎愛麗絲如哽咽般難耐地喘了一聲,手胡亂地想找個支點,卻只抓到了他的發尾,指尖擦過他領口的襯衫布料。

  他的領口早就已經濕透了,不光是她之前潑上去的水,還有粘液,甚至還有血。

  血是新出現的。

  或許是覺得黏得礙事,琴酒扯了一下領口,緊貼的黑色襯衫被扯到肩上。

  肩膀上覆蓋著一層貼合骨骼又均勻的肌肉。

  由於他粗魯的動作,那些新的,舊的,愈合的,又一次撕裂的傷口,如同潦草的筆跡般在他的肩上縱橫。

  血腥味越來越濃……

  不止琴酒,朝崎愛麗絲也朦朧地意識到,另外一邊——黑澤陣那邊的情況絕不會平靜。

  那邊的激戰可不像她這裡一樣,朝崎愛麗絲伸手用力把琴酒推開。

  在她抗拒的推搡下,對方的確是被她推開了,卻又在離遠的時候,故意將早就忍不了的地方用她的大腿狠狠蹭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

  狗東西,這混蛋沒救了,黑澤陣那邊的槍真的不會打歪嗎?

  被她推遠後,琴酒發現她的手還無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干脆讓她環住他的脖頸,把她從仰躺的姿勢抱起來,坐到他的大腿上。

  朝崎愛麗絲被他猛然的動作帶著撲到他胸前。

  胸口的肌肉把她鼻尖撞得發酸,她感覺眼前都冒星星了,迷迷糊糊地抱怨道:「好硬。」

  「……你說哪裡。」

  朝崎愛麗絲懶得理他,她一累就開始無差別攻擊:「長這麼大沒人教你拿別人東西前要先問嗎?把發繩還給我!」

  他把發繩取下來,遞給她。

  朝崎愛麗絲將發圈套到手腕上,繼續罵道:「我遲早把你拉出去賣了換一堆垃圾回來!」

  她腦子根本就沒思考地胡言亂語,對方就沉默地聽著,也沒有任何反應。

  朝崎愛麗絲忽然愣了愣,覺得他現在這個默不作聲樣子很奇怪:「喂,別告訴我我罵你,你也很高興。」

  「還可以。」

  朝崎愛麗絲:「?」

  什麼叫還可以?

  琴酒移開目光說:「之前我問你的事,想好了沒有?」

  朝崎愛麗絲:「……想好什麼?」

  琴酒:「把我帶回去,直接把那條蠢狗丟在這邊。」

  「你做夢!」朝崎愛麗絲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

  「不是驗過貨了嗎,不夠?」他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裙邊,「我以前沒做過,難道很差勁?」

  朝崎愛麗絲無語了:「這不是差不差勁的問題……」

  那就是感覺很好。

  琴酒理解了。他就知道朝崎愛麗絲現在還一副沒回神的樣子,體感必不

  可能差到哪裡去。

  趁她沒辦法思考的時候,必須讓她先答應。

  琴酒伸手擠了一下她的臉頰兩邊,看著她的眼睛說:「你辦離婚手續不覺得麻煩嗎?把那條蠢狗丟掉就行了,省點力。」

  朝崎愛麗絲的確一直奉行省力原則,可她總覺得現在的畫面很不對勁,就像以前她已經經歷過無數次這個場景了一樣。

  好熟悉的感覺,怎麼會?這混蛋現在……

  是不是也在吹枕頭風?

  朝崎愛麗絲頓時反應過來了。

  她不說話,琴酒就又擠了一下她的臉頰肉說:「他要的東西,我都不需要,那些東西對我沒有絲毫意義。」

  「把我帶回去,也不用你養我,我一樣會做他做的事,難道不劃算?」

  能省錢省力當然好……可任他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那也只是他自己在說。

  她怎麼可能相信一個心智健全,有正常社會關系的異世界原住民會隨隨便便拋下一切跟她走?

  等等……琴酒?他似乎既稱不上健全,也沒有正常社會關系。

  朝崎愛麗絲移開視線,故意道:「你也太便宜了,果然只能換到垃圾回來。」

  「不是不讓我當工具嗎?那就賣不出好價錢。」他好像莫名其妙承認了他很便宜。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想到她以前說過,讓他「別當工具了,最好當個啞巴。」

  人當然是不可以當工具的。

  然而他現在這種毫無尊嚴和原則的態度,朝崎愛麗絲不知道應不應該罵一句好賤。

  她還是比較習慣他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不對,應該是最好什麼樣的都不要,這種麻煩的人最好離她越遠越好。

  朝崎愛麗絲立刻撐住他的肩膀,想從他腿上起來,卻因為體內的熱流,動作忽然又僵在了一半。

  「不舒服?」琴酒看到她的小腿好像在抖。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轉移注意力般說:「黏黏糊糊的很難受……你快點給我擦掉啊!」

  「哦。」

  「……哦?擦不擦,要擦就快點。」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

  琴酒抱起她去拿桌上的紙巾,按到她腿上說:「這算獎勵?」

  朝崎愛麗絲懷疑他聽不懂人話,一副「好處說完了,壞處呢?」的樣子。

  難道他之前被她氣暈過幾次,醒來腦子就徹底壞了?

  一點濕意緩緩流出,在她思索間,她的思緒也和腿上一樣黏黏糊糊的拉扯不清楚。

  朝崎愛麗絲咬緊下唇,把頭埋到琴酒的肩膀上,想忽略那異樣的感覺。

  粘液滲進深色的布料,把他的大腿和紙巾都浸濕了。

  她剛一靠回去,琴酒就把她的腰摟緊。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落到他的頸側,嘴角隱隱漏出的細碎喘息似乎不想讓他察覺,卻又無意識靠近了他,濕液被他用手上的紙巾抹淨。

  她的反應太好了,比他隔空共感到的那些輕淺、細微的回應好不止一萬倍。

  只需要像這樣討好她,她就不會被驚動,就能被輕易接近,還會像現在——

  所以他為什麼不早這麼做?

  琴酒望著她輕顫的膝窩,陷入沉思。

  腿上的黏膩被細致、緩慢地擦拭干淨,朝崎愛麗絲察覺到了身下的人肌肉依舊緊繃。

  他似乎的確覺得這是獎勵,甚至還想得寸進尺,把紙巾扔掉後還湊上來想親吻她。

  朝崎愛麗絲躲開說:「髒……」

  「咽下去了。」他面無表情地反駁,「可以試試。」

  「閉嘴吧。」她才不要。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現在已經逐漸在清醒了,就算琴酒立刻、馬上又翻臉想要咬她,她應該也能應付。

  思緒還未完全收回,朝崎忽然感覺到琴酒牽起她的手靠近嘴邊。

  果然又要咬她嗎?

  然而習慣的痛感沒有出現,下一秒,她感覺到了貼近、廝磨,是一種輕而濕潤的觸感,與過去完全不同,卻與黑澤陣很像。

  朝崎愛麗絲目光微動,沒有把手抽回。

  她安靜地盯著自己的手腕,眼睛裡生理性的淚水還沒有去擦,她一眨眼,那點晶瑩就順著她的眼角滾落。

  安靜的環境裡,耳邊的呼吸聲似乎停滯了一瞬。

  朝崎愛麗絲驀然聽到琴酒對她說:「他很快就回來了,現在不用強迫自己留下。」

  她愣了愣,抬起頭看向他。

  琴酒依舊面無表情:「都說了,那條蠢狗怎麼都能回來,我不會在這種時候還做無用的事。」

  朝崎愛麗絲才不信:「所以那天早上你為什麼要開槍?」

  「……」

  當然是看他太舒服了給他添點堵。

  朝崎愛麗絲的確擔心琴酒又故意朝他自己來一槍,黑澤陣那邊的「准備」就輕而易舉地被他破壞。她留在旁邊,至少他搗亂就沒那麼容易。

  不過她倒也沒有勉強自己留下,為什麼琴酒會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認為這是強迫?

  朝崎愛麗絲不明白。

  有人要照顧她,她就可以多休息一會,不論照顧她的那個人是誰。

  她向來適應得很快,甚至有點太快了,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其實以前她和琴酒在床上待的時間也挺多的,雖然基本都是她在硬睡。

  琴酒肯定也知道她有時候是在裝睡,可他就是下不去手,朝崎愛麗絲也樂意當個比死人多口氣的屍體,反正她躺一會肯定就又失去意識了。

  他只有在這個方面還算能忍……可他憑什麼就覺得她會想帶個麻煩回去?

  朝崎愛麗絲思考著回家的事,琴酒一看她就心不在焉,故意打斷她漫無邊際的思緒說:

  「上次你用花捅我,說的什麼星星,月亮……你確定你喜歡那種東西?」

  他仔細回憶過,好像除了錢和冰淇淋,朝崎愛麗絲只說過她喜歡這些。

  琴酒完全不懂她當時說的什麼「愛」還有「屋頂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

  那種無聊的事,在他看來都是浪費時間。

  但如果朝崎愛麗絲要,那也不是不可以,她想干什麼肯定都有她的道理。

  她在哪裡都能讓自己過得很好,就算有時候會哭哭啼啼的不像樣,也能馬上把眼淚擦干開始正常休息,睡覺,說不定還泡壺茶開始曬太陽。

  他討厭的就是朝崎愛麗絲那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之前,那條惡心的卷毛狗完全就是把她當精神支柱……她的確只需要存在就能讓人感覺到平靜。

  朝崎愛麗絲當然很漂亮,但她身上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東西,她的樣子,她的想法,那些東西……她的一舉一動都對他有吸引力,無法形容。

  琴酒覺得她能把所有無聊的事都變得有點意思,什麼「星星月亮」的應該也可以?

  其實琴酒不提這件事,朝崎愛麗絲早就把它們都忘了。

  然而他一提起,

  她就被迫想起了那次捅人後,她倉促逃跑的丟人經歷。

  這才叫做強迫……

  朝崎愛麗絲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強撐道:「喜歡啊。看星星,看月亮那叫浪漫!」

  「是嗎。」琴酒似乎在思索。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被打開。

  從陰影中走進一個人,出聲拆穿說:「她覺得屋頂冷,以前想看,但上去坐兩分鐘就忍不住要走。」

  琴酒:「……」

  他就猜是這樣,朝崎愛麗絲向來騙他不打草稿。

  朝崎愛麗絲被這聲音哽住了,側頭看向陰影裡的人:「……非要現在說這些嗎?」

  伴隨著水滴落地的悶響,黑澤陣從陰影中出現,走近她。

  他渾身都已經濕透了,發尾滴出水跡,整個人包裹在漆黑的暗色裡。

  空氣中有血腥味,不知道是他帶回的,還是琴酒身上的。

  他盡量沒讓自己被血污沾染,可血腥味還是很濃郁,他一靠近,朝崎愛麗絲就屏住了呼吸。

  傷口會因為她的接觸而愈合,衣物上卻還是會留下痕跡,會有血。

  「回來了。」

  黑澤陣緩緩脫下皮質手套,指尖略微蜷縮又逐漸舒展。

  他伸出手,想用指節輕蹭過她的側臉。

  朝崎愛麗絲往旁躲了一下,避開他的動作。

  他的手停頓在半空。

  黑暗中,細微的光線裡,此時似乎連水滴落的聲音都被強行靜止。

  黑澤陣凝望著她,沉默許久,才緩聲道:「已經厭惡我了。」

  他似乎在陳述事實。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說:「我覺得我厭惡的理由很充分。」

  不光是因為血腥味,還因為他的擅作主張。

  他和琴酒肯定私下有某種交易,不然時機怎麼會這麼巧?那邊回家的流程剛一有所推進,琴酒就踩點來「替代」他了。

  並且不止是今天,還有之前的種種,他什麼時候變成——

  不,不應該是「變成」,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從始至終沒有絲毫變化。

  朝崎愛麗絲的表情越來越冷漠。她看到黑澤陣將手收回,側過頭,看向一旁的琴酒,仿佛在看他沒刪干淨的歷史記錄。

  黑澤陣觀察了一會,沉聲道:「他的確足夠讓人厭惡。」

  朝崎愛麗絲的心髒猛然一跳,意識到他終於正面承認了這個事實。

  為什麼他和琴酒原本無法在同一個世界出現?

  因為他們根本就是一個人,不是什麼異世界同位體的關系。

  兩個世界除了他們以外,根本就沒有另外一對會共感,甚至連過去的經歷都一模一樣的人。

  他們一個在過去,一個是未來。

  同一條時間軸上的同一個人當然無法同時存在於一個世界。

  她之前不過鑽了空子,創造出了一個得到認同的「新身份」,才能讓他重新回到這裡。

  黑澤陣肯定從一開始就清楚這些。

  朝崎愛麗絲咬緊下唇說:「那你呢?別告訴我,你覺得他怎麼樣都與你無關。」

  「不,我會為一切負責。」黑澤陣略微低頭。

  朝崎愛麗絲討厭他這個樣子:「負責……你的負責就是告訴我有某個,『契機』,然後就不阻止,不改變,靜靜地看著所有事情再重演一遍?」

  「……」

  黑澤陣沒說話,一旁的琴酒突然嗤笑一聲,嘲諷道:「一遍?你可太小看他了。」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沒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黑澤陣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琴酒不避讓地回望:「重復那麼多次,今天竟然還要花這麼久時間?你果然不行。」

  黑澤陣收回視線,語調平淡道:「以前都是你來處理,我很久沒接觸過髒活了。」

  重復……以前?

  他們在說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的腦中忽然產生了嗡鳴,就像被一根長長的鋼針刺穿,一股熟悉又難以忍受的奇異感在她的腦海中蔓延。

  她感覺到手心有些疼痛,似乎是滲出了血。

  琴酒低下頭,再次掰開她掐緊的手心,緊握住說:「什麼壞習慣……不能掐我嗎?」

  朝崎愛麗絲眼神迷茫地望向他,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她的小腿無意識地動了動,身下緊實的,「一模一樣」的觸感讓她感到了一股異樣的熟悉。

  這種詭異的,仿佛被她刻意忽略的熟悉感湧上心頭,讓她的警戒心在瞬間拉到了最高。

  熟悉感……

  不是因為琴酒和黑澤陣是同一個人,她才會從一開始就對他有熟悉感嗎?

  ……當然不僅是如此。

  既然沒有同位體,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第二個朝崎愛麗絲。

  琴酒確定自己之前從未見過朝崎愛麗絲,但從與她相遇的第一秒起,他也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熟悉感」。

  當初把朝崎愛麗絲帶回去後,僅僅幾天,他竟然就能在她身邊無意識地睡著。

  就算他很快就對她產生了無法解釋的興趣,就算她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那些感覺他無意去抵抗,可就算如此,當初他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對一個陌生人失去戒心。

  唯一的理由……只有那次在意大利,他們不是第一次相遇。

  琴酒靠近朝崎愛麗絲,緩聲說:「難道你沒意識到,你過去的記憶不完整?」


第101章 松田:「我都可以!」……

  她過去的記憶……不完整?

  朝崎愛麗絲的腦海瞬間變得空白。

  這句話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腦中持續的鈍痛讓她甚至不能呼吸。

  她感覺到身體越來越燙,明明抱緊她的人手臂只是溫熱,她的後背卻不自覺地產生了冷汗,腦漿被蒸騰的熱氣攪動得翻來翻去。

  蒼白的臉頰逐漸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

  忽然,一只冰涼的手從側後方伸出,貼到她額前。

  手上帶著一點雨水與血液腥甜的味道,朝崎愛麗絲下意識側過頭,看到是黑澤陣。

  她立刻想要拂開他的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琴酒緊握著,無法移動。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她現在的狀態似乎很不對勁。

  她還被琴酒壓在他的大腿上,腰被緊摟住,明明是如此曖-昧的姿勢,但身後的黑澤陣卻像是只看得見她,將手放在了她的前額上,直接無視了她身旁的人。

  他們兩個人的長相一模一樣,氣息也一模一樣,甚至可以說他們兩個就是同一個人。

  朝崎愛麗絲的意識早已變得模糊,她已經無法分辨,這究竟是命運給她開的玩笑,還是宇宙強加給她的惡意?

