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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愛意》作者:雲切【完結+番外】

《(HP)愛意》作者:雲切【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85個瀏覽者
文案:
  
七年級最後一場魁地奇比賽,克萊爾被西裡斯一球誤砸,進了醫療翼。自那天起,她開始頻繁出現幻覺。
幻覺讓她看到了屬於未來的身影:黑發綠眼,神似詹姆的男孩從眼前一晃而過。
聽見來自未來的聲音:不同的人在耳邊呼喊「哈利」「赫敏」「羅恩」。
連看份報紙都能把頭條幻視成西裡斯的通緝令,刊登日期還是1993年8月。
她覺得自己病得不輕,好友莉莉也勸她再去醫療翼做個頭部檢查。她去了,但檢查沒能派上一點用場,幻覺一直持續到了畢業。
  
畢業前最後一天,西裡斯約她在天文塔見一面。
她准時赴約,卻沒有等到西裡斯,反而因為突然的暈眩,在轉眼間穿越到了1993年。
未來和幻覺中的景像完全重疊。
莉莉和詹姆早已遇害,西裡斯成了越獄通緝犯,曾經的好友無一不遍體鱗傷,而她已經失蹤十五年。
.
克萊爾·奧平頓×西裡斯·布萊克(格蘭芬多×格蘭芬多)
  
內容標簽: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魔幻 穿越時空
主角視角:克萊爾 西裡斯(小天狼星) 配角:莉莉 詹姆 哈利
其它:HP
一句話簡介:西裡斯BG
立意:愛意如初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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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幻覺

  她大概有病。

  早餐才吃到一半,克萊爾·奧平頓就深惡痛絕地罵了八次人。

  罵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莉莉·伊萬斯在一旁擔憂地看她,好友糟糕的精神狀態讓她也吃不下飯。

  「今天還有幻覺嗎?」

  克萊爾點頭:「有。」

  「還很嚴重?」

  「更嚴重了。」

  她身上的「幻覺」,出現時間是一個月前。她作為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追球手,在畢業前的最後一場比賽被同隊的擊球手西裡斯·布萊克一球砸中了腦門。

  西裡斯這球是失手擊出的,但力道夠狠,直接讓她從高空墜落,暈進了醫療翼。

  從醫療翼醒來後,克萊爾就開始頻繁出現幻覺。

  早晨離開休息室,她的眼前總會閃過一個陌生男孩的身影。那男孩的模樣簡直是詹姆·波特的翻版,頭發烏黑雜亂,碧綠的眼睛又像極了莉莉那雙。

  這道身影經常出現,每次想要細看卻又會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除了身影,她還能聽到聲音。連續一個月,每天都會有不同的聲音從她耳邊飄過,即便她身邊沒有一個人。

  仿佛她出現在了兩個時空的重疊部分,1978年的她能夠聽見來自其他時空的聲音。

  那些聲音呼喊不同的名字,大概是在互相打招呼。出現頻次最多的三個名字是——哈利、赫敏、羅恩。

  「哈利」。

  「赫敏」。

  「羅恩」。

  她一邊咬餡餅,一邊低頭把這三個名字寫在手邊一份報紙上。

  莉莉看到後問:「他們是誰?」

  克萊爾指著第一個名字回答:「這個應該是詹姆的兒子。」

  另外兩個不認識,姑且算詹姆兒子的朋友。

  莉莉已經愣住了:「哪個詹姆?」

  「詹姆·波特。」

  莉莉沉默了,一臉「你確實病得不輕」。

  克萊爾把這三個名字抄了十幾遍,莉莉又開口:「我陪你去醫療翼看看吧,再讓龐弗雷夫人檢查一遍,好嗎?」

  克萊爾是這樣的人:她罵自己有病沒問題,但別人說她有病她會二話不說,直接奮起。

  她把羽毛筆往桌上一拍:「我沒病。」

  莉莉讓她不要自欺欺人。

  沒辦法,克萊爾泄了氣。她把報紙攤開,翻到了反面,指著其中一篇報道問莉莉:「這篇講了什麼?」

  莉莉不解但回答:「約克郡的流星雨。」

  克萊爾又翻了一面,這次指的是報紙的第一版:「這個呢?」

  內容大概十分嚴肅、讓人揪心,莉莉語氣都生硬起來:「聖芒戈魔咒傷害科……遭遇不明襲擊。」

  好,看來她又出現幻覺了。

  一篇是流星雨,一篇是聖芒戈遇襲,但在克萊爾眼裡,這份報紙上的所有文字、照片都指向了同一個內容——「布萊克仍然在逃」。

  這是一份通緝令,通緝對像是「阿茲卡班有史以來關押過的最為邪惡的囚徒」,西裡斯·布萊克。

  通緝照片上的西裡斯臉頰凹陷、憔悴不堪,皮膚白森,滿眼陰郁活像個吸血鬼。

  報紙上還說,他罪孽深重,曾用一個咒語屠殺十三個麻瓜。

  這都是幻覺,克萊爾告訴自己。

  她開始質疑幻覺的真實性,說不定她看到的根本不是未來,而是她自己的臆想,畢竟西裡斯怎麼會變成通緝犯呢?

  但如果是她的臆想……

  西裡斯雖然剛砸了她一球,可她不至於把他臆想進阿茲卡班吧?

  克萊爾琢磨得頭疼,連真正的西裡斯在面前坐下都沒發現。最後她終於回過神,猛地看向他的臉。

  很正常、很健康的臉。

  臉色紅潤,兩眼有神,沒有皮包骨頭,也沒有滿口黃牙。

  他正慢條斯理地喝燕麥粥,完全不像通緝令上餓了很久的樣子。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頭看她:「克——」

  克萊爾還陷在「通緝犯西裡斯·布萊克」帶來的陰影裡,抬手擋住他的臉:「你別說話。」

  「?」

  她需要緩一會兒。

  五秒。

  十秒。

  報紙上的幻像完全消失,所有照片、文字都恢復了正常。克萊爾呼出一口氣,放下手,叉起一根培根繼續填飽肚子。

  西裡斯還看著她,眼神復雜。

  「你的傷怎麼樣了?」

  「開始漏氣了。」

  他莫名放了心:「看來沒事。」

  克萊爾詫異,怎麼就沒事了?

  和西裡斯一起進禮堂的,還有詹姆·波特和萊姆斯·盧平。他們三個加上彼得·佩迪魯,是霍格沃茨出了名的四人組,還取了個挺響亮的名號——「掠奪者」。

  掠奪者四個人向來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但直到現在彼得都不見蹤影。

  「彼得呢?」莉莉問。

  莉莉發問,詹姆回答得非常快。

  「在盥洗室,」他邊說邊往面包片上塗果醬,「快考試了,他緊張得一直便秘。」

  N.E.W.T.考試近在眼前,彼得成績平平又膽小怯懦,會因此緊張無可厚非。不過,他便秘的頻率實在太高了。

  「蟲尾巴要考的科目比我們少多了,竟然還能這麼緊張,再在盥洗室待下去都要沾上下水道味了。」西裡斯抱怨。

  克萊爾又切了根培根:「排污管爆了才會沾上下水道味。」

  詹姆打斷他們:「你們能別在吃飯的時候談排污管嗎?」

  識趣的沉默後,克萊爾反駁:「不是你先談盥洗室的嗎?」

  詹姆無言以對。

  「我的錯。」

  提起N.E.W.T.考試,萊姆斯的表情也不見輕松:「後天就考第一場了。」

  因為擔心,他已經沒什麼胃口了。

  「放心吧,萊姆斯,你肯定可以的。」莉莉鼓勵他。

  萊姆斯各科成績都很不錯,唯一的弱點就是缺乏自信,莉莉對他很有信心。上場第一門又是他最拿手的黑魔法防御術,肯定沒問題。

  和萊姆斯相反,西裡斯胸有成竹:「一場考試而已,我十分鐘就能寫完。」

  詹姆不甘示弱:「太慢了,大腳板,我只用五分鐘。」

  一個比一個誇張。

  克萊爾吐槽:「你們筆能冒火。」

  她率先吃完早飯,准備提包走人。

  見她起身,西裡斯問道:「去湖邊復習嗎?山毛櫸下面。」

  他喜歡去黑湖邊復習嗎?好有格調。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復習呢。」克萊爾說。

  五年級考O.W.L.的時候,他就整天把「我全知道,用不著看這些垃圾」掛在嘴邊了。今年當然也是這樣。

  「隨便看點,順便吹吹風,閑著沒事干太無聊了,」西裡斯又問了她一遍,「走嗎?」

  也行吧。

  反正她也不喜歡待在圖書館,和西裡斯一起復習還能練練實踐,比如對打什麼的——手抖誤傷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克萊爾轉頭問莉莉:「莉莉你去嗎?」

  莉莉抿了口南瓜汁:「不了,我待會兒去圖書館。」

  詹姆瞅了西裡斯一眼,也說:「我也去圖書館。」

  萊姆斯附和點頭。

  「走吧。」西裡斯朝克萊爾招手。

  他根本沒帶書包,就這樣直接往禮堂門口走了。大概用縮小咒把課本塞口袋裡了,總不至於空手復習吧?反正她是不會借書給他的。

  克萊爾邊想邊跟上他。

  可惡的西裡斯·布萊克,走這麼快。

  「你慢點。」她喊了一聲。

  西裡斯放慢腳步,直到和她並肩。他一路頻頻望向她的額頭,幾次想要開口。

  「想問什麼?」

  「你的傷真的沒事了嗎?」

  她好像沒說過自己沒事了。

  克萊爾隨口回了一句:「不疼了,但是有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

  她沒有馬上回答。

  出現幻覺的事,她只告訴了莉莉。其他人,包括西裡斯都以為她只是單純因傷頭疼。

  要告訴他嗎?

  可N.E.W.T.近在眼前,就算西裡斯一直聲稱自己一點也不擔心這場考試,知道這件事多少也會受影響吧?

  其實也不是很嚴重的事情,再說告訴了又有什麼用呢?克萊爾直覺自己的幻覺並不會輕易消失。

  告訴莉莉就夠了,莉莉已經足夠為她擔心了。

  要是實在解決不了……

  那就再說吧。

  他們穿過門廳,克萊爾才遲遲道:「偶爾會頭暈。」

  她說完就板起臉擺出「別再問了」的表情,也不知道西裡斯信沒信。

  城堡外天氣晴朗,明媚的陽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時間還早,大多數人又習慣待在室內看書,草地上只有幾個低年級學生在跑來跑去。

  他們在山毛櫸的樹蔭下坐下。

  這地方十分涼快,樹葉在風中搖曳,相互摩擦,不斷發出沙沙聲。克萊爾攤開書本,呼吸到新鮮空氣讓她感到渾身輕松。

  她以前也總和莉莉來這寫作業,她們會在這棵樹下待上一個下午,寫完就坐在草地上閑聊。

  和西裡斯一起倒是第一次。

  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事情,無論是人,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莉莉過去很討厭詹姆,嫌他傲慢又自大,但在詹姆變得成熟以後,他們就開始約會了。

  她和西裡斯也不止一次吵得不可開交。這些年來他被教授們關過不下五十次禁閉,超過一半都是被她舉報的。他也破壞過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還矢口否認地說只是開個玩笑——她當時哭了一整個晚上。

  更別提上個月那一球了。

  現在他們竟然能坐在一起復習,真是不可思議,克萊爾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慷慨寬容,可以不計前嫌。

  話說,他們最初是怎麼結下梁子的來著?

  克萊爾還沒開始回憶就聽到西裡斯說:「我還記得一年級乘船過黑湖的時候……」

  他正望著湖面。

  她想起來了。

  「我記得,」克萊爾接話,「我被你撞進了湖裡。」

  七年前,只有十一歲的她前腳剛上船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撲通一聲掉了湖裡。那天晚上還下了雨,她到現在都記得湖水有多黑多冷。

  撞她的人就是西裡斯。

  「我當時太興奮了,急著坐船,去分院,沒有看見……」他越說越慢,「就是因為這件事,你後來才會那麼討厭我吧?」

  這不是廢話嗎,他突然變傻了嗎?

  克萊爾用看笨蛋的眼光看他:「不然呢?」

  西裡斯回看她。

  「對不起。」

  「你道歉道得也太晚了吧!」

  既然他提起以前的事,那她也要翻舊賬了。

  克萊爾把書往腿上一拍,聲色俱厲地說:「還有四年級。」

  「四年級?」

  他一臉「四年級我沒撞你吧」。

  克萊爾質問他:「四年級我和福斯特約會,你干嘛來搗亂?」

  「哦,這個……」西裡斯一時間張口結舌,像有什麼堵在了嗓子眼裡。

  克萊爾先聲制人:「先道歉。」

  西裡斯猶豫片刻:「……對不起。」

  「好了,繼續說吧。」

  她這麼說完,西裡斯又緩了好一會兒才像剛才一樣回憶起自己從前的心理。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他緩緩道,「聽萊姆斯說你在和福斯特約會,腦子都不會轉了,不對,應該是聽彼得說的,反正我聽到你和他接……」

  最後一個詞他繞了半天也沒說出口。

  克萊爾聽不下去了,像要告他造謠一樣激動:「沒接吻!沒親上呢!我剛和他貼在一塊你就來了!」

  那本來是她期待已久的一次約會,卻因為西裡斯鬧得不歡而散,她連黃油啤酒都沒能喝上一口——因為全撒了,一滴不剩。

  至於福斯特,他當時應該挺喜歡她的,但自那以後再也沒來找過她,說是「怕被布萊克報復」。

  見鬼!

  克萊爾罵了半天見鬼才發現西裡斯又沉默了。他今天怎麼這麼奇怪?簡直詭異。

  她瞥了他一眼,他又說話了:「你真的喜歡他?」

  莫名其妙,不喜歡他為什麼要和他約會。

  「喜歡,至少以前喜歡。」

  「為什麼喜歡?」

  他問個沒完了。

  時隔三年,要說出個理由也只能靠現編了,克萊爾隨便說了個:「因為他長得好看。」

  西裡斯嘲諷人很有一套:「我怎麼看他長得像只猴子。」

  「……」

  你潑人家一身黃油啤酒還不夠,三年過去還要罵他長得像猴!?

  克萊爾想反駁但不知道該反駁點什麼,算了,還是別把復習的時間花在她不知道在哪的初戀上了。

  她投降般繼續看書:「夠了,我要繼續看了。」

  但西裡斯沒有安分,沒一會兒就開始拔草,還宣泄情緒一樣越拔越狠——這家伙根本沒打算復習。

  克萊爾受不了一把抓住他的手。

  「別拔了,我承認他長得像猴。」

  他終於消停了。

  克萊爾抓住機會趕緊復習,早知道不來了,下午一定要去圖書館找莉莉。

  她一邊想念莉莉,一邊把書翻得唰唰響。她復習的速度其實很快,西裡斯不搗亂的話會更快。

  她一口氣背完十幾道破解咒和防御咒的定義、用法,這時湖面忽然起了陣風,吹得頭發直往後飛。

  西裡斯剛才的話又一次擠進她的腦海。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

  「聽萊姆斯說你在和福斯特約會,腦子都不會轉了」。

  「西裡斯,」她喊了他一聲,「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

  風還在吹,西裡斯看向她,眼裡映出她的倒影。

  這雙眼睛和她幻覺中的那雙截然不同,沒有陰郁,沒有痛苦,是他理所應當、真正該擁有的眼睛。

  偶爾煩惱,但大多時候都是放蕩不羈、充滿自由的,注視她的時候很是灼人。

  她就這樣看著他,問道:

  「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2章 N.E.W.T

  從湖邊回城堡的路上,克萊爾一言不發。

  問出那個問題前,她就做了設想:無論他說什麼,這天留給她的印像都會相當深刻。

  確實深刻。

  她等了好久才等來他的一句:你覺得呢?

  什麼她覺得啊?

  誰要覺得啊?

  誰要這種回答啊!

  這還沒完,他更支支吾吾起來。

  「其實我……我………」

  「你什麼?」

  克萊爾被西裡斯含糊的態度氣得不輕,直接收書走人,並且拒絕再和他說話。

  不管他是不是大陣在前躊躇不定,既然他還沒准備好,那就繼續准備去吧。

  她回城堡,西裡斯也馬上追上來,一路喊她的名字。

  克萊爾全當沒聽見,他再補充什麼也一概置之不理,為了不被他追上,腳步比出來時快了好幾倍。

  她跑進圖書館。

  莉莉、詹姆和萊姆斯,還有克萊爾的另一名舍友瑪麗·麥克唐納坐在一起復習。見他們這樣返回,原本全體一致的八卦表情一下子亂得五花八門。

  詹姆長大嘴巴,不敢置信:「不會吧?」

  西裡斯還想和她說話:「克萊爾,我……」

  克萊爾只想帶走已經站起來的莉莉:「換個地方。」

  還叫上了一臉懵的瑪麗。

  她們離開前,她聽見西裡斯狠狠踢了一腳身邊的書架。這一腳造成了不小的動靜,引來平斯夫人的破口大罵。

  「吵什麼吵!」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便順勢決定,把心思都放在復習上。

  除了埋頭背書和保持基本作息,接下來兩天克萊爾只做了一件事——在莉莉的陪同下去了趟醫療翼。

  她們拜托龐弗雷夫人幫她做個檢查,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

  「說不定是沒休息好,」龐弗雷夫人為她倒了杯醒腦魔藥,「因為考試緊張得睡不著覺,整天疑神疑鬼的學生實在太多了。」

  這杯魔藥只有一個用處,讓她一天都沒有打瞌睡。

  龐弗雷夫人也查不出問題,這樣一來,求助老師似乎成了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但教授們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不僅要幫基礎薄弱的學生補習,還要接應巫師考試管理局的主考官。直到考前最後一個晚上,克萊爾才在休息室見到了麥格教授。

  這天晚上的氛圍壓抑得讓人不自在。大家都在爭分奪秒,抓緊時間復習,時不時就會有人崩潰大叫,嚷嚷自己肯定完蛋了。

  克萊爾的心態比他們好得多,她和莉莉坐在壁爐旁的兩把扶手椅上,互相抽問最容易忘記的幾個知識點。

  她盡量不讓自己走神——不被西裡斯的目光分散注意力,或是花太多時間尋找麥格教授的身影。

  接近十點,麥格教授終於出現了。她走進休息室,叮囑他們務必放平心態,及時休息。

  克萊爾深吸一口氣,莉莉輕拍她的肩膀:「去吧。」

  她能想像到麥格教授會說什麼——「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但還是一股腦走了過去。

  「教授,我有話想說。」她走到麥格教授面前。

  麥格教授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見她一臉嚴肅、明顯不對勁,把她拉到了遠離其他學生的角落。

  「什麼事,奧平頓小姐?」

  克萊爾剛准備開口,余光便瞟到西裡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著她的方向看。從昨天到現在,克萊爾第一次和他對視上,她向他使眼色:別過來。

  「奧平頓小姐?」麥格教授又問了一遍。

  克萊爾連忙收回視線。

  隨後的五分鐘裡,她把自己出現幻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麥格教授。麥格教授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凝重。

  她推了推眼鏡:「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個月前,」克萊爾如實回答,「魁地奇比賽結束以後就這樣了。」

  「魁地奇比賽……」麥格教授若有所思,「布萊克先生用球砸中你以後?」

  「對。」克萊爾點頭。

  「身體有其他不適嗎?」

  「這個沒有……就是偶爾會頭暈,但很快就會好。」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只有莉莉。」

  麥格教授擔憂的目光讓克萊爾有些不安,她連忙補充:「這些幻覺應該不會影響考試,就算碰上實踐考試,我也能反應過來,不會影響成績。」

  這麼說既是向教授保證,也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幻覺已經持續了一個月,她差不多能適應這種狀態了。

  「放心,我相信你的能力。」麥格教授聽完說,這話讓克萊爾心頭一暖,「別太擔心這件事,我會和鄧布利多教授商量的……不過可能要到考試結束後。雖然我向來不信這個,但你的幻覺說不定和預知有關,你的家裡出現過先知嗎?」

  「先知?」克萊爾搖頭,「沒有,而且我覺得我看到的不一定就是未來。」

  「為什麼確定?」麥格教授追問。

  「我看見西裡斯出現在通緝令上,」她不自覺往西裡斯的方向看了一眼,「上面說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這怎麼可能……」

  麥格教授顯然也認為不可能。西裡斯雖然出生在極端的純血主義家庭,卻從未與家人同流合污。他和詹姆一樣,雖然調皮搗蛋但一直重情重義,本質很善良。這樣一個人的未來,就算在動蕩黑暗的當下,也該是光明無限的,怎麼會和阿茲卡班扯上關系?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必擔心了,把它們當成假像,專心准備考試吧。」麥格教授安慰她,「對了,你哥哥托考試管理局的人帶了封信給你,他不方便用貓頭鷹。」

  麥格教授說著就從口袋裡取出一個淺黃色的信封,正面只用翡翠色的墨水寫了一個詞。

  「Claire」。

  是她的名字,這是她哥哥達裡安的字跡。

  達裡安比她年長四歲,現在正在傲羅辦公室工作。伏地魔不斷的施壓讓局勢越來越嚴峻,傲羅早就忙得腳不沾地,她還以為他不會給她寫信了。

  她馬上展開信,逐字往下讀。

  克萊爾:

  考試順利,我相信你能考好的,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媽媽最近氣色很好,不用擔心。暑假要是有空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玩(她相信他沒空)。

  最近很不太平,注意安全。

  永遠愛你

  達裡安

  信很簡短,但克萊爾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達裡安對她考試的鼓勵、媽媽身體平安的消息,還有最後一句「注意安全」,都讓她感到無比溫暖。

  她的心情好多了。這時時間已晚,休息室內的學生們開始零零散散地返回宿舍。

  克萊爾收起信回到壁爐邊,莉莉還在等她。莉莉看見她輕松許多的表情,也放松下來。

  「回去嗎……」莉莉對她說,話沒說完就頓住了。她指了指克萊爾身後。

  「克萊爾。」

  是西裡斯。

  克萊爾一下子又僵住了。她轉過身,冷下臉:「抱歉,影響你考試了。」

  「不……」西裡斯說,看得出來,她的疏遠讓他很難過,「我能和你說會兒話嗎?」

  他身邊還有陪他一起的詹姆、萊姆斯和彼得。詹姆明顯想幫西裡斯說些什麼,但磨了半天也只能干著急。

  「考完試再說吧。」

  她沒有答應,丟下這句話就避開他,拉著莉莉回了宿舍。

  莉莉反復欲言又止,直到回到宿舍才試探道:「詹姆跟我說,西裡斯一個晚上都沒看進書。」

  「對不起。」克萊爾向不在這的西裡斯道歉。

  她知道他沒有好好復習,一晚上他朝她看了至少三十次。

  「你們那天到底怎麼了?」莉莉問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他那天……是打算向你表白的吧?我們在圖書館就在說這件事了。」

  「是嗎?」克萊爾驚訝,「他想向我表白?看不出來。」

  「他沒說?」莉莉愕然。

  克萊爾沉默了,莉莉在她床邊坐下。

  「他真的沒說?」

  「算也不算,是我小題大做。」

  是她鑽牛角尖,可她想要的就是他能在她問出是不是喜歡她的下一秒就給她答案,是或不是她都能接受。

  她不想要他的猶豫,半點都不要,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我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我都問得那麼直白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按他的意思,他四年級就喜歡我了,那為什麼不敢回答我?」

  她把那天發生的事告訴莉莉,莉莉聽完,幫她一點點復盤。

  「我也覺得西裡斯應該是個很果斷的人,他那天離開禮堂的時候還挺有底氣的。到最後,可能是他太小心了吧,他確定自己的心意,但不確定你的……萬一,說不定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反應那麼大,他現在該知道我是什麼想法了。」克萊爾心力交瘁地倒在床上。

  莉莉也躺下來,緊挨著她:「那再和他聊聊,好不好?」

  克萊爾沒說話,她突然覺得很感動。

  曾經打死也不願意和詹姆多說一句話的莉莉,現在竟然苦口婆心地勸她和西裡斯好好聊聊。

  「他找了你那麼多次,肯定已經准備好了,聽他說說話,好嗎?」莉莉又說。

  克萊爾又感動了一會兒,最後喃喃:「我和他說了。」

  莉莉沒聽清:「什麼?」

  克萊爾重復道:「我和他說了,考完試再說。考完試我就去找他,把話說清楚。」

  「那就好。」莉莉總算安心了。

  「嗯,」克萊爾點頭,「所以現在去睡覺吧。」

  已經不早了,她們各自躺回床上,還和晚些回來的瑪麗道了晚安。

  可是……

  克萊爾遲遲沒能睡著,周圍一旦安靜下來,莉莉剛才的話就在耳邊揮之不去了。

  「西裡斯一個晚上都沒看進書」。

  她翻了個身,想道,一個晚上只是最保守的說法。他說不定整整兩天都沒能復習。

  就算他根本不需要復習,她也過意不去:要是他因此考砸,那她就是罪人了。

  罪人。

  罪人。

  直到第二天早上,這個詞還在她腦子裡不停打轉。

  而考試來得刻不容緩,九點半,他們按姓氏首字母分成了幾個班,按次序進禮堂進行黑魔法防御術的理論考試。

  她努力不讓自己想別的,繃緊弦寫完了試卷。答得還算順利,但一踏出考場,困擾她一晚上的詞就又冒出來了。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下午進行實踐考試。和理論不同,實踐不需要所有人待在一起考,而是幾人一組,分批被叫進去。

  克萊爾和詹姆、彼得分在同一組,莉莉、西裡斯、萊姆斯字母靠前,比他們更早考,尤其是西裡斯。

  他們在禮堂旁的小房間裡排完隊,等著被叫名字。克萊爾忍了很久,還是問了詹姆西裡斯昨天的狀況。

  詹姆一臉苦惱:「特別糟糕。」

  可惡。

  第一組已經進去五分鐘,緊接著是第二組,西裡斯就在這組。教授拿著名單在前面喊道:

  「西裡斯·布萊克——阿米莉亞·博恩斯——克雷吉·布洛賀。」

  詹姆告訴克萊爾:「完了,西裡斯理論考試就寫錯了好幾個——」

  克萊爾一驚:「什麼!?」

  行動快過大腦,她當場喊了一聲。

  「西裡斯!」

  西裡斯聽見她的聲音,立刻轉過頭來。不止他,在場所有人都停下練習魔杖,齊刷刷看向她。

  克萊爾沒管他們,三步並五步跑出隊伍。也沒管西裡斯的表情,一把抱住他亂說一通:「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拿到證書。」

  說完了,她抬頭看西裡斯。

  他還愣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嘴角止不住上揚,然後飛快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我肯定能拿個O。」

  耳邊像有煙花炸開,臉上不斷升溫。

  教授又喊了一遍西裡斯的名字,他才松開她,進了禮堂。

  是啊。

  他肯定能拿個O,不然才怪呢。

  克萊爾又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回到隊伍,聽見斯萊特林的穆爾塞伯朝她嘁了一聲——嘁什麼啊,這個傻大個,她回瞪他。

  等待繼續,很快就輪到了莉莉。像剛才一樣,克萊爾也衝過去抱住莉莉,差點來了一句「要不你也親我一下」。

  「加油。」她給莉莉鼓勁。

  「嗯,你也是。」

  莉莉攥緊魔杖,走向禮堂。

  接下來的每個人——萊姆斯、瑪麗,還有和她一組的詹姆和彼得,克萊爾都抱了個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平復下來。

  抱到彼得的時候,他臉紅得像輛蒸汽火車:「我,我也要嗎?」

  克萊爾說:「當然。」

  詹姆催促他:「別冒傻氣了,蟲尾巴。」

  彼得不停囁嚅「還好西裡斯不在」。

  他們走進禮堂,找到不同的主考官。監考克萊爾的是一名年邁、有些謝頂的男巫,姓皮斯古德,他坐在左邊第一張桌子後面。

  皮斯古德教授看清她的臉,用沙啞的聲音說:「哦,我剛剛才見過你。」

  「?」

  「克萊爾·奧平頓,對吧?」

  「是的。」

  「考試內容很簡單,」他揮揮魔杖,變出了一個櫃子,「博格特。」

  克萊爾聚精會神。

  那櫃子一落地就抖個不停,這代表裡面的博格特正在嘭嘭亂撞。

  這種生物喜歡待在陰暗狹窄的角落,一旦現身就會變成人們最恐懼的東西——博格特驅逐咒她三年級就學過了。

  當時教他們黑魔法防御課的教授也變出了一個櫃子,讓他們和博格特面對面。那一年正是媽媽病情最嚴重的時候,所以一對上她,博格特就變成了媽媽臥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樣子。

  她當時被嚇得不輕,但現在不會了。達裡安信裡說媽媽情況很好,所以她不用再為此擔心,就算博格特變出的模樣一成不變,她也能從容應對。

  櫃門把手慢悠悠地轉動,櫃子被打開了。

  克萊爾抽出魔杖,直對著破門而出的——

  不是媽媽,走出來的,是身穿襤褸囚服,面無人色、枯瘦可怖的西裡斯。


第3章 十五年

  克萊爾記得通緝令上的每一個字,還有那張照片,簡直像烙在了她的腦子裡。

  幻覺成了實體,她怔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形容眼前的「西裡斯」?

  髒亂的頭發一直垂到胳膊肘,慘白的臉形同骷髏,整個人宛若行屍走肉。

  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死死瞪著她,像要殺了她。

  詹姆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他距離她最近——看清博格特的模樣,他差點沒拿穩魔杖。

  「西…西裡斯……?」

  克萊爾猛地驚醒,趕在「通緝犯西裡斯」邁出下一步前使出驅逐咒。

  「滑稽滑稽!」幾乎是喊出來的。

  啪的一聲,「西裡斯」消失不見了,博格特變成了一只巨大的充□□,漏了氣般到處亂飛。

  「哦,很好!非常精准!」

  皮斯古德教授高聲稱贊她,但克萊爾沒感到一點振奮。她渾身發冷,僵硬地聽完接下來的題目。

  「請向我展示四個咒語——昏迷咒、鐵甲咒、障礙咒以及繳械咒。」

  克萊爾一一揮出,皮斯古德教授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太好了,挑不出一點毛病!我想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還好有肌肉記憶。

  考試結束了,詹姆站在門口等她。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她盡量不和他對視,扭頭望向位於禮堂另一頭、還沒考完試的彼得。

  但詹姆·波特說話向來直接,他直言不諱地問她:「剛才那是西裡斯嗎?你的博格特?」

  沒辦法了。

  他肯定看清臉了,她沒法隱瞞:「是西裡斯。」

  詹姆沉默了一會兒。

  「我差點沒認出來。」

  「你認不出來很正常。」

  「為什麼是那副樣子,還穿著阿茲卡班的囚服?他看起來,看起來快要死了……」

  看起來確實和快死了沒兩樣。

  詹姆眉頭緊皺,她和他一樣不願意回想,那樣的西裡斯讓人揪心。

  「我也不知道。」克萊爾回答。這是實話,她真的不知道。

  為什麼她會出現幻覺?為什麼幻覺裡的西裡斯會被通緝?為什麼博格特會變成被通緝的西裡斯?

  前兩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很久,但只有最後一個問題有答案:因為她真的害怕幻覺變成現實。

  她心煩意亂:「可能是因為……我怕他坐牢?」

  詹姆想了想:「也對,你關心西裡斯,這很正常……不過為什麼擔心這個?放心吧,西裡斯不可能進阿茲卡班。」

  他把那副模樣的西裡斯稱為「大腳板最不可能變成的樣子」,語氣非常篤定。

  「除非伏地魔真的拿下魔法部,他們才可能把西裡斯關進阿茲卡班,不然想都別想。不,就算他真的被關進去,我也會去救他的。」

  他說得沒錯。

  克萊爾好受多了:「真有那天的話,我肯定幫你劫獄。」

  「有你幫忙,成功率就高多了。」詹姆回道,然後朝考完試的彼得招手,「快點,蟲尾巴。」

  彼得臉色蒼白地啜泣:「我完了……」

  他把昏迷咒和鐵甲咒弄混了。

  「考完就別再想了,」詹姆摟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門外帶,「去曬曬太陽。」

  「別再想了」,克萊爾也這麼告訴自己。就像麥格教授說的,要把幻覺都當成假像,西裡斯也絕不會像博格特那樣看她。

  他們來到城堡外,外邊風和日暖、鳥雀啁啾,克萊爾呼出一口氣。

  大部分人考完試都會來這散心,為明天留足精力。

  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克萊爾就和莉莉約好了:下午考完在湖邊碰面。

  但她一直沒有看見莉莉。倒不如說,是很難找到莉莉。

  黑湖邊聚集了不少人,不知怎的亂成了一團。阿米莉亞·博恩斯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教授馬上就過來了!」

  學生們本來因為好奇湊過去,但在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後紛紛散開——幾道魔咒在空中飛過,快成了殘影。

  有人在鬥毆。

  詹姆犀利地眯起眼睛,看見敵人般飛快抽出魔杖。

  「斯萊特林……」

  鬥毆的兩伙人,一邊是幾個斯萊特林,克萊爾看見了穆爾塞伯和埃弗裡那兩個混蛋。

  另一邊……

  是西裡斯和萊姆斯。

  彼得嚇得不輕,瑟瑟發抖:「打,打起來了嗎?」

  「你留在這。」詹姆說完就衝了過去,克萊爾扶了彼得一把,也追上去。

  「他們瘋了——」

  「有人受傷沒——」

  「有,一個赫奇帕奇——」

  他們穿過叫嚷的人群。

  電光火石間,又一道惡咒從埃弗裡的杖尖射出。

  「去死吧,布萊克!」

  西裡斯閃避不及手臂被劃開一道猙獰血口,克萊爾的心髒猛地往下一沉。

  「昏昏倒地!」詹姆的昏迷咒擊中了埃弗裡,埃弗裡膝蓋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

  她立刻補上一記繳械咒:「除你武器!」

  與此同時,萊姆斯擊飛了穆爾塞伯的魔杖。

  「漂亮,」西裡斯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對他們說,「來得夠及時。」

  「你怎麼樣?」詹姆臉色差到了極點。

  「沒事。」西裡斯說。

  「你管這叫沒事?」克萊爾怒火中燒,把埃弗裡的魔杖踹進了湖裡,「我早說他們是神經病。」

  埃弗裡已經失去意識,但穆爾塞伯因為她這一腳狠狠咒罵了一聲。

  「這話我同意。」西裡斯贊同了克萊爾,她幫他治療傷口,他於是放低聲音,「真的沒事,這點程度還沒沃爾布加扎得深呢。」

  他大概想寬慰她,但她聽完火氣燒得更旺了:「別說了。」

  他以前惹她生氣,為了解氣她不止一次幻想過他能被千刀萬剮——但那都是氣話。

  止完血,她又幫他愈合傷口,西裡斯忍著痛沒吭聲。

  萊姆斯也受了傷,幸運的是傷口都很淺。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這點傷還沒我抓得深呢」。

  這倒是真話。

  聚在這鬧事的家伙不止埃弗裡和穆爾塞伯,還有其他面孔,都是些推崇黑魔法的「預備役」。

  詹姆擋在他們面前,舉著魔杖提防這幫人。他問萊姆斯:「莉莉呢?」

  「去醫療翼了。」萊姆斯回答。

  「她受傷了?」克萊爾忙問。

  「沒有,她沒事,」萊姆斯解釋,「她和瑪麗陪同一個三年級學生去醫療翼,那個學生受了傷。」

  西裡斯咬牙切齒:「這幫渣滓用了鑽心咒。」

  克萊爾和詹姆聽見,臉色都陡然刷白。

  不可饒恕咒。

  果然是群瘋子。

  麥格教授的聲音從草地上傳來,她怒不可遏地喊道:「所有人!放下魔杖!」

  鬧劇總算告一段落,詹姆收回魔杖,斯萊特林們也不得不放下舉起的手。麥格教授大步走到他們跟前,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我需要一個解釋。」

  達裡安說得沒錯,最近很不太平。即使是霍格沃茨也不安全,因為學生中的毒蟲早就蛇鼠一窩了。

  那個受折磨的三年級學生需要進行長期治療,斯普勞特教授作為他的院長負責通知他的父母——再三保證會嚴懲涉事學生。

  埃弗裡和穆爾塞伯大概率會被開除,尤其是穆爾塞伯,那道鑽心剜骨是他發出的。

  克萊爾巴不得他們早點滾蛋。

  到了晚餐時,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學校。大家議論紛紛,格蘭芬多的長桌上滿是咒罵聲。

  「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西裡斯冷哼一聲,「快畢業了急著站隊,是不是?」

  「他們早就選好邊了。」詹姆嗤之以鼻。

  「他們選在今天鬧事,不是連N.E.W.T都考不了嗎?」彼得弱弱地問,埃弗裡和穆爾塞伯都被取消了考試資格。

  「你傻啊,蟲尾巴?」西裡斯說,「他們根本沒打算要這些證書。」

  「反正他們有路可走。」克萊爾說,見彼得看過來,她繼續道,「走狗當然要去找狗主人了,那人就喜歡找些蠢蛋。」

  他們都知道她說的「狗主人」是誰。

  「對未成年巫師使用不可饒恕咒會被終身監禁。」莉莉也很氣憤,她和瑪麗把受傷學生送去醫療翼,很清楚他的情況有多糟糕。

  「他們不會,」西裡斯道明,「會有人給他們兜底。」

  這話讓晚餐的氛圍更凝重了。是啊,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件事到最後說不定只會是一場「普通的學生衝突」。

  萊姆斯試著緩和氣氛:「好了,我相信鄧布利多教授會妥善解決的。好好吃飯吧,明天還有考試呢。」

  只能如此了,還是學生的他們對許多事都無能為力。

  盡管剛經歷一場風波,考試依舊會如期而至。明天就考第二場,變形術。

  接下來幾天的天氣都不像之前那樣晴朗,第二天起床時,克萊爾發現窗外下起了傾盆大雨。

  突然的降雨讓羊皮紙都受潮了,不過沒有妨礙實踐考試,她很順利地把火蜥蜴變成了寫字台,並讓一只貓狸子完全消失——這門課的成績肯定只高不低。

  讓人為難的是雨下了一個多星期。幾乎每天,他們都要冒著雨去考場,又冒著雨回來,幾天下來全身都是雨水味。因為一直下雨,考試管理局只能把天文學的實踐考試延後。

  雨天也影響了克萊爾身上的幻覺。幻覺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但存在時間越來越短,通常都是一閃而過——有時候,「哈利」這個名字在她耳邊響起不到半秒鐘,就戛然而止了。

  這樣也好,她對自己說,這樣一來幻覺最多只會影響她兩秒鐘,更不會拖累考試了。

  天氣放晴那天,是第二周的星期三。克萊爾考完古代如尼文,從考場出來。

  她這天心情不錯,因為三件事——

  第一,中了鑽心咒的那名學生終於好轉了。

  第二,達裡安又來了信,說畢業那天會去車站接她。

  第三,西裡斯在考場外等她。

  克萊爾是這屆格蘭芬多裡唯一一個繼續選修古代如尼文的人。其他人不選這門課是因為它太過枯燥,比如莉莉就決定把自己的時間花在更重要、更有趣的課上。而她選擇上這門課,是因為她有強迫症。

  凡是上課時間不衝突的課程,她都選了個遍。加上她成績向來不錯,這就導致她的考試科目比所有人都多。

  西裡斯今天沒有考試,他看見她,把她拉到一邊。這裡遠離考場出口,還有座雕像遮擋,能很好地避開其他學生。

  「什麼事?」

  她雖然這麼問,但看西裡斯的表情也能猜出個大概。

  「我想和你單獨說這個,」他說,他們還牽著手,誰也沒松開,「最後一天去天文塔嗎?」

  他問完就看向她耳後的碎發,就像她的頭發長得多奇特似的。

  「晚上嗎?」

  「當然,之後都是晴天。去嗎?」他又問了她一遍,和那天問她去不去湖邊復習一樣。

  他們明明站在走廊上,卻恍若回到了那棵山毛櫸下。但也有不同,那天起了風,能聽見滿樹樹葉被吹動的聲音,而現在只有近在咫尺、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這地方真窄。

  克萊爾不由地心跳加速,她當時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心跳都沒有現在這樣快。

  「好。」

  她答應了,反正她也說過——考完試就去找他,把話說清楚。

  「那我等你。」西裡斯給了她一個短暫但繾綣的擁抱。

  她第一次知道和人擁抱能讓人這麼暈頭轉向。

  當天晚上,克萊爾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莉莉。莉莉非常激動,祝賀他們終於開始約會了。

  「還不是約會。」克萊爾臉上飄紅。

  「差不多啦,」莉莉調侃她,「天文塔是除霍格莫德外最浪漫的地方了。」

  「有這回事嗎?」

  「有這回事!」

  不管有沒有——克萊爾忽然想到,就算她和西裡斯就此交往,他們也沒機會去霍格莫德了,至少不能以學生的身份。

  真是可惜,誰不想和戀人去霍格莫德約會呢?連莉莉和詹姆都一起去過帕笛芙茶館。

  她一邊感到可惜,一邊不停念叨「浪漫」「浪漫」「浪漫」,最後說了句和浪漫毫無關系的話:「其實,天文塔也是最適合跳樓自殺的地方……」

  因為夠高。

  莉莉打了個寒顫:「怎麼突然這麼嚇人……克萊爾?你怎麼了,沒事吧?」

  克萊爾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古怪,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

  「我……」她出了一身冷汗,手上的星球模型「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莉莉馬上走到她身邊,扶她到床上坐下:「又出現幻覺了?」

  沒錯,又是幻覺。

  可這次的幻覺——

  「好怪,」克萊爾說,「很模糊。」

  她腦中閃過一幅畫面:有人從天文塔墜下,像一個破了洞的布娃娃。

  從前的幻覺,沒有任何一次和這次一樣,能讓她毫無緣由地感到無比悲痛,她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是誰?

  「誰?」莉莉聽完問。

  「看不清。」克萊爾捂住腦袋,頭痛欲裂。

  「那就別想了!」莉莉忙說,「看不清就別管了,放輕松,放輕松。」

  克萊爾不再回憶了。

  可這算什麼?幻覺讓她看到這樣的畫面,讓她知道會有人墜樓身亡,卻不肯告訴她那是誰,這不是耍她嗎?

  更過分的是,那幅畫面還會越來越模糊。次日一覺睡醒,再聽見「天文塔」這個詞,克萊爾就再也想不起那次幻覺了。她只能想到終於盼來晴天的天文學考試,以及西裡斯的邀約。

  莉莉也沒再提起,這件事從此翻了篇。

  為期兩周的考試即將結束,克萊爾只剩下最後兩個科目,魔藥和天文。最後幾天,她每天都在背誦各種魔藥配方,或是研究星星圖表。

  這幾天是真正的拉鋸戰,許多人都早早不耐煩了,恨不得馬上騎掃帚飛走。

  為了讓自己靜下心來,他們不得不不斷提醒自己:考完就能大玩一場了。

  克萊爾也對自己說:考完就能見到達裡安了,考完就能見到媽媽了,考完就能……

  就能和西裡斯在天文塔見面。

  徹底忘記那次幻覺後,天文塔就又變成了一個浪漫的地方。一想到要在那見面,她就忍不住走神,一旦走神,就很難再把心思收回來了。

  這就是戀愛對復習的壞處,克萊爾對自己恨鐵不成鋼,只能求助莉莉:「把西裡斯·布萊克從我腦子裡趕出去。」

  莉莉說:「不可能。」

  西裡斯也照例不認真復習,看書最多只翻上兩頁。他習慣在吃飯時坐在她對面,這幾天也一樣。他從前就喜歡悄悄看她,這幾天,他看得更明目張膽了。

  克萊爾不止一次注意到,他會在她低頭喝南瓜汁時注視她的嘴唇,被她發現後又迅速扭頭。

  這也太直白了,遮掩得也太假了,他明擺著想和她接吻!

  她大發慈悲沒有點破,繼續解決桌上的早餐。

  最後幾天,克萊爾的幻覺只出現了一次——在魔藥學的實踐考試上。理論考試她完成得很順利,有關「活地獄湯劑」的題目她寫了滿滿一大段,確信能拿滿分。

  實踐考試放入原料時,她的坩堝鍋底閃過了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臉(鷹鉤鼻加大版),嚇得她險些加錯材料。那張臉真讓人印像深刻啊,她費了好大勁才控制住自己,不在考試結束後盯著真正的斯內普看。

  天文學的實踐考試安排在晚上十一點,考試內容同樣很簡單。克萊爾用望遠鏡觀察各顆恆星、行星的位置,然後把它們都記在圖表上。沒有哪次的數據能比這次更精准了,她提前半個小時完成了考試,放下筆那刻腦子裡只剩一個想法:

  七年結束了。

  她看向不遠處的莉莉,決定主考官一喊收卷就衝過去抱住她。

  同時注意到了西裡斯的目光,他也完成了試卷,對著她做口型:「明天。」

  克萊爾回了個手勢,表示她當然沒忘記。

  考試結束後學校安排了一天時間讓學生們做收尾工作,比如收拾行李、歸還各類物品。克萊爾和莉莉花費了一整個下午,悠閑地在城堡裡散步。

  她們立志把每個角落都走上一遍,走到一些特別的地方就會開始回憶——

  「我記得這,第一天上課我們倆在這迷路了。」

  「二年級我們搬了一大堆書上這段樓梯,當時為什麼不用漂浮咒呢?」

  「我最喜歡這間空教室,四年級我們來這寫過作業。」

  「是啊,還碰上小情侶幽會了。」

  「真想回到那時候啊。」

  「真的想嗎?」

  「真的想。」

  但時間是往前走的,她們回不到過去。

  好在她們都還有很長的未來,所以用不著這麼感傷。

  夜幕降臨時,克萊爾散漫了一整天的心情終於壓不住了。距離和西裡斯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她控制不住地來回踱步。

  「晚餐時就沒看到西裡斯,他肯定在准備呢,包你喜歡。」莉莉不嫌事大地逗趣道。

  「別說了——」克萊爾徹底面紅耳赤了。

  她也沒怎麼吃晚餐,囫圇幾口就回了宿舍。然後開始准備、准備、准備。莉莉幫她選了一個發夾,說「這個搭你的發色」,那發夾別在她的頭發上,更襯得她金燦奪目了。

  克萊爾對自己很滿意,無論是發型、妝容還是特意噴的香水。

  至於西裡斯會不會滿意——他要是不滿意,她會忍不住踹他!

  好了。

  在莉莉「晚點回來」的祝福下,克萊爾離開了宿舍。天文塔是城堡最高的塔樓,一路過去要走挺遠,夏日的風拂在身上,溫和又干燥。

  接近十二點了,克萊爾有些犯困。等等,怎麼會犯困?為了打起精神她可是喝了半瓶提神魔藥。

  可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直到她登上天文塔頂,吹上迎面的夜風,才堪堪恢復了點精神。

  西裡斯還沒來,真夠慢的。他不是說了會等她嗎?

  克萊爾為此抱怨,然而再生氣的抱怨在這個晚上都變成了嬌柔的嗔怪。她竟然能這麼有耐心,自己都大吃一驚。

  又等了十幾分鐘,樓梯口終於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克萊爾立刻回頭,一聲「西裡斯」就要脫口而出。可困意在這時候達到頂峰,她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4章 失蹤

  她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時物是人非,天翻地覆。

  ……

  耳邊不斷有人走來走去,他們急匆匆地湊過來看她,看清她的長相後紛紛驚呼——「真的是她」「錯不了」。

  克萊爾聽見許多聲音。

  不敢置信的。

  警惕質疑的。

  欣喜若狂的。

  泣不成聲的。

  她頭昏腦脹,費了好大勁才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達裡安·奧平頓聽到這個消息,一大早就從部裡請了假。」

  「憑外貌就能斷定她是奧平頓?偏偏在這個時候,萬一和西裡斯·布萊克有關系——」

  「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教授已經檢查過了,沒問題。」

  「你們是怎麼找到她的?你說,韋斯萊。」

  「呃——我們昨晚下了天文課,走到半路發現忘拿東西了——是我的星星圖表,我不能丟下它不管,我和哈利畫了好久才——」

  「羅恩!別扯別的!」

  「好吧,那我重新說——」

  「她有動靜了!」

  距離克萊爾最近的一道聲音喊道。這聲音很耳熟,她在幻覺中聽見過很多次——是「哈利」的聲音。

  等等,哈利?

  她連忙睜開眼睛。

  眼前是醫療翼,她正躺在病床上,床邊圍著許多人——

  麥格教授,見她醒來眼眶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

  龐弗雷夫人,馬上問她有沒有什麼不適。

  萊姆斯,突然年長許多,臉上多了不下十道更深的傷疤,連頭發都有些花白。

  斯內普,變成了她幻覺中的模樣,頭發一如既往地油膩,大鷹鉤鼻更加惹眼。他多疑地審視她,就像她人皮底下藏著什麼危險十足的東西。

  除了他們,還有三副面孔。

  哈利,赫敏,羅恩。

  什麼意思?

  幻覺終於把她弄瘋了?她真的見到「未來」了?

  克萊爾想掐自己一把,但被制止了。麥格教授在她床邊坐下,緊緊攥住她的手,像怕她溜走:「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她聲音顫抖,明顯剛哭過,克萊爾從沒想到麥格教授會哭成這樣。

  「有點頭暈。」克萊爾回答。

  這話讓麥格教授再次撲朔淚下,萬分懊悔:「你當時說你頭暈……我就該重視起來,而不是讓你別放在心上……可是太晚了……」

  「教授?」克萊爾不知所措,只能看向萊姆斯。

  萊姆斯的狀態也很糟糕,他滿眼血絲,十分憔悴。她和他對視上,他張了張嘴,大概想和她打招呼,但非常別扭。

  克萊爾先開口了:「你看起來至少三十多歲了,怎麼回事?」

  她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詼諧幽默,這樣更像在發瘋做夢。

  「是啊,我老了很多,你知道為什麼嗎?」萊姆斯扯了個笑,但看上去並不好笑,反而非常苦澀。

  「為什麼?惡作劇?增齡劑?我在做夢?」她把能想到的原因都說了一遍,並表明自己更傾向於「做夢」。

  惡作劇她也能接受,總之千萬別是——

  「因為你消失了十五年,克萊爾。」

  萊姆斯還是這麼說了,這就是那個能解決她所有疑惑的答案。

  克萊爾愣住:「你說什麼?」

  萊姆斯又重復了一遍:「你消失了十五年。十五年前,你突然失蹤了……昨晚你又突然出現。」

  他說得清清楚楚,晴天霹靂莫過於此。

  克萊爾聽完他的話,第一反應是,他在開玩笑。

  萊姆斯否認了她:「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

  第二反應是,他撒謊,他肯定在開玩笑。

  他說她穿越了時空,這怎麼可能呢?

  這怎麼可能?

  克萊爾的心髒快要爆炸了,像做自我介紹一樣,她一句一頓道:「我十八歲,剛考完試,明天就要畢業了,我剛和莉莉說完話,剛剛走出宿舍,在天文塔等西裡斯,我現在在1978年,六月份,對啊,沒錯啊——」

  「現在是1993年。」萊姆斯無情地打斷她。

  「看來你需要分辨一下現在的年份,」斯內普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對哈利說,「波特,找份今天的報紙過來。」

  哈利還沉浸在克萊爾說的話裡,聽見斯內普的叫喚回過了神:「報,報紙?」

  「沒錯,」斯內普繼續說,「找份《預言家日報》,這幾天的第一版都是——」

  「夠了,西弗勒斯。」麥格教授制止了他,「那件事晚點再說。」

  克萊爾更覺得不對勁:「第一版都是什麼?」

  她又一次看向萊姆斯,問道:「西裡斯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她,醫療翼內靜得可怕。

  其他人沒說話,斯內普一副准備冷嘲熱諷的樣子,哈利顯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不知道該從哪問起。

  克萊爾看向哈利,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站在她面前。這麼看他就更像莉莉和詹姆的結合體了,那雙綠眼睛直直看著她,克萊爾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莉莉和詹姆呢?」她問。

  這兩個名字像兩顆炸彈,炸得所有人表情空白。哈利頓時呼吸急促,迫切開口:「我爸爸媽媽……」

  萊姆斯向他擺了擺手,表示讓他來說。

  「克萊爾,你聽我說。莉莉和詹姆已經……」

  他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工作,才有勇氣告訴她這些話。他說完,一片寂靜。

  霍格沃茨要是多了條傳聞,說學校裡突然冒出個失心瘋,那就是她了。

  克萊爾坐在床上,持續耳鳴,如果可以她能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完。

  大家都回去了,只有萊姆斯留下來陪她——他現在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他說他今天沒課,可以陪她說說話。麥格教授離開前還在安慰她,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千萬別想不開。龐弗雷夫人去忙活別的,時不時就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斯內普臨走還不忘譏諷她,語氣高高在上,仿佛換作是他遇到這樣的事,就絕不會崩潰似的:「哭能解決問題嗎?」

  克萊爾找到她唯一能找到的東西——床頭的花瓶——歇斯底裡地扔過去:「你給我滾!」

  她又不是為了解決問題才哭的。

  她本來有那麼好的前程,那麼好的朋友,即將迎來嶄新的未來。差一點她就要和喜歡的人互表心意了,唯一的遺憾不過是「怎麼到畢業才說出口」,可現在什麼都沒了。

  花瓶砸在地上,玻璃渣四處飛濺。瓶裡的鮮花是昨天新采的,此刻七零八落,破敗不堪。

  斯內普不作聲了,他最後望了她一眼,揚長而去。哈利也被他的同伴拉走,那個名叫赫敏的女孩一直勸他:「晚點再問吧,哈利,聽教授們的,她需要休息……」

  「恢復如初。」萊姆斯讓花瓶恢復了原狀,然後歉意地朝龐弗雷夫人點了點頭,「抱歉。」

  龐弗雷夫人擔憂地問:「需要喝點什麼嗎?」

  比如鎮定劑之類的。

  「晚點吧。」萊姆斯說。

  克萊爾盯著被放回床頭的花瓶,被魔法復原的花瓣又一次嬌艷欲滴,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這樣虛假的完好讓她難受。

  「希望西弗勒斯沒事。」萊姆斯輕聲說。

  「我又沒往他身上砸……」克萊爾發泄完,情緒終於鎮定了些,「你管他叫『西弗勒斯』?」

  她終於露出了悲傷和崩潰之外的表情,注意到萊姆斯對斯內普的稱呼,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像他不是叫了一聲斯內普的名字,而是親昵地管伏地魔叫「心肝寶貝」。

  「是啊,西弗勒斯,」萊姆斯平靜地說,「畢竟是老同學,現在又是同事,客氣一點還是很必要的。」

  盡管剛在這見過斯內普,他也一副教授模樣,克萊爾還是止不住懷疑:「西弗勒斯·斯內普也是教授了?他能教什麼,黑魔法入門嗎?」

  她對斯內普沒有一點好感,換句話說,她對整個斯萊特林都充滿厭惡,尤其是那些打定主意要和伏地魔一道的斯萊特林。斯內普不是預備役嗎?她不信他後來沒有變成食死徒。難道世道真的變了,食死徒也能當霍格沃茨的教授了?不怕課上到一半,學生就被害得當場暴斃嗎?

  「教魔藥,」萊姆斯回答,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魔藥課的成績一直很好,不是嗎?」

  「可他明明——」

  「他已經投靠鄧布利多了,」萊姆斯解釋道,「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克萊爾。」

  最後一句話沉甸甸地打在她身上。她錯過的這十五年,足夠一個人改頭換面,也足夠她失去一切——

  包括莉莉、詹姆,還有西裡斯。

  萊姆斯問她:「你還記得最後發生了什麼嗎?」

  她當然記得,這對他們而言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在她眼裡只是一個晚上:「我覺得很困,頭暈,然後就栽倒了。」

  「頭暈,栽倒……」萊姆斯也開始回憶,像緩緩揭開一道舊傷疤,「是西裡斯告訴我們這件事的,最初誰也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你突然消失了,像蒸發了一樣,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你。」

  她的穿越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我們找了很多地方,想過很多辦法,懷疑過很多人,埃弗裡,穆爾塞伯,我們懷疑是斯萊特林想報復我們,直到莉莉告訴我們你之前就不對勁了,你出現了『幻覺』,對不對?」

  「對。」克萊爾承認,事到如今也不必隱瞞了,「在那一個月前就出現了。」

  這和萊姆斯得知的一樣,他點頭:「麥格教授也是這麼說的,可我們都不知道。」

  他的眼神在責怪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呢?

  因為怕你們擔心。克萊爾想回答,卻如鯁在喉。

  「西裡斯認定這是他的錯,」萊姆斯繼續道,「是他讓你受傷的,要是他早點趕到說不定你就不會出事了,他一直在怪自己,一直沒有放棄找你……」

  「這和他沒關系。」克萊爾說。

  這樣的事換誰遇上都只能自認倒霉,這絕不是西裡斯的錯。

  萊姆斯沒有對此做出評價,他繼續講之後發生的事:他們畢業加入鳳凰社,莉莉和詹姆結婚,哈利出生,西裡斯成了哈利的教父。

  「後來出現了一個預言,『有能力擊敗黑魔王的人將在七月結束時誕生』,伏地魔斷定那個人就是哈利。莉莉和詹姆不得不帶著哈利躲藏起來,他們選了西裡斯做保密人。」

  克萊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聲音沙啞:「然後呢?」

  萊姆斯像在宣讀判決書:「西裡斯背叛了他們,把他們的位置告訴了伏地魔——」

  「不可能!」克萊爾打斷他。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萊姆斯對她的反應毫不意外,「可那時距離你失蹤已經過去了三年,我想,恐怕連你也不能肯定西裡斯不會改變吧?」

  「我能肯定,他不會變的,他不可能背叛他們。」她篤定。

  但萊姆斯置若罔聞:「我們懷疑西裡斯真的怕了伏地魔,或是伏地魔給了他拒絕不了的籌碼,比如偽造了你的下落,他想賭一把——」

  「這些話你自己相信嗎?月亮臉?」克萊爾厲聲問他。

  這聲「月亮臉」讓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西裡斯是最重情重義的人,他不可能背叛朋友,就算他是為了我——他又不傻,他怎麼可能相信伏地魔的鬼話?」

  「不,克萊爾,」萊姆斯仍固執地要讓她面對現實,「你太低估自己在西裡斯心裡的份量了,你一直下落不明讓他發了瘋,只要伏地魔拋出一丁點希望,他就很有可能——」

  「沒有這種可能!」

  她一遍遍地重復「不可能」「這不是真的」,萊姆斯只是嘆氣:「沒有證據能證明西裡斯沒做過這些,不是嗎?」

  克萊爾逼問:「那你給我他投靠伏地魔的證據——」

  「有,有!」萊姆斯突然拔高聲音,「彼得死了,被他殺死的!他還殺死了十三個麻瓜!莉莉和詹姆的死也是證據,他是保密人!」

  說完這些,他便支撐不住,脫力般跌回椅子上,他也很痛苦。

  克萊爾聲音發顫:「彼得也死了?」

  「對,」萊姆斯閉上眼,「西裡斯炸了一整條街,彼得只剩下一根手指頭。」

  她幾乎喘不上氣了,萊姆斯說的沒錯,她沒有證據能證明西裡斯是清白的。而所有她沒能見到的、只能聽別人提起的過去,都表明「西裡斯就是一個背信棄義的罪人」。

  她相信西裡斯,這樣的固執在別人眼裡說不定傻得驚人,是「只知道感情用事」「太過單純」,她誰也說服不了,連萊姆斯都不願意信她。

  漫長的沉默持續了十幾分鐘,最後她說:「我想看看報紙。」

  「好,我去找一份來。」見她終於顯露出讓步的跡像,萊姆斯站起來,離開前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這個發夾。」

  他從長袍口袋裡取出了一個發夾——克萊爾才注意到他是這樣衣衫襤褸,這些年他過得肯定很艱難——是莉莉「昨晚」幫她選的那個。

  他遞給她:「赫敏給我的,應該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

  克萊爾接過,發夾上鑲嵌的珍珠還泛著晶瑩的光澤,她把它緊緊攥在手裡,又一次潸然淚下:「莉莉後來怎麼樣?」

  「沒有一天不思念你。」萊姆斯回答。

  他離開醫療翼,為她找來今天的《預言家日報》,第一版就是西裡斯的通緝令。

  通緝令上的照片和她的幻覺毫無二致,文字部分是如今的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對西裡斯的譴責痛斥,以及最新的搜捕情況。

  「西裡斯·布萊克是個亡命徒,無論是巫師還是麻瓜,碰上他都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將竭盡全力,盡快將其捉拿歸案」。

  他們還沒有抓到他,克萊爾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段字上——「有麻瓜發現了布萊克並撥打了熱線電話,但在我們的人員趕到時,他便逃之夭夭了」。

  報紙上稱「布萊克出現的地方距離霍格沃茨很近」,克萊爾把那個村莊的名字細細讀了幾遍。

  萊姆斯注意到她的動作:「答應我,克萊爾,別去找他。」

  克萊爾沒有說話。

  臨近中午時,她見到了達裡安。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非常明顯的痕跡,他有些謝頂了,那雙總是神采飛揚的眼睛如今疲憊不堪,她看得出他一直在被痛苦折磨。

  痛苦的根源無疑是她。

  「回來就好,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他淚流滿面,緊緊抱住她,不斷重復這句話。他當年沒能接到她,現在終於接到了。

  「媽媽怎麼樣?」克萊爾回抱他,問道。

  達裡安悲傷的樣子讓她深深愧疚,如果媽媽因為她病情惡化,出了什麼事,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好好的,放心吧,這幾年都沒有出現大情況,」他捧起她的臉,仍在哽咽流淚,「她也很想你,每一天,每時每刻,她都在等你回來,一定要見到你……等一切過去,我就帶你去見她,好不好?」

  克萊爾立刻答應:「好。」

  等一切都過去……

  麥格教授也說了類似的話,她總覺得他們說的「那個時候」,指的是把西裡斯抓住之後。

  達裡安還在傲羅辦公室就職,是負責抓捕西裡斯的主要人員之一。

  「還有……」他們又說了好些話,最後達裡安憂心忡忡地叮囑她,「布萊克非常危險,我不希望你再出任何意外了,別去找他,好嗎?」

  他對她說了和萊姆斯一模一樣的話,克萊爾依舊沉默。

  她知道他們是在擔心她,可是不去找西裡斯,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第5章 西裡斯

  十八歲的詹姆把隱形衣塞進行李箱,打了個哈欠:「還沒折騰完嗎,大腳板?」

  西裡斯站在穿衣鏡前,嘴裡咬著頭繩,說話含糊不清:「還是不行……」

  他把垂在額前的頭發梳向另一邊,覺得不滿意又梳了回來。詹姆瞥了一眼:「沒區別啊。」

  萊姆斯看向他們:「詹姆要是有你一半講究,頭發就不會這麼亂了。」

  「亂點不帥嗎,月亮臉?」詹姆說著就把自己的頭發揉得更亂了,看起來像剛從飛天掃帚上下來。這是他的標志性發型,顯得他像個很有範的國際球星。

  萊姆斯無奈:「帥。」

  詹姆滿意了,又問西裡斯:「你不收拾行李了?」

  他注意到西裡斯連行李箱都沒打開過,床上更是亂成一團,堆著各種被他選完淘汰的衣服。

  「還要收拾行李?」西裡斯終於放棄擺弄發型,「有了今天晚上,把行李全扔了也沒關系。」

  就快大功告成,他問詹姆:「怎麼樣?」

  「不能更完美了。」詹姆評價。

  西裡斯松了口氣:「我要是搞砸了,她肯定會生氣。」

  「這倒是真的,」詹姆贊同,「克萊爾生起氣來一直很嚇人。」

  「我聽說她把一個二年級學生罵哭過,那個學生哭了一個小時呢……」彼得縮了縮脖子,仿佛被罵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我當時正好路過,」萊姆斯回憶道,「是對方先侮辱了普德米爾聯隊的守門員,我記得克萊爾當時說的是『你連一場比賽都沒看過,聽點小道消息就敢說別人拖後腿』,應該是這句。」

  「她是普德米爾聯隊的忠實粉絲,她愛隊裡每一個人。」詹姆毫不意外地說。

  「但她罵得還是太狠了點……」彼得喃喃,說完又補上一句,「我是說,就一點點。」

  「這樣才是她,」西裡斯說,「她每次生氣都很迷人。」

  「『迷人』?」詹姆調侃,「哎呀,大腳板,我怎麼才發現?你墜入愛河徹底沒救了。」

  「得了吧,尖頭叉子,」西裡斯嘴角的笑容怎麼也壓不下去,「你也沒救了。」

  他們眼疾手快,各朝對方砸了一記枕頭。西裡斯跳著躲開,保護自己的臉:「嘿!別毀了我的造型!」

  「好了,已經挺晚了,」萊姆斯看了眼手表,「快十二點了。」

  「十二點了?地圖在哪兒?」西裡斯忙用飛來咒喚來活點地圖——被詹姆壓在了被子底下。

  「我莊嚴宣誓我不干好事。」

  越到這時候越緊張,他不停咽口水,心跳快如擂鼓,拼命尋找克萊爾的名字。

  找到了,標著「克萊爾·奧平頓」的黑點正在一節樓梯上移動,她在上樓。

  「她出發了。」

  「快去,」詹姆催促他,「把地圖帶上。」

  滿心的興奮蓋過緊張,西裡斯立刻跑出宿舍。詹姆大喊的「好運」越來越遠,最後連回聲也聽不見了。

  目的地是天文塔。

  克萊爾在等他,必須快點。

  快點,再快點……

  山洞內,阿茲卡班的囚徒,西裡斯·布萊克睜開眼睛。

  他望著岩壁,兩眼空洞。

  這個山洞臨近霍格莫德,是他昨天找到的,勉強能用來落腳。更准確地說,是用來躲藏。

  他手邊躺著一只只剩下半截身體的老鼠,淪落到這種地步,連老鼠都是頓「大餐」了。他把它抓起來,連皮帶血、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他身上已經看不出半點從前的影子,他穿著一件破爛的袍子,是離開阿茲卡班時穿的那件。枯瘦的臉沒有一點血色,眼窩凹陷得像個吸血鬼,頭發肮髒蓬亂,已經好幾年沒有打理過了。

  克萊爾要是在這兒,肯定認不出他。但他仍渴望能再見到她,哪怕一眼。

  回憶總在夢中重現,每一次都戛然而止。或許是他自己不願意繼續,再往後,美夢就是噩夢了。

  詹姆祝他好運,可命運從未善待過他。他是個倒霉蛋,什麼也抓不住。

  老鼠開始讓他反胃了,這很正常,它死了很久,他吃下前它就已經腐爛發臭。西裡斯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他沒有其他食物了,一旦吐出來准會餓暈。

  今天必須去霍格莫德,必須盡早潛入霍格沃茨。他要找到彼得,他必須殺了他。

  對彼得的恨意無時無刻不達到頂峰,西裡斯靠在岩壁上,眼前不斷閃過好友的臉,戀人的臉。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克萊爾的聲音,記得她喊他名字時的樣子。

  他早就一無所有,不能讓哈利也出事,這是唯一能支撐他活下去的事了。

  .

  克萊爾一把推開活板門,翻上地窖。

  蜂蜜公爵名副其實,地窖內滿是濃郁沁鼻的糖果味,她一下子認出了好幾種糖果——巧克力蛙、滋滋蜜蜂糖、胡椒小頑童、甘草魔杖,還有吹寶超級泡泡糖。

  她關上活板門,留意頂上的動靜,人們的說話聲集中在櫃台和貨架邊,誰也沒發現地窖裡多了個人。

  她是偷偷溜出來的,教授們為了阻止她去找西裡斯,費了不少勁——她被禁止離開學校。這幾天除了睡覺、去盥洗室,無論走到哪兒她都會被監視。

  萊姆斯和麥格教授總會突然冒出來,問她「待會兒打算去哪兒」。達裡安也堅持讓她留在學校,說這樣更能保護她。還有斯內普,她醒來以後,他沒有一天給過她好臉色——當然,她看見他也會甩臉。他認定她和西裡斯有聯系,只要她表現出想去外面轉轉的念頭,哪怕只是去草地上走走,他都會大驚小怪,擺出興師問罪的架勢:「去哪兒?奧平頓?」

  她非要惡心他:「帶西裡斯回來見你,開個同學會怎麼樣?」

  很顯然,斯內普根本受不了她和西裡斯一起出現,這招百試百靈,他很快就會被刺激得不想再搭理她。

  今天是個相當難得的機會。麥格教授和萊姆斯同時有課,其他教授也都忙得不行,她受到的監視一下子少了大半。

  斯內普雖然沒課,但她用兩道昏迷咒把他打暈了。管他會不會罵她,反正她今天必須出來。

  人人都說西裡斯想闖進霍格沃茨,無論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在霍格沃茨守衛森嚴的情況下,他肯定會先來霍格莫德落腳,至少會在附近逗留。

  她必須趕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他。

  克萊爾幻影移形到店門口,一落地就聽見了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別想耍小聰明,奧平頓。」

  斯內普站在她面前,臉都氣歪了。

  她想罵人。

  「我沒耍小聰明,」克萊爾努力壓住火氣,「我這是大聰明,能把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打暈拖進掃帚間,這樣的壯舉除了我沒有人能想得到了。」

  從店裡出來的人聽見她的話,向他們投來驚奇的目光。

  斯內普臉都綠了:「你但凡多動一下腦子,就能想到那地方會有很多人經過。」

  根本藏不住人,很快就會被發現。

  克萊爾問:「你被人看見了?」

  看來是的,他看上去想殺了她。

  「我想喝黃油啤酒。」克萊爾繞開他,不耐煩地往前走。到底想干嘛?他在這兒她還怎麼找人?

  「大費周章出校就為了喝黃油啤酒?」斯內普緊跟著她,「你覺得我會信嗎?」

  「不信拉倒。」

  三把掃帚酒吧是霍格莫德最熱鬧的地方,應該能打聽到不少消息——克萊爾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還沒到霍格莫德周,來往的人都是些成年巫師。霍格莫德在未滿十一歲的小巫師間也很受歡迎,但一路看見的小孩寥寥無幾。

  「我兒子山姆非要來霍格莫德,現在這個時候,是能鬧著玩的嗎?」

  「在抓到布萊克之前,還是別讓孩子們出門了。」

  「別說小孩了,我自己都提心吊膽的,聽說他離這兒越來越近了。」

  「畢竟邊上就是霍格沃茨……」

  斯內普一聽見西裡斯的名字,就會朝她獰笑:「聽見了嗎,奧平頓?」

  當然聽見了,怎麼可能聽不見。

  「你但凡閉下嘴,就會發現不說話其實不會死。」

  他們擠進三把掃帚,裡面擁擠嘈雜、煙霧繚繞,斯內普的表情更臭了。

  「受不了就回去。」克萊爾真心建議他。

  「想都別想。」他依然陰魂不散。

  她點了杯黃油啤酒,斯內普什麼也沒點。羅斯默塔女士把那杯冒著泡沫的黃油啤酒推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臉驚呼了一聲:「你是……!?」

  「好久不見,羅斯默塔女士。」克萊爾向她打招呼。

  羅斯默塔眼睛瞪得很大:「你是克萊爾·奧平頓的女兒?妹妹?」

  「我是她本人。」

  羅斯默塔還記得她,是因為她從前就是三把掃帚的常客,每次霍格莫德周都會來這兒坐會兒。加上四年級時,西裡斯因為她大鬧一場,嚇走了不少客人,羅斯默塔就更對她印像深刻了。

  羅斯默塔震驚於她的樣貌絲毫未變,以及——

  「我聽說你很多年前就失蹤了。」

  「我現在回來了。」克萊爾簡短地說。

  窗邊還有兩張空桌,克萊爾捧著黃油啤酒走過去,對斯內普揚揚下巴:「你坐那桌。」

  她才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西裡斯是巫師們喝酒聊天時的熱門話題,一名和她隔了一張桌子的老巫師就在和人談論他。他喋喋不休,非說自己今早在自家院子裡看見了西裡斯,已經煩走了三個人。

  「你喝酒喝糊塗了吧,我猜布萊克至少還要五天才能到這兒呢。」一個沒走的男巫說。

  「你猜?你猜的有什麼用?」老巫師氣得捶桌子,桌上的幾杯蜂蜜酒哐啷直晃,「你知道布萊克有什麼能耐嗎?」

  「有什麼能耐?」另一個人說,他是那個男巫的同伴,「要我說根本用不著怕布萊克,他早就被繳掉魔杖了。」

  「沒有魔杖可以搶啊!」老巫師更用力地捶了兩下桌子,「你怎麼確定他不會用無杖魔法?布萊克是神秘人最得力的助手,他做夢都想坐上第二把交椅!他就是個瘋子,為了他的主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如果是幾天前聽到這些話,克萊爾肯定會站起來罵他放屁。但現在她穩重多了,聽到最後也只是氣得差點撕爛報紙。

  她桌上擺著的報紙是昨天的《預言家日報》,內容照例提了點最新的搜捕情況——「魔法部將繼續加大搜查力度」,意思是依舊一籌莫展。她還看到了達裡安的名字,報紙上摘錄了一段他說的話:「一旦發現布萊克,請立即聯系傲羅辦公室及魔法法律偵查隊。」

  老巫師的話暫且存疑,那就是說除了之前那個麻瓜,再也沒有人見過西裡斯,這顯然不合常理。

  除非他只在夜間行動,而且是以不易被人察覺的模樣。

  比如阿尼馬格斯。

  掠奪者四個人,除了萊姆斯都是未經登記的阿尼馬格斯。詹姆是牡鹿,彼得是老鼠,西裡斯是黑狗,她第一次知道他會變狗還嚇了一跳。

  如果西裡斯真的變成狗出逃,那也能解釋他為什麼能逃出阿茲卡班。攝魂怪通過嗅覺和感情分辨人類,變成動物說不定真能蒙混過關。

  克萊爾喝了口黃油啤酒,繼續琢磨。

  看來比起找人,她更應該找狗。至於什麼時候找……

  她進密道時剛過正午,想在這兒留到晚上只能拖延時間。

  克萊爾「咚」地一下放下杯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向斯內普:「你一點東西也不喝,看起來好可憐。」

  斯內普沒理她。

  她直接走向吧台,問羅斯默塔要了一堆酒:黃油啤酒、蜂蜜酒、火焰威士忌、紅醋栗朗姆酒和櫻桃糖漿蘇打水。每種各要了兩杯。

  羅斯默塔幫她把酒送到斯內普的桌子上,克萊爾自己拿了杯火焰威士忌,對斯內普說:「喝完自己付錢。」

  斯內普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她:「你到底想做什麼?」

  克萊爾反問他:「你不知道嗎?」

  斯內普陰著臉:「我能知道什麼?」

  「我最近很郁悶,」克萊爾繼續坐下,「想多喝點。」

  她說完就給自己灌了大半杯酒,火焰威士忌燒得她喉嚨發痛。

  斯內普冷哼一聲:「你確實該郁悶。不過放心吧,布萊克肯定不舍得殺你。」

  他這句安慰一點也不像安慰,語氣惡毒得像在咒她。

  克萊爾早就對他的臭脾氣知根知底了,她把紅醋栗朗姆酒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把:「喝。」

  「聞著就反胃。」斯內普碰也不碰。

  「你對著羅斯默塔再說一遍。」

  他不吭聲了。

  她的本意是想把他灌醉,結果他只喝了幾口蘇打水。於是這幾杯酒就全被她用來排解情緒,克萊爾一杯接著一杯喝個沒完,直到所有酒杯都見了底。

  暢快多了,這些天她被要求要克制住的、那些糟糕透頂的壞心情通通散了出去,喝完最後一口朗姆酒,克萊爾捂著臉靠在了桌子上。

  她喝得這麼肝腸寸斷,簡直像被全世界拋棄了,斯內普大概也能相信她是真的和西裡斯斷聯了。

  他看著她頭上的發夾:「你是不打算吃晚飯了嗎?」

  克萊爾悶聲說:「我想吐。」

  「去外面吐。」

  克萊爾抬頭看了眼窗外,喝了這麼久天竟然還亮著。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羅斯默塔——!」

  「你有完沒完!」斯內普厲聲道。

  克萊爾又搖搖晃晃地坐下:「沒完。」

  她看向斯內普,發現他在旋轉,她突兀地問:「你是不是給那家伙當過手下?」

  她沒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她在說什麼。他的臉色瞬間僵得可怕,像聽到了一件讓他萬分屈辱後悔、最不願意提起的往事——

  「當然比不上布萊克。」斯內普憤恨地說。

  「你是比不上他。」克萊爾又把酒杯舉起來,但杯裡半滴酒都不剩了。

  她頭暈了一會兒,又一次站起來,覺得天快黑了。

  他們在酒吧待了一個下午,客人已經換了好幾批。有人憂心地說:「還是早點回去吧,萬一他專挑晚上出來害人……」

  他們出去時,羅斯默塔正在門口和一個客人閑聊,她向那人抱怨昨天攝魂怪又來她這兒搜查了一次。

  克萊爾向她告別,羅斯默塔聽見,又一次看向她的臉:「哦,好,奧平頓小姐,再見。」

  斯內普跟在克萊爾後面:「還要去哪兒?奧平頓?」

  「貓頭鷹郵局,」克萊爾說,「我要給我哥哥寫信。」

  「霍格沃茨的貓頭鷹棚屋是個擺設嗎?」

  「我總不能一直借別人的貓頭鷹,郵局的貓頭鷹能出租。」

  夜幕即將降臨,頭頂冒出了星星。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走了一段路還能聽見羅斯默塔和那個客人的交談聲——

  「你認識奧平頓嗎?」

  「達裡安·奧平頓?」

  「不是,是他妹妹,剛剛過去那個。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十七八歲的樣子……」

  克萊爾租了一只雪梟,這只和哈利的海德薇很像。寫給達裡安的信很簡短,因為她有些心不在焉:

  「很安全,放心。」

  斯內普在門外等她,他為了監視她能做到這種地步真是盡職盡責。

  「走吧?」他對她說,意思是現在能回學校了吧。

  克萊爾綁好信,跟著他離開郵局。天色徹底暗下來,習慣在夜間活動的動物紛紛出沒覓食。

  沒走幾步,她就聽見了一聲又急又響的犬吠,從不遠處的拐角傳來。

  克萊爾望過去,發現灌木叢後有一雙發亮的灰眼睛,正直愣愣地看著她。

  是西裡斯。


第6章 保密人

  克萊爾的心髒嗵嗵狂跳,快從嘴裡蹦出來。

  他果然是變成動物出逃的。

  阿尼馬格斯形態下的西裡斯體型龐大但非常瘦削,這是長途跋涉,成天風餐露宿的結果。

  他們對視上,他又叫了幾聲,比剛才更響更狠,簡直像發了瘋——

  「哪來的狗?」斯內普眯起眼睛,狐疑地問。

  「流浪狗,」克萊爾極力保持鎮定,慶幸斯內普不知道西裡斯是個阿尼馬格斯,「他喜歡我衝我叫幾聲,怎麼了?」

  西裡斯看見斯內普,一下子僵在原地,臉上露出動物絕不可能會有的混亂表情——顯然沒想到斯內普會在這兒。

  她懂,她第一次知道斯內普成了教授的時候也是這個心情。

  「是嗎,」斯內普輕蔑地說,看不出信沒信,「你真是受野獸歡迎啊,奧平頓。」

  他這聲「野獸」肯定把萊姆斯也罵進去了,克萊爾無聲回罵。

  再把這家伙打暈的成功率幾乎為零,剛才在貓頭鷹郵局,店員還提到了「晚上說不定會有攝魂怪過來」,西裡斯現在太危險了,在這兒和他說上話根本不可能……

  她拼命朝西裡斯使眼色,灌木叢的枝條被壓斷,發出清脆的嘎吱聲。西裡斯猶豫著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定在那兒不肯繼續,又一次想衝上來。

  他凝望著她,眼神那麼燙人,比他們從前每一次相視都要炙熱——他找她找了太久,不想再等了。

  斯內普還以為克萊爾眼睛抽筋了,又開始催命:「回學校,快點。」

  「回回回,馬上回。」克萊爾應道,趁斯內普轉身往後扔了張紙條。

  這紙條是給達裡安寫信時隨手撕的,上面用極淺的墨水寫了幾個字:

  「尖叫棚屋見」。

  西裡斯看見了。

  她跟上斯內普,他立刻從灌木叢中跳出來。

  回到學校時,其他師生已經在禮堂就餐。克萊爾一進門廳就聽見了麥格教授心急如焚的聲音:「你是說,她一個下午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萊姆斯臉色蒼白地站在一旁:「我去找她才發現她不在房間裡……」

  「人帶回來了。」斯內普領著克萊爾走到他們跟前,冷著臉說。

  兩人這才松了口氣,萊姆斯的表情難得這麼嚴肅:「你去哪兒了,克萊爾?」

  「霍格莫德,」克萊爾回答,瞥了斯內普一眼,「我悶得慌,他陪我喝酒。」

  「奧平頓差點把自己喝死,還喜歡到處亂竄。」斯內普譏諷。

  麥格教授忙問:「有沒有遇到……」

  「沒遇到。」克萊爾沒把西裡斯抖出來。

  「白折騰一趟,運氣感人。」斯內普丟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說要回辦公室。

  「不吃晚飯了嗎,西弗勒斯?」萊姆斯追問。

  「沒胃口。」

  「我也沒胃口,」克萊爾說,「喝太多了。」

  她看上去確實醉醺醺的,麥格教授問:「你喝了多少?」

  「十杯。」她精確回答。

  麥格教授倒吸一口涼氣:「年輕人……」

  「一直待在學校確實很無聊,你下次想出去可以叫上我。」萊姆斯的臉色沒有那麼差了,他這麼說,克萊爾立刻同意。

  「吃不下也帶點回去吧,免得半夜餓醒。」麥格教授建議道。

  克萊爾同樣答應:「好。」

  她本來就打算帶點吃的走,不是給自己,是給西裡斯。他肯定餓了很久。

  她拿了一堆鹹肉、雞腿和面包,把它們一個個包起來,通通塞進施過延展咒的珠繡包,最後又拿了兩瓶南瓜汁。這時學生們已經散得差不多,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西裡斯的事。

  「我回去睡覺了。」她對萊姆斯說,萊姆斯也沒看出她的不對勁,只說她久違地很有活力。

  她當然要有活力了。

  下雨了,城堡外一片漆黑,狂風肆虐,遠處的天空悶雷滾滾。克萊爾總覺得這場雨能下很久,恍若又回到了考N.E.W.T.的那幾天,那時候的雨也像現在這麼大。

  但霍格沃茨再也不會有莉莉和詹姆了,他們永遠留在了過去。而她要做的是悄悄離開城堡,去尖叫棚屋見西裡斯。

  她就是這麼固執,不信西裡斯是叛徒,不信他想殺死哈利,認定當年的事另有隱情。

  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她要讓一切真相大白。

  打人柳下的密道連接尖叫棚屋,她從前去過幾次,但沒有任何一次走得像現在這樣漫長,仿佛永遠到不了頭。克萊爾不停做深呼吸,不斷加快腳步。

  終於,她看見了出口、樓梯,以及一扇小門。

  屋裡很安靜,靜得不像有人。但一推開門,就有黑影向她衝過來。

  變回人形的西裡斯緊緊抱住了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喊她的名字。

  「克萊爾!!」

  數不盡的淚水落在克萊爾肩上,無比滾燙。

  「我聽見羅斯默塔說的話……還以為聽錯了……我不敢信……我不敢信……」

  西裡斯瘦骨嶙峋,肋骨硌得她生疼,聲音一直在抖。

  「我以為我在做夢……我以為是夢……克萊爾……」

  「不是夢,沒有聽錯,是真的,是真的,」克萊爾一遍又一遍地說,也緊緊抱住他,「我回來了,西裡斯,我真的回來了。」

  她的聲音也在抖,流出的眼淚也浸濕了西裡斯的肩頭。

  他捧起她的臉:「你還和以前一樣……」

  克萊爾止不住地哽咽:「我總不可能一下子老了十五歲,那樣我會受不了的……現在這樣我也受不了……」

  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今天下午喝的那十杯酒都沒有用了,這裡光線很暗,克萊爾透過模糊的淚水看清了西裡斯的臉。

  不是幻覺,不是博格特,也不是通緝令,是活生生的西裡斯,就站在她面前。她第一次在幻覺裡看見這樣的他就覺得難以置信,現在更覺得心髒絞痛,像被刀砍了幾百幾千下。

  西裡斯撫過她的臉頰,小心翼翼。他想要吻她,但一靠近便停住了。

  他從前為了和她約會,能花上四五個小時打理自己,不想讓她失望所以拼命准備。可現在呢?他變得這麼狼狽邋遢,任誰見到都會說一句——這是西裡斯·布萊克?怎麼成這樣了?

  「我已經不像樣了。」他痛苦喃喃。

  「我不覺得。」克萊爾不在乎地說。

  他受盡折磨,飽經風霜,但他還是他,她還能從他眼裡看見他從前的樣子,她最喜歡的模樣——意氣風發、自由不羈。

  她抬頭親吻他,這是最輕柔最溫暖的吻,遲到了整整十五年。

  這個吻足夠讓西裡斯活過來了。

  他們又抱了好一會兒,分開時,克萊爾說:「我帶了吃的。」

  西裡斯眼睛發亮,像真的狗一樣聳動鼻子:「我聞到肉的味道了。」

  「有很多肉。」克萊爾環視了一下房間,走向一旁的四柱床。用除垢咒做了清理後,她一股腦地把所有吃的倒在床上。

  西裡斯急切地湊過來,抓起幾塊鹹肉就開始狼吞虎咽。

  「你慢點。」

  「我餓壞了。」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克萊爾在他身邊坐下,「我說的是正常東西。」

  西裡斯想了想:「一個月前,它們給我舀了點粥。」

  「只有粥?」

  「連半碗都沒有,大概只有幾粒米吧,」西裡斯朝她笑了笑,「已經算很好了。」

  克萊爾笑不出來,還好她拿得夠多:「你把這些都吃完。」

  「放心,」西裡斯又抓起兩只雞腿,大口咬肉,「一點面包屑也不會剩。」

  他吃東西時仍會時不時地看她一眼,怕她再次消失。

  克萊爾坐得更近了些,她把自己一下子穿越了十五年的事都告訴了他。

  西裡斯的動作停了下來:「真是這樣,穿越時空……因為你的幻覺?」

  「沒錯,」克萊爾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不起。」

  每次想到她的幻覺,想到她的失蹤,想到她給她的家人、朋友帶來了多大的痛苦,克萊爾都會控制不住地深深自責。

  如果是西裡斯下落不明十五年,她肯定也會發瘋。她也不願意這樣,她給她愛的人造成了多少苦難?莉莉甚至到最後都沒能等到她。

  「這不是你的錯,」西裡斯扔下手裡的面包,抱住她,「別想了,你回來就好,你能回來我就感激不盡了。」

  克萊爾吸了下鼻子,甕聲甕氣地問:「你還有力氣嗎?」

  「有,靠著我吧。」西裡斯摟住她的肩膀,支撐著她,「要吃點嗎?」

  「不用,我不餓,」這麼多天以來,克萊爾高懸的心終於落了地,「我下午吃了很多。」

  其實是喝了很多,但也沒差。

  「下午……」西裡斯回憶道,「為什麼斯內普會在?」

  「他在霍格沃茨當教授,教魔藥課。」克萊爾回答。

  「鄧布利多聘他教書?」西裡斯和她一樣覺得匪夷所思,「誰敢喝他做的魔藥?不怕被毒死嗎?」

  克萊爾忍不住笑了,他說話還和以前一樣,這也能證明他沒有改變。

  她直起身,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告訴我吧,西裡斯,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知道她肯定會相信他。

  西裡斯凹陷的眼睛裡燃起怒火,火光越燒越旺:「因為彼得。」

  「彼得?」克萊爾茫然,「彼得不是已經……」

  等等。

  她腦中閃過萊姆斯說的話。

  「他們選了西裡斯做保密人。」

  「西裡斯背叛了他們,把他們的位置告訴了伏地魔。」

  「彼得死了,被他殺死的。」

  遠處的天空劈下一道閃電,克萊爾瞬間驚醒:「彼得才是保密人?」

  「對,」西裡斯臉色慘白地點頭,「我在最後一刻勸詹姆和莉莉換了保密人,還以為這辦法很聰明……但彼得是叛徒,他早就投靠了伏地魔,我們都不知道……」

  「他——」

  她記憶中的彼得膽小軟弱,總跟在西裡斯和詹姆身後,她不久前還在考試前鼓勵他,給了他一個擁抱,還為他的「死」難過。

  她的耳邊久違地響起兩道幻覺般的聲音,撕心裂肺,充滿絕望——

  「莉莉!跑!」

  「帶著哈利!快跑!」

  「別碰哈利!求求你!」

  「殺我吧!把我殺了吧!」

  這是莉莉和詹姆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克萊爾猛地捂住耳朵,西裡斯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很遠。

  「怎麼了?」

  「又有幻覺?」

  「克萊爾!?」

  又是兩道聲音,尖得她快滴血,是彼得和伏地魔。他們一個在興奮地邀功,一個在瘋狂地大笑。

  「成功了,主人。波特夫婦讓我做他們的保密人。」

  伏地魔的笑聲久久不散,克萊爾抬起頭,背上淌滿冷汗。恨意如參天樹一樣扎進她的身體,又像毒藥要把她折磨至死。

  西裡斯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很難受嗎?」

  克萊爾顫抖著搖頭。

  她能猜到西裡斯為什麼要來霍格沃茨了,不是為了殺哈利,是為了殺彼得。

  她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在霍格沃茨?」

  她知道了,西裡斯重重地說:「在霍格沃茨。」

  克萊爾第一次這麼想殺死一個人,殺死一個惡人。這個人是她曾經的同學,曾經的朋友。彼得·佩迪魯,被他們百般信任,卻向敵人低了頭,害死了莉莉和詹姆。

  她想起N.E.W.T.考試的第一天,詹姆那麼真心實意地安慰考砸的彼得,他攬過他的肩膀,告訴他「考完就別想了」,讓他去曬曬太陽。

  那時候的詹姆肯定想不到,自己三年後會被這個人害死。

  還有莉莉,她是那麼善良的人,珍視身邊每一個人。她說彼得雖然有點膽小,但還是挺可愛的。她勸詹姆和西裡斯多關心彼得的感受,別總把他當跟班,知道他的綽號是「蟲尾巴」,還親切地叫他「小蟲」。

  可愛……朋友……

  克萊爾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離開尖叫棚屋的,她像丟了魂,每一步都走得宛若行屍走肉。西裡斯變成狗跟在她後面,時刻提防四周的動靜。潛入霍格沃茨的過程比他們原想的順利得多,鄧布利多不准攝魂怪進校,他們沒遇上它們,也沒有被任何人看見。

  這些天她住在教工休息室旁的一間空置房間裡,她讓西裡斯先待在裡面,又確認一遍:「羅恩·韋斯萊的老鼠?」

  「沒錯,老鼠,」西裡斯變回人形,「我在報紙上看到的,他變成老鼠待在他們家裡,誰也沒有發現,他就這樣藏了十二年。」

  他從袍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破破爛爛的報紙,它被折成了很小一塊。西裡斯把它展開,抹平了給她看。

  是七月底刊登的一份《預言家日報》,第一版就是韋斯萊一家游玩埃及的照片。彼得就在這張照片裡。

  為了活命裝了十二年老鼠,該誇他毅力驚人嗎?

  克萊爾知道哈利的朋友羅恩·韋斯萊養了只老鼠,羅恩管它叫「斑斑」,但她從沒親眼見過。斑斑總是縮在羅恩的口袋裡,羅恩說它生了病——它確實該生病,聽說西裡斯從阿茲卡班逃出來嚇得不得了吧?不敢在她面前出現是怕被她認出來吧?

  想到彼得就這樣待在哈利身邊,在校每一天都能見到哈利,她就一陣後怕。

  她現在就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西裡斯也想跟上。

  「你留在這兒,」克萊爾說,不論是人形還是動物他都太顯眼了,去休息室找彼得肯定會被發現,「我要是能找到他,今晚就會把他抓回來。要是被他逃走……不,我不會讓他逃走的。」

  藏了這麼久,他別想再溜走了。

  克萊爾在房間裡施了抗擾咒,又補了一個反阿拉霍洞開。

  現在是晚上八點,城堡外的雨越下越大,她順著樓梯一路往格蘭芬多塔樓走。胖夫人的畫像掛在公共休息室門口,克萊爾清清楚楚地記得口令內容,幾天前她在學生口中聽到過——

  「吉星高照。」

  胖夫人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為她開門,沒看清她有沒有穿校服,還是不是學生。

  「進去吧。」

  肖像畫彈開了,剛好有人從洞口爬出來——是哈利。

  「克萊爾?」哈利自從知道她是莉莉和詹姆的朋友,就和她非常熟稔了,「你怎麼來了?」

  他正拿著他的飛天掃帚,光輪2000。克萊爾問他:「你去哪兒?」

  「魁地奇快開賽了,伍德讓我們今晚去開會。你呢?」

  哈利在格蘭芬多魁地奇隊當找球手,他打得很好。除了位置不同,他完完全全地繼承了詹姆的飛行天賦。

  克萊爾更加怒火中燒:「我來找羅恩。」

  哈利疑惑不解:「羅恩?」

  「對,」克萊爾繼續說,「我想見見他的『老鼠』。」


第7章 真相

  「去開會吧,你回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克萊爾錯開哈利進了休息室,往裡面掃了一眼。

  大概有二十幾個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赫敏抱著她那只名叫克魯克山的貓,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羅恩的那對孿生哥哥,也要去球場開會的弗雷德和喬治在她進來後出了門,嘴裡不停抱怨。

  「這麼大雨還要出去——」

  「只有伍德想得出來——」

  羅恩不在,赫敏看見克萊爾,從沙發上站起來。克萊爾率先問她:「羅恩呢?」

  「羅恩?」赫敏一時沒反應過來,「呃……他回宿舍了。」

  「他的老鼠在吧?」克萊爾又問。

  「在,他帶著它一起走的。」赫敏見她提到斑斑,突然變得很惱火,克魯克山也氣憤地齜牙咧嘴,「你找斑斑……有事?」

  人找老鼠有事怎麼聽怎麼怪。

  「有大事。」克萊爾說著就抽出魔杖往男生宿舍的樓梯走。

  赫敏被這架勢嚇了一跳,克魯克山差點從她懷裡跳出來:「等等,克萊爾——」

  其他學生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們大多都在學校裡見過克萊爾,但不知道她是誰,她突然出現在公共休息室讓許多人感到意外。

  珀西想攔住她:「你做什麼?」

  克萊爾說:「抓人。」

  「抓誰?羅恩?」珀西擋在樓梯前,他剛才只聽見了羅恩的名字,「他犯什麼事了?」

  克萊爾只能停下,冷聲道:「不是他,我要抓殺人犯。」

  這個詞讓在場所有人驚恐萬分。

  「殺人犯?誰?」

  「西裡斯·布萊克闖進來了?」

  「她剛才提到了韋斯萊?」

  「布萊克在我們宿舍?納威?」

  「我——我不敢回去了——」

  「小聲點,別被他聽到了!」珀西第一個鎮定下來,但臉色依舊煞白,他繼續問克萊爾,「布萊克有武器嗎?魔杖,或者刀之類的?你怎麼知道他進來了?他已經進宿舍了?他干嘛要找羅恩?是以為哈利在?羅恩他……」

  「你等會兒,」克萊爾沒回答他,轉向赫敏,「去把教授們叫過來,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還有盧平教授,斯內普……能叫幾個叫幾個。」

  「我現在就去!」赫敏立刻答應,離她不遠的帕瓦蒂說陪她一起。

  氣氛變得這麼緊張,大家都驚慌失措,但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克萊爾看見了珀西亮锃锃的徽章:「你是學生會主席?」

  珀西猛地點頭:「我是!」

  那好辦了,克萊爾說:「你叫上幾個靠譜點的高年級學生把出口堵上,別把人放出去。」

  「我知道了,」珀西立即行動,又不放心地回頭,「我弟弟羅恩——」

  「他不會有事的,」克萊爾繼續上樓梯,「誰知道他在哪間宿舍,幫我帶個路。」

  納威腿軟得站不起來,迪安深吸一口氣:「我和他一個宿舍,我來。」

  他們走了,學生們更加害怕。

  「她能行嗎?」

  「她看上去沒比我們大多少。」

  「那可是布萊克!」

  「還是等教授們吧!」

  「等教授過來韋斯萊就沒命了!」

  克萊爾能保證羅恩不會沒命,會沒命的只有彼得。

  休息室裡的吵鬧聲多多少少也傳進了宿舍,迪安剛把克萊爾帶到門口,門就被猛地推開。

  「你們吵什麼呢?」羅恩氣哄哄地嚷道,「我剛想睡覺——克萊爾?」

  他正好抓著他的老鼠。

  這只模樣寒傖的老鼠少了個腳趾,在羅恩手裡瘋狂扭動,吱吱亂叫想要掙脫他,眼睛瞪得快從眼眶裡蹦出來。

  彼得這輩子的聰明勁全花在這了——憤怒像幾把大火在身體裡炸開,克萊爾魔杖直指彼得的腦袋。

  「把他給我。」

  「給,給你?你說斑斑?」

  「對,給我。」

  迪安插話:「不是說抓布萊克嗎?」

  彼得掙扎得更用力,狠狠咬了一口羅恩的手指。

  「哎呦!」羅恩吃痛叫了一聲,連忙松手,「斑斑!」

  彼得像道影子躥向地面,克萊爾立即扔咒:「昏昏倒地!」

  咒語擦過老鼠尾巴打在牆上,彼得撒開腿拼命奔逃,克萊爾緊追不舍:「統統石化!」

  羅恩大叫:「你干什麼!」

  打中了,彼得瞬間僵在半空,然後像塊石頭一樣滾下樓梯,摔在了公共休息室的地板上。

  學生們屏住呼吸,湊近看他。

  「老鼠?」

  「韋斯萊的老鼠?」

  「打錯了?布萊克還在上面?」

  克萊爾飛快下樓,又是一道咒語打中了彼得的後背:「滾出來!」

  今晚最嚇人的事發生了,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老鼠斑斑」噗通一聲長出來了一個人腦袋,又是噗通一聲長出了四肢,變成了一個矮墩墩的男人,他渾身僵硬,滿眼驚恐。

  赫敏和帕瓦蒂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教授來了!」

  麥格教授第一個看見彼得,她捂住嘴:「誰——」

  萊姆斯像挨了一槍:「彼得………」

  羅恩嚇得從樓梯上跌下來:「斑斑——斑斑——他是個人!」

  赫敏衝過去扶住他:「羅恩!當心!」

  「彼得·佩迪魯,我的老朋友,」克萊爾告訴所有人,她一腳踩在彼得頭上,力氣大得快把他的腦漿踩出來,「你怎麼不再用那招呢,小蟲?把這炸了,或者從窗戶上跳下去,是怕摔死嗎?」

  彼得痛得不行,絕望地瞪大眼睛。

  斯內普給他加了記禁錮咒:「他怎麼在這?」

  「你該問他怎麼還活著。」克萊爾說。

  梅林爵士團一級勛章獲得者,為波特夫婦報仇反遭西裡斯·布萊克虐殺的英雄,彼得·佩迪魯還好端端地活著,這件事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萊姆斯止不住顫抖,看向彼得的眼神裡帶著源源不斷的震驚與恨意:「變成老鼠,躲到現在……那麼……」

  「還沒到萬聖節,就這麼熱鬧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所有人都看向休息室門口。

  阿不思·鄧布利多穿著他那件拖到地的紫色長袍,溫和平靜地望著他們。

  「阿不思,你來看——」麥格教授給他讓路,指著地上的彼得。

  「啊,」鄧布利多先看向克萊爾,語氣輕快,仿佛沒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有多驚駭,「晚上好啊,克萊爾,見到你真高興,還有——」

  他的目光落在彼得身上,眼裡終於多出了不一樣的情緒。

  彼得徹底逃不了了,因為鄧布利多也舉起了魔杖。

  「把咒語解開吧,克萊爾,」鄧布利多說,「讓佩迪魯說說話。」

  克萊爾又踹了彼得一腳:「老實點。」

  終於能說話的彼得立刻發出一聲恐慌的尖叫,他忙套近乎:「克萊爾!真的是你!你不知道,我聽說你回來了有多高興!我高興得都睡不著覺——」

  「你說什麼鬼話!」克萊爾吼道。

  彼得被她吼得一抖,求助般看向萊姆斯,但萊姆斯也冷著臉。

  「克萊爾,你,你見到西裡斯了吧?他來找你了,對不對?」彼得害怕得直咽唾沫,斯內普的禁錮咒還在,他依然動彈不得,「你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麼,全是可怕的事!他肯定騙了你,他知道你會對他心軟——」

  「那都是你做的!!」

  克萊爾火冒三丈,萊姆斯攔下她的「粉身碎骨」:「先別殺他。」

  萊姆斯已經猜到大概,這句話的意思是「就這麼讓他死了太輕松了」。

  「布萊克也在學校?」斯內普問道。

  克萊爾緩了好一會兒才順了氣:「在我那兒。」

  萊姆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西裡斯也來了,那就方便多了,」鄧布利多說,看向斯內普,「拿點吐真劑過來吧,西弗勒斯。」

  .

  很難不擔心。

  西裡斯背靠著床坐在地板上,目不轉睛盯著門口。

  他應該一起去的。他們來不及制定計劃,行動非常匆忙,不一定能成功。如果彼得再耍花招,克萊爾可能會有危險。

  她要是再出什麼事……

  他根本不敢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終於開了,克萊爾回來了。

  她沒有受傷,急衝衝地進來,眼裡閃著撥雲見日的光:「抓住他了!」

  來接他的除了克萊爾,還有萊姆斯。

  「克萊爾都告訴我們了,」萊姆斯說,臉上帶著和從前一樣的微笑,「鄧布利多教授讓你去趟校長辦公室。」

  「斯內普在給彼得准備吐真劑,」克萊爾把他從地上扶起來,「這只死老鼠,等著見攝魂怪吧。」

  西裡斯怔怔地聽著。

  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了,他覺得自己踩在了雲上,正在做夢,腦子嗡嗡作響。

  他又問了一遍克萊爾:「抓到他了?」

  「抓到了,有我出馬還能抓不到嗎?」克萊爾志得意滿。

  「有你出馬當然抓得到,」萊姆斯笑著點頭,「你那幾個咒語都用得很好。」

  「那當然了,麥格教授說我的N.E.W.T.拿了——」

  西裡斯突然把她擁進懷裡。

  這一瞬間,捆在他身上的枷鎖被打破了,他飽受折磨、枯瘦憔悴的臉上浮現出了十幾年前的模樣。

  這一天真是過得不可思議,今天早上他還在為怎樣潛入霍格沃茨絞盡腦汁,為只留存在夢裡的過去痛不欲生,現在卻闊別多年與戀人、好友團聚,他很快就能洗清罪名,將仇人繩之以法。

  「莉莉和詹姆會很高興的。」克萊爾輕柔地說,淚水奪眶而出。

  萊姆斯摟住他們兩個:「去見鄧布利多吧。」

  彼得還在校長辦公室,他們趕到時,他已經把自己做的事全招了——投靠伏地魔,向他傳遞了一年的情報,代替西裡斯成為保密人,不到一星期就出賣了莉莉和詹姆,被西裡斯堵住後炸死了街上所有麻瓜,變成老鼠鑽進下水道逃之夭夭,在韋斯萊家躲了十二年……

  在場的人除了鄧布利多,聽完這些沒有一個不瞋目切齒。羅恩差點吐出來:「十二年!待在我家!我還讓你睡我的床!」

  赫敏幡然醒悟:「所以克魯克山才會這麼討厭你,因為你根本不是老鼠!」

  吐真劑沒了效用,彼得又開始尖著嗓子掙扎,求羅恩為他求情:「羅恩!我,我是你的好寵物啊,你不要你的小老鼠,不要你的小斑斑了嗎!」

  「你滾開!」羅恩嚷道。

  彼得又朝其他人叫:「西裡斯!萊姆斯!克萊爾!我們是朋友啊!我們是好朋友啊——」

  「誰跟你是朋友!」西裡斯臉都歪了,雖然同意把彼得送去阿茲卡班,但見到他還是想要殺了他,「你還有臉提『朋友』?你對得起莉莉嗎?對得起詹姆嗎?」

  「我——我——」聽到莉莉和詹姆的名字,彼得撲通一下滾到了地上,「他們,他們會原諒我的!」

  「他們不會!」西裡斯怒吼。

  彼得狠狠抖了兩下,不敢再看西裡斯,轉身朝萊姆斯爬去:「萊姆斯!我知道你不忍心殺我——」

  「我忍心。」萊姆斯極度厭惡地說。

  彼得只能再轉一下:「克萊爾!你最好了!你救救我,幫我勸勸——」

  克萊爾想啐他一口:「我還抱過你!我現在想把手砍了!」

  沒有一個人願意可憐他,彼得徹底絕望了——不,沒有,他突然朝辦公室門口喊了一聲:「哈利!」

  哈利來了。

  克萊爾、西裡斯和萊姆斯齊刷刷朝門口看去。哈利走了進來,身上還帶著魁地奇球場的雨水。

  「哈利……」西裡斯見到哈利,立刻朝他走去。

  彼得比西裡斯更快,他像見到救星一樣直接撲了過去:「哈利!好孩子,好孩子!」

  「你是誰?」哈利根本不認識他,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辦公室裡的其他人,「鄧布利多教授……西裡斯·布萊克?」

  他沒見過彼得,但在通緝令上見過西裡斯。

  「離我教子遠點!」西裡斯把彼得從哈利身邊拽走。

  「哈利!」克萊爾也跑過去,指著彼得告訴哈利,「就是他害死了莉莉和詹姆!」

  彼得倒在地上哀聲叫屈:「我也不想!黑魔王會殺了我的!我也不想!」

  「哈利,」鄧布利多喊道,「來這坐吧,讓大人們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哈利僵硬地說。

  克萊爾之前就和哈利說過,「你回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現在,他們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包括西裡斯是他的教父,包括彼得才是真正的保密人,他背叛了莉莉和詹姆,害得西裡斯入獄十二年,自己則變成羅恩家的老鼠苟且偷生。

  哈利需要時間消化,但聽完這些足夠他和其他人一樣憎恨彼得——或是比所有人都更恨彼得。

  就是這個人出賣了自己的朋友,害他成了孤兒,害他從沒和自己的爸爸媽媽說過一句話。

  這個人還害得他的教父蹲了十二年牢,成了別人口中「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彼得還妄想得到他的原諒:「哈利!求求你,你放過我吧!詹姆也會原諒我的!你知道嗎,你和詹姆長得簡直一模一樣,我在火車上第一眼就認出你了——」

  「你怎麼敢讓哈利原諒你!」西裡斯橫眉怒目,「你怎麼敢在他面前提詹姆!」

  「哈利,哈利……我錯了……放過我……」彼得跪下來懇求、痛哭。

  哈利的話是最後的判決令,他目光如刀:「帶他見攝魂怪。」

  鄧布利多很快便聯系了福吉,抓住彼得對為西裡斯翻案非常有利。

  「西裡斯即將沉冤得雪」,這是這些日子以來克萊爾聽到過的最好的消息。她還給達裡安寫了信,達裡安得知真相後大吃一驚,特意來了趟學校說要把彼得送去魔法部。

  有他在就更不用擔心彼得會半路逃走了,幾天後克萊爾見了彼得最後一面,她為他送上了最真摯的祝福——

  「死牢裡吧!」

  彼得相當順利地進了阿茲卡班,西裡斯也以自由之身回到了霍格沃茨,他終於又能暢快地呼吸了。

  有了教父已經讓哈利喜不自勝,西裡斯是個阿尼馬格斯的事更讓他瞠目結舌:「狗?你會變狗?黑狗?」

  「沒錯,」西裡斯笑著說,「你應該見過我。」

  哈利想起來了:「是木蘭花新月街那只!」

  西裡斯點頭:「應該是那,我不知道那條街的名字……我那時候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想去見見你。」

  「你站在麻瓜街道上肯定很顯眼,」克萊爾說,她告訴哈利,「西裡斯還有個綽號叫『大腳板』,就是因為他會變狗。」

  哈利對「大腳板」這個綽號很感興趣,他們還告訴他萊姆斯的綽號是「月亮臉」,詹姆的綽號是「尖頭叉子」。

  他已經知道萊姆斯是個狼人,但不知道詹姆為什麼會叫這個綽號:「為什麼叫『尖頭叉子?』」

  「因為他會變成牡鹿。」西裡斯回答。

  「我爸爸也是阿尼馬格斯?」哈利很吃驚。

  「是啊,」克萊爾說,「『尖頭叉子』,很形像吧。」

  哈利第二次見到「月亮臉」「大腳板」和「尖頭叉子」是在萬聖節前一天,他從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那拿到了一張地圖。

  那天是霍格莫德周,克萊爾和西裡斯決定在霍格沃茨過萬聖節——鄧布利多也這樣邀請他們——晚宴前的時間就待在霍格莫德。

  西裡斯幫哈利在許可表上簽了字,哈利一到霍格莫德就來三把掃帚酒吧找他們,給他們看這張「神奇的地圖」。

  克萊爾當即認出這是掠奪者的活點地圖。

  西裡斯像見到老朋友一樣接過它,和十五年前一樣喊道:「我莊嚴宣誓我不干好事。」

  地圖立刻顯現出掠奪者四個人的綽號——「月亮臉、蟲尾巴、大腳板和尖頭叉子」。

  西裡斯冷哼一聲:「該把小彼得去掉了。」

  克萊爾舉雙手雙腳贊成他。

  這幾天過得非常愉快,晚上的宴會也會相當周到。食物種類豐富,樣樣美味,禮堂裡裝飾著成百上千個南瓜,裡面全都點了蠟燭。此外還有一大群活蝙蝠,以及數不清的、水蛇般的橘黃色橫幅。

  西裡斯打趣說那些蝙蝠長得像斯內普,克萊爾忍俊不禁。

  他們把萊姆斯從教工餐桌拉過來,三個人一塊聊天。西裡斯非常支持萊姆斯當教授,說「沒人比你更適合教黑魔法防御課了」,萊姆斯則擔憂明年是否能繼續在霍格沃茨任教。

  「家長們要是知道我是個……肯定不會放心。」他長長嘆氣。

  「家長怎麼會知道?除非有人說出去,」西裡斯說,「斯內普?他針對你?」

  「就算他不說,這也是事實。」萊姆斯說,他勸西裡斯別再對斯內普抱有偏見了。

  西裡斯當然不聽,他嘲諷:「我看他還是跟以前一個樣——」

  「好了,別提斯內普了。」克萊爾阻止他們繼續爭論,「來談談哈利吧。」

  「哈利?」西裡斯看向她。

  「嗯。」克萊爾點頭,「你是哈利的監護人,以後要帶著他一起生活嗎?」

  還沒找到西裡斯的那幾天,她和哈利講過很多有關莉莉和詹姆的往事,哈利每次都聽得非常入迷。他也告訴她,他的姨媽姨父對他有多差勁。

  如果能離開德思禮家,和西裡斯生活在一起,哈利肯定會很高興。

  「對,」西裡斯忙說,「我問問哈利。」

  禮堂裡到處都是濃郁香甜的南瓜味,學生、教授人人樂不開支,哈利和他的朋友坐在一起,西裡斯朝他招手。

  「哈利!快過來!」西裡斯喊了一聲。

  霍格沃茨的幽靈們開始表演節目,哈利擦過差點沒頭的尼克,快步朝他們走來,臉上還帶著輕松的笑容。

  「怎麼了?」

  「我們想問你,」西裡斯問他,「你願意離開你姨媽姨父家,和我們住在一起嗎?」

  哈利愣了一下,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後,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喜悅、更幸福了。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了!」他立即說。

  哈利這麼喜出望外,克萊爾也被感染。

  迄今為止,莉莉和詹姆已經離去十二年。他們會永遠思念他們,也會好好照顧哈利,給他莉莉和詹姆來不及給他的愛。

  一切都會越來越好,克萊爾相信。

  宴會結束了,所有人都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西裡斯問完哈利,又問克萊爾,語氣比剛才不自然多了:「你願意和我住在一起嗎?」

  「你打算住哪?」克萊爾問道。

  「找個房子,哪都行,肯定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西裡斯說,不停看她的表情,「你願意嗎,克萊爾?」

  找個房子……克萊爾思索,達裡安現在一個人住,他工作太忙,她搬過去會影響他……媽媽身體沒有什麼大礙,但還是離不開聖芒戈的照料,最好能離那近點,遠點也行,反正可以用飛路粉和幻影移形……

  她一直沒答應,西裡斯也沒了底氣:「你不願意嗎?」

  「不願意?我沒說不願意啊,」克萊爾不解,「你不是和哈利說了,讓他『和我們住在一起』嗎?我想離聖芒戈近點。」

  西裡斯如釋重負:「聽你的!」

  克萊爾又想到萊姆斯,他即使當上教授也穿得那麼衣衫襤褸,生活肯定很拮據。

  「萊姆斯可能也沒地方住,讓他和我們一起吧。」

  「萊姆斯……」西裡斯想了想,「好,我和他說。」

  他們決定明天去聖芒戈附近看看房子,克萊爾想順路去看看媽媽。這時候師生們都離開了禮堂,他們在門廳裡聽見了鄧布利多的叫喚。

  「克萊爾。」鄧布利多站在不遠處,朝他們招手。

  「鄧布利多教授?」

  「去我辦公室說吧,」鄧布利多說,胡須微微顫動著,「我想我知道你的幻覺是怎麼回事了。」


第8章 過去

  鄧布利多曾向她借過一段記憶,那段記憶跨越了一整個月——從克萊爾第一次出現幻覺,到她暈倒穿越。

  鄧布利多說,他已經從中看出了點端倪。

  時隔多日又來到校長辦公室,沒有其他人,這裡比上一次來時安靜得多。福克斯棲在鍍金棲枝上,霍格沃茨的歷代男女校長在肖像畫裡歇息或假寐,鄧布利多把克萊爾和西裡斯領到一個敞開的黑櫃子前。

  「過來吧,就是這了。」

  克萊爾和西裡斯交換一個眼神。櫃子裡有一個盆底很淺的石盆,不斷發出明亮的銀光——是冥想盆。

  克萊爾的那段記憶就被放在裡面。

  「要把來龍去脈說清楚,還是從頭再看一遍比較好,來吧,」鄧布利多邀請他們,「你也一起嗎,西裡斯?」

  「一起吧。」克萊爾說。反正是她的記憶,西裡斯也會出現。

  「一起。」西裡斯也說。

  「那就開始吧。」鄧布利多讓他們靠近冥想盆。

  盆裡全是些如水如銀的特殊物質,他們一靠近,這些物質便飛快旋轉起來,逐漸變得透明。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們被吸進漩渦。

  落地時,周圍不再是校長辦公室,而是一片鮮紅色的海洋,這是格蘭芬多的顏色。天空晴朗無雲,到處人聲鼎沸,學生們拿著望遠鏡,不停朝前吶喊。

  他們落在了魁地奇球場的看台上,解說員被放大的聲音近在耳邊。

  「一個漂亮的傳球,給了克萊爾·奧平頓——她非常敏捷——戴維·格傑恩想把球斷掉——沒成功!格蘭芬多得分!」

  克萊爾遇到過挺多稀奇古怪的事,親眼看見自己打球就是現添的一件。

  她的進球贏來了相當熱烈的歡呼聲,克萊爾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她看見了一頭火焰般的紅發。

  莉莉坐在前排座位上,和其他人一起為她喝彩:「克萊爾!好樣的!」

  「莉莉……」

  克萊爾控制不住想要上前,但這是記憶,她碰不到她。

  西裡斯握住克萊爾的手:「看。」

  他們在空中看見了過去的西裡斯和詹姆。

  「格蘭芬多又搶到了球,應該是詹姆·波特——沒錯,波特!沒人能從波特手裡搶到球!他簡直是一路飛奔——多卡斯·梅多斯隨時准備接應——是游走球!來自拉文克勞的擊球手卡拉多克·迪爾伯恩——不好——西裡斯·布萊克把球攔下了!非常及時!」

  詹姆投球,格蘭芬多又得分了,周圍又一次歡聲雷動,最尖的一道聲音來自彼得,萊姆斯抓著他的帽子,免得他激動得從座位上滾下去。

  「這段記憶很長,」鄧布利多說,他提醒他們,「要來了。」

  克萊爾又看見了自己,她從看台前飛速掠過,朝現在持球的拉文克勞追球手蒂芙娜·薩莫比飛去。

  西裡斯握得更緊了,好了,她知道是什麼要來了。

  「奧平頓看上去勢在必得,但薩莫比也很快——看看行不行——哦!!什麼——」

  一顆游走球砸中了她,直擊腦門。

  解說員反應過來:「布萊克打偏了!他打中了奧平頓!格蘭芬多亂了陣腳,薩莫比抓住了機會,拉文克勞得分!」

  克萊爾看見自己一下子失去意識,從高空墜落。這麼一下不摔出腦震蕩才怪。

  「真的很痛。」

  「對不起……」

  西裡斯和詹姆立刻落回地面,多卡斯作為格蘭芬多隊的隊長向霍琦女士申請暫停比賽。看台上也亂成一團,莉莉和瑪麗離開座位朝底下奔去,莉莉喊道:「她怎麼樣!克萊爾!」

  她躺在草地上,雙眼緊閉。

  「這就是開頭。」鄧布利多說著拍了拍手,變換了周圍的場景。

  魁地奇球場消失了,他們站在了一條走廊上。克萊爾認出這是去變形課教室的路,過去的她拎著書包,和莉莉走在一起。

  「記得這嗎,克萊爾?」鄧布利多問。

  「記得,我第一次出現幻覺的時候。」

  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奇異的現像——哈利出現在走廊盡頭,朝他們迎面走來,快靠近他們時又忽然消失不見了。

  「哈利?」西裡斯瞪大眼睛,雖然知道這段時間的克萊爾已經出現幻覺,但親眼目睹這一幕還是讓他無比吃驚——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說「你看到的都是這些?」

  克萊爾衝他點頭:「對,都是這些。」

  一整個月都被這樣的幻覺折磨,她沒瘋掉真是不可思議。

  鄧布利多又拍了拍手,場景又變換了。

  他們出現在魔法史課的教室裡,賓斯教授在用他那干巴低沉、讓人昏昏欲睡的聲音講課,學生們已經睡著大半。

  「過來吧。」鄧布利多招了招手,他們走到過去的克萊爾跟前。

  這麼近距離地盯著自己看,感覺真是瘆人。

  過去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在看課本的同一頁,像要把那頁紙盯出洞來。她頭疼地撓了幾把頭發,他們耳邊又飄過了幻覺的聲音。

  是羅恩的聲音:「馬爾福的胳膊早就沒事了,他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

  然後是哈利:「他會一直裝下去的,我真擔心海格。」

  「我這時候已經出現好幾天幻覺了。」克萊爾說。

  一個紙團落在桌上,過去的克萊爾回了頭。西裡斯認出這個紙團:「是我扔的。」

  果然,坐在最後一排的西裡斯正朝這邊比口型:「打開。」

  紙團上寫著:「還頭疼嗎?」

  她提起筆想寫點什麼,想了半天還是不耐煩地把紙團扔了回去。

  西裡斯見她什麼都沒寫更著急了,又給莉莉扔了個紙團,上面寫著:「和我換個位置。」

  鄧布利多感慨:「年輕的愛情啊。」

  克萊爾咳了好幾下:「快一點吧,教授。」

  「好,」鄧布利多笑著拍手,「我看過也不記得了,西裡斯後來換到座位了嗎?」

  「沒換到。」西裡斯回答。

  鄧布利多呵呵笑著,場景又轉,他們離開教室站在了黑湖邊的草地上,不遠處是一棵山毛櫸。他們立刻懂了。

  鄧布利多似乎很喜歡這段:「這天天氣真好啊,我記得之後下了很久的雨。」

  克萊爾和西裡斯都沒說話,他們望著山毛櫸樹下的自己,很快就聽見了那段幼稚的對話。

  「因為他長得好看。」

  「我怎麼看他長得像只猴子。」

  鄧布利多還是樂呵呵的:「不知道福斯特現在在哪工作,我聽說是魔法事故和災害司。」

  「是嗎,挺適合他的。」克萊爾隨口應道。

  「在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西裡斯倒是知道,「估計還沒升職呢。」

  起風了,山毛櫸的樹葉被吹得嘩嘩響。他們繼續看,把福斯特忘在一邊。

  樹下的克萊爾問西裡斯:「你是不是喜歡我?」

  西裡斯耳根燒紅,怎麼說話都不流利:「其實我……我………」

  之後的事他們都記得。西裡斯支吾半天不敢承認,她勃然大怒起身離去,一時間連風都不如剛才暢快了。

  沉默持續了幾分鐘,現在的西裡斯說:「我當時想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克萊爾吸了吸鼻子:「你現在說也不晚。」

  鄧布利多又笑著拍手,之後的場景都轉得飛快,像N.E.W.T考試一樣急湊緊張。莉莉陪她去醫療翼,檢查無果。她在休息室問麥格教授,依舊無果。

  「米勒娃在考試期間就找我說了這件事,我當時就在琢磨了,可惜我琢磨得太慢了。」鄧布利多慚愧道。

  場景又轉,他們來到了考試的第一天下午。學生們站在禮堂旁的小房間裡,等著進去考黑魔法防御術的實踐考試。

  第二組學生被喊到了名字。

  「西裡斯·布萊克——阿米莉亞·博恩斯——克雷吉·布洛賀。」

  他們看見過去的克萊爾衝上去抱住了過去的西裡斯,西裡斯低下頭親吻她的臉頰:「我肯定能拿個O。」

  她強裝鎮定,像剛才那樣抱了其他人。抱到彼得的時候,彼得小聲道:「還好西裡斯不在……」

  現在的西裡斯厭惡地嘁了一聲。

  他們跟著過去的克萊爾走進禮堂,監考她的考官是年邁謝頂、聲音沙啞的皮斯古德教授。

  「我也是這個考官,考到了博格特,」西裡斯說,臉色不太好,「我的博格特是你的屍體。」

  克萊爾恍然大悟:「所以他才說他剛剛才見過我!」

  皮斯古德教授也考了她博格特,他們很快便看到——博格特從櫃子裡走出來,是通緝犯模樣的西裡斯。

  西裡斯怔住了:「那個時候就看到……」

  「我還看到過你的通緝令,」克萊爾回答,「嚇了我一跳。」

  場景又轉,他們看到她考完古代如尼文,從考場走出來。西裡斯等在考場外面,看見她後把她拉到了雕像旁的角落。

  他顯然想吻她,為了克制住只看她耳邊的頭發:「最後一天去天文塔嗎?」

  場景再轉,快到最後了。莉莉為她別上發夾,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離開宿舍。

  西裡斯望著她的背影:「很美。」

  克萊爾笑了:「那當然了。」

  再轉,他們來到了天文塔。

  從旁觀者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對勁——她走路有些晃悠,每隔一會兒就會搖下頭。

  「我當時以為是太困了。」克萊爾說。

  「是錯亂的時空要把你帶走了。」鄧布利多糾正她。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他們齊齊看去。西裡斯臉色一白,像蒙了一層霜:「就差一點……」

  過去的克萊爾聽見腳步聲,也轉過身去,想要呼喊,結果一下子栽倒在地。周圍瞬間暗了下來,之後的畫面只有一片漆黑。

  「時空扭曲了,可以說你在這片黑暗裡睡了很長又很短的一覺,醒來後你就來到了未來,也就是現在。」鄧布利多說完,他們便離開了這段記憶。

  周圍是校長辦公室,面前還是那個發著光的冥想盆。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誰也沒再說一句話。最後克萊爾問:「您說您知道我的幻覺是怎麼回事了……是怎麼回事?看了我的記憶,能看出什麼來嗎?」

  「能,能看出點東西來……」鄧布利多頷首,仿佛要給他們講一個很久遠的故事,「我老糊塗了,最近才想起來,這樣的情況其實我以前聽說過類似的。」

  他舉起魔杖對准自己的太陽穴,從那抽出了一縷銀色的物質。這是鄧布利多自己的記憶,他把這縷記憶放進冥想盆,說:「是一個女孩告訴我的,我記得,那個女孩是你的媽媽。」

  克萊爾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我……我媽媽?」

  西裡斯的表情和她差不多:「幻覺……還能遺傳?」

  「不排除這種可能,」鄧布利多模棱兩可道,「好了,再來看看吧。」

  又一次進入冥想盆,這次的場景是鄧布利多從前的辦公室。距離現在將近五十年,那時的鄧布利多還是黑魔法防御課的教授。

  「四十八年前,你媽媽當時五年級,她告訴我她出現了幻覺,」鄧布利多回憶,「她很信任我,因為我的課教得還算不錯。」

  記憶裡的鄧布利多坐在辦公桌後,門外傳來敲門聲。克萊爾看見了十五歲的媽媽,她穿著格蘭芬多的校服,詢問後進了門。

  「教授,我有事想說……」

  她和克萊爾簡直長得一模一樣,同樣是金發褐眼,連說話時的神態都別無二致。

  「好像。」西裡斯驚訝。

  「好像。」克萊爾震驚。

  她也這麼說,西裡斯反而覺得滑稽了:「她是你媽媽,你們長得像不是應該的嗎?這麼意外嗎?」

  「當然意外了。」克萊爾說。

  她雖然知道自己的眉眼和媽媽有些相似,但沒想到媽媽年輕的時候居然和她這麼像。從她記事起媽媽的身體就很差了,大小病年年不斷,她從沒見過媽媽這麼健康的樣子,她臉色這麼紅潤,看不出一點病態。

  「她和你一樣是追球手。」鄧布利多告訴克萊爾。

  「她打過魁地奇!?」克萊爾更難以置信。

  「是啊,而且打得很好,我記得她說過她想去普德米爾聯隊。」鄧布利多說。

  這時候記憶裡的鄧布利多也說話了:「進來坐吧,奧羅拉。」

  「奧羅拉」是克萊爾媽媽的名字,她的原姓是「維爾比拉夫」。

  克萊爾還陷在源源不斷的震驚裡,她很難把「魁地奇」這個詞聯系到媽媽身上。媽媽打過魁地奇,而且打得很好,她和她一樣是追球手,還想進普德米爾聯隊……她從沒和她說過。

  她的媽媽,奧羅拉在鄧布利多的辦公桌前坐下。她很苦惱,和那一個月的克萊爾一樣苦惱,她求助鄧布利多:「我又出現幻覺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和簡說了這件事,她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克萊爾朝她走過去,走到她身邊。

  她們一樣苦惱,可她的情況要比她好得多,她還有莉莉,莉莉一直陪著她,沒有和簡一樣把幻覺的事當成玩笑。

  「你這次看見了什麼?」過去的鄧布利多問。

  「我看見我外祖母,還有其他人,我還聽見他們說話……」奧羅拉眉頭緊蹙,「可我從沒見過我外祖母,她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看到她十幾歲時候的樣子,和她畫上的樣子一模一樣,我看到的是過去嗎?」

  「看來是的。」過去的鄧布利多若有所思道。

  「過去?」西裡斯突然說,「可克萊爾看到的是未來。」

  「對,這就是不一樣的地方。」現在的鄧布利多說。

  「我媽媽的幻覺後來解決了嗎?」克萊爾問。

  鄧布利多遺憾搖頭:「沒有,我當時在忙著其他事,就把這件事擱在了一邊,我很抱歉……」

  過去的鄧布利多在給奧羅拉提建議,顯然這些建議後來都沒有奏效。

  「你媽媽六年級的時候,忽然消失了一整年,」鄧布利多繼續回憶,「她回到了過去。」

  「她也穿越了?」克萊爾對這件事同樣一無所知,「可是……她後來又回來了。」

  「是的,她又回來了。」鄧布利多點頭。

  這段記憶很短,很快就結束了。奧羅拉聽完鄧布利多的話便起身離開,趕著去上下一節課。她關上門後,他們又回到了校長辦公室,面前依然是那個閃著光的冥想盆。

  鄧布利多接著說:「她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打過魁地奇了。一方面,是她升上七年級臨近畢業,又差了一整年的功課,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在學習上。另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因為……」克萊爾的聲音在顫抖,「因為……她回來了?」

  鄧布利多再次點頭:「我想是兩次穿越給她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創傷,她扛不住。我聽說她畢業後通過大量治療恢復了正常,看上去又是個健康的人了,但後來……可能是先後生下兩個孩子對她的損傷太大,也有可能是穿越的後遺症又發作了……」

  他把他們領到辦公桌旁,讓他們在椅子上坐下。克萊爾渾身僵硬,西裡斯摟住她。

  鄧布利多停了一會兒,又接著往下說:「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當時的幾個教授,對了,還有伯納德·奧平頓。」

  「我爸爸?」克萊爾愕然抬頭。

  她很久沒有從別人口中聽到她爸爸的名字了,連達裡安也很少提起,因為怕她和媽媽難過。很長時間以來,他們家的家庭成員都只有她、達裡安和媽媽三個人,爸爸這個角色一直是缺失的,因為他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事去世了——他在一場妖精叛亂中犧牲了。那不是一場大到能記入歷史的叛亂,只是一場範圍很小、持續時間很短的小動亂,可就是這樣的小動亂,永遠奪走了他的生命。

  爸爸的死對他們打擊巨大,媽媽常年臥病在床,她和達裡安還是小孩幫不了什麼忙,如果不是奧平頓家的家底還算殷實,又有許多親戚願意出手幫扶,他們肯定撐不下去。

  她很久沒有想起爸爸了,時隔多年再聽見他的名字,簡直恍若隔世。他也知道媽媽出現過幻覺、經歷過穿越,但他和媽媽一樣從未告訴過他們。

  「他們不告訴你們,或許是不希望你們也碰上這些事,可惜事與願違……幸好你沒事。」鄧布利多從桌上拿了幾顆滋滋蜜蜂糖,問他們,「好了,來一顆嗎?很美味。」

  西裡斯拿了一顆,剝開遞到克萊爾嘴邊:「吃顆吧。」

  「我吃不下。」克萊爾沒胃口。

  她之所以會沒事,是因為她沒有和媽媽一樣穿越兩次。

  等等……媽媽既然能穿越兩次,是不是說明她也能回到十五年前?