  無言的沉默間,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暗處醞釀。

  額前冰涼的觸感讓朝崎愛麗絲的思緒不斷翻湧。

  她忽然回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已久的,過去的事。

  那是在很久之前,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發生的一件事情……

  當初她剛掉落到這個世界沒多久,還在意大利的一個黑診所。

  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藍波被指環召喚過來,第一個到異世界來保護她。

  他當時明明和琴酒對峙過,也已經知道了異世界有一個和她的結婚對像——黑澤陣,一模一樣的人。

  然而他在回去之後,卻完全沒有在家族的其他人面前提起這件事,就像他已經忘記了這段經歷。

  藍波雖然平時不靠譜,但他從來不會故意在大事上搗亂。

  這麼重要又關鍵的信息,他回去之後竟然沒和其他人提哪怕一句。

  實在是很奇怪……

  唯一的解釋,大概只有他在回去時記憶遭到了擾亂,空間的亂流「刪除」了他有關琴酒的記憶。

  這就導致第二個過來的獄寺舅舅,竟然也因為異世界有一個和「黑澤陣」一模一樣的人而產生了些微驚訝。

  在了解到藍波的記憶遭到了擾亂後,為了讓她能盡快回去,也為了能傳遞回關鍵的信息。

  獄寺舅舅回去前,當機立斷做了些准備,刻意在他自己身上留下了線索,以防遺忘。

  有了這些准備,他回去之後,才讓家族裡的其他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才會又派山本舅舅過來。

  朝崎愛麗絲以前從沒細想過這件事,可如今回憶起來,這不就代表著,因為平行時空的不穩定,一個人如果回到原世界……

  他的記憶就會產生偏差嗎?

  藍波穿越回去,忘記了「琴酒」相關的所有事。

  獄寺舅舅回去的時候,記憶肯定也被影響過,只是影響了哪些地方她不知道。

  既然所有人都無法在時空穿梭中幸免,那她回去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忘記在這邊發生的一些事呢?

  或者說……

  是會忘記在平行時空經歷的所有事情。

  朝崎愛麗絲忽然打了一個冷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攀上她的脖頸。

  琴酒之前提到了重復——難不成她已經回去過很多次,也忘記過很多次在這邊的經歷了?

  她……難道說之前就來過很

  多次異世界?

  那琴酒呢?她每一次來到異世界都會遇見他嗎?

  既然這樣,那當初在意大利,琴酒為什麼還不認識她?

  「他的記憶也會重啟。」

  身後的黑澤陣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然插話道。

  朝崎愛麗絲的目光毫無焦距地望向他。

  黑澤陣卻只緩聲繼續說:「每一次你回去後,時間都會重回到最開始的那一刻,他的記憶也會隨之重啟。」

  「……為什麼?」

  「因為他沒有,『未來』了。」黑澤陣說,「他的未來是我,而我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朝崎愛麗絲終於明白了那詭異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不僅僅是因為琴酒和黑澤陣是同一個人,還因為她已經經歷過很多次和「琴酒」的相遇了。

  甚至她都已經達成過很多次回家的條件,已經體驗,又忘記過了所有事。

  不斷地回去,又不斷地掉落回異世界。

  「你每一次去往異界,都會落回到同一個時間點,也就是在意大利街邊,遇到因為時空亂流而受重傷的,『我』。」

  「之後你也每次都能成功回去,不需要我過來,你一樣能讓,『琴酒』幫你達成回去的條件。」

  黑澤陣平靜道:「以前兩邊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有時候剛過一分鐘,一小時,一個夜晚,你就自己從異世界回來了。」

  他的聲音平穩得像一條直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過太多次後的麻木。

  朝崎愛麗絲語調艱澀道:「現在是第幾次?」

  「記不清了。」他移開視線。

  他當然不可能忘記,朝崎愛麗絲知道他只是不想說。

  黑澤陣轉移話題道:「你到異世界後,電話是我唯一能再聯系上你的方式。」

  「我嘗試過很多次和你通話,有關波本的一些細節,還是過去幾次裡,你在電話中告訴我的。」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問道:「所以這次你就幫我挑選出了波本?」

  「他是讓一切走向終結的關鍵人物。」

  黑澤陣摸了摸她的頭頂,「以前我在對抗他和另一個,『重要之人』的過程中失敗過,他的確很難應付,但愛麗絲……你一直做得很好。」

  這句話聽起來輕飄飄的好像沒什麼,不過聽他的意思,好像之前她就和波本攪在一起過好多次……

  黑澤陣很敏銳,只要她在通話中提起過波本,他不可能沒意識到她和波本的關系有點貓膩。

  朝崎愛麗絲捂住自己的眼睛,覺得這太奇怪了。

  「是波本的錯。」

  黑澤陣自然什麼知道,卻早就幫她找好了理由,甚至還反過來寬慰她,「他一直在勾引你。」

  朝崎愛麗絲:「……」

  她抿緊嘴唇,把遮住眼睛的手拿開說:「那你又是怎麼到我的世界去的?」

  「不清楚,睜眼就在那裡了。」

  黑澤陣緩聲道,「我去到你的世界時,記憶也很模糊,只知道未來會遇到一個人。」

  「後來某一天,你就從意大利街邊把我帶走了。」

  說得像她在路邊隨便撿了條流浪狗回去一樣,雖然事實好像也差不太多……朝崎愛麗絲伸手按住琴酒的嘴,堵住他想要插話的意圖。

  她又思索半晌,語調喃喃道:「以前竟然都是我自己回去的嗎?」

  「嗯。」黑澤陣略微點頭,「這是自離開後,我第一次重回這個世界,前幾次我都一直在家等你。」

  朝崎愛麗絲不想聽他說這些廢話,她向來很會抓重點。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就只是待在原地,看著一切發生?」

  她想到了過去那些她已經遺忘的通話:「如果我都能在電話裡告訴你波本的事,難道你就不能提醒我,讓我避開一些陷阱,讓我能更快回去嗎?」

  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她每天都在想家,每天都在思念另一世界的家人。

  就算她回去之後會忘掉一切,那黑澤陣就可以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改變嗎?

  當初在意識到他和琴酒是同一個人後,朝崎愛麗絲最氣憤的就是這一點。

  這絕對是原則性問題,她不能忍受他過去的毫無作為。

  如果她不知道這些爛事,這一次再和黑澤陣一起回去的話,他就會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平靜」地和她一起生活。

  但真的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當然不。

  她如今真的想把黑澤陣丟在異世界,獨自一個人回去了。

  朝崎愛麗絲現在看到黑澤陣那張臉就覺得心煩。

  她瞬間回過頭,松開自己壓住琴酒的手。然而回過頭後,她眼前的琴酒長得還是和「黑澤陣」一模一樣。

  朝崎愛麗絲:「…………」

  這兩個狗東西沒一個像人!

  她面無表情地拍掉琴酒的手臂,從他腿上起身,又把他之前披到她肩上的外套脫下來,直接扔到他臉上。

  「啪——」

  扔完衣服,朝崎愛麗絲從他身上起來,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

  「外面在下雨。」

  「下雨了。」

  身後兩個一模一樣的聲音都想阻止她,但朝崎愛麗絲不想理他們任何一個:「少管我!」

  眼看她就要走了,琴酒思索片刻,還是准備伸手攔她。

  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人按住。

  等朝崎愛麗絲開門走後,黑澤陣還沉聲對他說:「她現在需要獨處。」

  琴酒立刻嘲諷道:「呵,這種情況,你竟然還以為自己很懂她想要些什麼?」

  「我不懂她想要什麼。」

  黑澤陣緩緩松開手,平靜道,「但她不要你。」

  琴酒眉心立刻皺起,卻聽見黑澤陣繼續說:「也不要我。」

  「……」

  話音落下,空氣驀然陷入了寂靜。

  仿佛又過了一個世紀,琴酒才說:「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他並沒有對此感到疑惑,只是在陳述事實。

  琴酒忽然意識到,他上次的判斷似乎有所偏差。

  面前這條惡心的蠢狗什麼都不做,竟然不是為了維持和朝崎愛麗絲的虛假婚姻現狀。

  他之前……居然一直在故意誘導朝崎愛麗絲去厭惡他?

  「記憶會消除,但情緒不會。」

  黑澤陣莫名說了一句話,「過去幾次,愛麗絲回去後都會做噩夢。」

  琴酒沉默片刻說:「你准備讓一切都結束?」

  「不敢嗎?」黑澤陣反問。

  琴酒余光瞥了他一眼,故意惡心他:「什麼都不告訴她,顯得你像個聖人?我可從不認為你是未來的我。」

  「無所謂。」黑澤陣也對他的過去沒有絲毫好感,「無論你怎麼認為,結局都不會改變。」

  琴酒回過頭,嘖了一聲,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

  他看向窗外的大雨,眉心緊皺道:「她現在出門肯定是去找那條卷毛狗。」

  「卷毛——倒是第一次出現。」黑澤陣似乎在回憶,「之前的電話裡,愛麗絲從沒提起過他。」

  「她喜歡他得很,和那個卷毛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琴酒諷刺道。

  黑澤陣依舊面無表情:「你覺得這就是喜歡?」

  不然呢?

  琴酒沒說話,黑澤陣停頓了一會才說:「以前愛麗絲經常在電話裡和我抱怨,說你一看見她就黑臉。」

  琴酒嫌棄地說:「我又不喜歡她。」

  黑澤陣:「哦。」

  琴酒:「……」

  黑澤陣早就知道過去的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卻只火上澆油道:「真可憐。」

  琴酒:「…………」

  「我可憐?」他咬了咬牙,面色更黑了:「那你呢。」

  「和她打那麼多電話有意義嗎?你過去幫她那麼多次她都不記得,她只會記得你這次沒幫她。」

  琴酒才不信在朝崎愛麗絲掉落到異世界時,這條蠢狗會一直這麼干等下去。

  重復多次,還有能溝通的手段,卻什麼都不做,就一直看著?

  這種鬼話只有不動腦子的人才會信。

  而朝崎愛麗絲恰好就是有腦子,但日常會把腦子直接扔了,需要的時候才撿回來的人  。

  她竟然還真就相信這種鬼話……

  琴酒依舊一臉的嫌棄:「太蠢了,怎麼活到現在的。」

  「她肯定比你活得久。」黑澤陣覺得他自以為是得可笑,「而且沒有你,她會活得更好。」

  琴酒的視線移向他,冷漠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沒有我,她當然會活得更好。」

  黑澤陣似乎真的笑了:「的確,所以該結束了。」

  「以前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相差很多,她無論在異世界待多久,回去都只過了一兩分鐘。」

  「後來變成一個小時,幾個小時,現在……兩邊的流速接近一樣了。」

  黑澤陣在思索:「這次她的家人也能過來,就表明通道在逐漸崩潰,時空越來越不穩定。」

  「結束吧。」琴酒沒興趣和他繼續閑聊,直接轉身離開。

  黑澤陣瞟了一眼他的背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冷聲道:「別去找她,愛麗絲現在不想見你。」

  琴酒的腳步停頓了一瞬,門被打開,他走了出去。

  ……

  屋外的雨一直在下。

  漆黑的雨水就如同這個世界惡意,劈頭蓋臉地砸到她的頭上。

  朝崎愛麗絲在雨中緩慢地行走,等她終於能感覺到寒冷時,她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在哪?」

  「還在加班……」松田陣平無奈地接起電話。

  他剛傷愈回去,上級倒是沒有給他安排太多工作。

  可自從他升職後,各種宣傳表彰活動實在太多,甚至還有領導要他現場教授一下被FBI盛贊過的「二刀流」。

  松田陣平感覺他自己快要被榨干了。

  他煩躁地薅了一把額前的卷發,剛想抱怨兩句,然而還沒等他出聲,他忽然就聽見了電話那邊的大雨。

  松田陣平急忙問:「你在外面,沒帶傘嗎?」

  朝崎愛麗絲沒回答,只說:「還在加班就去請假,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的事情嗎?現在來找我,我告訴你。」

  松田陣平愣了兩秒,意識到她話裡還有潛台詞。

  他語調艱澀道:「……你要回家了?」

  朝崎愛麗絲甩掉手上的雨水說:「應該就是這幾天。」

  回去的准備肯定已經被完成了,不然琴酒也不會踩點過來,要她帶他走。

  朝崎愛麗絲的手握緊手機,沉聲道:「地址發給你了,不來也沒關系,我只等一個小時。」

  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

  等松田陣平找到她的時候,朝崎愛麗絲正坐在一家居酒屋的隔間裡,捧著酒杯小口地抿著清酒。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晚上必定會做噩夢。

  一點酒精能夠幫助她睡眠,不能多喝,會有點過敏但不會死。

  見松田陣平只匆忙披了件外套,裡面穿的警局制服都沒換就趕過來了。

  朝崎愛麗絲上下打量他一眼,嘆氣道:「男人太麻煩了。」

  松田陣平:「……」

  他伸手把她掌心裡的杯子搶過來,放到鼻尖嗅了嗅,皺眉道:「竟然真的是酒,你不怕死嗎?」

  「一點點沒關系。」朝崎愛麗絲撐住一邊臉頰,望向他,「而且已經叫老板溫過了,是熱的,喝完胃不會痛。」

  「熱的也不行。」松田陣平直接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他將手中的酒杯放下,側過身,將隔間的竹簾完全拉好,遮擋住外界投來的視線。

  朝崎愛麗絲之前很輕易地就無視了其他客人的目光,可既然他來了,就不能不管。

  她現在渾身都濕漉漉的,頭頂還搭著一條干燥的毛巾,大概是之前居酒屋的工作人員給她拿的。

  雖然這略有些滑稽的毛巾稍稍遮掩了她的美貌,但與此同時,毛巾也削弱了一部分她身上那股不易接近的氣質。

  簡而言之就是看起來很容易被搭訕……

  她真的意識不到剛才周圍好多人都躍躍欲試,在偷偷地看她嗎?

  松田陣平把竹簾全部拉上,又把外套脫下,蓋到她肩上後才坐到對面問:「今天你怎麼會想喝酒?」

  朝崎愛麗絲的食指敲著臉頰,語調幽幽道:「為了晚上能睡著啊……不然還能為了什麼。」

  她這麼一回答,莫名其妙的,松田陣平的耳根瞬間變紅。

  他還記得上次朝崎愛麗絲說過,她是因為晚上睡不著,想放松才讓前夫哥幫她舔了一下,難道她今天急忙叫他來,也是為了——

  朝崎愛麗絲看到松田陣平的臉紅得都要冒熱氣了。

  她愣了一下,不禁疑惑道:「你怎麼了?」

  松田陣平假裝輕咳道:「咳,咳……沒事,不用管我,你就說今天叫我來是干什麼的吧?」

  朝崎愛麗絲又疑惑地盯了他兩秒,才緩聲道:「先陪我坐會。」

  她雖然此時面無表情,但松田陣平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現在心裡肯定煩得要死。

  「難道又是為了離婚的事?」松田陣平眉心緊皺地問,「他不同意嗎?」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沒有回答。

  搖頭……這是前夫哥不同意的意思,還是她不准備離婚了的意思?

  松田陣平的心髒猛然一跳。

  他忽然回憶起那天清晨,也是像現在這樣,他問朝崎愛麗絲任何相關的問題,她都故意避而不談。

  她似乎刻意在隱瞞一些事……

  難道這幾天裡,她又被前夫哥騙去和好了?

  和好之後,他們是不是馬上就要一起回意大利了??

  松田陣平止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侵占了他的大腦。

  如果之後朝崎愛麗絲真的要和前夫哥一起回去,如果之後她真的說她不想離婚,如果之後她真的要把他直接丟下……那他該怎麼辦???

  他猛地站起身,小臂甚至都被桌沿撞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

  朝崎愛麗絲被這聲音撞得立刻回神,抬起頭,一臉迷茫地望向他。

  面前的松田陣平表情格外陰沉,額

  前的黑發擋住了他的上眼睫,睫毛投下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像是處在極端憤怒的邊緣。

  「你是不是真的想丟下我,只是不好意思直說?」他咬了咬牙,嘗試好幾次都沒能壓下音量。

  朝崎愛麗絲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見他質問道:「怎麼不回答,上次你就不理我,這次又想敷衍過去嗎?」

  松田陣平沒忍住加大了音量,惡狠狠地盯著她:「有什麼不能直說的?不管你是要我當你在日本的秘密情人,或者去意大利當你見不得人的外遇,我告訴你——」

  「我都可以!」

  他氣勢洶洶地閉上眼,卻仿佛用盡所有勇氣才把這句話吼了出來,耳根都紅透了。

  朝崎愛麗絲:「???」

  她嘗試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們所在的隔間從一開始就處在眾目睽睽之下,本來有個漂亮的冷臉美女就很吸引人了,之後竟然又來了個穿著制服的帥哥警察。

  這種搭配一看就不簡單!