  這個問題非常關鍵,非常重要。直到離開校長辦公室,克萊爾還在想——她已經知道大家的未來,知道彼得是叛徒,知道莉莉和詹姆會遇害,只要她回到十五年前,不就能改變一切了嗎?

  一得出這個結論,她就把「創傷」「後遺症」統統拋之腦後,只顧著琢磨該怎麼穿回去了。

  她終於有了動力,一下螺旋梯就迫不及待把這個想法告訴西裡斯,想和他探討一下該怎麼實踐:「我媽媽肯定知道方法,剛好我們明天要去聖芒戈——」

  「不行。」西裡斯立刻反對她。

  「不行?為什麼不行?」克萊爾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他表情嚴肅得就像她剛剛說了句瘋子才會說的傻話,他想讓她清醒過來:「鄧布利多說了,兩次穿越會造成嚴重創傷,我們不可能讓你冒險。」

  被拋遠的「創傷」「後遺症」又回到了她的腦子裡,但克萊爾仍然滿不在乎:「冒險怎麼了?我願意冒險,你難道不想救莉莉和詹姆嗎?」

  「我當然想,」她還在堅持,西裡斯急得抓住她的肩膀,「但我不能拿你的性命開玩笑!」

  「這關我的性命什麼事?我不會出事的,」克萊爾固執己見,「我不會怎麼樣,創傷不會讓我死的,我現在很健康,我扛得住——」

  「你媽媽以前也很健康!」西裡斯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克萊爾愣在原地。她想起來鄧布利多記憶裡媽媽臉色紅潤的樣子,又想起自己回憶裡媽媽發病時的樣子,最嚴重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差點死去。她小時候不止一次害怕她再也醒不過來,害怕要是媽媽也走了,她和達裡安該怎麼辦。

  西裡斯是真的想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她剛才的話讓他恐慌。他松開她的肩膀,轉而把她抱進懷裡。記不清這是幾天來的第幾次擁抱了,但之前的擁抱他沒有一次顫抖得像現在這麼厲害。

  「十五年……克萊爾,你消失的十五年裡我一直在害怕,我怕你真的出事,怕你受傷……你要是受了傷,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克萊爾不作聲,西裡斯繼續勸她:「我們不是說好了,要買個房子,把哈利和萊姆斯都接過去,要好好照顧哈利嗎?我之前說,你能回來我就別無所求了,但我還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我不能……我接受不了房子還沒找好女主人就先出事了……」

  「西裡斯……」

  他鐵了心了,她說什麼都不肯同意。

  「好了好了,」克萊爾只能寬慰他,「當我沒說,當我沒說,還有,什麼叫『女主人』啊?我們明明算剛開始交往吧?」

  她總算扯到別的事,西裡斯終於松了口氣:「我說錯了。」

  這話的意思怎麼聽都不是「說錯了」,而是「說早了」。

  「不過明天還是要去聖芒戈,」克萊爾說,又補充一句,「放心吧,我就是想看看我媽媽,不問穿越的事……你抱得好緊,松手。」

  她快喘不過氣了。

  西裡斯這才松開她,見她確實像斷了念頭,答應道:「好。」


第9章 女貞路

  達裡安難得粗心一次,他告訴她媽媽剛換了病房,但忘了說到底換到了哪。

  「問接待員吧。」西裡斯說。

  只能這樣了。

  聖芒戈在萬聖節也人滿為患,他們特意起了個大早提前出發,結果還是排了將近二十分鐘的隊。

  問詢處的女巫已經被各種奇葩問題擾得不耐煩。

  「你的眼睛也腫了?指示牌上寫著了,蜇傷去二樓,下一個!」

  被比利威格蟲蜇了一臉包的男巫搖搖晃晃地走了,克萊爾馬上上前:「我們來看望奧羅拉·奧平頓。」

  女巫看了一眼手邊的一張長單子:「五樓十一號病房,下一個!」

  「走。」克萊爾和西裡斯擠過人群上樓。

  聖芒戈的走廊又長又窄,到了五樓更是充斥著各種哀號尖叫。這層樓是「魔咒傷害科」,住著許多因為魔咒、惡咒和魔法事故精神失常的病人。

  他們經過一扇門時,門上的小窗突然貼過來一張臉。裡面的病人,吉德羅·洛哈特衝他們痴痴笑著,問他們「要不要簽名」。還有一間病房,讓克萊爾心髒猛地往下一沉,她透過半開的房門看見了兩張眼熟的面孔——弗蘭克和艾麗斯·隆巴頓。

  其實也不算「眼熟」,因為他們已經瘋得不成樣子了。

  「伏地魔的手下把他們折磨瘋了,」西裡斯告訴她,充滿恨意地報出了一串人名,「貝拉特裡克斯、羅道夫斯和拉布斯坦·萊斯特蘭奇,還有小巴蒂·克勞奇,全進了阿茲卡班。」

  他說完攬過克萊爾繼續往裡走:「走吧,下次再來看他們。」

  克萊爾還想問:「那幫家伙用了什麼?」

  「鑽心咒。」西裡斯的聲音很沉重。

  鑽心咒……

  就是穆爾塞伯在黑湖邊對那個三年級學生用過的咒語,是不可饒恕咒之一,帶來的精神損傷永遠不能愈合。

  克萊爾穿越以來,已經了解了不少有關那場戰爭的情況,她知道他們在取得勝利的同時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那場戰爭近乎同歸於盡、魚死網破,而人們真正受到的傷害恐怕比她所知的還要多,還要慘重。

  隆巴頓夫婦被折磨致瘋,多卡斯被伏地魔親手殺死,麥金農一家全部遇害,還有埃德加·博恩斯、卡拉多克·迪爾伯恩、普威特兄弟、莉莉和詹姆……

  胸口沉甸甸地像壓了塊石頭,克萊爾一路沉默不語,他們最後停在了十一號病房門口。

  這就是媽媽新換的病房了,應該會是以後的常住病房。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壞心情帶給媽媽,她平復後敲了敲門。

  克萊爾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媽媽了,之前都是達裡安幫她們來回傳信。

  裡面傳來治療師的聲音,是位年輕女巫:「克萊爾嗎?進來吧。」

  媽媽已經知道她要來看望她的事了。病房很小,光線昏暗,只有門對面的牆上有扇高高窄窄的窗戶,稍微透了點光進來。他們進門後,剛才說話的那名治療師開了「燈」——她用魔杖點亮了飄在天花板上的幾個水晶泡泡。

  奧羅拉坐在床上,她的頭發全白了,兩頰瘦削,臉色憔悴如蠟,看不出一點鄧布利多記憶裡的樣子。

  「克萊爾。」她朝克萊爾張開枯瘦的手臂。

  克萊爾心都碎了,她立刻撲過去,又小心翼翼地怕把她弄疼:「媽媽……」

  奧羅拉像小時候一樣輕撫她的後背:「你還好好的,太好了。」

  「我應該早點回來的……對不起……」克萊爾在她懷裡哭泣。

  「你沒有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奧羅拉說,虛弱但很溫柔,「要吃糖嗎?你以前就喜歡吃這個。」

  奧羅拉從床頭拿了幾顆糖,是吹寶超級泡泡糖。

  「吃。」克萊爾說,見到媽媽讓她很有胃口。

  「我記得還沒過期……」奧羅拉喃喃,幫她剝了一顆。

  「都沒過期,」治療師整理完窗邊的藥瓶,准備離開病房,「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好好聊。」

  「待會兒見,伊芙。」奧羅拉頷首,告訴克萊爾,「伊芙人很好,一直很照顧我,還陪我過萬聖夜。」

  「真的嗎?那太好了。」克萊爾說,有人能照顧媽媽讓她安心。伊芙離開前還和西裡斯說了句話,讓他也到床邊去,別在門口杵著。

  「西裡斯?過來啊。」克萊爾朝西裡斯伸手,把他介紹給媽媽,「這是我男朋友。」

  西裡斯少見地笨手笨腳起來,第一次見克萊爾的長輩讓他很緊張,連打個招呼都吞吞吐吐。

  好在奧羅拉很和藹:「西裡斯……我記得你,克萊爾以前提過你很多次。」

  西裡斯終於不那麼拘謹了,他小聲問克萊爾:「你提過我很多次嗎?」

  「是提過很多次,」克萊爾承認,「不過都是罵你的。」

  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

  奧羅拉被逗笑了,給西裡斯也拿了顆糖:「吃一顆吧。」

  「謝謝。」西裡斯馬上接過。

  奧羅拉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她繼續說:「我這幾天也看了報紙……你受苦了,好孩子。」

  西裡斯眼眶紅了,他很少感受到家的溫暖,上一次還是在波特家。

  「以後不會了。」克萊爾信誓旦旦,擺出「再也不會讓西裡斯·布萊克吃苦」的架勢。

  奧羅拉又笑了,提起別的話題:「我聽達裡安說,你們打算買個房子?待會兒就去看嗎?」

  「嗯,待會兒就去,」克萊爾又抱了一下她,「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她雖然面色蒼白,但好在精神狀態還不錯,這也讓克萊爾安心多了。

  她同她告別,奧羅拉溫和地叮囑道:「路上小心。」

  「我會的。」

  他們下了樓,穿過候診廳的牆壁回到了淘淘有限公司的櫥窗前。

  面前是那條寬敞的街道,街上行人行色匆匆,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憑空冒了出來。

  順利見到了媽媽,離開聖芒戈也沒被麻瓜看見,克萊爾很愉快:「好運氣。」

  說完就發現西裡斯不知怎的一臉懊悔。

  「我應該帶點禮物的……我竟然什麼也沒帶……」他自言自語。

  「禮物?」

  「對,禮物,給你媽媽。」西裡斯回答。

  「沒事,我媽媽不會在意的。」克萊爾安慰他,「我們現在去——」

  一聲刺耳的鳴叫打斷了她的話。

  這個瞬間,克萊爾仿佛又看到了西裡斯失手砸過來的那顆游走球——一只貓頭鷹拼了命地扇動翅膀,直衝她的頭頂。

  西裡斯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貓頭鷹「砰」的一聲撞上櫥窗,動靜大得連櫥窗裡的假人都抖了一下。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貓頭鷹……」西裡斯一臉嫌棄,拎起貓頭鷹的一只翅膀,把它拔了起來。貓頭鷹撲騰了幾下,把嘴裡叼著的信吐到了地上。

  「送到聖芒戈的?」克萊爾撿起信。

  信封上寫著: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門口(淘淘有限公司櫥窗前),克萊爾·奧平頓及西裡斯·布萊克收。

  「是給我們的。」她說。

  「給我們?」西裡斯湊過來看。

  是鄧布利多寄來的,克萊爾展開信,信的內容剛好和他們將要做的事有關。

  克萊爾,西裡斯:

  節日快樂。

  我聽說你們想把哈利從德思禮家接走,讓他和你們住在一起。這真是個不錯的提議,看得出哈利也很高興。

  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哈利成年以前,恐怕不能離開他姨媽的家。

  克萊爾和西裡斯異口同聲:「什麼!?」

  信的末尾還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如果可以,請看信的反面。

  反面一片空白。西裡斯念了「原形立現」,有字浮現出來:

  莉莉犧牲時,她的愛在哈利身上留下了一種相當強大的保護魔法,使他免受伏地魔的傷害。

  但這種保護魔法的生效需要血緣的維系,也就是說,哈利必須住在莉莉血親的家裡,至少要在名義上把那個地方稱之為「家」。

  他們看完,久久不作聲。

  克萊爾不停默念鄧布利多說的幾個關鍵詞——愛,保護魔法,血緣,血親,家。

  良久,她才繼續開口:「莉莉還有哪些血親?」

  「從鄧布利多的意思看,應該只有一個了,」西裡斯頭疼地說,「哈利的姨媽。」

  「怎麼會……」克萊爾同樣頭疼,她現在恨不得自己突然多出個親妹妹,名字叫莉莉·伊萬斯。

  「要把莉莉血親在的地方稱為『家』,」西裡斯又看了幾遍信,「就是說,我們把哈利接走,他的『家』就變了……」

  「那怎麼辦?」克萊爾愁眉不展,「哈利那麼討厭他的姨媽姨父,讓他繼續住在他們家和讓你回布萊克家有什麼區別?」

  聽到「布萊克家」,西裡斯立刻黑臉:「不可能繼續住。」

  但確實沒辦法……

  他們又把信看了一遍,想找點空子。

  「在名義上把那個地方稱之為『家』……」克萊爾使勁琢磨,突然話鋒一轉,問道,「莉莉的姐姐叫佩妮嗎?」

  「我不知道。」西裡斯說。

  「她現在住哪?」她又問。

  她記得哈利提到過「女貞路4號」,但不知道那地方具體在什麼位置。

  西裡斯倒是知道位置:「在薩裡郡小惠金區……走,我們現在過去。」

  今天是周一,現在剛過上午十點。路上沒人,他們在街角幻影顯形,打量起周圍。

  女貞路的房子全部整齊劃一,樹籬和花園修剪得一絲不苟,停在路邊的幾輛汽車光亮照人。

  4號的門窗緊閉著,哈利的姨父、表哥都不在家,只有姨媽在廚房裡忙活,他們看見她從窗後走過。

  「哈利必須把這當成『家』的話,我們最好離他近點……」西裡斯說,目光往4號旁邊的房子瞟。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從5號開門出來,沿著花園小徑走向他的汽車,嘴裡哼著一首他們沒聽過的麻瓜歌。

  克萊爾揚揚下巴:「給他點錢。」

  .

  當天傍晚,弗農·德思禮一進家門就被妻子佩妮拉住,得知了一個大新聞。

  他們的鄰居,住在5號的普倫提斯一家決定搬走了。

  雖然他一直不喜歡那一家子——普倫提斯先生總愛修理汽車,把鄰裡弄得吵吵嚷嚷——但還是對此大吃一驚:「怎麼突然搬家?」

  要知道,女貞路可是一處相當體面、規矩的社區,這裡的住戶應該以能居住在這為榮,普倫提斯一家卻要反道而行,搬家走人?

  「今天來了個富翁,買下了他們家的房子,」佩妮的語氣裡帶著蓋不住的嫉妒,「合同流程什麼的全部從簡,讓他們今晚就搬走。」

  「給了多少錢?」弗農問。

  佩妮說了一個數,這是他賣多少年鑽機都賺不到的數目,他立刻和佩妮一樣妒火中燒。

  怎麼會這樣?吃晚餐時,弗農還在想這個問題。他們兩家的房子明明一模一樣,為什麼那個富翁選了5號不選4號?因為普倫提斯剛好偷懶在家,而他勤勤懇懇去上了班嗎?

  佩妮也心煩意亂,一頓飯她至少看了十次窗口。鄰居家傳來動靜,新住戶搬進去了。

  弗農倒了好幾杯紅酒,還是覺得不暢快:「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姓布萊克,名字不知道。」佩妮回答,把她的長脖子縮了回來。她聽見普倫提斯管那個富翁叫「布萊克先生」,喊得非常殷勤。

  「布萊克……布萊克……」弗農氣憤地直絮叨,終於擠出了點他慣有的神氣,「呵,普通的姓氏。」

  「可不是嗎?隨處可見。」佩妮附和,但還是如坐針氈。

  達力被他們反常的樣子弄得一頭霧水:「什麼布萊克?你們在說什麼?爸爸?」

  他看向弗農,弗農說:「什麼事也沒有。」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什麼事也沒有」。

  「媽媽?」達力又問佩妮,佩妮沒有回答他,她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

  弗農還是壓不住性子:「他只有一個人?」

  「還帶了一個,」佩妮說,她現在眯起了眼睛,這是她窺探鄰居、竊聽八卦時的招牌表情,「他帶了個年輕姑娘。」

  「年輕姑娘?」弗農也眯起眼睛,一臉狐疑。

  「對,沒錯,」像終於發現了那個闊綽富翁的一個把柄,佩妮又趾高氣昂起來,「那個布萊克應該有三十多歲了,但他帶的那個姑娘看上去才高中畢業,最多剛上大學,八成是他養的小情人——」

  她說話時一直看著窗外,突然尖叫一聲,衝到廚房猛地把窗簾拉上。

  弗農聽完她的話剛要破口大罵,就被她的尖叫嚇了一跳:「怎麼了?佩妮?」

  「不像話!」佩妮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洶湧的怒意,氣得渾身顫抖,「在家門口親起來……!」

  她沒有繼續描述下去,一方面是覺得實在不合體統太不像樣,另一方面是怕說下去會帶壞達力。

  她憂心忡忡地對自己的寶貝兒子說:「你一定要離那兩個人遠點,越遠越好,記住了嗎,達達?」

  達力愣愣地點頭:「好,我,我知道了。」

  「放心吧,親愛的,達力向來是個乖孩子,他不會和這種人扯上關系的。」弗農說,他已經對新鄰居充滿鄙夷了,和這種不懂規矩的人挨得這麼近讓他非常氣憤。

  他們開始質疑那個布萊克到底是不是個真的富翁,很快便斷定他的錢財肯定來路不明,接著斥責那個姑娘不知廉恥、自輕自賤,最後慶幸這兩個家伙買的是5號,沒有玷污他們的房子。

  「他們要是來敲門,說要拜訪鄰居什麼的,絕對不能開。」弗農千叮嚀萬囑咐。

  佩妮和達力一致答應。

  .

  事實是他們想多了,克萊爾和西裡斯根本沒打算拜訪他們。

  5號的原住戶走後,他們立刻搬了進去。西裡斯剛出獄,她剛穿越,兩個人都沒什麼行李,家具都是下午現買的,有魔法幫忙搬起來非常輕松。不到十分鐘就全部搬完了,他們還閑得在門口接了會兒吻。

  吃過晚餐,萊姆斯來了信。他很樂意搬來和他們一起住,並說會把他們買下女貞路5號的事告訴哈利。

  他們把二樓的其中兩間房間空下來,給萊姆斯和哈利用作臥室。

  他們已經盤算清楚了——保護魔法生效需要血緣的維系,哈利仍需要把佩妮所在的地方當成「家」,但不代表他需要一直住在那。選擇買下女貞路5號也是因為這個,成為德思禮一家的鄰居不僅能近距離保護哈利,盯著那家人防止他們虐待他,哈利也能隨時過來,吃飯、寫作業,甚至過夜。

  「太聰明了,」克萊爾又一次自誇,「哈利名義上的住址沒變,德思禮家還是他名義上的『家』,而我們是他名義上的『鄰居』。」

  到鄰居家串門再正常不過了,一天串幾次就別管了。

  「絕妙的主意,」西裡斯笑道,「把哈利的臥室布置一下吧,到了聖誕節可以給他一個驚喜……他會回來過節嗎?」

  「有我們在肯定回來。」克萊爾說。

  「他喜歡什麼?」他們往二樓走,西裡斯問。他見到哈利還沒多久,還不怎麼清楚哈利的愛好。

  克萊爾認識哈利也沒多久:「魁地奇?」

  哈利喜歡魁地奇,這點和詹姆一樣。

  魁地奇……

  克萊爾忽然想起來,西裡斯被通緝的那段時間,報紙上除了他的通緝令,最常出現的就是一則廣告。

  「西裡斯!」克萊爾抓住西裡斯的胳膊,西裡斯回過頭。

  「怎麼了?」

  克萊爾眼睛很亮:「我知道送哈利什麼聖誕節禮物了!」

  第二天一早,一封新寫的信從女貞路送去了霍格沃茨。信的內容很簡短:

  「哈利,回來過聖誕節嗎?」

  寫信人是克萊爾,她還在信紙上畫了一條黑狗,代表西裡斯。

  哈利很快便回了信,內容同樣簡短:

  「回來!」

  之後的兩個月,克萊爾和西裡斯只做了幾件事:在家消磨時間或出門亂逛,每周抽兩天去聖芒戈看望媽媽,偶爾和女貞路上的其他住戶打打招呼,以及,給倫道夫·巴德摩寄了份訂單。

  西裡斯在訂單上的原話是:「711號金庫,加隆隨便拿。」

  聖誕假期的第一天,他們去國王十字車站接哈利和萊姆斯。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停在9?站台,不斷冒出騰騰濃煙,哈利和萊姆斯隨著人流下了車。

  哈利看見他們,立刻跑過來:「西裡斯!克萊爾!」

  他們給了他兩個很大的擁抱。

  滿月剛過幾天,萊姆斯還有些虛弱,但也笑意盈盈:「哈利一路都在念叨你們。」

  「我等不及要見你們!」哈利雀躍地說。

  「我們也等不及要見你,」西裡斯說,「走吧。」

  在進家門前,他們讓哈利去德思禮家轉了一圈,對佩妮說一句「我回來了」,哈利雖然覺得奇怪——佩妮更覺得奇怪——但還是照做了。

  哈利對他們為什麼要住在德思禮家隔壁同樣疑惑不解:「我還以為你們會買其他地方的房子……總之不會買在這。」

  「我們也不想住在這,」克萊爾說,西裡斯和萊姆斯在搬行李,「是鄧布利多說……」

  她沒有說下去。

  哈利眨眼:「鄧布利多?他說什麼?」

  鄧布利多說要先對哈利保密。

  「他說你突然換地址可能會被伏地魔的殘黨找上麻煩。」克萊爾隨口編道。

  哈利聽到伏地魔的名字,信了大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克萊爾錯開話題:「赫敏和羅恩都留在學校過聖誕節嗎?」。

  「他們都回家了,」哈利回答,「他們本來想留下來陪我,但我沒有留校,所以他們也回去了。」

  這還是他入學以來第一次沒在霍格沃茨過聖誕節,也是第一次這麼盼望回到女貞路。

  西裡斯和萊姆斯搬完行李,西裡斯在樓梯口喊了一聲:「克萊爾?」

  「來了!」克萊爾應道,對哈利說,「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一個寬敞、舒適的房間,是哈利從未擁有過的。

  裡面布置得很明亮,比達力的房間還要漂亮。牆上貼著許多魁地奇球員的海報,大部分都是普德米爾聯隊的成員,全是克萊爾貼的。西裡斯給哈利買了電腦和游戲機,他雖然沒怎麼用過麻瓜的東西,但哈利在麻瓜世界長大,他猜他會喜歡這些。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魔法照片,克萊爾和西裡斯找了挺久才翻出來——都是他們學生時代的照片。

  掠奪者的合照,彼得被剪掉了,剩下三個人互相搭著肩膀,滿面春風;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合照,七名隊員穿著鮮紅色的隊袍站在一塊,詹姆的頭發被風吹得更亂了,西裡斯在偷看克萊爾;克萊爾和莉莉的合照,她們笑容燦爛,在對角巷買了兩個很大的草莓花生黃油冰淇淋;莉莉和詹姆的合照,是他沒見過的,海格給他的相冊裡也沒有,背景是下雪的霍格沃茨城堡……

  哈利一張張照片地看,又看看海報、電腦和游戲機,怎麼也看不夠。他的眼裡閃著淚光:「不能更好了。」

  「不止這些。」克萊爾把他推到床邊。

  嶄新、柔軟的床上放著一個狹長的大包裹,它在最後出場,顯然是個重頭戲。

  「是什麼?」哈利問。

  「聖誕節禮物,」西裡斯微笑,「拆開看看吧。」

  哈利拆開包裹,激動得說不出話了。裡面躺著一把精美絕倫、氣派十足的飛天掃帚。

  是火弩箭!


第10章 戈德裡克山谷

  這絕對是最棒的聖誕節禮物。

  哈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真的?火弩箭?」

  「貨真價實,」克萊爾說,把火弩箭的宣傳廣告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魁地奇冠軍的選擇,純手工鍛造,只為巔峰飛行!」

  火弩箭造型漂亮,性能精妙,每一根枝條都受過精心挑選、細細打磨,即使是不懂魁地奇的人也能一眼認出這是一把國際水准的精品掃帚。

  「一定很貴吧?」哈利問。他記得魁地奇精品店裡的那把樣品,旁邊的標牌寫著「價格面議」。

  「灑灑水而已。」克萊爾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另一只手搭上了西裡斯的肩膀。這個動作就像在說,你不知道你的教父很有錢嗎?

  「你喜歡就好。」西裡斯欣慰地笑著。

  「我特別喜歡!」哈利愛不釋手。

  可惜他們現在在麻瓜世界,不然他真想出去飛幾圈。掃帚把在他手裡微微顫動著,這種感覺棒極了。

  萊姆斯也笑道:「格蘭芬多今年的魁地奇比賽肯定能打得很好。」

  那是肯定的,哈利胸有成竹。一想到馬爾福會露出什麼表情,他就更合不攏嘴了。

  他迫不及待:「我要寫信告訴羅恩他們!」

  想想吧,羅恩要是知道他有了一把火弩箭,該有多激動,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掃帚!還可以寫給伍德,他准會高興得發瘋。

  「吃完晚餐再寫吧。」克萊爾提醒道,已經到晚餐時間了。

  「對,去吃飯吧,我餓壞了。」西裡斯也催著他們下樓。

  晚餐格外豐盛,他們做了一大桌美食,每個人都吃得非常愉快。七點左右,窗外飄起了雪花,他們窩在客廳看了一部喜劇電影——四個巫師坐在一起看麻瓜拍的電影,還看得這麼聚精會神,感覺真是奇妙。

  不會有更幸福的夜晚了。一整個晚上,哈利都過得非常自在,他一口氣吃了很多糖果,在德思禮家這可是達力才有的權利。看完電影,他開始給羅恩和赫敏寫信,克萊爾給他拿了一份特大號的巧克力味冰淇淋,上面灑了碎果仁,比福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裡賣的還要美味。

  他的床也非常溫暖舒適,他躺在上面,覺得睡在櫥櫃和達力的雜物間已經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了。海德薇也吃了不少零食,它今晚給自己放了個假,愜意地待在籠子裡休息。

  或許是太興奮的緣故,哈利躺了很久都沒睡著,他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快樂地跳動,把困意驅散得一干二淨。不過,晚點再睡也沒關系,反正明天可以賴床,他想幾點起就幾點起。不會再有人把他早早叫醒,讓他去干活了,明天睜開眼睛,他見到的只會是西裡斯、克萊爾和萊姆斯親切的笑臉。

  哈利這麼想著,又翻了個身。

  這時他的房門被敲響了,他聽見克萊爾的聲音:「你睡了嗎,哈利?」

  「還沒,」哈利從床上撐起來,「怎麼了?」

  門開了,克萊爾站在門口,身上穿著外出的常服。她躊躇道:「……你要是太困了,就下次再說吧。」

  「我不困,」哈利搖頭,「你要去哪?」

  這個點出門?

  她又猶豫了一下,問他:「我想去趟戈德裡克山谷,你去嗎?」

  .

  為了確保西裡斯已經睡著、短時間內不會醒,克萊爾特意等了半個小時。

  他呼吸均勻,睡得很熟,沒有醒來的跡像。

  她小聲試探:「西裡斯?大腳板?」

  沒有回應。

  她於是輕手輕腳下床,換下睡衣,把枕頭悄悄塞進西裡斯懷裡。

  西裡斯動了動,伸手摟緊枕頭。

  還是沒醒,那就好。她想去的地方,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擔心。

  哈利的房間就在主臥隔壁,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他還沒睡,克萊爾敲了敲門,問他願不願意和她一起。

  她猜他會想去的,畢竟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莉莉和詹姆犧牲的地方。

  但哈利的反應讓她意外,他竟然一臉茫然:「哪?」

  克萊爾走進房間:「沒人告訴過你嗎?」

  他已經十三歲了,竟然沒聽說過戈德裡克山谷?

  「沒有……」哈利不自覺地攥緊手,「那是哪?」

  「是你的家,哈利,」她告訴他,「你從前的家。」

  如果沒有戰爭,如果莉莉和詹姆還活著,他就會在那兒長大。

  哈利聽到「家」這個詞,一下子僵住了。克萊爾能從他臉上看出很多情緒——震驚、恍惚、悲傷、渴望。

  「去!」他斬釘截鐵。

  那就出發。克萊爾等他換好衣服,讓他帶上隱形衣,在確認西裡斯和萊姆斯的房門都還緊閉著後,她帶著哈利幻影移形。

  他們落在一條積滿雪的小巷裡,這裡的雪下得比女貞路大多了,他們費了不少勁才把腳從雪地裡拔出來。

  周圍一片漆黑,灰暗、厚密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空中落下。克萊爾從珠繡包裡取出一把傘,撐開,接著讓哈利穿上隱形衣:「穿上保險點。」

  盡管已是凌晨一點,附近空無一人,但哈利還是不露面更安全些。

  「好了。」哈利消失了。

  「走吧。」克萊爾點亮魔杖。

  他們穿過雪地,一路經過許多房子。那些房子的門廊、屋頂和窗欞上都積滿白雪,在黑夜中顯得格外靜謐。

  「冷嗎?」克萊爾問。

  「不冷,」哈利說,「哪棟是……」

  他想問哪棟是他家的房子,但克萊爾也不清楚確切的位置:「待會兒再找吧。」

  他們拐過小巷,走到了整個村子的中心,那兒有座小教堂。接近聖誕節,教堂外已經掛上了明亮斑斕的彩燈,到了夜裡也還亮著,和教堂的彩繪玻璃交相輝映。教堂前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立著一塊刻滿人名的紀念石碑。

  克萊爾喉嚨發緊:「這塊石碑……」

  這不只是石碑,他們一向它走近,它就變成了一座雕像。

  雪花落在雕像上,那是一家三口:戴著眼鏡、頭發蓬亂的父親,美麗動人、和藹善良的母親,還有母親懷裡的嬰兒,他幸福又快樂,頭上沒有傷疤。

  是詹姆、莉莉和哈利。

  「這是……」

  「人們一直在紀念你們。」

  紀念十二年前的萬聖夜,紀念英勇犧牲的波特夫婦,紀念大難不死的男孩。

  哈利藏在隱形衣下,克萊爾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和她一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能感受到他的哀傷,她的心情和他一樣。

  上一次見到莉莉和詹姆,他們的生命還那麼鮮活。如今再想見他們,除了過去的舊照片,就只剩下面前這座冰冷的紀念雕像,以及……他們即將去的墓地。

  克萊爾連做幾次深呼吸才沒讓眼淚湧出來:「去教堂後面看看吧。」

  哈利的聲音已經帶上哽咽:「好。」

  這個夜晚,在他們決定來戈德裡克山谷後,就變得無比沉重了。

  教堂後就是那塊墓地。數不盡的墓碑上刻著已故的歷代居民的名字,他們慢慢走過去,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姓氏。

  其中兩塊墓碑上刻著坎德拉和阿利安娜·鄧布利多的名字,墓碑上還刻著一句格言:

  珍寶在何處,心也在何處。

  「她們是鄧布利多的……?」哈利頓住,驚愕道。

  「鄧布利多的母親和妹妹,他們家在這兒住過。」克萊爾告訴哈利自己知道的,領著他繼續往墓地深處走。

  魔杖杖尖發出的熒光照亮一塊又一塊墓碑,掃過一個又一個名字,最後停了下來。

  雪似乎也停了,心髒怦怦狂跳,快要撞破胸膛。他們看清了那塊墓碑上的銘文:

  詹姆·波特

  生於1960年3月27日

  卒於1981年10月31日

  莉莉·波特

  生於1960年1月30日

  卒於1981年10月31日

  下邊刻著格言:「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

  淚水終於決堤,克萊爾控制不住地顫抖:「就是這了。」

  她摸索著抓住了哈利隱形衣下的手,他們的手同樣冰冷,卻在此刻成了彼此唯一的支撐。他們都需要這樣的支撐,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站穩,才能讓自己接受「莉莉和詹姆早已長眠於此」的事實,才不會在這片雪地裡崩潰。

  雪又下大了,輕柔又無情地蓋住莉莉和詹姆的墓碑,也落在她和哈利的肩頭。

  淚水永遠也流不盡。

  克萊爾在碑前變出一束百合花,這是莉莉生前最喜歡的花。百合花潔白無瑕,在雪中輕輕搖曳。

  她幫莉莉拂去名字上的積雪,心痛得像被劃了一道大口。

  「我回來了……你怎麼樣……」

  詹姆的名字同樣被雪模糊了輪廓。他的名字從前總是閃閃發光,現在卻變得這麼黯淡。

  他那樣閑不住的人,只能待在這肯定很不暢快吧?

  肯定很冷很痛吧,他們的屍骸就這樣躺在冰天雪地下,失去體溫和知覺,已經徹底腐爛,再也不會醒來了。

  這樣的場面,克萊爾在出發前就設想過無數次了,她明明有好多話想和他們說,想告訴他們她有多想念他們,告訴他們她還想和他們說說話,可當她真的站在這裡,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什麼話到了嘴邊都變成了不成句的抽噎。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幫他們擦去雪花,可雪一直在下,怎麼擦都沒有用……

  兩個月以來,那個被西裡斯拒絕提起、被媽媽刻意規避的念頭總會時不時地冒出來。現在,它變得更強烈了。

  西裡斯不希望她出事,媽媽不願告訴她再次穿越的方法,她當然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可是……她怎麼可能放棄呢?

  她有這樣的能力,無論如何也想試試。如果成功了,她就能救下莉莉和詹姆,不僅如此還能救很多人。

  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才能成功。

  夜色已經濃得分不清時間,克萊爾最後給百合花加了一層保溫咒,扶著哈利離開了墓地。

  哈利還穿著隱形衣,她問他還好嗎,他悶著頭沒說話。

  讓一個從小就成了孤兒、如今只有十三歲的孩子直面自己父母的墳墓,果然還是太殘忍了。

  「應該過幾年再帶你來的。」克萊爾自責。

  「不,這樣挺好的,」哈利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快被風雪淹沒,「我也想見見他們,這是我離他們最近的一次了,我知道他們葬在哪了……」

  克萊爾心如刀割:「哈利……」

  她望了望周圍,讓他摘下隱形衣的兜帽:「讓我看看你。」

  哈利眼眶通紅,臉上全是凍結的淚痕。

  「我沒事,真的,」他吸了吸鼻子,鼻頭也紅透了,「你能帶我來,太好了。」

  「別勉強自己,我知道你很難過。」克萊爾用袖口幫他擦去眼淚。哈利終於崩潰,埋在她的懷裡嚎啕大哭。

  他想哭多久她都會陪著他。雪繼續刮著,不知又刮了多久,哈利抬起頭:「我想回家看看……」

  這聲「回家」他說得很沉重。

  「好。」克萊爾答應,幫他重新戴上兜帽。

  對於自己的穿越,她有兩個猜測。

  其一,穿越和幻覺有關,幻覺出現越頻繁,穿越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其二,有關過去,尤其是有關那場戰爭的舊物可以讓她再出現幻覺。

  十五年前的那次穿越,是在她連續出現一整個月幻覺後發生的。但自從來到未來,她的幻覺只出現過一次——和西裡斯重逢那天,她在尖叫棚屋聽見了莉莉、詹姆、彼得和伏地魔的聲音。

  只有那一次,實在太少了。這也是除了看望莉莉和詹姆外,她選擇造訪戈德裡克山谷的另一個原因:刺激自己的幻覺。

  波特家的房子很容易辨認,因為它是一眾漂亮完整的房子中唯一的一座廢墟。她猜得沒錯,她一靠近這個地方,耳邊便又響起了莉莉和詹姆的聲音,這次還能看到畫面——

  手無寸鐵的詹姆攔住伏地魔,想靠犧牲自己為妻兒爭取逃生的時間。

  莉莉護在哈利身前,歇斯底裡地懇求伏地魔放過自己的孩子。

  最後,是一道撕裂夜空的綠光。

  ……

  「克萊爾?」

  「你怎麼了?」

  哈利焦急的聲音近在耳邊,又仿佛離得很遠,他不停喊她的名字。

  「克萊爾?!」

  克萊爾跌倒在地,出了一身冷汗,哈利扶住她。

  「我沒事……」她說。幻覺消失了,看來今天到此為止了。

  「怎麼會沒事?你的臉色這麼差!」哈利根本不信她的話,「要去醫院嗎?巫師的醫院?」

  克萊爾晃了晃腦袋:「不用……我就是有點頭暈……」

  想要穿越回過去的計劃,她本來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但是現在……

  「哈利,你聽我說。」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什麼?」

  .

  克萊爾沒有告訴哈利穿越的後果——會帶來創傷。

  只問他:「你想救莉莉和詹姆嗎?」

  哈利的回答當然是「想」。

  他知道克萊爾一下子穿越了十五年,現在知道她有可能可以穿回去,簡直驚喜萬分。

  他們於是達成了協議——哈利同意幫她激發幻覺,方式是借莉莉和詹姆的照片給她。

  克萊爾聽他提起過,海格曾給他一本相冊,裡面有許多舊照片。那些照片中的一大部分都是莉莉和詹姆畢業後拍的,不少都有關那場戰爭,她從未見過,應該能派上用場。

  同時,她還讓他幫她保密。

  「別告訴西裡斯。」她尤其強調。

  「為什麼?」哈利不解。

  她撒謊:「因為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不想讓他失望。」

  「好。」哈利答應了。

  他們返回女貞路,這時已經過了凌晨三點。他們都精疲力盡了,只想馬上回房休息。

  克萊爾的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她往二樓看了一眼,發現主臥的燈亮著。

  不好。

  他們進了家門,她對哈利說:「你先——」

  被打斷了,西裡斯正好下了樓梯:「克萊爾!」

  她和哈利身上還沾著不少雪花,出現幻覺又幻影移形,她沒緩多久臉色還很蒼白。

  西裡斯憂心如焚:「你們去哪了?克萊爾?床空著……我還以為……」

  他還以為她又消失了。

  萊姆斯也從樓梯上下來,他被西裡斯叫醒了:「西裡斯急壞了。」

  克萊爾想讓他們別擔心,但這不可能——她和哈利這麼晚出門,又這麼風塵僕僕地回來,怎麼看都很讓人起疑。

  西裡斯來來回回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檢查完緊緊抱住她,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她還好好的,還站在他面前。

  「你們去哪了?」萊姆斯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哈利瞟了克萊爾一眼,如實回答:「戈德裡克山谷。」

  「戈德裡克山谷?!」西裡斯猛地一僵。這下好了,他更不可能放心了。

  克萊爾搜腸刮肚:「哈利他……」

  哈利接上她的話:「麥格教授和我提起過戈德裡克山谷的事,我想去看看,克萊爾不放心所以陪我一起。」

  好樣的。

  避開穿越的事,還搬出了麥格教授,克萊爾真想給他比個贊。

  他們都知道戈德裡克山谷對哈利有什麼意義。萊姆斯聽完,很不贊成地皺起眉頭:「那也不該選在這個點。」

  「我實在等不及了,對不起。」哈利誠懇地認錯。

  西裡斯也能理解他想去戈德裡克山谷的心情:「下次想去看望莉莉和詹姆,可以叫上我們。」

  「沒錯,在白天去。」萊姆斯附和,除此之外,他還有疑慮,「不過,克萊爾的臉色為什麼這麼差?」

  只是去戈德裡克山谷一趟,她的臉色不該這麼差。

  她臉上,不僅有悼念故友的難過,還有接近病態的虛弱。

  沒辦法,只能強詞奪理、蒙混過關了。

  西裡斯和哈利說話時松開了她,現在克萊爾又靠了上去,她要把自己臉色蒼白的原因都歸於太冷太困:「因為太冷了,你們不知道戈德裡克山谷的雪有多大,而且我好困好想睡覺,我不管,你抱我上去。」

  她就差掛在西裡斯身上了。

  哈利連忙挪開視線,萊姆斯也咳了好幾下,和哈利看向同一盆盆栽,就像那盆盆栽長得多奇特似的。

  西裡斯還挺吃這套的:「好好好,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成功了,她一副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樣子,西裡斯立刻抱她上樓。

  萊姆斯和哈利也各回各的房間,萊姆斯叮囑他們:「早點休息。」

  時間當然不早了,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真的去休息吧」。

  「你也是。」西裡斯對他說,關上房門。

  換回睡衣、躺回床上,就真的昏昏欲睡了。折騰太久,克萊爾徹底沒了力氣,這樣也好,這樣一來西裡斯也用不著擔心她再鬧失蹤了。

  他摸著黑吻了她一下:「睡吧,晚安。」

  意識不清的吻和沒吻沒區別,克萊爾迷迷糊糊地說:「晚安。」

  第二天,哈利按照約定給她拿來莉莉和詹姆的照片。

  「這些都是他們畢業以後拍的。」他告訴她,挑出她想要的那部分。

  一共有四十九張照片,時間從1978年跨越到了1981年,其中1979年和1980年的照片最多。

  克萊爾算了一下。

  1979年,莉莉和詹姆結婚,同年莉莉懷孕。

  1980年,哈利出生。

  那是他們遇害前少有的可以苦中作樂、能算得上幸福的時候。

  並不是所有照片都能刺激她的幻覺,克萊爾翻了幾張,在翻到他們的結婚照時才聽見了一些聲音——

  「好了,笑一個吧。」

  「她知道了也會為你們高興的。」

  照片裡的詹姆朝鏡頭揮手,莉莉挽著他的胳膊露出笑容,眼裡還閃著淚光。

  他們說的「她」是她。

  「謝謝。」克萊爾對哈利說,若無其事地把照片放進口袋裡。

  「沒事。」哈利搖頭。

  照片都被收起來了,萊姆斯敲門喊他們時也沒發現:「出發吧。」

  西裡斯也收拾好了,在樓下等他們。

  他們准備去對角巷逛逛,一是為了解悶,二是想去買只貓頭鷹——買給羅恩。

  「我們害得他丟了老鼠,作為補償,就送給他一只貓頭鷹吧。」西裡斯是這麼說的。

  「羅恩肯定會喜歡的!」哈利說。

  他和克萊爾一起下樓,誰也沒有提起照片、幻覺和穿越的事。


第11章 夏

  對角巷人頭攢動,他們穿過人群,擠進巷子北面的咿啦貓頭鷹商店。

  店面很小,裡面黑洞洞的,有許多帶孩子來買貓頭鷹的巫師家長。他們進門時,一個男孩剛和他的父親走出來,手裡的籠子關著一只鳴角鸮。

  他興高采烈地問個不停:「它一天能送幾封信?它只吃堅果嗎?它喝不喝南瓜汁?坩堝蛋糕呢?」

  還有一對父母給他們的女兒買了一只雪梟,作為O.W.L.考試的鼓勵。

  「叫它『莉齊』好呢,還是『貝思』呢?」女孩問。

  「叫莉齊吧。」她的母親說。

  數不盡的貓頭鷹在籠子裡嘰喳亂叫,密密麻麻地掛滿了一整面牆。

  克萊爾選中了一只小貓頭鷹。見有人選它,這只毛絨絨的小家伙高興得活蹦亂跳。

  店裡的女巫告訴克萊爾:「它特別活潑,而且很積極。」

  克萊爾很喜歡它,西裡斯則嫌它太小太瘦:「它送得了信嗎?」

  它看起來一點也不靠譜,普通的信封對它來說也太大了,他懷疑它根本叼不動。

  克萊爾搶在女巫之前說:「送得了送得了。」

  小貓頭鷹也努力展示自己的「強壯有力」,蹦得比剛才更高了。

  西裡斯無奈:「克萊爾……」

  「好小的貓頭鷹,」哈利也被這只貓頭鷹的大小震驚了,他看過來,「像金色飛賊!」

  這是什麼比喻?

  「和金色飛賊比它還是挺大的,」克萊爾說,「羅恩會喜歡它嗎?」

  「嗯……」哈利想了想,「我覺得不論送怎樣的貓頭鷹,他都會喜歡的。」

  畢竟他一只貓頭鷹也沒有,埃羅爾還是家裡共用的。

  他們推測羅恩應該會喜歡,至於原因一人能說好幾條:這只貓頭鷹很可愛,無聊的時候能逗來玩,店長說它送信很積極,每天放在兜裡就能帶走,跟著上課也不容易被教授們發現……

  萊姆斯在邊上聽著:「我已經發現了。」

  哈利被逗笑了,克萊爾又轉向西裡斯:「就它了,買吧買吧。」

  小貓頭鷹也睜圓眼睛,等他松口。

  「好,買買買。」西裡斯松了口。

  小貓頭鷹歡快地叫了好幾聲,女巫把他們招呼到櫃台前。西裡斯付錢,克萊爾給哈利、羅恩另買了兩大盒貓頭鷹堅果。

  「可以先給羅恩看看,他要是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換只威風點的,這只留給克萊爾。」萊姆斯穩妥地說。

  「好主意,萊姆斯。」克萊爾誇道。買完貓頭鷹,他們回到了陽光明媚的店外。

  克萊爾想去其他店轉轉:「我想給媽媽和達裡安買點禮物。」

  哈利也說:「我要買件給赫敏。」

  「去那家看看吧。」西裡斯指了指不遠處的維澤埃克魔法用品店。他也打算買點,之前忘了給奧羅拉帶禮物,剛好能在聖誕節補上。

  維澤埃克魔法用品店的人比貓頭鷹店更多,店裡也被裝飾成了充滿聖誕氛圍的樣子。

  先在這裡給達裡安看看禮物,待會兒再去摩金夫人那兒給媽媽看看圍巾,要買最保暖的。不過……

  說實話,其實她摸不准到底該送點什麼。媽媽還好,她的喜好和從前差不多,但達裡安這些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他從前喜歡天文學,如果是十五年前,她肯定會送他一幅漂亮的星像圖,可現在呢?她不確定他會不會喜歡。

  克萊爾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發現自己想的不是「哥哥會喜歡什麼禮物」,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傲羅會喜歡什麼禮物」,並且越想越頭疼。

  達裡安已經畢業很多年了,生活習慣也和從前大不相同,他現在整天忙得腳不沾地,還會喜歡星像圖嗎?會不會覺得太幼稚了?

  克萊爾想起小時候帶她去屋頂看星星、告訴她哪顆是獅子座α的達裡安,又想起幾天前見到的,被繁重工作壓得心力交瘁、滿眼疲憊的達裡安,拿起星像圖又放下。

  西裡斯注意到她的動作:「怎麼了?」

  克萊爾把苦惱告訴了他。不知道送自己哥哥什麼聖誕節禮物,真是太不應該了。

  「這張挺好看的。」西裡斯拿起那幅星像圖。

  「真的嗎?」克萊爾猶豫不決,「他以前可能喜歡,但現在不一定……」

  「我相信只要是你送的,他都會喜歡的,」西裡斯肯定道,「他以前會喜歡,現在也會。」

  聽他這麼說,克萊爾也有了底氣,她把星像圖重新拿在手裡,問西裡斯:「那你呢,你喜歡什麼禮物?」

  西裡斯只回答:「我一點也沒變。」

  返回女貞路時,他們帶了一大堆東西。克萊爾買下了那幅星像圖,給媽媽買了一條圍巾,還給萊姆斯、哈利、麥格教授、鄧布利多教授等等都准備了禮物。至於給西裡斯的禮物,是她最後去笑話商店買的——一大把費力拔神奇煙火和見水開花煙花。

  「我以前每年都會買這些。」西裡斯回憶道。

  沒錯,她記得。他和詹姆不止一次差點炸了列車包廂。

  克萊爾把神奇煙火提前塞給西裡斯——聖誕節還可以用它們助興——然後告訴他還有其它禮物。

  她故弄玄乎,西裡斯也很好奇。

  「還有什麼?」

  「一百個吻。」

  她說著就要吻他,這是最合他心意的禮物了。

  他們分開時,西裡斯笑道:「我最喜歡這個。」

  節日的氣氛越來越濃,所有人都在期待聖誕節的到來,連平日裡規規矩矩的女貞路都變得歡快多了。到了聖誕節那天,喜悅和歡樂達到了頂點。

  他們度過了一個相當美好的聖誕夜,第二天早上,克萊爾一下樓就發現客廳裡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多到沒地方落腳。

  赫敏、羅恩、韋斯萊夫人、海格送給哈利的禮物,達裡安送給她的禮物,媽媽送給她和西裡斯的禮物,還有各種各樣的賀卡,克萊爾拿了一張,是麥格教授寄來的,她祝他們四個節日快樂。

  西裡斯、萊姆斯和哈利比她更晚下樓,他們每進來一個,她就會喊一聲:「來拆禮物!」

  只是拆禮物、回復賀卡就折騰了一個上午,不過,這也算節日獨有的樂趣了。

  這個聖誕節像夢一樣快樂,假期結束時,許多人臉上都帶著對節日的不舍。哈利的不舍要比麻瓜家庭的孩子少得多,他雖然留戀克萊爾和西裡斯,但也很想念霍格沃茨。

  「我到學校就給你們寫信。」他對他們說。

  「我每天都會留意貓頭鷹的。」克萊爾說。

  她幫哈利收拾了行李,叮囑他別落下東西。最後,把一疊照片塞給他——是假期剛開始時,哈利借給她的那些照片的其中幾張。

  這些天以來,他們都沒有提起,至少沒在西裡斯和萊姆斯面前提起照片的事。

  哈利數了數照片,他借了克萊爾四十九張,她還給了他十八張。

  「這些都沒有用嗎?」他邊問邊留意門口,看看西裡斯他們有沒有過來。

  「沒有用。」克萊爾回答,她試過了,一些照片能給她帶來明顯的幻覺,一些則很微弱,而她還給哈利的這些照片沒能刺激出一點幻覺。

  「你留著吧。」她把它們還給哈利,希望這些照片裡的莉莉和詹姆能繼續陪著他。

  「好。」哈利把照片收進行李箱,又瞟了一眼門口,「你……能成功嗎?」

  他問得沒有把握,克萊爾同樣沒什麼把握。實際情況確實比他們原想的困難得多。

  克萊爾為難:「我再試試。」

  確實很困難。

  哈利和萊姆斯回霍格沃茨後,她又偷偷去了趟戈德裡克山谷。她又一次站在波特家破敗的房子門口,用和上一次差不多的心情望著這座廢墟,但她的耳邊再也沒有響起莉莉和詹姆的聲音,更看不到畫面了。

  什麼意思?來這兒也沒有用了?非要和她作對?

  西裡斯看出她的心情很煩躁,他問她怎麼了,她只能用晚上睡不好覺搪塞他。

  她有事瞞著西裡斯,西裡斯也有事瞞著她。這些天以來,他總會在說話時突然走神,眼神亂瞟,一會兒看看她的臉,一會兒看看她的手,被她發現就別開頭:「沒,沒事。」

  「沒事」也說得磕磕巴巴。

  她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沒有問下去,就當互不追究了。

  到了三月末,哈利給她的照片就徹底沒用了。它們被榨干了所有作用,能出現的幻覺越來越少,最後完全沒了用場。

  克萊爾只能另尋他法,比如給曾經的同學寫信,想聽些有關過去的只言片語,結果成效可憐。她能聯系到的人少之又少,許多人都在那場戰爭中失去性命、下落不明,一些幸存下來的人也都選擇遠離魔法世界,當上了「麻瓜」。

  她甚至聯系不上她的另一名舍友瑪麗。知情的人告訴她,瑪麗很多年前就不知所蹤了。這是委婉的說法,言外之意一目了然——瑪麗也是麻瓜出身,她應該也遇害了。

  除了聯系老同學,她還嘗試和莉莉的姐姐、他們的鄰居佩妮聊天。

  佩妮起初為她會和自己搭話感到震驚,後來就更對她避之不及了。

  克萊爾第一次找她說話的那個上午,佩妮剛聽完一通八卦。她剛准備回家,克萊爾便叫住了她。

  她找她當然不是為了讓她分享八卦,她是想說——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佩妮像看動物園裡的狒狒一樣看她:「我當然知道。」

  她每天都能聽見西裡斯喊她好幾次,他們連去花園澆個花都要成雙成對、卿卿我我的。

  「全名呢?你知道我姓什麼嗎?」克萊爾接著問。

  「布萊克?」

  「我不姓布萊克。」

  佩妮立即露出鄙夷的表情,仿佛有什麼猜想被證實了。克萊爾在她開口嘲諷之前說:「我姓奧平頓。」

  克萊爾·奧平頓,這個名字被組合起來,佩妮的表情便有些古怪了。

  克萊爾繼續提醒她:「你應該聽莉莉提起過我吧?」

  佩妮的表情從古怪變成了驚恐。她當然聽說過她,不僅聽莉莉提起過,還看過她寫的信——克萊爾給莉莉寄過的一封信,曾被貓頭鷹誤送到她的房間,在把信撕毀前,她把它讀了一遍。

  寄信人就是「克萊爾·奧平頓」。

  佩妮嚇得發抖,像看見了什麼妖怪:「你……你你在開玩笑吧?是重名吧?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

  「妖怪」決定放她一馬:「對,我在開玩笑。」

  但佩妮更怕了,她立馬跑回家,「哐當」一下關上了家門。

  之後幾天,克萊爾仍會時不時去找她,和她提幾嘴莉莉。佩妮來不及躲她的時候,她能通過她們的對話獲得一些幻覺,比如看見佩妮、弗農和莉莉、詹姆起爭執的畫面。

  這些方法有些用場,但還是不夠,往往一個星期下來,她出現的幻覺還沒她七年級時吃頓早餐出現的幻覺多。

  克萊爾煩得頭疼,真的變成晚上也睡不好覺了。

  她真想跑去聖芒戈,問問媽媽有沒有什麼不用堆幻覺就能穿越的辦法。但這不可能。

  她就這樣東拼西湊地過了幾個月,到六月末時,她終於等來了轉機。

  那是個沒有風的午後,進入夏季,白日變得越來越漫長。她看了一本有關魔法史的書,久違地出現了非常強烈的幻覺,她感到頭暈、視線模糊、太陽穴刺痛。

  這本書是她幾天前在麗痕書店隨手買的,是店裡清倉都沒賣出去的滯銷書,書名是《巫師與戰爭》。

  內容如名,整本書講述了歷史上有記載的、發生在魔法世界的所有戰爭,當然也包括了伏地魔發動的那一場。

  書中詳細記錄了那場戰爭的傷亡情況,包括兩方的戰力對比,黑方是「神秘人」伏地魔及其黨羽食死徒,白方則是魔法部及一些自發性的地下組織,例如鄧布利多領導的鳳凰社。

  書中提到,鳳凰社在戰爭後期成為了對抗伏地魔的中堅力量,他們為戰爭勝利做出了巨大貢獻,盡管其成員數量只有食死徒的一半,他們仍選擇了奮戰到底。

  讀到這時,克萊爾出現了第一次暈眩。

  書裡還羅列了一長串確認遇害、可能遇害的人員名單,這些名字明明是黑紙白字,卻像一把把尖刀,血淋淋地刻在她的心口。

  她一個個名字讀過去,每讀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眼前便會閃過模糊的重影。讀到其中一個名字時,重影變得無比清晰,她仿佛又站在了十五年前的天文塔上,馬上就會再次栽倒。

  這個名字既不是莉莉,也不是詹姆,而是雷古勒斯·布萊克。

  他不是慘遭殺害、下落不明的白方人員,而是黑方。他是西裡斯的弟弟,比他們小上一屆。

  西裡斯對他的評價是「盲目」「懦弱」,以及「媽媽的乖寶寶」。

  雷古勒斯上學時就是預備役小團體的成員,之後更不用想,他肯定也是伏地魔的黨羽之一。

  書上對他的記載非常少,只有一句:「雷古勒斯·布萊克,食死徒,確認死亡」。

  但只是這一句,就能讓克萊爾感到極度的暈眩。這麼說,她一直找錯了方向?雷古勒斯比莉莉、詹姆更能刺激幻覺?

  克萊爾盯著雷古勒斯名字後的「確認死亡」看,頭疼得快要裂開,畫面徐徐不斷——

  死寂的湖面。

  破水而出,數不盡的腐爛的手。

  還有充滿痛苦、絕望和哀求的叫喊。

  「雷古勒斯少爺!!!」

  「回家……回………」

  接著是無盡的水聲,抓扯,只有死,沒有還。

  敲門聲打斷了幻覺,西裡斯的聲音把克萊爾拉回現實。

  「出發吧,」他在門口說,「克萊爾?」

  克萊爾額上不停冒冷汗,她不敢回頭看他:「去哪?」

  還好這句話很簡短,西裡斯沒聽出不對勁。他輕快地問:「去車站,還能去哪?」

  奪目的陽光照在窗台上,克萊爾驚覺,又到夏天了。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一如既往冒著蒸汽,這次下車的人比上次更多,克萊爾等不及要和哈利說話。

  雖然晚了點,但總算有進展了,而且是相當大的進展。

  當天晚上,她找到哈利。哈利聽完她說的,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她回答。

  她決定多找些有關雷古勒斯的信息,這次的幻覺,頻率如果能像十五年前一樣,大概再過一個月她就能成功了。

  和哈利聊完,克萊爾回到房間。她剛才是以去洗漱為由溜出來的,西裡斯還在房裡等她。

  看見西裡斯,克萊爾歡快了一整天的心情忽然往下一沉。

  對穿越創傷的擔憂、恐懼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她的信心已經比過去六個月的每時每刻都更高漲,但是……

  她要是成功了,可能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和西裡斯在一起了。她會受傷,會衰老,一輩子都得待在聖芒戈。

  就像媽媽一樣。

  要不……再等等?

  至少再陪西裡斯過完這個暑假。

  「克萊爾?」西裡斯在喊她,她馬上把心事壓了下去。

  對,等夏天結束說吧,明天再去告訴哈利,他會理解她的。

  「你看什麼呢?」克萊爾回到床上,依偎在西裡斯懷裡,西裡斯環抱住她。

  連續幾個月都被幻覺、穿越煩惱,現在決定把這些事放到一邊,壓在身上的重擔便突然消失了,克萊爾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很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了,因為是暫時的,所以更該珍惜。

  西裡斯把手裡的《預言家日報》往她面前挪了挪。是今天的報紙,今天這刊在下午才送到,他們去車站接哈利和萊姆斯了,還沒看過。

  配圖是魁地奇世界杯的營地照片,題目是《萬眾期待!魁地奇世界杯倒計時》。

  克萊爾往下讀,世界杯的決賽時間定在了8月22日,臨近八月末。

  八月末……

  她可以在世界杯結束後再忙穿越的事,一起去看世界杯也算很不錯的告別方式了。就這麼決定了,她問西裡斯:「去看嗎?」

  當然要去看。

  西裡斯說:「去,我來買票。」

  入睡前,克萊爾努力讓自己只想著暑假、世界杯的事。這麼做很有用,她躺在床上,久違地一夜好夢。

  次日一早,她把自己打算歇一歇的想法告訴哈利。哈利也同意了她:「你確實該休息一下!慢慢來吧,沒事,不用急。」

  沒錯,不用急,在未來的時間接近尾聲,就在剩下的日子裡好好生活吧。

  克萊爾依然會留意有關雷古勒斯的線索,書、舊報紙,但無論是文字還是照片,她都只會看一眼,然後便把它們統統收起來,等兩個月後再開封。

  她每天都吃好睡好,告訴所有人自己很健康,很幸福。媽媽說她來聖芒戈越來越勤快了,克萊爾撒嬌:「因為太想你了。」

  她還去魔法部看了幾次達裡安,想把他現在的模樣刻在腦子裡。七月的最後一天,他們一起吃了頓飯,買的都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

  「你去看世界杯嗎?」克萊爾問他。

  「去,」達裡安回答,「不過不會看太久,要是有時間我會去找你的。」

  他去世界杯估計也會繼續工作,保證期間的安全——到時候會有很多普通巫師、魔法部官員。

  「那到時候見。」克萊爾說。

  她吃飽喝足回女貞路,韋斯萊家的信也在這時候送到。是羅恩寄來的,送信的貓頭鷹就是他們聖誕節時在對角巷買的那只。

  小貓頭鷹還記得她,看見她興奮得不得了,送到信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她就知道它能送信,它現在叫什麼名字來著?哈利好像說過……朱薇瓊?小豬?

  好像是小豬。

  小豬落在她的肩頭,克萊爾看了眼信封,是寫給哈利的。

  「進去吃點東西吧。」克萊爾對小豬說,開門進去。

  哈利在客廳裡,和他一起的還有西裡斯。她聽見他們在裡邊說話——

  「你說真的?你決定好了?」

  「我決定好了,我想最好等你們回來,別告訴……」

  很難聽清他們說了些什麼,克萊爾敲了敲門,他們飛快彈開。

  「你們在忙?」克萊爾問。

  「沒有。」西裡斯立刻說。

  克萊爾狐疑地點點頭,揚了揚手裡的信:「羅恩寄來的,給你的,哈利。」

  「哦,好!」哈利跳起來,「我馬上看!」

  他看信看得很快。

  「羅恩讓我們去陋居,到時候和他們一起去看世界杯,」哈利復述道,「我們去吧!」

  他顯然很想去。

  和韋斯萊家一起看世界杯……挺不錯的,克萊爾對他們一家印像很好。

  「去。」她同意,西裡斯也沒有異議。

  哈利歡呼了一聲,說要給羅恩寫回信。

  「剛好讓它送回去,」西裡斯指著小豬說,「它叫什麼來著?」

  「小豬。」克萊爾回答。

  「小豬,小豬……」西裡斯重復了幾遍,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剛好能讓小豬送回去。」

  小豬聽見自己的名字,叫了兩聲作為回應。

  「來,小豬,一定要火速送到。」哈利招呼它。

  小豬等他寫信,一人一鳥匆匆忙忙的,克萊爾和西裡斯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被襯托得很悠閑。

  至此,夏日繼續,世界杯越來越近。


第12章 世界杯

  整個魔法世界都在期待魁地奇世界杯,連續半個月,《預言家日報》的頭版都是各種球隊介紹、球員專訪。

  女貞路5號的餐桌話題也總圍繞這場賽事——哈利是格蘭芬多的找球手,克萊爾和西裡斯從前都是魁地奇球員,他們每次都能聊上很久。

  出發前一天,他們開始整理行李。要帶的東西不算多,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放棄了幻影移形,改用飛路粉去韋斯萊家。

  出發當天中午,他們聚在客廳。西裡斯往壁爐裡撒了一把飛路粉,赤紅的火焰瞬間變成了碧綠色。

  「你先來,哈利。」他對哈利說。

  「好。」哈利跨進火焰,喊了一聲「陋居」便消失了。

  接著是克萊爾,她緊隨其後踏進壁爐,喊出目的地後和哈利一樣被高高升起的火焰吞沒。

  天旋地轉間,無數個壁爐從眼前飛速掠過。最後,她來到了韋斯萊家的廚房。

  這個狹小的廚房擠著好幾個、有著一模一樣紅色頭發的人,臉上都洋溢著親切的笑容。

  「來,親愛的。」莫麗朝克萊爾伸手,把她從壁爐裡拉出來。

  「謝謝。」克萊爾握住她的手,立刻被韋斯萊家溫暖的氣氛包圍。

  很快,西裡斯和萊姆斯也相繼抵達,都受到了相當熱情的歡迎。

  赫敏比他們早一天到這,加上她,陋居現在足足有十四個人——羅恩最年長的兩個哥哥,比爾和查理也回了家,要和他們一起去看世界杯。

  克萊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麼多人,晚上住得下嗎?

  莫麗讓她不用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

  辦法是幾個人擠一間房間。

  哈利、弗雷德、喬治和羅恩睡在一起,在六樓;西裡斯、萊姆斯和比爾、查理睡在弗雷德、喬治原來的房間裡,在三樓;克萊爾則和赫敏一起睡在金妮的房間,在二樓朝陽的位置。

  他們穿過狹窄的門廳,把行李搬上搖晃彎折、吱呀作響的樓梯。

  「珀西非要單獨住一間,說是為了工作……」金妮不好意思地告訴克萊爾。剛才在樓下,她一直紅著臉沒說話,因為哈利在,「你睡這張床,可以嗎?」

  「當然可以。」克萊爾微笑。

  金妮的房間溫馨明亮,透過窗戶可以看見韋斯萊家的果園。房間的牆上滿滿當當地貼著古怪姐妹的海報,還有霍利黑德哈比隊的隊長格韋諾格·瓊斯的照片。

  霍利黑德哈比隊是唯一一支完全由女巫組成的魁地奇球隊,克萊爾認出了瓊斯身上的隊袍:「你喜歡霍利黑德哈比啊。」

  「是啊,」金妮的眼睛閃閃發光,「她們太棒了。」

  她和赫敏幫克萊爾鋪好被子,樓梯上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大概是行李箱滾了下來。

  羅恩慘叫一聲:「哎呦!我的腳!」

  莫麗在樓下往上喊:「小心點!」

  「動靜小點!」珀西在三樓吼道,「別轟隆隆地亂跑了,我很難集中精力!」

  羅恩惱火地回了一句:「沒人轟隆隆地亂跑!」

  他們忙了很久才收拾完,晚餐在花園裡進行,因為房子裡實在擠不下。克萊爾和赫敏、金妮下樓時,莫麗正在廚房裡忙活,揮動魔杖變出奶油,讓土豆自動脫皮。

  「需要幫忙嗎?」克萊爾走進廚房問。

  「幫我把這些盤子搬出去吧,」莫麗和藹地回答,對同樣下了樓的羅恩和雙胞胎喊道,「你們幾個,把刀叉拿出去……」

  「我來吧。」克萊爾用了漂浮咒,讓盤子、刀叉整整齊齊地飄向花園。

  「能用魔法就是方便。」弗雷德羨慕地感嘆。

  他們從後門出去,來到花園。

  和上一次在休息室見到時相比,弗雷德和喬治長高了不少,克萊爾問:「你們快滿十七歲了吧?」

  「還差好幾個月呢。」喬治蔫蔫道,和弗雷德交換了個眼神,「對了……克萊爾,我們能這麼叫你嗎?」

  「當然。」

  弗雷德壓低聲音,接上喬治的話:「我們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他們想讓克萊爾幫他們保管「笑話產品」,帶去世界杯,別被大人們發現,尤其是別被他們媽媽發現。

  克萊爾聽完他們的描述,來了興趣:「你們自己做的?有什麼?」

  「有很多呢,」弗雷德興奮地掰著手指數,「有肥舌太妃糖、鼻血牛軋糖、假魔杖、金絲雀餅干……」

  喬治幫他補充,說得更詳細:「還有速效逃課糖,能讓你立刻生病;便攜式沼澤,能把整條走廊都變成沼澤,費爾奇最討厭這個;還有……哎呀,爸爸在那兒。」

  亞瑟正在不遠處和西裡斯、萊姆斯交談,見他們從屋裡出來往這看了一眼。西裡斯看見克萊爾,朝她笑了笑。

  「沒問題,我幫你們。」克萊爾爽快地答應了。

  「太棒了!」弗雷德歡呼,「我們吃完飯給你送去!」

  韋斯萊家的花園是享用晚餐的絕佳場所,從這能看到整片晴朗明淨的天空。大家各忙各的,赫敏的貓克魯克山追著地精滿園子跑,地精跳進門口的靴子,在裡邊咯咯大笑;比爾和查理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還讓它們在空中「打」了一架,查理控制的那張桌子被撞掉了一只腿。

  珀西從三樓的窗戶探出頭:「你們能不能小聲點!」

  「對不起,珀西,」比爾嬉皮笑臉地問,「坩堝底研究得怎麼樣了?」

  「一團糟!」珀西氣呼呼的,砰地一下關上了窗戶。

  暮色漸濃,空氣中飄蕩著金銀花的芬芳。七點左右,亞瑟變出幾支蠟燭點亮了花園,莫麗准備的佳肴陸續上桌。

  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克萊爾在西裡斯身邊坐下,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明天出發的時間,還有著裝問題,」西裡斯邊吃雞肉邊說,「亞瑟他……不太知道麻瓜會穿什麼衣服。」

  為了不引起麻瓜注意,去看世界杯需要穿著麻瓜服裝。韋斯萊家和他們不同,他們沒有那麼多講究的麻瓜鄰居能供他們參考,亞瑟對麻瓜穿衣風格的理解讓人擔憂。

  至於出發時間,西裡斯說:「天亮前出發,我們可以和孩子們一起步行去門鑰匙那兒,或者晚點直接幻影移形過去。」

  「和大家一起吧。」克萊爾向來喜歡這種集體活動。

  「聽你的。」西裡斯答應,反問她,「弗雷德和喬治找你什麼事?」

  克萊爾瞥了眼正在和金妮說話的莫麗,湊到西裡斯耳邊:「他們想讓我幫忙帶些笑話產品。」

  「他們自己發明的?」西裡斯贊許地挑眉,也很感興趣,「有意思……莫麗不同意他們做這些吧?」

  「估計是。」不然他們也不會讓她幫忙保管了。

  這頓飯吃了挺久,克萊爾品嘗了美味的火腿餡餅、煮土豆、炸香腸、洋蔥湯和草莓冰淇淋。大家熱烈地討論世界杯的決賽,查理堅信愛爾蘭隊會贏。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珀西一直在提「克勞奇先生」——一聽見巴蒂·克勞奇的名字,西裡斯的表情便會陰沉下來。克勞奇曾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當年就是他未經審判就把西裡斯送進了阿茲卡班。

  克萊爾按住西裡斯的手,朝桌子另一邊喊:「珀西!」

  「什麼事?」珀西沒能領會她的意思,他正說到「克勞奇先生為世界杯嘔心瀝血」,突然被打斷顯得很不滿。

  亞瑟看見西裡斯糟糕的臉色,連忙轉移話題:「我覺得盧多也挺好的,我們的票就是他送的,因為我幫了他一個小忙。」

  「哦,他,勉強及格吧,」珀西不以為然,又提起克勞奇,「和克勞奇先生比他還是差得遠了,我真不明白他是怎麼當上司長的……」

  「算了。」西裡斯努力壓抑火氣,「他還小,不知道很正常。」

  克萊爾心疼又難受:「吃點冰淇淋吧。」

  「好。」西裡斯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些。

  結束晚餐回到房間,弗雷德和喬治把他們的笑話產品拿給了克萊爾。有滿滿一大袋,全是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克萊爾把它們縮小收好。

  「本來還有更多,」弗雷德告訴她,「可惜被媽媽發現沒收了。」

  「我們的訂單也被燒掉了。」喬治說。

  看來莫麗確實很反對他們做這些。

  「我會好好保管的。」她保證道,弗雷德和喬治向她再三道謝。

  大家都早早歇息,房間裡很快便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赫敏和金妮睡著了。克萊爾翻了幾次身,說實話,西裡斯不在身邊她還有些不習慣。

  夜晚的風吹動窗簾,這樣躺在床上看向窗外,能瞧見許多星星。她已經決定先不去管那些事了,但看到這些星星還是會想……

  或許也能看見「獅子座α」吧……

  凌晨時,莫麗把她們一一搖醒。赫敏和金妮顯然也沒睡夠,臉色蒼白地直打哈欠,金妮揉著眼睛抱怨:「干嘛要起這麼早?」

  「你們要走一段路呢,」莫麗催促道,「趕緊換衣服吧。」

  其他人已經在吃早餐了,克萊爾下了樓,找到西裡斯。西裡斯接過她手裡的梳子,熟練地幫她梳頭。

  克萊爾又打了好幾個哈欠:「我還能再睡十個小時。」

  明明是她自己堅持要和大家一起出發,現在卻困得睜不開眼。

  「到地方再睡吧。」西裡斯說。

  「到地方就醒了。」克萊爾反駁。

  匆匆吃完早餐,他們告別莫麗,穿過漆黑的院子。

  月亮高懸,空氣也涼颼颼的。陋居在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的外圍部分,他們穿過村子黑暗潮濕的小路,天還沒亮,四下非常寂靜。

  亞瑟向哈利介紹「門鑰匙」的用途,萊姆斯也會時不時補充幾句。這次要用到的門鑰匙在白鼬山上,那就是他們此次步行的目的地。

  天色漸明,地平線由灰綠色變成了藍色。

  克萊爾收回出發前的話:「我到地方就要睡覺。」

  就算吹上了風,她依然困得眼皮打架。

  「昨晚沒睡好嗎?」西裡斯問,他們漸漸落在了隊伍後面。

  萊姆斯回頭望了一眼:「怎麼了?」

  「沒事。」克萊爾說,然後回答西裡斯,「沒睡好……」

  她記不清自己是幾點睡著的,好像一直半夢半醒,意識昏昏沉沉。

  她輕聲道:「大概是因為你不在吧。」

  西裡斯會心一笑:「待會兒好好補個覺。」

  登上白鼬山後,他們遇到了附近的其他巫師住戶,阿莫斯和塞德裡克·迪戈裡。

  「洛夫古德一家上周就到那兒了,福西特家沒弄到票,」阿莫斯告訴他們,「沒別人了,對吧?」

  「沒有了,」亞瑟讓他們聚到一雙舊靴子周圍,那就是門鑰匙,「好了,還差一分鐘,都過來吧。」

  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實在不容易,更別說大家都背著鼓鼓囊囊的大背包了。

  亞瑟開始倒數:「三,二,一!」

  他們被猛地往前一鉤,雙腳瞬間離地——

  抵達目的地了。

  除塞德裡克外的所有孩子都狠狠跌在了地上,一道聲音響起:「五點零七分,來自白鼬山。」

  周圍是一大片荒涼、起了濃霧的沼澤地,兩個巫師站在他們面前。其中一個拿著一塊金表,負責計時,剛才的聲音就是他發出的;另一個拿著一卷很厚的名單,以及一支羽毛筆,他核對了他們的名字。

  「布萊克……迪戈裡……韋斯萊……」

  得知營地位置後,他們穿過沼澤地去找各自的管理員。

  克萊爾已經困到走路都能睡著的地步了,只能迷迷糊糊地跟著其他人走。西裡斯拉著她,嘴裡嘀咕:「佩恩,佩恩……」

  「什麼佩恩?」她問,她剛才什麼也沒聽清。

  「營地管理員的名字,應該是個麻瓜。」西裡斯回答她。

  他們和韋斯萊家不在一塊營地,但離得不算遠,哈利還在朝赫敏和羅恩揮手:「待會兒見!」

  赫敏和羅恩說:「我們晚點去找你!」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前面出現了一扇門,門後就是營地。裡面有成千上百頂帳篷,那個名叫佩恩的管理員就站在門口。

  克萊爾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快點,快點,快點去睡覺。

  終於,他們根據營地的平面圖找到了地方,搭完了前幾天預訂的那頂帳篷。

  萊姆斯帶著哈利去接水,哈利很有精力,一路東張西望:「我順便去看看羅恩他們。」

  「待會兒見。」西裡斯同他們告別,帶克萊爾鑽進帳篷。

  帳篷施過無限延展咒,布置和他們在女貞路的房子相差無幾。這樣再好不過了,熟悉的環境有助於她更快睡著。

  克萊爾一進房間就往床上一倒,叮囑西裡斯:「到了中午叫我。」

  帳篷外很熱鬧,她待會兒還想去轉轉。

  「好,」西裡斯坐在床邊,「睡吧,我在這兒陪你。」

  如果說剛出發時只是犯困,那用了門鑰匙後就能算得上頭暈目眩了。簡直暈得出奇,就像在天文塔那次……不,不應該,幻覺還不夠……

  西裡斯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帳篷外的嘈雜聲越來越遠。

  克萊爾莫名有種預感——如果睡著,可能就再也醒不來了。

  .

  夢裡是一片死寂的湖水,貼近細看的話,能發現湖裡浮著數不盡的陰屍。

  原來那是陰屍,克萊爾恍惚地想。

  他們的眼睛全都灰蒙蒙的,頭發、衣服在水中飄飄蕩蕩。忽然,湖水劇烈攪動,他們伸手抓住她,拼了命地把她往下拽。

  耳邊充斥著嘩啦的水聲和刺耳的尖叫聲——

  「克萊爾?」

  「克萊爾!」

  她猛地驚醒,西裡斯蒼白的臉上充滿擔憂:「怎麼了?做噩夢了?」

  「我……」克萊爾喘不上氣。

  確實是噩夢,陰屍冰冷、讓人窒息的觸感無比清晰,她飛快掀開被子。

  什麼也沒有。

  冷汗浸透了衣服,西裡斯幫她順氣:「沒事了,只是夢,只是夢……」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平復下來。帳篷外的陽光灑進來,比他們剛到時亮多了。

  「幾點了?」克萊爾啞著嗓子問。

  「九點。」西裡斯回答,她睡了三個多小時。

  「我想出去走走。」她決定下床。

  西裡斯不放心:「再歇會兒吧。」

  但她執意要出去,他只能妥協:「那我陪你。」

  萊姆斯和哈利在房間外,見他們出來,哈利站起來:「克萊爾——你怎麼了?」

  她的臉色還很差:「沒事。」

  「做了噩夢,」西裡斯帶她出去,「我們出去轉轉。」

  萊姆斯憂心地點頭:「好,慢點。」

  克萊爾回頭看了眼哈利,他手裡好像有什麼……一疊東西?

  哈利朝她比口型:「放你房間。」

  陽光照在身上,克萊爾好受多了。營地的其他巫師也都睡醒出來了,在外邊走來走去,互相閑聊。小巫師們騎著玩具掃帚低低地飛著,成年巫師們開始做早餐。

  這塊營地的大部分人都支持愛爾蘭,他們把愛爾蘭隊的旗幟高高掛在帳篷頂上,一眼望去像一片綠汪汪的海洋。

  當然還有人支持保加利亞,他們經過第九個帳篷時,聽見一個男巫在和人爭論:「你沒看過他的比賽嗎,福斯特?那可是威克多爾·克魯姆!」

  那個叫福斯特的說:「魁地奇是七個人的比賽,只靠找球手一個人是不夠的。」

  他說得對,克萊爾想。等等……

  她停住。

  西裡斯也猛地僵住。

  「他叫什麼?」克萊爾往那邊看。

  西裡斯的表情不太好,但也看了過去:「叫……」

  那頂帳篷是附近所有帳篷裡唯一一頂插著保加利亞旗幟、貼著保加利亞張貼畫的——他真是膽大,不怕被「鄰居」群毆——帳篷的主人和福斯特吵了起來:「他一個人就能頂七個人!」

  那個福斯特……真眼熟啊。

  克萊爾一瞬間有點懷疑自己的初戀是不是姓這個。是姓「福斯特」,對吧?再說他長得也很像……

  沒錯,就是他本人!

  奧多·福斯特,現在的他比學生時代強壯多了,至少沒以前那麼瘦了。他顧著和帳篷的主人說話,沒看見他們。

  「他再厲害也是個普通人,不可能一個頂七個。」福斯特說。

  「他不是普通人!」帳篷的主人堅持道,他顯然是克魯姆的狂熱粉絲,「他是個天才!天才!」

  福斯特嘆氣:「唉,他……」

  「走吧。」克萊爾說,拉著西裡斯繼續走。她都多久沒見過福斯特了,他估計早把她忘了。

  西裡斯見她沒打算過去搭話,明顯松了口氣,走得飛快:「走走走。」

  他們把福斯特拋之腦後了。

  除了專注看比賽的普通巫師,營地裡還有許多借此機會大力推銷自己商品的商人。

  克萊爾和西裡斯打算買兩架望遠鏡。

  一個尖嘴猴腮的巫師在前邊招攬生意,把他的望遠鏡吹得神乎其神:「這可不是一般的望遠鏡!它有兩個筒!」

  「兩個筒的望遠鏡多了去了。」西裡斯說。

  那巫師嗆了一下,繼續說:「它不止有兩個筒!它還配有危險警報功能,一有危險靠近就能不停閃紅光!」

  他說著就從口袋裡拿了把刀出來,擺出要砍望遠鏡的架勢,那望遠鏡果然冒出了紅光。

  「裝了窺鏡嗎?」克萊爾猜測。看個比賽能有什麼危險,被球砸嗎?

  「它比窺鏡還准!」巫師說。

  「它還有什麼功能?」克萊爾問。

  巫師很激動,說她問到點子上了:「它還是個全景望遠鏡,能重放畫面,還能設置慢動作。當然了,它還有一個最出色的功能……」

  他故意吊他們胃口,一個路過的男巫問:「什麼功能?」

  「有什麼功能?」克萊爾也問了一遍。

  巫師神秘兮兮地公布答案:「它能看透隱形衣!」

  一陣沉默。

  剛才那個問問題的男巫直接走了,認定他在吹牛。

  西裡斯頓了一下,沒說信沒信,只說:「看個比賽要看透隱形衣干嘛……」

  克萊爾笑了:「可能有球員躲在隱形衣下面吧。」

  巫師對這個功能非常自信,把望遠鏡推到他們面前:「貨真價實!而且物美價廉!」

  克萊爾看了眼那個望遠鏡,干巴巴地問:「多少錢?」

  巫師擺出一個數:「五個加隆!」

  確實挺便宜的。

  西裡斯看了眼克萊爾:「你要嗎?」

  反正才五個加隆……她還挺想試試他說的功能是不是真的。

  「買買看?」她說。

  巫師眼裡冒光:「好!我馬上給您包起來!」

  他包得非常快,一副怕她反悔的樣子,還送了她三面愛爾蘭隊的小旗,和一大把玫瑰徽章。

  克萊爾把望遠鏡拿在手裡,掂了掂重量:「挺重的。」

  但保險起見,她還是叮囑西裡斯:「你買個靠譜點的。」

  免得他們兩個的望遠鏡全是沒什麼用的花架子。

  「好。」

  西裡斯在另一個攤位買了個全景望遠鏡,價值十五加隆,看起來確實靠譜多了。

  他們又轉了幾圈,便回了帳篷,萊姆斯在准備午餐,哈利又出去了。

  克萊爾找到哈利說的那樣東西,他把它藏在了她的枕頭底下。趁西裡斯沒進房間,她看了一眼。

  這是一份手記,字跡是相當工整規矩的斜體字。

  裡面夾了張紙條,落款是她從前認識的一名同學。她向他問過,有沒有有關雷古勒斯的舊物——他和雷古勒斯是同級生,應該有過往來。

  紙條上寫道:我找布萊克借過一次筆記,這份是我當時用復制咒復制的。

  雖然是復制品,但仍能讓她看到許多畫面。雷古勒斯在紙上寫字,他寫下他的名字——R.A.B。

  沒錯,整份手記刺激最強烈的部分就是他的名字。

  R.A.B,雷古勒斯·阿克圖勒斯·布萊克。

  克萊爾剛把這個名字默念一遍,便聽見了西裡斯的叫喚,他喊她吃午餐。哈利也回來了,他在外邊和西裡斯、萊姆斯說話。

  「來了!」克萊爾應道,匆匆把手記塞進包裡。

  她離開房間,和哈利交換一個眼神,告訴他她已經看到那樣東西了。然後若無其事地提起晚上的比賽。

  「晚上幾點進場?」

  「我們六點鐘過去。」西裡斯回答。

  帳篷外傳來爭吵聲,又有人在爭論到底哪隊能奪冠了。有些嘈雜,但也讓營地的熱鬧氛圍變得更加濃烈。

  所有人都在期待夜晚的到來,克萊爾也一樣。


第13章 黑魔標記

  接近六點,一切准備就緒。

  克萊爾帶上望遠鏡,為了驗證那個巫師說的話,出發前她特意讓哈利穿了一會兒隱形衣。

  結果是……

  根本沒用!

  根本看不透!!

  西裡斯一臉「果然被騙了」:「我就說那家伙是個騙子。」

  騙子把她當猴耍,克萊爾氣得冒火。

  萊姆斯安慰她:「哈利這件畢竟不是一般的隱形衣,看不透很正常。」

  只能這麼想了,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隱形衣供她參考。

  西裡斯帶上了他那副明顯靠譜很多的望遠鏡,還順手把一個小玩意塞進口袋。

  他塞得很快,但克萊爾生氣時眼力特別准:「那是什麼?」

  這時候說「你看錯了」是沒用的,西裡斯眼神飄忽:「呃,窺鏡。」

  窺鏡?

  要不是聽見這個詞,克萊爾都忘了她這副望遠鏡還有一個功能,她拜托萊姆斯:「幫我炸了它,霹靂爆炸就行。」

  萊姆斯沒反應過來:「霹靂爆炸?!」

  還沒中招,只是聽見一句「霹靂爆炸」,望遠鏡便撲閃撲閃地冒起紅光。

  「它會報警?」哈利大吃一驚。

  「沒錯。」克萊爾勉強滿意了,至少這個功能是真的。

  她沒管這個功能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也忘了問西裡斯帶窺鏡干嘛,六點了,該出發了。

  「走吧。」她掀開帳篷。

  外面已經相當熱鬧,幾千盞燈籠照得營地亮如白晝,叫喊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

  比賽即將開始,所有人都激動不已。許多人在唱歌,尖著嗓子喊「愛爾蘭奪冠」「冠軍是愛爾蘭」。

  也有人與眾不同,其中一道突兀的聲音是克萊爾和西裡斯白天時聽見過的——

  「放屁!克魯姆會抓住金色飛賊的!」

  接著是一頓砰砰咚咚、東扔西砸。

  哈利回頭望了一眼:「他好像被打了……」

  克萊爾同情點頭:「不意外。」

  他們和韋斯萊一家約在樹林邊碰面,亞瑟在那兒朝他們不停揮手:「在這兒!快來!」

  赫敏和韋斯萊家的孩子站在亞瑟身邊,除了弗雷德和喬治——為了賭一把,他們把錢都押給了盧多·巴格曼——每個人都買了紀念品。

  比爾、查理、金妮買了和克萊爾一模一樣的玫瑰徽章,羅恩戴著一頂會跳舞的三葉草帽子,亞瑟拿著一面愛爾蘭隊的小旗,赫敏給所有人都買了比賽說明書,她遞了三份過來:「給。」

  哈利已經有了,克萊爾接過說明書,西裡斯和萊姆斯也各自拿了一份。

  「你真好,赫敏。」克萊爾感謝道。

  赫敏臉紅了,但在夜晚不太明顯:「不客氣,好了,我們該走了。」

  二十分鐘後,他們來到樹林的另一邊,眼前就是體育場。場館大得驚人,站在這兒往上看,只能看到其中一小部分。

  「可以同時容納十萬名觀眾,」亞瑟毫不誇大地說,領著他們繼續走,「來這兒,孩子們。」

  入口處站著一位魔法部的女巫,她為他們驗票:「一等票!一直往上走,頂層包廂!」

  他們踩上鋪著紫紅色地毯的樓梯,克萊爾不停往下看。西裡斯拉住她,防止她踩空翻下去。

  整座體育場都被迷人的金光包圍,在這麼寬敞、漂亮的地方打魁地奇,感覺一定很棒。

  克萊爾很久沒打魁地奇了,從前最普通不過的日常,現在卻變得這麼遙遠,簡直恍若隔世。

  在世界杯的球場飛行,這樣的事只能在夢裡想想,再說,她真的還有機會再打上一場嗎?

  克萊爾收回目光,陷入沉默。西裡斯似乎也有心事,她總覺得他很緊張。

  只是看個比賽,有什麼可緊張的?

  還在帳篷時他就挺奇怪了,克萊爾觀察起他的表情。她當時沒問,現在才想起來:「你帶窺鏡——」

  走在最前面的亞瑟打斷了她:「我們到了!」

  他們已經走到樓梯頂,大家迫不及待地擠進包廂,西裡斯是最急的那個:「我們走!」

  「等等……」

  他根本沒給她問的機會。

  包廂裡有兩排座椅,他們一坐下,西裡斯就開始調試他的望遠鏡。

  他調完,竟然深吸了好幾口氣。

  「西裡斯,」克萊爾沒調望遠鏡,她湊過去突然又直白地要求,「你親我一下。」

  他們三天沒接吻了,已經刷新記錄,佩妮要是知道估計會感嘆一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西裡斯愣住:「現,現在?」

  「現在不行嗎?」克萊爾反問,說他果然不對勁,「你以前都不會拒絕我的。」

  她把頭扭到一邊,西裡斯連忙改口:「我沒有拒絕!」

  他終於不躲她了,頂層包廂的光線比其他座位暗得多,他們對視一眼,吻在一起。

  這個吻,怎麼說呢……

  西裡斯依然繃得很緊,他們貼得越近,克萊爾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有多快。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卻吻得像第一次約會似的。

  周圍的聲音統統遠去,連離他們最近的哈利的說話聲都變得模糊不清,克萊爾只能依稀辨出,哈利在和一個家養小精靈說話。

  怎麼會有家養小精靈?她想到這句話的時候,西裡斯松開她,他們大口喘氣。

  「克萊爾……」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吻了上來。

  「停停停停,」她喊停,「讓我緩緩。」

  他們仍摟在一起,克萊爾靠在西裡斯肩上。這麼一折騰,西裡斯總算壓不住性子:「你之前問我……」

  他壓住了,沒有說下去。

  克萊爾抬起頭:「我問你什麼?」

  她問過那麼多,只給這麼一點線索怎麼可能猜得到?她讓他再說點,西裡斯擠出一句:「莉莉和詹姆……」

  「莉莉和詹姆?」

  他不說了,只是承認:「待會兒再說,我確實有事瞞著你……待會兒再說……」

  行吧,也算達到目的了,克萊爾同樣坦白:「我也有事瞞著你。」

  「什麼?」西裡斯立刻問。

  「到時候再說。」克萊爾以直報直。

  西裡斯只能接受,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好,好,到時候說。」

  包廂裡的其他觀眾陸續趕到,赫敏在讀比賽說明書:「比賽前有球隊吉祥物表演。」

  「那永遠是值得一看的,」亞瑟說,「每支隊伍都會帶來各自國家的稀奇動物,讓它們做一番表演。」

  他說完便站起來,與新進包廂的人握手、交談。魔法部部長康納利·福吉,和保加利亞部長奧巴隆斯克走進包廂時,珀西也起立了,他狠狠鞠了個躬,摔碎了眼睛。

  克萊爾全程低著頭,西裡斯也只吭了一次聲——福吉看見他,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見,西裡斯。」

  西裡斯隨口應道:「好久不見,部長。」

  他雖然洗清了罪名,但對魔法部的官員仍然沒有一點好感,應付完福吉就繼續和克萊爾說話。

  克萊爾在研究她那副望遠鏡:「它在閃。」

  望遠鏡上的紅光,比聽見霹靂爆炸時閃得更亮更快。

  「它閃了挺久了,是出故障了吧?」萊姆斯說,他們忙著接吻時他就注意到了。

  西裡斯接過望遠鏡,拿在手裡晃了晃:「用我那副吧。」

  「那你怎麼辦?」克萊爾沒答應。

  哈利也湊過來,他剛才被福吉拉著噓寒問暖,現在才脫身:「有危險?」

  「不,」西裡斯搖頭,「應該只是故障,除非……」

  他忽然停住,眼神往包廂門口瞟。又有三個人進了包廂,是盧修斯、納西莎和德拉科·馬爾福。

  「除非是因為他們。」西裡斯說。

  看見馬爾福,哈利和西裡斯一樣,臉色瞬間差到了極點。要是有什麼能破壞一場美妙絕倫、讓人振奮的世界杯比賽,那就是他們了。

  「哦,福吉,」盧修斯朝福吉伸手,「我想你還沒見過我的妻子,納西莎吧?」

  克萊爾沒聽幾句就轉了回來,她對馬爾福一家的印像一直很差。他們是徹頭徹尾的純血主義者,盧修斯自不必說,納西莎是西裡斯的堂姐,繼承了老布萊克家那套腐朽的舊觀念。至於德拉科,他和他爸媽如出一轍,用哈利的話評價他,就是——「他是個幼稚煩人的蠢蛋」。

  「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們。」克萊爾拿回望遠鏡。

  就算不想搭理馬爾福,他們也會自己找上門來。盧修斯結束了對亞瑟、赫敏的陰陽怪氣,下一個目標便是西裡斯,他驚訝得仿佛幾百年沒見過他了:「天哪,布萊克,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西裡斯輕蔑道:「我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想不到你還剩了點人樣。」

  盧修斯沉了臉:「你過得不怎麼樣吧?」

  西裡斯冷哼一聲:「比你好多了。」

  有目光落在克萊爾身上,不是盧修斯,就是納西莎。果然,下一秒盧修斯便繼續說:「你女朋友?」

  他說的當然是她,語氣無禮極了,就像她是個隨時都能丟掉的物件,西裡斯把她當女朋友只是隨便玩玩。

  克萊爾從望遠鏡上抬起頭,直直瞪著他:「有問題?」

  西裡斯的怒意比剛才更盛:「你們最好滾遠點。」

  「大家都准備好了嗎?」巴格曼衝進包廂喊道,讓他們都坐回座位,「部長,可以開始了嗎?」

  「你說開始就開始吧。」福吉說。

  馬爾福走了,坐在離他們遠些的位置。納西莎最後還和盧修斯說了句什麼,克萊爾沒能聽清。那樣最好,別被她聽清。

  「聲音洪亮!」巴格曼用魔杖指著自己的喉嚨,說出的話響徹整個體育場,「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們的到來!歡迎你們前來觀看第422屆魁地奇世界杯!」

  回應他的是一片鼎沸雷動的掌聲和歡呼聲,成千上萬面旗幟同時揮舞,之前一直在打廣告的那塊黑板亮出了比分:愛爾蘭:0,保加利亞:0。

  首先是兩支隊伍的吉祥物表演,保加利亞是媚娃,愛爾蘭是小矮妖。

  克萊爾把馬爾福帶來的壞心情忘得一干二淨,和其他人一起用力鼓掌,周圍太嘈雜了,她只能拔高嗓門:「你要當心,哈利。」

  哈利沒明白:「當心什麼?」

  「媚娃——」

  來了,一百個媚娃在下面跳舞,隨著音樂越跳越快。許多人都著了迷,西裡斯及時拉了哈利一把,把他從包廂牆上拉了回來。

  表演結束後,體育場立即被憤怒的抗議淹沒,人們不願意媚娃離開。哈利面紅耳赤,發現他們都沒有像他那樣想要翻出包廂,更加窘迫不解:「怎麼回事?」

  「這就是媚娃。」克萊爾告訴他。

  直到愛爾蘭的小矮妖登場,媚娃帶來的痴迷效果才徹底散去。支持愛爾蘭隊的人們清醒過來,又開始為愛爾蘭歡呼喝彩。

  小矮妖在賽場上變出一道彩虹,還有一個會撒金幣的大三葉草。

  人們喊道:「太棒了!愛爾蘭!愛爾蘭!」

  更棒的還在後面,比賽正式開始,每隊七名球員依次登場。保加利亞隊的找球手威克多爾·克魯姆出現時,和他們隔了幾個座位的羅恩尖叫道:「是他!克魯姆!哈利,快看!」

  克萊爾架起望遠鏡,對准克魯姆:「他就是克魯姆啊。」

  西裡斯問:「看得清嗎?」

  「看得清。」克萊爾回答,這副望遠鏡雖然不怎麼樣,但看場比賽還是沒問題的,「來了,開始了!」

  裁判吹響口哨,所有球都飛向空中。追球手們立刻爭奪起來,克萊爾飛快移動望遠鏡,看見愛爾蘭隊的特洛伊搶到了第一個球,保加利亞隊的萊夫斯基把球截了,又被莫蘭搶了回去。

  西裡斯在看擊球手的動作:「反擊球——沒砸中——」

  哈利來回轉動慢速旋鈕、看賽況分析,萊姆斯對魁地奇不算特別了解,但也看得很投入。

  這絕對是他們看過的最精彩的一場魁地奇比賽,愛爾蘭隊每進一個球,克萊爾就會激動地抱住西裡斯直叫:「你看到了嗎!太聰明了!莫蘭!還能這麼打!」

  她已經變成愛爾蘭隊的三名追球手,特洛伊、莫蘭和馬萊特的忠實粉絲了。

  西裡斯也抱住她:「看到了!快坐下,保加利亞搶到球了!」

  保加利亞隊的追球手把鬼飛球截走了,克萊爾立刻坐回去,繼續吶喊:「搶回來!特洛伊!」

  整場比賽都非常激烈,非要分出一個高潮部分的話,大概是比分從30:10變成130:10的那十五分鐘。緊張的氣氛在那時達到了頂點,愛爾蘭隊勢不可擋,一口氣拿下十個球。

  克萊爾嗓子都快喊啞了,她一下子看見了一連串讓人眼前一亮的戰術,不僅有追球手的,還有守門員和擊球手的。

  愛爾蘭隊的擊球手奎格利打出了一記完美的游走球,克萊爾連忙喊西裡斯:「看——」

  西裡斯的座位空著,他不見了。

  去哪兒了?

  什麼時候走的?

  「西裡斯?」克萊爾四下望了一眼,沒看見他的身影。

  坐在她另一邊的哈利還在看比賽,看上去什麼事也不知道。他還在歡呼:「好樣的!那是,那是,好樣的!」

  克萊爾輕推了一下哈利,哈利一點反應也沒有,還在那兒喊「好樣的」。

  ?

  好怪。

  望遠鏡還在不停冒紅光,克萊爾感到一陣心慌——

  「克萊爾。」

  西裡斯回來了,他站在座位旁,右手背在身後。

  愛爾蘭隊又進球了,觀眾們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但他們誰也沒去看。

  「你之前問我,莉莉和詹姆是幾歲結婚的,」西裡斯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十九歲,他們畢業後第二年就在一起了……」

  克萊爾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西裡斯的眼睛很漂亮,離開阿茲卡班後,它們又變得和從前一樣,總是閃著光。

  他現在注視著她,眼裡像有火把在燃燒,在歡騰,滿含愛意。

  她能聽見身後傳來的窸窸窣窣聲,哈利、萊姆斯,可能還有其他人,他們屏住呼吸,都在看他們。還能看見——

  西裡斯把藏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手裡緊緊握著一個絲絨小盒。

  不。

  不不不不不。

  克萊爾從沒想過,或許以前想過,但現在不會了,現在不可能了,她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在西裡斯下跪前舉起望遠鏡繼續看比賽——好吧,她急得轉過了頭,竟然轉向了哈利。

  哈利見她轉過來,瞬間呆住了:「什麼?」

  她這個動作已經給了西裡斯回答,哪怕他還沒問出口。

  賽場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怒吼聲。愛爾蘭隊的支持者們在大喊「犯規」,媚娃和小矮妖互相侮辱、打罵,魔法部的官員們在極力維持秩序。

  「克萊爾……?」西裡斯不敢置信地喊她的名字,像把刀扎進她的胸口。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在緊張的事,他想向她求婚,就在今天晚上,其他人都知道。

  原來是這樣,克萊爾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所以他才會那麼頻繁地看著她的手走神,才會和哈利說「我決定了」「最好等你們回來」,才會在離開帳篷前把東西塞進口袋,還說那是窺鏡。

  那不是窺鏡,是戒指。

  克萊爾不敢回頭,只想把這件事翻篇,趕緊提點別的事。有了——

  紅光無比刺眼,她透過望遠鏡,看見哈利身邊站著一個披著隱形衣、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這副望遠鏡看不透哈利的隱形衣,但能看透這件,那人往哈利的口袋伸手,想偷走他的魔杖。

  比從前每一次都快,克萊爾抽出自己的魔杖:「昏昏倒地!」

  所有人都被她這一下嚇到了,她的昏迷咒擊中了對方,那個披著隱形衣的家伙跌倒在地,露出了真面目。

  「誰!?」

  「有人躲在這兒?」

  「穿了隱形衣?」

  包廂內立刻亂成一團,和哈利說過話的那個家養小精靈捂著臉尖叫,在主持比賽的巴格曼,觀看比賽的福吉、馬爾福也看了過來。

  西裡斯反應過來,把克萊爾拉到身後,魔杖直指地上的人:「熒光閃爍!」

  那人的臉被照亮了,看清他的長相,包廂裡響起了好幾道吸氣聲。

  是小巴蒂·克勞奇。

  「誰!?」

  「小巴蒂·克勞奇?」

  「他應該在阿茲卡班啊!」

  「不對,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家養小精靈閃閃哀號道:「不——閃閃搞砸了——不——」

  福吉從座位上跌下來:「克,克勞奇呢?」

  他問的是巴蒂·克勞奇。

  .

  世界杯的包廂裡藏著一個「已經死去」的食死徒,魔法部費了不少勁,才沒讓這件事傳出去。

  巴蒂·克勞奇趕到時,臉色慘白得宛若死屍。

  「我們會處理好的。」福吉這麼說,讓他們安心回去休息。

  克萊爾在包廂外見到了達裡安,他得知消息後匆匆趕來,同樣臨危受命的還有其他傲羅。

  達裡安一看見她就問:「有沒有受傷?」

  「沒有,」克萊爾有氣無力地回答,「他沒有魔杖,一招就倒了,我沒有受傷。」

  雖然沒受傷,但她的狀態明顯很差。

  達裡安憂心忡忡:「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克萊爾的喉嚨哽得發痛,她搖頭:「真的沒事,我挺好的。」

  返回時已經很晚了,其他帳篷都在為愛爾蘭奪冠歡呼慶祝,而他們的帳篷裡靜得可怕。

  哈利幾次看向萊姆斯,萊姆斯欲言又止,搖了搖頭。西裡斯丟了魂似的僵在那兒,克萊爾的心情和他差不多。

  她提出要和西裡斯分房睡,過了好一會兒又說了第二句話:「我去睡了,晚安……剛才真是驚心動魄。」

  她說得好像今晚只發生了那一件事,現在小巴蒂被傲羅們抓住了,就用不著再擔心了。

  西裡斯站起來:「克萊爾……」

  他眼裡噙滿淚水,時刻都會湧出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拒絕他。

  像不願溺死的人拼命抓住最後一塊浮木,他說:「因為你覺得太早了?是我太著急了?我嚇到你了,對吧?你才十九歲,想晚點結婚很正常,是我的錯……」

  西裡斯匆匆忙忙地把那枚戒指取出來,戒指在他手裡閃著光,內側刻著他們的名字:C&S。

  她剛才就該見到它了。

  「很漂亮。」克萊爾說,是她會喜歡的款式,西裡斯很了解她。

  「你先收著,」他把戒指塞給她,「不戴也沒事,再過幾年——」

  克萊爾沒收:「你留著吧。」

  她說完就關上房門,把他拒之門外。之後還有什麼動靜,他又說了什麼話,她一概不聽了。難過如洪水般襲來,再也止不住,克萊爾立刻淚流滿面。

  可是還能怎麼辦?她早就決定豁出去了,她已經沒有未來了。

  就算她說過……

  說過再也不會讓西裡斯吃苦。

  這句話在耳邊不停打轉,克萊爾就這樣在門口坐了很久。

  最後她振奮起來,抹干眼淚從床邊的包裡找出紙筆。她把她這些日子以來在做的事、之後會做的事,以及拒絕西裡斯求婚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寫了下來。

  她寫得很快,有太多話想說,加了足足兩頁紙,讓她停下筆的是一陣敲門聲。

  這聲音急得不正常,西裡斯和萊姆斯都在喊她:「克萊爾!快出來!克萊爾!!」

  她剛把紙塞進口袋,西裡斯便破門而入,拉起她往帳篷外跑。

  這個足夠驚心動魄的夜晚竟然還有後戲。

  帳篷外歡快的歌聲變成了驚慌、恐懼的叫喊,許多帳篷都被點燃,人們嚇得四處逃竄。西裡斯拉著她,萊姆斯護著哈利,他們跟著慌亂的人群往樹林的方向跑。

  這下誰也顧不上什麼求婚不求婚,穿越不穿越了,克萊爾問:「出什麼事了?」

  「有食死徒!」西裡斯回答,他們立刻聽見了幾道響亮難聽的狂笑,一群戴著兜帽的巫師圍成一團,高高舉起魔杖。

  飄在魔杖上方的是幾個活人。

  「是營地管理員。」萊姆斯說。

  場面太亂了,尖叫聲從四面八方刺進耳膜,克萊爾差點被人絆倒,她滿腔憤怒:「他們怎麼敢!!」

  她看見那個麻瓜管理員的妻子被人倒掛下來,衣不蔽體;孩子被升到高空,不受控制地飛快旋轉。

  那些帶兜帽的家伙笑得更歡了,西裡斯極度憎惡地說:「和以前一樣惡心。」

  遠處傳來亞瑟的聲音,他在保護他的孩子們:「我要幫部裡維持秩序,你們先走!去樹林,不要散開!」

  「我們去幫忙——」克萊爾想回頭。

  西裡斯把她往樹林裡推:「我和萊姆斯去,你帶著哈利走!」

  他說完就和萊姆斯一起朝那些家伙奔去,克萊爾喊了他一聲,聲音馬上散在了擁擠的人流裡。

  「西裡斯——!!」

  沒有回應,無數道咒語四處飛射,發著綠光的惡咒,來自魔法部傲羅的昏迷咒,一不留神就會被擊中、撞倒。克萊爾只能先護住哈利,抓起他繼續往樹林深處跑。

  奔逃間,一道咒語擦過她的肩膀,劃開一道瘆人的血口。

  哈利忙扶住她:「你沒事吧?」

  克萊爾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臉色煞白:「沒事……我們走……」

  剛走一步,樹林上空便傳來一聲爆響。就在距離他們很近的位置,那片天空冒出了一個碩大無比的骷髏頭。

  骷顱頭的嘴裡吐出一條蟒蛇,這條蟒蛇讓克萊爾產生了一陣強烈的暈眩。

  一瞬間,哈利的聲音變得無比遙遠。

  「克萊爾!」

  「克萊爾!!」

  克萊爾失去知覺,摔在地上。


第14章 夢

  「我和萊姆斯去,你帶著哈利走!」

  他把她推進樹林,克萊爾的叫喊聲散在擁擠推搡的人群裡。

  「西裡斯——!!」

  不會出事的,那些家伙選在營地鬧事,樹林是最隱蔽、安全的地方,她和哈利待在那兒再穩妥不過了。

  等事情解決了再去找他們。

  「走。」西裡斯沒有回頭,握緊魔杖和萊姆斯奔向營地。

  成片的帳篷被點燃,到處都是焦糊味。

  一道綠光在空中炸開,像投下一顆炸彈,緊隨其後的是更多來勢洶洶、下了死手的惡咒。

  「西裡斯!萊姆斯!」亞瑟十萬火急地趕來,身邊跟著比爾、查理和珀西,「這幫人——」

  「粉身碎骨!」

  「盔甲護身!」萊姆斯擋下這道咒語,「待會兒再說!亞瑟!」

  西裡斯的繳械咒和軟腿咒先後打中了兩個人:「用腳趾想都能猜到是誰,只敢戴著面具!」

  趕到現場的傲羅們舉起魔杖,扔出昏迷咒和減震咒。

  「昏昏倒地!」

  「減震止速!」

  飄在空中的麻瓜管理員羅伯茨,和他的家人被解救下來,但場面依舊混亂。

  「福吉呢?!」西裡斯喊了一聲,抬手甩出下一道咒語,「飛沙走石!」

  三名食死徒被擊中,飛出幾十英尺。

  「在路上,」回答西裡斯的是達裡安,他面如土色,「出事了……」

  電光火石間,所有人都抽了空看向他,達裡安說:「小巴蒂·克勞奇不見了。」

  今晚留在營地的傲羅,一半來了這兒,另一半去追捕小巴蒂·克勞奇——幾分鐘前,他搶了根魔杖逃走了。

  這是傲羅工作的失誤,西裡斯的內髒瞬間抽緊:「他逃到哪了?」

  達裡安也只能說出個大致位置:「樹林。」

  下一秒,樹林上空傳來一聲巨響。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個巨大的骷顱頭在空中盤旋,嘴吐蟒蛇,越升越高。

  除了韋斯萊家的三個孩子,在場所有人都親身經歷過那場戰爭,都知道這個標記代表著什麼。

  這是伏地魔的符號,黑魔標記。已經十三年沒出現過了,十三年前,這個標記每次出現都代表著——伏地魔和他的手下殺了人。

  那些只敢戴著兜帽游行的食死徒,看見這個標記嚇得立刻抱頭鼠竄、幻影移形。

  「不好!」

  「可惡!」

  傲羅們只來得及抓住一兩個人。

  福吉姍姍來遲,望著天空渾身發抖:「千萬……千萬別出人命……」

  許多人都從樹林裡逃了出來,神情驚恐地擠在小路上,亞瑟找到了他的幾個孩子:「金妮!你們怎麼樣!」

  韋斯萊家的另外四個孩子,還有赫敏都在那兒。穿著睡衣,驚魂未定,但都平安無事。

  金妮說:「我們沒事!」

  赫敏心急如焚:「我們沒看見哈利!」

  巴格曼從樹叢裡跌出來,指著樹林深處:「他在那兒!克勞奇!還有波特!有,有人受傷了!」

  他們趕到時,小巴蒂·克勞奇已經被幾個傲羅制服在地,他神志不清,發了瘋似的大聲獰笑。

  就在離小巴蒂不遠的地方,那畫面觸目驚心——哈利跪在那兒,手上、衣服上全是血。

  「西裡斯!」哈利喊道,「你快來!西裡斯!」

  克萊爾倒在哈利身邊,不省人事。

  西裡斯像被子彈打中了:「不,不,不……」

  達裡安和他同時衝過去。

  克萊爾肩上受了傷,傷口不斷淌出鮮血,她雙眼緊閉,像沒了生命。

  西裡斯一遍遍地確認她的心跳、呼吸,急得不停顫抖:「克萊爾……醒醒……別……克萊爾……」

  一名綁住小巴蒂,有著泡泡糖般粉色頭發的傲羅說:「她還活著!我看過了,她還有脈搏!」

  雖然很微弱,但還有脈搏,她還活著,只是昏倒了。

  「愈合如初。」達裡安為克萊爾治療傷口,血止得很慢。他對剛才那名傲羅說,「把克勞奇打暈,唐克斯。」

  「收到!」唐克斯給了小巴蒂一個昏迷咒,然後關切地問,「怎麼樣?要送她去聖芒戈嗎?幻影移形?」

  「這樣的狀態用幻影移形太危險了,世界杯應該配有治療師吧?」萊姆斯問福吉。

  「有!」福吉立刻回答,沒鬧出人命,小巴蒂也被重新抓住讓他大大松了口氣。

  「先回營地,應該還有沒點著的帳篷,」西裡斯抱起克萊爾,「現在就走。」

  .

  細細密密的雨絲飄在臉上,克萊爾握著飛天掃帚,在往前走。

  「今天就練到這。」有人在前邊說話。

  是他們的第一任隊長,本吉·芬威克。

  「我還能再飛兩個小時!」一個男孩說,淋著雨飛了這麼久,他還是精神抖擻。

  克萊爾看到他的臉,有些恍惚:「哈利?」

  「哈利?」男孩看向她,「誰是哈利?」

  褐色眼睛,沒有傷疤,他是詹姆。

  他看上去只有二年級,她也一樣。

  想起來了,克萊爾對這個雨天印像深刻,這是他們加入球隊、打第一場比賽前的最後一次訓練。

  這是真的,還是夢?

  她怎麼夢到這時候了?她好像暈倒了,為什麼會暈倒……不記得了。

  「明天就比賽了,早點回去。」芬威克沒同意詹姆再飛會兒的要求。

  隊員們依次走進更衣室,准備換下隊袍,回去睡覺。

  克萊爾還杵在那兒,有人在她身後喊:「你擋著我了,奧平頓。」

  她回過頭。

  雨水把他的頭發打濕了,平日卷曲的發絲現在都服服帖帖地貼在他臉上,灰色的眼睛眯著,他不耐煩地催促她。

  見她沒反應,他錯開她繼續走。

  克萊爾下意識說:「西裡斯?」

  西裡斯一下子僵住:「你……你叫我什麼?」

  哦,對,二年級正是他們關系最差的時候——雖然其它幾年也吵得很凶——克萊爾馬上改口,換上符合她現在年齡的冰冷語氣:「說錯了,布萊克。」

  她繞過他走向更衣室,西裡斯還在糾結稱呼的事:「等等,喂!奧平頓!」

  已經換下隊袍的詹姆從更衣室裡探出頭:「你干嘛,西裡斯?」

  詹姆問完,周圍的場景忽然變了。

  克萊爾身上的雨水干了,她坐在禮堂的長桌旁,桌上擺著一個剛吃完的空盤子。

  莉莉坐在她身邊,問她:「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克萊爾的心髒怦怦狂跳。

  「我馬上——」

  莉莉沒聽清,兀自說下去:「嗯……我想想,你要是在宴會前回來,我就在休息室等你。要是晚點,我就在禮堂等你。」

  她說的是萬聖節宴會,這是她們三年級的時候。這段時間媽媽病情加重住了院,克萊爾請了一天假去聖芒戈。

  她當時很晚才回到學校,莉莉等到她時,宴會早就結束了。

  「不用等我,」克萊爾說,「我趕不上宴會。」

  「趕不上嗎?」莉莉面露遺憾,怕她難過安慰她,「沒事,我會多帶點吃的回去!肯定比你在宴會吃得還多!」

  她說完,周圍又變了。

  地面在顫抖,克萊爾站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過道上,面前是那輛售賣零食的小推車。

  「如果我是他的話,估計也會離家出走。」長大許多的莉莉從小推車上拿了袋比比多味豆,「你吃這個嗎?」

  列車外的陽光照進來,灑在莉莉的紅發上,克萊爾好一會兒沒說話。

  「克萊爾?」莉莉又問了一遍。

  克萊爾才吭了聲:「吃。」

  這是六年級剛開學的時候。西裡斯在這個暑假和布萊克家決裂,還沒到霍格沃茨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格蘭芬多。

  「我前幾天吃到了一顆肥皂味的,特別怪。」莉莉苦著臉說。

  「試試這顆。」克萊爾幫她挑了一顆,根據她的經驗,這顆口味肯定不差。

  莉莉也很信任她,一下子塞進嘴裡:「橘子醬味!」

  克萊爾也往自己嘴裡扔了一顆,但沒能嘗出一點味道。

  果然是夢。

  這個夢這麼美好,很難不冒出「真想永遠待在這兒」的想法。

  可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她腦海裡說:不是這兒,快醒醒,別睡了。

  她們往回走,正好經過掠奪者們的車廂。西裡斯和詹姆在裡面大談特談西裡斯離家出走、連夜跑去波特家的事。

  「快凌晨的時候到的。」

  「我那天在門口看見他嚇了一大跳……等等,門口是莉莉嗎?」

  萊姆斯說:「是莉莉,還有克萊爾。」

  西裡斯就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聽見她的名字馬上拉開門:「克萊爾!」

  克萊爾看向他。

  他叫住她完全是腦子一熱的結果,她真的停下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抓住門框支支吾吾:「呃……那個……」

  她當年什麼也沒說,但既然夢到了……

  「你做得很好。」克萊爾誇他。

  西裡斯露出前所未有的驚喜表情,情不自禁邁了一步:「那當然!你——」

  他還有話想說,但她聽不到了,這個夢在這時戛然而止。

  夢裡的光散去,克萊爾出現在了魁地奇世界杯的營地上,不遠處就是樹林。

  對,就是這兒。

  要往樹林裡跑,要保護好哈利,等西裡斯回來,要往樹林裡……

  如果之前的幾個夢是美夢,那之後的夢就是噩夢了。

  克萊爾來到樹林深處,哈利不在,她身邊空無一人。接著,空中傳來一聲巨響,那個吐著蟒蛇的骷顱頭冒了出來。

  這是黑魔標記。

  在夢裡見到它,克萊爾沒有再暈倒,她眼睜睜地看著它不斷冒出綠瑩瑩的煙霧。

  低頭時,周圍不再是樹林,而是一個黑黢黢的岩洞,岩洞內的湖水無比死寂。

  她看見了雷古勒斯,他跪在一個冒著綠光的石盆前,不知道在喝些什麼。

  肯定不是水,那東西讓他痛不欲生。雷古勒斯的身邊有一個家養小精靈,叫克利切。

  這個夢的結局和克萊爾的幻覺一模一樣:克利切哭得聲嘶力竭,雷古勒斯被陰屍拖下了水。

  而她站在那兒,像被強行定住了,什麼也做不了。但她發現了一個在幻覺中從未注意到的細節——克利切離開岩洞前,手裡緊緊攥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掛墜盒?

  還沒細看,周圍便陷入黑暗,穿不透、看不透的黑霧籠罩著她,克萊爾奮力睜開眼睛。

  她醒了。

  眼前一片模糊,光線只比夢裡亮了一點,天花板上的水晶泡泡閃著微弱的光。

  床邊有人說話,聲音很陌生:「你還是去睡會兒吧,西裡斯。」

  接著是西裡斯的聲音:「不用。」

  克萊爾的嗓子啞得可怕,像插了把刀,她掙扎著開口:「西裡斯……」

  聽見動靜,西裡斯立刻彈起來:「我在!我在!」

  他肯定很久沒合眼了,眼裡布滿血絲,奪眶而出的淚珠落在克萊爾臉上,這點重量對現在的她而言已經算不小的負擔了。

  她想說「沒事了」,但她現在的狀態和「沒事」搭不上一點邊。

  剛才那個陌生的聲音來自一位年輕女巫,見她醒來,女巫的頭發奇跡般地從粉色變成了亮紅色:「我去叫治療師!」

  「好,」西裡斯對她說,「謝謝,唐克斯。」

  「別客氣!」唐克斯風風火火地走了。

  克萊爾想從床上撐起來,但肩膀鑽心得疼,西裡斯扶住她:「慢點,你的傷還沒好,當心。」

  她肩上還纏著繃帶,應該剛換不久。

  「我暈了多久?」克萊爾覺得很餓。

  「十天。」西裡斯說。

  十天!?

  「哈利已經去霍格沃茨了,」他從床頭的盤子裡拿了塊糖漿水果餡餅,「吃點東西吧。」

  克萊爾咬了口,咬不動。

  她昏迷了這麼久,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病號服,那她塞在口袋裡的紙……

  「我寫的——」

  「我看到了,哈利也把事情告訴我了。」西裡斯說,他顯然很想擁抱她,但又怕弄疼她,所以只能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我現在才知道,對不起,克萊爾……」

  他這麼愧疚這麼後悔,克萊爾問:「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明明是她對不起他。

  西裡斯仍在道歉:「這麼久我都沒發現,讓你一個人冒險,對不起……」

  他們每天都待在一起,他卻一直沒能發現她的異常,什麼都沒能幫到她。

  克萊爾眼眶紅了,她抬起手輕拍他的後背:「沒事,沒事,是我,是我怕你怪我。」

  「我永遠不會怪你,」西裡斯為她擦去臉上的眼淚,這些淚水有些是他的,有些是克萊爾的,「我和你一起想辦法,肯定有更保險的辦法,我陪你一起,好嗎?」

  他願意陪著她,她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克萊爾吸了吸鼻子:「好。」

  「來了!」唐克斯回來了,後面跟著一名治療師。

  「小聲點,」治療師說,「病人都在休息。」

  唐克斯壓低嗓門:「對不起!」

  治療師在床邊坐下:「讓我看看你的傷。」

  克萊爾解開上衣,露出肩膀。治療師揮了揮魔杖,繃帶被掀開一角,下面的傷口刺目猙獰,唐克斯倒吸一口涼氣。

  「爛了……」治療師說。

  「能恢復嗎?」西裡斯問。

  「可能會留疤。」

  「為什麼會這樣?」克萊爾問,她不過挨了道咒語,傷口卻惡化成這樣,自己都大吃一驚。

  「你的身體應該出了問題,傷口愈合得很慢,很古怪。」治療師回答。

  出了問題……克萊爾和西裡斯都沉默不語。

  「我去拿藥,」治療師合上繃帶,從床上坐起來,「你好好休息。」

  她走了,克萊爾靠在床上:「留疤就留疤吧。」

  但問題不止是留疤。

  西裡斯愁眉不展:「和穿越有關?可明明還沒有……」

  克萊爾頭疼:「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暈倒後做的夢也算……」

  唐克斯聽得一頭霧水:「你們說什麼?」

  克萊爾猶豫了下,西裡斯說:「晚點再說吧。」

  「好吧,」唐克斯問克萊爾,「你要喝點什麼嗎?我去找點?南瓜汁怎麼樣?」

  「可以,謝謝你。」克萊爾向她道謝。

  唐克斯去找南瓜汁了,西裡斯才想起來要把她介紹給克萊爾:「她是我堂姐安多米達的孩子,叫尼法朵拉·唐克斯,是傲羅。達裡安在部裡抽不開身,讓她來看看你。」

  「他好像提起過。」克萊爾回想道,達裡安提過一次,說辦公室新來的成員有個易容馬格斯,應該就是唐克斯。

  西裡斯接著問:「你剛才說,你做了夢?」

  「對,」克萊爾點頭,「我夢到一些以前的事,還夢到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西裡斯默念著自己弟弟的名字。

  她留給他的紙上寫到了,為了刺激幻覺她一直在找有關過去的舊物,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有關雷古勒斯的舊物能帶來的幻覺是最強烈的。

  至於她暈倒後做的夢,她懷疑它們並不是普通的夢,前三個夢她夢到了自己的過去,她能和過去的莉莉、詹姆、西裡斯對話,除了嘗不出比比多味豆的味道外,一切都非常真實——或許,那些夢其實是她以意識的形式進行的穿越?

  穿越會帶來的創傷,實際是改變過去受到的懲罰。她在夢裡短暫地回到了過去,雖然是意識,但這樣的穿越也能讓傷口惡化。

  只是一個猜想,克萊爾問西裡斯:「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參加魁地奇比賽前的最後一次訓練?」

  「最後一次訓練?」西裡斯思索,眼前仿佛飄過了一片積雨的濃雲。

  克萊爾連忙補充:「那天下著雨!你記不記得,我那天應該很反常!」

  二年級可能太久遠了,她想了想又說了第三個夢:「還有六年級開學的列車上,我跟你說——」

  西裡斯猛地抬頭,不敢置信:「我記得,本來沒有……」

  如果她的猜想沒錯,那她在夢裡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可能真的已經成了現實,西裡斯說不定也因此多出了幾段他曾經沒有的記憶。

  沒猜錯。

  「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西裡斯說,「列車上你跟我說,『你做的很好』。」

  「就是這兩句!」克萊爾激動得快從床上跳起來,「哎呀——」

  她扯到傷口了,西裡斯連忙讓她坐下:「別動!別動!快坐下!」

  克萊爾又有力氣了,她咬了一大口餡餅:「想不到還能這樣。」

  西裡斯也沒想到,他輕聲說:「讓我看看你的傷。」

  就算松了口,看到她的傷口還是會心疼。

  「很難看吧?」克萊爾自嘲。

  「怎麼會難看。」西裡斯把她摟進懷裡,「我待會兒寫封信告訴鄧布利多,我前幾天剛給他寫了一封。」

  聽見鄧布利多的名字讓人安心,求助他的意見確實比他們埋頭單干強。

  「好。」克萊爾答應。

  唐克斯和治療師回來了,唐克斯跑了兩層樓才找到南瓜汁:「他們就喜歡把東西到處亂放!」

  「今天早上熬的,新配方,說不定有用,」治療師拿了一大瓶魔藥,魔藥還在冒氣泡,她幫克萊爾倒了一杯,「很難喝,你可以做下准備。」

  「不用准備。」克萊爾選擇直接喝。

  西裡斯讓她別衝動:「抓著我吧。」

  他把手臂伸過去,但克萊爾已經仰起頭一口喝下了一大半。

  魔藥像滾燙的岩漿,穿過她的喉嚨,她肩上的傷口、身上不經意留下的細小擦傷都火烤似的劇烈作痛。

  她喝得這麼暢快,治療師都大為驚嘆:「你很適合喝藥嘛。」

  什麼叫很適合喝藥啊!

  剩下一點喝不下了,克萊爾臉頰燙得通紅,不停咳嗽:「咳咳咳咳——!!」

  西裡斯忙拍她的後背,唐克斯嚇得趕緊把南瓜汁遞過來:「快喝點!」

  「不不不,現在喝南瓜汁會削弱藥效,」治療師阻止她,「差不多了,來看看效果吧。」

  克萊爾的傷口還在灼痛,她能感覺到肩上被切開的血肉在慢慢合攏,西裡斯說:「有用!有用!」

  畢竟只是第一次創傷,還能靠服藥治愈。

  為了更好恢復,克萊爾把瓶裡最後一點魔藥也喝完了——這次她做足了心理准備。喝完藥,她繼續躺下休息,等著喝南瓜汁。

  南瓜汁被放在床頭,她幽怨地注視它:「這才是人該喝的東西。」

  西裡斯忍俊不禁。

  克萊爾更幽怨了:「別笑。」

  他們決定再在聖芒戈待幾天,等她完全恢復了再去霍格沃茨找鄧布利多。對了,說到聖芒戈……

  「這是幾樓?」克萊爾問西裡斯。

  「五樓。」西裡斯回答。

  她是被魔咒傷到才住院的,當然住在魔咒傷害科。

  「我媽媽她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她受傷住院的事?她還是不想讓媽媽擔心……

  「不知道,我們沒有打擾她。」西裡斯搖頭,克萊爾松了口氣,「福吉把那天發生的事說成是『酗酒巫師的惡作劇』,黑魔標記更是提都沒提,她在報紙上也看不到報道。」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嘲諷,克萊爾也譏諷:「有這種部長真是沒救了。」

  西裡斯話鋒一轉:「不過,我們不可能一直瞞著你媽媽。」

  就像她沒能一直瞞著他,媽媽遲早也會知道的。

  「晚點再告訴她,」克萊爾說,「等見了鄧布利多再說。」

  .