  就算竹簾被完全拉下,看不見裡面發生了什麼,但大概八卦是所有人的天性,幾乎整個居酒屋的人都屏息凝神,在關注他們隔間裡傳出的聲音。

  松田沒能壓下的音量一出現就被人注意到了。

  「等等……這是別人的老婆吧。喂喂喂,聽見了嗎,剛進去那個男的還穿著制服吧,怎麼會——」

  「噓!」同桌的人趕緊示意她小聲點,又神神秘秘地附到她耳邊說:

  「別耽誤帥哥走捷徑。」

  「哦……我懂。」她興奮地了然道,「那個美女一看就很有錢,她手腕上的發繩好像是新款吧,好貴的!」

  兩人故意轉移話題繼續聊起來,耳朵卻還豎的老高,一直在偷聽隔間裡的動向。

  然而松田陣平耗盡勇氣質問完後,就再也沒能說出任何話。

  隔間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朝崎愛麗絲也不知道他在生氣些什麼,她只知道她今天必須要把一切都說清楚了。

  她伸出手,拽了拽松田陣平的衣袖說:「我們先換個地方。」

  松田陣平睜開眼說:「去哪?」

  「去你家吧。」朝崎愛麗絲思索了一瞬。

  「……?」

  聽到她的回答,松田陣平立刻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沉默地掀開竹簾,叫工作人員到桌邊來結賬。

  一走出居酒屋,松田陣平就忍不住又開始胡思亂想。

  朝崎愛麗絲睡不著……想要去他家,她睡不著就需要放松——

  她竟然要去他家啊!

  他實在不想把自己過分廢料的思緒怪到那點酒勁上,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自己。

  朝崎愛麗絲身上現在還披著他的外套,松田陣平鼓起勇氣,悄悄地牽住了她的手。

  她也沒拒絕,就這麼被他拉著回到了他家。

  明明之前更過分的事情他都做過,可如今僅僅只是牽手就讓他臉紅心跳。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朝崎愛麗絲還一句話都沒回應過他,他竟然就又輕易被她敷衍了過去。

  難道他就真的一點名分都不配擁有嗎?

  松田陣平絕望地用鑰匙把門打開,感覺此生不再會有悲喜。

  他暈頭轉向地將朝崎愛麗絲領進了空無一人的房屋。

  還沒來得及開燈,剛關上門,忽然,朝崎愛麗絲就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很眷戀他一般還摸了摸。

  松田陣平的心砰砰砰直跳。

  他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由衷地對過去的他自己產生了感謝,感謝他以前認真工作才有了腹肌。

  摸起來手感好嗎?需不需要他之後再專門練一下腰腹?

  朝崎愛麗絲是不是喝醉了,一點點酒精就能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甚至她在摸了幾下之後,還像是不滿足般讓他轉過身來,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肩膀搭著的外套也緩緩滑下來,從她的後背滑落到地面上。

  朝崎愛麗絲踮起腳尖,溫熱的呼吸靠近他的耳邊問:「你這裡隔音效果怎麼樣?」

  「還,還行。」松田陣平的心跳更快了,他都不敢想朝崎愛麗絲問他隔音是為了什麼。

  然而下一秒,朝崎愛麗絲卻只湊近他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你說什麼?」他腦子裡的廢料瞬間消失了。

  朝崎愛麗絲一點也沒有自己剛剛說出了很奇怪的話的自覺。

  她抱住他的脖頸,面無表情地重復道:「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這是什麼意思?」

  松田陣平眉心緊皺,側頭去看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喝醉了,或者是淋雨生病燒糊塗了。

  朝崎愛麗絲當然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所以她之前才不願意輕易把這些告訴他。

  畢竟平行時空這種事已經夠離奇了,更別提她還因為時空縫隙穿越過好多次,還忘記過好多次在這邊的經歷。

  她抿緊嘴唇,解釋道:「另一個世界就是指……我的家不在這裡,不在日本,也不在意大利,而是在別的時空。」

  「難道你是外星人?」松田陣平覺得她又在騙他。

  朝崎愛麗絲搖搖頭說:「不,我也是個普通人,只不過因為某些意外,才到了這裡。」

  身旁的人陷入了沉默。

  朝崎愛麗絲繼續道:「如果你要跟我走的話,必須要放棄這個世界的一切東西,朋友、同事、家人……甚至過去的所有記憶,因為時空亂流可能會影響你的大腦。」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

  松田陣平可能會覺得她是精神病,字面意義上的那種。

  可能下一秒他就會認為她的腦子出了問題,一定要帶她去看醫生?

  無聲的寂靜在房屋裡蔓延,仿佛有某種情緒在黑暗中醞釀。

  過了許久,耳邊忽然傳來輕淺的嘆息聲:「你竟然真的沒說謊啊……」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下意識想動,卻感覺到松田陣平將她抱得越來越緊。

  她被用力按在他的身前,感覺到一股窒息的情感將她包圍。

  朝崎愛麗絲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聽見他又嘆了口氣說:「其實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什麼家在很遙遠的地方……什麼自殺是為了回家,竟然是因為你的家在另一個世界嗎?」松田陣平無奈地笑了。

  ……笨蛋。

  朝崎愛麗絲小聲道:「你輕易就相信了,讓我之前做那麼久心理准備很沒面子啊。」

  松田陣平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我又不是沒看到過你為了回家有多努力,你還因為想家哭過好幾次。」

  「沒有好幾次……」朝崎愛麗絲環在他脖頸的手動了動。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松田陣平突然這麼說。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又聽見他說:「所以你現在是在等我的回答嗎,問我願不願意拋下一切跟你走?」

  「……」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

  沒有家人……

  她當然知道松田陣平一直很依賴她,如果此時她說「是」,松田陣平很有可能下一句就會直接說要跟她走。

  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他真的知道跟她走後,到異世界需要面對的是什麼嗎?

  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朝崎愛麗絲不覺得他馬上就能考慮好。

  如果此刻因為情緒上頭,一時衝動想跟她走,未來的他可能會後悔……

  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心智健全,有正常社會關系的人隨意選擇他的人生。

  「不。」朝崎愛麗絲的手放在他的後頸,找到了她一直想找的位置。

  松田陣平的腦後猛然一痛。

  伴隨著眼前畫面的消失,黑暗中,他聽到耳邊傳來輕柔,模糊的聲音——

  「幫我個忙,明天再做決定。」


第102章 陣醬:「玩完還回家睡……

  繼續待在他身邊,松田陣平不一定能理智思考。

  他需要時間來獨自考慮清楚。

  朝崎愛麗絲把失去意識的松田陣平扶起來,將他好好安置到了客廳的沙發上,自己則坐到旁邊,思緒飄忽。

  要找到腦後的神經真不容易……第一次她竟然還摸錯了,又摸了好久才找到正確的位置。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坐了一會,等終於緩了口氣,她才沉默地站起身。

  她走出房間,准備離開。

  屋外的冷風穿透牆壁的阻隔,試圖從每一個縫隙擠進來,她剛打開大門,迎面就撲來了徹骨的寒風。

  風中混雜著泥土與地面濕潤的味道。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

  朝崎愛麗絲緩緩走下樓,在暈黃路燈的照耀下,她感覺到身體的熱度逐漸被冷風卷走。

  腳下的影子被風與燈光包裹著,顫巍巍地搖晃。

  在蒙蒙的細雨間,她走下最後一級台階,沒有猶豫地邁進蒼白的雨幕中。

  雨水簌簌地打到她的額前、脖頸、肩膀上……

  忽然,一把傘遮到了她的頭頂。

  朝崎愛麗絲側過頭,看到從陰影中走出一個人。

  燈光下,她的影子逐漸被另一道漆黑、高大的影子覆蓋住。

  他早就知道她會出現在這

  裡。

  他一直在等。

  今天下午離開之前,朝崎愛麗絲聽到了他對琴酒說的那句:「她現在需要獨處。」

  言下之意仿佛是在阻止琴酒,可當時她就明白了,黑澤陣一定是准備撇下琴酒,獨自一個人來找她。

  實在是陰險又卑鄙……

  把其他所有人都趕走,自己卻悄悄跟在她後面,或者直接到她的最後一站等著。

  這套他玩過好多次,她都已經習慣了。

  只有這種時候,才能很明顯地看出他和琴酒沒什麼區別。

  黑澤陣站在她的身後,問道:「冷嗎?」

  朝崎愛麗絲余光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不再回頭,繼續往前走,也沒有去管頭頂那把傘。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拉拽住,整個人往後,被裹進了他的外套裡。

  風和雨的侵襲瞬間被擋在他的風衣之外,溫暖的熱源讓她再次停下腳步。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看到了黑澤陣輕輕皺眉的表情。

  她安靜地望著他,沉默許久,才緩聲道:「今天知道在樓下等,不來敲門了?」

  「上次只是不適應。」

  黑澤陣略微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以前從沒鬧到我面前過。」

  「……」

  朝崎愛麗絲當然知道她自己一直都還算是有原則……可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這麼奇怪?

  她的嘴角沒忍住抽了抽,正想說話,又看到黑澤陣眼眸微闔,對她說:「是我做得不夠,他才能誘惑到你。」

  他說話時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朝崎愛麗絲愣了一下,沒有再出聲。

  「嘀、嗒,嘀、嗒」,雨滴從傘的邊緣一顆一顆地滾落。

  濕潤的水汽充斥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裡,讓她的思緒也變得如空氣一般渾濁。

  朝崎愛麗絲沉默地看著雨幕,也看到了頭頂,黑澤陣眉心的褶皺很快又被撫平。

  他看起來已經又恢復了曾經的模樣。

  過去他就一直如此,對她予取予求,從不會質問她,也不會說她有任何過錯。

  最多就是在她晚回去的時候,會打電話問一句,和別人玩完「還回家睡嗎?」

  甚至這樣的電話都只有過幾次,因為最後她總會回家。

  外面和家裡當然是不同的,過去黑澤陣總能帶給她的安全感,在她面前,他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

  上次在書房,黑澤陣看到松田陣平時,那副氣得不行還死性不改的樣子才是「反常」的。

  ……可這樣的狀態卻是「琴酒」的日常。

  思緒逐漸收回,不知為何,朝崎愛麗絲心中莫名有些焦躁起來。

  她本來就不喜歡思考,也很討厭麻煩,她只希望自己能盡快回去。

  朝崎愛麗絲咬緊下唇,出聲問他:「回去的准備都完成了嗎?」

  黑澤陣略微點頭說:「東西拿到了,人也已經安排好,明天就可以回去。」

  朝崎愛麗絲停頓了一下,才又問:「今天下午去拿什麼東西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到現在都沒有散掉。」

  「去拿藥,毒藥和解藥。」

  黑澤陣平淡道,「靠尋常方式無法快速得到,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

  原本解藥還需要幾年才能研發出來,但有了他之前提供給波本的線索,再加上波本在背後運作了一番。

  解藥的研發很快就被加速了,這幾天已經投入了人體實驗。

  黑澤陣沒有提實驗和波本的事,只說:「血大多都是別人的,不必擔心。」

  「我沒有擔心你。」朝崎愛麗絲別開臉說,「那些藥和我回家有什麼關系?」

  「它能讓一切到達,『終點』,再從終點回到開始——時間重啟之時,這個世界會變得不穩定。」

  「只有在不穩定中,回原世界的通道才會出現。」他一字一句地說。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好麻煩……什麼開始和終點啊,就不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黑澤陣思索了一會,用了更簡潔的說法:「並不麻煩,,『開始』是在意大利,而終結……就只是因為一個小孩而已。」

  「……小孩?」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愣了愣。

  她忽然回想起,黑澤陣之前說過,除了降谷零以外,還有一個能讓一切走向終結的「重要人物」。

  過去幾天裡,黑澤陣每天都會固定時間出門。

  他外出的時間就像上班族一樣規律。

  可除了上班族以外,還有一群人也會強制性地有規律的作息,那就是每天都必須上學的學生。

  難道說黑澤陣就是為了調查這個「重要」的小孩,才會固定時間外出嗎?

  而且說的是「小孩」不是「少年」。

  朝崎愛麗絲語調遲疑道:「該不會這個小孩……還在上小學吧?」

  黑澤陣面無表情道:「現在在國中,以後或許會上小學。」

  朝崎愛麗絲:「?」

  ……這是什麼意思?

  日語竟然還能這麼排列組合,是她見識太少。

  朝崎愛麗絲剛想出聲問一句,黑澤陣接下來的話又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

  「他就是除了波本以外的,另一個,『重要之人』。」

  「只要用毒藥將他變成一個小孩,再用解藥將他恢復原狀,一切就都結束了。」

  朝崎愛麗絲:「???」

  什麼叫用毒藥把人變成小孩?

  什麼又叫用解藥立刻把他恢復??

  朝崎愛麗絲覺得她自己的智商應該沒有問題,可這些話她竟然一句都聽不懂。

  她語調艱澀道:「這世界上竟然有藥物能讓人變回小孩?」

  黑澤陣略微點頭:「如果你沒有將我帶到異世界,而是像前幾次一樣,嘗試從,『琴酒』身上找到突破口……你很快就會知道,整個組織的工作,都是為了得到這種能讓人,『返老還童』的藥物。」

  「……」

  「之前你的舅舅來到異世界時,應該也給你留下過線索。」

  朝崎愛麗絲想起了赤井秀一給她看過的那張,山本舅舅在組織研究室裡的照片。

  那些本應到她手上的線索,大概全都被琴酒故意攔截了。

  她咬緊下唇:「這就要問問過去的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了,這次我什麼都沒能看到。」

  聽到她的話,黑澤陣停頓了一瞬才說:「找他要,他會給你。」

  「我當然明白。」

  要是沒有其它辦法,為了回家,她當然會再回去找琴酒。

  「但是過去的你很煩。」朝崎愛麗絲皺眉道,「每次我要什麼,你都會跟我提條件。」

  黑澤陣知道她討厭麻煩。

  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次的偏差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如果當初朝崎愛麗絲沒那麼厭惡「琴酒」,她就不會想到要繞過他,把有同樣作用的「黑澤陣」帶到異世界。

  她會很自然地找琴酒「要」她想得到的東西。

  或許最開始會有些阻攔,可只

  要她掉兩滴眼淚,甚至都不用說話……他什麼都會給她。

  朝崎愛麗絲向來哭得很有技巧。

  她能靠那幾滴眼淚,讓她的父親,她的舅舅,讓幾乎所有人幫她做成她想要的事。

  但這一次,當她在足夠厭惡「琴酒」的情況下,朝崎愛麗絲連這種不費力的小手段都懶得對他用。

  她根本就不想和「琴酒」有過多接觸,自然也不會因為他而產生情緒波動。

  而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這一次,她必須足夠厭惡他。

  黑澤陣的面色依舊平靜,他微不可查地轉移了話題:

  「如果一切都按原本的路徑發展,你回去的時間點應該在四年後。」

  這個時間點之前山本舅舅也提到過,朝崎愛麗絲疑惑道:「原本四年後會發生什麼?」

  「沒什麼特別。」黑澤陣仿佛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死了很多人,又救活了很多人,就是一個無聊的正義打倒邪惡的故事。」

  朝崎愛麗絲目光微動,又聽到他說:「四年後,那個小孩會自己找到變回原樣的解藥。」

  「但要是你幫他壓縮時間,就只需要兩天。」

  「……」

  「今天我就是去處理這件事。」黑澤陣抬起頭,看向傘外的大雨。

  「拿到藥物後,我將他打暈,把毒藥給他灌了下去,又把變小的他丟在了路邊——這一切都必須要在雨天發生。」

  「等雨停了,你再把解藥喂給他,只需要兩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朝崎愛麗絲:「…………」

  雖然聽他說起來,這個過程好像並不復雜。

  但為了強行到達所謂的終點,這種「把大像塞進冰箱」裡的操作也太荒謬了一點吧!