  他們抵達霍格沃茨時,城堡剛響過下課的鐘聲。

  學生們紛紛從教室裡出來,成群結隊地,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同一個話題——「爭霸賽」。

  昏迷了十天,醒來後又在聖芒戈調養了四天,克萊爾都快和社會脫節了:「什麼爭霸賽?」

  「三強爭霸賽,已經一百多年沒辦過了。」西裡斯回答。

  「這我知道,」克萊爾說,「又開賽了?在霍格沃茨辦?」

  顯然是的。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學生,一半的人都在討論該怎麼讓自己的年齡變大,好蒙混過關,報名參加三強爭霸賽;剩下一半則在討論參加爭霸賽的另外兩所學校,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想像它們的學生會是什麼樣子。

  最近一直在下雨,克萊爾和西裡斯穿過草地、走廊,走到校長辦公室門口時,身上還帶著雨水和青草的味道。

  又來到這兒了,現在是上午九點,鄧布利多說他一整個上午都會在這兒等他們。

  他們進去,克萊爾先喊了一聲:「教授?」

  鄧布利多坐在辦公桌後,他還是笑吟吟的,十分和藹,半月形眼鏡後的湛藍色眼睛炯炯有神:「下午就會出太陽了,真好啊。」

  這是他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是:「見到你們倆還是這麼讓人高興,過來坐吧。」


第15章 共生

  「我推薦你們嘗嘗這個,是麻瓜的糖果,叫檸檬雪寶,」鄧布利多微笑著遞來兩顆檸檬味硬糖,「很美味,我很喜歡。」

  吃點糖果確實能讓進辦公室以來一直緊繃著的心情舒緩許多。

  克萊爾道謝:「謝謝教授。」

  西裡斯把糖握在手裡,沒有吃。

  鄧布利多自己也拆了顆,看出他們的心急,他切入正題:「我把兩封信反復看了幾遍,既然你們已經下定決心,我能做的就是盡力提供幫助。」

  克萊爾和西裡斯全神貫注地聽著,就像在聽考前最重要的一場復習課。

  「我之前提過,莉莉犧牲時,她的愛使我在哈利身上施的魔法生效了。那是一種相當古老、強大的魔法,足夠與殺戮咒抗衡。」

  鄧布利多繼續說,咬碎糖果發出的脆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響亮。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或許也存在類似的魔法,可以保護你,使你免受穿越的創傷。」

  他注視著克萊爾,神色平靜,和他截然相反,克萊爾心跳快如擂鼓:「有這種魔法?!」

  西裡斯同樣激動不已:「找到了?!」

  要是真有這樣的魔法,那真是——

  可鄧布利多搖了頭:「很遺憾,那只是我的猜想。我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書,也沒能發現一條合適的咒語,強大到能抵抗時間的懲罰。」

  果然沒那麼容易。

  那些創傷無數次讓媽媽險些喪命,折磨了她那麼多年,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破解?

  西裡斯不死心:「沒有其它辦法嗎?」

  鄧布利多目光深沉,像在權衡什麼:「雖然不能完全抵擋,但可以試試『共生』。」

  「『共生』?」克萊爾疑惑。

  「不錯,簡單點說,就是『分擔傷害』,」鄧布利多用了個無聲咒,桌上的一顆糖果一下子裂成兩半,「就像這樣,把負擔一分為二。只要有人能和你建立起一種特殊聯系,把你受到的傷害分去一半,你就能輕松許多。」

  克萊爾連忙追問:「咒語是什麼?有什麼條件?」

  要是沒有條件,可以隨便選擇共生對像,她就能把創傷分給食死徒,比如彼得、小巴蒂·克勞奇。她今天就能去阿茲卡班「探望」他們,最好能多分點,把他們直接痛死。

  不過……

  既然是「共生」,是不是代表著不僅對方能分到她受到的傷害,她也能分到他們的?

  「有兩個條件,」鄧布利多伸出兩根手指,「首先,是數量上的限制,最多只能分給一個人;其次,那個人必須是自願的——」

  他還沒說完,西裡斯便搶著說:「我來!」

  克萊爾還在為不能痛死食死徒遺憾,聽他這麼說馬上轉向他:「你來什麼來?這不是開玩笑!」

  把創傷分給他,除非她瘋了。

  「我也沒開玩笑,」西裡斯說,「我撐得住,阿茲卡班十二年我都熬過來了。」

  「這不一樣!」克萊爾反對。

  西裡斯抓住她的手:「我說過要陪你的,幫不到你我才會受不了。」

  他說得很認真,克萊爾沒能掙開他。

  怎麼發展成這樣了?

  「……你會痛死的。」

  「只有一半,」西裡斯毫不在意,「除非能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選。」

  鄧布利多也讓克萊爾放心:「分出一半,就不會像原來那樣嚴重了,龐弗雷夫人和斯內普教授也會幫忙。」

  聽見斯內普的名字,西裡斯調侃:「你就當行行好,給斯內普一個表現的機會。」

  這話讓氛圍緩和多了。

  確實找不到比西裡斯更合適的人選,克萊爾猶豫良久,最後深吸一口氣:「你肯定沒我適合喝藥。」

  西裡斯笑了:「那可不一定。」

  「那就開始吧。」鄧布利多讓他們伸出手,一根火紅、炙熱的細線從他的魔杖杖尖冒出,纏繞在他們相握的手上。

  克萊爾看著這條線,喃喃:「像牢不可破咒……」

  細線擦過她的手腕,燙得她忍不住一抖。緊接著,胸腔內仿佛有第二顆心髒在跳動,一下接著一下,和她自己的心跳交織在一起。

  這是西裡斯的心髒。

  她看向西裡斯,西裡斯也正看著她,說出的話比細線更滾燙:「這下分不開了。」

  很快便結束了,他們准備離開校長辦公室時,克萊爾還不太適應。

  「好怪。」她捂著胸口。

  鄧布利多囑咐他們:「一旦出現問題,就聯系我。」

  他們同他道別,鄧布利多和他們來時一樣坐在辦公桌後,半月形眼鏡後的眼睛和藹、慈祥。

  這種名為「共生」的魔法,可以把克萊爾受到的傷害分給西裡斯,但不能把她的幻覺也分給他。

  同樣,西裡斯也感受不到她因為幻覺產生的暈眩。

  所以他們出門前,只有她突然踉蹌了一下。

  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浮現,眼前閃過的畫面比上一次清晰得多——

  有人從天文塔墜下,像一個破了洞的布娃娃。

  第一次看見這畫面,克萊爾只能感到無盡的悲痛,看不清那人的臉,可這次……

  「怎麼了?又有幻覺?」西裡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對,又有幻覺,有關未來。

  「教授,」克萊爾往回走了一步,聲音顫抖,「我看見你從天文塔上摔了下去!」

  .

  一整個上午,哈利滿腦子都在想著兩件事。

  第一,下午就要上新來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阿拉斯托·穆迪的第一堂課。

  第二,克萊爾和西裡斯來信說,今天會來一趟霍格沃茨。

  「他們什麼時候到?」羅恩在午餐時問。

  赫敏沒來吃午餐,為了給家養小精靈爭取權利,她最近經常待在圖書館。

  「沒說幾點,他們要先去見鄧布利多,」哈利不停往禮堂門口張望,「可能會聊到中午,然後再來看我。」

  「見鄧布利多?他們要聊什麼?」羅恩把一盤太妃糖推過來。

  哈利一口也吃不下:「聊克萊爾——」

  他突然看到一頭金發,差點跳起來,但那不是克萊爾,是赫奇帕奇的漢娜·艾博。

  「克萊爾還好吧?」羅恩問。

  西裡斯的信昨天很晚才送到,哈利還沒來得及分享給羅恩。

  「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哈利回答。

  「那天真是嚇人!」羅恩一臉後怕,「我真以為是那個克勞奇殺了——」

  「小聲點,羅恩。」哈利提醒道,讓他別嚇到周圍的同學。

  「哦,好吧。」羅恩閉了嘴,但沒一會兒又開始念叨,「珀西那個傻瓜,他一直說老克勞奇是無辜的,還說什麼『克勞奇先生肯定不知道他兒子也在那兒』,怎麼可能啊……」

  羅恩把珀西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哈利聽他抱怨了一會兒,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去找找他們,你幫我把課本帶去教室吧。」

  「行,」羅恩抱怨得解氣了,衝他點點頭,「你快點。」

  「我會的。」哈利說。

  下了幾天的雨終於停了,天空放晴,變成了明亮的蔚藍色。

  哈利跑出禮堂,腳步很快。他等不及要見到克萊爾和西裡斯,他有好多話想和他們說。

  這些天以來他一直在內疚,克萊爾向他隱瞞了創傷的事,而他信了,他還以為穿越回過去、改變過去是件非常好的事,不知道它竟然還有副作用。如果不是他一直幫克萊爾找照片、搜羅各種線索,幫她瞞著西裡斯,她說不定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不會陷入昏迷。

  他到現在都記得,那天在樹林,自己是什麼心情,記得西裡斯有多崩潰。

  那天,當他向西裡斯和萊姆斯坦白一切,西裡斯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的囚犯,一下子丟了靈魂,眼裡沒了光。

  萊姆斯也痛心地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哈利。」

  他應該早點告訴他們的。

  要是克萊爾沒能醒來,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內疚和後悔濃雲般籠罩著他,久久不散,直到他聽見了兩聲呼喚。

  「哈利!」

  「這邊!」

  哈利回過頭,看見克萊爾和西裡斯站在庭院的樹下,朝他揮手。

  克萊爾看上去和平常沒區別,她真的恢復了。

  他立刻趕過去。

  .

  克萊爾把自己看到的畫面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鄧布利多,鄧布利多聽完,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表現得這麼風輕雲淡,她很難不著急。

  「鄧布利多心裡肯定有數。」西裡斯安慰她。

  也對,鄧布利多不是一般人,就算他真的和她看見的一樣,會從天文塔墜落身亡,提前知道後肯定會早做打算的。

  「我總覺得我看到的不完整。」克萊爾思索。

  「我也覺得不完整。」西裡斯說。

  很不完整。

  鄧布利多為什麼會摔下天文塔?幻覺裡的他後背向下,被人推下去的概率顯然更大。

  可是,誰會推鄧布利多?雖然剛有食死徒在魁地奇世界杯作亂,可伏地魔畢竟沒有真的回來,就算他真的回來,她也不信有人能有這個本事,能害死鄧布利多。

  「好了,別想了,」西裡斯攬著她穿過走廊,走向庭院,「不知道哈利今天有什麼課。」

  見他提起哈利,克萊爾說:「他不是寄了課表嗎?今天下午有黑魔法防御課。」

  她一臉「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信」。

  「是嗎?」西裡斯沒留意課表,「他們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是瘋眼漢吧?」

  「對。」

  西裡斯加入過鳳凰社,和瘋眼漢穆迪共事過,比克萊爾更熟悉他。克萊爾沒怎麼見過穆迪,只在達裡安剛當上傲羅時聽他提過幾次。

  「他退休很多年了,鄧布利多這時候啟用他,說明有些預兆是真的……」

  他這麼說,克萊爾又開始擔心。說不定真有人在暗暗做准備,打算害鄧布利多……

  她沒想多久,西裡斯突然向一旁的走廊喊了一聲:「哈利!」

  克萊爾急忙揮手:「這邊!」

  哈利向他們跑來。

  風和日麗,樹影斑駁。克萊爾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哈利了:「新學期怎麼樣?」

  「挺好的,」跑得太急,哈利的鼻尖還冒著細汗,「你呢,你還好嗎?」

  「我也很好。」克萊爾用手帕幫他擦汗。

  他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著說了會兒話,克萊爾和西裡斯把他們和鄧布利多聊的內容告訴哈利。

  哈利聽完,馬上問:「成功了嗎?」

  「應該成功了。」克萊爾晃了晃手腕,那條纏著她和西裡斯的細線,在他們挨得近時仍會顯現出來。

  哈利湊近觀察:「什麼感覺?」

  「像蛛絲一樣,很輕。」西裡斯描述。

  「有點燙。」克萊爾補充一句。

  至於是不是真的成功,還要等下一次受到創傷才能知道。

  「只能分給一個人嗎?」哈利問,「不能多分點?」

  他也很樂意幫克萊爾分擔,還能叫上赫敏和羅恩,他們肯定也會願意的。要是能分得更多些,就不會有危險了。

  「不行,」克萊爾搖頭,「有限制,只能分給一個人。」

  「一個人就夠了,不用擔心。」西裡斯說,他又在走廊上看見了一個熟人,「是瘋眼漢。」

  穆迪站在不遠處,杵著拐杖,魔眼轉來轉去,花白頭發下的臉傷痕累累,他朝他們頷了頷首。

  西裡斯向他打了個招呼。

  哈利從長凳上站起來:「我要去上課了。」

  「去吧,瘋眼漢會是個好老師的,他懂得很多。」西裡斯對他說。

  萊姆斯沒能再教黑魔法防御課,但穆迪也是個很不錯的教授,實戰經驗非常豐富。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們。」克萊爾讓哈利多給他們寫信。

  「好,」哈利最後問道,「你們待會兒去哪兒?」

  「去格裡莫廣場。」西裡斯回答。

  哈利雖然不知道那是哪兒,但聽西裡斯的語氣也能猜到他很不喜歡那地方:「哪兒?」

  克萊爾解釋:「布萊克老宅。」

  媽媽有午睡的習慣,他們決定晚些再回聖芒戈,和她說穿越、共生魔法的事,在那之前,他們准備先去趟布萊克家的老宅。

  老宅位於格裡莫廣場,12號,那地方的陰冷灰暗和霍格沃茨的陽光明媚形成了鮮明對比。

  幻影移形到門口,一進門,他們就被一股陳腐、嗆鼻的氣味包圍。

  門廳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角落裡還有窸窸窣窣的,老鼠發出的聲音。

  克萊爾難受地捂住鼻子,剛想說些什麼就叫了一聲:「你踩到我了!」

  「對不起!」西裡斯忙把腳移開,點亮牆上的老式氣燈。氣燈閃了閃,投下的光晃晃悠悠,很不亮堂。

  牆紙幾乎完全脫落了,地毯肮髒、陳舊,滿是綻線。

  顯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住過人,沒人打掃,房子的布置又陰森得可怖——頭頂的吊頂特意做成了蛛網形狀,帷幔布滿蟲眼,牆上的飾板粘著一排干癟的家養小精靈的腦袋,連門把手都是蛇頭形狀。

  這地方簡直不是人能住的。

  更別提那些發黑的肖像,掛得斜斜歪歪的,他們一靠近,其中一幅肖像便破口大罵起來,即使他們和她之間還隔著一道帷幔,尖叫聲仍無比刺耳。

  「你還有臉回來!你還敢來玷污我祖上的家宅!你這個敗家子!家族的恥辱!孽種!」

  「閉嘴!老巫婆!」西裡斯吼道。

  「誰?」克萊爾問,湊近看那因為尖叫聲不停顫抖的帷幔。

  「我母親——」

  發現還有一個人,他母親的肖像叫得更加氣急敗壞。

  「哪兒來的賤貨!你這個孽種,竟然還敢帶人回來!滾出去——」

  「我讓你閉嘴!!」

  西裡斯又吼了一聲,氣憤地拉克萊爾上樓:「別理她,她就是個瘋子。」

  那聲音還沒消停,她氣壞了。

  克萊爾回頭望了一眼:「你能長大真是不容易。」

  她的童年雖然也算不上很美好,但從沒缺少過愛和親情,每每回憶,克萊爾都能想起許多充滿幸福、歡笑的日子。

  而西裡斯呢,他能想起什麼?母親的侮辱打罵,陰森恐怖的房子,一群瘋子似的家人?

  換她肯定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西裡斯對這座房子充滿厭惡,「有九年了,自從我母親去世以後,這鬼地方就再也沒住過人,除非算上她留下的那個家養小精靈。」

  樓梯吱呀作響,很容易踩空,但他們走得很快,為的就是早點離開。

  「最好快點,我可不想在這兒待到晚上。」

  「我也不想。」

  他們專程來這裡,就是為了找些有關雷古勒斯的線索,西裡斯認為直接去雷古勒斯的房間看看效果會更好。

  「當然,你要是太難受,我們就走。」西裡斯說,克萊爾幻覺發作往往都很嚴重,她要是出了什麼狀況就得不償失了。

  「好。」

  西裡斯和雷古勒斯的房間都在房子的最頂上,他們剛走上二樓的平台,就看見了一雙充血的大眼睛。

  是一個家養小精靈。

  他很老了,只在腰上圍了一條髒兮兮的破布,聲音像牛蛙的叫聲一樣低沉、難聽。

  「真丟人,真丟人哪……我可憐的女主人,你看看誰回來了,克利切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那個討厭的敗家子,他從阿茲卡班回來了……」

  他就是克利切。

  西裡斯厭惡這個家裡的每一個人,包括這個家養小精靈,又一次沉了臉:「他精神不正常了。」

  克利切確實精神不正常了。

  他僵硬地朝他們鞠了一躬,臉快貼上地面,仍在用那牛蛙般的聲音說:「不是泥巴種,但也不干淨,真惡心哪,敗家子竟然和這種人待在一起,克利切都能聞到她身上的臭味,真惡心……」

  西裡斯本來就怒氣衝衝,這下更想上腳踹他:「滾開!」

  克萊爾攔住他:「別!」

  換作平時,她肯定也會罵一句「你才惡心你才有臭味」,但現在不行。

  剛才踏進這座房子,她的耳邊便響起了許多微不可查的聲音,像有人在低語。都是些很普通的幻覺,仔細聽也只能聽到一些重復、沒有意義的內容——

  「女主人。」

  「少爺。」

  「雷古勒斯少爺。」

  無非就是這幾句稱呼,而克利切出現後,這些聲音就變成了響徹岩洞的哭喊。

  她描述過的那些有關雷古勒斯的幻覺,其中也有克利切的出現,西裡斯只能壓住火氣:「他也有用?」

  「有用。」克萊爾向克利切走了一步,克利切仿佛忍受了極大的屈辱,又要朝她鞠躬,「不用鞠躬,帶我們去雷古勒斯的房間。」

  「要他帶?」西裡斯眉頭緊皺。

  「要他帶。」克萊爾重復一遍。

  克利切也在場的話,幻覺肯定會強烈。

  他們提起雷古勒斯,克利切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罵出口的話比剛才響亮得多:「她還要去雷古勒斯少爺的房間,她肯定想偷東西,她是個小偷,可惡的小偷……」

  但家養小精靈不能違背命令,西裡斯就算被除了名,也還是布萊克家的繼承人。

  「帶我們去,快點。」西裡斯冷硬地說。

  克利切只能帶路。

  雷古勒斯的房門上掛著一塊小牌,上面工整地寫著幾行字,和他手記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未經本人明示允許,禁止入內

  雷古勒斯·阿克圖勒斯·布萊克

  克萊爾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對應上了他在手記上的署名:R.A.B。

  強烈的暈眩瞬間衝上頭頂,克萊爾差點撞上房門,還好西裡斯及時扶住了她。

  他提出讓她先去他的房間坐會兒:「晚點也沒事,不用急!」

  克萊爾忍著難受搖頭,只想繼續開門:「阿拉霍洞開。」

  哢噠一聲,門開了。

  「走吧。」克萊爾站穩,先跨過門檻。

  克利切又開始低語:「竟然真的敢進去,竟然真的敢……雷古勒斯少爺,是克利切太沒用了,讓他們弄髒你的房間……」

  這是個非常斯萊特林的房間,牆壁、桌椅、窗戶和床都覆蓋著綠色和銀色。枕頭上繡著布萊克家的家徽,還有「永遠純潔」的箴言。

  雖然還沒去過西裡斯的房間,但也能想像到,他的房間肯定和這兒截然不同。

  雷古勒斯的房間裡有許多拼貼畫,都是些剪報,年歲已久早就泛了黃——全都關於伏地魔。

  「他陷得很深,簡直著了魔。」西裡斯嗤之以鼻,邊說邊留意克萊爾的狀況。

  克萊爾一幅幅剪報地看過去,每看過一幅,眼前就會閃過雷古勒斯剪下這些報紙,把它們拼在一起的畫面。

  「還好嗎?」西裡斯擔憂地問她。

  「還好。」克萊爾沙啞地說,摸過下一張皺巴巴的拼貼畫,又控制不住地狠狠晃了一下。

  這張拼貼畫不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更像是雷古勒斯自己畫的塗鴉,是一個黑魔標記。

  西裡斯扶她坐下:「離它遠點。」

  克萊爾仍注視著那個黑魔標記,幻覺散去後,她看向站在門口的克利切,小精靈蒼老的模樣和幻覺中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漸漸重疊。

  「那東西還在嗎,克利切?」她問他。

  克利切警惕地望著她:「克利切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什麼東西?」西裡斯也問。

  克萊爾索性說得更直白些:「掛墜盒,雷古勒斯給你的掛墜盒。」


第16章 魂器

  雷古勒斯至死還在囑咐克利切,讓他把掛墜盒帶走,想辦法摧毀它。

  但從克利切的反應看,結果恐怕很不順利。

  克萊爾又問了一遍:「掛墜盒還在嗎?」

  克利切肯定知道掛墜盒的下落,他更加警惕:「你,你怎麼知道掛墜盒?」

  「什麼掛墜盒?」西裡斯問。

  克萊爾沒有向西裡斯提起過有關掛墜盒的事,事實上,連她自己也是在來到這個房間、看了這些拼貼畫以後,才在幻覺裡看清了那個掛墜盒的模樣。

  上面有斯萊特林的「S」形標記。

  「待會兒再說,」克萊爾沒有回答西裡斯,繼續看著克利切,「它在哪兒?帶我們去。」

  她也有很多困惑。比如那個洞穴到底是什麼地方?雷古勒斯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兒?那個掛墜盒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毀掉它?

  應該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

  克利切把他們帶到了二樓的客廳,停在壁爐旁的玻璃門櫃子前。

  和老宅的其它地方一樣,這個櫃子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擱板上布滿灰塵。裡面擺著許多物件,幾乎都是老古董,有讓人昏睡的音樂盒、蜘蛛似的多腳鑷子、各種金杯銀杯、一大堆古色古香的印章等等。

  克萊爾用了個飛來咒,但櫃子沒有一點反應,只能埋頭用手找了:「找吧。」

  要從這裡面找到一個掛墜盒,絕對不是一件容易事。

  克利切明顯不想幫他們,把他們領到這兒以後,他就站在邊上一動不動了。讓他幫忙也只會重復一句「克利切也不記得放在哪兒了」,掛墜盒是雷古勒斯留下的東西,他估計巴不得他們找不到。

  西裡斯嗆了一嘴灰塵:「你整天只知道睡覺嗎?」

  「克利切每天都在打掃衛生,克利切終生為高貴的布萊克家族效力,保證布萊克家族的房子能干干淨淨的。」克利切說。

  西裡斯翻了個白眼,把一個裝了梅林一級勛章的盒子扔了出去。

  克利切忙把盒子撿回來:「這是布萊克家族的榮耀,少爺——」

  「見鬼的榮耀,」西裡斯又扔了一枚刻著布萊克家徽的大金戒指,「去找個袋子來,克利切。」

  克利切憤憤不平地去找垃圾袋,克萊爾看見他把那枚戒指藏進了自己的腰布,邊藏邊罵西裡斯是個「沒良心的下流胚子」。

  她找到了一個很像掛墜盒的金屬盒,但打開後發現它只是一個小收納盒。

  到底藏在哪兒了?

  「這個?」西裡斯把手伸進了櫃子的角落。

  邊上一只鼻煙盒張開嘴想要咬他,被克萊爾用一本《生而高貴:巫師家譜》拍飛了:「找到了!?」

  西裡斯把那個掛墜盒取出來:「你看看,是嗎?」

  沉甸甸的掛墜盒躺在他手裡,盒身上的一條銀蛇彎曲成了「S」形。

  和幻覺裡的一模一樣。

  「就是它!」克萊爾接過,仔細端詳,「怎麼打不開?」

  她費了不少勁,和西裡斯輪流撬盒蓋,也沒能把掛墜盒撬開。

  「可能施了抵御咒,」西裡斯猜測,湊近看盒身上的標記,「斯萊特林的圖案……雷古勒斯和這個掛墜盒有關系?」

  「對。」克萊爾點頭,發現克利切回來了。

  他拿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垃圾袋,拖著腳走了進來。看見被他們拿在手裡的掛墜盒,他頓時急得流眼淚,要把掛墜盒從克萊爾手裡奪回來:「這是雷古勒斯少爺的掛墜盒!雷古勒斯少爺的!」

  克萊爾把掛墜盒拎高,沒給他:「你毀不掉它,對吧?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我們幫你。」

  摧毀掛墜盒和雷古勒斯留給克利切的命令一樣,他不會不幫他們。

  他們回到了樓上雷古勒斯的房間。

  帶著掛墜盒返回這裡,出現的幻覺比剛才更強烈。克萊爾能聽見無數拍打峭壁的海浪聲,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了海中央的岩石上,正在尋找那個岩洞。

  她甚至看到了進入那個岩洞的方法:把血灑在岩壁上。

  回過神時,克利切已經講起了雷古勒斯。

  他站在雷古勒斯曾經的書桌旁,大眼睛還死死盯著克萊爾手裡的掛墜盒,像要把它盯出洞來:「克利切沒能執行少爺的命令,克利切沒能毀掉它,克利切太沒用了……」

  西裡斯被他一句一句的「克利切」吵得頭疼,不耐煩地催促:「這個掛墜盒是從哪兒來的?雷古勒斯跟它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毀掉它?」

  克利切的目光從掛墜盒移到了西裡斯臉上,答非所問:「少爺不關心家裡的事,生了點氣就跑走了,他丟下家族不管不顧,傷透了女主人的心。」

  他這次說的「少爺」是指西裡斯。

  西裡斯表情很臭:「我在問你雷古勒斯——」

  「讓他說完。」克萊爾按住西裡斯的手。

  她讓克利切繼續說下去,提起雷古勒斯,克利切的語氣比之前罵人時好上太多了:「雷古勒斯少爺和西裡斯少爺不一樣,他有自尊心,懂得感恩,知道布萊克這個高貴的姓氏和他純正的血統代表著什麼。」

  西裡斯無比鄙夷地哼了一聲,克利切沒聽見似的接著說:「雷古勒斯少爺十六歲的時候,加入了黑魔王的組織。黑魔王讓巫師們不必躲躲藏藏,站出來統治麻瓜和麻瓜的後代,這正是雷古勒斯少爺和布萊克家族想要的。雷古勒斯少爺能效力於這麼偉大的人,他非常高興,非常自豪……」

  伏地魔拉攏純血家族的說辭,雷古勒斯對伏地魔的崇拜,加入食死徒的時間,這些都是他們知道的。

  克萊爾聚精會神地聽著,肯定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肯定……

  果然有。

  克利切提起了雷古勒斯加入食死徒之後的事:「那一年後,有一天,雷古勒斯少爺來找克利切,他說……」

  西裡斯敏銳地眯起眼睛:「他說什麼?」

  這件事顯然讓克利切非常害怕,他本就是個很年邁的小精靈,此刻看上去更蒼老了。

  他瑟瑟發抖:「他說……黑魔王需要一個小精靈……」

  「伏地魔需要一個小精靈?」克萊爾和西裡斯交換一個眼神。

  說完接下來的事,對克利切而言是個相當困難的挑戰。他每說一個詞就會停下來,發出恐懼的啜泣聲。

  「雷古勒斯少爺向黑魔王貢獻了克利切……這是一份榮耀,是雷古勒斯少爺和克利切的榮耀,是布萊克家族的榮耀……」

  又是「榮耀」,伏地魔想要一只家養小精靈,絕不是想和他喝喝茶、說說話那麼簡單,他不可能給他們頒一塊「獎牌」。雷古勒斯難道真有那麼糊塗,發現不了這件事的不對勁?

  克利切搖晃得很厲害:「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必須服從黑魔王的命令,完成黑魔王讓克利切做的所有事,然後回家。」

  他提起岩洞了。

  「黑魔王把克利切帶到了海邊的一個岩洞,那個洞裡有一片很大的湖……」

  「就是你看見的那個?」西裡斯看向克萊爾。

  「應該是。」克萊爾說。

  但她看見的只有雷古勒斯和克利切,實際上在那之前克利切就去過一次了,而且是和伏地魔一起?這麼說,掛墜盒和伏地魔也有關系?

  克利切對岩洞的描述和幻覺中的情景一模一樣,湖底有一條船,湖中央的小島上有一個石盆,裡面全是魔藥。

  克利切越說越怕,最後整個縮了起來:「黑魔王讓克利切喝完石盆裡的魔藥,克利切喝了,看到了好多恐怖的景像……克利切的五髒六腑都燒了起來,黑魔王一直大笑,沒有女主人救克利切,雷古勒斯少爺也不在……等克利切喝完,黑魔王就把一個掛墜盒放到了石盆裡,又往裡面加滿了新的魔藥……」

  「然後,黑魔王就上船走了,他把克利切一個人丟在了那兒。可是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回家,克利切就必須回家……克利切把事情告訴了雷古勒斯少爺,他很擔心,他讓克利切躲起來,不要離開家門……」

  雷古勒斯知道了岩洞裡發生的事,克利切繼續回憶:「又過了一段時間,一天夜裡,雷古勒斯少爺來找克利切,他好奇怪,他讓克利切帶他去那個岩洞……」

  大顆大顆的眼淚斷了線般地掉下來,克利切崩潰地抱住腦袋,不想再說下去。

  克萊爾攥緊掛墜盒,她讓克利切緩一緩,轉頭問西裡斯:「你還記得,雷古勒斯是怎麼死的嗎?」

  西裡斯聽了克利切說的這些往事,臉上已經露出懷疑的表情,但還是堅持自己一直以來的觀點:「他還能怎麼死?他加入食死徒,結果害怕了想退出,被伏地魔和他的手下殺死了。」

  恐怕不是這樣。

  克利切能這麼痛苦,幾乎把「雷古勒斯會死在那個岩洞」說出來了,雷古勒斯是在岩洞裡喪的命。

  克利切仍在流淚,仍縮著身子,抱著腦袋,但他突然有了某種勇氣。那勇氣讓他下定決心要把之後發生的事說出來,把包括西裡斯在內,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雷古勒斯真正的死因說出來。

  「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帶他去那個岩洞,」克利切瘦削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喉嚨裡發出刀磨般的聲音,「他喝了石盆裡的魔藥,讓克利切等著……」

  那魔藥肯定是毒藥,克萊爾問:「他讓你把掛墜盒換了?有第二個掛墜盒,對吧?」

  「有第二個,」克利切捂住臉,「雷古勒斯少爺也拿出了一個掛墜盒,和黑魔王的這個一樣,他讓克利切把掛墜盒掉換一下。」

  西裡斯的臉色也變得很白:「然後呢?」

  克利切抬起頭,眼睛已經紅得不成樣了:「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回家,把掛墜盒毀掉,然後,他自己被湖裡的東西拖了下去……」

  說完雷古勒斯的結局,克利切再也撐不住,把頭往書桌上砸:「什麼辦法都試過了,克利切什麼辦法都試過了!可是掛墜盒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克利切毀不掉它!克利切對不起雷古勒斯少爺!」

  「夠了!」克萊爾制止他,想把他拉過來,「別砸了!克利切!」

  但克利切還在懲罰自己,額頭高高腫起:「克利切對不起雷古勒斯少爺!」

  「別砸了!」西裡斯也喊了一聲,繼續問他,「這個掛墜盒是伏地魔的,他用它來干嘛?雷古勒斯為什麼要毀掉它?」

  克利切還是沒能解決他們剛才的疑惑,反而讓事情變得更亂了。雷古勒斯想毀掉掛墜盒,在毀掉它之前還特意換了個一樣的,肯定是怕伏地魔發現,他想要違抗伏地魔,這完全顛覆了他們之前的認知。

  「克利切也不知道這個掛墜盒有什麼用,」克利切痛苦地搖頭,「不知道雷古勒斯少爺為什麼要毀掉它。」

  「雷古勒斯應該沒告訴他。」克萊爾說,說完忽然捂住頭,和克利切一樣跌在地上。

  西裡斯忙扶住她:「又有幻覺嗎?!」

  「其實一直有幻覺……」克萊爾回答,只是現在的幻覺是之前從沒出現過的,眼前閃過最重要的一幅畫面時,她問,「有沒有筆?還有紙?」

  「筆和紙?」西裡斯問了克利切,可克利切現在根本沒辦法找來東西,他還在那兒哭泣。

  「我去找。」西裡斯跑出房間。

  雷古勒斯書桌的抽屜裡應該有紙,但墨水早就干了,根本寫不了。克萊爾整個人暈頭轉向,「哐當」一聲直接撞上了桌子。

  這一下把克利切都嚇到了。

  「克萊爾!」西裡斯很快就回來了,拿著墨水和羽毛筆,「筆!」

  來不及找紙了,必須得快點,免得那畫面從她的腦子裡溜走。克萊爾直接從牆上的拼貼畫上撕了一張,正好是雷古勒斯畫的那幅黑魔標記。

  她一股腦地把自己看見的內容寫下來,那是雷古勒斯曾在假掛墜盒裡留的字條,她寫得一字不差——

  致黑魔王:

  在你讀到這之前我早就死了,但我要讓你知道,是我發現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並打算盡快銷毀它。我甘冒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對手時,能被殺死。

  R.A.B.

  寫完最後的署名,克萊爾抬起頭,臉上、背上全是汗。西裡斯盯著紙上的字,像再也沒辦法把目光移開了,他渾身顫抖:「魂器……?」

  他們現在知道了。

  雷古勒斯掉換掛墜盒,想要毀掉它的原因,是為了殺死伏地魔。

  .

  只過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留在老宅的目的,就從「找點關於雷古勒斯的東西」,變成了「查清楚什麼是魂器」。

  能被伏地魔用來保命的東西絕對非常邪門,在一般的書裡肯定找不到,或者說,在所有上得了台面的書裡都不可能會有記載。

  西裡斯想起了他的父親:「我父親有不少藏書,可以去看看。」

  他們於是又花了大把的時間,在書房裡找書、翻書。

  「你以前聽說過『魂器』嗎?」克萊爾問。雷古勒斯知道魂器的存在,西裡斯說不定也聽說過。

  「沒印像。」西裡斯說,把手裡的《至毒魔法》丟到一邊。

  克利切對他們近乎「破壞男主人書房」的找書行為沒有一句怨言,因為克萊爾說了「查清楚才能幫到雷古勒斯」,他甚至提出要做洋蔥湯犒勞他們。

  「我不喝。」西裡斯拒絕了。

  「我喝。」克萊爾沒客氣。

  克利切一下子變得這麼好聲好氣,可見他有多在乎雷古勒斯。

  在開始找書前,克萊爾和西裡斯給鄧布利多寫了封信,告訴了他伏地魔魂器的事。出於安全考慮,他們在信上加了魔法,至少要用三次原形立現才能看見信的內容。

  克萊爾還給媽媽寫了封,告訴自己選擇回到過去的決定、鄧布利多在她和西裡斯身上用的共生魔法,以及「西裡斯狀態不太好,我今天可能不能去看你了」。

  和給鄧布利多的信相比,給媽媽的信她寄得格外忐忑……希望媽媽能理解她。

  西裡斯狀態不好,她因此抽不開身也不是假話,知道雷古勒斯寧死也要殺死伏地魔後,他就很不對勁了。

  他雖然強撐著沒有明說,但她能看出他心緒很亂。他好幾次翻書時差點把一整頁紙撕下來,整個人陰沉得反常。

  不怪他,換作是她誤解了自己的弟弟那麼多年,在他犧牲十五年後才知道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才知道他最後也選了和自己一樣的道路,她肯定也會受不了。

  克利切把熱騰騰的洋蔥湯端進書房後,克萊爾輕聲問:「你還好吧?」

  西裡斯的嗓子像被卡住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沒事。」

  一點也不像沒事。

  「這裡只有我,不用憋著。」克萊爾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臉轉過來,她都看到他的眼淚了。

  「真的沒事,放心,」西裡斯還在嘴硬,但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淌下來,他連忙仰了仰頭,手往他正在看的書上一指,「你看這兒——」

  這動作像是為了轉移話題隨便做的,可是非常准,那一大段字描述的正是他們一直在找的「魂器的制作與摧毀方法」。

  「這是什麼書!?」克萊爾馬上讀下去。

  「《尖端黑魔法揭秘》。」西裡斯報出書名,擦去眼淚和她一起讀。

  「制作魂器在於分裂靈魂,靈魂需要巫師通過殺戮等行為撕裂。用於封存靈魂的器皿,就是魂器。」

  「摧毀魂器的方法屈指可數,必須是極強力的東西,才能使魂器再也不能復原。」

  「魂器一旦被摧毀,存放在其中的靈魂碎片就會徹底碎去。」

  意思是掛墜盒裡有一塊伏地魔的靈魂,它作為伏地魔的一部分還安安穩穩地躺在這兒,他果然沒死透。

  克萊爾把書上的其中一行字來回念了幾遍:「極強力的東西,極強力的東西……怎麼樣才能算極強力的東西?」

  她首先想到的是阿瓦達索命咒。

  伏地魔用索命咒殺害了那麼多人,他們反過來用它殺死他的靈魂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不可能真那麼做,要讓她學習甚至使用不可饒恕咒還不如讓她直接去死。

  「妖精制作的武器,」西裡斯說了一個,「不知道這個房子裡還有沒有……」

  應該沒有,要是真有,克利切不會想不到。

  他又說了一個:「格蘭芬多的寶劍?」

  他們推測那個掛墜盒大概率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遺物,既然如此,他們完全可以用戈德裡克·格蘭芬多的遺物摧毀它。

  格蘭芬多的寶劍現在就在鄧布利多那兒。

  「告訴鄧布利多就行了!」克萊爾已經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對,告訴鄧布利多,」西裡斯把掛墜盒重新拿了出來,低聲念叨,「告訴鄧布利多就行了……」

  告訴鄧布利多就不會有問題了,雷古勒斯的遺願也能完成了,他就不會白白犧牲了。

  克萊爾抬起頭:「我會救他的。」

  只要能回到過去,她就能改變很多人的結局,她想救很多人,現在又多了一個——

  雷古勒斯。

  .

  他們沒能等到鄧布利多的回信。

  除了上午時有空見了他們一面,鄧布利多今天一整天都格外繁忙,就算直接去霍格沃茨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他沒時間看他們寫的那兩封信——找到有關魂器的記載後,他們又寫了一封——克萊爾和西裡斯只能先自己摸索。

  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很著急。

  另一方面,是因為克萊爾實在等不了了。

  還沒離開老宅,她就又開始頭暈,差點把克利切做的那碗洋蔥湯吐出來。

  幻影移形回到女貞路,更是差點摔倒,眼前一片漆黑。

  萊姆斯在客廳等著他們,見他們急匆匆地跑回來,克萊爾還暈成這樣嚇得不輕:「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

  克萊爾沒有一點力氣能用來說話,只想趕緊上樓睡覺,不,是上樓暈倒。

  她猜這次又是靠意識穿越,她又聽見海浪聲了,還能聽見雷古勒斯問克利切,「就在裡面?」

  「晚點再說。」西裡斯越過萊姆斯,也飛奔上樓,「克萊爾!慢點!」

  海浪聲越來越清晰,雷古勒斯的聲音也越來越近,和西裡斯的呼喚聲重疊在一起。

  對自己特殊能力的了解,外加兩次暈倒的豐富經驗,已經足夠讓克萊爾面不改色了。就算沒能趕到床邊,她也能毫無怨言,立刻適應,馬上睜眼。

  再睜開眼,眼前便不再是她在女貞路5號的臥室,而是那片波濤洶湧的海面。海浪不停翻滾,不遠處聳立著一座懸崖,這地方荒涼無比,確實適合藏秘密。

  克萊爾站在一塊岩石上,身上穿著十六年前,她去天文塔見西裡斯時穿的那件衣服。

  她回到過去了。

  現在是雷古勒斯犧牲的那一年,1979。


第17章 番外

  1974

  .

  西裡斯擠進蜂蜜公爵糖果店,身後跟著萊姆斯和彼得。

  大部分學生都會把這家店作為霍格莫德周的第一個目的地,店裡已經人滿為患。

  「詹姆不在我還有點不習慣。」彼得頻頻回頭看向店門口,仿佛詹姆下一秒就會出現在那兒。

  「我也不習慣。」萊姆斯說。

  「他只要不手滑就能在這兒了。」西裡斯拿了個空糖果桶,邊走邊說。

  昨晚最後一次禁閉,詹姆失手打翻了獎品陳列室的一整排銀器,被路過的麥格教授逮個正著。作為懲罰,他這周末只能留在學校。

  所以,今天只有他們三個人來了霍格莫德。

  早上出門前,西裡斯花了足足半個小時聽詹姆抱怨麥格教授,又花了半個小時記下他讓他代買的所有東西——杏仁糖、椰子冰糕、比比多味豆、毛毛牙薄荷糖、滋滋蜜蜂糖,還有能讓人懸浮在空中的果汁奶凍球,能讓牙齒結冰的冰老鼠,能讓喉嚨噴火的胡椒小頑童……

  總之都能在蜂蜜公爵買到,還好詹姆只想吃糖,不然他還得跑去其它店「進貨」。

  他抓了幾大把胡椒小頑童和比比多味豆,扔進桶裡,然後繼續找下一種糖。

  彼得停在一排貨架前,對著架子上的幾百種巧克力流口水:「一定很好吃,你覺得呢,萊姆斯?」

  萊姆斯微笑:「買點吧。」

  有不少人在挑選巧克力,西裡斯看見了莉莉和瑪麗。

  和其他人一樣,她們在討論該買哪種巧克力,莉莉拿了其中一種:「這種會在嘴裡爆炸!」

  瑪麗拿了另一種:「這種也嘗嘗看!」

  只有她們倆,克萊爾不在……奇怪,明明離開學校前他還看見她了。

  西裡斯盡量讓自己不去找克萊爾的身影,只專注貨架上的糖果,他問走近的萊姆斯:「冰老鼠在哪兒?」

  「在前面吧。」萊姆斯指了指前面的貨架。

  那片區域是整個糖果店的中心,圍著許多人。

  冰老鼠確實在那兒,但學生們聚在那兒不是為了買冰老鼠的,他們在圍觀另一種糖果。

  那糖果被做成了愛心的形狀,連包裝盒都是粉色的,吃進嘴裡會冒出粉色的泡泡。

  「戀愛的滋味!」店裡新聘的推銷員跳到人群中間,扯著嗓門喊道,「和笑話商店合作的新款式,能讓你們陶醉在愛情的芬芳中!」

  學生們湊在那兒嘰嘰喳喳地笑個不停,也有一些人選擇在外圍偷看,紅著臉,躲躲閃閃。

  西裡斯看見了不少熟人,好幾個都是和他們同一屆的。不意外,畢竟自從升上四年級,就有許多人相互看准眼,成雙成對地開始約會了,他們夜游時撞上過好幾次——情侶們躲在掃帚間、空教室和走廊角落幽會、接吻。

  他打賭詹姆肯定想和莉莉約會,詹姆也打趣過他:「我還以為你會是第一個有女朋友的人呢。」

  畢竟從一年級起,西裡斯就被很多女生喜歡了,他長相出眾一直是公認的,這點連克萊爾都沒否認過。

  「我才沒興趣。」西裡斯當時這樣回答詹姆。

  他才沒有興趣,會走向那幾排貨架也是衝著冰老鼠,絕不是為了買所謂的「戀愛糖果」。

  彼得倒是很感興趣,他一直踮著腳尖,想擠進裡邊看看:「你們說,是不是真的啊?」

  那個推銷員已經把戀愛糖果吹捧到「吃一顆就能讓你成功約到會」的地步了。

  「怎麼可能,」西裡斯嗤之以鼻,「要是真的,詹姆現在就會從學校衝過來了。」

  萊姆斯說:「只是推銷手段而已。」

  彼得很失望:「是假的啊……」

  「你想約會啊,彼得?」西裡斯調侃。

  彼得臉紅得快要爆炸:「我只是隨便說說!」

  他們站在那兒聽了一會兒,純粹是為了湊熱鬧。推銷員吹完「吃一顆就能約到會」,又開始吹噓「吃起來就像在和你喜歡的人接吻」。

  學生們聽到這話笑得更歡了,彼得又開始問:「真的嗎?」

  「怎麼可能?」西裡斯還是這句話,「動動腦子吧。」

  彼得又臉紅了,萊姆斯無奈地搖頭:「只是推銷手段,去其它地方看看嗎?」

  西裡斯意外地沒動:「等等……再看看。」

  他發現詹姆想吃的毛毛牙薄荷糖也在這幾排貨架,他隨手抓了幾包扔進桶裡,但拿完還是沒動。

  「西裡斯?」萊姆斯疑惑。

  西裡斯又瞥了一眼那些戀愛糖果。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吹牛,那個推銷員從學生裡拉了一名男生,拆了顆糖果讓他親口嘗嘗。

  那男生面紅耳赤,怕被人看見臉,吃糖果時一直低著頭。

  「是迪爾伯恩。」萊姆斯認出了他。

  西裡斯也認出來了,拉文克勞的擊球手卡拉多克·迪爾伯恩,他在比賽時經常遇到。

  迪爾伯恩在球場上是個挺有實力的對手,球場下的性格卻很反差地非常害羞。

  他把糖吃完,聲如蚊蚋:「是,是有點像。」

  「他怎麼不和福斯特待在一起?」西裡斯問,迪爾伯恩和他的好友奧多·福斯特從前總是走在一塊。

  他和拉文克勞的人不怎麼熟,換作平時肯定不會多管閑事。但或許是同樣沒在莉莉身邊看見克萊爾的緣故,他才會鬼使神差地問這麼一嘴。

  萊姆斯說自己也不清楚,出乎意料,彼得知道原因:「因為福斯特在約會吧,我聽說他昨天約了克萊爾……」

  糖果店很嘈雜,彼得剛往嘴裡塞了顆糖,說得也很含糊,西裡斯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向彼得,像被閃電劈中了:「他約了誰?」

  .

  西裡斯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離開蜂蜜公爵的,他連詹姆讓他買的糖果都沒買完。

  誰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很差,萊姆斯和彼得一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彼得用眼神求助萊姆斯:「我說錯話了?」

  萊姆斯只能搖頭。

  西裡斯差點把買的糖果扔進垃圾桶,東轉西晃地不知道該往哪走。

  去哪兒?帕笛芙茶館?他們會去那兒嗎?

  可能會吧,畢竟很多人都會選在那兒約會。從前的霍格莫德周,他每次路過裡面都擠滿了情侶,情侶們會貼在一起,喝茶、聊天,還有接吻……

  推銷員的話又從腦子裡冒了出來,他說那種糖「吃起來就像在和你喜歡的人接吻」。

  好啊,他們不用吃那種糖就能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他們能直接接吻。

  「西裡斯!」彼得突然叫了一聲,西裡斯不耐煩地回過頭,他現在覺得彼得的聲音特別煩人——

  「干嘛?!」西裡斯的語氣很不好。

  彼得被吼得抖了一下,他小聲說:「他們在三把掃帚……」

  三把掃帚酒吧,除蜂蜜公爵外霍格莫德最受歡迎的地方。

  西裡斯把買的糖果塞給萊姆斯:「幫我拿下。」

  「哦,好,」萊姆斯知道他想做什麼,摟緊糖果,「你慢點!」

  根本慢不了,還好三把掃帚足夠近,他很快就透過窗戶看見了克萊爾。

  他應該注意到的,他早餐時看見她了,他那時就該注意到她今天很不一樣。她一定起了個大早,特意打扮自己,她化了妝,還換了發型——就為了和福斯特約會。

  三把掃帚和帕笛芙茶館簡直沒差別,他們和選在茶館約會的情侶一樣貼在一起。貼得真近,桌上只擺了一杯黃油啤酒,福斯特在給克萊爾講笑話。

  西裡斯聽不見那個笑話,不過應該挺好笑的,克萊爾聽完笑得很開心。

  福斯特貼得更近了,西裡斯忙走近窗戶,拍了幾下。

  「當當當」的幾聲,克萊爾聽見了。她朝他看來,窗上的雪花也簌簌落下幾片。

  他會出現在這兒肯定讓她很意外,克萊爾向他比口型:「你干嘛?」

  西裡斯只想找個辦法把這扇窗戶砸了——福斯特把克萊爾拉了回去,對她說了句話。西裡斯聽不清,但他能猜到克萊爾回答了什麼。

  她說,「好啊。」

  好啊,什麼好啊?

  「西裡斯!」萊姆斯和彼得趕了過來。

  西裡斯離開了那扇窗戶,跑向了三把掃帚的門口。

  擠進三把掃帚比擠進蜂蜜公爵困難得多,酒吧很狹窄,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正要開門的羅斯默塔。

  羅斯默塔急忙躲開:「哎呀!你跑什麼!」

  西裡斯沒停下,急著找克萊爾和福斯特的那張桌子。

  找到了,福斯特和克萊爾說完剛剛那句話,已經摟住了克萊爾的頭發,朝她的嘴唇貼了過去。

  他什麼也想不到了,連自己又撞了幾個人也來不及看,只一股腦地衝過去,一腳踢翻他們面前的桌子。

  「啊!」克萊爾和福斯特同時跳起來,桌上的黃油啤酒被掀飛,要往他們身上灑。

  西裡斯把克萊爾拉過來,黃油啤酒砸在了福斯特頭上。

  福斯特全身濕了一大片,他驚魂未定:「布萊克??」

  克萊爾也嚇了一跳:「你有病啊!!」

  周圍的人被他這一下驚得四散,萊姆斯和彼得也擠進了酒吧,彼得驚叫一聲:「天哪!」

  克萊爾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西裡斯呼吸急促,才發現她也濺到了黃油啤酒:「你的頭發……」

  她精心打理的發型已經不成樣了,克萊爾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像看瘋子一樣看他:「我的頭發被你毀了!」

  不止頭發被他毀了,她的約會也是。

  福斯特抹了好幾把臉,直到有個老巫師幫忙施了個魔法,才把黃油啤酒清理干淨。像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他貼著牆壁要離開酒吧:「我走,我走。」

  一副不敢惹他的樣子。

  克萊爾喊了幾聲:「等等!奧多!回來!」

  福斯特沒回來,剛才幫福斯特清理黃油啤酒的老巫師問克萊爾:「要幫忙嗎?」

  克萊爾正在氣頭上,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話說順:「要……還有我的手。」

  她的手也要一個清理一新。

  西裡斯僵在那兒,一句話也不會說了——她說的手,就是他剛剛握住的那只。

  .

  他和克萊爾的關系,從他們一年級入學開始就很糟糕了。

  到了二年級,更是每天都得吵上一架。他們都很幼稚,還都進了魁地奇球隊,動不動就會因為訓練、比賽的問題鬧得不歡而散。

  到了三年級,他們的關系好了一些,也許是因為變成熟了些,也許是因為他們發現有些爭吵根本沒必要——與其罵同院的同學,還不如多罵罵那些討人厭的斯萊特林。

  也是在這一年,他發現她其實還挺可愛的。

  當然了,誇她可愛的話他從沒當著她的面說過,他相信就算說了她也不會信,反而會讓他別惡心她。

  她肯定會。

  總之,他們三年級時的關系算得上很不錯,幾乎能算是朋友了。但到了四年級,他們的關系又一次急轉直下,就顯得三年級的「算是朋友」是個錯覺了。

  尤其是這次霍格莫德周結束以後。

  西裡斯提前回了學校,一到宿舍就倒在了床上,連晚餐都沒去吃。

  他變成這樣,萊姆斯和彼得也沒心思再在霍格莫德逛下去。

  得知消息的詹姆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呃,因為……」萊姆斯猶豫了很久也沒能開口,怕被西裡斯聽見,即使他拉緊了帷帳,好幾個小時都沒發出一點動靜。

  其實就算不說原因,也很容易猜到。

  因為女生宿舍的情況也很糟糕,克萊爾也很早回了宿舍,也沒去吃晚餐,而且哭了一整個晚上。

  第二天是周日,詹姆吃完早餐從禮堂回來時西裡斯還躺在床上,一聲不吭。

  梅林的襪子,他簡直怕他死在裡面了。

  「西裡斯?」他去掀他的帷帳,想把他揪出來,至少要讓他說說話,「西裡斯?你動動,別睡了!」

  西裡斯根本沒睡,他憔悴不堪,聲音沙啞:「我現在覺得你還是有可能約到莉莉的。」

  雖然不合時宜,但詹姆還是臉紅了:「你說什麼呢!」

  西裡斯臉白得像紙:「我不可能了。」

  他說的是克萊爾。

  詹姆憂心忡忡:「你還好吧?其實……其實克萊爾她……她也沒有很……嗯……」

  他想說克萊爾沒有很怪你,但實在說不出口——他剛才在公共休息室還聽見瑪麗說克萊爾哭完又砸了好多東西。

  西裡斯翻了個身,繼續自閉:「她很討厭我。」

  「別說討厭不討厭的了,」詹姆推了推他,「去吃點東西吧?你現在能不能睡著?我去幫你拿點?」

  西裡斯悶著聲說:「不吃。」

  詹姆沒聽見似的站起來:「我去拿!」

  詹姆走了。

  西裡斯還躺在那兒,眼神空洞地盯著天鵝絨帷帳。

  他沒有一點胃口,但還是從床頭抓了一把糖——是萊姆斯和彼得放在那兒的,他們怕他餓壞了,把自己買的糖也一股腦地倒給了他。

  他抓的這把糖裡,有四顆比比多味豆。味道都是挑選過的,有兩顆沙丁魚味的,一顆南瓜味的,還有一顆草莓味的。

  除了比比多味豆,還有滋滋蜜蜂糖,蜂蜜甜得他難受。

  除了比比多味豆和滋滋蜜蜂糖,還有……

  還有被那個推銷員吹得天花亂墜的戀愛糖果。

  應該是彼得買的,西裡斯往嘴裡塞了幾顆。

  推銷員是怎麼說的來著?

  「吃一顆就能讓你成功約到會」。

  他和詹姆說過了,已經不可能了。

  「吃起來就像在和你喜歡的人接吻」。

  他嚼了幾下,仿佛又站在了那扇窗戶前,看見雪花紛紛落下,又看見了克萊爾的眼睛。

  他三年級時覺得她很可愛,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覺得她的眼睛很漂亮。

  那雙眼睛,在窗戶的另一邊,注視著福斯特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

  西裡斯又往嘴裡塞了一顆,發現眼淚已經從眼眶裡湧了出來。

  直到詹姆回來,他也沒能嘗出一點「戀愛的滋味」。

  果然是騙子,那個推銷員果然在吹牛。

  和喜歡的人約會,和喜歡的人接吻,他根本想像不到。


第18章 改變

  和嘗不出比比多味豆的味道一樣,克萊爾也聞不到海水的氣味。

  四下很暗,岩石被海浪衝刷得非常濕滑,懸崖很陡,沒有一步路利於行走。但雷古勒斯已經進岩洞了,必須快點。

  岩壁上還有殘留的血跡,顯然剛灑上去不久。

  克萊爾給自己的手掌來了一道切割咒,岩壁又一次吸收到鮮血,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門洞。

  「愈合如初。」她念道,還在冒血的傷口閉合了。

  反正沒有知覺,這套動作她做得非常快——真正的創傷還在後頭呢。

  洞裡很靜,靜到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就算在幻覺裡看過很多次,真正到了這地方,克萊爾還是很難保持鎮定。

  她早就知道湖裡有陰屍了,現在還知道了去往湖中央的方法。

  是克利切告訴她的:「湖底有一條小船,像幽靈一樣……」

  克萊爾把魔杖往湖裡一探,一根蟒蛇粗細的鏈條從湖底躥上來,滑進她的手心。在鏈條之後出現的,就是克利切口中那條幽靈般的小船。

  這條船被施了魔法,一次只能載一名巫師。克萊爾踏上去,小船立刻動了。

  確實像幽靈,船身穿過湖面時沒有掀起一點漣漪,平靜得詭異。

  整個岩洞僅有的光源,除了她魔杖發出的亮光,就只有湖中央那道朦朦朧朧的綠光。

  「熒光閃爍」穿透如霧的黑暗,照亮了湖面。

  湖下的陰屍密密麻麻地「睡」在那兒,小船經過時,他們的頭發、長袍在船底飄飄蕩蕩。

  克萊爾看見了一個小女孩,那女孩的眼睛灰蒙渾濁,個子很瘦很小,最多只有七歲——這麼小就成了陰屍。

  他們都是被伏地魔殺害的可憐人,她待會兒就要對付他們。

  綠光越來越亮,距離中央的小島越來越近,等待越來越焦灼。終於,克萊爾聽見了一道凄厲的哭喊,是克利切的聲音。

  「雷古勒斯少爺!!」

  「別過去——不——!!」

  克利切癱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石盆空了,雷古勒斯被盆裡的毒藥折磨得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衝到湖邊。

  湖裡的陰屍就在等這一刻,一只黏糊糊的手破水而出,一把抓住了雷古勒斯的手腕。

  「火焰熊熊!!」

  克萊爾用了她能使出的最快的速度,甩出咒語,把雷古勒斯拉回來。

  雷古勒斯摔在了地上,克萊爾擋在他身前。

  剛才抓住他的那具陰屍被火焰逼得退回了湖裡,但又有新的陰屍躍了出來。

  兩只,三只……

  遠不止這點,還有更多數不盡的腦袋,更多數不盡的手,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老人的,全都從湖裡抽出來,發了瘋地想要爬上岸,朝他們逼來。

  「霹靂爆炸!」克萊爾大喊,電光在洞中疾飛。

  她這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一下子變出這麼多火,這麼多光,而這還不夠。

  「火焰熊熊!」

  陰屍們被火焰燒得連連後退,克萊爾問雷古勒斯:「你的魔杖呢?!」

  要是有第二根魔杖,要是雷古勒斯也能念幾個咒語,他們就能更快脫險了。

  但雷古勒斯根本回答不了她,他仍在痛苦呻吟:「水……給我水……水……」

  沒辦法了,克萊爾又扔了一道火焰熊熊,向克利切喊道:「帶我們出去!」

  伏地魔給岩洞設了限制,巫師不能在這兒使用幻影移形,但家養小精靈可以。

  這時候的克利切還不認識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

  「快點!」克萊爾又喊了一聲,「你想讓他死嗎!」

  克利切當然不想,他不再猶豫了,朝克萊爾伸出手:「手——」

  克萊爾把握著魔杖的手伸過去,另一只手緊緊抱住雷古勒斯:「去聖芒戈!」

  「啪!」

  一道清脆的響指聲後,他們飛速旋轉,離開了岩洞。

  想救下雷古勒斯,把他帶出岩洞不過是成功了一半。伏地魔在石盆裡放的毒藥絕對不簡單,可能很快就會致死,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找專業的治療師。

  但是——

  雷古勒斯畢竟是食死徒,聖芒戈的治療師願不願意救他還是個問題。

  他們落在了聖芒戈一樓的候診廳,顯形得太匆忙,克萊爾的腦袋差點砸在了長椅上,雷古勒斯從她懷裡滾了出去,撞翻了牆角的垃圾桶。

  「哐當」一聲,不少巫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又有病號了。」一個男巫說了一句,像對這樣的事見怪不怪了。

  「哎呀,他看上去快沒命了。」男巫邊上的女巫說。

  克萊爾急匆匆地從地上爬起來,搶在克利切喊出「雷古勒斯少爺」之前給雷古勒斯來了一個蜇人咒。

  雷古勒斯的臉瞬間像燒焦了一樣腫起來,眼睛只剩下一道縫隙。

  「別喊。」她提醒克利切,把雷古勒斯架起來,朝問詢處的接待員喊道,「他喝了毒藥!治療師呢!」

  喝了毒藥,在伏地魔和食死徒鬧得天翻地覆的當下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大概每天都會有那麼五六個巫師因此被送進醫院吧,雖然他們都沒有雷古勒斯這麼嚴重。

  就像剛才那個女巫說的,雷古勒斯看上去確實快死了,所有人都為他們讓路,克萊爾順利排到了候診隊伍的最前邊。

  接待員湊近看雷古勒斯的臉,看不清:「他叫什麼?」

  克萊爾編了一個:「戴維·格傑恩。」

  要去四樓。

  聖芒戈的情況遠不如克萊爾原想的,戰爭的持續激化,傷亡事件的頻頻增多,讓治療師變得彌足珍貴。

  同樣,能派上用場的解藥也少得可憐。

  在治療師趕到之前,他們只能靠糞石進行急救。克萊爾把兩塊糞石塞進雷古勒斯嘴裡,給他灌了一口水。

  這點水完全不夠,雷古勒斯還閉著眼——雖然已經腫得睜不開了——和之前一樣念叨:「水……」

  克萊爾又給他灌了一大杯,塞了第三塊糞石:「怎麼樣?」

  克利切在床邊急得撲朔淚下:「雷古勒斯少爺……」

  雷古勒斯咳了好幾下,像要把肺咳出來。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在離開岩洞,擺脫最大的危險後看清了克萊爾的臉。

  「……奧平頓?」

  他的臉要不是還腫著,克萊爾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眼裡的情緒。

  當然,不用看也能知道他現在肯定非常震驚。

  那個岩洞的位置,裡面有什麼東西只有他、克利切和伏地魔知道。她能及時出現簡直是不可思議,竟然能趕在他被陰屍拖下水之前趕到……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不是失蹤很久了嗎?

  還在候診廳時,克萊爾就特意留意了現在的時間。那些排隊的巫師中,有人在看《預言家日報》,上面印著「1979年11月4日」。

  距離她從天文塔失蹤已經過去了一年零五個月。

  她失蹤時雷古勒斯也在校,他還是西裡斯的弟弟,西裡斯找她找得要死要活,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克萊爾瞥了眼病房門口,「你本來應該和你打算的一樣,死在岩洞裡的。我去過十五年後,是克利切把你的事告訴我的,我知道那個掛墜盒是什麼東西。」

  雷古勒斯現在的狀態根本不能支撐他思考。

  她說她知道他的計劃,還說她去過十五年後,十五年後的克利切告訴她……什麼意思?她去過未來?她穿越了?一想要理解,喝下的毒藥就又會開始灼燒。

  克萊爾又從床頭拿了塊糞石,這幾塊都是她上樓前順手拿的:「一下子說不清楚,再來塊嗎?」

  不用再來塊了,治療師到了。

  「你先喝藥,」克萊爾從床邊站起來,看了眼雷古勒斯的左臂,「別被看見。」

  雷古勒斯面色一僵:「……我知道。」

  克萊爾把克利切叫了出去,沒有走得很遠,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

  克利切當然不放心雷古勒斯,但又很警惕她——她都救了他們了,還警惕什麼?

  「你剛才說是克利切把事情告訴你的,克利切怎麼會告訴你?」克利切問她,幾乎是質問。

  克萊爾突然很想念在未來給她做洋蔥湯的克利切。

  她當然也想告訴他們原因,說清來龍去脈對她想要改變過去的計劃也有幫助。但就像剛才對雷古勒斯說的,一下子說不清楚。

  而且……

  她這次也是通過意識穿越的,她能感覺到這個「夢」即將結束,這條走廊的盡頭冒出了白光。

  很不錯了,堅持得比她原想的久很多。救下雷古勒斯絕對是改變過去的一大步,只要魂器被成功摧毀,伏地魔就會嚴重受創,他們說不定也能提前勝利。

  未來肯定會變好的。

  要是好不了,那就再來幾次。

  「不管你信不信我,」克萊爾爭分奪秒地叮囑克利切,「總之你記得告訴雷古勒斯,只有足夠強的力量才能摧毀那東西——」

  白光一轉眼就覆蓋了大半條走廊,她說得更快。

  「找把妖精制的武器,或者直接去找鄧布利多,用格蘭芬多的寶劍——」

  走廊、病房和克利切都不見了,她醒了。

  .

  回到未來了,現在是1994年。

  克萊爾躺在臥室的床上,和在聖芒戈醒來時一樣,她喊了一聲西裡斯的名字。

  西裡斯和那時一樣出現在她眼前:「我在!!」

  晴日的陽光照進房間,就是她在夢裡走廊看見的那道光。萊姆斯也在這兒,滿臉擔憂:「還好嗎,克萊爾?」

  克萊爾從床上撐起來,西裡斯扶住她:「疼嗎?」

  她捂住胸口:「好悶。」

  除了悶就沒有其它感覺了,她問西裡斯:「你呢?你怎麼樣?」

  「不能再好了。」西裡斯很輕松。

  「西裡斯這幾天一直在喝魔藥,沒什麼問題。」萊姆斯告訴她。

  「我暈了幾天?」克萊爾問。

  上次在世界杯暈倒,她昏迷了足足十天,這次也有這麼久?