  今天毒藥,明天解藥的……這小孩真的不會被藥傻嗎?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竟然給他喂完解藥就可以回去了嗎……」

  「壓縮了原本需要幾年的時間,空間才會變得更不穩定。」

  黑澤陣說,「這樣你也能更快回去。」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也好,那個人肯定也想盡快恢復,不過他究竟是誰啊?」

  怎麼聽起來好倒霉的樣子?

  被人莫名其妙變成了小孩子,似乎還被迫卷入了很多不得了的事件。

  而且為什麼一個國中生——不對,現在應該是小學生了。

  為什麼他會和波本那種人一樣重要?

  黑澤陣很快就滿足了她的好奇心:「他叫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這個名字……

  朝崎愛麗絲驀然陷入了沉思,她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分外耳熟,和她——

  和她取的雲雀阿加莎好像!

  「他爸媽真會取名字。」朝崎愛麗絲忽然真心實意地誇獎道,「很有品味!」

  黑澤陣:「……?」

  朝崎愛麗絲又扯了扯黑澤陣的發尾說:「那個小孩在哪,他現在還好嗎?」

  「按照發展,他現在應該在一個老人家裡寄宿。」

  黑澤陣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朝崎愛麗絲卻越聽越覺得耳熟。

  但她也沒再多想,只說:「明天就去找他吧,讓那位江戶川君吃下解藥後……我就可以回去了吧?」

  黑澤陣輕輕點頭。

  朝崎愛麗絲的心情不可抑制地好了起來。

  明天竟然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之後,她就又能見到舅舅他們,又能——

  等等,她爸是不是也到意大利來了?

  如果想要第一時間抓住她,對她實施毀滅性攻擊,她爸肯定會守在她回去的地點!

  頭頂像被澆了一盆冷水,朝崎愛麗絲感到冷風鑽進了她的衣領,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黑澤陣沉默地伸手,用外套將她裹得更緊。

  在他的動作下,朝崎愛麗絲越發貼近他,被他帶得往後退了一步,後腦勺莫名在他胸口彈了一下,把她彈得有點暈乎乎的。

  朝崎愛麗絲懵懵地抬起頭,看到黑澤陣依舊沒有表情。

  他的瞳孔就像墨綠色的潭水,毫無波瀾。

  原本擔憂的情緒卻像被他感染,朝崎愛麗絲不受控制地,習慣性地快速平靜了下來。

  她望著他的眼睛,忽然回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剛和黑澤陣交往時的情形。

  那時的他總能在她每一次需要時出現,給她帶來無盡的安全感。

  他的陪伴永遠安靜又隱蔽,就像一直藏在她的影子裡一樣。

  那些溫存,那些陪伴,讓過去的她能夠輕易對他許下承諾,讓她不用害怕任何人,能夠有勇氣去面對任何事情。

  為什麼這樣的黑澤陣……以前會是「琴酒」那個樣子呢?

  他究竟是一直在欺騙她?

  還是說他真的在未來發生了改變?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她現在甚至不知道她當初為什麼要結婚。

  一切好像都發生得稀裡糊塗。

  以往別人問她為什麼,她總會說是為了能在合適的地點穿上婚紗。

  她為她自己設計的那套婚紗堪稱完美,是她至今以來完成的,最美好的作品。

  朋友們大多都不相信,說「那你和婚紗結婚不就好了?」。

  不過他們也都玩笑說她早該結婚了。意大利的稅收對單身人士太不友好,結婚後她可以少交好多稅,她賺那麼多錢,可不能都被稅務公司卷跑。

  朝崎愛麗絲也不再辯解,只順著他們的話說,「沒錯,就是為了少交稅」。

  但真實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

  朝崎愛麗絲說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以前待在黑澤陣身邊很快樂。

  過去的她應該是愛他的。

  然而到了「琴酒」身邊,他們卻永遠都在爭吵。

  他們給對方帶來的,只有無止境的麻煩,傷口,尖銳又無法回避的衝突……甚至琴酒還一直都很厭惡她。

  朝崎愛麗絲緩緩掐緊了自己的掌心,又瞬間松開。

  她仰起頭,看向黑澤陣的眼睛問:「你討厭我嗎?」

  黑澤陣目光微動,說:「不。」

  朝崎愛麗絲又問:「那琴酒呢?他總是看不慣我,好像我的一言一行都會讓他產生厭——」

  「疼痛。」黑澤陣忽然說。

  朝崎愛麗絲愣住了。

  她看到黑澤陣伸出手,將掌心蓋在她的眼前。

  她的視野變得一片漆黑。朝崎愛麗絲聽到了耳邊的雨,他的聲音也和雨水一起落下。

  「從你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會因為你的快樂、失望、迷茫、恐懼而產生疼痛。但那時的他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他把這種感覺叫做厭惡。」黑澤陣緩聲說。

  「因為疼痛,他不得不調動全身去抵抗,但痛覺依舊很明顯,無論他做什麼,痛感都無法消失。」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朝崎愛麗絲閉上眼,她陷落在漆黑的陰影裡,後背緊貼著一顆跳動的心髒。

  她聽見了自己沉悶的聲音:「既然覺得痛,為什麼不遠離呢?」

  「舍不得吧。」

  「……他真奇怪。」

  「嗯。」

  朝崎愛麗絲感覺到她被人抱得越來越緊。

  沉默許久。

  她嘆了口氣,還是推開了他說:「外面很冷,我要回去了。」

  「……」

  朝崎愛麗絲從包裹的風衣外套中走出,換作最尋常的方式與他並肩。

  頭頂的傘緩慢往她的方向傾斜,她沒有出聲,只安靜地往前走。

  現在她不僅僅是要回暫住的地方,還需要為明天「真正回家」做些私下的准備。

  朝崎愛麗絲知道她回家之後,可能還會再次掉落回異世界。

  但那又如何?

  她還是必須要回去,她不會因為未知的事而猶豫。

  就算未來還會有無數次循環,就算未來的她還會陷入無數次危險的境遇……那也不是她現在該擔心的問題。

  朝崎愛麗絲認真思索著離開前需要做的准備,腳下卻差點踩進了一坑水窪,被身旁的黑澤陣一把拉回。

  她猛然回神,側過頭,目光毫無焦距地看著自己被拉拽住的手臂。

  這似乎只是黑澤陣下意識的動作。

  每次她遇到危險,無論「琴酒」還是「黑澤陣」,他的第一反應永遠是先把她撈出來,之後的行為才是他恢復理智後,思考過的動作。

  就像剛才,他明明很清楚她不想再和他多接觸。

  然而在她差點踏進水窪時,黑澤陣還是瞬間就抓住了她的手。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她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奇異的預感,似乎她忽略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她究竟忽略了什麼呢?


第103章 陣醬:「不要回頭。」……

  她究竟忽略了什麼呢?

  朝崎愛麗絲思考得很專注,想著想著,繼續往前走,右腳卻差點又踩進路邊的另一個水坑裡。

  黑澤陣:「……」

  他一直觀察著朝崎愛麗絲身旁的動向。

  她向來看不到眼前的危險,只會等事情都發生了才去解決。

  如今看她迷迷蒙蒙地根本就沒有想好好走路,黑澤陣無聲地嘆了口氣,又拉了她一把說:「看路。」

  今天雨下得太久,地面上的積水遲遲沒有排淨。

  朝崎愛麗絲被他猛地往旁一拽,又愣了幾秒,才拍掉他的手說:「我知道。」

  她毫不領情的態度讓黑澤陣的手停在半空。

  他沒有立刻將手收回,只是站在路邊,眼眸微垂,靜靜地望向她。

  朝崎愛麗絲抬起頭,看到黑澤陣一直面無表情。

  他看起來不像在生氣,但瞳孔中的綠色卻越來越暗,神色也有些緊繃。

  朝崎愛麗絲眉心緊皺地看著他,故意說:「盯著我看干什麼,想和我吵架嗎?」

  話音還未落。

  道路旁飛馳過一輛汽車,將路邊累積的污水瞬間激起。

  地上的黑水如浪濤般撲向人行道。

  朝崎愛麗絲剛想往旁躲,卻感到自己的雙腿在下一秒懸空。

  黑澤陣將她撈過來,單手將她抱到了身邊,讓她更加貼近他,也遠離了那層層疊疊撲來的污水。

  做完這一切後,他沒有松手,只是像過去無數次一樣,將她抱得越來越緊。

  朝崎愛麗絲咬緊下唇,從嘴角擠出幾個字說:「放開我。」

  「不。」黑澤陣這次立刻拒絕。

  朝崎愛麗絲拽住他銀色的發尾,沉聲道:「那我再問一遍,現在你是要和我吵架嗎?」

  「嗯,吵吧。」黑澤陣依舊沒有松開她,只反問說:「想吵什麼?」

  連吵架的話題都找不到,還非要和她吵。

  朝崎愛麗絲不再思考,狠狠扯了扯他的頭發說:「你腦子也出問題了嗎?有病就去治,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以前我是,『琴酒』,你不該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嗎?」黑澤陣冷聲說。

  他一副肆無忌憚,毫不掩飾他惡劣行徑的樣子。

  朝崎愛麗絲怔怔地望著他,眼角逐漸變紅,忽然低下頭去,像是馬上就要掉眼淚。

  身上長久存在的「疼痛感」越發深重。

  黑澤陣其實一直不想做得太明顯。

  這一次,雖然他的目的就是讓朝崎愛麗絲盡可能厭惡他。

  可她向來很敏銳,如果他做得太過火,朝崎愛麗絲很快就會發現問題。

  黑澤陣呼出一口氣,緩聲說:「別哭了,是我的錯。」

  朝崎愛麗絲依舊沒有抬頭看他。

  黑澤陣望著她烏黑的發旋,知道他現在應該繼續哄她兩句,或者直接把事情都解釋清楚。

  然而時空通道會越來越不穩定,這次幾乎就是最後的機會,他不能再遲疑。

  「……」

  黑澤陣將痛感強行忽略掉,刻意指責說:「那就算我錯得更多,朝崎愛麗絲……難道你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朝崎愛麗絲猛然抬起頭,帶著淚光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黑澤陣的聲音一頓。

  他本想強行轉移爭吵的話題,但看到她的眼睛——他強行找出來的那點錯誤實在太像在無事生非。

  黑澤陣認真思索了幾秒,最後只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

  「那個卷毛,你好像有些太在意他了。」

  朝崎愛麗絲被他的話噎了一下,卻又茫然地反問他:「不是你說的,是你做得不夠好,我才會被他誘惑嗎?」

  黑澤陣:「…………」

  他給他自己挖的坑太深,要細究起來就吵不下去了。

  之前他故意扯出來寬慰她的理由,竟然會被用來堵他自己的嘴。

  黑澤陣嘖了一聲說:「那你和他玩玩不就行了嗎,為什麼要認真?」

  朝崎愛麗絲剛想說話。

  黑澤陣就打斷她,又質問道:「你被他抱著的時候想起過我嗎?他能像我一樣讓你滿足嗎?你覺得他能照顧好你嗎?說你真實的想法。」

  黑澤陣最開始並沒有想和她吵,但這句話一說出口,那就是真的在吵架了。

  他去到朝崎愛麗絲的世界,為了得到她,用虛偽的表像去欺騙,用謊言去誘哄,做了無數的准備和預演,最後才能得到她一點微不足道的關注。

  而那個卷毛,只需要保持他原本的蠢樣,就可以輕易吸引到朝崎愛麗絲的注意力。

  ……憑什麼?

  黑澤陣心中從來不是沒有情緒的。

  那些在她身邊亂飛的蒼蠅,早就該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可他知道他需要克制,需要隱藏,只有做出一副平淡,毫不在意的樣子,朝崎愛麗絲才會心軟,才會回頭多看他幾眼。

  黑澤陣忽然動了動手臂,將單手抱著的人往上輕輕拋了一下。

  聽到她小聲的驚呼,他腦海中繃緊的那根弦才又驀然放松下來。

  傘外的雨落得越來越快,雨水打在傘面上,就像他心髒跳動的鼓點。

  吵架歸吵架——

  但朝崎愛麗絲生氣的時候……也很漂亮。

  她被他剛才的質問氣得眼睛都在發亮,手拽緊他的發尾,瞳孔中的淡紫色就像夜色裡的螢火。

  過去他就是靠搶,靠欺騙,靠強求才得到了她。

  可那又如何呢?

  他得到過她,這就是結果。

  他猜測著她的心思,用偽裝出來的「溫順」去接近她,最後竟然能和她鬧到結婚那一步。

  這樣稱得上「溫馨美滿」的結果,原本已經足夠讓他裝一輩子。

  他的願望實現了,雖然短暫。

  黑澤陣重新將她抱緊,聽到她在他懷裡罵道:「……我被其他人抱著的時候為什麼要想你,我那個時候想你,難道你就能高興了?」

  「嗯。」他斷然回應了一聲。

  朝崎愛麗絲:「???」

  真是無可救藥……

  和黑澤陣這種人吵架根本就毫無意義。

  朝崎愛麗絲喘了口氣,把心中翻湧的怒火化作力度,直接側頭咬住了他的脖頸。

  脖頸上有動脈,她的力道雖然不大,位置卻找得很准,一下就咬出了血。

  她在他身上留下了帶血的印記。

  這是他應得的。

  朝崎愛麗絲現在討厭「琴酒」,討厭他,獨自生悶氣倒不如隨意對他泄憤。

  黑澤陣輕笑一聲,故意說:「可以再咬深一些。」

  朝崎愛麗絲立刻松開口,開始「呸呸呸」,想趕緊把嘴裡那點惡心的血腥味吐掉。

  黑澤陣輕輕彎腰,將她重新放回到地面上,空出的那只手抹過她的嘴角,將她嘴邊那點殷紅抹勻。

  朝崎愛麗絲別開臉,躲開他的動作說:「不要碰我。」

  黑澤陣的面色早就恢復了平靜,只看著她說:「明天你還需要我帶你去找那個小孩,今天就先忍著。」

  朝崎愛麗絲的眉心皺緊,回過頭說:「所以你為什麼今天不直接把他帶回來?」

  「流程要按步驟來,否則就沒有意義。」黑澤陣緩聲說。

  「需要等雨停了,再把那個小孩抓住,將解藥喂給他,讓他恢復原狀——按這樣的順序走,時空通道才能打開。」

  朝崎愛麗絲剛想說一句好麻煩。

  就又聽見黑澤陣補充說:「而且我不能是,『解救』他的那個人。」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問:「為什麼?」

  「因為我是,『邪惡』的一方,不能做這種事。」黑澤陣語調平淡道。

  朝崎愛麗絲的嘴角抽了抽,覺得這個世界的「規則」實在太奇怪了。

  雖然知道「琴酒」這種能嚇哭小孩的人,必不可能是個正面人物,但這是現實啊,又不是超級英雄的電影。

  朝崎愛麗絲無語道:「聽起來像個童話故事,還分什麼正義與邪惡……就不覺得累嗎?」

  「是很幼稚。」

  黑澤陣這麼說,卻忽然想起他以前給她念的那些無聊的睡前故事,又說,「但你也愛聽。」

  朝崎愛麗絲被他哽住了,立刻轉移話題道:「你不能,『解救』他……意思是明天只有我能去給那個小孩喂解藥嗎?」

  黑澤陣略微點頭。

  朝崎愛麗絲擔憂道:「要是那位江戶川君不配合我怎麼辦,說不定他很享受當小孩的狀態,想再多當兩天呢?」

  聽到她的話,黑澤陣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那就把他打暈,再灌一次。」

  簡而言之,如果那小孩聽不懂人話,他也略懂一些拳腳。

  朝崎愛麗絲:「……」

  能把打悶棍這種事規劃得如此熟練……在他還是「琴酒」的時候,肯定干過不少這種事情吧?

  雖然這家伙以前也不算尊老愛幼  ,但至少裝得很像那麼回事。

  以前他很少在她面前直說這種話。

  如今被她發現了他的另一面後,黑澤陣好像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變得太陌生了,完全就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人。

  干脆……真的把黑澤陣直接丟在異世界好了。

  讓他和琴酒待一起,他們兩個肯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這麼想著,朝崎愛麗絲暗暗撇了撇嘴,又問他說:「明天你怎麼帶我去找那個小孩?」

  「我留了線索,等毒效過了,他醒之後就能看到。」黑澤陣說。

  朝崎愛麗絲的呼吸停頓了幾秒,才說:「你確定他能按線索找到你?」

  「嗯。」黑澤陣確定道,「以前靠一個車牌號,他就追蹤了我半年。」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有些疑惑道:「這麼執著嗎……難道他很恨你?」

  「我不認識他。」黑澤陣面無表情地說。

  朝崎愛麗絲:「?」

  不認識還能這麼執著?