  「七天,」西裡斯從床頭拿了一盤巧克力松糕,「吃點吧。」

  「七天?!」

  她在過去最多只待了一個小時,兩邊的時間竟然相差這麼大。

  克萊爾吃了幾口松糕,剛要再說點什麼就感覺鼻子一熱,下一秒便湧出了鼻血。

  見了鬼了!

  克萊爾眼冒金星,連手裡的松糕都看不清了,只能聽見西裡斯焦急地喊:「魔藥!!魔藥!!」

  萊姆斯端來了一大瓶琥珀色的魔藥,還有紙,西裡斯喂克萊爾喝下:「會好受點……慢點……」

  她猜這藥是斯內普熬的。

  「還在流……」克萊爾還是看不清,連手心都火燒似的痛起來——就是她進岩洞前,用切割咒劃開的那塊地方。

  好一會兒才止住了血,被子上全是大灘大灘的血跡。還好他們是巫師,很快就能清理干淨。

  藥瓶見了底,西裡斯焦灼地問:「好點了嗎?」

  克萊爾靠在他身上,他這麼擔心她都不忍心說實話了:「好多了。」

  「別騙我,」西裡斯摟住她,不信她的話,「別騙我……果然還是太嚴重了……」

  「不嚴重,」克萊爾虛弱地搖頭,「你不痛就好。」

  視線恢復了些,她看到了纏繞在她和西裡斯手腕上的細線,它正閃著紅光,把她受到的傷害分給西裡斯。

  好在西裡斯沒什麼反應。

  「我寧願痛的是我。」他摟得更緊了。

  「好了,沒事了……」克萊爾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空藥瓶遞給萊姆斯,「有變化嗎?」

  她救下雷古勒斯了,她相信他能毀掉魂器的,未來肯定改變了。

  但從西裡斯和萊姆斯的表情看,結果好像不盡人意——

  「沒有區別,克萊爾。」萊姆斯說。

  克萊爾以為自己聽錯了:「沒區別?」

  西裡斯糾正:「有區別,雷古勒斯他……」

  「雷古勒斯活下來了嗎?」

  沒有,雷古勒斯還是死了。

  西裡斯告訴她:「這次是被伏地魔殺害的,不過比原來晚了一年。」

  只晚了一年?魂器呢?魂器沒能毀掉?還是說,他摧毀魂器的事被伏地魔發現了?

  西裡斯給她拿了本書,是她發現自己即將穿越,昏迷之前讓他找出來的——《巫師與戰爭》。

  她關注到雷古勒斯,就是因為看了這本書。上次在這本書上看到雷古勒斯的名字,上面寫著「雷古勒斯,食死徒,確認死亡」。

  現在寫的……

  和之前一模一樣。

  「書上沒寫他遇害的時間,但我和萊姆斯的記憶都發生了變化,」西裡斯說,雖然字沒變,但死亡名單上雷古勒斯的名字確實比之前靠後了,證明他遇害得比之前晚,「我們明天可以去格裡莫廣場看看,那兒有塊掛毯,能看見他的生卒時間。」

  克萊爾看了眼窗外,時間還很早:「今天就去。」

  「今天不行,」西裡斯不同意,「你需要休息,至少要休息一天。」

  萊姆斯也這麼說:「再睡會兒。對了,你媽媽給你寫了信。」

  克萊爾更不可能繼續睡了:「她寫了什麼?」

  萊姆斯把信拿過來。是前天送到的,信上寫著:

  克萊爾:

  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會走出這一步,因為我從前和你一樣。

  我永遠不可能放心,但我也清楚你不會放棄。所以,我選擇支持你。

  我愛你。

  .

  西裡斯堅持讓她睡到中午,就算克萊爾說了好幾遍「我真的沒事了」,他也會把她掀開的被子重新蓋上。

  「再睡會兒。」

  克萊爾動了動:「我不困了。」

  西裡斯抱住她:「我困。」

  他說完就閉上眼,看上去真的像沒睡醒。

  克萊爾把臉轉向他,她昨天忘了問:「哈利來過信嗎?」

  西裡斯喃喃:「來過,今年不比魁地奇了,他很無聊。」

  「換我也無聊。」克萊爾很理解。

  西裡斯笑了:「等爭霸賽開始就不無聊了。」

  「我們能去看嗎,爭霸賽?」克萊爾問,她想去看。

  「當然,鄧布利多肯定會同意的。」

  「我猜他會說……」

  西裡斯很流暢地接上她的話:「『見到你們倆真讓人高興』。」

  對,就是這句。

  他們吃過午餐出發,萊姆斯也一起。克萊爾讓他做好心理准備:「那不是一般的房子,那是最邪惡的黑巫師的房子。」

  西裡斯強調:「全世界最邪惡的黑巫師的房子。」

  萊姆斯上學時就聽西裡斯咒罵過布萊克家無數次了:「好好好,我准備好了,我們走吧?」

  馬上走。

  他們幻影移形到格裡莫廣場,等著12號從11號和13號之間冒出來。出來了,肮髒的牆壁,陰森的窗戶,還有那扇帶著幾道劃痕、沒了漆的房門,蛇頭形狀的門環差不多完全脫落了。

  克萊爾總覺得有點怪。

  上一次來時,這個門環有這麼舊嗎?

  她壓著心慌:「不知道克利切怎麼樣了。」

  西裡斯顯然也覺得不對勁,他皺著眉,用魔杖敲了幾下門:「進去看看吧。」

  確實很古怪。

  如果說之前的老宅只是因為缺少打掃而髒亂的話,那現在這裡就能算是沒有一點人氣了。

  蛛網密布,地毯不僅綻了線還被老鼠啃得不成樣子。屋裡老鼠的數量也增多了,到處都是吱吱唧唧聲,角落裡還擠著許多蟲蟻。

  狐猸子多到壓斷了窗簾,空氣中除了灰塵,還有一股嗆得人直犯惡心的甜滋滋的腐爛味。

  唯一沒變的就是那些肖像,西裡斯的母親,沃爾布加·布萊克在他們經過時破口大罵,沒了帷幔的遮擋她的聲音變得更響亮刺耳:

  「你還有臉回來!你這個孽種!恥辱!我一家都被你毀了!你還有臉來玷污我祖上的家宅!你還敢帶人回來——!」

  西裡斯沒搭理她,他們穿過門廳走下樓梯,直接去了位於地下室的廚房。

  克利切就睡在這兒。

  克萊爾更加心慌:雷古勒斯盜取魂器的事被伏地魔發現,那克利切呢?他有沒有被發現,有沒有被殺?

  廚房裡的情況沒比樓上好,甚至更糟。克利切睡在廚房櫃子的壁爐下面,那兒已經成了老鼠的窩,裡面連一條舊毯子也不剩了,全被啃干淨了。

  他們走過去時,一只老鼠從裡面竄了出來。沒人打擾,它長得又大又胖,膽子很大要來啃他們的腳。

  萊姆斯把它石化了。

  克利切不在。

  「他也被殺了?」克萊爾站都站不穩了。

  她回去一趟,不僅沒有救回雷古勒斯,還把克利切害死了?

  她做了什麼啊?

  西裡斯撐著她:「沒事,沒事,我們去看看掛毯。」

  他說的掛毯,就是布萊克家的家譜。它被掛在二樓的客廳,覆蓋了一整面牆壁,頂上繡著幾個大字:

  最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

  永遠純潔

  掛毯的好幾塊地方都被狐猸子咬破了,已經很舊很舊。但連接著家族成員的金線還閃著光,從最久遠的中世紀一直串下來,變成了一棵枝蔓叢生的樹。

  西裡斯十六歲就被除名了,本來寫著他名字的位置成了一個焦黑的圓洞。

  他們在圓洞邊上看見了雷古勒斯的名字:

  雷古勒斯·布萊克(1961年-1980年)

  「之前是1979年。」西裡斯指著「1980年」說。

  從十八歲犧牲變成了十九歲犧牲。

  克萊爾說:「去雷古勒斯房間看看。」

  她的直覺告訴她,雷古勒斯說不定會留下點東西。

  可能是一直鎖著門、施過抵御咒的緣故,雷古勒斯的房間和上一次來時沒有什麼區別。

  極具斯萊特林風格的家具、裝潢,滿牆關於伏地魔和純血主義的拼貼畫。

  和之前很像,但是……

  雷古勒斯畢竟多活了一年,肯定會留下新的東西。

  他們一處處角落地觀察,想揪出點蛛絲馬跡。克萊爾看過每幅剪貼畫,上面伏地魔的照片還在栩栩如生地動著——雷古勒斯早就背叛伏地魔了,他留著這些照片,是單純忘了撕,還是想演給別人看?

  她回想起這些拼貼畫之前的順序、位置,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西裡斯!」

  「什麼?」西裡斯立刻過來,萊姆斯也湊近。

  「你看這兒——」克萊爾指著其中一幅拼貼畫,那是一幅簡報。

  如果她沒記錯,這裡本來應該貼著雷古勒斯畫的那幅黑魔標記。

  但現在它成了……

  「《預言家日報》?」西裡斯貼近看。

  「1979年11月4日,專門貼了這張報紙?」萊姆斯說。

  這一天的報紙很普通,只報道了那一天的社會新聞,刊登了幾則廣告。

  專門貼了這張?

  「我看過這張報紙,」克萊爾說,「我從岩洞救出雷古勒斯的那天,就是11月4日。」

  這張報紙和她為了確認時間,在聖芒戈候診廳瞥到的那張是同一刊。

  西裡斯伸手摸了摸報紙,沒發現什麼蹊蹺。克萊爾嘗試把報紙撕下來,發現被報紙蓋住的牆上刻著兩行字。

  「這是……」

  他們瞪大眼睛。

  這就是雷古勒斯留下的東西,是他留給克萊爾的信息。應該是用刀刻上去的,刻得很深。

  第一行字是:

  他發現了。

  第二行字是:

  不止一個。

  「『他』是指伏地魔?」西裡斯推測。

  「是伏地魔。」克萊爾篤定,又讀了一遍。

  「他發現了」,意思是伏地魔發現了雷古勒斯試圖摧毀魂器的事。

  「不止一個」,意思是……

  魂器不止一個。


第19章 岡特

  「有可能,」克萊爾思忖,「伏地魔那麼怕死的人,多造幾個魂器來保命完全是合理的。」

  她懊惱地抓了把頭發:「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她還以為只要毀了掛墜盒,就能大功告成了。

  「不止一個,到底有幾個?」西裡斯把邊上的幾幅拼貼畫也撕了,想看看牆上還有沒有其它字。

  沒有,只有那兩行。

  「也許雷古勒斯也沒能查清楚,」萊姆斯猜測,「他可能是在摧毀了第一個魂器,著手尋找其它魂器的過程中被伏地魔發現的。」

  那該怎麼辦?

  「如果我是伏地魔……」克萊爾把自己想像成伏地魔,雖然這麼想像讓她很反胃,「我至少要造十個魂器才能安心。」

  「造十個他都不成人樣了。」西裡斯說,把靈魂分成那麼多份不是鬧著玩的。

  「沒錯啊,」克萊爾點頭,「伏地魔不就是要鼻子沒鼻子,要頭發沒頭發嗎?」

  西裡斯驚醒:「哦……對,他確實人不人鬼不鬼的。」

  活像條蛇。

  他們還在上學時,斯萊特林的那幫預備役就總把伏地魔非人的可怖長相美化成「黑魔王與眾不同的像征」,但現在看來,那完全是他自食的惡果,分裂靈魂的報應。

  那就按最壞的情況算,先假設伏地魔真有十個魂器——不,應該說不管他有幾個,都可以先把每樣有可能是魂器的東西找出來砸一遍,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克萊爾把那張印著1979年11月4日的報紙卷起來,握在手裡掂了幾下:「掛墜盒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遺物,伏地魔既然把它做成了魂器,會不會把其他創始人的遺物也做成魂器?格蘭芬多的寶劍在鄧布利多那兒,應該沒可能,那赫奇帕奇的金杯和拉文——」

  「赫奇帕奇?」西裡斯突然說。

  「什麼?」

  「報紙上有字!」

  克萊爾把報紙重新展開,西裡斯指著報紙的反面。在「野外必備,讓領地更安全」和「防毒面具,抵御近百種至毒攻擊」兩則廣告的縫隙間,擠著幾個很淺的小字:

  「赫奇帕奇」。

  「拉文克勞」。

  是雷古勒斯留下的。

  意思是伏地魔真把赫爾加·赫奇帕奇和羅伊納·拉文克勞的遺物做成了魂器?

  他們把報紙的其它角落也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萊姆斯看見了:「這裡。」

  在「獨活草或將漲價四西可,糞石或將漲價一加隆」的後邊,寫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字母。

  克萊爾讀道:「G……A……」

  看不清了。

  到底是什麼?

  他們開始琢磨哪些詞是「GA」開頭的,可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動靜。

  不是老鼠和狐猸子發出的聲音,是有人在說話,隔得太遠分辨不出是誰。

  除了他們,還有誰會來這兒?

  克萊爾首先想到了克利切,難道他還活著?她馬上下樓,西裡斯和萊姆斯緊跟著她。

  不是克利切。

  在一樓前廳的半空中,有一只很像福克斯的銀色鳳凰在那兒撲扇著它巨大的翅膀。他們停在樓梯上,鳳凰注視著他們,尤其注視著克萊爾。

  接著,他們聽見了鄧布利多的聲音:「我想,用這種方式通知你們會更快,更安全些。」

  「是鄧布利多的守護神。」西裡斯說,他從前見過。

  鄧布利多的聲音繼續說:「請幻影移形到我接下來說的地方,切勿走錯。」

  他們全神貫注地聽著。

  「小漢格頓。」

  .

  小漢格頓坐落在一座山谷的兩道陡峭山坡之間,是一個麻瓜村莊。

  他們幻影顯形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山坡上那座磚瓦不全、門窗緊鎖的大宅子。

  「那宅子的主人許多年前就不在了。」鄧布利多本人出現在他們身後。

  他們轉向他,克萊爾問:「教授,這裡是?」

  鄧布利多沒有直接回答:「邊走邊說吧。」

  他沒有進村莊,而是走向了村外的一條小路。這條路很陡,他們不得不小跑起來。

  鄧布利多年紀很大了,步伐卻很矯健,他往前邁了一個大步,非常輕松地躍過了一個大水窪。

  「身手真好。」克萊爾感嘆。

  「等我們老了,我的身手也會很好。」西裡斯暢想。

  「最好是那樣。」克萊爾說。

  雖然說了「邊走邊說」,鄧布利多卻遲遲沒有開口。他帶著他們往右拐到了另一條小路,鑽進籬笆中的一個豁口。

  「我們要去的地方,」他終於說話了,「是一個沒落了的純血家族的老宅。」

  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後,克萊爾問:「和魂器有關?」

  鄧布利多點頭:「我想是的。」

  西裡斯問:「什麼家族?」

  他們已經穿過豁口來到了另一條土路,這條路比剛才更狹窄,兩邊的灌木和樹籬則比剛才更高大、茂密。

  遍地枯黃的落葉在腳下發出嘎吱的脆響,和鄧布利多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岡特,」鄧布利多回答,「我想你們應該都聽說過,伏地魔一直宣稱自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他確實是,他的原名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中間名就取自他的外祖父馬沃羅·岡特。」

  伏地魔早就拋棄自己的原名了,這還是克萊爾第一次知道他真實的名字。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馬沃羅·岡特。

  岡特……

  腦中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克萊爾幾乎要跳起來:「岡特怎麼拼?!」

  西裡斯回答:「Gau……」

  他說到一半就打住了,明白過來克萊爾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

  岡特是「GA」開頭的,雷古勒斯寫下的詞,說不定就是「岡特」。

  萊姆斯也說:「有可能。」

  岡特和伏地魔有關系,克萊爾肯定:「很有可能!!」

  鄧布利多對她過於激動的反應毫不意外:「看來你們已經猜到了。」

  「不是猜的,教授,」克萊爾說,「我們在布萊克家看到……」

  她把雷古勒斯在牆上、報紙上留下的信息,伏地魔不止一個魂器,以及其中三個魂器和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岡特有關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這麼說我也猜對了,」鄧布利多高興得就像他新交的作業得了滿分,「我猜伏地魔既然決定制造魂器,就絕不會只制造一個。我教過他,對他的性子有所了解。」

  克萊爾等不及問:「他可能會造幾個魂器?」

  「只能確定數量不會太少,」鄧布利多也說不出准確的數字,「很多年前我就開始想辦法了解他的過去了,值得慶幸的是我活得足夠久,認識的人足夠多,有不少了解伏地魔過往的人向我提供了他們的記憶,雖然有一些人起初並不那麼樂意……」

  他一下子報出了許多人名,曾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就職的鮑勃·奧格登,博金-博克黑魔法商店曾經的店長卡拉克塔庫斯·博克,還有他們上學時的魔藥課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等等。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記憶非常重要,其中提到了魂器,可惜那段記憶曾被纂改過,」鄧布利多在提到斯拉格霍恩時說,「他和鮑勃·奧格登、伏地魔的舅舅莫芬·岡特的記憶中都出現過一枚戒指,是岡特家族的一件傳家寶。伏地魔佩戴過它,他有個喜歡收集紀念品的癖好,我認為他會更傾向於用足夠珍貴的東西來保存他『珍貴』的靈魂,比如斯萊特林的掛墜盒,還有……」

  「那枚戒指?」西裡斯接道。

  「沒錯,」鄧布利多贊同頷首,「那枚戒指很有可能就是他精心挑選的一件魂器。」

  克萊爾追問:「他把它藏在這兒了?放回了家族的老宅?」

  「我是這麼認為的,」鄧布利多又一次贊同,「如果戒指在這裡,他肯定會用相當強大的魔法保護它,運氣好的話,我們待會兒就要面對那些魔法了。」

  他們看見岡特家的老宅了。

  它由三間木屋組成,比布萊克家的老宅更破敗,比山坡上那座大宅子小得多。

  房頂的瓦片全部脫落了,四周的蕁麻瘋長到了窗邊。所有窗戶都很狹小,不是破得不成樣子,就是積滿了陳年的污垢。

  伏地魔確實在這裡設下了抵御咒。

  鄧布利多讓他們做好准備,一聲令下,四根魔杖同時迸發出亮眼的紅光。鄧布利多的光是最強最亮的,克萊爾相信就算不帶上他們,他一個人也能破解這些魔法。

  不到一分鐘,那道無形的屏障便如玻璃般碎開。但危機沒有解除,屏障消失後,一大股濃厚迷蒙的黑霧便從門窗間噴湧而出,轉眼聚成一個巨大的蛇頭。蛇頭帶著刺耳尖銳的嘶嚎聲,向他們猛撲過來,想要吞沒他們——

  鄧布利多揮了揮魔杖,亮光閃過,霧散了,呼嘯聲只剩下回音。

  「沒問題了,」他輕松愉快地說,「我們進去吧。」

  老宅內部比從外邊看更污穢髒亂,裡面蛛網密布,牆壁、地面都滿目黑糊,克萊爾踩在一塊松動的地板上,覺得它隨時都會塌陷。

  和掛墜盒一樣,那枚戒指也不能被飛來咒找到,他們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時間仔細翻找。

  克萊爾翻出了好幾只發臭的死老鼠,好幾條腐爛的死蛇,有一回她都把西裡斯叫來了,才發現她找到的不是戒指,而是一塊舊懷表。

  「是我眼花了。」她無力地說。

  這塊表看上去是麻瓜制作的——雖然不知道這裡為什麼會有麻瓜的東西——它被藏在爐子旁一個隱蔽的小暗格裡,克萊爾剛把它拿出來,表蓋就「啪嗒」一下自己彈開了。

  裡面夾著張舊照片,上面是個相貌英俊的黑發青年,騎著一頭高大油亮的紅棗馬。

  照片不會動,西裡斯說:「真是麻瓜。」

  他們已經知道這座房子曾住過哪些人:伏地魔的外祖父馬沃羅,舅舅莫芬,以及母親梅洛普。

  無論是懷表還是照片,都不可能是馬沃羅和莫芬的東西,那就是梅洛普的了。

  克萊爾若有所思:「該不會是……」

  「西裡斯!克萊爾!」萊姆斯的呼喊聲從另一間屋子傳來,打斷了她。

  他們找到戒指了。

  顧不上照片了,克萊爾把懷表塞回暗格,和西裡斯匆匆趕了過去。

  萊姆斯和鄧布利多站在房間中央,鄧布利多向他們招手:「來這邊。」

  那枚戒指被鄧布利多用漂浮咒懸在空中,是從地板下找出來的。戒指很大,由金子做成,做工很粗糙,上面嵌著一塊帶有裂紋、黑漆漆的寶石。

  不是一般的寶石,克萊爾一看見它,就憑空看見了很多人影。

  他們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既不是幽靈,也不是活人。

  她看見了她的爸爸,她四歲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穿著他生前最喜歡的那件衣服,把手插在兜裡,朝她微笑:「我今晚就回家。」

  還有莉莉,不是七年級時的莉莉,而是二十一歲的莉莉。她身邊站著同樣二十一歲的詹姆,他們倆一起對她說:「你回來了?」

  她還看見了多卡斯,瑪麗,還有……

  克萊爾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西裡斯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嘴裡念著詹姆的名字。

  等等。

  不對。

  突然出現的幻覺蓋過了寶石的魔力,克萊爾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畫面——鄧布利多從天文塔墜落,右手干枯焦黑。

  這畫面不斷重復,直到克萊爾反應過來拉住西裡斯,朝鄧布利多大喊:「別碰它!!」

  鄧布利多也被影響了,他距離寶石最近,只差一點就碰到它了。

  聽見克萊爾的聲音,他猛地回過神,手停在空中。

  西裡斯和萊姆斯也恢復了正常,鄧布利多神色警惕,聲音沙啞:「是復活石。」

  復活石……

  來不及細想,無比強烈的暈眩感便衝上了頭頂,克萊爾拉住西裡斯的手松開了,反過來換西裡斯抱住她。

  「克萊爾?!克萊爾?!」

  腦中「咚」地一聲響,她什麼也聽不見了。

  .

  睜眼是破釜酒吧。

  克萊爾摔在二樓的地板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拿著掃把、正在清潔走廊的女巫被她嚇了一跳:「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我從……」克萊爾揉著太陽穴,好一會兒才說清話,「幻影移形,我幻影移形來的。」

  「真的?」女巫不太相信地嘟囔一聲,低下頭繼續掃地了。

  克萊爾從她身邊走開。

  樓下一片嘈雜,有不少人在抱怨這周新發生的襲擊案,以及魔法部為此制定的新法規。

  還有一部分人在喝酒聊天,她聽見了「別喝了頓格」「再喝點,急什麼」之類的對話,以及一句模糊的「浪費時間」。

  頭暈。

  剛看見幻覺就暈倒了,這次穿越來得猝不及防,簡直莫名其妙。不過也算走運吧,至少她看到並弄清楚了雷古勒斯留下的信息,確認了岡特家族戒指的位置,還阻止了鄧布利多觸碰戒指上的復活石……

  還好鄧布利多沒有碰到它,不然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克萊爾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思考下一步計劃,這時旁邊的一扇門開了。來得正好,她正想去找他——雷古勒斯站在門口,氣色比他們上次見面時好上許多,看來聖芒戈提供的解藥很有效。

  「我住了兩天院,」雷古勒斯簡短地說,示意她進房間,「之後一直住在這裡。」

  現在是1979年的11月9日,距離她上一次穿越過去了五天。

  真不明白兩邊的時間是怎麼算的,克萊爾索性沒再糾結,問雷古勒斯:「克利切呢?」

  「我讓他回家了,」雷古勒斯始終保持著警惕,「你真的……」

  她知道他想問什麼:你真的會穿越?

  其實就算不問他也該知道了,她兩次突然出現,不久後又會突然消失,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很多。

  「對,我會穿越。」她再次承認。

  她沒辦法在這兒停留太久,必須抓緊時間。她一口氣把自己出現幻覺、穿越過多次的事情告訴了雷古勒斯,並說自己回來就是為了殺死伏地魔、改變過去。

  殺死伏地魔,這和雷古勒斯的目的一致,加上她曾救過他,他說什麼也應該相信她。

  克萊爾說完就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雷古勒斯沉默良久,最後喃喃:「真是這樣……」

  他一副做了很多心理准備的樣子,問她:「未來怎麼樣?」

  克萊爾直言不諱:「你死了。」

  雷古勒斯本來就赴過死,所以對此並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克萊爾接下來說的話——「伏地魔的魂器還在。」

  那些關於魂器的更多信息,是1980年的雷古勒斯在被殺前不久留下的,現在的他還不知道。

  他一臉錯愣:「為什麼……我明明……?」

  他明明按照她留給克利切的話,用妖精制的武器毀掉了掛墜盒。

  「因為還有其它魂器,」克萊爾回答,補充一句,「是你告訴我的。」

  是他花費一年時間查清了魂器不止一個的秘密,給她留下了線索,現在她提前把這些事告訴了他。

  「還有哪些魂器?」雷古勒斯接著問。

  「就我所知,至少還有三個,」克萊爾伸出三根手指,「兩個和赫爾加·赫奇帕奇、羅伊納·拉文克勞有關,應該是她們的遺物,金杯和冠冕。還有一個,是岡特家族祖傳的戒指。」

  關於岡特家的戒指,她描述得很具體:「伏地魔把它藏在了小漢格頓岡特家老宅的地板底下,在靠右的房間。戒指上有復活石,帶有詛咒,絕對不能直接觸碰。」

  她給他畫了張地圖,確保他能一眼認出路該怎麼走,那個房間到底在哪兒,以及戒指長什麼樣。

  當然了,如果她下次能穿越到他出發去找魂器的時候,她也會幫忙帶路的。

  只要找到戒指,就能提前摧毀它,保險起見,克萊爾推薦雷古勒斯求助鄧布利多——她之前就讓克利切轉告他,讓他直接去找鄧布利多了。

  反正他們已經在合作了,向鄧布利多求助只會讓成功率更高。

  但雷古勒斯回絕了她:「我沒有這個打算,我會自己找到魂器。」

  「為什麼?」這次換克萊爾不解,「你一個人找太危險了,萬一被伏地魔發現——」

  「我會小心,」雷古勒斯很固執,「多謝你告訴我。」

  他執意不和鄧布利多合作,就算選擇了對抗伏地魔,他對鄧布利多和鳳凰社也仍懷有戒心。

  是啊,克萊爾忽然想道,迄今為止的兩個未來裡,雷古勒斯都是在孤軍奮戰的情況下遇害死去的。他要是對鄧布利多毫無戒心,願意和鄧布利多合作,就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了。

  他在擔心什麼?

  擔心鄧布利多和鳳凰社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對抗伏地魔?擔心自己作為曾經的食死徒,能不能被鳳凰社接受?還是擔心合作會增加暴露的風險,給他的家人帶來危險?

  大概三者皆有,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西裡斯也在鳳凰社,對雷古勒斯而言,他們之間的隔閡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消除的。

  克萊爾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他知道你的事後哭了。」

  雷古勒斯定住了:「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西裡斯,」克萊爾說,像一個姐姐一樣告訴他,「有機會的話,和他談談心吧,他肯定想知道你已經改變了。」

  雷古勒斯沒說話。

  窗外飄起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雪花在空中旋舞,落在窗沿上,克萊爾輕聲說:「我本來看不到這場雪。」

  「我本來也看不到。」雷古勒斯終於吭聲了,他和她一樣。

  在重新開始、本來沒能擁有的未來裡,更應該做一些本來沒能完成的事。

  「你能在這兒待多久?」雷古勒斯問,他知道她這次也會突然消失。

  「大概一個小時。」克萊爾回答。

  雷古勒斯點點頭,也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他就在樓下,你先去見他吧。」

  克萊爾定住:「誰?」

  「還能是誰?」這段對話和剛才太像,雷古勒斯也露出了笑意,「當然是西裡斯。」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這個時代的西裡斯。」


第20章 再會

  「他們在聊上周那件事啊。」蒙頓格斯醉醺醺地說,他喝酒時會發出很難聽的咂嘴聲,身上還總帶著一股臭襪子般的怪味。

  「是這周的。」迪爾伯恩糾正道。

  幾個巫師聚在距離他們最近的那張桌子旁,大聲抱怨部裡的新法規:除特定人員外,所有人在晚上八點之後均不得外出,違者一律按反動處置。

  之所以頒布這樣一條法規,是因為這周又發生了一起挺嚴重的襲擊案。

  「反正我們肯定得出門,還要給鄧布利多干活呢。」蒙頓格斯又喝了一大口酒,響亮地咂了下嘴。

  「『禁止外出』,魔法部竟然相信這樣能管用。」西裡斯厭煩地說。

  「是啊,是啊,他們一直很糊塗。」蒙頓格斯順著他的話說,垂涎欲滴地盯著他的酒杯,「你不喝嗎,西裡斯?」

  西裡斯的酒杯滿滿當當的,他一口也沒喝。

  「要喝你喝吧,」西裡斯站起來,「在這兒喝酒就是浪費時間。」

  蒙頓格斯把他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怎麼能算浪費時間呢,所謂『一醉解千愁』嘛。」

  「你有什麼愁可解的?」西裡斯嘲諷。

  「我當然有了,」蒙頓格斯喝了太多酒,比平時更口不擇言了,「仗打到現在,死了這麼多人,我也很難過啊。這種心情你應該能懂啊,西裡斯,你女朋友不也出了事嘛……」

  迪爾伯恩在邊上聽著,頓時警鈴大作,想勸他趕緊住嘴,可是來不及了。

  西裡斯的眼神已經像刀一樣劈過來:「她沒有死!!」

  這一下讓邊上所有人都噤了聲,打掃完二樓的女巫嚇得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我一天要擔驚受怕幾次啊!」

  「好了好了,」迪爾伯恩忙打圓場,也站起來想安撫西裡斯,「他喝多了,你別放在心上。」

  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西裡斯怒不可遏,語氣冷硬可怕:「我出去等。」

  他待不下去了。

  「哦,好,好。」迪爾伯恩說,他也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

  他們來破釜酒吧,是為了在這兒和鳳凰社的其他成員,愛米琳·萬斯和埃德加·博恩斯彙合,現在他們倆還沒到,西裡斯就摔門走了。

  蒙頓格斯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假裝喝斷了片,往桌上一趴裝起了死。迪爾伯恩倒回椅子上,把希望寄托於西裡斯不會走太遠。

  那些被西裡斯嚇到的巫師,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鎮定,繼續對魔法部的法規罵罵咧咧。

  負責清潔的女巫一桌桌地打掃,嘴裡嘀咕:「沒完沒了,弄得我總是疑神疑鬼的,抬腳!」

  掃到他們這桌了,迪爾伯恩抬了腳,眼睛下意識看向酒吧的樓梯,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以前是拉文克勞魁地奇球隊的擊球手,從二年級起,他每年都會和格蘭芬多隊打上一場比賽。他一直對格蘭芬多隊的追球手克萊爾·奧平頓印像深刻,因為她打得很好,總能得很多分。

  他還是奧多·福斯特的好友,奧平頓和福斯特約過會,她臨近畢業失蹤後,福斯特還去問了情況,和他提過好幾次。

  更不用說他加入鳳凰社以後了,他幾乎每天都會和西裡斯、波特夫婦共事,知道他們一直在找奧平頓。西裡斯剛才那麼生氣,就是因為蒙頓格斯提到了奧平頓,還說她……

  說她……

  不可能認錯的,迪爾伯恩想。

  除非這世上真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除非奧平頓有個孿生姐妹,或是有人專門喝了復方湯劑,不然他不可能認錯。

  他望著樓梯,聽見自己說:「……奧平頓?!」

  .

  西裡斯沒有去對角巷,摔了門走到了麻瓜的街道上。

  破釜酒吧施過驅逐咒,他從裡面出來,路過的麻瓜只會以為他是從邊上的書店或唱片店走出來的。

  他在唱片店櫥窗外的長椅上坐下,下雪了,晶瑩潔白的雪花落在他身上。

  雪花很輕很輕,卻壓得他喘不上氣。

  距離他從霍格沃茨畢業已經過去了一年零五個月,冬天都來了兩次,可他總覺得自己還被困在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本該很美好,他盼了那麼久,理所應當地該和克萊爾在一起。他們應該一起度過那個夏天,然後迎接更多個夏天,可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那天是什麼心情,記得克萊爾的名字從活點地圖上消失,記得莉莉把一切告訴他們時自己是什麼心情。

  什麼辦法都試過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可是沒用,都沒用。克萊爾像蒸發了一樣,不管怎樣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幾天前詹姆和莉莉為他慶祝生日,他許的願望和去年一樣:讓克萊爾回來吧。

  讓她回來吧。

  這是他唯一的奢望了,他只想讓她回來,只想再看看她。

  雪越下越大,氣溫不斷降低,西裡斯就這樣冒出了「還不如在這兒凍死」的念頭。

  這念頭久久不散,直到他發現雪似乎停了。

  全世界的雪都停了。

  雪花不再落向他,因為有人為他撐了把傘。那把傘的傘柄是一根魔杖,一根他絕不可能認錯的橡木魔杖。

  還有那只手……

  西裡斯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克萊爾站在他面前,像在告訴他「你的願望成真了」:「我在裡面沒找到你。」

  .

  克萊爾讓雷古勒斯留在房間裡,自己下了樓。

  西裡斯既然也在破釜酒吧,那她無論如何也要見他一面。

  還有時間,還來得及,她想和他說說話,和這個時代的西裡斯,和還沒有進阿茲卡班,還沒有等她十五年的西裡斯說說話。

  焦急的心情很快就達到了頂峰,西裡斯就在樓下,這麼說,她剛才應該也聽見了他的聲音?

  她竟然沒聽出來?

  不留余地地罵了自己幾句,克萊爾下了樓梯,一眼便注意到了正對樓梯口的那張桌子。

  那兒有一個很眼熟的面孔,是卡拉多克·迪爾伯恩。

  拉文克勞曾經的擊球手,身邊堆著一團破布——好吧,那是個人,不知道是誰,但迪爾伯恩是鳳凰社的成員,西裡斯應該和他坐在一塊才對。

  西裡斯人呢?

  迪爾伯恩看見她,眼珠都快從眼眶裡蹦出來:「……奧平頓?!」

  他這麼一喊,那個破布一樣的人也動了:「誰?西裡斯的女朋友?她不是已經……?」

  她出現在這兒,在他們眼裡無異於「死而復生」。她的情況確實需要解釋,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趕快找到西裡斯,克萊爾問迪爾伯恩:「西裡斯呢?」

  迪爾伯恩仍驚魂未定,顫抖著手指向門口:「他,他出去了。」

  「謝了。」克萊爾向他道謝,出了門。

  在她打開門的同時,迪爾伯恩身邊那個人說:「我……我真說錯了?」

  雪比剛才更大了,夾在冷颼颼的風裡,吹得街上不少行人直打噴嚏。

  克萊爾在唱片店外找到了西裡斯。

  他竟然在淋雪,真夠傻氣的。不過,這也讓她很心疼。

  唱片店飄出的音樂憂傷沉緩,像專門為他配的樂。西裡斯兩眼無神地坐在那兒,給克萊爾一種這裡不是倫敦,而是霍格莫德的感覺。

  他們四年級時因為福斯特的事在霍格莫德大吵一架——主要是她在罵他——西裡斯也是這樣,在風和雪裡黯然神傷。

  克萊爾用魔杖變了把傘,周圍的麻瓜大都低著頭趕路,沒有人發現她的傘很不尋常。

  西裡斯的頭發都被雪水打濕了,狼狽地貼在他消瘦的臉上,這樣的天氣讓他蒼白無力,疲憊不堪。

  她為他撐傘,他馬上注意到了她,驚愣地抬起頭,表情一片空白。

  「我在裡面沒找到你。」克萊爾說,喉嚨發緊。

  西裡斯那麼空洞,那麼破碎的眼睛,在這一瞬間聚起了光,瞳孔劇烈顫動。

  干裂的嘴唇也凍壞了似的不停打顫,想喊又不敢喊她的名字。

  「克……克萊爾……?」

  「是我。」

  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了,又痴痴地喊了一次她。

  「克萊爾……?」

  「是我,克萊爾·奧平頓。」

  是她本人。

  她想把傘舉低些,可西裡斯已經站起來用力抱住她。他本來就很高,這一下更是撞得她差點摔倒。

  這是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不能更緊了。她的頭發也被打濕了,被他的淚水。

  克萊爾回抱住他,明明早就在未來重逢過,明明現在的西裡斯遠不如那時憔悴,她還是心如刀割。

  「我沒在做夢……克萊爾……克萊爾……我沒在做夢……真的是你……」

  更多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沒有一句話不在發抖。

  「你在這兒……你怎麼在這兒……」

  她怎麼在這兒,怎麼讓他找了這麼久。

  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還以為「她會回來」只能是成不了真的夢。

  他們在尖叫棚屋重逢時,西裡斯也像現在這樣,一遍遍地重復「這不是夢」。克萊爾也和那時候一樣,一遍遍地向他重復「真的不是夢」,一遍遍地向他保證「真的是我,我真的回來了」。

  「久等了。」她流著淚向他道歉。

  現在才是1979年,真不知道之後的十四年他是怎麼過的。

  她真不忍心告訴他,她沒法在這兒停留太久,她待會兒還會消失。

  他們過於顯眼,吸引了不少路人,克萊爾忙把魔杖收起來。可惜了,這下又得淋雪了。

  但淋就淋吧。

  西裡斯根本顧不上淋不淋雪,也顧不上邊上有多少麻瓜,他有那麼多問題想問,他想問她為什麼會突然消失,想問她到底去了哪兒……但在那之前,他只想吻她。

  雪仿佛真的停了,周圍的積雪也開始融化,甚至開始燃燒了。

  西裡斯的吻總是這麼熱烈,他把他所有的呼吸都給了她,想要感受更多她的存在,所以一吻再吻,不肯停下。

  他們在上升,在燃燒,在沸騰,把所有話都融進了這個吻裡。西裡斯抬起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克萊爾則環上了他的脖頸,繼續回應他。

  一邊回應一邊盤算……

  還有多久?

  要是沒有時間限制,她當然願意和他繼續接吻,她還想多留一會兒,還想去看看莉莉和詹姆。

  可是不行,她總覺得差不多了,快到頭了。

  她強行躲開西裡斯的嘴唇:「回酒吧。」

  她會突然消失,不能被麻瓜們看見,回破釜酒吧會更安全。而且雷古勒斯還在那兒,有他在她能解釋得更快些。

  必須快點,克萊爾越來越覺得自己快要醒了。

  她抓起西裡斯的手就往破釜酒吧跑——幾乎是衝——她這麼匆忙焦急,西裡斯也看出了不對勁:「怎麼了?」

  他控制不住地開始心慌,克萊爾沒有回答,推開門一腳跨進去。

  要不就上樓,要不就找個沒人的角落,這裡雖然沒有麻瓜,但也聚集了不少無關的巫師。還好酒吧光線挺暗,人們各喝各的,除了看到他們回來立刻站起來的迪爾伯恩,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

  西裡斯又問了一遍:「怎麼了?!克萊爾?!」

  怎麼了……

  她能告訴他嗎?告訴他她又要消失了?

  「我要是來不及說,你就去二樓找雷古……」

  真的來不及了,在醒來前,克萊爾腦子裡只剩下兩句話:

  他握得好緊。

  可是她不得不松開了。

  .

  現在是哪一天?幾點?

  天黑著,分不清是清晨還是傍晚。克萊爾躺在床上,感到飢腸轆轆。

  「西裡斯?」她喊了一聲。

  不論幾點,西裡斯都和前幾次一樣回應她:「我在!!」

  他握住她的手,握得和「剛才」一樣緊,他知道她想問什麼:「過去了三天,現在六點。」

  傍晚六點。

  克萊爾聽見了樓下學生們離開禮堂,成群結隊回公共休息室的吵鬧聲,他們現在在霍格沃茨。

  她爬起來:「好暗。」

  西裡斯用魔杖點了燈,扶著她:「慢點。」

  這是克萊爾剛到未來、還沒見到西裡斯時住的那個房間,在教工休息室的隔壁。

  過去這麼久了,這裡的家具擺設竟然還和之前一樣。

  唯一的不同是窗邊的桌上新擺了一個花瓶,裡面插著一大束鮮花,顯然是剛采不久的。

  「赫敏和金妮中午時送來的,她們過來坐了一會兒。」西裡斯告訴她。

  「她們真好,」克萊爾說,「你也很好。」

  西裡斯綻出笑容,給她拿了一份南瓜餡餅:「新做的。」

  不僅有南瓜餡餅,還有烤牛排、煮土豆、炸果醬甜圈和約克郡布丁。

  「你也吃點。」克萊爾咬著餡餅,把烤牛排推給西裡斯。

  他一副看她吃就能飽的樣子:「你吃吧。」

  「快吃。」她給他硬塞了個甜圈,硬要他張嘴。

  西裡斯只好也吃起來。

  住在霍格沃茨就是方便,他們能得到更豐富、更美味的食物。離龐弗雷夫人和斯內普更近,也能更快得到足夠的魔藥。

  「疼嗎?」西裡斯吃完甜圈,憂心地問她。

  「還不疼。」克萊爾搖頭,忽然想到什麼,萬分懊悔,「糟糕!我忘了!」

  「什麼忘了?」

  「忘了讓你提防彼得!」

  她應該說的,她必須說的,讓西裡斯提防彼得,把彼得從鳳凰社攆走,從莉莉和詹姆身邊攆走,別給他投奔伏地魔的機會,把他攆走,把他……

  克萊爾一口也吃不下了。

  她都干了什麼?她忘了提醒西裡斯,也沒來得及向他解釋自己穿越的事,她什麼也沒干,她是笨蛋嗎?她就顧著和他接吻了?

  「已經很好了,」西裡斯馬上抱住她,「已經很好了,你已經改變了很多了!岡特家的戒指消失了,在我們准備毀掉它之前就消失了,是雷古勒斯在過去毀了它!而且雷古勒斯活下來了,他這次沒有被殺!」

  他一件件地告訴她她這次都改變了什麼,告訴她在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她能做到這些已經很棒了。

  克萊爾聽著,確認道:「雷古勒斯活下來了?」

  他聽了她的話,小心警惕,防住了伏地魔?

  「對,」西裡斯接著說,「還有克利切,他也活下來了。雷古勒斯現在也在霍格沃茨,他去找鄧布利多了,萊姆斯應該也去了那兒,我們待會兒可以過去。」

  在鄧布利多那兒……

  這麼說,雷古勒斯願意相信鄧布利多了?

  西裡斯松開她,直直地注視她的眼睛:「你這次回去,我很想謝謝你。」

  「謝我什麼?」克萊爾問。

  「謝謝你來看我,」西裡斯眼底泛紅,「那是我那麼多年裡最高興的一天了……本來沒有那一天……」

  他說到最後徹底哽咽了。

  「西裡斯……」克萊爾為他擦去眼淚。其實她知道,她去找他,又在他面前再一次消失,對他而言會是怎樣得而復失的打擊。

  西裡斯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邊吻了一下:「那一年彼得還沒有投靠伏地魔,下次再找他算賬也沒事,你先……」

  他又一次說不下去了,這次不是哽咽,是因為他喉嚨裡突然湧出了血。

  「西裡斯?!!」克萊爾嚇了一跳。

  西裡斯撐在床邊,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魔藥呢?!

  看見了,被放在壁爐台上了,克萊爾跳下床拿給他:「快喝點!」

  她急得冒汗,西裡斯則面白如紙:「我今天忘記喝了。」

  克萊爾撐著他,讓他多喝幾口:「你每天都喝魔藥嗎?」

  西裡斯沒聽見這句話,他太難受了。她讓他靠在她的肩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好受了些。

  他確實每天都會喝魔藥,萊姆斯之前提過,克萊爾想起來了,她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傷得這麼重。

  「留點給你吧。」西裡斯不繼續喝了。

  「不用留給我!」克萊爾把魔藥推回去,讓他喝完。

  又不是沒有其他藥了。

  這下好了,現在她不僅不清楚她穿越時,兩個時代時間的流逝速度是怎麼計算的,還不清楚創傷是怎麼分的了。

  鄧布利多不是說,他們受到的傷害是兩人平分,一人一半嗎?不是從她身上分給西裡斯嗎?那應該讓她先承擔傷害啊,為什麼這次會這樣?她還沒感覺到疼痛,西裡斯就先咳了血?

  克萊爾看向那條纏在她和西裡斯手腕間的細線,它依然閃著紅光,看上去和之前沒區別。

  真的沒區別?

  「魔法是不是出了問題?」她懷疑。

  「沒出問題,」西裡斯否認道,「是我沒休息好。」

  為了確保她一睜眼就能看到他,他合眼休息的次數少之又少。

  真是這樣的話……克萊爾讓他在床上躺下:「你睡會兒。」

  西裡斯不舍得她擔心,但也不願意歇太久:「我睡半個小時就好。」

  克萊爾不同意:「不行,兩個小時!」

  「一個小時。」

  「好。」

  她會掐點看表,保證他睡足一個小時的。

  克萊爾熄了燈,自己也上了床,輕手輕腳躺在他身邊。

  房間又暗下來,有她在,西裡斯入睡得很快。

  他睡得很安心。

  .

  忘記說了。

  克萊爾沒有手表,這個房間也沒有鐘,所以她根本看不了時間。

  他們一共睡了三個小時。

  她昏昏沉沉地醒來,覺得世界一片天昏地暗。睡得太久了,她坐起來,揉了幾把臉。

  西裡斯也醒了,她聽見他在摸床頭的外套。補了一覺,他的狀態總算好些了。

  克萊爾等他扣完紐扣:「走吧。」

  「好,走,」西裡斯說,「萊姆斯不在校長辦公室的話,就在教工休息室。」

  萊姆斯雖然不再是教授了,但仍被允許進教工休息室,他也確實在那兒。

  他們剛出門,休息室的門就被打開了,萊姆斯拿著活點地圖走出來:「我看見你們動了。」

  「還好嗎?」他問。

  「好得不得了。」克萊爾回答。

  「不能更好了。」西裡斯說。

  這是他們一年以來,第四次爬上城堡八樓,第四次進校長辦公室。

  「薄脆羽毛糖。」萊姆斯報了口令,滴水嘴狀石頭怪獸往後跳了一步,他們一步兩級登上螺旋樓梯。

  這間圓形辦公室在夜晚顯得更加靜謐,月光灑進來,皎潔明亮。福克斯站在棲枝上,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們。

  鄧布利多不在。

  「看看地圖。」西裡斯對萊姆斯說。

  萊姆斯打開活點地圖,他們看見代表校長辦公室的位置,此刻只有他們三個人的名字。

  但過了兩秒鐘,地圖上便多了另外兩個名字:阿不思·鄧布利多,雷古勒斯·布萊克。

  「啪!」

  鄧布利多本人在他們面前幻影顯形,他看見克萊爾,非常喜悅:「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克萊爾應道。

  和鄧布利多一起抵達的,還有三十三歲的雷古勒斯。親眼看見他還活著,成就感油然而生。

  雷古勒斯一站穩,西裡斯就上前擁抱了他。克萊爾更覺得欣慰:隔在他們之間的那道裂痕,已經不復存在了。

  「成功了嗎?」西裡斯問他的弟弟。

  「成功了。」雷古勒斯回答。

  他和鄧布利多剛外出了一趟,目的是找到斯拉格霍恩,向他借來未經篡改、有關魂器的真正記憶。

  他們借到了,這是個十足的好消息。

  雷古勒斯擁抱完西裡斯,也看向了克萊爾,像鄧布利多那樣歡迎她回到未來。

  「好久不見,克萊爾。」他說。

  克萊爾再次應道:「好久不見,雷古勒斯。」


第21章 下落不明

  「過來吧。」

  冥想盆被放在桌上,鄧布利多把水晶瓶裡的銀白色物質全倒了進去,它們在裡面漂浮、旋轉,發出瑩瑩的微光。

  這就是斯拉格霍恩的記憶。

  「我之前說過,斯拉格霍恩教授給我的第一段記憶曾被他篡改過,」鄧布利多伸出手,像淘金者篩金子那樣轉動冥想盆,「為了讓自己體面些,他抹去了不願意讓我看到的那部分記憶。」

  借到真正的記憶不是件容易事,克萊爾問:「你們怎麼說服他的?」

  雷古勒斯回答:「我把我掉換魂器的經過告訴了他,他大概覺得很羞愧。」

  「而且斯拉格霍恩教授一直很喜愛雷古勒斯,」鄧布利多補充道,「好了,我們進去吧。」

  他後退一步,示意克萊爾第一個進冥想盆。克萊爾走到冥想盆前,俯下身子,把臉扎了進去。

  下墜感持續了幾秒鐘,最後,她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其他人在她之後趕到,西裡斯認出了這個房間:「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

  留著草黃色頭發、姜黃色胡子,年輕許多的斯拉格霍恩坐在他們面前的一把扶手椅上,腳下擱著一塊柔軟的天鵝絨坐墊,兩手邊分別放著一杯葡萄酒和一盒菠蘿蜜餞。

  辦公室裡還有六七個十幾歲的男孩,他們都是斯萊特林的學生,正圍坐在斯拉格霍恩身邊。其中一個男孩格外顯眼——他相貌英俊,手上戴著一枚嵌著黑寶石的金戒指。

  是少年時的伏地魔,那戒指正是岡特家族祖傳的那枚。

  克萊爾看清伏地魔的臉,立刻看向西裡斯:「懷表裡的?」

  西裡斯也想到了:「一模一樣!」

  梅洛普藏在懷表裡的那張麻瓜照片,上面的人果然是伏地魔的父親。

  他們跟著鄧布利多向伏地魔的方向走了幾步,站定。

  和其他男孩一樣,伏地魔的椅子比斯拉格霍恩的矮一截。這讓他們得以居高臨下地俯視年少時的他,俯視這個他們殫精竭慮想要殺死的人。

  鄧布利多告訴他們:「伏地魔在這一年暑假回了小漢格頓,殺死了他父親一家,並嫁禍給了他的舅舅莫芬,從莫芬手中奪走了戒指。」

  殺死自己的父親和祖父母,十六歲就背負了三條人命,這時候的伏地魔已經是個罪孽深重的魔頭了。

  岡特家的戒指閃著光,伏地魔說話了:「先生,梅樂思教授要退休了嗎?」

  斯拉格霍恩當時很喜歡他,他對他搖了搖沾滿糖霜的手指,把責備的話說得像親切的玩笑:「湯姆,湯姆,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我不得不說,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你比一半的□□知道得都多。」

  伏地魔微微一笑,他身邊的其他男孩也笑了,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欽佩。顯然,伏地魔的「神通廣大」為他吸引到了不少追隨者。

  「因為攝神取念。」雷古勒斯准確地說。他崇拜過伏地魔,當過食死徒,知道伏地魔精通這個咒語。

  「很有可能,」鄧布利多頷首,「順帶一提,伏地魔剛才問的『梅樂思教授』,是霍格沃茨當時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伏地魔畢業以後曾回校申請過這門課的教職,想接任梅樂思教授的職位。當然,我拒絕了他。」

  伏地魔還想當教授?克萊爾表情都抽搐了一下,這麼一對比,她一下子就能接受斯內普教書了。

  「謝謝你的菠蘿,你猜對了,這是我最喜歡的。」斯拉格霍恩從盒子裡挑了一塊菠蘿蜜餞,吃得津津有味,「我相信你二十年內就會升為魔法部部長,如果你經常給我送菠蘿蜜餞的話,也許只要十五年。我在部裡有很硬的關系。」

  最後一句話贏得了男孩們更興奮的笑聲,克萊爾更覺得惡心:「難怪他會改記憶。」

  雷古勒斯也露出嫌惡的表情,萊姆斯沉著臉,西裡斯翻了個白眼。

  「斯拉格霍恩教授確實把這部分記憶刪去了。」鄧布利多說。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記憶曾被篡改過。

  伏地魔又故作謙虛地說了些自己「可能不適合政界」「沒有背景」之類的話,斯拉格霍恩毫不吝嗇地誇贊他:「你那樣的才能,一定出自體面的巫師世家,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你前途無量,湯姆,我還從沒看錯過一個學生。」

  他說完,書桌上的金色小鐘敲響了十一點。斯拉格霍恩催促男孩們離開,男孩們站起來,魚貫而出。只有伏地魔故意磨蹭,落在了後面。

  「就是這兒。」鄧布利多提醒道,他們警覺起來。

  斯拉格霍恩發現伏地魔還站在那兒,又催了一次:「快點,湯姆,你不想被人抓到熄燈時間還在外面吧,你是級長……」

  來了。

  「先生,我想問你點事。」

  「那就快問,孩子,快問……」

  「先生,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魂器。」

  伏地魔說話時一直在撫摸他那枚戒指,斯拉格霍恩則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他的葡萄酒酒杯。

  「黑魔法防御課課題,是嗎?」斯拉格霍恩說。

  「怎麼可能是課題?」克萊爾說。

  為了查清魂器是什麼,她和西裡斯在奧賴恩·布萊克的書房花費了那麼多時間,才找到了一本《尖端黑魔法揭秘》,而這本書大概能算是奧賴恩所有藏書中最邪惡的一本了。

  萊姆斯觀察著斯拉格霍恩細微的表情:「他應該也知道,這不可能是學校的課題。」

  「是的,他知道,可他還是把魂器的事告訴了伏地魔,」鄧布利多說,「斯拉格霍恩教授犯了錯,而且是一個無法挽回的嚴重錯誤。」

  正如鄧布利多所說,伏地魔只是說了些恭維討巧的話,斯拉格霍恩就向他解釋了什麼是魂器:「給你簡單介紹一下也沒什麼壞處,只是讓你理解一下這個名詞。魂器是指藏有一個人部分靈魂的物體。」

  伏地魔求學似的平淡語氣裡暗藏激動:「可我不大明白是怎麼回事,先生。」

  「就是說,你分裂你的靈魂,將一部分藏在身體外的某個物體中。這樣一來,即使你的身體遭到襲擊或摧毀,你也死不了,因為還有一部分靈魂留在世間,未受損害……以這種形式存在……當然,湯姆,很少有人想那樣,死去還痛快些……」

  斯拉格霍恩皺起了臉,伏地魔的飢渴、貪婪再也藏不住了:「怎麼分裂靈魂呢?」

  他問了整整兩次。

  這讓斯拉格霍恩感到不安,可他還是回答了他:「通過最邪惡的行為,謀殺。殺人能使靈魂分裂,想要制造魂器的巫師會利用這種破壞,把分裂出的靈魂碎片封存起來——」

  伏地魔追問:「封存?怎麼封存?」

  斯拉格霍恩徹底覺得不對勁了,可就算他拒絕告訴伏地魔封存靈魂的咒語,到了這時候也無濟於事了。

  他只能強行找補:「對這些事情有些好奇是正常的……有才能的巫師總會被魔法的那一面所吸引……」

  「是的,先生,」伏地魔又問了一個問題,「可我不明白的是——僅僅是出於好奇,我想問,一個魂器的用處大嗎?靈魂只能分裂一次?多分裂幾次是不是更好,能讓你更強大?」

  「注意。」鄧布利多又一次提醒。

  伏地魔說:「比如說,『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

  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達到了。

  這段記憶在這之後不久就結束了,整段記憶最後的一幅畫面是伏地魔猙獰、狂喜的臉。

  他們落回校長辦公室,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夜色比他們來時更濃更黑了。

  牆上肖像裡的歷代校長都醒了,他們從畫裡的座位上站起來,貼過來偷聽他們說話。菲尼亞斯·布萊克眯著眼睛,完全貼在了畫框上,似乎才發現他的兩個曾曾孫子都在這兒。

  克萊爾也急著對剛才這段記憶提問:「七個?他造了七個?!」

  雖然沒有她設想的十個多,但也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數字了。

  分裂靈魂的方式是殺人,也就是說,伏地魔單是制造魂器就殺死了七個人。

  他們現在除掉了幾個魂器?就她所知只有兩個,掛墜盒和戒指……還有五個?

  鄧布利多說:「我更傾向於伏地魔計劃制造七個魂器,但不一定真的做完了七個。」

  他可能還沒來得及制造七個,就在1981年的萬聖夜被還是嬰兒的哈利「殺死」了。這樣意料之外的「死亡」打斷了他繼續制造魂器的計劃,所以,魂器說不定並沒有七個。

  克萊爾問:「我們現在找到了幾個?」

  他們還是不知道魂器確切的數量,只知道了最壞的情況是七個。

  雷古勒斯報出了幾個數字:「知道四個,找到三個,毀了三個。」

  知道掛墜盒、戒指、金杯和冠冕是魂器,找到了掛墜盒、戒指,以及——

  「你找到赫奇帕奇的金杯了,對吧?」西裡斯問。

  「對,」雷古勒斯回答,「伏地魔把金杯交給了貝拉,貝拉把它藏在古靈閣萊斯特蘭奇的金庫……很容易就能猜到。」

  西裡斯一臉了然:「貝拉肯定得意壞了,巴不得到處炫耀。」

  「沒錯,」雷古勒斯說,「那段時間,她逢人就說黑魔王讓她去辦一件大事,我猜她說的就是藏魂器。」

  他猜對了,並且成功潛入古靈閣,毀了金杯。

  那拉文克勞的冠冕呢?

  「冠冕呢?」克萊爾追問。

  「很遺憾,我沒能找到,」雷古勒斯回答,「伏地魔可能並沒有把它交給食死徒保管,直到他消失,我也沒能打聽到冠冕的下落。他消失後,線索就更少了。」

  「拉文克勞的冠冕本來就失蹤了,幾個世紀以來一直下落不明,凡是活著的人誰也沒有見過它。伏地魔能找到它,把它制成魂器,實在讓人意外,他會把它藏在哪兒,就更說不准了。」鄧布利多說,這消息讓人泄氣。

  「繼續找。」西裡斯下定決心。

  必須繼續找。

  「克萊爾現在的穿越方式,不能支撐她在過去停留太久,」鄧布利多給出了方案,「我們可以在這個時代繼續搜尋線索,然後再讓克萊爾在過去摧毀它。」

  「也可以告訴過去的我們,」萊姆斯說了他的想法,「鳳凰社除了彼得,都能幫忙找。」

  對,克萊爾又有了動力,把魂器、冠冕的事告訴從前的鳳凰社,告訴西裡斯,還有莉莉和詹姆,她早就想見他們了。

  鄧布利多愉快地說:「既然有了計劃,離成功就邁近一大步了。明天再開始吧,今晚先回去休息。」

  已經很晚了。

  他們同鄧布利多道別,克萊爾、西裡斯和萊姆斯仍留在霍格沃茨,雷古勒斯則說要回布萊克老宅。

  「那兒還和以前一樣嗎?」克萊爾忍不住問。

  「大變樣,我差不多把它徹底翻了新,」雷古勒斯邀請她,「下次你可以來看看。」

  「好啊。」克萊爾答應。

  「我還以為你會搬出去住呢,」西裡斯說,「那房子有什麼好?」

  雷古勒斯苦笑:「那樣的話,母親的咆哮就能把我震聾了。」

  他把沃爾布加的叫罵聲稱為「咆哮」,西裡斯聽完笑了。

  他們走下螺旋樓梯,在走廊裡和雷古勒斯告別,然後繼續下樓。

  克萊爾走得很慢,西裡斯問:「困了嗎?」

  「不困。」

  今晚做了這麼多事,她反而覺得很精神,她是在想其它事……

  不能拖著,克萊爾看了眼西裡斯,停下腳步:「你們先回去吧。」

  萊姆斯回過頭:「怎麼了?」

  西裡斯也覺得奇怪:「出什麼事了?」

  克萊爾還是那句話:「你們先回去,我晚點回來。我還有事找鄧布利多。」

  「找鄧布利多?」西裡斯追問,「這麼晚了,明天再找吧?」

  「我想早點解決,」克萊爾說,「是關於我媽媽的,你先回去吧。」

  西裡斯顯然不太相信:「我陪你一起。」

  「不用!」克萊爾已經往回跑了,讓他別追上來。

  「克萊爾!」

  西裡斯的聲音回蕩在樓梯裡,萊姆斯拉著他:「沒事,西裡斯……不一定是……」

  克萊爾一口氣跑回了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見她返回,看不出意不意外。

  他剛把冥想盆放回櫃子裡:「怎麼了,克萊爾?」

  「教授,我有問題想問,」克萊爾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腕,「共生魔法,是不是出了問題?」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鐘。

  她問西裡斯時,西裡斯的回答是沒有問題,只是他沒休息好。她不信。

  「沒問題,」鄧布利多打破了沉默,也這麼說,「我認為它很正常,並沒有問題。」

  克萊爾還是不信:「西裡斯來找過您吧?」

  鄧布利多走向了書桌:「你是指?」

  「單獨來找您,背著我,像我現在這樣?」克萊爾緊跟著他,「他是不是讓您幫過忙?更改了魔法?」

  肯定是這樣,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每次結束穿越、回到未來都會喝一次魔藥,通常只用一杯,可西裡斯呢?他的劑量是她的多少倍?

  這是平分?怎麼可能?

  鄧布利多在桌子後坐下,像從前那樣給她遞來一顆檸檬雪寶:「吃一顆吧,慢慢說。」

  克萊爾想起西裡斯今天咳了血的場面,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要是吃了就能告訴我,那我就吃吧。」

  她像喝毒藥一樣剝開糖,就義一樣把糖扔進嘴裡。

  她把檸檬雪寶吃得這麼「壯烈」,鄧布利多也忍俊不禁:「他確實來找過我。」

  克萊爾忙把糖咬碎,讓自己吐字清晰:「改了嗎?」

  鄧布利多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平靜地望著她:「他只是讓我加固一下魔法。」

  鄧布利多刻意把這個詞說得很慢,不可能只是加固,克萊爾順著他的話說:「我也要加固!」

  「決定好了?」鄧布利多問,已經拿出他的魔杖了,「『加固』並不需要兩個人同時在場。」

  「決定好了。」克萊爾回答。

  不需要兩個人同時在場,她果然沒猜錯。鄧布利多伸出魔杖在她手腕上一點,西裡斯不在她也能看見那條細線了。

  果然是這樣……

  細線表面上沒有改變,還和從前一樣,纏在手腕上,冒著紅光,但她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線不再滾燙了呢?是她感受不到熱量,而西裡斯能吧?

  「好了。」鄧布利多收回魔杖,細線又一次發起燙來。

  與此同時,克萊爾的胸口傳來了一陣遲來的抽痛。她一下子扶在桌上,疼得額角冒汗。

  這樣就好,這樣才對,這樣她才能心安。

  抬頭時,鄧布利多仍望著她:「你們都很在意對方。需要喝點藥嗎?」

  「我回去喝,」克萊爾又撐了一會兒,直到站穩了才後退一步,「謝謝您。」

  鄧布利多讓她別客氣:「好好休息。」

  西裡斯和萊姆斯沒有回去,克萊爾一出辦公室,就在入口看見了他們。

  西裡斯看見她,立刻過來:「克萊爾!」

  「解決了,」 克萊爾握住他的手,「走吧,我們回去。」

  他肯定能感覺到,魔法被改回去了。克萊爾說:「你不是說了嗎,等我們老了,你的身手會很好的。」

  西裡斯眼眶裡的眼淚差不多和她在辦公室裡時一樣多了:「對……對。」

  他不舍得她受傷,她當然也是。

  .

  迄今為止找到的三個魂器,分別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赫奇帕奇的金杯,以及岡特家族的戒指。

  斯萊特林的掛墜盒被藏在岩洞裡,由陰屍看守,還放有毒藥。

  赫奇帕奇的金杯被藏在古靈閣,伏地魔最信任的僕從,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金庫裡,同樣守衛森嚴。

  岡特家族的戒指被放在岡特家的老宅,設有抵御咒和詛咒,還有點「落葉歸根」的意思。

  那拉文克勞的冠冕呢,會在哪兒?

  「肯定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克萊爾只能確定這一點。

  找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結果,他們便聚在克萊爾在霍格沃茨的房間,重新商量對策。

  西裡斯猜測:「拉文克勞塔樓?」

  克萊爾斜了他一眼:「你在開玩笑。」

  陳述語氣。

  「越是別人覺得不可能的地方,他說不定就越會下手。」西裡斯堅持。

  「有可能,」萊姆斯說,「可如果放在拉文克勞塔樓,有什麼地方可以藏呢?拉文克勞的學生肯定比別人更了解、更執著於冠冕,會發現不了嗎?」

  更何況,伏地魔一個斯萊特林,怎麼會去拉文克勞的休息室呢?大部分人畢業以後就不會再回霍格沃茨了,伏地魔應該也是……

  不,他回過!

  雷古勒斯正在說「可能真的在霍格沃茨,我之前沒在這兒找過」,克萊爾便一拍大腿:「他回來過!」

  「什麼?」三個人同時轉向她。

  「伏地魔畢業後回過霍格沃茨,」克萊爾把話完整,「鄧布利多說,他想接任梅樂思教授的職位,他回校申請過當教授!」

  他真的想當教授?反正她是不信,誰知道他是不是想趁那次回校的機會,把魂器藏在學校?

  「如果他真的把冠冕藏在了霍格沃茨,」西裡斯若有所思,「肯定會藏在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

  活點地圖上大概率看不到。

  雷古勒斯說了一個:「斯萊特林的密室?」

  萊姆斯搖頭:「密室兩年前就被打開了。」

  那該在哪兒?

  克萊爾頭疼地倚在桌上,是真的頭疼。雷古勒斯問她:「開始頭暈了嗎?」

  她說過她每次穿越的前兆就是頭暈。

  西裡斯幫她揉太陽穴,克萊爾如實回答:「暈。」

  這一次穿越相隔的時間已經比上一次久了,至於找魂器,猜它在霍格沃茨,算不算有進展?

  「能待久點就好了,一個小時也太短了。」克萊爾很沒底。

  「盡力就好。」西裡斯安慰她。

  揉太陽穴也沒用,她干脆閉上了眼睛,在腦子裡列了個計劃:

  首先,她應該還是會穿越到雷古勒斯身邊。

  她要盡快告訴他她在未來的進展,告訴他他們對冠冕下落的猜測。

  然後……

  然後去找西裡斯,還有莉莉,她這次一定要見到她。

  徹底睜不開眼了,一切聲音都變得越來越遠,克萊爾只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西裡斯摟住了她,讓她靠在他肩上。

  不對,她還能聽見一個聲音——

  他們前幾天買的那個金屬鐘,此刻被放在壁爐上,發出的聲音像極了斯拉格霍恩記憶裡的那個。

  「鐺」。

  「鐺」。

  「鐺」。

  克萊爾覺得這鐘在倒著轉,她離開了1994年,離1979年越來越近了。

  按照她的計劃,她應該趕快找到雷古勒斯。

  可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雷古勒斯,而是一雙盈滿淚水的翠綠色眼睛。

  她落在一張沙發上,莉莉站在她面前,聲音顫抖:

  「克萊爾?」

  莉莉身邊,還有西裡斯、詹姆和萊姆斯。


第22章 有求必應

  沒有穿到雷古勒斯身邊,是因為他已經活下來,她不必去救他了?

  還是因為她實在太想念莉莉和詹姆,所以能任性一回?

  管不了這麼多了,克萊爾撲進莉莉懷裡,淚水瞬間決堤。

  「莉莉!!」

  這正是她夢寐以求,最想在過去看到的畫面。

  她有多久沒見到她了?整整一年,而且是生死相隔的整整一年。

  「真的是你……我不敢信……克萊爾!」莉莉抱住她,泣不成聲,「天吶……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豆大的淚珠斷了線般落在克萊爾臉上,莉莉的淚水這麼滾燙,懷抱這麼溫暖,生命力這麼旺盛。

  她還活著,詹姆也是。

  他們還沒有變成戈德裡克山谷的那座紀念雕像,沒有變成小教堂後落滿積雪的冰冷墓碑,他們的心髒還在跳動,眼裡還有光。他們還活著,鮮活地笑著,哭著,在為再見到她流淚。

  克萊爾以前從沒見詹姆哭過,但在短短的幾分鐘裡,他已經抹了好幾次眼淚:「我……我還以為大腳板又說胡話了呢。」

  萊姆斯同樣淚眼朦朧:「西裡斯每過幾天就會說一次你是不是該回來了。」

  「這次不是胡話,這次沒有胡說,」西裡斯走近,想擁抱她,「克萊爾……」

  「你見過她了!再讓我抱抱她!」莉莉拒絕把克萊爾讓給他。

  克萊爾破涕為笑,伸出一只手給西裡斯:「我很想你們,真的很想你們。」

  西裡斯緊緊握住她的手,簌簌落淚:「我們也很想你,每天都在想,每時每刻都在想。」

  「每時每刻,每分每秒!」莉莉說,反反復復地確認克萊爾有沒有受傷。

  沒有受傷,她松了口氣。

  克萊爾才想到,莉莉這時候是不是已經懷孕了?她剛才抱得是不是太緊了?

  她小心翼翼起來,低頭看向莉莉的肚子。應該剛懷不久,還看不出來。

  莉莉的語氣溫柔又幸福:「才一個月,還不知道該取什麼名字呢,不過我記得你說過……」

  她記得克萊爾在預言家日報上寫過三個名字,「哈利」「赫敏」「羅恩」。克萊爾當時說「哈利」是詹姆的兒子,她起初還不相信呢。

  「叫哈利。」克萊爾說。

  「『哈利』?」詹姆也充滿喜悅,「我喜歡這個名字!」

  他肯定會喜歡。

  「看來是真的,你見到這個孩子了,見到了哈利?」西裡斯問,「你真的去了未來?所以你才會……」

  才會突然消失,從天文塔消失,從破釜酒吧消失,然後又突然出現。

  「我去了十五年後。」克萊爾說了具體的時間。

  他們已經知道她穿越的事了,說明西裡斯見到了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和雷古勒斯那天的問題一樣,詹姆問她:「未來怎麼樣,克萊爾?」

  「未來……」

  克萊爾忽然止住。

  她剛才沒注意,這裡應該是戈德裡克山谷,波特家。這兒只有他們幾個,彼得呢?

  她冷下聲問:「彼得呢?」

  他們還不知道彼得會變成叛徒,以為她這麼問是因為想念彼得。

  「就快到了,不,到了!」詹姆說著就去開門,他們聽見了敲門聲。

  西裡斯發現了克萊爾的不對勁:「蟲尾巴怎麼了?」

  克萊爾站起來:「他投靠了伏地魔。」

  雖然現在還沒投靠,那是明年的事,但也沒差多久了。他遲早會那麼做的,出賣鳳凰社,給伏地魔通風報信,背叛莉莉和詹姆。

  所有人血色全無,詹姆剛打開門,聽見她的話猛地回頭:「……什麼?!」

  莉莉不敢相信:「怎,怎麼會?!」

  克萊爾抽出魔杖衝向門口:「就是他害死了你和詹姆!」

  她怒火滔天,彼得驚慌失措。

  「克萊爾??」

  「昏昏倒地!」

  彼得被紅光擊中,「砰」地往後飛去,發出一聲凄厲響亮的慘叫。

  克萊爾沒給他喘氣的機會:「飛沙走石!」

  彼得飛得更遠,人仰馬翻,幾乎皮開肉綻了。

  「克萊爾!」

  「等等!」

  莉莉、西裡斯和萊姆斯都追出來,詹姆想去看彼得的情況——他倒在地上痛得嗷嗷叫,身上好幾塊地方都被炸傷流了血。

  「讓他滾遠點!」克萊爾攔住詹姆,「我說的都是真的!」

  掠奪者的成員,他們這麼多年的好友,彼得會變成叛徒,甚至害死莉莉和詹姆。這樣的事確實很難讓人接受,但克萊爾不可能說錯。

  「我們相信你!」西裡斯讓克萊爾進屋,「但這邊上還住有麻瓜,先進來!」

  在克萊爾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沒讓彼得進來,她還要求:「把他從鳳凰社踢出去!現在就告訴鄧布利多!」

  她把彼得會在明年投靠伏地魔,害死莉莉和詹姆,害西裡斯含冤入獄十二年的事都告訴了他們。

  「西裡斯入獄以後,他就變成老鼠躲在別人家裡,躲了十二年!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是個英雄!十二年,十二年裡哈利一直是孤兒!」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在尖叫棚屋聽到的那些幻覺,記得彼得對伏地魔說,「成功了,主人。波特夫婦讓我做他們的保密人」,她把這句話也告訴了他們。

  詹姆用了呼神護衛,讓他的守護神去通知鄧布利多。銀色的牡鹿昂揚地走了,詹姆卻站也站不穩:「彼得……彼得………」

  他十一歲就認定的朋友,九年來一直跟在他後面,總會說「太厲害了,詹姆」「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吧」的彼得,是叛徒?

  害死了他?

  害死了莉莉?

  害西裡斯進了阿茲卡班?

  害哈利成為孤兒,從小受人虐待?

  「詹姆……」萊姆斯扶他坐下,詹姆才沒有摔倒。

  「所以,」他顫抖著說,「N.E.W.T.考試的時候,你的博格特才會是穿著囚服的西裡斯……那是真的……」

  「對,是真的。」

  因為她出現過幻覺,而她的幻覺就是未來。

  莉莉捂著臉哭泣,克萊爾摟住她:「現在不會發生了,他們再也逮不到機會了,未來會改變的。」

  未來會改變,他們不會死,西裡斯也不會再進阿茲卡班。

  莉莉仍在啜泣,如果不是剛和克萊爾重逢,有足夠的喜悅,他們肯定會難過到崩潰。

  西裡斯眼裡冒著火光,看上去要把彼得殺了:「那兩下太便宜他了!」

  應該再多給他補幾個咒語,克萊爾說彼得用霹靂爆炸炸了一條街,還栽贓給了他?好啊,很好,那就讓彼得也嘗嘗霹靂爆炸的滋味。

  「我把他抓回來!」

  「他肯定走了!」克萊爾喊住他,「晚點,西裡斯!我還有話沒說!」

  她看了眼屋裡的擺鐘,只剩半個小時了。

  西裡斯馬上回來聽她說話:「你這次也會……」

  「也會消失。」

  莉莉抬起頭:「你才剛回來!」

  「我也想多留會兒,」克萊爾又給了她一個擁抱,「但是只有一個小時,沒辦法。」

  可能是她在未來待了太久的緣故,也可能是她靠意識穿越了太多次,身體已經習慣了這種穿越方式的緣故,她越來越不可能用實體穿越了。

  她試過,可是不行。

  克萊爾只能抓緊時間把魂器的事告訴他們,每說幾句就會看一眼鐘:「最差的情況應該是七個,我們現在知道了四個,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

  她對西裡斯說:「告訴雷古勒斯,金杯在古靈閣貝拉特裡克斯的金庫裡,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

  「好!」

  「還有個冠冕?拉文克勞的?」詹姆確認道。

  「對,但我不確定它在什麼地方,可能在霍格沃茨。你們知不知道霍格沃茨有什麼隱蔽的房間?很少人知道的那種?」

  西裡斯和萊姆斯都不知道,克萊爾把希望寄托於莉莉和詹姆。

  萬一他們聽說過呢?一丁點線索也好。

  「我好像聽誰提過一次,霍格沃茨有個房間,叫……」

  莉莉回憶。

  「有求必應屋。」

  .

  幻影移形到霍格莫德,再步行到霍格沃茨,時間只剩下十幾分鐘。

  雷古勒斯沒在霍格沃茨找過魂器,伏地魔畢業後專門回來過,冠冕在這兒的可能性很大,在有求必應屋的可能性也很大,克萊爾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就讓冠冕在那兒吧,她把她這輩子的運氣都賭在這兒了。

  可問題是他們誰也沒進過那個房間,甚至連見都沒見過,這該怎麼找?

  「這次找不到也沒事!」西裡斯向她保證,「我們會告訴鄧布利多,告訴瘋眼漢,整個鳳凰社都會知道,會繼續找其它魂器!」

  他這麼說,克萊爾就想再賭點了:讓冠冕成為最後一個魂器吧。

  把金杯和冠冕毀完,伏地魔就馬上不堪一擊,一招就死,行不行?

  萊姆斯去找鄧布利多了,莉莉和詹姆在其它樓層找有求必應屋,克萊爾讓西裡斯接著保證:「一定要把彼得趕出鳳凰社!」

  「今天就趕出去!」

  「把他揍一頓!」

  「一頓怎麼夠!!」

  對!不夠!

  克萊爾現在覺得最遺憾的事,就是不能再把彼得送進阿茲卡班了。

  不過,莉莉和詹姆能活下來就好,就當便宜彼得了。

  她這麼想,突然看見走廊那頭,跑來一只銀色牝鹿。

  是莉莉的守護神,他們聽見了莉莉的聲音:「在八樓!」

  八樓,那個神秘的房間就在「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對面。

  克萊爾和西裡斯趕到那兒,發現萊姆斯也到了,萊姆斯告訴他們:「我問了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說,進入有求必應屋的方法是集中精力默念自己要去的場地,並在這面白牆前來回走上三次。

  他們照做了,五個人同時默念:

  我們要去伏地魔藏起冠冕的地方……我們要去伏地魔藏起冠冕的地方……

  把伏地魔換成湯姆·裡德爾,會不會更好些?克萊爾不太集中精力地想道,然後繼續念:

  如果他把它藏在這兒……帶我們去……如果他把它藏在這兒……帶我們去……

  從白牆一端的窗戶到另一端豎著的花瓶是一個來回,他們一共走了三個來回。

  第三個來回結束時,牆上出現了一扇光滑的門。

  克萊爾激動萬分,這代表什麼?代表冠冕真的在這兒!

  他們立刻進房間,克萊爾急匆匆地問萊姆斯:「鄧布利多來了嗎?」

  「他待會兒就來!」萊姆斯回答。

  待會兒……

  她不一定能撐到那時候了,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

  她現在的狀態就像一覺即將睡醒,卻強撐著不想睜開眼,逼自己繼續做夢、不想讓夢境就此結束的感覺。

  每走一步路,眼前就會閃過白花花的光。

  大門在他們進房間後就消失不見了,裡面的空間有一座教堂那麼大,而且深得像個迷宮。歷歷代代、早已不在人世的學生藏在這兒的所有東西堆得和山一樣高。

  要在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東西裡找一頂冠冕……

  克萊爾感到心髒一陣絞痛,像被人狠狠拽住,擰了又擰。

  然後,又有人拿了把刀,不停往上面扎,往上面捅。

  她聽見西裡斯說:「伏地魔竟然以為這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是她能聽清的最後一句話了,她拉住西裡斯的手。

  「西裡斯……」

  已經看不清西裡斯的臉,也聽不清他對她說了什麼了。但不用聽不用看也能猜到,她這樣肯定把他嚇壞了。

  不止西裡斯,其他人的面孔也變得模糊不清,他們大概在喊她的名字吧?

  之前的穿越,克萊爾都像身處夢境一樣沒有知覺,直到蘇醒後才會受到創傷。

  可是現在,她還沒醒來就覺得痛得難受了。原因有兩個,首先,時間超了,其次,這次的未來肯定改變很大。

  不管西裡斯回答了什麼,她都得說下去。

  「繼續找……」

  只差一點了。

  「你要……好好的……」

  他更改共生魔法的事,還好被她及時發現了,不然他肯定會受不了。

  克萊爾最後看了一眼莉莉,她相信他們能做到的。

  未來見。

  .

  1994年10月29日。

  哈利從夢中醒來,發現窗外正飄著雪花。

  他沒有完全睡醒,此刻睡眼惺忪,腦袋卡殼似的轉得很慢。

  不過,他還是想到了一件事——

  再過兩天就是萬聖夜了。

  今年的萬聖夜……好像和從前有些不同。

  到底有什麼不同?

  一時間想不起來。

  格蘭芬多的帷帳和從前一樣鮮紅,羅恩的呼嚕聲也和從前一樣響。

  現在是早上七點半,西莫還睡著,納威和迪安都醒了,正在穿衣服。

  哈利索性也起了床,看到納威,他發現了第一個不同:納威,好像瘦了點?

  「你萬聖節要回家?哎呀,那太可惜了。」迪安正小聲和納威說話。

  萬聖節那天晚上,火焰杯就要公布三強爭霸賽的勇士名單了,納威在這時候請假回家,確實很可惜。

  哈利從床頭抓了件手織的套頭衫,聽見納威說:「我爸爸昨天被比利威格蟲咬傷了,奶奶讓我萬聖節回去看看他。」

  「嚴重嗎?」

  「不嚴重,只是小蟲而已。」

  就算不嚴重也該回去看看,哈利邊穿衣服邊想,他又發現兩個不同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納威提到他爸爸,納威好像還提到了他媽媽。

  以及,他剛才套的這件套頭衫,是他從前沒有的。

  上面像韋斯萊夫人那樣織著他名字的首字母「H」,但他能肯定,這件衣服不是韋斯萊夫人織的。

  是誰織的呢……

  除了套頭衫,他的床頭還多出了一張便簽,看上去像個日程表,上面寫著他這幾天要做的事。

  是用來提醒他自己的:

  10月29日,周六,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

  10月31日,萬聖夜,回家。

  看來他和納威一樣,也不打算在學校過萬聖節了。

  哈利一邊念著「聖芒戈」和「回家」,一邊走到鏡子前。

  在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後邊,還有一個括號,寫著「S&C」,這說明他要去看望的病人是西裡斯和克萊爾。

  至於他要回的「家」,哈利能肯定不會是德思禮家。他很久沒和那家人住在一起了,現在想起來,他發現自己連他們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

  但是這個「家」,應該也不是他和西裡斯、克萊爾、萊姆斯在女貞路5號的家,而應該是……

  戈德裡克山谷。

  哈利看著鏡子裡頭發亂糟糟的自己,腦中閃過許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他很小的時候,家裡養了一只貓。

  也是他很小的時候,西裡斯送給了他一把玩具掃帚。

  他長到四五歲大的時候,爸爸帶他一起騎掃帚。

  每一年爸爸媽媽、西裡斯和萊姆斯都會為他過生日。

  還有他十一歲的時候,他們送他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媽媽親吻他,爸爸斷言:

  「你肯定會去格蘭芬多的!哈利!」

  他想起來了。

  他知道有哪些不同,知道為什麼會不同了——克萊爾又回到過去了,她改變了未來!

  哈利連忙撥開自己的頭發,一下子驚得目瞪口呆。

  他額頭上的那道閃電形傷疤不見了。

  一切……結束了?

  .

  這一次穿越,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

  克萊爾只知道,這次的情況和之前大不相同。

  她沒辦法和之前一樣喊「西裡斯」,因為她的喉嚨已經痛得說不了話了。

  西裡斯也沒在床邊守著她,因為他和她一樣,也住院了。

  他和她一個病房,現在就躺在另一張床上。

  代替西裡斯守著她的,是莉莉、詹姆和萊姆斯。

  見她醒來,莉莉忙給她拿水:「快喝點,有力氣嗎,克萊爾?疼不疼?」

  沒什麼力氣。

  很疼。

  但面對莉莉,克萊爾只說了一句:「好渴。」

  見到未來的莉莉,見到未來的詹姆,就算喉嚨還是疼得像被刀磨了幾百幾千遍,她也想大哭一場,想問:「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莉莉淚眼婆娑地告訴她。

  「毀了冠冕?」

  這次是詹姆:「都毀了!金杯!冠冕!他們徹底完蛋了!」

  伏地魔被打敗了?

  死了?

  他們贏了?贏得徹底?

  真的只有這幾件魂器?

  克萊爾看向西裡斯,他也正看著她,臉色比床單還白——她肯定和他一樣——也痛得說不了幾句話:「比我想像中疼。」

  他說完對她綻出一個微笑,眼裡閃著無盡的淚光。

  「那當然了,」克萊爾同樣淚中帶笑,「那當然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能更高興,不能更幸福了。

  今天下了場大雪,克萊爾卻覺得沒有哪一天的天氣能比今天更好了。一整個上午,她見到了許多人,達裡安,媽媽,鄧布利多,雷古勒斯,還有隆巴頓夫婦,多卡斯,馬琳,迪爾伯恩……她還見到了曾經生死不明的瑪麗。

  這些人中,有些人幫忙找過魂器,知道她曾穿越過,清楚她住院的真正原因。

  有些人則不知道,以為她和西裡斯只是突然受了點傷。

  一直到中午,克萊爾已經纏著莉莉問了好幾次過去的事——她一恢復力氣,就迫不及待要和她說上許多話,她問她他們是怎麼找到冠冕、毀掉冠冕的。

  莉莉向她描述:「在一座五十英尺高的垃圾堆上,是詹姆看見的……」

  克萊爾說:「那叫『垃圾堆』嗎?」

  「哎呀,差不多。」

  西裡斯糾正:「不止五十英尺,有六十英尺!」

  那真高啊。

  「你們怎麼爬上去的?」克萊爾問,「把它轟倒?」

  「那就又找不到了,」詹姆回答,「我們用了飛天掃帚!」

  於是,他們又向她描述起他們從其它「垃圾堆」喚來飛天掃帚,一直飛到那座「垃圾堆」的頂上,拿到了那個「詹姆一眼就看見」的拉文克勞冠冕。

  克萊爾聽得入神,恨不得和他們再那麼飛一次,她要求:「再講一遍!再講一遍!」

  莉莉不帶抱怨語氣地抱怨:「克萊爾!都講了六遍了!」

  簡直和夢一樣美好,所有人都和她一樣,不能更幸福,更快樂了。

  克萊爾連魔藥都喝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她在得知「摧毀伏地魔魂器的鳳凰社在1980年初一戰殺死伏地魔」的時候;尤其是她見到達裡安和媽媽,和他們抱在一起的時候;尤其是雷古勒斯為她和西裡斯送來兩束鮮花的時候;尤其是鄧布利多也趕來聖芒戈,表揚她「做得非常好」的時候;尤其是……

  總之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別好。

  這樣一直喜悅的心情,在哈利來看望他們時,又一次達到了頂峰。

  哈利一進門,她就喊道:「哈利!」

  克萊爾今天見到的這麼多人裡,哈利絕對是哭得最久的那個。這也正常,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只有十四歲。

  他擁有過從小失去父母、寄人籬下飽受虐待的童年,擁有過「大難不死的男孩」,那樣用他父母生命換來的名號,現在他的名號不復存在,童年充滿了親情和愛,他能和莉莉、詹姆真真實實地擁抱在一起——他怎麼可能不哭呢?

  克萊爾看著在莉莉、詹姆懷裡哭泣的哈利,對西裡斯說:「我也好想哭。」

  其實她已經在哭了。

  西裡斯也哭了:「哭吧……哭吧……」

  反正是幸福的淚水。

  萊姆斯坐在她和西裡斯的病床之間:「你們倆要再吃點東西嗎?」

  「要!」克萊爾現在非常有胃口。

  喝了那麼多藥,她已經很有精神了。要不是這裡是聖芒戈,她都想叫來古怪姐妹,讓他們來病房裡唱幾首歌,好好慶祝一場了。

  「我想吃巧克力蛋糕,大份的,月亮臉。」西裡斯毫不客氣地點菜。

  萊姆斯說沒有這道「菜」:「聖芒戈會有巧克力蛋糕?這裡不是霍格沃茨,大腳板。」

  克萊爾驚訝:「狗能吃巧克力嗎?!」

  「克萊爾!」西裡斯不平,「我又不是真的狗!」

  這話讓正在相擁哭泣的哈利、莉莉和詹姆也笑成了一團。

  在哭過、笑過、休息充足之後,克萊爾開始計劃出院後該做些什麼:

  首先,她要去看一場普德米爾聯隊的比賽,她好久沒看他們比賽了。

  然後……

  然後,她的計劃被打斷了。

  這時已經是晚上六點,西裡斯如願吃到了巧克力蛋糕,不是聖芒戈的,是詹姆和萊姆斯特地出院買來的。

  每個人都切了一大塊,哈利吃到一半,忽然停下來問他們:「你們後來摧毀的那些東西,是叫『魂器』嗎?」

  他們和哈利提過這件事,提過只有毀掉魂器才能徹底殺死伏地魔。但沒有具體告訴他魂器的含義和制作方法,畢竟那些東西太過邪惡,而哈利還太小。

  不過,就算不說含義,從名字上也能猜出魂器大致是什麼東西。

  「對,」克萊爾吃了一大口蛋糕,「魂器就是……」

  她看了眼莉莉和詹姆,在他們表示「沒事,說吧」之後,向哈利解釋:「就是用來封存靈魂碎片的物體。」

  哈利很聰明:「就是容器?伏地魔的魂器裡有他的靈魂?」

  「沒錯,哈利,」西裡斯點頭,「伏地魔的魂器全部被我們毀掉了。」

  西裡斯說「全部」的時候語氣很篤定,但哈利聽完,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猶豫。

  他繼續問:「你們毀了哪些?」

  詹姆告訴他:「岡特家的戒指,斯萊特林的掛墜盒,赫奇帕奇的金杯,還有拉文克勞的冠冕。」

  就這四個。

  莉莉問:「怎麼了?」

  「嗯……是這樣……我記得……」哈利回答,「我二年級的時候,是原來二年級的時候,斯萊特林的密室曾被打開過……」

  斯萊特林的密室被打開過,是「曾經」被打開過,他們知道。

  哈利接著說:「但是現在未來被改變了,我的記憶、從前發生過的事都被改變了,所以,這次那個密室沒有被打開……」

  他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克萊爾放下蛋糕:「所以?」

  哈利看向她:「我記得那一年和密室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日記本,我用蛇怪的牙齒毀了它。」

  但在現在這個未來,他沒有毀掉那個日記本,甚至從未見過它。

  克萊爾覺得很不安。

  那個日記本……該不會也是……

  哈利的下一句話印證了她的不安:

  「日記本裡有伏地魔的靈魂。」


第23章 疏漏

  伏地魔沒死透?

  這消息簡直是晴空霹靂,震得所有人面色一沉。

  克萊爾問哈利細節:「它從哪兒來的?本來在誰手裡?」

  既然是魂器,伏地魔一定把它藏了起來,或是托給心腹保管,不可能憑空出現。

  哈利回答:「在盧修斯·馬爾福手裡。」

  他把當年發生的事,所有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們:從盧修斯·馬爾福把日記本塞給金妮,到他發現日記本的秘密、進入密室,在裡面遇見伏地魔的「記憶」,用蛇怪的牙齒毀掉日記本。

  那不是「記憶」,是靈魂碎片。

  「馬爾福……」西裡斯眯起眼睛,「藏得真好啊。」

  詹姆懊惱:「我們竟然沒發現!」

  「雷古勒斯混在食死徒裡也沒發現,誰知道他們手裡還有一個,」西裡斯說,「還以為已經結束了。」

  是他們慶祝得太早了。

  「可惡,」克萊爾大倒胃口,想把剛才吃的蛋糕全吐了,「我們去找!」

  她現在就想衝到馬爾福家門口。

  莉莉按住她:「那也要先等你們出院!」

  萊姆斯也勸她冷靜:「直接去找太危險了,我們連日記本具體藏在什麼位置都不知道,貿然行動很容易打草驚蛇。」

  好好的一場慶祝晚餐就這樣變成了行動討論會。

  「怕什麼,」詹姆對此很有信心,「我們有隱形衣啊。」

  「對!有隱形衣!」哈利也說,隱形衣現在就放在他的宿舍呢。

  陪他們兩代人夜游過那麼多次的隱形衣,在這時候用上再合適不過了。

  「我懷疑……」西裡斯沒有露出輕松的表情,「日記本真的還在馬爾福那兒嗎?」

  克萊爾會意:「你是說他把它扔了?」

  「對,」西裡斯說,「他大概根本不知道那是魂器,伏地魔不會告訴他的。貝拉拿到金杯也只把它當成『主人賞賜的一件寶貝』,不知道它為什麼會那麼重要。」

  有道理,如果馬爾福只把日記本當成伏地魔學生時代的紀念品,覺得它太危險,是個燙手山芋,說不定真會找個機會把它處理掉。

  伏地魔戰敗以後,馬爾福不就為了自保和食死徒撇清關系,表現得像個被脅迫的受害者嗎?

  哈利立刻贊成:「他會扔的,他把日記本塞給金妮,就是想順便陷害韋斯萊先生,這次他肯定也會扔。」

  那就更難找了。

  更糟的是,伏地魔既然沒死透,遲早會卷土重來。萬一他已經復活,繼續制造其它魂器,他們之前做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所以,比起在這個時代找……

  西裡斯看出了克萊爾的想法:「再穿越一次?可以嗎?」

  「可以,」克萊爾問他,「你受得了嗎?」

  她更擔心他。

  西裡斯笑了:「當然受得了。」

  這次他沒有進阿茲卡班,免受了十二年的折磨,身體比從前強壯得多。不會有問題的,大不了再住幾次院,再喝幾次藥。

  「好。」

  就這麼決定了,莉莉攬住克萊爾:「那再多休息幾天。」

  「嗯,」克萊爾讓她放心,「我會吃飽喝足,好好准備的。」

  她又有胃口吃蛋糕了,不就是再來一次——

  「等等。」詹姆忽然說,表情比剛才更凝重。

  「怎麼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詹姆則看著哈利:「哈利你……為什麼能進斯萊特林的密室?」

  這是被他們疏忽的一個重點。

  按理說,斯萊特林的密室只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才能打開,為什麼哈利也能?

  哈利剛才沒有告訴他們自己進密室的方法,現在他回答:「因為我會蛇佬腔。」

  不止詹姆,每個人都異常嚴肅。

  克萊爾驚詫:「你會蛇佬腔?!」

  西裡斯問:「你怎麼沒告訴過我們?」

  「我,我一直忘了,」哈利解釋,「但是我問過鄧布利多,他說是因為伏地魔給我留下傷疤的時候把他自己的一部分法力轉移到了我身上,所以我才會蛇佬腔,不過現在應該不會了。」

  在被改變的過去、他的「新記憶」裡,他既沒有在動物園和巴西蟒蛇對話,也沒有在決鬥俱樂部阻止蛇攻擊賈斯汀,更沒有用蛇佬腔打開過密室。

  他現在沒有了傷疤,自然也不會蛇佬腔了。

  「是這樣,」克萊爾重復念道,「伏地魔的法力轉移到了你身上,轉移到了你身上,轉移……」

  聽著怎麼這麼像……

  不,應該不會吧?

  她真是找魂器找糊塗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會是魂器呢?

  克萊爾看著哈利的額頭,那兒確實沒有傷疤了。所以,就算哈利真是魂器,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知道了蛇佬腔的由來,並確保這件事已經不會影響、危害到哈利後,他們就放下心了。

  他們把日記本的事告訴了鄧布利多和雷古勒斯,然後制定了第一步計劃:再休整幾天,順便再打探些消息。

  克萊爾對「打探到消息」不抱什麼希望,如她所料,他們只得到了一星半點傳聞:前年魔法部搜查純血家族府邸時,在馬爾福家一無所獲。

  「他真把日記本扔了。」克萊爾滿含怨念。

  能找到扔到哪兒了嗎,哪個垃圾桶?能不能去炸了它?

  「伏地魔要是知道他的寶貝魂器被扔了,馬爾福就要倒大霉了。」西裡斯說。

  他能下床了,說要給克萊爾削水果吃。克萊爾接過他遞來的蘋果,繼續咒罵馬爾福:「他最好倒八輩子霉。」

  萬聖節他們也在聖芒戈度過,莉莉、詹姆和哈利沒有回戈德裡克山谷。霍格沃茨正在舉辦三強爭霸賽,哈利說三個學院參加比賽的勇士名單就在今天晚上出。

  「你覺得霍格沃茨的勇士會是誰?」克萊爾向哈利八卦。

  「不知道,」哈利聳聳肩膀,「可能是赫奇帕奇的迪戈裡吧,他挺優秀的,大家都說他很有能力……呃,大部分人是這麼說的。」

  赫奇帕奇的塞德裡克·迪戈裡,克萊爾有印像,之前和他們一起去過魁地奇世界杯。

  對了,說到世界杯……

  她看向西裡斯。

  西裡斯正和詹姆抱怨「我們那時候怎麼沒辦爭霸賽」。

  詹姆說他也想當勇士,克萊爾為他鼓掌:「我要是能穿得更早點,就讓他們給你辦一個,口號就喊『勇往直前,勇士波特』。」

  雖然完全不可能,但詹姆還是樂得歡呼了起來。

  西裡斯也要:「我也要當!」

  克萊爾又鼓掌:「那就再加個『勇往直前,勇士布萊克』。」

  西裡斯也開始歡呼,莉莉被逗笑了:「你們怎麼還這麼幼稚?」

  萊姆斯無奈搖頭:「一所學校只能有一名勇士,別忘了。」

  是啊,哈利也笑著說:「對,只能有一名。」

  只能有一個勇士,在西裡斯和詹姆鬧得要「決戰出誰有資格當勇士」前,克萊爾拉了一把西裡斯:「我有話想說。」

  他們不鬧了,西裡斯馬上靠過來:「什麼?」

  其他人也看向了她。

  克萊爾難得紅了臉,壓低聲音,湊到西裡斯耳邊:「那枚戒指,下次再讓我看看吧。」

  西裡斯眼裡像有煙花綻開。

  「真,真的?!!」

  他看上去又想親她又想抱她,干脆全來了幾遍。這麼大的反應,其他人也猜到克萊爾說了什麼了。

  莉莉驚喜:「終於!」

  克萊爾由西裡斯抱著:「等結束了再說。」

  西裡斯立刻答應:「好!好!」

  距離一切結束,不遠了。

  .

  希望真能順利結束。

  休整六天後,克萊爾和西裡斯出了院。

  女貞路5號不復存在了,他們現在住在倫敦,和克萊爾原想的位置一樣,距離聖芒戈很近。

  同樣,距離格裡莫廣場也挺近。

  他們到家不到一個小時,雷古勒斯便登門造訪,帶來比他們之前得到的,「魔法部搜查一無所獲」有用得多的消息。

  「馬爾福有個藏書室,」他一進門就直奔主題,「他曾經把日記本藏在那兒,進去的方法是拿到他的手杖。」

  他說得這麼詳細,克萊爾問:「你怎麼知道?」

  雷古勒斯回答:「攝神取念。」

  他直接去找了馬爾福,入侵他的思想,看了他的記憶。

  「干得漂亮!」西裡斯拍案叫絕。

  「太給力了!雷古勒斯!」克萊爾也誇道。

  這樣一來,他們成功的概率就高多了。

  雷古勒斯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應該的。」

  克萊爾追問:「馬爾福知道自己被攝神取念了嗎?」

  「現在不知道了,」雷古勒斯很謹慎,「我纂改了他的記憶,他不會記得今天見過我。」

  太妙了。

  雷古勒斯繼續說:「你這次回去,時間應該是1979年十二月,那段時間的馬爾福家是伏地魔的一個基地,你來找我,我帶你進去。」

  「或者,」他還有一個方案,「把日記本的事告訴我,我去毀了它。」

  「我去毀。」克萊爾堅持。

  馬爾福家既然是基地,裡面肯定聚集了不少食死徒。她去找會更保險,畢竟只要滿一個小時,她就能直接消失,不用擔心離開時被發現。

  「十二月……」西裡斯也回憶道,「詹姆的隱形衣那時候被鄧布利多借走了,找他借回來可能會來不及……」

  「用幻身咒好了。」克萊爾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只要小心些,一個幻身咒就夠用了。

  「好,」計劃落地成型,雷古勒斯朝克萊爾伸出手,「祝你好運。」

  克萊爾握住他的手:「謝謝。」

  西裡斯則擁抱了她:「盡力就好。」

  「你每次都這麼說,」克萊爾笑著回抱他,「我會的。」

  向達裡安和媽媽報完平安,克萊爾給莉莉寫了封信,告訴她「我准備出發了」。

  應該就是今天晚上了,她有預感。

  不知道這次會穿越到什麼地方,晚上七點,克萊爾躺在床上,等待昏闕的到來。

  嘴裡喃喃:「能直接見到雷古勒斯就好了。」

  雷古勒斯離開前說,那一年的十二月他還住在破釜酒吧,住在他們上次碰面的那個房間。

  西裡斯躺在她身邊陪著她。

  就快來了,克萊爾又喃喃一句:「能見到你也好……」

  能見到他也好……

  .

  再次睜眼,她回到了1979年。

  面前是一個陌生房間,不是破釜酒吧,也不是波特家。

  她從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摔下來,頭砸到床板,發出「砰」的一聲響。

  簡直是天旋地轉。

  克萊爾晃了晃腦袋,又一次環顧四周:

  這是哪兒?

  房間不算寬敞,只夠單人居住。牆上貼著許多張貼畫,還有幾幅很大的海報,一些印著麻瓜的摩托車,另一些印著幾支樂隊——麻瓜樂隊和巫師樂隊。

  克萊爾認出了古怪姐妹,鼓手奧爾西諾·斯拉斯頓正用他那妝容誇張的側臉向她咧嘴笑。

  她還認出……

  牆上還有許多她的照片。

  有她穿著校袍的照片,還有她穿著魁地奇隊袍的照片,穿著麻瓜衣服的照片。

  有在霍格沃茨用魔法相機照的,還有和莉莉去麻瓜世界玩時,用麻瓜相機照的。

  照片裡的她明媚動人,或沐浴在陽光裡,或站在細雨蒙蒙的雨幕前,看著鏡頭,笑容燦爛……

  她知道這是誰的房間了,是西裡斯的。

  這是他成年後住的房子,她記得他說過,他十六歲離家出走去了波特家,假期時一直暫住在那兒,到了十七歲,他就自己找了個地方。

  就是這兒了。

  果然,沒過幾秒房門便被打開。西裡斯站在門口,看見她,整個定在了那兒。

  「……克萊爾?」

  她幾步向他奔過去:「西裡斯!」

  西裡斯緊緊抱住她,緊得像要把她融進身體裡:「你怎麼回來了?!」

  他們已經毀掉冠冕了,她會回來,一定是又有急事。

  「還有一個魂器,一本日記本,」克萊爾趕時間,說得很快,「在馬爾福家!」

  她把經過都告訴了他,囑咐他:「你記得告訴鄧布利多,我現在去找雷古勒斯。」

  「我陪你去!」西裡斯說。

  「我自己去就好,」克萊爾抬頭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沒問題的,相信我吧。」

  他相信她。

  「好,好,」西裡斯也吻了一下她,再三叮囑,「有危險就馬上走,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會小心的。」

  她趕時間,幻影移形到破釜酒吧,一見到雷古勒斯就像剛才那樣,把還有一個魂器的事告訴了他。

  「在馬爾福家?」雷古勒斯向她確認。

  「在馬爾福家,盧修斯·馬爾福的藏書室,」克萊爾回答,「你有武器吧?」

  妖精制的武器。

  「有!」

  雷古勒斯立刻取來一把嵌有紅寶石的短刀,就是他用來摧毀斯萊特林掛墜盒的那把。

  雖然比不上格蘭芬多的寶劍,但足夠了。

  「好極了。」克萊爾很滿意,她把短刀握在手裡掂了一掂,大小和重量也很合適。

  還是那句話,她趕時間,刻不容緩。

  她用了幻身咒,雷古勒斯給她加了第二層,確保她完全隱形,萬無一失。

  「沒問題了。」雷古勒斯徹底看不見她了。

  「走吧。」

  他們直接幻影移形去了馬爾福家附近。

  這是一條鄉間小路,不遠處有一道鐵鍛大門,大門後是一條很長的車道。

  不知道伏地魔在不在這兒。

  短刀被放在口袋裡,克萊爾攥緊魔杖,四下望了一眼。沒有人,看來食死徒也不會天天跑到基地集會——

  不,有人。

  在他們後邊不遠的地方,走來了一個頭發烏黑油膩、瘦削如柴的人。

  真眼熟。

  雷古勒斯帶著克萊爾向大門走去,門上的鍛鐵見到他立刻變形,扭曲成一張怪異的人臉:「雷古勒斯·布萊克?說出來訪目的。」

  雷古勒斯告訴人臉:「找納西莎。」

  他是納西莎·馬爾福的堂弟,這樣的來訪目的挑不出毛病。

  但大門沒有打開,因為那個走在他們後邊的人——這個時代的斯內普也走到了門口,人臉還要再問一次。

  「姓名和來訪目的?」

  斯內普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羊膻味:「西弗勒斯·斯內普,見黑魔王。」

  大門開了。

  克萊爾跟著雷古勒斯進去,聽見他對斯內普說:「黑魔王今天不在這兒。」

  語氣很疏離,如果斯內普沒有提到伏地魔,他肯定不會搭理他。

  斯內普卻不信他的話:「他下午兩點會來這兒,布萊克。」

  下午兩點?

  克萊爾看了眼雷古勒斯的手表,分針正指到「6」,剛剛一點半。

  「是嗎?」雷古勒斯似信非信地說,默默加快了腳步。

  克萊爾也加快腳步,最後瞥了一眼斯內普。她總覺得他看上去好像很興奮,他興奮個什麼勁?想向伏地魔邀功?

  這時候的斯內普還是個徹頭徹尾的食死徒呢,要不是這裡是馬爾福家,克萊爾都想給他扔幾個惡咒了。

  對了……

  她想起了1993年時,她曾用兩道昏迷咒把斯內普拖進掃帚間的壯舉。

  她待會兒要用馬爾福的手杖進藏書室,也得把馬爾福打暈吧?根據上一次的經驗,這次至少要扔三道昏迷咒。

  再保險點,還是扔四道吧?

  克萊爾這麼想著,跟著雷古勒斯穿過兩旁載著高大樹籬的車道,走向一條碎石路。

  馬爾福家是一座氣派十足、年代久遠的大莊園,碎石路也走到盡頭時,他們碰見了雷古勒斯「來訪目的」上要見的人,納西莎·馬爾福。

  和魁地奇世界杯時相比,這時候的納西莎更年輕,和莉莉一樣剛懷上孩子。

  不過,她的聲音和未來一樣冷:「雷古勒斯?」

  「納西莎,」雷古勒斯向她致意,見到她本人就換了個來訪目的,「盧修斯在吧?」

  「在,」納西莎說,看見了斯內普,知道他來這兒應該和伏地魔有關,「進來吧,黑魔王兩點鐘會來。」

  也是兩點。

  克萊爾的心髒跳得比剛才更快了,不足半個小時的時間,比她穿越結束剩下的時間還短。

  他們登上石階,進了門廳。

  雷古勒斯目視前方,悄聲說:「沒事。」

  對,沒事。

  別擔心,不用急,越急越亂,克萊爾不停安慰自己,努力平復呼吸。

  她開始回憶盧修斯的蛇頭手杖長什麼樣,回憶未來的雷古勒斯說的,藏書室的具體位置,以及那本日記本的模樣。

  他們沒有在客廳看見盧修斯,納西莎對雷古勒斯說:「他在二樓。」

  「我去找他。」雷古勒斯點頭。

  斯內普只顧著早點見到伏地魔,根本沒興趣,也不會管雷古勒斯為什麼要見馬爾福。

  他們很順利地上了二樓,克萊爾總算有機會說話了:「他要干嘛?」

  「他」指斯內普。

  斯內普雖然不會管他們干嘛要找馬爾福,但她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見伏地魔,萬一和鳳凰社有關呢?

  雷古勒斯倒是不擔心:「把魂器毀了,他想說什麼都沒用了。」

  說得對。

  反正斯內普不可能知道魂器的事,只要妨礙不到他們,無論他想對伏地魔說什麼,想邀什麼功都用不著擔心。

  見到馬爾福的過程也很順利,他也和未來一樣,聲音懶洋洋的:「什麼事,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走到他面前,克萊爾繞到他身後,給他的後腦勺來了個昏昏倒地。

  是無聲咒,馬爾福兩眼一閉瞬間倒地不起。

  克萊爾又補了三下,叮囑雷古勒斯:「記得給他施遺忘咒。」

  「我會的,」雷古勒斯的話和他未來的話重疊,「他不會記得自己丟過魔杖。」

  他們兵分兩路,雷古勒斯留在二樓,假裝在這兒和馬爾福「閑聊」,等到半個小時後把他敲醒。

  克萊爾則去了那個藏書室,它位於莊園的地下室。

  還有那本日記本……

  她又一次回憶起它的樣子。

  黑色封皮,第一頁寫著「T.M.裡德爾」,除此之外每一頁都是空白的,封底印著倫敦沃克斯霍爾路一位報刊經銷人的名字,不能更清楚了。

  馬爾福肯定會把它藏得很深,她得從角落找起。

  克萊爾來到藏書室門口,用被幻身咒隱形的蛇頭手杖開了門。門開了,她又用自己的魔杖點了一下手杖,讓它回到二樓還在昏迷的主人身邊——還是以隱形的樣子。

  做完這步工作,她進了門。

  這間藏書室的大小是奧賴恩·布萊克那間書房的三倍,沒有點燈,裡面一片漆黑。

  克萊爾念了「熒光閃爍」,開始找書。

  短刀還在口袋裡,在破釜酒吧拿到它時,她覺得它並沒有很重,現在卻覺得它越來越沉。

  克萊爾手心不斷冒汗,西裡斯的話在耳邊響起:「盡力就好。」

  別急。

  她把所有類似的書都抽了出來,凡是黑色封皮,都打開翻了幾頁,翻上了大概一百本。

  有字。

  有字。

  有字。

  有字……

  沒字。

  黑色封皮,整本書只有第一頁模糊不清地寫著:

  T.M.裡德爾。

  就是它了,時間也剛剛好。眼前閃過白光的同時,克萊爾拔出了短刀。


第24章 聖誕

  短刀劃破日記本,正好把第一頁伏地魔的名字劃成兩半。

  克萊爾被拉回未來。

  ……

  ……

  結束了。

  1980年初,伏地魔被鳳凰社擊敗。截至那時,他制造出的所有魂器無一幸免,全部被毀。

  他徹底死了,死透了,克萊爾百分百確定,因為這一次的創傷比從前每一次都強,強了不止十倍。

  醒來時,她依然睡在臥室的床上,西裡斯依然躺在她身邊。他們沒有去聖芒戈,因為已經痛到起不了床,更別提出門了。

  像被整個切開,從頭到腳都刀砍般劇痛無比,克萊爾不僅沒有力氣開口說話,還視線模糊,什麼也看不清。

  只能隱約分辨出房裡除了她和西裡斯,還有幾道隱隱綽綽的人影。

  「克萊爾醒了!」其中一道人影說,是詹姆。

  接著是莉莉:「還好嗎?克萊爾?你怎麼樣?能不能喝藥?」

  喉嚨裡全是腥甜的血味,克萊爾想說「很難受」,但發不出聲音。

  「先喝點試試,」詹姆說,「萊姆斯,藥!」

  莉莉托住她的後背,小心翼翼扶她坐起來,讓她靠在她肩上。

  萊姆斯端來魔藥,遞到克萊爾嘴邊:「慢點,還有點燙。」

  不僅燙,還很苦,她只咽得下半口。

  不過,這半口讓她恢復了視線,至少能看清他們了——莉莉、詹姆和萊姆斯都緊緊注視著她,眼中滿是擔憂。

  「可以嗎?再來點?」莉莉詢問。

  克萊爾點頭,又咽了半口。這次沒那麼順利,沒過幾秒她便一陣反胃,身體猛地一弓,把魔藥和喉嚨裡的鮮血全吐在了被子上,刺目鮮紅。

  「再躺會兒!」莉莉嚇了一跳,「再躺會兒!待會兒再喝!」

  克萊爾重新倒回床上。

  這樣的創傷,如果沒有分出一半給西裡斯,她絕對受不了。

  西裡斯……

  他怎麼樣了?

  她看向床的另一邊,西裡斯面白如紙,仍昏迷不醒。她費了好大勁才夠著他的手,那條纏在他們手腕上的細線正冒著紅光,比火把還燙。

  和細線的溫度相反,他的手冰得驚人。

  「他還沒醒,」莉莉輕聲說,「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詹姆也安慰她:「對,西裡斯肯定沒問題。」

  他們讓她繼續休息,晚點再喝藥。莉莉留下來照顧她,詹姆和萊姆斯去通知其他人,哈利、達裡安、雷古勒斯,還有鄧布利多。

  「哈利昨天就來了信,」莉莉清理完被子,給她念了幾個治療咒語,「他問了你和西裡斯的情況,還說了爭霸賽第一個項目的事。」

  用其它話題轉移注意力,也能讓克萊爾好受些。

  她這次暈了好些日子,下周,三強爭霸賽的第一個項目就要在霍格沃茨舉行。哈利在信裡說「所有人都在猜會比什麼」,他也非常期待,非常好奇。

  肯定不是什麼簡簡單單的項目。

  她本來還想去看比賽呢,但從現在的狀況看怕是沒可能了,至少第一場趕不上了。

  「選了誰當勇士?」克萊爾問,這是她醒來後有力氣說的第一句話。

  「霍格沃茨的勇士是塞德裡克·迪戈裡,」莉莉回答,「赫奇帕奇的男孩。」

  「啊,是他啊。」

  哈利之前就猜迪戈裡會是勇士了。

  莉莉繼續說,布斯巴頓的勇士叫芙蓉·德拉庫爾,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是威克多爾·克魯姆。

  克萊爾聽著,時不時就會咳嗽一下,看一眼西裡斯。

  莉莉也給西裡斯念了治療咒語,他蒼白的臉色稍稍緩和,但依然沒醒。

  克萊爾醒來時剛過正午,直到暮色西沉,西裡斯才有了動靜——她剛見到從部裡趕來的達裡安,向他再三保證自己已經好多了,就感覺到被子下西裡斯的手覆上了她的。

  他掙扎著喊她的名字:「克萊爾……」

  焦躁不安、高懸許久的心終於落了地,她像他從前那樣回應他:「我在!!」

  休息了一個下午,她的聲音仍格外沙啞,西裡斯的臉色也還是很白。

  他扯了一個虛弱的笑:「像回了一趟阿茲卡班。」

  簡直是死裡逃生,他連氣都喘不上了,額頭不斷冒冷汗。

  克萊爾淚光閃爍:「痛嗎?」

  他本來不用受這些苦,都是因為她才會這麼難受。

  西裡斯仍然微笑,告訴她沒什麼大不了的:「小菜一碟。」

  胡說,肯定很痛。

  她好想抱抱他,但在那之前他得先喝藥。克萊爾問達裡安:「還有魔藥嗎?」

  房間裡最後一杯魔藥,剛才被她喝完了。

  「我去看看,」達裡安站起來,「應該熬好了。」

  聖芒戈的治療師下午時來過兩趟,詹姆和萊姆斯把她醒來的消息告訴鄧布利多後,龐弗雷夫人也專程離開學校,為他們送了一次藥。

  其中一些魔藥需要現熬,莉莉和詹姆現在就在樓下架著坩堝熬藥,用詹姆的話說,就像「又上了一次魔藥課」。

  「好。」克萊爾應道。

  「多謝。」西裡斯向達裡安道謝。

  「別客氣,好好休息。」達裡安開門下了樓。

  克萊爾剛才說,她想抱一抱西裡斯,但事實是西裡斯先撐起來抱住了她。

  因為剛醒,他立刻脫了力。

  「小心!」克萊爾忙扶住他。

  西裡斯晃晃悠悠,努力順平了氣:「太好了。」

  他們都很虛弱,這樣抱在一起卻能撐起對方。他沒說究竟是什麼「太好了」,克萊爾卻能馬上明白。

  她也覺得太好了。

  她成功回到過去,成功聯系到雷古勒斯,成功潛入馬爾福家,毀掉了日記本,真是太好了。

  這樣的未來已經很棒了,她不必再穿越,不必再冒險了。

  這次創傷雖然異常嚴重,但它會是最後一次,他們能熬過去的。

  「我剛才還以為……」西裡斯不再逞強,他如實說,「還以為我會醒不過來。」

  他切切實實地去天堂門口走了一趟。

  「我會把你搖醒的。」她不許他出事。

  所以,還有一件「太好了」的事——他們還能抱在一起,盡管後怕但都平安無事。

  「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西裡斯說。

  伏地魔不復存在,過去已經結束,可未來才剛剛開始,他才不甘心就這樣喪命。

  克萊爾幫他擦去冷汗,這時房門被再次打開。達裡安端來新熬的魔藥,身後還跟著雷古勒斯。

  見西裡斯沒事,雷古勒斯如釋重負,也說了一句「太好了」:「太好了,你們都醒了。」

  達裡安為西裡斯倒了一大杯魔藥,像冒著泡的墨汁,又稠又黑。

  克萊爾一眼就認出這是所有魔藥中最難喝的那種,堪稱惡心,只是聞到氣味就夠倒胃口了。

  「比鼻涕蟲還惡心。」她苦著臉說。

  西裡斯拿魔藥的手抖了一下:「……你吃過鼻涕蟲嗎?」

  「沒有,但肯定比鼻涕蟲惡心。」克萊爾篤定。

  果然,西裡斯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干嘔,臉都從白色變成了綠色。

  他實在受不了:「比洗腳水還惡心。」

  克萊爾表情抽搐:「……你喝過洗腳水?」

  「沒有,但肯定比洗腳水惡心。」西裡斯篤定。

  他們還能一唱一和地抱怨魔藥難喝,說明情況還算不錯。雷古勒斯督促西裡斯:「快喝。」

  達裡安給克萊爾也倒了一杯:「惡心有惡心的道理,要喝完。」

  克萊爾不情願地接過魔藥,愁容滿面:「好絕情的話。」

  不過確實沒說錯,這種藥的藥效格外強,喝多了還會有「耳朵鼻子一塊冒火」的感覺,像吃了一大把胡椒小頑童。

  克萊爾想到了媽媽:「媽媽喝過這種藥嗎?」

  可以推薦給她,肯定能管用。

  「喝過,」達裡安回答,「這是聖芒戈的新藥,她喝了,效果很不錯。」

  這是個好消息。

  西裡斯想到了詹姆:「他真的沒往坩鍋裡扔襪子嗎?」

  他沒有一口喝得不想吐。

  雷古勒斯忍俊不禁:「放心吧,沒扔。」

  「別冤枉詹姆了,」克萊爾徹底豁出去了,一口氣猛喝了幾大口,「好了,我喝完了。」

  她的杯子見了底。

  西裡斯向她投來有史以來最目瞪口呆的眼神:「克萊爾……你真是……」

  她真是太有膽量了,克萊爾也加入了催他喝藥的隊列:「快喝,快快快。」

  沒辦法,西裡斯也只能豁出去了。

  有這種難喝到極致的魔藥,和其它沒這麼難喝但同樣難以下咽的魔藥在,他們恢復的速度比克萊爾原想的快得多。

  她本以為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兩三個月,結果只花了不到一個月。

  雖然創傷還是讓他們落了病根,從此往後大小病患仍無法避免,但已經非常不錯了。只要繼續喝藥,就能把大病化小,變成最簡單的感冒發燒。

  這代表,創傷已經不成問題。

  她從前以為不可能跨得過,會讓她付出一切代價的難關,就這樣不可思議地成了過去式。

  而且,她的家人、朋友和愛人都安然無恙,幸福美滿,就更讓這一切如夢一般美好。

  醒來一個月後,克萊爾的狀態恢復得和以前相差無幾。

  情況很樂觀,莉莉和詹姆也安心回了家,這座被各路親朋好友和濃郁魔藥味包圍的房子只剩下她和西裡斯兩個人。

  這天下了雪,爐柵內的火劈劈啪啪地響。關緊門窗後,溫暖的室內就和外邊的世界完全隔絕。

  克萊爾裹著毛毯,窩在客廳的沙發裡,把腦袋枕在西裡斯腿上。西裡斯右手拿著電視機遙控器,左手慢悠悠地幫她梳頭。

  愜意得完全不像大病初愈。

  他們還拆了包薯片,要知道不久前他們一日三餐還只能喝南瓜汁。

  西裡斯換了幾次台,最後決定看電影。這部喜劇電影和他們在「女貞路5號」和哈利、萊姆斯一起看過的那部很像。

  「同系列嗎?」克萊爾把薯片咬得哢嚓響。

  「是續集吧。」西裡斯猜測。

  兩部電影的主角姓氏相同,演員樣貌也很相似,應該是特意選的。

  確實是續集。

  「才一年就出續集了?」

  「我們上次看的也不是新電影。」

  「是嗎……」

  他們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電影播到二十分鐘,薯片就吃完了,播到一半,克萊爾就睡著了。

  沒錯,這個愜意十足的雪日午後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這部電影比前一部無聊多了。

  克萊爾困到睜不開眼,腦子裡還在琢磨一句話:

  怎麼想的,為什麼非得拍主角孩子的故事?!