  看來這小孩也是個顛佬。

  在這個凶案橫行的平行世界裡,果然「關鍵人物」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這所謂的「關鍵」是怎麼判斷的,但如果她的世界也有這種說法,那想都不用多想,她爸肯定也算其中一個。

  如果她爸那種人都不算「關鍵人物」,那絕對是老天的瞎了眼!

  思索著回家以後的事,朝崎愛麗絲的聲音隱隱有些擔憂:「可萬一他變小之後,智商也跟著退化了該怎麼辦?」

  她催促道:「我們明天提前去找他吧,讓他早點恢復,他爸媽給他取了那麼好的名字,可不能讓他就這麼傻下去。」

  黑澤陣:「…………」

  黑澤陣不清楚「江戶川柯南」究竟好在哪,他只知道她取的「雲雀阿加莎」這個名字比它好點但有限。

  朝崎愛麗絲剛剛一直表現得像很著急,想早點完成步驟回家。

  但黑澤陣一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心軟了。

  「少擔心點別人。」他伸出手,按住她的頭頂。

  朝崎愛麗絲被他揉亂了頭發,生氣道:「別摸我!你和他約在了哪?我們早上就去見他。」

  黑澤陣下意識想收回手,卻又故意留了下來,揉了揉她的頭說:「不會出事,等你明天醒了再說。」

  他說得很輕巧,但朝崎愛麗絲依舊不太放心。

  她總覺得她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導致她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黑澤陣現在和她不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了。

  他會對她有隱瞞,會像「琴酒」一樣惡劣,總說些像腦子壞掉了的話。

  朝崎愛麗絲太討厭他這副樣子,根本就不想再理他。

  她沉默地拍開他的手,往前走。

  不再和他交流,也沒有觸碰,回到暫住的地方後,她關上了門,把黑澤陣隔絕在她的房間之外。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昨天傾盆的大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卻依舊陰沉。

  朝崎愛麗絲醒得很早,今天她有很多事要做,但最重要的,還是先去確認那個「關鍵的小孩」究竟在哪。

  雨停了,就代表著回家的流程可以往下一步推進。

  只要把解藥喂給那個小孩,讓他恢復原狀,她就可以順利回去了。

  等她徹底睡清醒後,黑澤陣就直接把她帶到了他選定的地點。

  他把見面的地方安排在了隱蔽的郊外。

  周圍有大量殘破的建築和可以遮蔽視線的樹木,的確很適合用來處理一些暗地裡的事,然而——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出事?」

  朝崎愛麗絲望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禁感到分外無語。

  她和黑澤陣兩個人剛到目的地,她氣都還沒有喘勻。

  朝崎愛麗絲就看到廢棄工廠的空地上,琴酒從陰影中走出,手上還提著一個小孩的衣領。

  那個小孩掛在他的右手上,毫無知覺地被他提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很明顯,在她到之前,那小孩早就被琴酒給抓住,一把打暈了。

  朝崎愛麗絲:「……」

  不愧是你……

  果然「愛幼」的美好品質在他們身上一點都看不到。

  昨天黑澤陣把琴酒支走,獨自去找她。

  琴酒轉頭就去把他安排好的人給搶走,絲毫不帶猶豫。

  真是一對旗鼓相當的混蛋……

  朝崎愛麗絲之前就覺得很不對勁了。

  黑澤陣昨晚能單獨來見她,難道琴酒就會乖乖地回去等著,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嗎?

  這位卑鄙又陰險的2號選手,大概回去就開始查「黑澤陣」究竟去干了些什麼,然後就順著線索,找到了這個「關鍵」的小孩。

  不管是用的威逼還是利誘,總之最後他就是得手了。

  能把這個小孩抓住,琴酒就又多了一個可以拿來威脅她的籌碼……

  而且最讓朝崎愛麗絲泄氣的是,今天她醒得那麼早,竟然還是所有人中到得最晚的那一個!

  甚至比小孩子到得都晚!!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世界上的都是超人,除了她以外,大概全民都把睡眠給進化掉了!

  朝崎愛麗絲的眼中全是被打擊到的恍惚。

  遠處的琴酒看她這個樣子,覺得有些好笑:「現在知道自己起晚了?」

  朝崎愛麗絲皺了皺眉,望向他手上的小孩說:「你想干什麼……」

  「之前我的提議,想好了嗎?」琴酒提醒她。

  朝崎愛麗絲立刻回想起了他昨天的提議,讓她把他帶回去,把黑澤陣丟在異世界——

  可如果她兩個都不想要了呢?

  麻煩的人離她越遠越好。

  朝崎愛麗絲咬緊下唇,看了一眼站在她前方的琴酒,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黑澤陣說:「你就沒想過人會被搶走嗎?」

  「不重要。」

  黑澤陣從口袋中拿出瓶裝解藥,遞給她說:「按步驟來,把解藥給他喂下去,通道就會打開。」

  朝崎愛麗絲忿忿地接過解藥。

  她又瞥了一眼琴酒,沒直接走過去,而是對黑澤陣說:「他也想跟我回去,見鬼……難道你們就對這個世界沒有絲毫留戀嗎?」

  「那些認識了好多年的人,還有那些——就什麼都不要,不負責任地拍拍屁股就能跟我走?」

  「別犯傻。」聽到她的話,黑澤陣毫不客氣地諷刺道。

  那些無聊的東西自然沒有絲毫留戀的價值。

  但他也沒多解釋,只看著朝崎愛麗絲,刻意把話引向另一個極端說:

  「不負責任……我說過了,你早該清楚我就是這樣的垃圾,不必抱有期待。」

  他的語調很平靜,仿佛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朝崎愛麗絲的面色越來越冷淡,她拿好解藥,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琴酒。

  她剛一轉頭,身後就傳來了「哢噠——」槍支保險栓被打開的聲音。

  朝崎愛麗絲沒有回頭,只繼續往前走說:「你想開槍?」

  「如果他不把人給你,我會朝自己的右手開槍。」

  黑澤陣站在她身後,語調平淡道,「會有點血,先不要回頭。」

  看了血腥場景,她晚上必會做噩夢。

  朝崎愛麗絲當然不會沒事找事。

  她走到琴酒的面前,正想說話,對方忽然將她按到了懷裡,鼻尖還在他的胸口撞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下意識掙扎了一瞬,聽到頭頂的人對她說:「別動。」

  「不動就會把人給我嗎?」她繼續動。

  朝崎愛麗絲原本以為她這麼說了之後,琴酒又要跟她提條件。

  然而這一次,琴酒卻只將她按住說:「可以。」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停下掙扎,不知道他腦子又出了什麼問題。

  她無言又沉默地被他抱緊,琴酒低頭瞥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向他的前方——黑澤陣所在的地方。

  他的槍口沒有對准他,也沒有對准他自己的右手,而是上移,准備在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只要朝崎愛麗絲把解藥給他手上這個小孩喂下去,時空通道打開。

  下一秒,

  他就會開槍。

  黑澤陣必死無疑。

  琴酒早就知道。

  「未來的他」忍耐那麼久,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毫無波瀾到惡心的地步。

  不提供多余的幫助,故意把事情引向無可挽回的地步,讓朝崎愛麗絲足夠厭惡他……

  這一次,黑澤陣根本就沒想過要跟她回去,自然也不在乎什麼離婚,也不在乎朝崎愛麗絲要不要帶他走。

  等到現在只是為了確認她能順利離開。

  一切早該結束了。

  會導致她陷入危險的源頭,本就不該存在,哪怕源頭是他自己也一樣。

  重復多次,黑澤陣自然會去找這無數次「循環」的原因。

  結果也和他預料得相同。

  只要這個世界有他存在,朝崎愛麗絲就會被迫重復,不斷掉落到異世界,不斷地回到過去,在意大利的街頭與他相遇。

  命運似乎很喜歡觀看這段戲碼,一直在反復不停地播放。

  它不管朝崎愛麗絲是否痛苦,也不管其他人,它只想看到它想要的,然後一遍又一遍,固執地讓劇情重演。

  它究竟想要看些什麼?

  ……明明都是些冗長又乏味的東西。

  它是想看到他這種混賬,也會為了討人歡心,去花店買一捧粉色的玫瑰嗎?

  它會邊看,邊嘲笑過去的他對愛不屑一顧,看他最終將擁有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任由她將玫瑰親手插入他的胸膛。

  它想看到他血肉模糊,無能為力,在她面前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它想看到他卑微地祈求,卻仍然無法留下她多看一眼,只能費勁心思,處心積慮,再經過漫長等待,將她強求得來。

  它想看到他擁有過,最終……又失去。

  無數個時空和夜晚,他和朝崎愛麗絲在開始與世界的盡頭相遇過無數次。

  但強求來的東西,總會再被收回。

  他早已做好准備。

  只要「琴酒」死去,循環就會被打破。

  愛麗絲不需要再和他有牽扯,她會擺脫束縛,回歸她想要的、平靜的生活——

  離他稍遠的地方,朝崎愛麗絲又在嘗試伸手,想把她身旁的那個小孩拉過去。

  她現在並不在意任何人,只想要盡快回家……

  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黑澤陣的心情甚至可以稱得上輕松。

  琴酒會把人給她。

  他太了解過去的自己,他拒絕不了愛麗絲對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只需要再等幾秒,琴酒就會放棄抵抗。

  他會看似清醒,實則早就暈頭轉向地把人交給她,或許連解藥的瓶蓋都會幫她打開。

  這副色令智昏的樣子很蠢,蠢到他哪怕自己經歷過,也會覺得微妙。

  之前的循環裡,每當他想親手結束這一切時,朝崎愛麗絲總會很快察覺,阻止他說:「給我適可而止!」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允許你死!!」

  「聽我的話……等我回家。」

  無法拒絕。

  舍不得……這次總能舍得了吧。

  記憶會消失,但情緒不會。

  如果當初他輕易死去,他的愛麗絲會留下永久的陰影。

  她會被困在一個醒不來的噩夢裡,腦海中存在一個想不起來的人影,余下的睡夢中都難以得到真正的安眠。

  她珍視著每一天的睡眠,一定不想有這種事情發生。

  思索到這裡,黑澤陣的手指輕敲了一下槍身,提醒「過去的他」注意時間。

  琴酒卻理都沒理,只把他懷裡的人摟得更緊。

  黑澤陣:「……」

  他的確是個能讓人輕易產生厭惡的無賴。

  所以朝崎愛麗絲不喜歡「琴酒」,黑澤陣反而不用為她擔心。

  他們原本就不會有任何交集。

  作為彭格列下一代的希望,朝崎愛麗絲擁有太多關愛。

  沒有他的存在,她依舊會像那些無聊的,睡前故事裡的角色一樣,永遠和「愛與希望相伴」。

  他能到她的世界去,用謊言,靠欺騙強行擁有她一段時間,本是徒勞的掙扎。

  這一次,當朝崎愛麗絲清楚地認識到,「黑澤陣」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渣滓。

  一個渣滓的消散不會引起她的任何關注……她就不會再有多余的情緒,也就不會再心軟。

  她能毫無留戀地轉身,將他丟下。

  讓她足夠厭惡他後,他再死亡。

  做這樣的決定其實並不難,他沒有過猶豫,甚至也並不麻木。

  經歷過漫長又渾渾噩噩的人生,如今還能選擇自己死亡的方式,讓死亡有點作用,實在是從未想過的結局。

  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願望實現過,雖然短暫。

  不管「黑澤陣」還是「琴酒」,都只是她生命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錯誤。

  他的愛麗絲會很快忘記他,繼續她自己的人生。

  黑澤陣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愛麗絲穿著素白的婚紗,牽著他的手,去完成她想要的那個儀式——

  「從今天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順境還是逆境,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始終對她忠誠,直到生命的盡頭嗎?」

  他說,我願意。

  但他想告訴她,謊言他說過太多。

  不用思考,他就能用無數個謊言將人輕易欺騙。

  他這輩子就是個惡棍、人渣、陰險的敗類,看,你不也只是喜歡我偽裝出來的樣子嗎?

  這些話你都不要當真,是謊言。

  是謊言……

  朝崎愛麗絲看清他後,就會把他丟下,獨自離開。

  把解藥喂下去,通道就會打開。

  他等待她完成最後那一步。

  黑澤陣的手攥緊槍身,又瞬間放松。

  【如果他不把人給你,我會朝自己的右手開槍。】

  他望著她的背影,嘆息一聲,算作告別。

  「會有血……」

  「不要回頭。」


第104章 愛麗絲:「我要作弊!……

  朝崎愛麗絲現在滿腦子的「回家回家回家」,根本沒心思去關心其他事。

  「你究竟把不把人給我?」

  她被人抱緊在懷裡,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朝崎愛麗絲決定最多再等五秒鐘,如果五秒後琴酒還是不放開她,她就要想辦法去踢他屁股!

  琴酒當然也知道她現在肯定心不在焉。

  不過那又怎麼樣?

  他都要死了,還會去在乎朝崎愛麗絲究竟煩不煩他嗎?

  黑澤陣死亡,他當然也會跟著死。

  琴酒沒什麼多余的想法,只想趁最後還有點時間,把朝崎愛麗絲騙到他身邊來待幾分鐘。

  只要待在他旁邊,朝崎愛麗絲就沒精力去管身後的事情。

  「未來的他」也就順勢默許了他現在的行為……

  嘖……實在是掃興。

  黑澤陣那副毫無波瀾,卻像是得到過一切的樣子,簡直惡心到令人作嘔。

  他以為他是誰?

  不過是條靠謊言騙到了契約的蠢狗而已,誰需要他來默許?

  琴酒按住朝崎愛麗絲的後頸,讓她沒辦法回頭,在他的懷裡也無法輕易移動。

  這個姿勢簡直和大型犬科動物護食的姿勢沒什麼兩樣。

  朝崎愛麗絲只安靜地待了兩秒,就忍無可忍地拽了一下身旁垂落的銀色發尾說:

  「別一直不說話,回答我,那個小孩你給不給?」

  聽到她的聲音,琴酒低下頭,用一種他自認為在「商量」和「請求」的語氣說:「都說了,不動就把人給你,我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你可太是了!

  朝崎愛麗絲都不知道他怎麼有臉問出這句話。

  她完全沒聽出其中的「請求」意味,手拽下他的領口,必須要讓他說個確切時間:「你究竟還想抱多久?」

  「……」

  琴酒望著她的眼睛,沉默了幾秒,才緩聲說:「等我想好。」

  「去死!」朝崎愛麗絲立刻罵道。

  她說話時呼吸靠得太近,呼出的氣流讓琴酒覺得耳後有點癢。

  他能聞到她發梢上淺淡的桃子味,等那點香氣完全充盈了他的大腦,他才漸漸回憶起她剛才說過些什麼。

  朝崎愛麗絲的確一直都很煩他。

  她這聲「去死」罵得情真意切,內容卻不痛不癢。

  琴酒聽過無數比這更惡毒的詛咒。

  不過是死亡而已。

  沒有她,他本來就會死在某個角落裡,或許是被炸碎,或許就只是被一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子彈帶走性命。

  他的屍體會被路邊的野狗吃完——這樣的結局都還算能看,至少他的屍體還有點用。

  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只會悄無聲息地死去……之後沒有人會記得他。

  在很小的時候,琴酒就知道他的一輩子會像這樣結束。

  然而現在,那條自稱是「未來的他」的蠢狗,竟然想用他這條爛命去幫朝崎愛麗絲掃清點障礙……

  就算琴酒不想承認,這也勉強算是個能讓人滿意的死亡方式。

  「未來的他」就只有這一件事情做對了。

  反正他早晚都要死,朝崎愛麗絲現在罵他兩句又怎麼了?