  西裡斯肯定也這麼覺得,她睡得不算沉,能感覺到電影播到後半段,他就無聊到開始編她的頭發玩了。

  電影結束,克萊爾准時睜眼。

  西裡斯玩她的頭發完全是編了又解,解了又編,她醒來時頭上還剩下四條麻花辮。

  有松有緊的特別別扭,克萊爾使勁晃腦袋:「解開。」

  「馬上!」西裡斯解得很快。

  解開以後,克萊爾一半的頭發都打起了卷。她胡亂抓了一把,明明剛睡完一覺,就又覺得困了。

  電視機還在播電影的片尾曲,很快就到了尾聲……不,好像還有一首。

  怎麼連歌都要放兩首?克萊爾不打算聽也不打算看了,坐起來,任由毛毯從肩上滑落。

  壁爐劈啪作響的柴火聲忽然變得很近很近。

  像剛才那樣悠閑地看電視,是過去奔波勞碌的幾個月裡少之又少的事,接下來的擁抱和親吻也是如此。

  克萊爾靠近西裡斯。

  「我們……」

  這句話散在了柴火聲和再次響起的音樂聲裡,但西裡斯聽清了。

  他伸手攬住她,這次是他們一起倒向沙發。

  外邊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現在,這個雪日午後唯一的美中不足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

  整個十二月,克萊爾最期待的日子就是聖誕節。

  他們沒能趕上十一月底爭霸賽的第一個項目,但能趕上聖誕節的舞會。

  哈利早早就來了信,問他們「到時候能不能來霍格沃茨」。幾天前,他們還收到了鄧布利多的信,他直接邀請了他們,問他們願不願意作為校友出席舞會。

  莉莉、詹姆、萊姆斯和雷古勒斯也受到了邀請。

  根本不用猶豫,克萊爾當天就回復了鄧布利多:

  「願意!當然願意!」

  舞會從晚上八點開始,他們有大把時間做准備。

  聖誕節當天,克萊爾一覺睡到了中午,洗漱完就和西裡斯坐在臥室的地毯上拆禮物。

  今年的禮物比去年多得多,因為有許多曾經死去的人在這個未來活了下來。

  第一份禮物是一大罐巧克力松餅,是隆巴頓夫婦送的。他們曾被食死徒折磨致瘋,如今身體健康,依然是兩名非常優秀的傲羅,能夠陪伴他們的兒子納威長大。

  第二份禮物是瑪麗送的一大盒吹寶超級泡泡糖,麻瓜出身的她曾在戰爭中失蹤遇害,如今生活安穩,作為曾經的舍友和莉莉一樣關心克萊爾和西裡斯的「最新情況」,比如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克萊爾總會賣關子:「我也不知道。」

  松餅和泡泡糖成了他們今天的早餐,雖然已經是中午了。

  克萊爾繼續拆禮物,每一件她都很喜歡,每一件她都能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大家都還活著。

  拆到達裡安和媽媽的禮物時,她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淚水了。達裡安的禮物是一本《觀星指南》,裡面每一頁都是能展開的大幅星像圖。像回答她一年前的那個問題,「三十多歲的哥哥還會和小時候一樣喜歡天文學嗎」,他在扉頁上寫道:「我一點也沒變,以後每一年都能陪你看星星。」

  媽媽的禮物是一張她親手畫的折疊賀卡,打開後會開出芬芳馥郁的鮮花。這份禮物很簡單,不貴重,那朵花也只是隨處可見的金銀花,但正是這種花朵,能讓克萊爾想起小時候家裡的庭院,它曾陪伴了她一整個童年。金銀花散發出的花香,也是她能想到的,媽媽身上除藥味外最濃郁的味道。

  媽媽在賀卡上寫道:「我真為你驕傲。」

  看到這行字的瞬間,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西裡斯放下手裡拆到一半的禮物,把克萊爾攏進懷裡。

  克萊爾哽咽:「別笑我。」

  西裡斯輕拍她的後背:「怎麼會笑你?」

  「我只是覺得……太好了……」

  又是這個詞,她想不到別的了,但這個詞已經足夠表達她現在的心情:大家都這麼幸福,太好了。

  「以後也會這麼好的。」西裡斯保證道。

  這樣的未來正是他們理所應當,本就該擁有的未來,現在誰也奪不走它了。

  他們拆完了剩下的禮物。

  莉莉的禮物是一條特別暖和的手織圍巾,克萊爾馬上把它圍上,西裡斯也拿到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詹姆的禮物是一頂繡著金色寬葉菖蒲的帽子,這是普德米爾聯隊的帽子,上面還有聯隊現任隊長的親筆簽名,克萊爾無比驚喜,也立刻戴上。

  萊姆斯的禮物是一罐果仁脆糖,很美味,它成了繼松餅和泡泡糖後的又一件早餐。

  雷古勒斯的禮物是一塊懷表,裡面夾著一張西裡斯小時候的照片(西裡斯看見叫了一聲:「怎麼還留著?」),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永遠順心」……

  這真是最棒的聖誕節了,可惜他們剛病好不久,來不及一件件准備回禮。

  「明年再送也沒事。」西裡斯說。

  不止明年,以後每一年都能送。

  克萊爾給每個人都寫了賀卡,全部寄出後,他們就開始准備晚上的舞會。

  禮服是昨天下午由貓頭鷹送來的,他們給摩金夫人長袍店和脫凡成衣店各寄了一份訂單,把這個月最新款的晚禮服全買了下來,等著今天試穿。

  他們上學時,霍格沃茨既沒有辦過爭霸賽,也沒有辦過這麼隆重的舞會——說出來真是催人淚下——所以,克萊爾的興致格外高昂。

  她執意讓西裡斯去別的房間准備:「必須有神秘感。」

  雖然他已經看到衣服了,但穿上會是什麼效果,至少要晚點才能知道。

  「就當是送我的聖誕禮物,」西裡斯賴在門口不肯走,「讓我提前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克萊爾嗔怪:「有機會和我跳舞不算禮物嗎?」

  她這話說得大有「敢說一個『不』字,就別想過了」的架勢。

  「算禮物,當然算禮物,」西裡斯遷就她,走過來最後吻了她一下,「給你的禮物也晚上送。」

  克萊爾明白。

  「好。」

  雖然不是驚喜了,但完全不成問題,一想到他說的「禮物」是什麼,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揚,怎麼也壓不住——就是她那句,「那枚戒指,再讓我看看吧」。

  一整個下午,這份好心情都持續高漲。

  像回到了十六年前,她在宿舍准備了一個晚上,滿心只想見到西裡斯,和他約會的時候。

  克萊爾最後選了一條淡粉色的緞面長裙,面料光滑,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腰上的褶皺讓裙擺如同水波漣漪,又像一朵盛開的花。

  創傷讓她的抵抗力下降了許多,在冬天參加舞會必須注意保暖。

  她給自己加了兩層保溫咒,還好是魔法,一點也看不出來。加完以後,准備工作就只剩下最後三步。

  前兩步,化妝和盤發。完成得非常完美,有魔法幫忙效率也很高,克萊爾收回魔杖站在鏡子前,恨不得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誇一遍。

  最後一步,也是她最期待的一步,下樓見西裡斯。

  接近六點了,差不多了。

  克萊爾還沒穿高跟鞋,跑得足夠快。她提著裙裾邁下最後幾節樓梯,抬頭正好撞上西裡斯的眼睛。

  她心跳如鼓:「怎麼樣?」

  如果說准備禮服讓她想起了在宿舍准備和西裡斯約會的時候,那現在和西裡斯對視上,就像是——她真的在天文塔等到了他。

  西裡斯也像回到了十八歲,他看見她騰地紅了臉,語氣如痴如醉:「比我能想到的,還要美。」

  克萊爾笑了:「你也不賴。」

  他穿了一件黑色絲絨禮服,卷曲的頭發經過打理,少了平日裡的隨意,但也不死板。

  很好,她對他也很滿意。

  「莉莉剛打電話過來,他們准備七點出發。」西裡斯說。自從發現電話比寄信快得多,他們和莉莉、詹姆就開始用電話聯系了。

  「我們也七點走。」克萊爾決定。

  晚上七點,他們准時出發,在霍格莫德幻影顯形。

  海格提著燈,在那兒等著他們:「你們來了!來這兒!」

  霍格莫德的雪比倫敦大多了,克萊爾裹在一件長袍裡,由西裡斯拉著走向海格。

  西裡斯向海格打招呼:「好久不見,海格!」

  「好久不見,你們倆——」海格也向他們打招呼,話沒說完就被另一道幻影顯形發出的巨響打斷了。

  「啪!」

  是莉莉和詹姆,詹姆一看見海格,就像西裡斯那樣喊道:「嘿!海格!好久不見!」

  他太熱情了,海格高興地哈哈笑:「好久不見!你們四個!」

  萊姆斯和雷古勒斯都會晚點到,雷古勒斯起初對參加舞會並不感興趣,但在得知西裡斯的「計劃」後,就改了口說要來見證一下。

  「我們先走。」海格帶著他們走向城堡。

  霍格沃茨非常重視這場爭霸賽,這一點從舞會的排場就能看出來。

  城堡前的草坪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仙女之光,幾百個仙女在玫瑰叢和噴泉旁的雕像上撲閃翅膀。天氣太冷,一路都是白皚皚的積雪,走廊頂上結著一串接著一串、晶瑩剔透的冰柱,這也讓聖誕節的氛圍更濃了。

  距離舞會開場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但門廳裡已經滿是學生,他們擠過去進了禮堂。

  裡面更是氣派十足,天花板變成了璀璨的星空,牆壁上布滿了明亮奪目的銀霜,還掛著好幾百只由槲寄生和常春藤編成的花,原本擺著四張長桌的位置擺上了一百張小桌。

  所有教職工都換上了禮服,海格就穿著一件新嶄嶄的棕色禮服,胸前的口袋插著一枝新摘的鮮花。不遠處的麥格教授穿了一件紅格子呢的袍子,帽檐上裝飾著一圈薊草花環。

  他們很快就看見了鄧布利多,海格向他示意:「先生!他們來了!」

  鄧布利多臉上仍帶著慈祥和藹的微笑,但比從前更輕松、更愉快了。

  他對他們說了那句意料之中的話:「見到你們,真讓人高興啊。」


第25章 春

  克萊爾笑容滿面:「見到您也很讓人高興!」

  「我今天准會因為這句話睡不著覺,」鄧布利多笑吟吟地說,轉身喊了聲麥格教授,「他們到了!」

  事實上,海格剛才那一嗓門已經把麥格教授引來了。

  她見著他們,淚眼婆娑:「哦……你們都沒事!」

  他們曾經的院長,此刻不見一點往日的嚴厲,眼裡滿是溫柔,她像擁抱自己的孩子一樣擁抱了他們。

  「我一直很擔心你們。」她無比心疼地注視著克萊爾和西裡斯。

  西裡斯還從沒見麥格教授哭成這樣:「我們都很好,放心吧,教授。」

  克萊爾也說:「沒錯,不能更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麥格教授又抱住莉莉和詹姆,眼眶更紅了,「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們,但抽不出空。」

  莉莉緊緊回抱她,詹姆則開了個玩笑:「要是能早點見到您,也能上會兒課,我的舞也不至於跳得這麼爛了。」

  為了幫助學生們參加舞會,麥格教授親自上陣,給格蘭芬多開了節舞蹈課。

  她破涕為笑:「我相信你們能跳好的。」

  「先去坐會兒吧,」鄧布利多建議,「舞會開場前會舉辦晚宴,好幾道菜都是我特別喜歡的。」

  霍格沃茨的晚宴總是相當豐盛,這次更不必說。喝了這麼久的魔藥,克萊爾下定決心要大吃一頓,去去藥味。

  溫暖的雪花從天花板輕輕飄落,他們找了張靠近禮堂中央的桌子,克萊爾把脫下的長袍外套搭在椅子上:「我去拿點蛋糕。」

  「好,」莉莉點頭,誇贊她的禮服,「好漂亮!」

  「你也很漂亮!」克萊爾也誇贊她。

  莉莉今天的禮服、發髻雖然很簡單,但都非常適合她,襯得她翠綠色的眼睛更加美麗動人——這點從詹姆看向她的陶醉眼神就能看出來了。

  晚宴雖然還沒開始,但門口聖誕樹旁的小桌已經擺上了幾盤供人解饞的紙杯蛋糕。

  克萊爾拿了一盤,聽見身後的大門又一次被打開,萊姆斯進來:「被圍住了。」

  他剛才一進門廳,就有許多學生向他問好,纏著他說了好些話,「真的是盧平教授」「我一直想再上一次您的課」,諸如此類非常熱情。

  能被這麼多學生喜愛和想念,讓萊姆斯非常感激。

  「這是應該的。」克萊爾毫不意外。

  除了個別斯萊特林,任誰上過萊姆斯的課,都會喜歡上他這個老師。

  端著紙杯蛋糕返回後,克萊爾把萊姆斯的「戰績」告訴了其他人。

  詹姆當即說:「你在他們眼裡一直是一個很棒的老師。」

  莉莉贊同:「學生們比所有人都清楚你教得有多好。」

  「如果可以,我也想再給他們上一節課。」萊姆斯微笑。

  克萊爾心底泛起濃濃暖意,她把紙杯蛋糕分給每個人,問西裡斯:「雷古勒斯幾點過來?」

  萊姆斯也到了,就差雷古勒斯了。

  「九點以後吧,」西裡斯說了個大致的時間,「或者再晚點,反正不急……」

  他說完,小聲補充了一句:「不,其實我很著急。」

  他急著想快點到十二點。

  克萊爾會心一笑:「等著吧。」

  舞會的主角是三所學校的學生和參加爭霸賽的勇士,以免喧賓奪主,西裡斯把向她求婚的時間推到了十二點,舞會結束以後。

  但十二點之前的時間同樣彌足珍貴,他們說過,要好好跳一次舞,要跳好幾支曲子。

  克萊爾吃了兩塊紙杯蛋糕,非常美味。當然了,比紙杯蛋糕更美味的是接下來的晚宴。

  八點整,禮堂大門被徹底打開,麥格教授走到門外喊了一聲:「勇士們到這兒來!」

  其他學生魚貫而入,每個人都換下了平日裡的長袍,穿上了舞會禮服。凡是找到舞伴的人都挽著他們的舞伴,神色各異,或激動不已,或局促不安。

  哈利也挽著他的舞伴入了座,詹姆朝他招了招手,他看見他們,瞬間放松了不少,也興高采烈地朝他們招手。

  克萊爾對西裡斯搖搖頭:「沒成功。」

  哈利穿著莉莉為他准備的黑色燕尾禮服,舞伴是一個穿著粉紅色禮服、手腕上戴著金手鐲的女孩,克萊爾認出她是赫敏的舍友帕瓦蒂·佩蒂爾。

  哈利沒能邀請到拉文克勞的秋·張。

  西裡斯看向坐在哈利另一邊的羅恩:「羅恩也沒邀請到赫敏。」

  羅恩穿著一件鑲有荷葉花邊的醬紫色長裙,舞伴是帕瓦蒂的妹妹帕德瑪,她正繃著臉,用很嫌棄的目光打量羅恩起毛的領口。

  赫敏沒在他們身邊。

  她在……

  「在那兒。」克萊爾看向門口。

  勇士們和他們的舞伴正在入場,全場響起熱烈非凡的掌聲。

  威克多爾·克魯姆的舞伴,是一個身穿淺紫光藍色禮服,梳著高雅發髻的美麗姑娘。

  一下子真認不出來,那是赫敏。

  她的頭發變得格外柔順,門牙也縮小了許多,不再像往常那樣被一大堆書壓著,整個人的氣質都大變樣了。

  哈利和羅恩顯然也沒料到赫敏會和克魯姆一起參加舞會,哈利吃驚地張大嘴,羅恩一臉不敢置信,注視著赫敏從眼前走過,嘴裡一直在嘀咕些什麼。

  應該是「不,不可能 ……」。

  至於哈利喜歡的女孩,秋·張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舞伴,他們倆親昵地手挽著手,明顯是一對情侶。

  「是這樣。」克萊爾懂了。

  「他們沒法好好吃晚餐了。」西裡斯了然。

  晚宴正式開始,大家學著鄧布利多的做法,對著手裡的菜單點菜。

  克萊爾先點了份牛排,西裡斯點了烤火雞。和他剛才說的一樣,尤其是羅恩——看到赫敏坐在克魯姆身邊,和克魯姆聊得那麼投機,他就一直把餐叉往空盤子上戳,整個晚宴都沒吃下幾口飯。

  克萊爾也了然:「他們會吵一架的。」

  她有預感。

  西裡斯想起從前的自己:「我們十四歲的時候也是這樣。」

  是啊,沒錯,克萊爾也想起來了。

  哈利他們現在面臨的苦惱,她和西裡斯從前也經歷過。

  她吃飽喝足撐在桌子上,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星星,還有簌簌落下、數也數不盡的雪花。

  不由地感嘆……

  時間真是奇妙。

  晚宴結束,鄧布利多揮動魔杖,讓場內所有桌子飛到了牆邊,在禮堂正中心變出一個高高的舞台。

  舞台上有好幾把極具特色的樂器,架子鼓、吉他、低音提琴、大提琴、風琴和魯特琴等等。

  緊接著,古怪姐妹登上舞台,贏得了比勇士們入場時更響亮的掌聲。

  上次在聖芒戈,克萊爾就想把他們請來好好慶祝一場了。

  現在這樣也算是慶祝吧。

  勇士們開舞,不久後,更多人加入了舞池。西裡斯拉著克萊爾的手躍入舞池中央,古怪姐妹演奏的第一支曲子緩慢憂傷,第二支則輕快明朗。

  克萊爾喜歡第二支曲子,她和西裡斯跳得隨心所欲、毫無章法,和任何一種舞種都搭不上邊,但她就喜歡這樣跳。

  整個禮堂只有舞池還亮著燈,格外明亮。

  西裡斯一會兒握住她的手,一會兒抱住她的腰,他們一會兒分開,一會兒貼近,克萊爾隔一會兒就會轉上幾圈,但大部分時間她都和西裡斯臉對著臉,憋上幾秒鐘的笑,然後同時笑出聲。

  耳邊全是音樂聲和大家的歡笑聲,但最清晰的還是西裡斯和她自己的聲音。

  「不算華爾茲嗎?」

  「不算!」

  她很久沒這麼暢快過了,簡直快活得不得了,好幾次都差點撞上弗雷德,還有他的舞伴安吉麗娜·約翰遜——他們倆跳得非常奔放。

  跳完兩支舞,一批人離開舞池稍作休息,另一批人上前跳舞。克萊爾拿了兩杯黃油啤酒,和西裡斯找了張桌子坐下。

  「好熱。」她跳得冒汗,喝了口黃油啤酒後,身上就更熱了。

  西裡斯也跳得頰上泛紅,他喘平了氣,捧起她的臉,把距離拉得比跳舞時還近。

  克萊爾閉上眼,和他交換了今晚的第一個吻。又濕又黏,帶著濃郁的酒味。

  分開時,西裡斯問:「怎麼樣?」

  「有點累,不過還想跳。」她回答,兩句都是實話。

  過去一個月,她每天的運動量都少得可憐,現在突然跳這麼久的舞,實在很難緩過來。

  而且,創傷也讓她更容易感到疲憊了。

  好在黃油啤酒能幫她恢復力氣,克萊爾喝完第一杯,又用續滿咒續了第二杯。

  西裡斯也續了一杯:「我也還想跳。」

  他也這麼說,她就更不覺得累了,干勁十足地站起來:「我去拿點吃的。」

  「紙杯蛋糕?」

  「當然換別的。」

  餐後甜品種類繁多,克萊爾拿了個盤子,挑了點聖誕布丁、酒浸果醬布丁、蘋果餅和炸果醬甜圈,順帶挖了幾勺草莓味冰淇淋。

  差不多了,抖下最後一勺冰淇淋,她把冰淇淋勺放回原位。

  結果差點把勺子甩飛。

  首先,她要聲明,她的膽子向來很大。距離最近的證據就發生在前天,她和西裡斯看了一部「據說非常刺激可怕」的恐怖電影,全程都沒有叫出一點聲。

  但她這次真的被嚇了一跳。

  尤其是她發現黑暗裡突然冒出了個鷹鉤鼻,鼻子上面的眼睛正盯著她,下面的嘴巴還會說話的時候。

  那嘴巴發出了斯內普的聲音:「我以為你起碼該知道,自己應該戒生冷。」

  是他啊,克萊爾穩住了勺子。

  她有多久沒見過他了?她和西裡斯喝的魔藥雖然有好幾類都是他熬的,但他向來只負責熬藥,能少和他們說話就絕不會和他們說話,能少見他們就絕不會見他們。

  他現在的聲音、語氣真是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樣,不,也有點不同。

  這次醒來以後,雷古勒斯告訴她,斯內普當年去馬爾福家找伏地魔,是為了告訴他一個預言。

  那個有關哈利的預言。

  斯內普偷聽到它,在不知道它指向了哈利,會害死莉莉的情況下把它說了出去。

  他曾釀成大錯,悔恨愧疚多年,這也是他做出轉變、棄暗投明的原因。

  克萊爾沒把冰淇淋放回去,反正已經挖出來了:「加點魔法就行,雪花都能變成熱的。」

  她指了指頭頂的雪花,它們能變熱,她盤裡的冰淇淋當然也能。

  但斯內普還是那副表情:「還有酒精?」

  「只是布丁,這算什麼,」克萊爾不以為意,「我剛才還喝了兩杯黃油啤酒呢。」

  他的表情終於變了,從「你到底懂不懂」變成了「行了你沒救了」。

  他肯定又要批評幾句,克萊爾稍微等了會兒他的批評,但他只說了一句:「下個月的藥,會加兩種新藥材。」

  沒有批評,他說完,最後望了一眼舞池便轉身離去。

  看來她救下莉莉,足夠讓斯內普對她的態度好點了。

  克萊爾原路返回,路上經過莉莉和詹姆,他們倆正在跳新曲子,跳得那麼快樂,那麼幸福,仿佛把舞池所有的光都聚在了身上。

  真好,她也很慶幸自己救下了他們。

  「克萊爾!」西裡斯在前邊喊她。

  克萊爾加快腳步趕過去,發現雷古勒斯到了。

  「我只拿了兩人份!」

  早知道就多拿點了。

  「沒事,」雷古勒斯說,「我剛吃完晚餐。」

  其實他們也才吃完不久。

  魔法能讓冰淇淋變溫暖,但不會讓它們融化。克萊爾還是第一次吃熱冰淇淋,口感奇特。

  西裡斯吃完聖誕布丁和蘋果餅,問道:「繼續跳嗎?」

  這支曲子也快結束了,他們正好能趕上下一支。

  「跳,」克萊爾說,「你呢,雷古勒斯?找個舞伴?」

  「不了,你們跳吧。」雷古勒斯繼續坐著。

  甜品讓他們的體力完全恢復了,克萊爾和西裡斯再次進入舞池。

  音樂比剛才更快更響,大家也跳得更加熱情。

  又跳完兩曲,下一支曲子的節奏忽然慢了下來,變得和舞會開場時一樣舒緩。

  「別讓魔法枯萎,答案就在這兒。」

  克萊爾腦子裡晃晃悠悠地,全是這句歌詞。

  舞步越來越慢,她對西裡斯說:「我想出去走走。」

  「好。」西裡斯聽她的。

  他們緊牽著手,穿過舞池,離開了禮堂。

  像在私奔。

  城堡外仍飄著雪,草坪上也仍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仙女們在玫瑰花叢間悠悠飛舞。

  克萊爾拉著西裡斯,在花叢後找了張長凳。這位置很好,足夠隱蔽,既能聞到玫瑰花香,也能聽見噴泉嘩嘩的水聲。

  「感覺喝醉了。」

  「因為黃油啤酒?」

  「因為冰淇淋。」

  她在這種時候就愛說胡話。

  不少學生都趁著這個機會,偷溜出來幽會,克萊爾完全能懂他們的心情。禮堂內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這樣黑漆漆的角落,一切都變得柔情似水起來。

  西裡斯的吻落在她的頭發上,耳朵上,眼睛上,臉頰上和嘴唇上。那些真實的,來自天空的雪花,也是這麼落在她身上的。

  吻比雪炙熱多了。

  他們這樣摟在一起,吻了很久很久,久到克萊爾甚至覺得……是不是已經到十二點了?

  還有一會兒。

  結束時,克萊爾的發髻都亂了。她干脆把頭發解開,就這樣靠在西裡斯肩上。

  兩個人都喘著氣,克萊爾望著雪地,有些失神:「外面空氣真好。」

  西裡斯笑了:「你已經出來很久了。」

  克萊爾又說:「我有個要求。」

  這話沒頭沒尾的,西裡斯問:「什麼要求?」

  克萊爾賣了關子,半天沒說下一句話。直到西裡斯看向她,才繼續說:「我不姓布萊克。」

  西裡斯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你當然不用姓布萊克了!我還想姓奧平頓呢!」

  「真的?」

  「真的!」

  「你再親我一下,我就准你姓奧平頓。」克萊爾說著又環上他的脖頸。

  西裡斯再次吻住她。

  好了,她准了。

  .

  十二點,舞會結束,古怪姐妹停止了演奏,許多人都戀戀不舍。

  克萊爾沒有一點不舍,現在正是她這一整天最興奮最激動的時候。

  和走出禮堂的學生們相反,她和西裡斯穿過門廳,回到了禮堂。留下的人也有不少,他們的朋友、家人,還有各個教過他們的教授,全都在等著他們,克萊爾發現達裡安也在。

  「你什麼時候到的?!」

  她和西裡斯溜出去的時候,他還不在呢。

  「剛到不久,」達裡安說,「你的頭發怎麼這麼亂?」

  其實也沒有很亂,但克萊爾一下子臉紅到了極點:「呃……因為……」

  她本來沒覺得害羞,被達裡安說出來卻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我幫你理理,」莉莉幫她重新盤好頭發,還變出幾顆珍珠,嵌在了發絲間,「好看,很襯你。」

  襯得她金燦奪目,就像當年那枚珍珠發夾。

  克萊爾抱住莉莉:「謝謝。」

  莉莉也抱住她:「好啦,差不多了。」

  他們進來前,鄧布利多就移走了舞台和桌子,把這兒變得格外寬敞。

  雪依然下著,禮堂內卻開滿了屬於其他季節的鮮花,空氣中盡是怡人的花香。最顯眼的是玫瑰花,還有西裡斯記住的、曾讓克萊爾流淚的金銀花。

  克萊爾確實想流淚了,她仰了仰頭,發現連天花板上的星星都變得更多、更耀眼了。還有一顆接著一顆的流星劃過,就算上了天文塔,也看不到這麼美的景色。

  「過去吧。」莉莉輕輕推了推她。

  西裡斯站在禮堂中央,站在他們剛才跳舞的位置,手裡握著那個絲絨小盒。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莉莉笑著走到詹姆、哈利和萊姆斯身邊;鄧布利多一臉欣慰;麥格教授用手帕捂住了嘴,眼裡閃著喜悅的淚光;雷古勒斯微笑著;達裡安抬起了手,准備為他們鼓掌……

  克萊爾走向西裡斯,他注視著她,做了他早就想做的動作,問了他早就想問的問題。

  取出戒指,單膝跪地。

  「你願意嫁給我嗎,克萊爾?」

  眼淚再也止不住,源源不斷地順著臉頰淌下來。這不是驚喜,卻能讓她這麼快樂。

  克萊爾向他伸出手,這次沒有拒絕:「我一直願意。」

  周圍響起的掌聲和歡呼聲比古怪姐妹演奏的音樂還要響亮,西裡斯為她戴上戒指,然後飛快站起來,緊緊抱住她。

  他們又吻在一起,這是今晚最後一個,也是最熱烈、最纏綿、最繾綣的吻。

  天花板落下的雪不寒冷,來自禮堂外的風也不寒冷,克萊爾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

  她真喜歡這枚戒指。

  答應西裡斯求婚後的一整個月,克萊爾每天都會對著它,欣賞上至少半個小時。

  這樣欣賞了一個月,到了第二個月,她覺得自己該收斂點了。

  於是立馬坐起來,把手藏進枕頭底下:「不行,這樣顯得我很愚蠢,很物質,很愛慕虛榮。」

  這是二月初的一個晴朗午後,他們又一次一覺睡到了十二點半。

  西裡斯還有些睡眼朦朧,他抱住她:「這三點你一點也沒占。」

  「你睡醒了再說。」

  「我睡醒了也會這麼說。」

  好吧,她信了。

  克萊爾又把手取了出來,她喜歡至極的戒指仍閃著她喜歡至極的光,她太喜歡了。

  這是求婚戒指,他們還會有婚戒。他們的婚禮按照克萊爾的喜好,定在了三月初,春天。

  她還希望婚禮能辦在一個風景夠好、足夠開闊的地方,那樣的地方能讓她想起小時候的家。

  西裡斯知道她這個願望後,提議:「我們可以直接去那兒辦,你們以前住在哪兒?赫特福德郡?」

  「對,」克萊爾點頭,又搖頭,「但我們搬家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我們的房子……應該已經住上麻瓜了。」

  就算回去,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再換個地方,再換個……」西裡斯又琢磨起來。

  克萊爾也跟著琢磨,琢磨了好些天,他們最後把地點定在了:戈德裡克山谷。

  那裡有足夠寬闊的場地,春天的景色也足夠生機盎然,最重要的是,波特家就住在那兒。

  克萊爾很喜歡戈德裡克山谷,立刻決定就在那兒舉辦婚禮。

  地點敲定以後,他們開始准備其它事項。克萊爾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挑選婚紗,莉莉和瑪麗都抽了空幫她一起挑選,媽媽也給她提過不少建議——魔藥配方得到改進,越來越有效,她的身體也越來越好了。

  准備的日子忙碌又充實,真正到了三月,春意融融,天氣比克萊爾想像中最美麗的日子還要明媚晴朗。

  克萊爾喜歡春天,因為春天是個充滿回憶的季節。

  它能讓她想起苦樂相伴的童年,想起精彩紛呈的少年,想起魁地奇球場上掠過的風,想起黑湖邊鶯飛草長的草地,還有沙沙作響的山毛櫸樹葉。

  以後,她還能想起這場婚禮,想起西裡斯。

  這一天美妙無比,他們提前兩天住進了波特家,克萊爾早上醒來時,莉莉告訴她:「他們去搭帳篷了。」

  西裡斯一個小時前就起了床,他給她留了張字條,上面沒寫字,畫了顆愛心。

  克萊爾的嘴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沒等她說一句話就拼命往上翹。

  她怎麼也壓不住,只能捂住臉:「哦……莉莉……」

  莉莉坐在床邊,調侃她:「臉好紅啊,克萊爾。」

  克萊爾的臉更紅了。

  上次這麼紅還是達裡安問她頭發為什麼這麼亂的時候,不,應該比那時候還紅。

  她抓了好幾把頭發,抿了好幾下嘴唇,靠在床背上,聲音輕得聽不清:「我好喜歡西裡斯。」

  莉莉真的沒聽清,她湊近問:「你說什麼?」

  克萊爾只好再重復一遍:「我好喜歡西裡斯。」

  她面燙如火,眸光閃爍,像在告白。

  「他也很喜歡你,」莉莉笑著說,「你待會兒就能見到他了,現在起床嗎?」

  「起床。」

  克萊爾馬上掀被子下床。

  他們在山谷南面的一塊空地上搭了個大帳篷,一過正午,就有一批接著一批的客人從各地趕來,等著參加婚禮。

  詹姆和萊姆斯順著長長的地毯變出各種鮮花,詹姆還另外變出了十幾個顏色各異的氣球,讓它們飛到了帳篷頂。

  「我算了下,」放完氣球後,他對萊姆斯說,「他們倆比我和莉莉晚了十六年結婚,對吧?」

  萊姆斯肯定:「對,沒算錯。」

  達裡安對著座次表,告訴客人他們應該入座的位置,這些客人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克萊爾和西裡斯從前的師長、同學和朋友,還有一些奧平頓家的親戚,布萊克家的親戚來得很少。

  雷古勒斯也幫著安排座位,有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老巫師拉住他,非要問他一句:「他不姓布萊克了?你沒意見?」

  雷古勒斯無所謂:「沒意見。」

  十幾年前他可能會有意見,但現在完全不會了。

  老巫師不相信,還要拉他,被他繞開了:「別管得太寬了。」

  到了下午三點,帳篷裡就擠滿了人。

  因為正好趕上周末,哈利、赫敏、羅恩,以及霍格沃茨的教授們也能抽出空來參加這場婚禮。

  入口的地毯旁擺滿了鮮花,人們身上也帶著來自各地的花香,大家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互相閑聊,非常歡快。

  克萊爾要在最後出場,婚禮正式開始前,她都待在波特家。

  莉莉幫她化妝、打理婚紗,瑪麗在中午時趕到,她一打開房門,就驚嘆一聲:「你太美了,克萊爾!」

  她把她知道的,所有可以用來形容一個美麗新娘的詞都說了一遍,還重復了好幾遍「你和西裡斯般配極了」。

  克萊爾還在整理自己的發型,聽到她的誇贊,露出笑容:「謝謝你,瑪麗。」

  瑪麗說完,沒有進來,也沒關門,她神秘兮兮地說:「有個驚喜要給你。」

  莉莉顯然也知道這個「驚喜」:「對,有個驚喜要給你。」

  「什麼驚喜?」克萊爾問。

  這麼神秘?

  她猜了一下:難道,她們把西裡斯拉過來了?

  猜錯了,瑪麗閃開身子,克萊爾看見她原本站的地方,走出了一個人——是媽媽。

  「媽媽!」

  她離開聖芒戈,來看她了?來參加她的婚禮?

  克萊爾立馬放下梳子,朝她跑過去,莉莉叫了一聲:「哎呀!還沒化好呢!應該晚點說的,瑪麗!」

  她們都笑了起來,克萊爾撲進媽媽懷裡,聽見她說:「我當然要來了,我怎麼能不來呢?」

  她真的恢復了很多,臉色變紅潤了,也有力氣出院走走了。

  太好了。

  克萊爾憋住眼淚,聲音哽咽:「太好了,太好了……」

  她一整天都非常幸福,像泡在了蜂蜜罐裡,無時無刻不滿懷期待,無時無刻不在笑,就算忍不住冒出眼淚,流的也是喜悅的淚水。

  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看一眼時鐘,數著點。

  一點。

  兩點。

  三點。

  四點……

  終於,夜幕降臨。

  整個帳篷,乃至整個戈德裡克山谷都充滿了祝賀聲和歡笑聲。

  克萊爾見到西裡斯了,當達裡安代替爸爸挽著她走過通道時,她見到了他。

  他穿著和她身上的婚紗極為相稱的白色西裝,從她走進帳篷起就一直望著她。

  就像莉莉和瑪麗說的,他根本沒辦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克萊爾在過去幾個月裡想像過無數遍的話,由今晚的牧師,一個蓄著濃密白發的老巫師說出了口。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們聚在這裡,共同見證兩個忠貞心靈的結合。」

  才剛剛開場,人群中就傳來了一道抽泣聲,聽不清是誰發出的聲音,但無論是誰,都非常真摯。

  克萊爾握著西裡斯的手,知道這一段旅程即將結束,今天過後,他們會開啟下一段旅程。

  西裡斯握著她的手,握得越來越燙,纏在他們手腕上的細線很滾燙,他們彼此交疊的掌心更滾燙。

  「西裡斯·奧賴恩,你願意娶克萊爾·奧羅拉為妻嗎……」

  「克萊爾·奧羅拉,你願意嫁給西裡斯·奧賴恩嗎……」

  兩句問誓,誓言都是從今往後,無論順境逆境、富裕貧窮、健康疾病,都彼此相愛,彼此珍惜,直至死亡將他們分開。

  「我願意。」

  「我願意。」

  兩句回答,都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克萊爾看了眼台下,看見莉莉、瑪麗、媽媽都又哭又笑,詹姆和萊姆斯都在抹眼淚,哈利也紅著眼圈。她又看回來,看見西裡斯的眼裡也滿是淚水,連拿著戒指的手都在抖。

  她今天已經哭過很多次了,現在她只會笑:「不應該笑嗎?」

  「應該笑,」西裡斯說,淚中帶笑,「我只是,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克萊爾說。

  他們為彼此戴上婚戒,西裡斯搶先說了那句話,目光灼灼:「我愛你,克萊爾。」

  克萊爾加了個詞:「我永遠愛你,西裡斯。」

  西裡斯也加了這個詞:「我也永遠愛你。」

  如所有人呼喊的那樣,他們擁吻在一起。

  「我宣布你們結為終生伴侶!」

  牧師的聲音淹沒在了雷鳴般的歡呼聲裡,大家吶喊、鼓掌,幾乎要把帳篷都掀翻了。

  克萊爾覺得,他們大概能一直親上半個小時。

  她真喜歡今天,真喜歡這個地方,到處都是花香,到處都是春天的味道。

  她喜歡春天,也喜歡其它季節。

  只要能和自己的家人、朋友、愛人相伴,每一年,每一天她都會喜歡。

  她相信誓言注定成真,相信她和西裡斯會永遠在一起,永遠幸福安康,永遠快樂順意。

  此後歲月,愛意不減。

  ——正文完——


第26章 番外一

  1.烤面包

  今年夏天格外炎熱。

  新聞每天都在報道全國各地遭受的嚴重旱情,為了避暑,連虎皮鸚鵡都學會了用水橇滑水。

  廣播員詳細描述了虎皮鸚鵡多吉從穿上裝備到滑入水中的完整過程,這樣清爽的運動真夠讓眼睛降溫的。

  克萊爾很心動:「我也想學。」

  西裡斯「汪」了一聲,意思是:「學!」

  他現在是阿尼馬格斯的形態,因為克萊爾今早說了一句「好久沒看到『大腳板』了」,他便變成了大腳板的模樣。

  施過魔法後,他的體型就從原本熊一般的大小,縮小到了普通家養犬的大小。

  這樣能躺上沙發。

  「算了,」克萊爾打了退堂鼓,把他抱進懷裡,「還是待在家裡吧。」

  外面太熱了。

  她給他撓癢,西裡斯發出愉快的哼唧聲,叫道:「汪汪!」

  意思是確實太熱了。

  入夏以來,他們像回到了去年十一月份,又整日閉門不出。

  不,偶爾也會出門。比如存糧不足,必須去買菜的時候,或是克萊爾想吃烤面包的時候。

  兩個月前,天氣還沒這麼熱,他們在閑逛時逛進了一家面包店。

  是一對老夫妻開的店,據西裡斯所說,他小時候他們就在那兒了。

  那時候的老夫妻還很年輕,他從布萊克老宅偷溜出去玩,路過店門口,特別想進去買面包吃。

  和他小時候想像的一樣,店裡的糕點、面包都非常美味,克萊爾只嘗了一口就愛上了他們的烤面包。

  「比家養小精靈做得還好吃!」她當時沒多想就誇出了口。

  還好老父妻只把她說的「小精靈」當成了沒聽過的童話故事:「喜歡就好,以後常來。」

  肯定會常來。

  他們之後又來光顧了很多次,克萊爾每次都會買烤面包。

  她又想吃了。

  西裡斯看出她的想法,又「汪汪」一聲,意思是:「去買!」

  克萊爾這回沒有打退堂鼓,直接站起來:「走!」

  真的很熱,街上行人稀少,停在路邊的車輛少了平日的光鮮亮麗,看上去蔫巴巴的。

  西裡斯變回了人形,因為狗毛又長又厚,蓋在身上非常悶。

  面包店沒有因為天氣打烊,他們開門進去,門鈴叮當作響。

  一下子就被濃郁沁鼻的香味包圍了,老夫妻很熱情地歡迎了他們:「是你們倆啊,歡迎光臨!」

  克萊爾直奔烤面包,老婆婆包完遞給她:「給,剛烤好的。」

  「我等不及想吃了!」克萊爾說。

  西裡斯挑了黃油可頌和肉桂卷,同樣讓人垂涎欲滴。

  離開時,老父妻也很熱情地向他們告別:「下次再來!」

  下次肯定再來。

  克萊爾一邊吃烤面包,一邊往回看:「他們在這兒很多年了吧。」

  可能比西裡斯知道的還要久。

  「是啊,」西裡斯吃著黃油可頌,「很幸福。」

  店裡暖黃色的燈光落在老夫妻身上,像為他們的白發裹上一層蜜糖,真的很幸福。

  克萊爾和他們一樣綻出笑容:「我們也很幸福。」

  她往家的方向走,西裡斯跟著她,贊同她的話。

  「對,我們也很幸福。」

  2.布萊克

  雷古勒斯之前說,他已經把布萊克老宅翻了新,他們還沒去看過。

  克萊爾提起這件事,西裡斯提議:「明天去看看?」

  他厭惡布萊克家,厭惡從前那座腐爛發臭的老宅子,但它既然翻了新,那就不得不去瞧一瞧了。

  他也想知道雷古勒斯能把它變成什麼樣子。

  克萊爾給布萊克老宅換了名字,她現在管它叫「布萊克新宅」。

  西裡斯評價:「很准確。」

  雷古勒斯在廣場上等他們,干旱讓廣場中央的荒草完全枯萎,但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他步履輕松,臉上帶笑。

  「走吧。」他對他們說。

  克萊爾也想趕緊進屋,他們穿過馬路,假裝若無其事地站在11號和13號之間,等著12號冒出來。

  出來了,確實煥然一新。

  那扇本破爛不堪的大門,變得完整又氣派,像新安上去的。

  牆壁也不再肮髒,窗戶像擦過幾百遍,锃明瓦亮。

  屋裡更是天翻地覆,腐臭味蕩然無存,牆紙、氣燈和地毯都換了新,門廳用過延展咒,變得十分寬敞。

  蛛網狀的吊燈沒了,布滿蟲眼的帷幔沒了,飾板上家養小精靈的腦袋沒了,牆上發黑的肖像也沒了。

  西裡斯瞠目結舌:「用了多少除垢咒?」

  「一百個『清理一新』和一百個『旋風掃淨』。」雷古勒斯誇張十足地說。

  克萊爾一點也不覺得誇張:「不止,要兩百個吧。」

  這麼一對比,上次來這兒、看到那副讓人頭皮發麻的髒亂景像簡直像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滿地爬的老鼠,到處飛的狐猸子,各種七七八八的小蟲,還有撲面而來的灰塵通通沒有了,代替老宅的新宅只有清新的空氣、明亮的光線和干淨整齊的每一個房間。

  除了二樓的客廳,他們每個房間都去了一遍。

  之所以不去客廳,是因為雷古勒斯說:「我把肖像都移到那兒了。」

  布萊克家族歷代祖先的肖像,包括沃爾布加的肖像。

  西裡斯譏諷:「和自己心心念念的族譜待在一起,他們能死得瞑目了。」

  雷古勒斯翻新老宅、移動肖像,克利切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一方面,是因為雷古勒斯完全繼承了這座宅子,可以隨意處置宅子裡的任何財產;另一方面,是因為克利切本就對雷古勒斯非常忠心,受他影響,自己也漸漸改變了過去根深蒂固的舊觀念。

  他們在廚房見到了克利切,他也大變樣了,身上圍著一條雪白的毛巾,兩只大耳朵裡冒出棉絮般蓬松的白絨毛。

  他現在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小精靈。

  「你好可愛!」克萊爾誇贊他,克利切受寵若驚。

  他稱她為「夫人」,對西裡斯也像對雷古勒斯那樣尊敬,說要為他們做晚餐。

  雷古勒斯也說:「留下來吃飯吧。」

  「行,」西裡斯點頭,他對克利切的態度也好多了,「不用做太多。」

  「是!」

  克利切開始忙活,他們則用魔法擺好餐碟。沒過多久,廚房內就香氣四溢。

  雖然說了不用做太多,但晚餐還是相當豐盛。

  克萊爾多點了幾支蠟燭,讓它們飄至空中。燭光搖曳,照得餐碟閃閃發光,照得美食更加誘人。

  真是完美的晚餐。

  3.天文塔

  因為克萊爾曾在那兒消失的緣故,西裡斯一直不敢再去天文塔。

  但克萊爾想去看看。

  「我不會再消失了,」她向他保證,「我們一起去看看,好嗎?」

  就當是彌補曾經在那兒錯過的遺憾。

  這也是西裡斯的遺憾,他松了口:「好。」

  他們在九月一日,開學那天去了霍格沃茨。

  那天早上,他們和莉莉、詹姆一起送哈利去車站,同他告別。

  那天晚上,哈利就在霍格沃茨見到了他們。

  「嗨,哈利!」闊別一個下午,克萊爾非常激動地向哈利打招呼。

  「又見面了,哈利!」西裡斯也向他打招呼。

  哈利大吃一驚:「你們怎麼在這兒?!」

  他們是霍格沃茨的常客了,但凡畢業後沒在霍格沃茨就職的,沒有一個回校回得比他們勤快。

  「我們想去天文塔轉轉。」克萊爾告訴他。

  「你先去參加晚宴吧。」西裡斯說。

  一年級新生還在乘船過黑湖,其他年級的學生都進禮堂入了座,只有赫敏和羅恩還在門口等哈利——他們倆當上了級長,胸前都戴著徽章。

  「你們不吃嗎?」哈利問。

  「我們吃完了。」克萊爾回答。

  他們下午太餓,在霍格沃茨的廚房提前吃了晚餐。

  「那……我走了?」哈利依依不舍地同他們告別,這次是真的告別。

  「嗯,聖誕節見,」克萊爾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放輕松,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哈利已經五年級,明年六月就要考O.W.L.。

  西裡斯也鼓勵他:「有不明白的,盡管寫信問我們。」

  「好!」哈利應道,和赫敏、羅恩進了禮堂。

  克萊爾和西裡斯則轉身登上樓梯,前往天文塔。

  運氣很好,下午時天邊卷起的濃雲,此刻全部散了,月亮和星星全露了出來。

  「好漂亮!」

  克萊爾跨上螺旋樓梯的最後兩級台階,發出驚嘆。

  「真美。」西裡斯也贊嘆道。

  克萊爾拉著他在圍欄邊坐下:「來這兒!」

  十七年前,她就是在這兒等他的。

  這裡的視野非常好,他們沐浴在溶溶月光裡,抬頭就能看見滿天的星鬥,還能看見城堡那一扇扇在星光下閃著光的窗戶。

  克萊爾靠在西裡斯肩上,喃喃:「十七年了……」

  她想像過,如果她那時沒有突然穿越,等到了西裡斯,他們就會像現在這樣靠在一起,一起看星星。

  他們會互相告白,說很多很多話,會在這兒待到很晚。

  到了第二天,他們會一起畢業,一起加入鳳凰社,一起走向未來。

  每次想到自己本該擁有的另一種「未來」,克萊爾就會覺得胸口發悶,眼睛發酸。

  但現在這樣也很好,十七年前的星空很美,現在的星空,以後每一年的星空也會很美。

  「我已經很滿足了。」西裡斯摟住她。

  「我也很滿足。」克萊爾說。

  這裡也是她在幻覺中,看見鄧布利多墜樓身亡的地方,那畫面讓人心如刀割,好在它不會成真了。

  從此以後,天文塔便只剩下最美好的回憶。

  晚風拂在身上,溫和又干燥,一如當年。

  他們不再有遺憾了。


第27章 番外二

  4.合照

  媽媽九月底出院時,達裡安剛搬了個寬敞的新家,正好能接她入住。

  「最近工作輕松些了,能多照顧媽媽。」達裡安這麼說。

  魔法世界現在很太平,新入職的傲羅也越來越多,他的工作遠沒有以前繁重了。

  克萊爾也很積極:「我和西裡斯也會常來!」

  「我也想多見見你們。」媽媽笑容溫柔。

  她總是很想念自己的兩個孩子,對西裡斯也視如己出。

  於是,每周的周三和周日就成了奧平頓家的「家庭團聚日」。

  克萊爾很珍惜這些日子,陪媽媽聊天,逗她開心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十月的第二個周日,倫敦下著綿綿細雨。他們吃過午餐准備出發,照常去看望媽媽。

  克萊爾還帶上了新買的相機,打算拍些照片。

  這是麻瓜的相機,拍出的照片不會動。她之所以買下它,一是出於新奇,二是覺得挺有意義。

  「這樣的照片,畫面會永遠定格在人們最快樂的時候。」她邊走邊說。

  以後每次回看,也會馬上回憶起那一瞬間的心情。

  「有道理。」西裡斯邊聽邊點頭。

  克萊爾也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簡直很有哲理。

  「太會說了,」她忍不住自誇,順便打趣西裡斯,「怎麼樣,被我迷倒了吧?」

  西裡斯順著她的話:「迷倒了,早就迷倒了。」

  「太會接了。」她也誇他。

  達裡安新家的住址距離不遠,他們沒有幻影移形,就這樣撐著傘慢悠悠地走過去,就當餐後散步。

  克萊爾把相機塞進口袋,手挽著西裡斯,腳忙著躲避路上的水窪——偶爾也會踩幾個玩玩。

  入秋以來,天氣就開始變幻不定,天空總是突然放晴,又突然下雨,叫人捉摸不透。

  但比熱得冒汗強多了。

  他們路過老夫妻的面包店,進去買了幾袋面包;抵達目的地時,是達裡安開的門,他今天也在家。

  「剛好在念叨你們。」他說著從西裡斯手裡接過雨傘,領他們進門。

  「媽媽呢?」克萊爾問。

  「在客廳。」

  客廳裡不僅有媽媽,還有媽媽新養的寵物貓。是在對角巷買的,和赫敏的克魯克山長得很像,非常聰明,克萊爾懷疑它也是一只混血貓狸子。

  他們剛進客廳,它就從媽媽懷裡跳出來,朝克萊爾撲來。

  「喵!」

  克萊爾抱住它,差點被撞倒。

  「你又胖了!」

  他們都笑起來。

  媽媽笑意盈盈:「米西亞替我迎接你們了。」

  「米西亞」是貓的名字。

  它蹭了蹭克萊爾,又朝西裡斯喵喵兩聲,西裡斯摸了摸它的腦袋:「好姑娘。」

  米西亞又喵喵叫了兩聲。

  克萊爾抱著它在沙發上坐下,對媽媽說:「我們帶了面包。」

  西裡斯拆開面包包裝袋,香味撲鼻四溢。

  媽媽拿了一塊:「這就是你說的烤面包?」

  克萊爾向她推薦過很多次了。

  「對,快嘗嘗!」

  媽媽嘗了一口,露出和克萊爾第一次嘗到這種烤面包時一模一樣的表情。

  「確實很好吃。」她也很喜歡。

  「是吧!」克萊爾很得意。

  他們像往常那樣圍坐在一起,嘮了好一會兒家常。達裡安洗了盤水果,很新鮮,和烤面包一樣可口。

  最後,克萊爾拿出了那台相機。

  她想拍張全家福:「來拍合照。」

  「麻瓜的相機?」達裡安問。

  「沒錯。」

  媽媽坐在中間,懷裡抱著米西亞,左右分別坐著克萊爾和達裡安,西裡斯緊挨著克萊爾。

  克萊爾用魔杖「指揮」相機飛在空中,鏡頭對准他們,按下快門。

  完美的合照,完美的全家福。

  當天晚上,她就把這張照片裱進相框,擺在了床頭。

  每晚睡前都能看到它。

  西裡斯也很喜歡這張全家福:「這是我拍過的第二張全家福。」

  第一張是他十六歲時,在波特家拍的。那時詹姆的父母還健在,他們親切友善,把他當作自己的第二個兒子對待。

  至於他小時候拍的和「家人」的合照,那根本算不上全家福。

  畢竟沃爾布加和奧賴恩根本不配做父母,布萊克老宅也不配稱之為家。

  克萊爾攬住西裡斯:「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全家福。」

  西裡斯親吻她:「嗯。」

  不止全家福,他們還能拍很多雙人合照,想要多少就拍多少,還能把它們全貼在牆上。

  就像克萊爾回到1979年,在西裡斯曾經的房間看到的那面牆,那上面貼了許多她的照片。

  西裡斯說,她不在身邊的那些年,他就是靠那些照片想念她的。

  「大部分是問莉莉借的,」他回憶道,「我一直覺得很可惜……我們上學時的合照,竟然只有魁地奇球隊的照片。」

  照片上有足足七名隊員,他們隔得挺遠。

  克萊爾像剛才那樣說:「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合照。」

  「對,」西裡斯也像剛才那樣親吻她,「以後會有很多。」

  屬於他們的回憶會越來越多。

  5.萊姆斯

  萊姆斯戀愛了。

  得知這個消息前,克萊爾從沒把「戀愛」這個詞和萊姆斯聯系在一起過。

  但得知這個消息後,她只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

  莉莉也笑著說:「萊姆斯人這麼好,肯定會有女孩喜歡。」

  那個女孩是唐克斯。

  克萊爾對她印像很深——傲羅,易容馬格斯,達裡安的後輩,西裡斯的堂外甥女。

  她記得她和西裡斯的婚禮上,唐克斯就坐在萊姆斯身邊。

  就算不是身邊,也挨得很近。

  她向西裡斯確認:「那時候熟起來的?」

  「更早,」西裡斯說,「應該是世界杯結束以後。」

  就是她在樹林受傷暈倒,住進聖芒戈後,萊姆斯是在那時候認識唐克斯的。

  克萊爾想起來了:「那麼早?!」

  她大表吃驚,看向萊姆斯時,眼裡的吃驚就變成了祝賀恭喜。

  不僅是她,西裡斯、莉莉和詹姆都祝賀了萊姆斯。

  他們由衷為他高興。

  這天是萬聖夜,他們聚在波特家一塊過夜。莉莉和詹姆准備了一大桌美食,克萊爾和西裡斯買了一大堆節日物品,各式各樣的糖果和五光十色的裝飾品,把房子裝扮得不輸霍格沃茨辦宴會時的禮堂。

  現在,萊姆斯的臉就被南瓜燈照得又橙又紅。

  為克萊爾和西裡斯的身體著想,他們今晚只准備了南瓜汁,但他仍像喝了酒,說話時酒酣耳熱。

  「我們約好明天一起去霍格莫德轉轉,或者對角巷。」他說。

  唐克斯今晚有任務,不然他也想和她一起過萬聖夜。

  現在這個未來,不僅西裡斯沒有進阿茲卡班,萊姆斯的生活也改善了許多。他有了穩定的工作和住所,足夠他不再顛沛流離。好友仍在身旁,一直支持著他,他也有勇氣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了。

  真好,克萊爾感嘆。

  她向萊姆斯推薦了一長串霍格莫德和對角巷的「絕佳約會地點」,最後補充:「也可以去麻瓜世界轉轉,那兒也很有意思。」

  萊姆斯虛心點頭:「好,我記住了。」

  他對麻瓜世界也很熟悉。

  他和唐克斯的戀情為這個夜晚增添了別樣的趣味,直到鬧騰完畢、上樓睡覺,克萊爾還在想這件事。

  但想得更遠了些。

  她和西裡斯睡在主臥隔壁,洗漱完躺在床上,她問:「他們會結婚嗎?」

  「大概率會,」西裡斯回答,他看得出萊姆斯很愛唐克斯,「萊姆斯會成為一個好丈夫的。」

  「我也覺得他會。」克萊爾說。

  他們從來都只把萊姆斯的狼人身份看作「一個毛茸茸的小問題」,相信他有資格和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擁有他可以擁有的一切幸福,包括和喜歡的人戀愛、結婚。

  「這次我一定要到場。」克萊爾下了決心。

  她沒能參加莉莉和詹姆的婚禮,必須得參加萊姆斯的。

  「你一定得到場,我們都得到場。」西裡斯說。

  真到了那天,他們會給萊姆斯和唐克斯送上最簡單,也最真摯的祝福:

  永遠幸福。

  6.冬

  又到了聖誕節,假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車站接哈利。

  因為O.W.L.考試,哈利這學期給他們寫的信比過去兩年加起來的都多。

  他會在信裡吐苦水,幽幽地抱怨「家庭作業越來越多了」「羅恩和赫敏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也會問他們他不明白的問題,在學習上遇到的困難。

  無論是誰第一個收到信,都會第一時間回復他:「別著急,慢慢來就好」「多出門走走,別總悶在屋裡」「這方法不行,換個角度想」等等。

  哈利還會告訴他們自己獲得的進步,他黑魔法防御課學得很不錯,繳械咒、昏迷咒和鐵甲咒樣樣手到擒來,還很擅長守護神咒。

  他們便會回信表揚他,有一回,西裡斯表揚了哈利整整兩頁紙。

  克萊爾翻出她從前的課本和筆記本,上面有不少注釋,多少能幫到哈利——她當年消失以後,她放在宿舍的所有行李,包括後來下發的十一本N.E.W.T.證書就都被寄到了達裡安那兒,他一直幫她保管著。

  她把各門課的筆記本擺在一起,幫哈利分出O.W.L.要求掌握的部分,西裡斯則在一旁翻看她的N.E.W.T.證書。

  看到一連串的「O」後,他問:「除了算數占蔔,你所有課都選了,我沒記錯吧?」

  「沒記錯。」克萊爾點頭。

  除了上課時間總會和其它課程發生衝突的算數占蔔,她所有課都選了,而且都進了提高班,都拿到了「O」。

  克萊爾繼續說:「快誇我。」

  西裡斯馬上誇她:「你太厲害,太聰明了,克萊爾。」

  他的成績也很出眾,但選的課程比她少,所以證書也比她少。

  克萊爾把N.E.W.T.證書和更早的O.W.L.證書擺在一起,這麼看,她的優秀就更直觀了。

  想想吧,哪怕是成為傲羅,要求也不過是拿到五本證書,十一本證書無論在哪個職位都是萬裡挑一的好成績。

  她是個人才,她開始琢磨。

  從前考這兩項考試時,她理想的職業是什麼?她想去國際魔法合作司或魔法體育運動司工作,她記得自己還說過「魔法法律偵查隊也很帥」。

  而現在呢?現在的生活很悠閑,很清淨,自從解決完魂器、擊敗伏地魔,她和西裡斯就過起了「退休生活」。

  這樣的日子很好,但她還很年輕,還是想一展宏圖。

  再說,休養了這麼久,他們雖然仍需要時常服藥,但越來越重質不重量,身體也越來越好了。穿越留下的創傷不會影響她投入工作,她可能遇到的僅有的問題,大概只會有長相和年齡不符,真實年齡和表面年齡不符。

  那算不上問題。

  克萊爾對西裡斯說:「我想找個工作。」

  「魔法部?」

  「魔法部。」

  西裡斯對魔法部仍然沒有好印像,但支持她:「你肯定可以的。」

  有他這話,她就更有信心了。

  克萊爾看了眼懷表,快到時間了:「該走了。」

  他們和莉莉、詹姆約好,下午五點半在車站碰面。

  天空從橙紅色變成灰藍色,街道上覆著新積的白雪。他們在車站外看見了詹姆,他朝他們用力揮手,非常顯眼。

  他身旁站著莉莉。

  這裡擠滿了麻瓜,各自嗡嗡地說話。克萊爾擠到莉莉身邊,像交接機密一樣把她想去魔法部工作的打算告訴她。

  莉莉也很支持她:「你一定能做好的!」

  詹姆說:「他們會搶著雇你的!」

  他們從九號站台和十號站台之間穿過去,麻瓜們沒有注意到他們非同尋常的交談,也沒有發現他們從牆壁間憑空消失了。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剛好到站,冒著蒸汽,帶著來自蘇格蘭高地的雪花。

  學生們依次走下列車,個個面色紅潤,見到自己的父母喜出望外。

  哈利也是。

  「哈利!」詹姆又用力揮起手,「快來!」

  「來了!」

  哈利同赫敏、羅恩告了別,拖著行李朝他們奔來,海德薇在籠子裡快活地鳴叫。

  莉莉張開手臂抱住他,在他頰上吻了一下:「歡迎回家。」

  哈利像個六七歲大的孩子一樣,依偎在她懷裡:「我盼了好幾天了,想快點見到你們。」

  「我們也盼了你很久。」克萊爾說。

  「每時每刻都在盼著你。」西裡斯說。

  他們花了好些功夫問他路上餓不餓,在學校累不累,告訴他今天的晚餐很豐盛,聖誕節的晚餐比今天的更豐盛。

  「萊姆斯聖誕節也會過來。」詹姆對哈利說。

  「那太好了!」哈利也很想念萊姆斯,也聽說了他和唐克斯的事,很為他高興。

  他們離開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離開國王十字車站。

  天色徹底暗下來,雪比剛才大多了,但一點也不冷。克萊爾覺得自己浸在了熱黃油啤酒裡,渾身都暖洋洋的。

  想到聖誕節,想到她即將開啟新篇章的生活,她就動力十足。

  她握住西裡斯的手,西裡斯回握住她的,掌心一如既往地滾燙。

  又是一年冬,他們都無比溫暖。


第28章 番外三

  1996年7月31日

  克萊爾捧著一大束百合花,出現在戈德裡克山谷,波特家門前。

  「咚咚咚」。

  她敲了幾下門。

  莉莉翠綠的眼睛、溫柔的臉龐從門後探出來,看見她驚喜道:「你來了!」

  克萊爾把百合花送給她:「送給我最愛的莉莉。」

  送「百合花」百合花,完美,般配。

  莉莉很喜歡,帶她進門:「西裡斯還說你最愛的是他呢。」

  屋裡很快就傳來西裡斯的聲音,他正在和詹姆玩劈啪爆炸牌。

  她進來就不玩了。

  他放下牌,心碎般重復莉莉說的話:「你最愛的是我啊,克萊爾!」

  克萊爾像才想起這件事:「哦,對啊!我最愛的是你啊,西裡斯!」

  她「很愛他」地吻了他一下。

  西裡斯滿意了:「感受到你的愛了。」

  「濃吧?」

  「太濃了。」

  莉莉被他們逗笑了,她轉身把百合花放進窗邊的花瓶。

  沁鼻的花香和劈啪爆炸牌發出的濃烈焦味混在一起,搭配別致。之所以有焦味,是因為——

  詹姆趁西裡斯不注意,幫他翻開了所有沒能配上對的牌。那些牌無一例外,全部爆炸。

  「嘿!我贏了!」詹姆勝利歡呼。

  「嘿!這把不算!」西裡斯不同意他勝利。

  他們爭了好一會兒「這把到底算不算」,爭論結果是:把牌復原再來一把。

  詹姆堅信自己能贏第二把:「這次才是生死之局。」

  西裡斯堅信贏的會是自己:「決一死戰吧。」

  氛圍嚴肅又激烈,像要對抗迎面走來的罪惡食死徒。

  莉莉說了那句她說過無數遍的話:「他們倆還是老樣子。」

  還是老樣子,而且目測未來幾十年也不會變。

  「你也還是老樣子。」克萊爾對莉莉說。

  莉莉綻出笑容,關心她:「最近工作怎麼樣?」

  她們在沙發上坐下,邊看西裡斯和詹姆玩牌邊聊。

  「很好,」克萊爾回答,「我很喜歡,越來越有盼頭了。」

  她現在在國際魔法合作司工作,工作內容她很拿手,是負責與魔法體育運動司共同籌劃、舉辦各類國際賽事,例如魁地奇世界杯和歐洲聯盟杯。

  她可太愛魁地奇了。

  「那就好,」莉莉很為她高興,同時叮囑,「但也別太累了。」

  「放心吧。」克萊爾說,她會多注意的。

  西裡斯和詹姆的「決戰」,在十分鐘後迎來了最終戰況——贏的還是詹姆。

  「嘿!我贏了!」詹姆又歡呼起來。

  西裡斯這次不能再「嘿」了,他只能哀號:「不——」

  「好了好了,」莉莉讓他們別鬧了,「別幼稚下去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沒錯,他們還有正事要做。

  詹姆很聽莉莉的話,一秒切換,不再幼稚了。

  「你也是,」克萊爾拍了拍「因為受到嚴重打擊所以倒在她肩上一蹶不振」的西裡斯,催他起來,「我們還要給我們最愛的哈利慶祝生日呢。」

  今天是7月31日,哈利的生日。

  哈利現在在陋居,和韋斯萊家的孩子待在一起,預計傍晚六點回來。在那之前,都是他們為今晚的生日派對做准備的時間。

  時間過得真快,哈利都滿十六歲了。

  他們一邊准備派對,一邊回憶自己的十六歲。

  首先是詹姆:「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在和西裡斯、萊姆斯一起夜游。」

  他略去了彼得。

  然後是西裡斯:「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也在和詹姆、萊姆斯一起夜游。」

  他也略去了彼得。

  都是夜游,克萊爾點破:「你們有哪天不在夜游嗎?」

  每天都在吧!只要在上學!

  「每天都在夜游,沒辦法,夜游太美好了,」西裡斯說她點對了,他問她,「你呢,克萊爾?」

  於是克萊爾繼續回憶自己的十六歲生日,也就是她十六歲時的1月21日……那天她在干嘛?

  她回憶完了:「當然是在吃蛋糕啊!」

  准沒錯!

  莉莉的生日只和克萊爾相差九天,她十六歲生日時做的事也和克萊爾差不多:「嗯……這麼說的話……其實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也在吃蛋糕……」

  她是憋著笑說出這些話的。

  哈利十六歲生日也會吃蛋糕。

  他們為他准備了一個特大號的奶油蛋糕,詹姆堅持要在蛋糕上加一個同樣是特大號的翻糖金色飛賊。

  克萊爾打賭:「哈利肯定會喜歡。」

  西裡斯贊同:「肯定的。」

  尤其會喜歡「金色飛賊」。

  除此之外,他們還准備了其它糖果。種類繁多,都是在蜂蜜公爵買的。

  准備接近尾聲的時候,克萊爾就坐回沙發,拆了塊毛毛牙薄荷糖吃了起來。

  西裡斯坐在她邊上,也拆了塊毛毛牙薄荷糖:「莉莉讓我問你,你下次休假是什麼時候?」

  克萊爾質疑:「是你想問我吧?」

  「好吧,是我想問,」西裡斯承認,「所以是什麼時候呢?我總覺得我們上一次一起賴床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因為要忙今年聯盟杯的事,克萊爾甚至很久沒過過周末了,今天能提早下班已經相當難得。

  他真的怕她累壞了。

  「我也總覺得上個周末是上輩子的事了,不過……」克萊爾想了想,「下個星期我應該能放個假了。」

  該忙的已經忙完了,聯盟杯的後續工作會由體育運動司負責。

  「真的?!」西裡斯確認道。

  「當然是真的。」

  西裡斯歡呼一聲,開始計劃他們能在久違的假期做點什麼。

  首先是賴床,這是必不可少的。

  「你必須得好好睡上一覺,假期每天都得好好睡上一覺。」

  克萊爾覺得他計劃得太對了:「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簡直像個神醫啊,西裡斯。」

  「神醫」西裡斯繼續計劃:「賴完床以後,我們得一起吃個午餐……」

  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之後的「一起逛街」「一起看電視」「一起去游樂場」「一起去電影院」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

  真是完美的計劃啊,克萊爾越聽越期待了。

  莉莉和詹姆也在做計劃,他們在計劃哈利明年的生日。

  十七歲生日非常重要,那可是成人禮。

  詹姆提議:「我們可以給他做十七個蛋糕。」

  「他會樂壞的。」莉莉說。

  事實上,只要他們能陪在哈利身邊,就夠哈利樂壞的了。

  五點左右,萊姆斯趕到了。他牽著他的新婚妻子唐克斯,開門進來。

  他和唐克斯是在一個月前結婚的,結婚地點是蘇格蘭北部的一個巫師酒館。那個酒館挺小,但那場婚禮辦得非常美滿,參加婚禮的每個人都非常幸福。

  「我們來晚了。」萊姆斯歉意地說,臉上寫滿蜜月期的欣悅甜蜜。

  「還有要幫忙的嗎?」唐克斯問,她今天的頭發是泡泡糖粉色的。

  「還有一點要忙的。」莉莉招呼他們。

  詹姆催克萊爾和西裡斯:「你們倆也別坐著了。」

  「不行啊,」西裡斯即興表演一灘軟泥,「我和克萊爾是長期病號,需要多休息。」

  克萊爾也成了軟泥,附和道:「沒錯,我們要多休息。」

  她說著又拆了塊糖。

  「好吧,」莉莉遷就他們,「你們今天還是只能喝南瓜汁,明白吧?」

  「噢——」

  「不——」

  「軟泥們」哀號不止。

  萊姆斯和唐克斯也加入了准備派對的隊列,如之前所說,他們已經准備得差不多了。

  克萊爾看著萊姆斯和唐克斯:「太配了。」

  和唐克斯站在一起,萊姆斯都變得健康陽光活力四射了。

  西裡斯看著牆上的窗戶,窗玻璃正好映出他和克萊爾的倒影:「我們也很配。」

  克萊爾錘了他一下,以軟泥的力道。

  笑意不止。

  六點左右,哈利回來了。

  一起到的還有韋斯萊家的幾個孩子,金妮、羅恩、弗雷德和喬治,以及他們的父母,亞瑟和莫麗。

  赫敏當然也到了,此外,哈利還邀請了納威,以及他去年新交的朋友盧娜。

  歇了好一會兒的克萊爾和西裡斯負責起了迎客工作。

  最後一次開門,他們迎進了多日未見的雷古勒斯——他從今年一月份開始環游世界,昨天剛從澳洲回來。

  「你確實該多出去走走。」西裡斯很支持雷古勒斯去各地旅游。

  去看看不同的世界,這是他們那些固步自封、抱殘守缺的長輩祖先們到死都沒能做到的。

  但環游世界有一個壞處。

  「我還沒倒完時差。」雷古勒斯一進門就栽進了沙發,困得睜不開眼。

  他也是灘軟泥了,解救方法是來杯提神魔藥。

  克萊爾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喝完由衷感嘆:魔藥拯救世界。

  這個位於戈德裡克山谷的小家很快就變得格外熱鬧。

  屋內溫馨明亮,充滿歡聲笑語。

  「我太喜歡了!」哈利愛極了這個派對。

  這是一個無比快樂的夜晚。大家圍在一起分享蛋糕,哈利閉上眼許願時,克萊爾發現他的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淚。

  她猜他的願望是「大家永遠在一起」「所有人都能一直幸福下去」——如果是她過生日,她也會這麼許願的。

  她也哭了,西裡斯為她抹去淚水。他動作輕柔,眼眶也通紅著。

  克萊爾為他們的「休假計劃」新添了一個計劃:「我也想要蛋糕。」

  西裡斯答應她:「我會給你做二十一個蛋糕。」

  她已經滿二十一歲。

  「我太期待了,」克萊爾抱緊他,「我會給你做三十七個蛋糕。」

  他即將滿三十七歲。

  「那我就賺大了。」西裡斯也緊緊回抱住她。

  同時,哈利也和莉莉、詹姆抱在一起。

  弗雷德和喬治已經畢業,他們倆在對角巷開了家笑話商店,賣著各類新奇十足、大受歡迎的笑話商品。

  現在,他們就在用店裡最新款的神奇煙火為哈利慶生。

  早在魁地奇世界杯,他們托她保管笑話商品的時候,克萊爾就知道他們倆的笑話事業會大獲成功了,他們確實大獲成功、蒸蒸日上。

  西裡斯也給弗雷德和喬治投過一大筆加隆作為啟動資金,那是一筆效益斐然的投資。

  神奇煙火非常漂亮。

  弗雷德和喬治一句接著一句地說:

  「笑一個,哈利——」

  「咧下嘴,哈利——」

  哈利已經在笑了。

  笑容燦爛,淚水晶瑩,所有的所有組成了這個夜晚。

  這個夜晚還充滿祝福,所有人都在祝福哈利:

  「生日快樂!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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