  以她的成長環境,可能她這輩子都想不出比「去死」

  更惡毒的話。

  琴酒忽然有點想聽她多罵兩句。

  但朝崎愛麗絲說完後,看他竟然真的在考慮這件事,頓時怔住了:「不是真叫你去死,你——」

  「想好了嗎,要不要把我帶走?」琴酒立刻打斷她,轉移了話題。

  朝崎愛麗絲愣了愣,有些無語道:「……難道你就只知道這一件事情嗎?」

  剛剛她竟然還真有點擔心他腦子一抽,突然就因為她的一句話去死了。

  琴酒這種腦子有問題的人,被扎破了手可能都會說什麼「我就是喜歡帶刺的玫瑰」。

  他這腦子是沒辦法正常交流的……

  朝崎愛麗絲沒精力和他多糾纏了,她想回家的心已經急切得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著用不那麼著急的語氣說:「把人給我,我就帶你走。」

  這句話不用分辨都知道是假的。

  琴酒輕笑一聲,拍拍她的後腦說:「又騙我。」

  「少廢話,騙你又怎麼了?」

  朝崎愛麗絲理直氣壯地說,「之前你不是還想過要模仿黑澤陣嗎?記清楚了,我們婚姻的基礎就是他盲目地相信我!」

  琴酒:「…………」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朝他伸手說:「給我。」

  「……」

  行吧。

  反正再拖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她都這麼說了,琴酒便松開了她。

  他空出來的那只手揪住朝崎愛麗絲的臉頰,有點嫌棄地告別道:「以後不要總是哭了。」

  回去吧,把所有人都忘記。

  朝崎愛麗絲躲開他的動作說:「我才沒有,而且就算你這麼說,之後我也可能再掉到異世界來,到時候我要掉的眼淚還多著——」

  等等。

  說著說著,朝崎愛麗絲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剛剛她的話中似乎有很多詭異之處。

  再回到,異世界——

  許多線索都表明,她已經經歷過很多次循環,也來到過很多次異世界了。

  但……循環的次數是無限制的嗎?

  朝崎愛麗絲的腦海瞬間變得清醒,一股過電般的酥麻感攀上她的脖頸,讓她在短時間內想清楚了很多事。

  不,循環絕不可能是無限制的!

  通道明顯在變得更不穩定,不然前幾次循環時,藍波很快就會發現她掉到異世界了。

  這一次藍波能及時察覺,就表明時空通道的異常已經足夠明顯。

  如果異常不斷累積,那通道未來是不是會直接不穩定到崩潰?

  下一次她掉落到異世界時……會因為通道崩潰而遭遇危險嗎?

  如果在穿越的過程中遇到意外,她——

  是不是會直接死掉?

  朝崎愛麗絲驀然打了個寒戰。

  她的後頸有些發冷,一股仿佛從高處墜落的失重感完全占據了她的心神。

  一旁的琴酒看她忽然抖了一下,把右手提著的小孩放到她面前晃了晃,打斷她的思緒說:

  「怎麼不動了,連解藥的瓶蓋都要我幫你打開?」

  朝崎愛麗絲目光毫無焦距地轉過頭,似乎沒聽清他剛剛說了些什麼。

  她茫然地盯了他幾秒,感覺到腦子越來越痛——

  琴酒……黑澤陣。

  如果繼續這個循環,之後她很有可能會因為意外而出事吧……

  那導致她陷入時間循環的源頭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她總是會回到與「琴酒」相遇的那個時間點?那個時間點很特殊嗎?

  不對!

  與其說「相遇的時間點」特殊,不如說是「人」特殊。

  在她的世界,她只接觸過一個「來自異界」的人,那就是黑澤陣。

  難道說,就是因為有「過去的黑澤陣」在異世界。

  她才會不斷被這個「錨點」吸引,不斷掉落到平行世界,不斷地回到過去,與「過去的他」相遇嗎?

  朝崎愛麗絲愣愣地抬起頭,望向面前的人。

  面前的琴酒離她很近。

  她略一抬頭,就能看到他脖頸上的血痕。

  昨天她咬完黑澤陣後沒有治好他,作為「他的過去」,琴酒身上自然也會有相同的印記。

  朝崎愛麗絲盯著他的脖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戳了一下那道傷疤。

  傷口在動脈,只要稍一用力,血就會再次滲出……

  她逐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琴酒卻依舊沒有反應,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說過他會產生「疼痛」,但他似乎對痛覺並不敏感。

  無論怎麼罵他,讓他流多少血,不出半分鐘——或許都不需要半分鐘,他就會再次貼近她。

  朝崎愛麗絲將指尖那點血肆意地塗抹到他的領口上,皺眉道:「我捅過你那麼多次,這次還是在脖子上,就不知道躲一下嗎?」

  琴酒移開視線說:「又沒真死,別管太多了。」

  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覺得他的性格的確惡劣,但他在不失心瘋的時候,腦子還是很夠用的。

  如果她都能意識到,導致她不斷循環的原因,很有可能是異界有另一個「琴酒」存在。

  那黑澤陣會意識不到嗎?

  不知為何,朝崎愛麗絲的腦海中出現了很久之前,她剛到平行世界時,對琴酒說過的那句話:

  「和你不一樣,任何會影響到我的事情,陣醬都會提前幫我解決掉,包括——」

  他自己。

  如果有危險,不管「琴酒」還是「黑澤陣」,他的第一反應總是先把她撈出來,之後的行為才是他恢復理智後,思考過的動作……

  朝崎愛麗絲終於明白她忽略掉的那件事是什麼了。

  如果導致她陷入危險的源頭就是「過去的他」,那黑澤陣會做什麼?

  他是吸引她掉落的源頭。

  消除……源頭。

  朝崎愛麗絲忽然回頭,往身後黑澤陣的方向望去。

  她突兀的視線讓黑澤陣略顯詫異,但他……也正好望著她。

  他像過去一樣,目光一直只落在她的身上。

  這樣的目光並不算溫柔,只有種平靜——黑-道的人就該像他這樣吧?

  他從來不會說什麼,「我喜歡你,和我結婚吧。」

  他只會在任何時候,都下意識安撫她,「不要害怕。」

  朝崎愛麗絲知道她自己的膽子很小……她怕血,怕黑,怕做噩夢,害怕有麻煩的事纏上她。

  但現在她都要回家了,她會害怕些什麼呢?

  「……」

  朝崎愛麗絲:「…………」

  人在憤怒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

  哈……他竟然還記得她討厭血,討厭死人,討厭做噩夢啊,為了結束循環,為了救她,這家伙是不是想把她先騙走,然後不管是自殺還是搞點什麼別的玩意——

  這兩個混蛋是不是串通好了來騙她???

  朝崎愛麗絲回頭看著黑澤陣,壓抑著怒氣問:「他都已經把人給我了,你還拿著槍干什麼?」

  黑澤陣目光一凜,意識到事情好像失控了。

  他視線瞥向一旁的琴酒,嘖了一聲說:「廢物。」

  琴酒當然也瞬間意識到了問題,卻只說:「閉嘴。」

  「都閉嘴!」朝崎愛麗絲受不了他們了。

  她阻止琴酒還想要插話的意圖,又朝黑澤陣質問道:「我昨天跟你吵架,你今天就要自殺?」

  黑澤陣:「?」

  這兩件事怎麼聯系起來的?

  他不回答,朝崎愛麗絲就側頭又去質問琴酒:「他用一哭二鬧三上吊來威脅我,你竟然還要幫他打掩護?」

  琴酒:「???」

  這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看著這兩個毫無反省之意的混蛋,朝崎愛麗絲簡直要氣死了。

  她眼尾氣得緋紅,指節用力到泛白,像是要把手裡的藥瓶給捏碎。

  黑澤陣見狀,下意識想到她身邊來。

  朝崎愛麗絲瞪了他一眼說:「給我站好了!誰允許你靠近的?」

  對方的腳步立刻止住。

  琴酒看著他,沉默了幾秒,立刻落井下石般把手裡的小孩遞給她。

  朝崎愛麗絲卻絲毫不領情,回過頭又吼他說:「把

  人提好!我告訴你我現在就要走了嗎?」

  琴酒:「……?」

  雖然朝崎愛麗絲的確很心急,想快點回家,但在回家前,她還安排了很多事,不可能就這麼輕易離開。

  今天提前來找人,只是怕「關鍵人物」跑了會節外生枝。

  現在人都已經被控制住了,她就可以按順序進行接下來的流程……

  這兩個混蛋最好不要再來煩她了!

  朝崎愛麗絲忿忿地伸出手,在琴酒復雜的目光下,直接從他的口袋裡拿走了他的手機。

  她用他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

  電話接通後,憨厚的聲音很快從話筒中傳出:「大哥,有什麼事——」

  朝崎愛麗絲打斷他的話:「伏特加嗎?」

  「啊,大嫂你還活著呢!」伏特加驚喜道。

  朝崎愛麗絲:「……」

  她緩緩嘆了口氣說:「我當然活著,你不也活著嗎?」

  伏特加也嘆氣說:「唉……上次我差點就死了,現在任務不好做,總有些什麼意外啊,爆炸啊,叛徒反水啊之類的事情,可麻煩了。」

  朝崎愛麗絲認真建議道:「存點錢改行吧。」

  「哪有那麼容易……」伏特加撓了撓頭。

  朝崎愛麗絲知道他的工作並不輕松,她思索半晌,忽然給他說了一個地址:

  「去這裡找找,我在那留了點東西。」

  伏特加疑惑地問:「這裡不是大哥的——大嫂你要我去幫你做什麼嗎?」

  朝崎愛麗絲語調停頓了幾秒,才又說:「我在那留了一些昂貴的珠寶,還有些奇奇怪怪的值錢東西。」都是之前還在組織的時候,琴酒送給她的。

  她當初走得太倉促,就隨手丟在那了。

  「拿著這些錢,去買個好一點的保險吧,就當是我幫你買的。」

  伏特加愣住了。

  朝崎愛麗絲補充道:「這破組織沒前途的,連保險都不給人買,你要早點找好退路。」

  伏特加的聲音逐漸變得有些沙啞:「大嫂……」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朝崎愛麗絲就快速掛斷了電話。

  她把鎖屏了的手機扔回給旁邊的琴酒。

  也不管他會想些什麼,朝崎愛麗絲用自己的手機加緊撥通了下一個電話——

  「愛麗絲?」

  回應聲很快從聽筒中傳出。

  一旁的琴酒和不遠處的黑澤陣聽到這個熟悉聲音,神色忽然一變。

  朝崎愛麗絲卻依舊面無表情,只對電話裡的人說:「是我。」

  「有什麼我能幫你的?」赤井秀一問。

  朝崎愛麗絲忽略了他的話,緩聲說:「我要走了。」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去哪?」

  朝崎愛麗絲開始瞎扯:「回意大利,以後你要是有仇人,記得介紹他去嘗嘗米蘭大教堂旁邊那家店裡的菠蘿披薩。」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卻只能猜測道:「以後你都不回日本了?」

  朝崎愛麗絲點頭:「嗯。」

  赤井秀一思索半晌,再次問道:「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跟我去美國?」

  朝崎愛麗絲迅速拒絕道:「不了。」

  赤井秀一無聲地嘆了口氣。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又直言說:「其實當初就是我把警察引過去,害你任務失敗,同事還被抓進監獄裡了。」

  「不必在意。」赤井秀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他坦然道,「任務中有意外是常事,技不如人而已,你能把卡爾瓦多斯留給FBI,讓我們去把卡邁爾換出來,他已經很感謝了。」

  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感謝?他不恨我都算好了吧。」

  「是實話,要讓他親口和你說聲謝謝嗎?現在他就在我旁邊。」赤井秀一輕笑一聲,他接電話時正好在開會。

  朝崎愛麗絲阻止他說:「算了吧,他沒事就好。」

  她不想聽那些多余的廢話,她給赤井秀一打電話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已。

  現在知道卡邁爾已經安全出獄就夠了。

  雖然另一邊的赤井秀一似乎還想和她多說兩句,但朝崎愛麗絲還是很快就按下了掛斷鍵。

  從她開始打電話起,身邊的兩個人就一直沉默地等著她。

  朝崎愛麗絲掛斷電話的瞬間,就聽到一旁的人語調詭異地問她:「你跟赤井秀一關系很好?」

  「……關系不好就不用道別了嗎?」

  朝崎愛麗絲覺得琴酒這句話很奇怪,就像在說人窮就該把自己一槍崩了一樣離奇。

  她剛到這個世界時一貧如洗,可就算那樣,她那時也沒有想過要自殺啊。

  人活著就有希望。

  她再討厭某個人,都不可能放任這個人死在她面前。

  隨口答了一句,朝崎愛麗絲就沒有再搭理琴酒。

  她順手撥通了下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後,聽到另一邊人聲格外嘈雜。

  朝崎愛麗絲有些疑惑地問:「降谷君在忙嗎?」

  接起電話後,降谷零很快就遠離了人群,走到角落裡說:「沒關系,和你說話的時間還是有的。」

  他離開得非常安靜,但人群中的諸伏景光一直關注著他的動向。

  見降谷零竟然沒在工作,還偷偷躲到旁邊去了,諸伏景光想了想,跟在他後面,想看他究竟要去干什麼。

  降谷零只簡單往身後瞥了一眼,沒有多言。

  諸伏景光便放下心來,跟他走進角落裡,光明正大地偷聽起了他和別人的通話。

  電話中,朝崎愛麗絲的聲音緩緩從聽筒裡傳來——

  她的語調格外嚴肅,似乎想和他說一件十分鄭重的事情:

  「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降谷零的表情也逐漸變得有些凝重,問道:「什麼事?」

  朝崎愛麗絲認真地說:

  「我好像失憶了。」

  降谷零:「?」

  降谷零:「……啊?」

  朝崎愛麗絲重復道:「是的,我發現我的記憶好像有點問題。」

  降谷零嘴角一動,語調格外艱澀道:「確定嗎,不是抑郁……是失憶?」

  之前朝崎愛麗絲身上就總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什麼強取豪奪、復仇、兄弟相爭、絕症……現在又來了個失憶???

  要不要這麼狗血……

  降谷零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地疼。

  朝崎愛麗絲卻知道他肯定很喜歡聽這些狗血橋段,干脆讓他再多聽點:

  「琴酒和陣醬他們告訴我的,不然我都沒意識到這件事……後來去檢查了一下,發現的確如此。」

  降谷零抓住了重點:「現在你還和他們兩個在一起?」

  雖然他好像沒什麼立場去問這些,但朝崎愛麗絲的感情經歷實在是復雜到有點魔幻的程度。

  他一直都想帶她——

  總之,如果她需要,降谷零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把她從這些混亂關系中拉出來。

  他沉聲問:「你丈夫他……對你好嗎?」

  「沒事,不用管他。」聽到他的問話,朝崎愛麗絲又開始胡扯,「那天我發現自己失憶過之後,就讓他們現場都把話說清楚。」

  「但是他們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打著打著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又打起來了……最後兩個人就同歸於盡了。」

  降谷零:「???」

  諸伏景光在一旁聽著,看降谷零好像有點愣住了,狠懟了一下他的腰,讓他趕緊問點正經話題。

  降谷零猛然回過神,想了想說:「那你現在想怎麼辦,需要我做什麼?」

  「之後我要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治病。」朝崎愛麗絲沒有正面回答他,只緩聲道,

  「如果病情復發……以後也可能會漸漸把你給忘掉。」

  話音落下,空氣陷入了寂靜。

  沉默了許久,降谷零沒有再說話。

  諸伏景光眉心緊皺,看到自己幼馴染的表情,內心有些復雜。

  他伸手替他接過電話,問朝崎愛麗絲說:「病情很嚴重嗎?」

  「啊,諸伏君。」雖然電話另一邊換了個人,朝崎愛麗絲也沒有太驚訝。

  她回應道:「或許,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復。」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說:「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一定告訴我和零,我們會盡全力幫你的。」

  朝崎愛麗絲輕聲說:「謝謝你們,一直……都非常感謝。」

  說完,她緩緩掛斷了電話。

  「嘟……嘟……」通話結束的音效回蕩在耳邊。

  降谷零接過諸伏景光拋回來的手機,眼眸微垂,苦笑了一聲說:「是在騙我吧,她這個拒絕的理由……也太爛了。」

  「能原諒女人說謊的才是真正的男人。」諸伏景光猛錘了一拳他的胸口,把降谷零打得差點吐血。

  「啊……」降谷零痛苦地哀嚎一聲,故意說,「這就是失戀嗎?怎麼莫名其妙我就失戀了??」

  諸伏景光又狠狠錘了他一拳,讓他清醒一點:「你根本就沒被考慮過!戀什麼戀啊!!」

  降谷零的目光越來越失落,看起來就像是被他戳穿了心事。

  諸伏景光見到這一幕,心中也有點不是滋味。

  他剛想安慰他兩句,然而下一秒,手機接到短信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降谷零的眼睛跟著屏幕一起被點亮,他低下頭,看到果然是朝崎愛麗絲發來的短信——

  【如果可以的話,最後再幫我個忙吧,我會永遠感謝你的,降谷君!】

  只簡單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之前那點陰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降谷零的狀態在瞬間恢復了正常。

  一旁的諸伏景光:「…………」

  他捏緊拳頭,格外無語道:「剛才是誰一副難過得要死了的樣子啊?」

  真是個奉獻欲和拯救欲都過了頭的笨蛋……白瞎了這張帥臉!

  然而降谷零卻絲毫沒有自覺,只回過頭,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我裝的。」

  諸伏景光:「?」

  你最好是裝的?

  「趕緊去做正事!」諸伏景光連拉帶拽地把降谷零拖走。

  ……

  朝崎愛麗絲發完短信後,在腦海中簡單回憶了一遍自己在異界的經歷。

  琴酒對這個世界沒有絲毫留戀,她在平行世界待的時間雖然比他少很多,卻無法做到像他一樣什麼都不在乎,隨隨便便就離開。

  那些認識的人,還有經歷過的事情——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即便她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在這裡的時間生活並不久,卻也實實在在地和他們有過交集。

  琴酒和黑澤陣……這兩個擅自替她做決定的家伙,真是有夠混蛋!

  朝崎愛麗絲懶得理他們,把手機收回,就開始往市區走。

  她剛一動,身後的人就拉住她的後領,讓她先說清楚。

  「去哪?」琴酒問。

  朝崎愛麗絲還沒有消氣,「啪」地一下拍開他的手說:「你管我去哪!」

  她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黑澤陣自從被她吼過之後,就一直沉默著。

  他看著她打完電話,又跟著她來到了東京市區內的一間獨棟房屋前。

  房屋的裝修很有科技感。

  朝崎愛麗絲沒說話,轉身扯過琴酒手中的人,把暈過去的小孩半拖半抱著,帶到了房門前。

  她似乎和房主很熟悉,在大門口,很快就輸入了密碼。

  電子鎖被打開,客廳裡的阿笠博士見她走進來,有些驚喜道:「是愛麗絲啊!你都好多天沒回來看我了。」

  朝崎愛麗絲禮貌地和他問好,又把小孩拖到身前說:「博士,我把人給你帶回來了。」

  阿笠博士看到她手上的小孩,猛然一愣說:「咦,愛麗絲你怎麼會遇到他?」

  聽到他熟悉又驚訝的語氣,朝崎愛麗絲就知道她肯定沒猜錯。

  她在琴酒那裡看到「關鍵人物」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分外眼熟。

  他鼻梁上戴的「追蹤眼鏡」很眼熟,他胸口的領結也很眼熟,這小孩整個人看起來就很眼熟!

  之前阿笠博士好像和她提到過,他是為了誰才會去研發這些設備的?

  國中生……

  朝崎愛麗絲猜測道:「這小子是工藤新一嗎?」

  「是啊,只不過——」

  阿笠博士的語調頓了頓,嘆了口氣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天他莫名變成了小孩,被我撿回來後,今早又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怎麼暈過去了……」

  阿笠博士走到門邊,和朝崎愛麗絲一起把人放到了沙發上。

  朝崎愛麗絲將冰涼的手指塞到小孩的脖頸後,摸索了許久,找到神經的位置,接著用力往下一按。

  手下的小孩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阿笠博士用手拍了拍小孩的臉頰,看到他幽幽轉醒後,急切地問:「新一,新一,還好嗎?」

  「……阿笠博士?」工藤新一仿佛從溺水中驚醒,感到自己的後腦疼痛難忍。

  阿笠博士快速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發現只是腦後有些皮外傷。

  他緩緩松了口氣,看向一旁的朝崎愛麗絲說:「幸好遇到了你,不然他可能就出事了。」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走到門邊,准備把大門關上。

  阿笠博士順勢往她的方向瞧了一眼,看到她的前方,敞開的大門外似乎有一團模糊的黑影。

  黑影在觸碰到他的視線時瞬間消失。

  阿笠博士眨了一下眼,以為是他的錯覺。

  然而下一秒,朝崎愛麗絲就猛地把門拍上,就像是在阻止外面的人進來。

  阿笠博士怔了怔,忽然恍然大悟般說:「喲,門外那位……難道就是我的侄女婿嗎?」

  朝崎愛麗絲知道阿笠博士現在看她就跟看他自己親侄女一樣,她也把他當成長輩來尊敬。

  見她沒有回答,阿笠博士又故意打趣道:「他就是那個家庭煮夫?愛你愛得要死要活,還差點殺進黑-幫把你解救出來的那位?」

  朝崎愛麗絲有些無奈道:「都是假的,是謠言。」

  阿笠博士擠擠眼睛說:「不讓他進門嗎?」

  朝崎愛麗絲哼了一聲,語調冷淡道:「別進來礙眼了,就讓他在外面待著吧。」

  阿笠博士呵呵笑道:「原來是吵架了啊,他這是在跟你賭氣嗎?」

  「不是賭氣,他在撒嬌,那是性感的男人生氣的方式。」朝崎愛麗絲瞥了一眼門外,嘴角向下,暗罵一句,

  「狗東西……他要是不會撒嬌,那他最後的優點都沒有了。」

  「是啊是啊,你知道就好。」阿笠博士完全站在她這邊,又伸手戳了一下新一說:「看懂了嗎?學著點。」

  「……我學什麼?」工藤新一才剛醒,一臉的迷茫。

  阿笠博士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這小子,小蘭那邊——算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的腦子痛得一片混沌,他醒來後,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回到了阿笠博士家,似乎還是暈過去後,被別人給救回來的。

  他現在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他只是莽,不是傻,所以他選擇先閉嘴。

  工藤新一的視線在門外和朝崎愛麗絲中間來回巡視。

  朝崎愛麗絲沉默了一會,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對阿笠博士說:

  「我今天來見您,除了把人帶回來,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告訴您。」

  阿笠博士意識到她的語氣和表情都十分鄭重。

  他心中不免有了些猜測,緊接著便聽到朝崎愛麗絲說:「我可能要回家了。」

  阿笠博士深深嘆了口氣說:「唉……雖然早就知道愛麗絲你不會長住下去,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走了啊。」

  「嗯,感謝您長久以來的照顧,這段時間給您添麻煩了。」朝崎愛麗絲認真地感謝道。

  她微微彎腰,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卡片。

  阿笠博士看到卡片上的圖案,表情怔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將銀行卡雙手遞給他,解釋道:「這是我之前存的一些資金,您可以隨意使用……如果這些錢能幫助到您的研究,那就再好不過了。」

  見阿笠博士一直沒有反應,朝崎愛麗絲再次勸說道:「請收下吧,就當是臨別禮物。」

  「我剛到這裡的時候,誰都不認識,遇到過很多危機,

  也遭遇了很多困難……」

  「現在我終於能回家了。」

  朝崎愛麗絲笑了笑說,「雖然過程不那麼完美,但這段經歷讓我交到了很多朋友——能靠你們的幫助,安穩度過這些難關,我感到非常幸運。」

  「你們都給了我很多堅持下去的力量,很感謝,真的……十分感謝你們。」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感謝,就像是怎麼也說不完。

  阿笠博士看著她,沉默了許久。

  面前的朝崎愛麗絲看起來很年輕,如果他有女兒的話,應該都會比她年紀更大一些。

  他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她一直都很想回家。

  朝崎愛麗絲早前也和他說起過她的家人們。

  她告訴他,她是被人遺棄後,又被收養的孩子。

  她說她的家人們對她很好,讓她能夠無憂無慮地,被所有人保護著長大。

  她總是說她能從別人那裡得到力量……可愛麗絲啊,是因為你善良又勇敢,遇到的才都是給你力量的人。

  真正愛著她的人,都只會慶幸自己有能力去支持和保護這個孩子。

  阿笠博士笑了笑,從她手中接過卡片說:「謝謝你了,我會好好使用的。」

  朝崎愛麗絲收回手,叮囑他說:「我走之後,博士您一定要記得多吃蔬菜。」

  「控制飲食,多運動才是正確的減肥方式,您可千萬別再去買減肥藥了,那些東西但凡有一點用,也不至於一點用都沒有。」

  阿笠博士:「……」

  朝崎愛麗絲又側過頭,看向一旁的工藤新一說:「等會我應該也會給有希子打一通電話。」

  阿笠博士撓了撓頭:「是該告訴她一聲,她在美國都好久沒回來過了。」

  朝崎愛麗絲盯著工藤新一的小腦瓜,嘆了口氣說:「有希子她知道工藤君變小了的事情嗎?我這裡的解藥——」

  「你有解藥?」工藤新一終於有能插話的地方了。

  他震驚地看向朝崎愛麗絲。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說:「沒錯,除了解藥的事,我還想征求一下你監護人的意見,讓有希子把你借我用一用。」

  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覺得她重點放錯了:「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為什麼會有解——算了,你先說你要怎麼,『用』我吧?」

  朝崎愛麗絲的神色有些猶豫,似乎是在斟酌該怎麼解釋。

  見她如此為難,阿笠博士皺起了眉,擔憂地問:「是回家的過程還有阻礙嗎?」

  朝崎愛麗絲呼出一口氣,直言道:「是啊,阻礙還不小。」

  「如果我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就必然會令一個人的生命陷入危險。」

  工藤新一的面色一變。

  朝崎愛麗絲安撫他說:「不是你,你是安全的。」

  她側頭看了一眼窗外,又收回視線,「門外那個笨蛋……他之前想要干脆利落地幫我解決這一切,被我阻止了。」

  「我不知道他都計劃了什麼,但看他那個樣子——他肯定沒想過要活著跟我一起回去。」朝崎愛麗絲抿緊嘴唇。

  阿笠博士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他只知道朝崎愛麗絲現在遇到了困難。

  他額頭上的紋路皺得都疊在了一起,語調格外關切道:「那你現在有方向了嗎,有沒有辦法解決?」

  ……解決。

  因為時空錯誤,「過去的人」到達不了未來,時間才會不斷循環,不斷重復。

  她在自己的世界接觸了來自異界的黑澤陣。

  而異界又恰好存在一個遇到過她的「琴酒」。

  她被相同的能量「錨點」吸引,才會不斷掉落到平行世界,不斷地回到過去。

  阿笠博士並不知道這一切,朝崎愛麗絲沒有和他說過她的家在哪,也沒有講過她要怎麼回家。

  但面前的老人現在是真的在關心她。

  朝崎愛麗絲思索幾秒,呼吸頓了頓,有些沮喪地垂下眼眸說:「我現在好像在自找麻煩。」

  「愛麗絲……」阿笠博士拍拍她的肩膀,緩聲道:「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你想要怎麼做。」

  我的想法……

  朝崎愛麗絲呼出一口氣,緩緩攥緊自己的手指。

  她在來這裡的路上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最終,她的思緒定格在了她回去之後,必定會馬上碰到的那個人——

  她的養父雲雀恭彌是個嚴守風紀的暴力分子。

  上學時,她哪怕有一點點越軌行為,她爸爸都會想打她的屁股。

  朝崎愛麗絲小時候每次看到他,都會被他嚇得魂飛魄散,直到現在都有心理陰影。

  然而哪怕是在如此高壓的環境下長大……她以前都沒少逃學。

  叛逆期她更是直接離開並盛,偷跑去了意大利,甚至還瞞著她爸結了婚。

  朝崎愛麗絲:「……」

  這麼回想起來,她好像畏畏縮縮地干了好多大事……

  朝崎愛麗絲在只有幾歲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家人們不想讓她接觸世界「壞」的那一面。

  為了讓他們安心,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偽裝著,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黑手-黨家族出身的人。

  但隨著她長大,朝崎愛麗絲逐漸發現,有些時候解決問題不需要分好壞,只需要「贏」。

  她在異界的這段經歷,就像命運在和她開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她的精力並不旺盛,體質很差,是琴酒口中「脆弱」的人,可她證明給他看了,弱小的人會因為什麼而強大。

  她越過了他,用另一種方式解決了回家的問題,她賭贏了。

  她之後還會一直贏下去。

  黑澤陣覺得只要他死亡,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這個方法的確迅速……可她就是不同意!

  誰說只有死亡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她要用她自己的辦法試一試!

  就算她之後可能會遇到危險,就算她要做的事被發現後,她爸真的會打她屁股。

  朝崎愛麗絲也不——她怕死了。

  但怕也要試試!

  畢竟她從小到大,可都不是個乖寶寶啊。

  「我想要怎麼做……」

  她緩緩閉上眼,心中越發堅定。

  朝崎愛麗絲想到了獄寺舅舅離開前給她的啟發,還有……

  她攥緊自己的袖子,睜開眼,眼中的紫色越來越亮,就像是火光的外焰:

  「我要作弊!」


第105章 雲雀:「好久不見。」……

  ……作弊?

  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讓工藤新一愣了愣。

  他本想再追問兩句,然而朝崎愛麗絲在說完後,就立刻轉身走向裡面的房間,似乎是要去做些准備。

  工藤新一張了張嘴,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心焦地回頭問:「博士,您知道她要去干什麼嗎?」

  「啊,問我嗎?」

  阿笠博士從桌上拿了杯熱茶,遞給他說,「我不知道啊。」

  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接過茶說:

  「那您還這麼放松……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件事肯定很棘手,剛剛她一直在避重就輕,故意岔開話題!」

  阿笠博士溫和地接話道:「新一啊,先別著急。」

  工藤新一:「可是——」

  阿笠博士笑著打斷他的話,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說:「愛麗絲她不是安全地把你給帶回來了嗎?就當是感謝,現在先等等吧。」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沉默半晌,又換了一句問:「門外應該也有人在等她吧,我剛剛聽她說起——誰是她說的那個笨蛋?」

  阿笠博士呵呵笑道:「是個可悲又幸運的家伙……大概他計劃了所有,唯獨沒計劃到這世界上會有人真的愛他。」

  工藤新一看著博士意味深長的表情,覺得自己沒聽懂,卻又似乎能理解一些。

  他語調頓了頓,猜測道:「或許只是不敢相信呢?」

  「或許吧,所以說他幸運。」

  阿笠博士說,「從縫隙裡掉出來的一點愛,都會讓他感到惶恐。這家伙……大概從不敢寄希望於有奇跡發生吧  。」

  「……奇跡嗎?」工藤新一輕聲重復。

  「是啊,有人願意不放棄他,和他一起走很難走的路,知道自己力量微小,也願意去做嘗試——愛麗絲是個好孩子啊。」

  阿笠博士望向朝崎愛麗絲離開的方向,又回過頭,緩緩喝了一口手中的熱茶。

  ……

  另一邊,東京市內的一間公寓裡。

  「喂醒醒,松田……醒了嗎?」

  松田陣平感到一陣劇痛從後頸襲來。

  他從昏迷中驚醒,奮力睜開眼,看到眼前有一個熟悉的,模糊的人影。

  他強行振作起精神,眨了一下眼,發現眼前的人竟然是降谷零。

  「我怎麼……降——你怎麼在這裡?」松田陣平猛地從沙發上起身。

  降谷零站直身體,緩聲說:「朝崎愛麗絲讓我來的,她讓我幫她一個忙,沒想到是讓我來找你。」

  「……愛麗絲!」

  松田陣平原本思緒還有些混沌,聽到這個名字後,腦子瞬間清醒了。

  他聲音格外急切地問:「她為什麼要找你來,現在她還好嗎,她去哪了?」

  明明才剛醒,這家伙卻只關心朝崎愛麗絲的情況。

  這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讓降谷零不禁感到分外無語。

  他深吸一口氣,一個一個地解答道:

  「她發了短信讓我來,現在她很好,就是有點——額,我不知道她那個病該怎麼形容,最後,她說她可能要走了,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治病。」

  一口氣回答完,降谷零緩緩嘆息一聲,覺得自己有點心累。

  然而下一秒,松田陣平的震怒聲就差點又擊碎他的耳膜:

  「她就這麼走了?????」

  降谷零揉了揉耳朵說:「是啊,她說她馬上就准備離開。」

  「不是,她真的不要我了嗎??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松田陣平簡直不敢相信。

  降谷零瞥了他一眼,隨口道:「冷血無情……那把她交給我?」

  「滾!!」松田陣平瞪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心思,你想得美!」

  「你知道就好。」降谷零瞥見松田陣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還故意挑釁他說,

  「愛麗絲她之前一直讓我藏好點,不要被你發現,但是吧……你也清楚,情緒到了很難控制住。哦對了,我背著你偷偷親過她,還親了不止一次。」

  松田陣平:「…………」

  你還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想揍人的心情,也是友誼的一種表現形式。

  松田陣平的拳頭硬了。

  他手指攥緊,忽然又聽到降谷零說:「她走了之後,你准備怎麼辦?」

  「我怎麼辦?像鬼一樣纏著她啊,找她究竟去哪了,然後不要臉地跟上去——這不是很明顯嗎?」

  降谷零揉了揉額角,覺得他簡直沒救了:

  「我本想安慰你說,『失去你是她的損失』,但你讓這句話真的很難說出口……」

  松田陣平惡狠狠地盯著他說:「少說風涼話了,愛麗絲就只讓你來找我,沒說其它的?」

  眼見松田陣平雖然很著急,但腦子還算是清醒,還知道朝崎愛麗絲必不可能一言不發地拋下他。

  作為一個連機會都沒有的人,降谷零莫名對這種盲目的信任產生了一點羨慕。

  他忽略掉心裡那點異樣的感覺,沉聲道:「她有讓我帶話,不過必須要確認你,『真的想跟她走』後,再讓我把這句話告訴你。」

  松田陣平愣了愣,連忙問:「她說了什麼?」

  降谷零緩緩道:「她讓我告訴你,如果你願意,以後她的家就是你的家,她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去找她吧。」他看向松田陣平,深深嘆了口氣說,

  「她會帶你走。」

  ……

  朝崎愛麗絲在做完准備後,就立刻給工藤有希子打了一通電話,征求她的意見。

  有希子在電話裡大方地表示,讓她隨便用,只要用完之後他兒子還活著就行。

  朝崎愛麗絲:「……」

  這可真是親媽啊……

  她認真地向有希子表達了感謝,接著就來到客廳,對坐在沙發上的工藤新一說:

  「你的監護人剛剛同意了,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工藤新一都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他雖然心裡很好奇,但也只能先壓下探究欲說:

  「能變回去就好,其它的之後再說——你需要我做什麼?」

  朝崎愛麗絲點點頭,緩聲指揮他說:「先閉上眼。」

  工藤新一:「?」

  朝崎愛麗絲面無表情卻又好脾氣地解釋道:「可能會有點痛,希望你不要記仇。」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閉上自己的眼睛,做好心裡准備後才說:「只要別再打暈我,我就不記仇。」

  「那你還是記吧。」

  在他閉眼的瞬間,朝崎愛麗絲就摸到了他的後頸。

  工藤新一的腦後猝不及防又迎來一陣劇痛。

  一旁的阿笠博士:「……」

  朝崎愛麗絲把再次暈過去的工藤新一半托半抱起來,就像托著一個超大號的人偶。

  她吃力地朝阿笠博士鞠了一躬說:「我先走了,您之後多保重。」

  「那就再見了。」阿笠博士笑著向她道別。

  「再見博士。」朝崎愛麗絲也笑了笑,轉過身,走向屋外。

  她將金屬的電子鎖打開,推開房門。

  隨著「吱呀——」一聲脆響,屋外的陽光穿透進來,撒在她的頭發上,為她鍍上了一層虛幻的光影,讓她就像下一秒就會消失在陽光中。

  朝崎愛麗絲往前邁出一步。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似乎在哽咽的沙啞聲:

  「愛麗絲,一定,以後一定要幸福啊!」

  朝崎愛麗絲沒有再回頭,只輕輕揮了一下右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走向明亮的大門,門外,角落的陰影裡,還有等待著她的人。

  見她終於出來,琴酒看著她,眉心緊皺道:「怎麼又哭了?」

  朝崎愛麗絲擦掉眼淚,轉身就走。

  琴酒拉住她的後領說:「問你個問題。」

  「愛過,別問了。」朝崎愛麗絲不想理他。

  琴酒:「?」

  朝崎愛麗絲把手上拖著的人拋給一旁的黑澤陣。

  黑澤陣從很久之前就一直沉默著,直到現在也一言不發。

  朝崎愛麗絲沒有管他,面無表情地把人拋過去後,她直接往外面走。

  琴酒看到黑澤陣又毫無怨言地跟上她,就像一個靜默的影子,始終默默跟在她身後。

  他嘖了一聲,有些嫌棄道:「給點小恩小惠你就什麼都幫她做。」

  黑澤陣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安靜地望著朝崎愛麗絲的背影,依舊冷著一張臉,卻又突兀地說:

  「我好像有點太喜歡她了。」

  琴酒:「……」

  好惡心,他才不承認這是未來的——

  「快點,在磨蹭什麼呢!」朝崎愛麗絲忿忿地催促了一聲,聽起來有點生氣。

  她想回家的心已經急切得要抑制不住了。

  琴酒望著她氣呼呼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又覺得……黑澤陣似乎也沒有說錯。

  我有點太喜歡她了,想靠近她,無論用什麼方式。

  琴酒的內心越來越復雜,他看著不遠處的朝崎愛麗絲,皺眉道:「明明干掉我更輕松。」

  「閉嘴。」這次換黑澤陣來嫌棄他了。

  他那雙暗綠色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朝崎愛麗絲轉身後,黑澤陣在他面前立刻換了副面孔。

  琴酒覺得他的變臉速度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他嫌惡地出聲,戳他痛處說:「你覺得她不讓你死就是在意你?」

  「愛麗絲之前說過她不需要你,你有什麼用?跟著她那麼久她都不把你當回事。」

  黑澤陣卻絲毫不被他的話影響,只理所當然道:「我有什麼用……我可以陪她睡覺,你說我有什麼用?」

  琴酒:「???」

  身後隱隱約約傳來一點人聲。

  朝崎愛麗絲沒聽清身後的對話,但莫名地,

  她在前面走著走著,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朝崎愛麗絲:「……」

  都不用多想,後面那兩個家伙肯定又在說些混賬話。

  以前她總是在各種地方看到「比格犬受害者聯盟」的控訴,當時她還一直都把這些控訴當成樂子來看。

  結果現在,她沒養寵物,竟然也能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麼叫做「養到壞狗」。

  實在是防不勝防。

  朝崎愛麗絲緩緩嘆了口氣,算是完全理解了某些比格主人的心情……

  這樣的壞狗竟然還有兩個。

  之前她總覺得兩個會有點傷身體……但事到如今,情急之下!

  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朝崎愛麗絲從來不會貸款擔憂,更何況,她現在的心思已經完全撲到了回家上面。

  等到達了預定的地點。

  朝崎愛麗絲低下頭,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她給松田陣平預留的時間已經剩得不多了。

  她讓降谷零去幫她給松田帶話,並不是因為她覺得麻煩,只是想給他獨立的思考空間。

  朝崎愛麗絲不想過多干擾他的判斷。

  現在空地上沒有其他人。

  朝崎愛麗絲站在原地,開始重復確認她即將要做的事——

  她在自己的世界,接觸了來自異界的黑澤陣。

  在異界又恰好存在一個和「黑澤陣」相同的,遇到過她的「琴酒」。

  她不斷地經歷循環,不斷地被相同的能量吸攝,多次掉落到平行世界,就是因為異界有「琴酒」存在。

  如果想要打破這個循環,似乎就只能讓黑澤陣死亡。

  他死了,琴酒就會跟著死,異界不存在「琴酒」,她就不會再掉落到異世界——

  但換言之,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只要異界不存在「琴酒」,她就可以不用經歷循環了?

  異界沒有「琴酒」……嗎?

  「琴酒」和「黑澤陣」是同一個人,他們原本無法同時存在於一個世界。

  前幾次循環裡,她都獨自回去了。

  而這一次,她靠一個「作弊的身份」把黑澤陣帶回到了異世界……

  朝崎愛麗絲捏緊手指。

  她想到自己回去後,見到的第一個人肯定是她爸——

  如果她爸那種人都不算世界的「關鍵人物」,那她生活的世界上就沒有其他人有資格當「關鍵人物」了!

  朝崎愛麗絲之前做了些特殊處理,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線索。

  哪怕回去後她會立刻忘記所有事,線索也會提醒她記起來那些重要信息。

  這還是獄寺舅舅離開前給她的啟發……

  朝崎愛麗絲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把解藥的瓶子打開,讓黑澤陣半蹲下來,她把解藥灌進了工藤新一的嘴巴裡。

  隨著解藥被暈過去的工藤新一無意識咽下。

  霎時間,平地刮起了狂風。

  能量像是爆炸一樣迸發開來,把周圍的空間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四周的景像於不經意間產生了扭曲,波動,又再次扭曲……

  空間如被燙傷般彎折。

  朝崎愛麗絲緩緩呼出胸口累積的濁氣,抿緊嘴唇,往前踏出一步。

  仿佛進行了對接——

  她每踏出一步,腳下的地面就泛開一圈又一圈藍色的漣漪。

  「噠,噠……噠。」

  通過時空裂縫後,朝崎愛麗絲再次回到了意大利的街邊。

  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感覺到渾身無力,就像是剛睡醒般,腦子如同漿糊一樣暈眩得難受。

  咦……她為什麼會站在小巷裡?

  朝崎愛麗絲的意識有些朦朧。

  她之前不是要回去和陣醬一起慶祝她升職嗎,怎麼會在小巷裡站這麼久?

  不應該啊……

  等等。

  朝崎愛麗絲突然回想起來——

  她爸是不是已經發現她和陣醬結婚,追殺他到意大利來了?

  救命,她爸來了,她得趕快跑!!

  朝崎愛麗絲強行振作起精神,剛想往前跑,卻忽地被早就守在旁邊的人提住了後領。

  「愛麗絲。」

  冷冽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朝崎愛麗絲猛地顫抖了一瞬。

  她渾身僵硬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個黑色短發,清瘦,高挑的身影。

  雲雀恭彌看著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像是殘忍,又似乎是愉悅的笑容:「好久不見。」

  「爹,爹地。」朝崎愛麗絲的聲音都在發抖。

  「難得遇見……」雲雀恭彌冰涼又修長的手指貼到她的前額上,略微側頭說:

  「不解釋嗎,你旁邊這個奇怪的裂縫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怔了怔,順著他的視線側過頭,這才發現她身旁的空地上,竟然有一個足以讓人通過的縫隙。

  ……這是什麼?

  朝崎愛麗絲疑惑地盯著這詭異的裂縫。

  她身旁的裂縫突兀地劃開了空氣,邊緣還泛著幽幽的藍光,就像是一條被強行劈開的,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在通道的另一邊,似乎還影影綽綽地分散著一團晃動的黑影——

  這個形狀……是陣醬?

  他怎麼在這!

  朝崎愛麗絲的心髒差點驟停,純是被嚇的。

  她嚇得話都說不完整了,趁她爸還沒動手,她決定趕緊滑下去抱住他的大腿,與此同時還一定要大聲演唱並盛校歌!

  然而她剛一往下,雲雀恭彌就瞬間識破了她的意圖,一把將她撈起。

  他目光冷厲地將人拎到眼前問:「你幾歲?」

  朝綺愛麗絲條件反射般回答:「不管幾歲我都會永遠愛戴您的!」

  雲雀恭彌:「…………」

  ……愛戴?敷衍至極。

  雲雀雖已擔任彭格列的守護者多年,早已不像年少時一樣——但他仍然沒有太多耐心。

  這麼多年來,他那丁點的耐心全都給了面前這個女兒。

  她竟然還……

  雲雀恭彌面色陰沉地將人拎著,轉頭看向裂縫另一邊的黑色人影:

  「這就是你的——」他沒說出後面那個詞,

  他的喉間翻湧著血腥意味,語氣卻聽起來平靜到不正常:「兩個,一起咬殺。」

  兩個……

  一起???

  聽到他的話,朝崎愛麗絲驀然愣住了。

  她爸明顯不是在開玩笑!

  難道她剛剛的「真情流露」一點用都沒有,她爸這次真的下定決心要打她了?

  不要!

  朝崎愛麗絲抱緊他的手臂,眼角下意識變紅,准備立刻哭給他看。

  她這收放自如的眼淚太過眼熟。

  雲雀恭彌早就知道她又會來這一套,但他依舊產生了些許疑惑:

  「現在就哭?」

  雲雀的語調逐漸變冷,又像是真的在問她:「之後你又准備怎麼辦。」

  ……之後?

  咦,她爸不是現在就要教育她嗎?

  不是現在的話……那「兩個」是什麼意思?

  朝崎愛麗絲還帶著淚光的眼睛愣愣地看著他。

  她這副

  淚眼朦朧的樣子看起來異常可憐。

  許久未見,她又是剛可憐兮兮地從外面獨自回來……

  雲雀皺了一下眉,緩緩移開視線,又立刻回望她說:「竟然多了一個,另一個也是你撿回來的?」

  朝崎愛麗絲完全聽不懂他這句話。

  多了一個,哪來的?

  她疑惑得連害怕都忘記了,猛地低下頭,想先避開他凌厲的目光,卻忽然發現她自己的身上好像留有幾條經過特殊處理的痕跡。

  ……這又是什麼?

  痕跡上寫著:

  【都帶回去。】

  【讓松田重新擁有家人。】

  以及最後一條——

  朝崎愛麗絲不知道這痕跡是怎麼來的,只能遲疑地念出上面的內容:

  「他們是,是雙胞胎,我不想讓他們分開。」

  額……好神奇的理由。

  這麼扯的理由她爸難道會相信嗎,這雙胞胎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朝崎愛麗絲一字一句地念出了痕跡上的內容,卻心虛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個說法。

  她忐忑得心裡打鼓,下一秒,聽見雲雀恭彌輕聲重復了一遍:

  「雙胞胎?」

  他眼裡的凶光越來越盛,透露著凜冽的戾氣。

  朝崎愛麗絲被他嚇得毛骨悚然,然而她一直看著他,聽到了他剛剛的語氣——

  她爸雖然很凶……但他好像完全沒懷疑她剛才那個「雙胞胎」的說法啊!!

  朝崎愛麗絲:「???」

  信,信了?

  就這麼輕易相信她了??

  不知為何,隨著雲雀恭彌的話音落下,朝崎愛麗絲胸口掛著的指環變得越來越燙。

  通道另一邊重疊的黑影逐漸靠近。

  她還沒回過神。

  雲雀就聲音冷厲道:「長得一樣——那和你結婚的是誰?」都會被咬殺,只不過是先和後的順序。

  朝崎愛麗絲想了想,莫名出聲說:「大概……兩個都是?」

  雲雀:「?」

  朝崎愛麗絲也覺得好怪,她不知道她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回答。

  兩個難道不是很傷身體嗎?她從來沒想過要搞三人行啊。

  可她自己給自己留下的線索裡,的的確確說了【是雙胞胎】,以及讓她【都帶回去】還有【讓松田重新擁有家人】——

  松田又是誰?

  朝崎愛麗絲完全想不起來。

  她已經意識到她的記憶可能出了點問題,思緒還未收回,忽然又聽到時空通道的另一邊,傳來一陣新的腳步聲。

  好像除了那兩個「雙胞胎」,還有一個人也在逐漸靠近這條通往異界的通道縫隙。

  兩個已經夠了吧,怎麼還有第三個??

  朝崎愛麗絲驚了:「爹地,我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要相信我啊!」

  雲雀恭彌:「……」

  一、二、三……咬殺需要三秒。

  兩個結婚對像,現在又變成了三個?

  呵,他的女兒真是超乎他想像的「能干」。

  雲雀恭彌陰沉著臉,提起愛麗絲的領子,像很多年前看到縮在角落裡的那個嬰兒一樣,對她說:

  「……跟我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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